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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瓜Tempo

地老天荒【少一珩/微群像

平行时空的相爱。5w。


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0.

“王一珩,我想开了。”


麦当劳店里,陈波翰坐在王一珩身边,胳膊搭在王一珩的椅背上,抬头看着天花板的吊灯,突然道。


“啊?”王一珩含着块苹果,他刚刚把儿童套餐赠送的米老鼠公仔顶在脑袋上,便双手扶着头顶的玩偶,转头道,“啥啊,陈波翰?”


一个救生圈抛下来,将陈少熙从巨大的漩涡中打捞起,救生圈还得是画着钢铁侠图案的。


陈波翰眼睛回神,偏头看向王一珩,以及王一珩头顶的米老鼠公仔,他表情凝重道,“你真的满十八岁了吗,王一珩?”


“我还有俩月就十九岁了,你跟哥们儿开玩笑呢,咱俩这大半年恋爱白谈啦,”王一珩当然...

平行时空的相爱。5w。


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0.

“王一珩,我想开了。”


麦当劳店里,陈波翰坐在王一珩身边,胳膊搭在王一珩的椅背上,抬头看着天花板的吊灯,突然道。


“啊?”王一珩含着块苹果,他刚刚把儿童套餐赠送的米老鼠公仔顶在脑袋上,便双手扶着头顶的玩偶,转头道,“啥啊,陈波翰?”


一个救生圈抛下来,将陈少熙从巨大的漩涡中打捞起,救生圈还得是画着钢铁侠图案的。


陈波翰眼睛回神,偏头看向王一珩,以及王一珩头顶的米老鼠公仔,他表情凝重道,“你真的满十八岁了吗,王一珩?”


“我还有俩月就十九岁了,你跟哥们儿开玩笑呢,咱俩这大半年恋爱白谈啦,”王一珩当然不乐意了,扬拳给了陈波翰一下,又凑过去给陈波翰展示自己新画的手表,“瞅见没,成熟男人的标志。”


陈波翰被逗笑了,笑个不停,满脑子坏心眼乱窜,“我怕我违法犯罪。”


“啥好违法犯罪的,咱俩吃汉堡不给钱才违法犯罪呢,”王一珩没听懂陈波瀚的弦外之音,又转头去摆弄自己新得的玩具了,让米奇躺好,拿纸巾给它盖上小被子,王一珩扭头向陈波翰展示着睡在汉堡盒子里的米老鼠公仔,用米老鼠的声线问道,“陈波翰,你想开啥了呀?”


陈波翰的手仍旧搭着王一珩身后的椅背,他看着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子,他用他那双含情的眉眼,一点一点地亲吻过王一珩的笑眼,鼻尖和嘴唇,却忘了说话。


哥们儿就是想开了啊。




1.

冬至大如年,在大学里办一场的小型国风音乐节,应景。


陈波翰裹着件白色羽绒服,将半张脸埋在衣领子里,认真听着工作人员介绍。音乐节是免费的,主办人的目的是宣传冬节文化,不过参与人员还是有辛苦费的。陈波翰就是为此而来。


“陈然之野老师,到时候您从这边儿上,咱在这儿有个走位,您摆几个戏曲的动作,救蝴蝶挣脱蛛网的感觉就成。”工作人员跟陈波翰差不多年纪,嘴皮子利索,十分干练。


我懂,我懂,不是,您说话看路啊,哥们儿。陈波翰一边点头,一边内心接茬,一双手想搭把手,又不太好意思。


“陈然之野老师,您留神脚下,这儿有台阶,演出的时候有干冰啊,您别害怕,念白加几个动作,估摸着是40秒左右,您跟全场,我怕您尴尬,观众也尴尬,是吧,陈然之野老师,到时间了您下来就成。”这人笑笑,揣起兜,也缩了缩脖子,北京的冬天是冷。


三个“陈然之野”仿佛是寒冬腊月中三个响亮的大嘴巴,狠狠地朝着——昔年中二病晚期,而今虽然还是晚期,但已经开始要面子了——的陈波翰脸上扇去。


陈波翰闭了闭眼睛,再睁眼,眼神中多了一份坚毅,他道,“成,我明白了,那蝴蝶是led屏幕上放视频特效,还是怎么的?”


“陈然之野老师,是这样的,我们本来请了一位小旦老师跟您合作的,但是现在老师她阳了…特效是不赶趟了,我们打算用鱼线绑几片纸来着,就是,”这人说得很认真,认真到陈波翰一点也不觉得他是在忽悠自己,“显得有点儿惨淡,是吧,所以,可能得麻烦您无实物表演一下…”


我一个人在台上无实物表演救蝴蝶就不惨淡吗,哥们儿?


陈波翰倒吸一口凉气,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赚钱吗,不寒碜,“整!”


“那咱们就整!后面有几辆保姆车,走,我带您找个地方换衣服。”


陈波翰伸手一比划,作势让工作人员前头带路,工作人员愣了一下,笑笑,“陈然之野老师,您挺有范儿啊。”


“…您叫我小陈就行了。”


彼时,王一珩正和同学们一路从北京东边玩到北京西边。


年轻人管这个叫特种兵式旅游,王一珩不同意,他认为不能将年轻人们一概而论,至少他,作为18岁的当代年轻人本人,认为这种旅行方式非常糖货。


“我就是个糖货。”在欢乐谷坐了一天过山车的王一珩,感觉自己快累关机了。


“音乐节就在前边了,听见没。”他同学指了指前面的操场。


“不摇了,摇不动了,”王一珩摆摆手,“九宝来也摇不动了。”


“摇啥啊,人家国风音乐节,都是诗情画意的。”他同学无奈地解释道。


“《花田错》?”王一珩微微皱眉,脑袋上跳出一个问号。


“珩哥,从R&B里出来点儿来。”另一个同学一把揽过王一珩,不由分说,几个人架着王一珩往操场那边走去了。


是风格比较鲜明的音乐节,观众有不少穿汉服的,披着毛茸茸领子的披风,跟随着悠扬曲调远远望去,很是亮眼。而更亮眼的,是那几个穿潮牌、戴着一身的“五金零件”的嘻哈人。王一珩和他同学们自觉画风严重违和,便只是灰溜溜地由侧边凑近舞台。


舞台规模不大,跟王一珩在家乡参加的小型音乐节差不多。估计是热闹为主,盈利为辅。


台上的女生正在合着低重音唱快嘴rap,王一珩一脸震撼,顶着巨炸的背景音乐,扭头冲同学喊道,“哥们儿,这是你说的诗情画意?”


叹,红尘。


没等同学回话,这句念白镇住了王一珩。


花飞蝶碎,在须臾。


王一珩几乎是瞬间回过头去,目光飞快地寻找起来,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在光影纷杂的台上找到一个人。以前都是观众在舞台上找他。


看万古大梦,总相如。


这念白用些不寻常的音调,王一珩听不清念白具体是什么,只知道这是戏曲。


“我就问你诗情不诗情——”他同学大喊着回话,被王一珩一把捂住了嘴。


烟雾中,身穿着天青色戏服、装扮齐整的书生转身向前,他手里握着一把未打开的纸扇。


这书生动作圆融宛转,手掐兰芽,扇子在手中作了个圆。书生托着衣袖,轻轻抖动,高而悠长,似念似唱,念完了最后一句词。


他在渺渺白雾之中,仰头望向高空,眼神除却拯救生灵的欣喜之外,又多几分难掩的悲悯凄哀。


高处该有什么,是月是云,还是蝶?


王一珩跟着抬头看去,高处只有射灯和灯光桁架,他眨了眨眼睛,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又忙往舞台上看去。雾气更重,书生已然不见了踪影。


“我靠!”王一珩给了他同学一拳,“不是,那哥们儿是谁啊,以后也叫他帮咱们念,咋样,咱教他呼麦。”


“珩哥,你把他嘴撒开他才能说话。”另一个同学提醒道。




陈波翰换下行头,找化妆老师借了一大盒卸妆膏,一边用卸妆膏搓脸,一边往教学楼的卫生间走去。上台三十秒,卸妆半小时,“没见过五色的油彩~楞往脸上画啊~”他这个时候不社恐,因为压根没人能认出来他谁。


黑的白的粉的,搓匀了都是灰色的。


陈波翰打开水龙头,发了狠得洗脸,搓半天,好容易洗干净了,关上水龙头,抬头照照镜子,眼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呢,就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他顿了顿,一个弹射跑出卫生间,刚要跑路,又想起了还在洗手台上的卸妆膏。陈波翰仰头无声哀嚎,咬咬牙,认命一般往回走。


“门开不开了,那个兄弟帮个忙。”一个共鸣过度的男中音喊道。


陈波翰抓起卸妆膏,一个回首望月,往隔间看去。保洁人员的拖把倒在了卫生间的门把手上,门被抵住了。陈波翰眨了眨眼睛,抬脚踹了拖把,敲门。


有人推门探头,商业假笑缓解尴尬,“同学,谢谢你啊,差点就耽误事了。”


陈波翰没说话,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去。谁知道又被这人拉住了,他顿了顿,笑道,“同学,我叫路卓豪,一会儿哥表演完,哥请你吃饺子,你等我啊!”


陈波翰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哥们儿跳着poping离开了。他心说,这音乐节,跳poping能有活儿吗?




音乐节发了免费的小周边,一盏橙子大小的小红灯笼,灯笼底部坠这一支书签。书签上就是节目单了。


满头脏辫,飞行夹克,机能牛仔裤,黑色帆布鞋,一身的金属配饰。王一珩拎着个小红灯笼,蹦蹦跳跳地往马路对面的几辆保姆车处走去,逢人就问,“请问你认识陈波翰吗?”


“我都唔识啊,细路仔,喂,不过相见就是缘分喏,有冇兴趣加入我的‘粒粒皆辛苦’计划,一起拍摄公益短片喏,可以上大荧幕的哦。”这人抱着台相机,口音有些塑料。


“粒粒皆辛苦,”王一珩眨了眨眼睛,咧嘴笑笑,“哥,具体是什么样的活动啊,管饭吗?加学分吗?”


“妖,这你就问对人咯,”这人一把揽住王一珩,拍了拍王一珩的肩膀,塞给王一珩一张宣传单,“回归田园,收购农产品,赚到的钱会捐赠给流浪狗救助站喏,很有意义吧,很适合大学生社会实践喏!”




“我也没见有叫路了嗷的啊,”陈波翰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头顶的路灯格外暗淡,他只好用手机打光,去看小灯笼下的节目单,“现在几点,九点半,九点半唱哪首,这个字儿念啥,驽年?”


“哥们儿,哥们儿。”有谁喊他。


绿头发,红耳机,白羽绒服,黑色阔腿裤,运动鞋。陈波翰戴着耳机,所以迟疑了一下,才抬头看去,彼时,他嘴边正好呼出一口烟,“啊?”


故事的主角们对上视线了,看官该欢呼才是。因这相遇,我们有了故事。


不懂爱恨情愁煎熬的我们,都以为相爱就像风云的善变。


隔着一条马路的音乐节上,有人在唱歌。是林俊杰的老歌,婉转悠扬。


相信爱一天,抵过永远,在这一刹那冻结了时间。


王一珩擎着小灯笼,微微弯腰,他对着蹲在路边的人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样子很好说话,“兄弟,你们这拨人里,有没有一个叫陈波翰的啊,就是刚刚那个唱戏的兄弟?”


靠,够混搭的。


陈波翰上下扫了跟前的小子一眼,他掐了烟,捏着烟蒂站起身,微微歪头。


我天,红配绿。


王一珩一直看着对面这人的眼睛,因而视线随着这人的起身,从俯视变成了仰视。


“有啊,怎么了?”陈波翰很自然地答道,烟雾在嘴角逸散,身后路灯灯光一背,那样子很不好惹。


“啊,那你认识陈波翰吗?”王一珩有点儿犯怵了,他抿了抿嘴。peace and love懂不懂啊,怎么这么凶。


“啊,”陈波翰因为被叫了名字,下意识地答应了,接着又找补了一句,“认识啊。”


“那太好了,你能给我个联系方式吗,我也是唱歌的,我叫王一珩,R&B歌手,网上有我的歌,我想跟他认识认识,”王一珩摸出手机,又觉得顺序不对,手机右手倒左手,他伸出右手准备握手,“谢谢你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陈波翰咬了咬下唇,没握手,只是调出微信二维码,“…陈然之野。”


“什么,陈然,哥们儿,你这是复姓啊?”王一珩还伸着手,抬头一脸认真地问道。


“对,姓的少,不在百家姓里面。”陈波翰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示意对方扫他。


“帅的,哥们儿,四个字儿的名字都好帅,”王一珩相当笃定地点了点头,好友通过,王一珩咧嘴笑笑,摆摆手,“那你记得把他的微信推给我啊,谢谢啊,我改天请你吃饭。”


“…嗯。”


那小子颠颠儿地往光亮处的舞台那边跑去了,陈波翰站在暗处,目送着那个小小的背影跑远,又点上了一根烟。


点烟的时候,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那个身影,所以,当他看到那小子莫名其妙地摔了一跤之后,陈波翰愣住了。他夹着烟,四处看了看,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把人扶起来,谁知道,那男孩只是爬起来,拍了拍土,继续跑了。


“牛逼。”陈波翰没由来地笑了一声。


“辣,同学,我看你在这边徘徊很久咯,你有冇兴趣参加我们的公益短片拍摄计划啊?”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人,拉开宣传单就跟陈波翰扯了起来。


“啊,不是,我没兴趣。”陈波翰后退两步,摆了摆手。


“哎,兴趣都是从无到有的嘛,我们是个大项目喏,喂,大学生创业不易啊——”


“哎,兄弟,我找你半天,咱们吃饺子去啊,”路卓豪从马路对面跑过来,笑着冲推销那人摆摆手,“我们没兴趣哈,谢谢你。”


说罢,路卓豪拉着陈波翰快步走开了。




我操,今天过得够扯淡的。




2.

中国戏曲学院,大四学生,陈波翰,正在窝在宿舍的床上写论文。


坦白讲,陈波翰语文还行,但是他不会写命题作文。让他写论文,还真不如让他在备忘录憋几句小诗来得痛快。知识或许匮乏,内心的情绪可是随叫随到、随用随有。憾恨无穷尽。


陈波翰敲敲打打几个字,抬手抓了抓头发,干脆躺下了。


他之前脑袋抽风,买了很多《电锯人》和《海贼王》的海报,在墙上贴了个满满当当,星星的小彩灯围着床帘挂了一圈,按下开关,陈波翰眨了眨眼睛,星星的小灯也跟着他眨眼。


他以前看过一种说法,具体怎么说,他忘了,反正就是,看到那颗星星眨眼睛,实际上呢,那颗星星已经在几个光年之外的爆炸和燃烧中消亡了,他跟星星的距离太远,他只能在这个时候才看到爆炸和燃烧的闪光。知道星星消亡的消息。


手机突然震动了。


陈波翰有点儿犯困了,摸过手机看了看。


「哥哥,周末回家吃饭吗?」


陈波翰一瞬间没了困意,抿起嘴,又叹气,锁了手机。


刚放下手机,手机又震动了。好烦。


「平安夜带朋友来哥唱歌的酒吧玩儿啊,哥请你们吃果盘。」




“你是专门唱昆曲的啊,”路卓豪也是学音乐的,他听说曲艺这行儿很苦,“真拧了啊,波瀚。”


陈波翰礼貌地笑笑。他也不是非要吃这顿饺子的,他是前被脏辫小孩问人,后被传销大师问路,生生被绊在那块儿了,才让路卓豪“逮”到的。


“哥签的公司在上海,这一年多都没什么活儿,我就在上海的酒吧驻唱,”服务员上了饺子,路卓豪抬头笑着道谢,将那盘热乎乎的饺子往陈波翰面前推去,“结果上海的酒吧重新装修了,老板大哥估计是过意不去,就把我发配到北京的分店来了,弟,你快趁热吃。”


弟?被这么一叫,陈波翰眼皮都跳了一下。他点点头,莫名其妙地领了一个新称谓,“…谢谢卓哥。”


“太客气了,我刚来北京没几天,白天在酒店呆着弹弹琴啥的,晚上从十一点、十二点唱到凌晨,今天这个音乐节是我在网上找的碎活,毕竟能上台的机会不多。”路卓豪笑了笑,显然,他是个自来熟,而且有点儿傻实在。


“哥,”陈波翰清了清嗓子,主动提出了第一个问题,“那你们以前有活儿的时候,是干啥啊?”


“有活儿的时候,我们当时和大哥一起上了选秀综艺,他成功出道了,”路卓豪抬手推了推眼镜,“再以前,商场开业呀,房地产开盘呀,我们也去唱歌。”


“…牛啊。”陈波翰愣住了,心说这跟自己毕业了去人家白事会上唱《琴挑》有什么区别,毕业即失业啊。


“有地方唱歌我就知足了,快,你快吃,这半边凉了,哥都没碰,你得吃饱啊。”路卓豪收着筷子,伸手指比划了一下,抓起手机,准备出门,“反正咱俩加了微信了,等你有空了,你来看哥唱歌。”


“嗯,哦。”陈波翰吃饭容易愣神,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答应了。




接二连三的奇妙遭遇,让陈波翰一瞬间产生了某种错觉,比如,他可能要开始转运了。陈波翰愣了一下,旋即摇头,点了根烟,抽两口醒醒脑子。转运什么的,下辈子吧。


叫的车到了,酒吧在工体附近,司机大姐一个漂移将陈波翰成功弹射出仓,随后扬长而去。陈波翰站在酒吧门口,凌乱着一头已经褪成了黄绿色的头发,抬手推了推眼镜框,一脸懵逼。


陈波翰摸出手机,想打给路卓豪,心里又有点犹豫,想着要不先等等,反正还没到点儿。又点烟,站在垃圾桶边儿,边抽烟,边刷朋友圈。


之前那个叫王一珩的脏辫小孩,发了朋友圈。据陈波翰观察。他挺喜欢发朋友圈的。


一张坐在道具汽油桶上的自拍,绿色毛衣,白T恤,水洗牛仔裤,脏辫拆了,栗色的小卷毛比想象中长些,微微遮住眉眼。这小子仰着头,墨绿色太阳镜几乎落在鼻尖上,单手比了个耶,笑得明媚而无遮拦。


演出啦~[玫瑰花][太阳][跳舞]


陈波翰抬手挠了挠鼻尖。是的,他还没有跟王一珩聊爆自己是陈波翰的事实。


关键是,王一珩也压根没找过自己啊。那肯定就是不联系了,江湖路人了。退一万步,他加的微信就是陈波翰本波的微信,四舍五入,咱也没骗他不是?


陈波翰想得多,难免盯着照片多看了两眼。


电话打来,是路卓豪,陈波翰接了电话,路卓豪天生大嗓门,陈波翰赶忙躲了躲,“哎,卓哥,我在门口呢!”


“看到你了,哥来接你了!”路卓豪小跑过来,他很意外地发现,陈波翰是一个人来的,但他也很细心地什么都没多问,只笑着拉着人进了酒吧。


酒吧有点来头,白天做简餐,晚上纯蹦迪,钱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holdmen酒吧的老板绝对算是个有准备的人之一。


路卓豪跟吧台的经理和服务员小哥打了个招呼,把陈波翰安排在了离舞台边缘比较近的散台位置,这个哥给陈波翰备了一大盘西瓜加哈密瓜的果盘。


陈波翰看愣了,“卓哥,很贵吧,我看网上说酒吧的果盘可贵了。”


路卓豪也愣了,他突然意识到陈波翰是第一次来酒吧,他只是笑了笑,转身坐在了陈波翰身边,“贵,你哥亲手切的能不贵吗,哈哈。”


驻唱有驻唱的规矩,串场歌手自然比压轴歌手更名不见经传一些。路卓豪算是吃得比较开的,歌单更靠后。眼见着灯光暗了下来,陈波翰捏起一块西瓜,刚要张嘴,他盯着散台这张造型别致的桌子,呆住了。


这桌子好像个汽油桶啊。


“喂,沅沅老师,我在干嘛,我在谋生啊,你在干嘛,下课了?”路卓豪接了个电话,他伸手拍了拍陈波翰,示意出去一下,又嘱咐陈波翰,“你不要乱点东西啊,也别乱吃乱喝,别跟别人走,别乱跑,坐这儿听歌就行。”


陈波翰捏着那块被切成心形的西瓜,心说,卓哥你不能让我一个人啊,我今晚有劫。


“hello,大家好,我是onestar王一珩~今天是我第一次在这儿给大家唱歌,哥哥姐姐都不认识我是不,这次不认识,下次咱们就认识啦!然后,希望大家喜欢这首经典的R&B歌曲!”


陈波翰虎躯一震,抿住嘴,抬手用小指挠了挠鼻尖,他的右手还捏着那块西瓜,仿佛是在给台上的王一珩比心。


酒吧唱的歌,多以脍炙人口、流行经典为主。音乐前奏一起,陈波翰就知道是哪首歌了。知道是哪首歌不行啊,他得跑啊,他在这儿干什么啊,等着掉马甲啊。


陈波翰从高脚凳上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果盘,眼神不舍,这么一个犹豫的功夫,王一珩已经开始唱歌了。


或红或蓝的灯光柔和宛转,王一珩漫步唱着,表情很闲适,陈波翰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王一珩回转着唱腔,话筒换手,互动自然,伸手往陈波翰这边一指。


陈波翰正襟危坐,王一珩瞬间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着转了两个弯。


“犯错像迷恋镜花水月的无聊~请~原谅我多情的打扰~”王一珩那双眼睛不错,瞪大的时候,圆得像个杏仁,他几乎是用摇滚的怒音唱出了这句歌词。




我说什么来着,转运,下辈子吧。




3.

“哥们儿,加了微信,三天没理我啊,今天我碰不见你,你就不打算管我了是不?”


王一珩坐在陈波翰身边,一边吃陈波翰的果盘,一边问陈波翰本人要所谓的“陈波翰”的微信。


陈波翰无言以对,你看,用谎言去弥补谎言,他就只能说更大的谎言,“我,呃,他最近在忙着写论文,没工夫搭理我,而且他这个人脾气很怪,又社恐又自闭,你有啥事你跟我说就行,我转告他。”


“啊,”王一珩缩了缩脖子,“那,那先这样儿吧,你跟他关系好吗,我听你这么说,你俩挺熟的?”


陈波翰还是捏着那块西瓜,他咬着嘴唇,点点头,“…还行。”


“行吧,哎,要不你给陈波翰看看我照片,听听我写的歌,你跟他说我人挺好的,长得也好,我刚还报名参加了一个公益社会实践呢,我是好孩子,好homie。”王一珩手撑着汽油桶改装的散台桌,冲陈波翰微微探身,卷曲的头发落下来一缕,漂亮的额头若隐若现。


“…我,我到时候都跟他说,”陈波翰眨了眨眼睛,抿着嘴,想笑又不能笑,转而一愣,“公益社会实践,怎么这么耳熟啊?”


“哥回来了!陈——”路卓豪喊了一声。


就在路卓豪快要喊出陈波翰的名字的时候,陈波翰突然用播音主持的腔调喊了一句,“我亲爱的路卓豪哥哥,你刚是跟对象打电话去了吗?”


“啊,这位小朋友你真是冰雪聪明,他问我什么时候上班,”路卓豪看到陈波翰还挺有兴致,心说没白花这盘果盘钱,便也同样用头腔共鸣道,“这是咱们的新朋友吗,哦,亲爱的弟弟你别着急,哥再去给你切一盘西瓜瓜~”说罢,转着圈离开了。


王一珩眨了眨眼睛,咧嘴又笑了,他坐在高脚凳上,一双腿就那样悬着,晃了两晃,笑着喊道,“谢谢哥!”转而看向陈波翰,又道,“你看,哥们儿多讲礼貌啊,你得告诉陈波翰,我是好人。”


“…哥们儿一定告诉陈波翰。”陈波翰就差连西瓜皮一起吃了。




王一珩点了两杯莫吉托,陈波翰不明白为什么最近一直吃请,不过好意都堆到跟前了,他觉得太推辞也没什么意思。


“下次我请你。”陈波翰举杯示意了一下。他没意识到,他已经在想下次的事了。


“哎,下次让陈波翰请咱俩,不对,先请你,”王一珩跟陈波翰碰杯,仰头大喝一口,偏头冲陈波翰道,“你帮我传话,还得受夹板气,你才郁闷呢,你得让他请你吃饭。”


陈波翰心说,我知道你性格好了,你别再说了,我半夜想起来都得给自己俩嘴巴子了。


“陈然之野,你那眼镜框能借我戴戴吗,咱俩换着戴~”王一珩摘下自己反戴在后脑勺的绿色墨镜,递给陈波翰,咧嘴又笑。


别叫那个名字,哎哟。陈波翰摘下金属眼镜框。一个递过去,一个接过来。


王一珩戴上眼镜框,冲陈波翰眨了眨眼睛,“哎,咋样,哥们儿看着有文化吗?”


陈波翰把墨镜插头发里了,他看着王一珩,实在是没忍住,低头笑了,“哥们儿你看着挺上年纪的,你这个卷毛真的。”


“哎,我都没吐槽你的绿头发呢。”王一珩抿着上唇,下唇就不自觉地撅了起来,他握拳,扬手要打,而后跳下了高脚凳。


“哎,你干嘛去啊?”陈波翰问了一句。


“去厕所啊,咋了,你要想去你等我会儿,”王一珩喊了一句,觉得费嗓子,又跑到陈波翰跟前,拽了拽陈波翰的衣摆,让陈波翰凑近点儿,“这不能没人啊,再让人把果盘收了,卓哥白切那么多西瓜了,冬天西瓜可贵了。”


“啊,哎,”陈波翰抓了一下王一珩的肩膀,“不是,那你有事打电话。”


“我掉坑里了肯定第一个找你。”王一珩转个圈,走了。




王一珩,人如其名,一块好玉。简单,干脆,直接,明了。但说他直线思维,想法幼稚,未免不太公平。他相当有眼力见,家里开店的,出社会又早,性格算是比同龄人稳重的,为人处世有自己的两把刷子。早几年,他满呼和浩特的乱窜,唱歌,比赛,办自己的厂牌,是玩得转的。


当然了,这其中不乏运气成分,因为从出生到现在为止,王一珩扪心自问,他没遇上过什么难相处的坏人。也没准是,关于坏人的坏记忆,都被他和着汉堡吃下肚了,总也不记的。


路要自己走,花要自己采,十五的月亮,自然会圆起来。这是他姥爷教他的谚语。


彼时,王一珩刚从羊背上摔下来,两颗门牙齐齐掉了,吓得他嚎啕大哭。他姥爷跟他说,等月亮又圆的时候,你的小牙就会探出头来和你打招呼了。


永远能冲出香喷喷的咸奶茶的姥爷,在王一珩眼中是和长生天一样厉害的存在,他自然恭敬诚恳地止住哭声,点了点头。果然,半个月之后,他的新门牙已经探出头来跟他打招呼了。


因为他掉的是乳牙。


现在掉颗牙,半个月之后只能在牙科里哀嚎了。王一珩无奈地抿嘴笑笑,他那样子笑,眼睛会弯成一道好看的弧。


两杯莫吉托有点儿上头,王一珩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好吧,他承认他想家了,想家又怎么了,就是恋家,就是喜欢吃黄米糕,喜欢吃呼和浩特的烤全羊,跟别的地儿的味道都不一样。


王一珩左脚绊右脚地走回来,就见到了他此生第二震撼的场面。第一震撼的场面,他决定留给以后。


路卓豪喝得大醉,正坐在陈波翰腿上,抱着陈波翰嚎啕大哭。


“王一珩,王一珩!”陈波翰看到王一珩了,“你过来帮忙!”


“卓哥不是有对象吗,”王一珩没由来地提了这么一句,“你还这么占人家便宜啊?”


“他是有对象,可我没对象啊,四舍五入那也是他占我便宜啊,”串场的电子乐十分嘈杂,陈波翰扯着嗓子喊道,“你快过来!”


王一珩莫名其妙地笑了,点点头,走过去,架着路卓豪的胳膊,要他往自己身上倒,好替陈波翰分点儿力。


“我跟你们说,兄弟们,现在情况很严重…”路卓豪满脸通红,喃喃自语。


“咋了呢,哥,啥情况啊?”王一珩相当会接茬,他撑着陈波翰的膝盖,偏头听路卓豪讲话了。


“危难之际唯有我挺身而出啊,一早就知道你俩没溜儿,兹当波爷我是看走了眼。”陈波翰拽着很浓重的京腔,摸出手机,他也有点儿上头了,他现在可比刚进酒吧的时候活泛多了。


“哎,陈然之野,卓哥他睡着了。”王一珩愣了,扭头看向陈波翰。


别叫那个名字了,哎呀,陈波翰抿着嘴,“等着,我找个酒店。”


“哎,我跟你一起找,我今天就跟卓哥怼窝了,省的找地儿了,”王一珩打了个哈欠,也摸出手机,此时此刻,路卓豪正左手搭着陈波翰,右手搭着王一珩,“我靠,圣诞节都涨价了吗?


“啊,不是,”陈波翰突然愣了,“你不回学校吗,王一珩?”


“哥们儿学校在通州,我回学校,天都得亮了,而且我明天还要唱歌啊,”王一珩闷头看手机,眼前就伸过来一只手。


“你拿我的手机找,找个便宜点儿的民宿,我也回不去了,我跟你们一起,”陈波翰从椅子上下来,反身背起路卓豪,王一珩是年纪最小的,何况他才认识路卓豪不到半天,这个钱怎么也不能让他出,“王一珩,你先先先先给我搭把手。”


“为啥标间儿比大床房贵啊?”王一珩帮着陈波翰把路卓豪背好了。


“贵多少啊?”陈波翰背人倒是稳当。


“一百九。”王一珩抬头笑笑。


“选大床房。”陈波翰斩钉截铁。




我的人生是怎么经过一个冬至就变成现在这样的。很难说这不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


路卓豪倒在床上,睡得像是晕过去了。王一珩在卫生间里洗澡,看样子,抓了发蜡的卷毛相当难洗。陈波翰坐在地板上,拿着毛巾给路卓豪擦脸。卫生间门开,王一珩擦着头发走出来,套得还是那件白T内搭,下面只穿了个小裤衩。


“你别光着脚啊,王一珩。”陈波翰提了一嘴。


“没事儿,哥们儿会凌波微步!”王一珩顶着块毛巾,三两步跳上了一边的沙发,坐在沙发上继续擦头发了,“卓哥刚才为啥哭啊?”


“哭三十岁了,啥也没办成,”陈波翰起身,把手里用完了湿毛巾递给王一珩,“擦擦脚。”


“哦,”王一珩愣了一下,接过湿毛巾,仔仔细细地擦了脚,“三十岁了都会难过吗?”


“不知道,我也才二十一,我屁都不懂。”陈波翰摇了摇头,准备去洗澡。


“那我还没二十呢,我更不懂三十岁了。”王一珩撅撅嘴,抻腿躺在了沙发上,相当自在。


陈波翰扭头看了王一珩一眼,又转头,笑了起来。


洗完澡出来,陈波翰发现房间里的大灯都关了,只留几个壁灯。王一珩正躺在沙发上玩儿手机呢,这小子倒是机灵,下半身盖自己的飞行夹克,上半身盖陈少熙的羽绒服。大床上,路卓豪睡得沉,王一珩甚至把路卓豪的衣服叠好了。


陈波翰反应了一下,“你去床上睡啊,我睡沙发就行。”


“没事儿,我个子小,正好躺得开。”王一珩不在意这些细节。


“你岁数小,你快点儿的。”陈波翰倒是在意得很。


“哥们儿关机了。”王一珩眼睛一闭,干脆装死。


“操,”陈波翰笑着骂了一句,转身拿起路卓豪的棒球服,重新抖开,给王一珩盖上了,“那你就在你这战壕里冬眠吧。”


王一珩张开眼睛,又咧嘴笑了。




明天周末,学校没事,酒吧开门也得下午了,可以睡到自然醒。陈波翰玩儿着手机,耳边是路卓豪的呼噜声,还有,衣服掉到地上的声音,是王一珩。


光线很暗,陈波翰撑手坐起来,摸索着走到王一珩跟前。王一珩身上就剩一件白羽绒服了,整个人睡得歪歪斜斜的,半个脑袋搭在沙发边沿,卷发乱蓬蓬地攒作一团。


陈波翰看乐了,他伸手比划了一下,打横将王一珩一把抱起。睡沙发很难睡沉,陈波翰动作再轻,王一珩还是睁开了眼睛。陈波翰僵住了。


王一珩抬手挠了挠脸颊,黏黏糊糊道,“你是准备把我扔门外边儿吗?”


“对。”陈波翰点头即答,转身把王一珩放床上了,动作还是轻的。


“陈波翰…”王一珩在床上翻了个身,突然说出了这个名字。


“啊?”陈波翰的手还撑在床上,他愣了一下,转而小声骂了一句,“靠。”


王一珩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抬手去抓陈波翰的手腕,“一起睡来,兄弟,挤挤能睡开。”


“啧,”陈波翰像是有点儿赌气,把王一珩拉到了床边,自己睡到中间去了,半晌,打侧,解释了一句,“卓哥他打呼噜。”


“没事儿,我啥都听不见…”王一珩抬手拍了拍陈波翰的手臂,又迷糊着了。


陈波翰打侧睡是为了让王一珩不那么挤,王一珩打侧睡,大概是想暖和点儿。那头软篷篷的卷发扫在陈波翰的脸颊和鼻梁上,陈波翰觉得好痒。又香,又让人痒。


那种痒说不清道不明的,就像柳絮落在鼻尖上似的。


小时候,陈波翰的爷爷会逗他,说把柳絮吸进鼻子里,就会有柳树在尕娃的胸膛里发芽,枝芽摇摇摆摆,高兴就长得快,难过就长得慢。


就像那种感觉。




4.

“我对你真是没话讲了,路卓豪。”张钥沅吸溜了一口泡面。


“我也对自己没话讲了。”路卓豪想跳黄浦江,可就算他想跳黄浦江,他也得先买张机票才行。可是他还没发工资。


“明明不能喝酒,还耳根子软,一劝就喝,要不是那两个弟弟,你当天晚上就冻死在北京街头了。”张钥沅比划着筷子,作势戳了戳手机屏幕。


“哈哈,人生中第一次上热搜,还是,还是那种社会新闻。”路卓豪笑着,装模作样去躲张钥沅的筷子。


“哎,你想我过去陪你不?”张钥沅随意问道。


路卓豪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张钥沅,眨了眨眼睛,“你来陪我干啥啊,你不当舞蹈老师了。”


“你要是求求我,我就请几天假呗,看你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张钥沅撇撇嘴。


路卓豪托着腮帮子,又笑,“你要真过来的话,跟哥说一声,哥去接你。”


“北京这么容易迷路吗?”


“嗯,跟上海一样大,一样容易迷路。”




小出租屋不大,有个小小的斜顶,是阁楼的位置。


王一珩有熬夜写歌的习惯,即便戴着耳机也难免情不自禁地哼唱几句,他担心打扰舍友休息,干脆搬了出来。


反正也是要公司学校两头跑的,回校突然住个宿舍,跟不熟的舍友尬聊,还真不如现在这样自在。


“你能再往上升一个key不,兄弟,不然咱俩像是在唱两首歌。”王一珩正在跟他发小打电话,他们准备写首合作目。


“再提一个key就不是rap了,那是人猿泰山。”他发小有时候觉得,王一珩过于严谨了。


“哎,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告诉别人。”王一珩突然岔开话题。


“你小时候拿羊粪蛋当巧克力豆的事儿,整个呼和浩特没人不知道,珩哥。”发小笑了起来。


“啊!别提那个!”王一珩嚎了一嗓子,电话对面安静了,王一珩清了清嗓子,深吸了一口气,“哥们儿前两天,被一个男的公主抱了。”


“牛啊,说明那个哥们儿平时有健身啊。”发小摸过烟盒,点了根烟。


“关键是,我当时一睁眼,我觉得那哥们儿,”王一珩抿了抿嘴,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他试着措辞,而后沉声道,“…真他妈的帅。”


“这说明哥们儿你有审美啊,咳咳咳,咿呀!这个key可以吗,珩哥?”发小突然吊了个嗓子。


“挂了吧,兄弟,挂了吧,下辈子还做音乐人。”王一珩万般无奈,只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被公主抱这个事儿,在王一珩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呼市零零后的嘻哈小圈子里传遍了,而且越传越邪乎。这个非常邪乎的版本,我们在后面会提到。


王一珩这边,正在准备期末考试,一些已经复杂到出神入化的和弦,视唱练耳,器乐唱演,诸如此类。当然了,王一珩本人最喜欢的还是舞台实践课的结课演出。


我们常常会说一方水土一方人,仿佛这已经纳入了新的玄学范畴,归根到底不过四个字,地灵人杰。


呼和浩特的市中心没有连绵不绝的草原和蓝得像海一样的天空,王一珩胸中的天高地广,是与生俱来的,是一份礼物。


儿时的王多多同学在废旧砖窑里刨土爬墙,顶着满是灰的小脸,伸着满是灰的小手,找姥姥要一根小小的羊肋排,他香香地啃着,听着黑白电视里的音乐,便会开心地跟着哼唱。


后来他一直唱,在妈妈的副驾驶上唱,在幼儿园的六一汇演上唱,在广场唱,也在酒吧也唱,唱到十八岁,唱到现在。


纯粹,坦荡,这几个字是有分量的,而且分量十足,珍贵无比。




“我还没想好…”陈波翰站在宿舍拐角,一边抽烟,一边回话。


“也不是非要想好,可以一边试试戏,跑点通告看看,先接触接触。”


“我还没想好,”陈波翰重复道,顿了顿,咬咬嘴唇,“爸,我还没想好。”


“好,那咱们就先想着,那就先想着。”那语气并没有给人很大的压力,又或者说,这位长辈已经尽可能地和善到了极致。


“那个,我放寒假先去老家看爷爷奶奶,你们不用等我回去。”


“…那我给你点儿零花钱吧?”


“…好啊,谢谢爸。”


陈波翰将手机拿到眼前,看着通话界面,直到对面挂了电话,他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他收到一笔不大不小的转账。陈波翰揣起手机,又点了根烟,蹲下身闷头抽烟了。


这段故事,或许在街头巷尾已经被拼凑出无数个版本了,他哪个也不想认领,反正他已经走到这里了,再回头,又有什么意思。他只管往前走,尽管走得两手空空,也两眼空空。


兜里手机震动,陈波翰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又叹了一口气,是他弟弟。


「哥,你过年又不回来呀?」


「不是不回去,是先去看爷爷奶奶。」


「那我把好吃的留到你回来一起吃,好吗?」


说实在的,陈波翰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家伙会这么喜欢自己。换言之,他,有什么好被喜欢的。陈波翰皱起眉头,他不喜欢过度自省,把自己逼迫到这样的角落。灭了烟,又点一根,叼着烟打字。


「哥想喝葡萄汁,你去超市的时候帮哥多拿几盒。」


「拉钩?」


「拉钩。」


手机再度归于平静,陈波翰闷头抽烟,四周没什么灯,黑漆漆的,难免让人陷入一种混沌。


好累,像是追了很久的太阳,还是无法挽回地目送着它沉入西边的尽头,追回太阳,除非时光倒流。


回到过去又能做什么,给自己买几根脆脆鲨吗?


手机震动。靠,有完没完了。


“王一珩?”陈波翰猛地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接通电话,“…喂?”


王一珩被陈波翰这一声“喂”给震着了,“不是,你咋了,你怎么了,哥们儿?”


“什么怎么了,你怎么了,”陈波翰耍起嘴皮子,绕来绕去的,恶劣的小心思似乎总在遇到王一珩的时候探头,“你打电话干啥?”


“打电话比发微信方便啊,”王一珩歪头,掀开汉堡的面包片,抓了把薯条放到鸡排上,又盖上了面包,“你不喜欢打电话啊,那挂了,我给你发微信。”


“你都打过来了,还说这个,后悔有用要警察干嘛啊?”陈波翰不依不饶起来。


“你咋还耍啥赖皮啊,欺负我比你小是不,”王一珩说话也开始拖长音了,哼哼唧唧的,都是癞皮狗,谁能赖过谁,“你把我骂哭了你就高兴了,活得这么敏感咋。”


陈波翰没由来地笑了,“你先说啥事儿吧,没生活费了,吃不饱了?”


“咋会没生活费,”王一珩咬了一口汉堡,顿了顿,“我舞台实践课要考试,你来看不?”


“舞台实践,”陈波翰顿了顿,又点烟,“跟毕业大戏似的,能让人坐下来看表演的那种?”


“可以啊,陈波翰,”王一珩很高兴,“懂行儿!”


陈波翰声音很轻,笑道,“不去~”


“哎,你这话我不爱听了啊,卓哥喊你看演出你就去,我喊你你就不去,凭啥啊,卓哥有对象,我没对象,你来看我唱歌,咱俩互相占便宜,你懂不懂啊?”


是的,陈波翰眨了眨眼睛,王一珩可以不用知道。今晚这通电话短暂地救起了他。


“那珩哥你是不是得发个学校定位,发个考试时间,发个教学楼,发个教室信息啊,非得我跪下来求你才行啊。”陈波翰笑道。


王一珩可以不用知道。




5.

Holdmen的白天,是咖啡馆。


三个人,一杯冰美式,三根吸管。


“辣,我首先强调哦,二位是通过了严格的测试,才得以录用的哦。”李昊十指交叉相握,表情十分严肃地看向桌对面。店面的另一端,有剧组在拍戏,所以李昊的声音很小。


“现在大环境确实是不好了。”赵小童偏头看向李命镪。


“拍个短片挤破脑壳了唆。”李命镪接茬。


“喂,两位大佬,唔该你们认真听我讲嘢,好重要嘅,”李昊高高抬手,轻轻落下,弱弱道,“听我讲先啊。”


“我俩看过你那个招聘简介,反正合同也签了,手印也按了,俩月时间随你招呼,别整没用的,直接开干不完了。”李命镪也食指交叉,双手放在桌上,微微探身。


“别的不敢保证,演戏是专业的,我们。”赵小童摆了个同样的姿势,也探身。


一时间,桌对面气势逼人,李昊张嘴不是,闭嘴不是,叹了口气,干脆趴在了桌上,声音更弱了,“我也只是想认真做些事情嘛…”


“说的就是一起做啊,你不一会儿还有面试吗,我们先撤?”李命镪歪头去看趴在桌子上的李昊。


“冇走啊,宜家我哋系自己人咗,我哋一起面试啦。”李昊趴在桌上,双手合十,朝着对面的两尊门神拜了拜。




二十分钟后,王一珩决定把路卓豪坐陈波翰腿上那个场面,挪到第三震撼的排名上去,因为眼前这个场景,已经是他十八年时光中第二震撼的场面了。


“要是我半个小时之后没回复你,那就是我被拐卖了。”王一珩给陈波翰发了个微信,然后放下手机,正襟危坐,甚至笑容不失天真烂漫地看向桌对面的三个人。


一个包工头,一个会计,一个农民工。这是一个施工队的吧。


“饮咖啡先。”李昊往冰美式里插了第四根吸管。


“谢谢哥,我不饿。”王一珩缩了缩脖子,笑道。


“嫌苦整点儿糖。”李命镪推过去一小颗糖浆。


“谢谢哥,我不渴。”王一珩抬手挠了挠脸颊,又笑道。


陈波翰正在食堂里嗦牛肉面,看到王一珩的微信,眨了眨眼睛,放下手机继续吃面了。吃两口,又重新拿起手机,订了个29分钟之后的闹钟。说实话,陈波翰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了。


“等会儿,等会儿,哥,你先让我捋一下,”王一珩的语文确实差点儿,毕竟当时只顾着唱歌了,不然也不能整天为了写歌词想破头,“能盖章,能加学分,能丰富课余生活,还能锻炼动手动脑能力,寒假之后开工,那咱们具体做什么啊,昊哥?”


“辣,我的初步目标呢,是帮助村里的留守老人们务农,然后以超~低价收购他们的农产品,倒手卖给菜场,我会拍摄和记录这整个过程,然后剪辑成公益短片,呼吁年轻人回归家、回归土地,脚踏实地地生活,如果有收益的话,就把钱捐助给流浪狗救助站喏。”


“听着挺曲线救国的。”赵小童点了点头。


“是不是有点儿空啊,现在干农活也有收割机旋耕机什么的,不是只出力气的年代了,回归田园,脚踏实地,也不是喊口号就行的啊?”李命镪心里有点儿没底。


“以小见大嘛,我们几个人,也不可能说一下子就料理个一百四十亩地嘛,周边乡镇的长辈呢,是把种地当成爱好的那种,家里人少,农忙会顾不过来,我们是去帮忙的。喏,我做过考察的,与其说假大空,不如说是陪伴他们,传递爱啊。”李昊把自己的pad拿给大家看,王一珩就凑过去一起看了。


是一些自拍照,李昊和农庄的爷爷奶奶们的合照,收获的农作物多为红薯、花生、玉米一类的,其中夹着一张电三轮撞断电线杆的照片。


“哎,这张不假大空,确实挺脚踏实地的啊。”李命镪一把抢过pad,传给王一珩看。


“喂,冇玩啦,大佬,那个是意外,采风总会出现或大或小的意外啦。”李昊挥舞着双手,越过李命镪去抢平板电脑,王一珩抱着平板电脑,一边笑一边看,反手递给赵小童了。


王一珩问李昊,播种在春天,收获在夏秋,为什么要在隆冬发出招聘呢?


李昊握着那杯冰块已经融化的美式咖啡,四根吸管已经分不出谁是谁的了。“我都以为不会有人来面试啦,谁知道现在大环境真系好差啊,社会上咁多废柴…”说完,又抬眼看向李命镪和赵小童了。


“我是学生,不是废柴,”王一珩笑着举手表态,“我加入,麻烦哥你们多教教我~”


手机震动,王一珩摸出手机,他愣住了,“喂,陈波翰,咋了?”


“什么咋了,你说你半个钟头没回消息就是被拐卖了,我问问你有车费回来吗。”陈波翰吃饱喝足,正在宿舍楼旁边的空地上逗猫,他大学这片儿有很多三花和大橘,个顶个的肥美动人。


“哦,我刚刚参加面试呢,面试我的哥哥们长得都好凶啊,”王一珩往一边缩了缩,捧着电话悄声道。


“妖,宜家年轻人拍拖都好似糖黐豆,永远都系电话粥,”李昊抱着胳膊,突然左肩一沉,他偏头看去,发现李命镪正把半张脸埋在自己肩上,“哇,不是吧,大佬,我们才认识三个钟啊,不用玩这么大吧?”


“我好像看到我前男友了…”李命镪哼哼唧唧。


咖啡馆另一端的剧组像是拍完戏了,剧组不大,应该是小短剧之类的。


“哪有那么巧的,世界这么大,点解——”李昊抬头看了一眼,愣住了,扭头往左,把脸埋在了赵小童的肩上。


赵小童还在抱着李昊的平板电脑沉思呢。做演员,很多经历都讲究个缘分,撞上了都得算是自己走运。赵小童是个喜欢“自找苦吃”的性格,李昊的照片拍得很有情绪,他觉得他们一起,没准能做成一些事儿。即便做不成,多些体验也是好的。


“不是,要不我也埋一个?”赵小童回神,接梗。


桌对面,王一珩还在煲电话粥。


“我也好像看到我前度…”李昊凄凄惨惨。


“你俩的前男友是同一个人吗?”赵小童抬头看向远处,匪夷所思。


听你叫个“哥哥”真容易。陈波翰撇撇嘴,拽了句东北话,“我直道了,你继续吧。”


“哎,你等会儿,陈波翰,你不是不喜欢打电话吗?”王一珩像是捉住了陈波翰的什么把柄,突然道。


脏兮兮的三花猫在陈波翰的手背上蹭呀蹭的,陈波翰很轻地笑了一下,狡辩,“是啊,所以我打的是微信电话,又没打你手机号。”


王一珩眼见着桌对面的三个哥哥,仿佛排排坐一样,一个埋着另一个的肩膀,他有些疑惑,“行,没事儿挂了。”


“哎,王一珩。”


“咋了,还啥事儿?”


“你,”陈波翰微微抬头,不知怎么的,今天的太阳格外好,他蹲着的这个角落,被太阳照得暖烘烘的,“你,你社会实践,你长点儿心,注意安全。”


“我这么聪明,又这么帅气,用你嘱咐啦?”


“哎呀,不是你睡得要从沙发上掉下来的时候了。”


“啧,你咋还记得那些事儿啊?你快忘了吧。”


陈少熙笑了起来。确实不太容易忘。




不是一个剧组,实际上是两个剧组。小成本短剧,茶杯桌子什么的换个位置,下一个剧组可以接着拍,场地费就按AA制来算,赚钱,不寒碜。


“哦,你是丽水的呀?”赵一博说了一句江浙的方言,自然,说得不是很地道,模棱两可的。


何懿峻还是被唬住了,眼睛亮亮的,探身问道,“你也是丽水的?”


“我是山西长治的。”赵一博咧嘴笑笑,低头继续敲键盘了。


何懿峻眨了眨眼睛,无奈地撇撇嘴,算了,霸总何必为难霸总,他凑过去看了看赵一博的笔记本电脑,“你刚刚在戏里做的表格,是真的有用的呀?”


“什么?”赵一博眼睛没有离开电脑,他有点听不太清这个兄弟在说什么。


“我讲,”何懿峻翻了个白眼,“你这个表格是真的有用处,不是道具的呀?”


“当然有用了,这是我过两天直播带货的一个流程图,要准备介绍词、样品,而且要试妆,每个口红颜色都有名字,要记住,库存也得有个了解,虽然我没什么人气,库存不一定都用得上。”赵一博喝掉最后一口冰美式,咧咧嘴,他是真不爱喝这东西,咋这苦了。


“你喝我的,先喝我的,”何懿峻以为赵一博爱喝,又抽掉自己咖啡的吸管,换上新的,推给赵一博,他指指平板电脑上的思维导图,冲赵一博笑笑,“你这个怎么做的呀?”


赵一博咧咧嘴,倒是不见外,他抬手抓了把刘海,笑道,“你要真想学,我可以每晚给你讲两个钟头,咱俩开腾讯会议,一节课算你八十,真不贵了。”


“你真是干演员的吗?”何懿峻的眼神迷茫起来。


“只要这儿行,干什么都行,”赵一博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他笑得灿烂,“咋样,你学不学?”


“包教包会?”


“绝对会了。”


“学!”




6.

陈波翰换了个发色,之前的绿色掉成了稻草黄,陈波翰就着那枯黄的颜色,把头发染成了红棕色。


经纪人说有套宣传照要拍,陈波翰顶着一头红棕色的头发,打车去了公司,他估摸着,造型师少不了要拿着黑发喷雾一通猛喷了。


他一直有签公司,除去拍了部电影之外,也没什么具体的活儿,所以他也从没把所谓的“演员”、“艺人”这样的词语跟自己挂钩。至于唱戏,陈波翰握着手机,没由来地笑了一下,他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答案。


周身处处是漩涡,如若真有所谓的命运,陈波翰并不觉得自己被善待过,大概吧,大概。那份不禁念叨的情与愁渗了出来,像滴在水里的墨,如果不去搅动,墨是会沉底的。


陈波翰扫码付钱,开门下车了。


北京的深冬不算什么,兰州比这里冷些,干燥些。




“呼和浩特比这边冷多了,”王一珩笑笑,他转着架子鼓的鼓槌,扬手敲了一下吊镲,仓啷啷一声,“要吃很多肉,才会暖和。”


“珩哥,你有没有觉得你,”他同学挠了挠头发,试着措辞,“有点儿太兴奋了?”


“啊,哥们儿不一直这样吗,下午结课表演啊,想想就高兴。”王一珩转着鼓槌,试着轻敲吊镲和嗵鼓,调整节奏,找那几个他印象中的鼓点。


练习室只余同学的吉他和弦声,爵士和R&B是永远的话题。


王一珩微微皱眉,轻敲几下,猛地抬眼看向同学,“像不像?”


“像啥啊?”他同学抱着吉他,愣了。


“唱戏开场的那种鼓点啊,哒哒哒的。”王一珩咧嘴笑道。


“我靠,”同学摸出手机,给小群里发消息,王一珩走火入魔了。


“靠,你是不是忘了我也在群里!”王一珩无语地看着手机,狂发表情包。


“就因为你在群里我才发的。”同学比了个大拇指。




“哥,”陈波翰从公司出来时,揣着兜,突然问了经纪人一句,“去看朋友表演,要送什么礼物?”


经纪人也愣了,陈波翰这孩子带着算是省心,省心到经纪人猜不透陈波翰在想什么,又或者,他到底想要什么。今天的这个提问,或许是一个好的开端。


“整束花儿,整点儿好吃的,整点儿你朋友稀罕的,乐意要的,多整点儿总比空手去强啊。”


陈波翰眨了眨眼睛,点头,“整!”


“你少抽点儿烟,傻小子。”


“我直道了,哥。”


打车太贵,拼车太费脑子,陈波翰抱着一束花,倒了两班地铁,又打车,到地方的时候,王一珩正蹲在学校大门口的道行树边上跟蚂蚁聊天呢。陈波翰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心中那股难名的动容又探头了。


这动容大抵没有来处,如果要问归处的话,就要继续看故事了。


“王一珩!”


“哎,啊?”


王一珩抬头,就看到陈波翰穿了件白色羽绒服,衬着一头黑发,显得整个人很清透。王一珩仍旧蹲着,只抬眼看着陈波翰,陈波翰也看着王一珩,这个对视久得不像样子。


王一珩穿着件黑色的飞行夹克,白T恤,水洗蓝的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黄色的踢不烂,仿佛跟那天晚上的脏辫小男孩不是同一个人,陈波翰微微挑眉,不,是同一个人。


这个对视被陈波翰主动打断,他伸手,“嘛呢,起来啊。”


“啊,”王一珩搭手借力,与其说借力,倒不如说是陈波翰把他从地上拔了起来,王一珩笑笑,“你咋把头发染回来了啊?”


“压根儿没染回来,给,”陈波翰把话题遮了过去,单手送上一捧小小的花束,“祝你,蟾宫折桂,马到功成。”


是一捧向日葵,王一珩瞪大了眼睛,接过花,眨了眨眼睛,又抬眼看向陈波翰,他抱着花,笑了起来,笑得很好看,笑得陈波翰抬手去捋自己的刘海,笑得陈波翰不好意思。


“谢谢哥们儿!”王一珩开心极了,抬手揽着陈波翰的肩膀,拉着他往自己的学校里走去,又低头看花,“这是向日葵,那这是啥,这是玫瑰吗,这个是菊花,这个我认识,这是满天星,哎,这花能放多久啊,泡水里就行吗,还是就这么摆着,天儿这么冷,别给它们吹感冒了。”


“你好吵啊,王一珩。”陈波翰抬手用小指挠了挠鼻尖,话是那么句话,声音却很温柔。


“我哪儿吵啦,”王一珩拖着长音,拉开夹克,把花束包进了自己的外套里,又低头看了看花,“等回家,哥们儿把你们泡可乐瓶子里。”


“你看着点儿路。”陈波翰一把拉过王一珩,这小子再不看路就撞石墩子上了。


“哎,你说这向日葵里有瓜子吗?”


“我看你是个瓜子。”


“说甚了,你才是糖货。”


陈波翰低着头,王一珩步子小,他也就迈步小一点儿。


脚下的斑马线被漆成了琴键的黑白色,陈波翰搭着王一珩的肩膀,偶尔揪一下王一珩的衣服,要他别跑太快。王一珩一路蹦蹦跳跳的,陈波翰在想,如果是王一珩脚下演奏的曲子,大概会比自己脚下的欢快。


他这个想法,大抵逃不过某种萌动的情愫。那夜的种子悄然发芽了。




结课舞台在一个大教室,教室尽头是个不大不小的舞台。音响,射灯,立麦,诸如此类的,装配齐全。


王一珩跟陈波翰坐一起,肩膀挨着肩膀,跟大学情侣似的。陈波翰脑子总有些奇怪的画面,比如,王一珩会不会把手放在他腿上,又会不会歪着头看自己,突然相视一笑。结果什么也没有,王一珩只是抱着那捧向日葵,看个没完,闻个没完,陈波翰眼见着王一珩摘了一片玫瑰花瓣,填进了嘴里。


“哎,你吃它干啥啊。”陈波翰压了压声音,抓住了王一珩的手。


“啊,鲜花饼不也是这个做的,直接吃不能吃啊?”王一珩问得坦然。


陈波翰顿了顿,到底说不出什么,只把王一珩抿着的玫瑰花瓣揪下来,拿纸包了,揣兜里,然后要王一珩老老实实坐好,等着考试。


快轮到王一珩的时候,王一珩把花小心翼翼地给了陈波翰,作势扬了扬拳头,“你别给我碰坏啦。”


“哎,哥们儿给你买的,你还不让我碰了,有那么喜欢吗?”陈波翰双手接过花,哭笑不得。


“我当然喜欢啦。”王一珩答得干脆,点点头,转身去舞台侧面等待了。


有多喜欢啊,陈波翰低下头,学着王一珩的样子,闻了闻那些鲜花。他们的鼻尖便被同一片花瓣轻轻抚过了。


王一珩走了,陈波翰环顾四周,缩了缩脖子,社恐症后知后觉地显现出来,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框,咬咬牙,抱着花,走到后排靠中间的位置,跟那边的学生打了个商量,坐了下来。


王一珩上台的时候,陈波翰就坐在正对着他的位置,王一珩微微眯眼,就看到陈波翰在用手机拍视频。拍的当然是舞台上的他。


怪让人害羞的。


所以唱飘了两个音儿,纵横呼市的珩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偏偏就在这种时候唱走音了。陈波翰一边录视频,一边抬手捂着嘴巴偷笑。


“平时看你心理素质挺好啊,今儿怎么了?”老师抬头看向王一珩,笑道,手上的笔敲了敲名册。


“今儿,今儿太开心了。”王一珩抬手挠挠脸颊,咧嘴笑着,笑得甜,没谁忍心把他怎么样。


“老师也就看你平时台风正啊,去吧,”老师笑笑,写写画画,大手一挥,“来,下一个,沉口气再唱啊,别紧张。”


王一珩红着脸,呲牙咧嘴地朝着陈波翰走去,表情搞怪,全被陈波翰举着手机拍下来了。王一珩坐到陈波翰身边的时候,陈波翰也没说给王一珩看看自己拍的视频,只是揣起手机,抱着花,装模作样地用胳膊碰了一下王一珩。


“哎,能及格不?”


“哪能只及格啊,好歹还有平时分呢,哥们儿对音乐是认真的。”王一珩冲陈波翰张了张双手。


陈波翰愣了,他微微弯腰,往王一珩怀里靠了靠,然后抱了抱王一珩。


王一珩也愣了,他把下巴颏埋在陈波翰的肩头,哼哼唧唧起来,“我要的是我的向日葵,你抱我干什么啊,不就唱走俩音儿吗,哥们儿还没哭呢。”


“…我靠。”陈波翰尴尬地要拿头撞磕碎桌子,赶紧把腿上的花塞给王一珩。


王一珩抱着花,开开心心的,便又把台上出糗的事儿忘了,陈波翰偏头去看王一珩,跟着咧咧嘴,“哎,我头发是一次性喷雾喷黑的,你粘到鼻子上了。”


“啊?我说你怎么这么香呢。”王一珩用袖口去擦鼻尖。


“你等会出去沾点水擦,你这么擦不疼吗?”


“疼总比黑好啊,我天哪,今天怎么了这是。”


“王一珩,你别擦了,哈哈,你鼻子红了。”


“咳咳,同学,那个,我出去一下,到我了。”身边的同学小声道。


“啊,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7.

陈波翰去酒吧找路卓豪的时候,顶着一头红棕色的头发。


路卓豪远远看着,忍不住就笑,“整红绿灯那套呢,染完绿色染红色。”


陈波翰装模做样地摆臭脸,“羡慕吧。”


“还羡慕你了?哥年轻的时候,彩虹七个颜色都染遍了,”路卓豪拍了拍陈波翰的肩膀,抬手去撩自己的刘海,向他展示自己新植的发际线,“少染头发吧,波,哥是你的前车之鉴。”


陈波翰愣住了,顿了顿,抿着嘴,接着爆笑起来,“卓哥,真的假的啊,干你们这行这么糟心吗?”


“活着,它就是糟心。”路卓豪用腔体共鸣的音色说道。


这话,让陈波翰有点儿触动,陈波翰眨了眨眼睛,摸出手机,随口问道,“今儿晚上不演出?”他言外之意是,王一珩不来了?


路卓豪不知道陈波翰和王一珩的关系如何这般又这般如何了,只伸了个懒腰,道,“这两天有乐队唱livehouse,我们驻唱的就先休息了。”


“哦。”陈波翰愣愣地点头。


路卓豪压根没注意到陈波翰的小心思,一边看手机,一边回道,“你咋样,不忙考试了?”


“考试都整差不多了,就剩写论文了,哎哟。”陈波翰揪着头发,趴在吧台上哀嚎。


“行,我出门打电话,你自己看着玩儿吧,别乱喝别人给的东西,别乱跟跑啊。”路卓豪还是那套嘱咐。


陈波翰闷闷地应了一声,摆摆手。


“孩子们放寒假嘛,”张钥沅在电话里说着,听着动静,又像是在煮泡面,“所以就加班打工咯,工资还高一点,老板还会发红包。”


北京的冬天真的很冷,特别是对于久居上海的路卓豪来说,他兜着自己的棒球服,缩了缩脖子,“哥给你发红包,那不比老板给你发红包香啊?”


“你要是发的比老板多,那我就觉得你香,”张钥沅笑道,又拖起长音,“哎哟,调料包为什么总是能撒到外边啊!”


“我跟你讲,你别、别老吃泡面,又不是不会做饭,泡面吃多了小心跟咱哥一样,阑尾炎。”路卓豪免不了又唠叨起来。


“哎呀,我懒得做嘛,等你回来做好了,我要吃炸馒头干。”


“哎,知道哥的重要性了吧?”


“啊,我有讲过吗,路卓豪有人民币重要吗?”


“你再这样我不回上海了,我在北京扎下来了。”


“都不知道你打电话的语气有多想我,还在北京扎下来了,你把自己扎花盆里吧,还能长长头发。”


“你真不过来了啊?”路卓豪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过不去嘛。”张钥沅笑了笑。




回家过年了。


陈波翰自己坐飞机回了兰州。他没带什么东西,拢共就待几天,飞机起飞,他戴着耳机,看缓存的电影打发时间。


回家之前,两个男孩没能再见上一面,正因如此,那份朦胧情谊的存在感反而更强烈了一些。


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宿命,或者,我们只是像风一般飘摇着。又或者,两者都有。阿甘在珍妮的坟墓前,这样说着。


陈波翰抿着嘴,心里又有些难过了。




在王一珩的小房子里留宿的那晚,他们吃的是麦当劳的外卖。王一珩买了两份新出的儿童套餐,为的是凑齐那几个形制略显粗糙的公仔。


他们坐在王一珩的小书桌前,借着台灯的光,王一珩给陈波翰展示自己的独门吃汉堡绝技,那就是把薯条加进去一起吃。


“厉害不?”王一珩一脸认真地问道。


“牛。”陈波翰笑了起来。


“等你下回儿来,咱俩买菜去,我给你做饭吃。”王一珩鼓着腮帮子,眼里心里只有汉堡。


“你还会做饭啊,王一珩?”陈波翰抬眼看过去。


王一珩没有过分地自夸什么,只是抿嘴笑着,很开心地点点头,表示当然会啦,然后吃掉最后一口汉堡。


身后的窗台上,向日葵花束被拆分插在一个又一个塑料瓶里,瓶中装了水,从陈波翰这个角度看过去,像个小花园一样可爱。


而身边,王一珩又拼起来一个薯条汉堡,咬下一口,眼里尽是得意。那小子吃得很香,卷曲的头发落下来,微微遮住额头,橘色的灯光经由头发的空隙错落照耀,最后,又落在那油亮的唇瓣上。


陈波翰看在眼里,眼角很难察觉地抖动了一下。


“你为啥住阁楼啊?”陈波翰大口咬下汉堡,以消解那份难名的悸动。


“我靠,便宜啊,哥们儿。”王一珩看着陈波翰,笑了起来,他说话的时候爱看人。


“哦,我还以为有什么别的,”陈波翰垂下眼眸,他说话的时候不爱看人,“音乐人的浪漫情结。”


“哎,还真是,”王一珩拿过纸巾,分开两张,递给陈波翰一张,他一边擦嘴,一边抬头看,“住的高,离星星最近,晚上可以听他们说梦话。”


陈波翰顺着王一珩的视线,也抬头,眨了眨眼睛,“都说什么啊?”


“什么都有,有说想吃汉堡的,有说想吃手把肉的,还有说想吃油炸糕的。”王一珩笑了起来,又扭头看向陈波翰。


陈波翰眨了眨眼睛,咽下嘴里的汉堡,“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说法。”


“啊,啥啊?”王一珩歪头。


“就是说,”陈波翰清了清嗓子,又抬头,“咱们看到星星闪光,实际上,那颗星星早就爆炸了,烧没了,咱们跟星星的距离太远了,所以在这个时候才看到爆炸和燃烧的闪光,实际上那颗星星已经没有了。”


“哦,”王一珩也抬头,叉开腿,往椅背上一倚,闲适自然,“也挺好啊,这哥们儿都爆炸了,还不忘了着告诉咱们一声,这说明他心里有咱们,他惦记咱们呢。”


王一珩说完,扭头看向陈波翰,陈波翰却还在看着天花板出神,眼神同冬至那日抬头望向被自己救下的蝴蝶一般悲而凉。王一珩犹豫了,他没再继续开口。


陈波翰顿了顿,偏头看向王一珩,突然就笑了。


“咋了啊?”王一珩也笑。


“你挺讷啊。”陈波翰回道。


彼时的陈波翰只是那样觉得,觉得自己那份悸动,来得有原由,不冤枉。因为王一珩很好,很好很好。




王一珩拉着行李箱走出高铁站口的时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家乡的味道和别的地方都不一样,他也始终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会比呼和浩特更值得他留恋和想念。


也不对,好像,多了一个。王一珩愣了愣,那晚,陈波翰抬头望向天花板的神情,他忘不了。


手机响了,王一珩赶忙摸出手机,接起来,“妈,我就在门口了,你们别动了,我没拿什么东西,等着我就行。”挂了电话,王一珩拉着行李箱,一路小跑,往路对面赶去了。


陈波翰背着个包,在爷爷家的小区里慢悠悠逛着,“这树怎么变矮了?”陈波翰点了根烟,蹲到花坛旁的台阶上,再抬头,用熊二的声线道,“哦,原来是我变高了。”


有只花狸猫跳下树来,绕着陈波翰走了一圈,陈波翰眨了眨眼睛,乐了,“哥们儿现在没吃的,你要想吃饭你晚上过来,跟你朋友们都说一声,这两天我都在这儿。”


狸猫原地打了个滚,轻轻越下台阶,走了两步,又扭头去看陈波翰。陈波翰比了个大拇指,狸猫“喵”了一声,摇着尾巴离开了。


这猫好像心情不错,还是说,陈波翰张了张嘴,烟雾在嘴角逸散开来,还是说,他最近心情也不错。


陈波翰琢磨了一下,他好像想王一珩了,不对,是他,想起王一珩了。


王一珩捧着大碗,呼噜噜地嗦着烩菜粉条,两腮鼓鼓的,在音乐工作室的群里发消息,问他的几个发小什么时候有空,他想出来几个特别好的点子,大家可以玩一下试试。


“你是坐车回来的,还是让人家抱回来的?”


王一珩一个咳嗽,粉条差点从鼻孔里呛出来。桌对面,爸爸赶紧给王一珩拿纸,说你都十八岁了,咋吃个饭这么埋汰。王一珩接了纸,咳嗽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顾着脸红了。


陈波翰没闲着,键盘都敲出火花了,写论文。他叼着块饼,生无可恋。奶奶端着碗菠菜汤过来,要他喝点儿再吃,别噎着,又呼噜陈波翰的红头发,说尕娃像个红毛小猴子。陈波翰缩了缩脖子,只笑笑,也不说话。


“加入戏曲元素,你这个点子是是好,可咱们之前没有搞过国风啊,弄不好会很难听的,”工作室里,发小认真琢磨了一下,一脸深情地冲王一珩伸手,唱道,“狼牙月,伊人憔悴~”


“只恋你化身的~蝶~~~”王一珩皱着眉,手抓衣领,唱得撕心裂肺。


发小忍不住大笑起来,“哎,你怎么不把那个抱你的哥们儿带回来,咱一起吃手把肉去。”


王一珩弯起眉眼,看破红尘一般,抿嘴微笑着,摆了摆手,跟你们说不清楚。


“不是,那哥们儿知道你小时候把羊粪当巧克力豆的事儿吗?”


“啊!!!”王一珩抓狂地大喊起来,“别说啦!!!”


陈波翰去看了海贼王的电影,一个人去的,竟然还包场了。


晚上出门抽烟,顺便喂猫。他弟弟给他发了微信,是葡萄果汁的照片,不同牌子的,买了很多。小区里有人在放烟花,烟花飞上天空,扑簌簌地绽成盛大的花朵,一瞬间照亮了陈波翰的红发,也照亮了陈波翰的眼底。


不是没人爱你,陈波翰。


陈波翰不再去看烟花,低下头,又点了一根烟。是啊,他明明知道,可为什么,就是觉得,两手空空,两眼空空,来时路也,一片空空。


王一珩坐在工作室里,陪着发小写歌词,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他只是坐在一边,抱着吉他,呆愣愣地扫弦,然后摸过桌上的烟盒,点了一根。


“你是真喜欢他啊,王一珩。”不是疑问句,是感叹句,发小把烟灰缸推给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笑道。


王一珩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小卷毛,仰头吐烟,只回了一句,“靠…”


打电话比发微信实在,见一面又比打电话实在。话语和文字的力量微薄且有限,十几二十年都过来了,只言片语的背后,无数日夜的孤独苦痛,哪里会是一两句安慰就能开解明白的。


与其发微信说些有的没的,还不如直接跑到他眼前去。


王一珩不喜欢这种无力感,他一直都在做自己喜欢并且擅长的事,兴趣所致,学什么都快,做什么都干劲儿十足。十八岁,少年心气,不喜欢失败,不喜欢没把握的莽撞,更不喜欢没头没尾的一时兴起。


王一珩很少见地陷入了某种瞻前顾后的状态,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陈波翰了。不,是他不知道,怎么更好地面对陈波翰了。


那份对待向日葵花束的小心翼翼,慢慢地投射到了送花人的身上。




“喂,王一珩?”陈波翰愣了。


“陈波翰,你干嘛呢?”王一珩的语气有些不同寻常。


“我,”陈波翰顿了顿,灭了烟,笑了起来,“我在喂猫,我爷爷家小区里有好多猫,都没人要了。”


“哦。”王一珩回道。


“你咋了,王一珩,你怎么了,”陈波翰皱起眉头,“怎么这个语气?”


“我想你了。”王一珩说得很干脆。


“啊?”陈波翰愣了。


“你想我吗?”王一珩反问。


“啊。”不知怎么,陈波翰握着手机的手颤抖起来,他用左手去抓右手的手腕,可是,浑身都抖了起来。


“想还是不想啊,陈波翰。”王一珩笑了起来。


“啊。”陈波翰没办法控制自己的颤抖。这颤抖,源自于某种强烈的喜悦。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你就一点也没想我啊?”王一珩赖乎乎的,拖起长音。他是会撒娇的,而且浑然天成。


“我,”陈波翰说话时,声音低得像兰州的冬风,他说,“我也一直在想你。”




头顶的天空,又绽烟花。




两个男孩借讯号在大年夜相拥,而成年人的世界里,又是另一番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奇妙景象。


小龙虾下锅,热油遇水,锅中“呲啦啦”热闹起来。略作翻炒,赵小童哼着歌,开了一罐啤酒,往锅里倒了大半罐,余下的自己仰头喝尽。由厨房往外,是餐厅里,前度又遇前度,新缘旧爱,剑拔弩张。


“你最近在忙什么啊?”赵一博一边擀饺子皮,一边问道。


“忙着曲线救国唆。”李命镪着手揪面剂子,回道。


“妖,”李昊知道李命镪是在点自己,表情无奈,又看向何懿峻,“何sir呢,近排点啊,忙咩呀?”


“忙着做霸道总裁咯,”何懿峻闷头包饺子,瞄了李昊一眼,“哎,包饺子,不是包云吞的呀。”


“喂,我又不常吃饺子啊,点包啊,教教我。”李昊撅起嘴,他都不知道怎么就攒了这么个局。


“你这么的,看啊,”李耕耘伸手给李昊演示,“两边一封,捏上就完了。”


“重庆经常吃饺子的吗?”何懿峻眨了眨眼睛,好奇道。


“山西经常吃饺子。”赵一博丢给何懿峻一张饺子皮。




路卓豪被张钥沅一个电话喊下了楼,张钥沅站在酒店大门口,背着个包,穿着件灰色羽绒服,冷得直跺脚。路卓豪眨了眨眼睛,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张钥沅。




这个春节,每个人都要有好故事。




8.

正月十六,北京。


王一珩拉着行李箱站在陈波翰家的小区外边,打电话给陈波翰。


陈波翰正规规矩矩地闷头吃饭呢,手机揣在兜里,开的是震动模式。他愣了一下,仰头喝掉手边的半杯葡萄汁,清了清嗓子,“我去接个电话。”


弟弟好奇地探头去看,却又被父母叮嘱好好吃饭了。


“珩爹啥吩咐?”陈波翰站在窗户边上,无意识地啃着指甲。


“陈波,我在你家小区门口。”王一珩坐在行李箱上,晃着脚,这话说得比陨石落在陨石坑里还自然。


陈波翰愣住了,他花了三秒钟的时间整理思绪,然后抓着手机作运功状,告诉自己要冷静,最后,强行压着声音,道,“我靠,王一珩,你他妈不冷啊,你啥时候来的,你吃饭没啊?”


“没吃啊,所以叫你出来,咱俩吃汉堡去啊。”王一珩借着路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帆布鞋,电话那边,他听到陈波翰穿外套的声音了。王一珩笑了起来。


“我先挂一下,你等着我,哎,不对,你在哪个门啊?”


“啊?哥们儿在有路灯的这个门。”


陈波翰万分无奈,闭了闭眼睛,挂了电话。他原地跳了两下,提一口气,开门出去了。餐厅里,一家人眼见着陈波翰“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了。


“那个,爸,”陈波翰咬了咬牙,“我对象来找我玩了。”


“对象?啊,好啊,那,那你让人家到家里来,咱们再添几个菜——”


“我们准备出去吃。”陈波翰抿着嘴,微微低头。


“啊,是这,你们年轻人在家里放不开,那个,那你开车,哦,还没学驾照,那他有驾——”说到一半,他顿了顿,突然笑了起来,“行,那你快去吧,好好玩儿啊。”


“…那你们慢慢吃,我这几天不回来了。”


“都行,都行,你们好好玩就行。”


陈波翰抿了抿嘴,点头,低头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原地向后转,辙了回来,“…忘拿电脑了。”


“傻小子,来,跟哥哥说再见。”


“哥哥再见。”弟弟趴在桌边,歪着头,小声说着,冲陈波翰摆了摆手。


陈波翰换鞋的功夫,回头笑了一下,“别喝太多饮料啊,拜拜。”




出了门,打电话给王一珩,问到了是哪个门,陈波翰背着包,跑了起来。


小区门前,王一珩正坐着行李箱滑来滑去,扭头见到陈波翰朝他跑过来了。王一珩眼睛亮晶晶的,踩着地面滑过去,跳下行李箱,张开双手,一下子跳到了陈波翰身上。陈波翰将王一珩稳稳抱住了。


“王一珩,你是不是有病,你想什么呢?”陈波翰抱着王一珩,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狂跳的心脏是因为跑步,还是因为王一珩了。


“肯定是想你啊,”王一珩环着陈波翰的肩膀,踮脚亲吻了陈波翰的脸颊,又咧嘴笑了起来,他那样抬眼看着陈波翰,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该你了,快点儿的。”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不,陈波翰禁不住开始回想,从冬至那天开始,就不一样了。


王一珩大概真的有魔法,只要王一珩在的话,好像很多事情都有了解法。


为什么今天和父亲的对话格外顺利,为什么跟家人道别时能够发自内心地笑出来,为什么经纪人开始劝我少抽烟,为什么冬至会有哥哥请我吃饺子,为什么在我难过的时候,你总能找到我?


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有好事发生,王一珩,为什么?


“陈波翰,”王一珩锤了陈波翰一下,声音不大不小地嚷嚷起来,“你快亲我呀。”


陈波翰看着王一珩,看着那张明媚的小俏脸,他抬手替王一珩理了理额前的卷发,微微弯腰,环住王一珩,偏头吻了上去。


拥抱太过迫切,迫切地想要亲密无间,太久不见了,我一直在想你。王一珩被抱得踮起脚来,一双手轻轻抓着陈波翰的羽绒服,指尖禁不住地颤抖着。陈波翰亲吻得用力,脖颈露出青筋和动脉的隐痕。昔日静默的河流,而今澎湃汹涌。


尝够了味道,彼此分开之后,王一珩呆呆地站在原地,他吮着自己的上唇,微微低头,抬眼看向陈波翰。


陈波翰脸都红透了,他咬了咬嘴唇,吞了一下口水,“那什么——”


“你刚刚喝葡萄汁啦?”王一珩问道。


陈波翰眨了眨眼睛,哭笑不得,他一把拉过王一珩的行李箱,一边走一边吆喝,“我就喝了怎么的吧,哥们儿就喝了你能怎么的!”


王一珩也眨了眨眼睛,咧嘴笑了起来,他快步跑过去,一下子跳到了陈波翰背上。


陈波翰下意识地松了行李箱,稳稳抱住王一珩,接着又喊道,“哎,我背着电脑呢,我电脑!”


“我帮你背电脑来,然后你背我。”


“我看起来就这么傻是吗,王一珩,还你帮我背包,最后不都是我背啊?”


“你快点儿,快点儿,好了啊,哥们儿来了!”


“你不跑我也能背住你。”


“我不跑我跳不上去啊。”


“哎呀,哈哈哈哈。”


“你笑啥啊,别笑,你不准笑。”


“好嘞,珩哥~”


路灯下,陈波翰拉着行李箱,王一珩背着书包,围着陈波翰蹦蹦跳跳的。


王一珩唱着陈旧的歌谣,那些俗套而直白的歌词反而应景。词里写着轰轰烈烈,写卿卿我我,写浪漫红尘中有你也有我,写着,让我唱一首爱你的歌。


北京的冬天,没有兰州的干冷,也没有呼和浩特的严寒,男孩们走在一起,肩膀擦着肩膀,走过一盏又一盏路灯,相视一笑,朔风就静默了。


这冬一点儿也不冷,冬风吹不透他们。




“你也不怕我不搭理你,让你自己回去?”陈波翰弯腰铺床,他很久没回自己的小公寓了,床单被罩当然得换新的。


“咋会啊,你都看不了我睡沙发,咋可能眼睁睁看着我一个人拉着行李回通州。”王一珩吃饱喝足,正躺在沙发上,玩着沙发上三只大中小号的狗熊布偶。


“把我给拿捏了四不,”陈波翰停了手,偏头看向沙发那边,口音越来越往东北跑了,“啊,王一珩,计算,不是,算计我?”


“那也四你先骗我的啊,”王一珩摇头晃脑,越躺越往下滑,现在又是半个脑袋搭在沙发外边了,他抓着一只小熊,冲陈波翰晃了晃,用米老鼠的声线道,“陈然之野~”


“啊!!!”陈波翰吆喝了一嗓子,双臂用力,猛地把被子掀起来,然后展平了。


王一珩止不住地乐,从沙发上笑到地板上,抱着满怀的布偶,笑得停不下来。


“你起来,洗澡去。”陈波翰蹲在王一珩跟前,扬手打了王一珩的屁股。


“啊,”王一珩还在那乐呢,他摇了摇头,“我才刚吃饱,待会儿再洗。”


陈波翰上下扫了王一珩一眼,抬手挠了挠鼻尖,“那就待会儿一起洗。”


王一珩被陈波翰拎着,丢到了床上去,他手里还抓着那只小狗熊。


小狗熊挡在眼前,被陈波翰抢了过来。王一珩哼哼唧唧的,说你还给我。陈波翰手忙脚乱的,说我给你点儿别的。王一珩满床乱爬,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陈波翰骂骂咧咧的,说你哥我十七岁就实习了,我什么不知道。


陈波翰抓着王一珩的脚踝,将这小子一把拉到跟前,撑手压下去的动作带起一阵微风,那风吹开陈波翰眼前的刘海,让王一珩看到了陈波翰的眼睛,王一珩愣住了。


陈波翰眨了眨眼睛,“咋了?”


王一珩抿起嘴,也不闹了,只小声说,“那你别别别把我弄疼了。”


新铺的床单白换了,陈波翰把洗完澡的王一珩从卫生间里拎出来,又收了脏兮兮的床单,全部丢到洗衣机里,再换上新床单,哀嚎一句,人生就是白干加白干。


王一珩裹着被单,趴在沙发边上,小狗熊们排排坐,然后他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大王了。”




他们自此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寒假生活?爱情诚可贵,论文价更高啊。


上午,陈波翰鬼哭狼嚎地喊着口号,一指禅敲键盘写论文,王一珩安安静静地练吉他,整理音频素材,写歌词作曲子,画专辑封面。下午,一起逛超市,一起买菜,两人迈着四方步过斑马线,转身又在花砖路上来一个拥抱。


一起做饭,炒菜或者炖菜,两个人都会,但是做晚饭之后还要洗碗、清理厨房,两个男孩深思熟路之后,富有烟火气的浪漫行为,终止,点外卖,开始。


陈波翰一边抽烟,一边写论文,灵感没迸发多少,烟倒是下得更快了。王一珩摘下自己的项链,给最大号的小狗熊戴上,喃喃自语,“本王封你为狗熊大将军,你的使命是守护汉堡,听见了不?听见了说话。”


“话。”陈波翰在茶几那边,笑着回道。


当然会做,晚上做,后来白天也做,腻腻歪歪地闹一通,饭都顾不上吃,论文写了两行半,曲子写了一小节。一个21岁,一个18岁,大学生们心里有正事,但是不多。


学业固然可贵,爱情果然价更高些。


他们躺在床上愣神,陈波翰说,明天不能这样了,这是堕落的开始,今天堕落,明天更堕落。王一珩黏黏糯糯地回应着,陈波翰再转头,就看到王一珩已经睡着了,他脸上还透着动情的微红。


陈波翰眨了眨眼睛,侧过身,抱着胳膊,用他那双格外含情的眉眼,安静而轻柔地描摹着王一珩的侧脸,从额头,到鼻梁,从俊而秀的鼻梁,到精巧的唇峰和下巴。


陈波翰悄悄伸出手,戳了戳王一珩的脸颊,即便曾经亲吻抚摸过无数次,可指尖感受到的柔软触感,还是会让陈波翰心尖都跟着轻颤。


王一珩,陈波翰心里这样说着,我好喜欢你啊。




“沅哥好。”“沅哥好。”陈波翰和王一珩齐齐问好。


“平身吧,来,波翰,一珩。”张钥沅一人给了一个红包,钱不多,一人一百块。


“谢谢沅哥!”“谢谢沅哥!”陈波翰和王一珩齐齐道谢。


“哎,我的呢,”路卓豪愣住了,额前的刘海纷飞错乱,更能体现此时心境,“张钥沅,给我整孤立那套是吧,没你哥的份儿?”


“你先把头发长出来吧。”张钥沅抿嘴笑笑,表情说嫌弃不嫌弃,说喜欢吧,是真喜欢。


陈波翰的手一直搭在王一珩的肩上,听王一珩跟他讲述,昨晚梦到了如何瑰丽奇幻的梦境。王一珩冲陈波翰笑着,胳膊肘搭在陈波翰的腿上,他跟他说,梦里有派大星奶昔味的油漆和各种水果味的彩虹,有黑森林蛋糕味的土地和一望无际的麦苗青青。


“我跟你讲啊,”张钥沅看着那双背影,转而看向路卓豪,一脸我懂了的表情,“他俩绝对睡了。”


“说甚了?”路卓豪长大了嘴巴,“不是,他俩咋好上的我都不知道了,咋还就睡了?”


“路卓豪,我讲真的,你植发的时候,麻药会不会过量了?”张钥沅非常严肃地提出了疑问。




9.

咖啡馆,一杯冰美式,三根吸管。


“辣,我现在有了第八套方案,两位老板要不要听一下喏。”


“不是,我就纳闷了,就是拍个公益短片,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导演,和两个基本处于失业状态的演员,你何必,”李命镪顿了顿,偏头看向赵小童,“兄弟,我这么说你别生气啊。”


“没事儿,”赵小童非常耿直地摆了摆手,“我真没事儿。”


“妖,你们是赶飞机还是点啊,说好是两个月,喏,春节假期又没有开工,我还请你们吃饭,两个月还没过完,讲讲契约精神嘛,”李昊也不急,慢慢悠悠地说着,而后清了清嗓子,“辣,我现在的第八套方案到底要不要听?”


“你挑点儿能说的说。”赵小童正色道,但搞笑。


“我真是服啦,你就惯着他吧!”李命镪用脑袋磕桌子。




每周五,陈波翰会坐地铁辗转腾挪,去王一珩的学校接上王一珩,然后两个人再一起坐地铁,辗转腾挪,到酒吧上班。王一珩上班,陈波翰抱着电脑修改被打回来第三次的论文。


两个人在地铁上腻歪,腿搭着腿,胳膊搭着肩膀,王一珩给陈波翰展示自己拿平板画的老式电话,说要拿来当新歌的音乐封面。陈波翰说,你这还少点儿灵魂。说罢用手指在老式电话上加了几个卷卷。王一珩眨了眨眼睛,握拳锤了陈波翰一下,陈波翰缩着脖子,挨下这不轻不重的一拳,又笑。


“等过一阵子,咱俩去王府井玩儿来,那边儿有个乐高店。”


“你喜欢拼那个啊,王一珩,”陈波翰头脑风暴了一下,“跟小积木似的。”


“益智玩具,懂不,”王一珩几乎要趴在陈波翰怀里了,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瓜,“哥们儿太聪明了,得多用用。”


“聪明,羊粪蛋当巧克力豆。”陈波翰咧咧嘴。


王一珩呲牙咧嘴起来,压了压声音,“我只说了一次,你咋记这么久!”


“没事儿,哥们儿以前跟狗对着呜呜,还被狗咬了脸呢,你这不算丢人。”陈波翰仍旧笑着。


“啊,你咋这么牛啊?”王一珩凑到陈波翰脸跟前,“咬哪儿了啊,疼不?”


“…这儿,”陈波翰伸着小指,在脸颊上比划了一下,“早以前的事儿了,忘了疼不疼了。”


王一珩眨了眨眼睛,吧唧亲了陈波翰一下,又道,“没事儿啊,亲亲就不疼了。”


陈波翰顿了顿,低头,挠了挠鼻尖,又抬眼,“那我嘴也疼,咋整。”


“嘴疼是你长口疮了,多吃蔬菜少吃肉。”王一珩反身躺到了陈波翰的腿上,又开始欣赏自己的大作了。


陈波翰偏头轻笑着,心里倒是得意。




“今晚是新乐队唱livehouse?”张钥沅问道。


“对,工作转瞬即逝,就业难啊。”路卓豪回道。


“那是啥乐队,叫什么啊?”


“Trip new bee。”


“哎,你咋还说脏话呢。”


“不是,人家就叫这个名字,摇滚乐队。”路卓豪大笑起来。


“那还真是挺摇滚的啊,”张钥沅点点头,又跟路卓豪道,“哎,我想看看这边的舞蹈学校有没有招老师的,助教也行,我跟你在这儿待一阵子。”


“啊?”路卓豪张了张嘴,“那上海的房子怎么办了?”


张钥沅抿起嘴,抬眼想了想,笑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想跟你待一阵子。”


“哎,整深情那套了是不,哥的魅力终于比钱重要了?”路卓豪有些高兴。


“嗯,还是比钱差点儿的,我谋生去了,你,”张钥沅冲路卓豪点了点手指,“别乱喝酒啊你。”




大人的事,小孩别乱猜,小孩的事,大人也猜不透。




陈波翰和王一珩已经长在一起了,说是送小男友上班,今晚也没什么班要上。酒吧的老板还算仁义,给路卓豪他们整了个散台,让他们坐在那里看表演。为什么不开卡座,因为卡座更贵啊。


“波,你当时为啥骗一珩说自己不是陈波翰?”路卓豪还是问了,毕竟他这人话多,好奇心也重。


远处,王一珩脑袋上顶着一盘西瓜,朝他们小跑过来,这回儿是珩哥请客了。


“我也纳闷,我真不知道为啥,”陈波翰跳下高脚椅,走过去帮王一珩接果盘,“王一珩,你小心摔了!”


路卓豪眨了眨眼睛,没再多说什么,他倒是能明白那个谎言背后的一些,本能的驱使。


比如,16岁的张钥沅要路卓豪教他炒菜做饭,路卓豪借口说,哥哥们会做饭就行了,然后把这项教学一直拖到了张钥沅的18岁。


伯远问为什么,路卓豪也说不清楚,但他和张钥沅因为买菜做饭,而多了很多有来有回的故事,直到如今。


你看,你的身体总会比你的心更先明白,你到底想和谁有故事。


乐队在台上演出,来看的人不多也不少,但总比路卓豪他们唱歌的时候人多些,路卓豪心里是羡慕的。


合成器搭配鼓点,吉他和贝斯彼此回应,两位主唱的声音很合,有时候会分辨不出两人的音色。歌很好听,乐队的摇滚风格非常清新,听着让人豁然开朗。


晚上十点,酒吧人潮澎湃,大家一起舞动着,消解春末夏初的烦闷。


王一珩跑到前边去了,跟着人群摇晃着身体,蹦蹦跳跳的,他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小小一方舞台,射灯闪烁着或橙或蓝绿的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陈波翰远远看着,他眼里只有那一个人,雀跃地跳动,蓬勃卷曲的头发也跟着雀跃地跳动,他眼里只有王一珩。


“我回来了,朋友们!”张钥沅顶着巨大的音浪,张开双手,搭着路卓豪和陈波翰的肩膀,站在中间喊道。


“沅哥,吃瓜。”陈波翰笑笑,递过去一块西瓜。


“不吃了,在舞蹈班吃瓜吃饱了,”张钥沅捏了个小西红柿填进嘴里,扭头看向两人,“你们猜怎么了?”


“咋了,人说你跳得太烂,让你回公司再练七年?”路卓豪又笑了起来。


“再练七年我三十岁了,”张钥沅翻了个白眼,“培训班的老板回老家种地去了,寻找诗和远方,舞蹈班关门了。”


“是了?诗和远方真能在地里找到了?”路卓豪惊叹到乡音都出来了。


“沅哥!”王一珩蹦蹦跳跳地又回来了,他围着三个人转了一圈,站到陈波翰跟前,大喊,“我要吃西瓜!”


“好嘞,哥。”陈波翰笑了起来,他喂了王一珩一口西瓜。


冰冰凉凉的西瓜汁水,激得王一珩眯起了眼睛。王一珩点点头,转身又要去玩,陈波翰拉了王一珩一下,“你小心跳岔气儿了。”


身后,架子鼓合着歌声忽然停顿,这是歌曲的一个小小惊喜,王一珩眨了眨眼睛。


键盘和合成器声循序渐至,乐声又起,歌声悠扬而轻快,唱得确实难言的爱慕之心。


王一珩拉着陈波翰的双手,望着陈波翰那双颇为不凡的眉眼,咧嘴笑道。


It's so hard for me to tell you that. l love you.


“哥们儿就要这样活!”


It's so hard for me to tell you that. l love you.


陈波翰眨了眨眼睛,王一珩的眉眼似乎同几个月之前有了变化,那些弧线柔顺的卷发失去了作用,王一珩的眼中是没有遮拦的蓬勃葱郁,锋芒闪耀。


It's so hard for me to tell you that. l love you.


陈波翰松了手,王一珩笑着往远处跑去了。


It's so hard for me to tell you that. l love you.


“吃水果,弟。”路卓豪把果盘往陈波翰手边推了推,他当然明白刚刚那个小插曲,对心思敏感的陈波翰意味着什么。


那折戏该是如何的悱恻惊心,生死离别,你要读懂了,读透了,才能唱得出。


陈波翰空握了握手,王一珩又在人潮之中欢快跳跃,陈波翰什么也没抓住。


“我总觉得,王一珩是因为那天我在音乐节念了段唱词,才对我感兴趣的。”陈波翰道。


张钥沅没坐高脚椅,因而离两个人都很近,他听到了陈波翰那句话,“波瀚,你不能这样子想,一珩他怎么想的,你得问了才知道。”


路卓豪看向陈波翰,还想说什么,张钥沅同路卓豪交换一个眼神,摇了摇头。有些跟头得自己栽,自己爬起来。


“我以后不一定唱戏了,”陈波翰偏头看向两个哥哥,眼神有几分凉,他笑了起来,那笑容有几分自嘲,“可我是,真喜欢王一珩。”


我还是反感,毫无预兆介入,适可而止停止,在这次相遇中谢幕。


迷失在城市高矮,错过在挨山塞海,幻想早已成常态,悲观也已是常态。


主唱们那样唱道。




10.

那天晚上没有什么不欢而散,路卓豪张钥沅带着两个弟弟去吃了烧烤,大家都很开心。


路卓豪要来了乐队主唱之一的联系方式,那位歌手叫蒋敦豪。路卓豪闷头聊微信,措辞严谨尊敬,谁知道对面的蒋敦豪措辞发言比他还严谨恭敬,聊了两句,几乎是要互相磕头的程度了。


“陈波,你吃这个,这块最香了。”王一珩分给陈波翰一串羊尾油。


这个昵称颇有些渊源,总之陈波翰应得干脆,吃得也香,“你晚上是回去还是跟我一起啊?”


“当然跟你一起了,不是说好了?”王一珩抬眼看向陈波翰,抿着嘴,很微妙地闭了闭眼睛,又睁开。


陈波翰眨了眨眼睛,清了一下嗓子,脸就红了,只是低头吃串。


张钥沅强行按下用铁签子戳死那俩孩子的心,用胳膊肘怼路卓豪,“你还吃不吃啊,再不吃他俩把签子都嚼了。”


“哎,哎,别吃签子啊,那个对胃不好。”路卓豪已经开始和蒋敦豪互相磕头了。




学校办运动会,陈波翰被拉壮丁,参加了方队,跟着大家伙儿在跑道上摆架势,翻跟头。陈波翰没参加什么项目,他就没叫王一珩。天儿越来越热了,太阳这么大,他不想拉着王一珩过来遭这个罪。


不过,没准王一珩会喜欢运动会之类的事。人多,热闹。


陈波翰一个走神,力道没顺下去,摔了一下。几个同学忙跑过去扶起陈波翰,陈波翰捂着腰,心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秋雨专打痴情人。同学要扛他去医务室看看,陈波翰摆了摆手,说我这个儿头,咱俩谁扛谁啊,你们先练着吧,我贴个膏药就回来,肯定不耽误事儿。


同学没帮上忙,望着陈波翰一瘸一拐的背影,也是哭笑不得,道,波瀚是个仗义人。


同样的仗义人,王一珩同学,在校门口买了一兜包子,远远看见,李昊骑着辆黄色电三轮破风而来。电三轮后斗上跳下来两个“包工头”,李命镪冲王一珩扬了扬下巴,赵小童拿了顶草帽,两人朝王一珩走过去。


“我操,黒社会。”有学生路过,见证了这一幕。


王一珩叼着包子,戴上草帽,背着自己的小水壶,撑手跃上车后斗。李命镪放心不下李昊,跟李昊在前面开电动三轮车。


“辣,低碳环保,绿色出行。”李昊也吃着王一珩给的包子,悠悠然道。


“哥,咱会不会开到半路没电了。”王一珩有点担心。


赵小童咬了一口包子,一本正经道,“你命镪哥什么不会,让他推咱们回来。”


即便带了备用电池,李命镪心里也根本没底,不过电三轮是借来的,充电也是免费的,“花点儿命省钱呗,雄起!”




从通州到密云,电三轮,将近四个钟头,到朱家峪的时候,李昊和李命镪的刘海已经吹成正了八经的中分头了。


“兄弟们,我们今天是拍摄计划正式开始的第一天喏,两位演员先生,拿出你们的镜头感,这三个月合作愉快啊!”


“咋,咋又成三个月了?”王一珩带着小草帽,抬头看向李命镪。


李命镪徒劳地理了理裂成两半的刘海,望向远方,沉默不语。


“‘毕业即失业’是AOE技能,弟弟,”赵小童拍了拍王一珩的肩膀,“主打无差别伤害。”


成年人的世界大门半开,一阵凉风吹过,王一珩缩了缩脖子。




李昊负责社交工作,他之前跟农庄里的叔伯姨婶打过了交道,这会儿来,主要是帮着种植玉米和红薯。一位婶婶从小院里出来,同样戴着帽子,跟李昊热情地打招呼,众人忙过去握手问好。婶婶给大家分了些黄瓜,就当水果吃了。


李昊跟婶子长篇大论着拍摄计划,婶子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一直很高兴地点头,说家里好久没来这么多年轻人了,中午要做好吃的。


王一珩心里很高兴,他小时候就跟着姥姥姥爷一起生活,大夏天的,漫山遍野的跑,晒得黑黑的,朱家峪的环境让他觉得怀念又熟悉,自然也干劲十足。嘴里的黄瓜嚼起来都格外脆甜。


田地里已经起好了陇,李命镪眨了眨眼睛,转头跟婶子说,以后可以等他们来,一起翻地,不用这么累了。


“起陇比种玉米还累吗,哥?”王一珩小声问李昊。


李昊还在调整相机,只接道,“我都唔知啊,喂,李老板,你懂很多喏。”


“你也不问问哥的艺名是啥,整!”李命镪比划了一下,下了第一铲子。


婶子慧眼识英雄,知道李命镪是行家,便跟李命镪多聊了几句。种玉米苗比较方便,二十厘米一个窝,玉米苗种下去,周围盖好土,再把水浇透了就齐活了。


王一珩虽然是最小的,干农活却不惜力气,弯腰刨坑,很快就帮大家把所有的地都刨好了。李命镪和赵小童跟着流水线作业,玉米苗种得很快。


“我是知道为啥招聘上写‘体能好者,优先录取’了,”赵小童看了一眼远处的王一珩,还不忘了损李昊一句,“大学生的用处是被阿昊琢磨明白了。”


“行啊,至少还挺踏实。”李命镪直起腰,笑了一下。


“嗯,”赵小童回应得干脆,他站起身,眺望远处,丘陵地带的小院总是建得错落有致,或灰或红的砖瓦屋檐,在蓝天映衬下,显得非常别致,“你看那边,多好看。”


“镜头感很好哦,不笑也可以,自然美就最好啦,”李昊拿着相机,给婶婶拍照片,“婶婶你是大美女喏!靓!”


“一珩,别干了,歇会儿!”李命镪冲着王一珩喊了一句,老幺自然是要心疼的,这么小的孩子,可不能累着了。


“哎,来了!”王一珩很欢实,抱着小水壶,哒哒哒跑过来,摸出手机,要拍合照。


“带孩子来春游了这是。”赵小童笑了起来。


拍了合照,拍了远处的蓝天,王一珩用T恤下摆擦着脸上的汗,脸上却总是笑着的。他喜欢这样的日子,去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蓝天白云,呼和浩特是哪里都比不了的家乡,但别处的天空,也总要看一看。也想带陈波翰来看一看。


后腰贴着两块膏药的陈波翰,看到王一珩发的朋友圈,眨了眨眼睛,他下意识地划过去了,顿了顿,又不忍心,划回来,点了赞。


中午饭是农家伯伯做的,地三鲜,肉末豆角,王一珩香香得吃着,其余三个哥哥则津津有味地看着。


“年轻就是好。”赵小童裹着一嘴馒头,点头。


“能吃能睡能干活儿。”李命镪补充。


李昊借了农家的电线,给电三轮充电,主打一个彻头彻尾的薅羊毛,其实也不算薅羊毛了,毕竟也干了活儿,拍了照。玉米和红薯种下去,要等到七八月份才收获,到时候,估计就是李昊一个人了。李昊是南方人,吃馒头不算适口,但也没有二话,他一边吃,一边琢磨,禁不住又有些难过,事情好像又没办完整。


活儿没多少,下午三点,一行人跟伯伯婶婶们道别,王一珩拎着婶婶送的一兜西红柿和黄瓜,笑嘻嘻地挥手说再见。又是李命镪和李昊开车,四个人开着白嫖充电的电三轮,往回赶,回去又得将近四个钟头,图啥呢。


“图个不一样的活儿法。”李昊拽着生硬的儿化音,热风扑面,心里也少有的充实起来。


“活法儿。”赵小童提醒。


“活儿法。”李昊重复。


“你没救了,看路吧。”李命镪道。


彼时,王一珩正躺在车后斗里,目之所及,尽是蓝天白云,蓝得清透,白得纯粹,王一珩吃着黄瓜,笑道,“这和我做的梦一模一样。”


“做的啥梦啊,一珩?”李命镪喊道,他这人熟络了之后,话还是挺多的。


“我梦见我去种小麦了,哥。”


“种小麦,你一个人可不够啊。”李命镪又道。


“没事儿,一珩今天晚上绝对能梦见咱们三个,咱仨帮着一块种。”赵小童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诗情画意的。


“妖,咁辛苦,哪有力气做梦——喂喂喂!”李昊大喊起来。


赵小童一把薅起王一珩,王一珩嘴里还叼着半根黄瓜,就见到李命镪拉着李昊,跳探戈似的从驾驶座上跳下来了。黄色小三轮撞到了山路旁的岩壁上,车把被撞了一个猛回头。


李命镪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昊,“咋想的啊,真做梦了你?”说罢又挥手让赵小童和王一珩赶紧下车。密云之行,至此精彩落幕。


一行人蹲在路边,李昊抱着自己的宝贝相机,王一珩抱着自己的宝贝西红柿和黄瓜,赵小童跟李命镪对视一眼,李命镪摸出盒烟,分了赵小童一根,俩人闷头抽烟,眼下这个场景,更像农民工了。


“辣,这是我的问题,我先说对不起嘛,现在我们是不是要想想办法,点解返屋企?”李昊举手,声音颤抖。


“要不打个119,把咱们拉回去?”赵小童提议。


“哇,听起来好丢脸啊,消防员叔叔好忙的,赵老板,”李昊捂脸,“我真的不想事情这样的。”


“找个朋友过来拉一趟呗,已经走半道了,应该没什么事儿。”李命镪看向赵小童,他知道李昊人生地不熟的,肯定没有本地朋友,内向如自己,也是一样的境地。


“朋友是有,可一竿子支这儿来,关系不铁不行。”赵小童回得诚恳,个人有个人的难处。


三个成年人被人情世故困住了,王一珩还在吸溜溜地啃西红柿。三个哥哥齐齐看向王一珩,没错,他们还记着那位同王一珩好似糖黐豆一般黏糊的深藏功与名的年轻人。


“辣,弟弟,你能不能找到一个,既不会觉得哥哥们痴线,又不会觉得我们是坏人,并且能够理解你加入我们是为了有所作为、寻找生命真谛的,还要对你不离不弃、不急不躁、温柔和善、古道热肠的好心人呢?”李昊双眼深情,诚挚发问。


王一珩裹着一嘴的西红柿,眨了眨眼睛,然后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啊?”


“翻译翻译。”赵小童拍了拍李命镪道。


“翻译翻译就是,你昊哥让你找你对象过来救救我们。”李命镪微笑。




11.

经纪公司,陈波翰捂着腰,正在上东北话八级一对一辅导课。


“不是,孩子,你咋想起来跟我唠这些的呢?”经纪人冲着陈波翰眨了眨眼睛。


“则不,唠嗑吗,逮啥唠啥呗,禁忌话题咋的,我谈个恋爱四撒外星人攻打地球的大新闻吗?”陈波翰显然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也不是,你以前,挺腼腆一人,最近一唠就唠这么深沉的话题吗?”


“就我还腼腆啊,”陈波翰想起王一珩蹦蹦跳跳的身影,点点头,“我是挺腼腆。”


“要哥说啊,谈恋爱吗,你得谈啊,多沟通,沟通沟通就通——”


话还没说完,陈波翰晃了晃手机,示意接个电话,经纪人自然没有二话,陈波翰接了电话,电话对面传来一阵风声,听得陈波翰后背热热乎乎的。


“陈波翰,”王一珩站在路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石子儿,“你能来接我们一下吗?”


“你搁哪儿呢,还在密云?”陈波翰愣了,“你们现在还没回来吗?”


“啊,”王一珩蹲下了,抠抠鞋带,有些嗲嗲地说了一句,“电三轮撞啦,陈波翰,你来接我吧。”


“哇,爱情的力量啊,电影里面说的都是真的哦。”李昊看着扭扭捏捏的王一珩,他完全没办法把现在的王一珩和刚刚在地里狗刨的细路仔联系在一起。


“哎,我想起来我们之前小组作业,排了一个很经典的话剧。”李命镪提了一嘴。


“啊,咩啊?”李昊回头看向李命镪,愣了。


赵小童同李命镪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而看向李昊,他推测,“《哗变》。”


李命镪撅起嘴,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




车是在半山道坏的,陈波翰他们到地方的时候,天刚擦黑。


经纪人吆喝着身后的小货车把电三轮拉上,先行送修,又招呼着种地四人组抓紧上车。


李昊忙去跟经纪人大哥握手,一边喊哥一边道歉,说没想到添了麻烦。李命镪和赵小童一手搭着李昊的一边肩膀,跟着李昊一起道谢加道歉。这几个月的相处,他们没把彼此当外人。


“陈波翰,你来接我啦。”王一珩戴着一顶小草帽,有些心虚地呲呲牙,朝着陈波翰走过去,他背着那个红色的小水壶,手里还拎着婶婶送的黄瓜和西红柿。


“…不然呢,”陈波翰抓着手里的鸭舌帽,仰头给自己戴上,他揣起裤兜,兜里的一包小熊饼干因这个动作而碎掉了,“让你搁路边儿睡啊。”


陈波翰没有张手拥抱的意思,王一珩抬手挠了挠脸颊,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因为今天这个事儿办的,确实没溜儿。


这不是李昊一个人的问题,他们四个人像唐吉可德一样,骑着瘦削的马儿踏风来田地间种了一天的玉米,这是四个人的问题。大家都是唐吉可德。


“上车,送你回家。”陈波翰开了车门。


“哦。”王一珩难得的安静,点点头。


临上车前,陈波翰像是有点儿不甘心似的,他摘下自己的帽子,同王一珩的草帽做了交换,他就要王一珩戴自己的帽子。


普通轿车,前面坐两个,后面坐四个,经纪人开车,陈波翰坐副驾,赵小童和李耕耘坐后排左右门的位置,王一珩坐中间,李昊坐王一珩腿上。王一珩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根黄瓜,掰成四截,分给了李昊他们,又拿出一根黄瓜,眼神犹豫起来。


李昊坐在王一珩腿上,缩着身子,凑在王一珩脸跟前,小声道,“哄哄你男友哇,不然我们又要多一个前度啦。”


“咳咳。”李命镪摸出手机,在四人群里发了消息。「咋想的,发微信说啊,都听见了。」


也不知是谁,手机提示声巨大,李昊吓得一个激灵,赵小童清清嗓子,摸出手机,找补道,“我快递到了。”


“啊,童哥你买的什么啊?”王一珩没话找话,接了个茬。


李命镪捂着脸,不说话了。


李昊心如死灰,“后悔药咯。”


没再有人接话,车里安静下来。


陈波翰托着腮,看着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建筑愈发密集,他知道他们慢慢回到了市区。车后座,四个人默默啃着黄瓜,声音清脆又突兀。陈波翰强忍着不去看中央后视镜,忍得久了,没由来地开始抖腿。


陈波翰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别扭。


为那晚的那句“就要这样活”,为王一珩跟别的哥哥们亲密无间,为自己插不上嘴的冒险话题,还是为那顶帽子,为那袋碎在口袋里的饼干?


他担心王一珩会饿,所以公司拐角的便利店买了零食。


他担心王一珩会晒得头晕脑胀,所以准备了帽子。


他担心的事情太多了——


陈波翰眨了眨眼睛,还是没忍住,去看了中央后视镜。镜子里,他同王一珩对上了视线,王一珩微微低头,那样抬眼看着陈波翰。陈波翰抿了抿嘴,错开了视线。


为什么只一个对视就能溃不成军?


陈波翰垂下视线,看着自己怀里的小草帽,心里闷闷的。


他担心王一珩不喜欢自己了,不那么喜欢自己了,又或者,不会一直那么喜欢自己了。




到了王一珩的小房子,简单道别,看着王一珩上了楼。陈波翰看向经纪人和另外三个哥哥,叹了一口气。


“王一珩他——”


“吃得很饱!”“没累着!”“干活贼踏实!”李命镪,李昊,赵小童三个人齐齐道出这些的时候,李昊的灵魂已经出窍了,他心说,拍什么公益短片啊,拍无厘头喜剧多好啊,喂,悲剧的尽头都是喜剧啊。


小区有饭后遛弯的居民经过,时间不早了,夜风吹得人发懵。


陈波翰抬手搓了搓脸,“咱们先找个地方吧?”




酒吧那边,赵一博和何懿峻所在的两个剧组,成功AA制,开了一个卡座,一个演完,换一波饮料,另一个再拍。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穷鬼啊。”蒋敦豪在这边搬音乐设备,禁不住感叹,各行各业为了开源节流能努力到什么程度。


“哥,你这个设备挺贵的吧,是定制的还是店里配的?”路卓豪带着张钥沅过来帮忙搬设备,就问了一嘴。


“是挺贵的,”蒋敦豪笑着点头,“定制的,分期付款,下个月就还清了。”


路卓豪和张钥沅对视一眼,不禁把蒋敦豪从神坛上往下拉了两把,原来大家都是穷鬼。


“执行经纪是谁,这边来一下,你们看看你们几天怎么对接啊?”小舞台那边有人喊话。


“哎,哥,我就是,我来了!”蒋敦豪跟路卓豪和张钥沅比了个手势,忙跑过去了。


轮到何懿峻的剧组拍摄,赵一博闲了下来,抱着个笔记本又开始敲敲打打。


吴健和童宇相当好奇这边的情况,免不了凑过来,偷偷观察一番。蒋敦豪拿着一张时间表,小跑回来,原本准备对接,却被吴健一把拉过来,莫名其妙看了。赵一博打字很快,文档上一二三四五,条目列得简洁明了。


休息间隙,何懿峻来找赵一博,就看到了赵一博身后的三个背后灵,他愣了,“你们搞什么东西呀?”


“您好,我们执行经纪来学学商务策划怎么写。”童宇着手把蒋敦豪推了出去。吴健跟着点头附和。


“兄弟,你是学管理的吧?”蒋敦豪只得尬笑,缓解气氛。


赵一博抱着电脑,看向身后的三个人,咧嘴笑笑。他穿着一身墨蓝色西装,很像个专业秘书。


何懿峻直截了当,“他是修轮船的。”


路卓豪接到陈波翰的电话,说一起出来吃饭。路卓豪问为什么,怎么就出去吃饭了,陈波翰看了看车后座的三个神仙,低声哀嚎,“哥,你来吧,我一个社恐,你们救救我。”


乐队要演出,剧组要拍戏,何况命运使然,这两拨人还要探讨策划案的十八种写法,所以,只有路卓豪和张钥沅动身去赴宴了。


经纪人从没见过陈波翰有这么多朋友,他偷偷琢磨着,波瀚这孩子最近一定经历丰富,这是很好的事情。


“孩子,你准备搁哪儿吃啊?”


路卓豪和张钥沅是自己的好哥哥,李命镪、李昊和赵小童又对王一珩照拂有加,这场饭局的成分变得复杂了起来。有点儿像亲家见面啊。


陈波翰压根控制不住自己肆意生长的强大脑洞,咬了咬牙,道,“丰泽园。”


经纪人愣了,“这个点儿去未必能吃上啊?”


“我哥,”陈波翰伸出右手,用左手指点了点自己右手的脉搏,眼中透着视死如归的光,“您找找人脉,帮帮忙,今天我做东。”


一个多钟头,终于到了地方,人员汇合,也吃上了饭。


经纪人打包了几个菜就走了,陈波翰知道,经纪人是为了方便年轻人说话,他送经纪人到楼下,连说谢谢,说麻烦哥了。经纪人倒是不在乎这些,他只说,以后有事儿,找哥帮忙就对了,还有,少抽烟啊。


这顿饭吃得瓷实,李昊本想着再道一次歉,却被赵小童按下了,李命镪说了一下大概的状况,路卓豪听明白了,只是笑笑,说,波瀚请客,咱们不吃饱了,这事儿不算完。


李昊听罢,沉默不语,旋即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平板,给张钥沅介绍自己的第十二版ppt——公益助农方案介绍。李命镪又跟路卓豪嘀咕了几句,路卓豪把前因后果串上了,情感丰富如职业演员们,李命镪明白了那俩小子到底怎么一回事儿了。赵小童在一旁闷头吃鱼,路卓豪招呼着赵小童吃点别的,赵小童鼓着腮帮子,比了个ok。


人群之中,独独陈波翰一人,桌子都不转,守着眼跟前的一盘菜,生是吃下了三碗米饭。


“这小子吃这么多这个,劲儿往哪里使啊。”李命镪歪了一下鸭舌帽。


“啊,他吃的什么菜啊?”路卓豪看着陈波翰眼跟前光秃秃的盘子,愣住了。


“火爆腰花。”赵小童接茬。




吃饱喝足,各回各家。


路卓豪和张钥沅目送着李昊一行人坐上车,转头去找陈波翰,就看到陈波翰蹲在路边愣神,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怎么一珩没来呀?”路卓豪蹲到了陈波翰身边,拍了拍陈波翰的后背。


“闹别扭了。”陈波翰呆愣愣道。


“你跟一珩?”张钥沅蹲到了陈波翰的另一边。


“是我跟我自己…”


陈波翰说着,眼泪掉下来了。


另一边,王一珩正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回想着车上那一幕,他眨了眨眼睛眼睛,侧过身,蜷成了小小的一团。


陈波翰错开视线的时候,王一珩的心都碎了。




12.

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爱情这种东西,要真分个对错,就不好玩了。


陈波翰和王一珩没再联系,也不是没再联系,是没再见面。陈波翰没再主动找过王一珩,王一珩给陈波瀚发微信的次数,从五条,变成三条,变成一条,到最后,一句话都不说。


与其说是赌气,不如说是怯懦,是胆小鬼,是幼稚怪。陈波翰趴在床上,一阵阵的腰疼。


王一珩的朋友圈里,是密云的蓝天,练习室的架子鼓,新写的曲子,难吃的牛肉面,以及想要一把漂亮吉他的生日愿望。


运动会结束,论文定稿,仿佛什么都不是借口了。陈波翰躺在宿舍的床上,盯着自己床上的星星小灯,久久出神,又突然诈尸一般从床上坐起来,跑去丰泽园打包了两只脆皮乳鸽。


坐地铁,倒出租车,到了王一珩家楼下,噔噔噔上了楼,把这份那晚没带王一珩吃上的好吃的,系在了王一珩家的门把手上。


陈波翰没敲门,站了站,转身离开了。


没人知道情根深种是怎么个道理。但这道理已经写在了两个人的命运中了,由他们两个人亲手执笔。


狗屁命运是个难舍难分的绳结,一人握着一端,要想解开也容易,可那样用力握着,又哪有解开的份儿。


他们只会纠缠着越来越紧,怎么也分不开。


王一珩的朋友圈里多了两只烤乳鸽,这小子把那些小骨头拼成翼龙的形状,说要飞到太空去,问一问陨石们为什么可以精准地落到陨石坑。


这问题像“牡丹亭边为什么是芍药栏”一样没由来。陈波翰将那条朋友圈划了过去,又划回来,点了个赞。


然而,大家都互相加了微信,这段感情的追踪报道,每个人的手机里都能看得到。




“我说真的,我真受不了他们两个了!”张钥沅看着手机里的朋友圈,忍不住跳了段poping。


“唔系挂,我同我前度一个天蝎一个巨蟹,都冇咁多戏喔。”李昊已经分析透彻了,电三轮撞山这件事,同这对怨侣的现状没有几多关系。


“我和我前男友也是一个天蝎一个巨蟹啊,我俩也没这么纠结啊,咋想的啊?”李命镪认为这是代沟,是90后和00后的强烈代沟。


路卓豪听愣了,“哎,你们俩是巨蟹座,这我知道,你们的前男友都是天蝎座,那你们——”


“他们的前男友是同一个人。”赵小童用他那张正义的脸,非常诚恳地回道。




其中一个天蝎座,赵一博,现在不只有一个学生了。


旅行新蜜蜂的五个人也成为了他的学生,团队打包价,一节课二百,上到写策划,下到思维导图,中间还有电工知识、简单机械维修、初高中物理,包教包会,学到就是赚到。


“那你是咋跟你前男友分的手啊?”蒋敦豪不明白了,三头六臂如赵一博,又怎么会恋爱不顺。


“我会的他都会。”赵一博即答。


旅行新蜜蜂乐队五人战术后仰,倒吸一口凉气。


“那你呢,小何?”蒋敦豪心说既然追求刺激,就八卦到底吧。


“有些感情注定走散在fen中,风中。”何懿峻沉声道。


“好~嘞~!一博老师,我们继续吧。”蒋敦豪觉得这个答案不够摇滚。




路卓豪打电话给陈波翰,要他周末来酒吧看表演,周末有他和张钥沅的双人rap。


陈波翰犹豫起来,电话里“啊”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路卓豪直接跟他说,一珩最近在忙公司的事,拍宣传照和发单曲,很忙。


“啊?”陈波翰忍不住问道,“那他顾得上吃饭吗?”


“我操!”天下第一好脾气的路卓豪大骂起来,“你要怕一珩吃不上饭,你给他点外卖,你去饭店打包给他送过去,你买菜去他家里给他做,你手把手嘴对嘴喂给一珩吃!你自己看着办!还有,周一晚上十点,来酒吧看我们表演!被你无语死了!”


张钥沅幽幽地推给路卓豪一杯水,“保护一下嗓子。”


“他们两个要是六月份还不和好,咱们就把他俩绑了,扔酒店里!”路卓豪怒吼。


“啊,然后呢?”李昊愣了。


“然后给他俩下药,一天到晚哈戳戳嘞,好恼火!”李命镪把帽子一摘。


“不是,你们怎么这么闲啊,一点活儿都没有吗?”张钥沅很不理解,他可是找到了舞蹈班兼职的人了。


“大环境不好嘛。”赵小童仰头喝掉最后一口金汤力。




其实,以王一珩的性格,他是会去找陈波翰当面说清楚的,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唯独这一次,他想让陈波翰先开口。


毕竟自己也只有十八岁,王一珩撅起下唇,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反正自己也只有十八岁,才不要低头,才不要让步,才不要。


陈波翰打包收拾着宿舍里的东西,陆陆续续往自己的小公寓搬过去,他开始考虑学个驾照了,至少去找王一珩也方便些。


坐在沙发上,陈波翰叼着烟,伸手搭在沙发背上,顺手捞过来一只小狗熊的公仔,小狗熊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银色珠链,链子下边坠着一颗五角星。陈波翰眨了眨眼睛,他握着那条链子,越攥越紧,越攥越紧,紧到掌心发疼。他抬手撑着额头,一句话也不说。


陈波翰的头发又褪成了枯槁的棕黄色。


“不对,再来,”声乐老师抬手拍了拍王一珩的肚子,“这个地方要用到啊。”


王一珩抿了抿嘴,张口又唱。


“不对啊,不对,怎么回事,一珩,”声乐老师唱了一遍,作为演示,“这个音,再来一遍。”


王一珩垂下眼睛,又跟着唱了一遍,结果还是很糟糕。


下了课,王一珩背着自己的小包,坐在广场喷泉外的圆形石墩上,盯着自己的帆布鞋愣神。同学们看见他,招呼着他一起去唱KTV,放松一下。王一珩微微皱眉,说下午那两节课还没唱够啊。同学道,你是要唱得好还是要唱得爽啊。


王一珩陷入了沉思。


“我们一起闯码头啊,马上和你要分手!催人的汽笛,淹没了哀愁,止不住地眼泪流!”


同学们恭恭敬敬地坐在沙发上听王一珩倾情献唱的时候,心里是后悔的。


显示屏前,王一珩甩着自己的那头已经有些开卷的卷毛,一脚踏上包间的茶几,仰头喝了空了余下半罐啤酒,然后握着麦克风,弯着腰,继续撕心裂肺地摇摆了。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只悲伤的钢丝球。


即便这样,回到家,也能看到家门把手上系着的塑料袋,袋子里是橙子和苹果。


“你在自说自话什么啊,陈波翰!”王一珩喊了一声。


楼道回声阵阵,王一珩沉默了。


过了许久,声控灯也灭了。


说不难受是假的,说不难受,是他妈假的。




13.

“我针对李昊的方案进行了改进,”赵一博推了一下眼镜,“下面我来讲一下我们的第十八版ppt,《公益助农之收购农产品倒卖菜市场的十种可行性和五个潜藏的失败原因》。”


“这么离谱吗?”李命镪表情惊恐地伸出双手。


“辣,跟一博合作是我这辈子,”李昊看了李命镪、赵小童和何懿峻一眼,修改措辞,“是我这辈子除了聘用二位演员老师以及同何老板分手之外,做过的最明智的事。”


“别乱说话啊你。”何懿峻假模假式地拍了一下桌子,吧台那边喊着李先生点的咖啡好了,何懿峻还是相当自觉地起身去端咖啡了


赵小童托着腮,看着眼跟前出双入对的怨偶天成,开始哼歌,“一个人的寂寞,两个人的错~”




周一当晚,陈波翰还是顶着一身烟味来了。路卓豪和张钥沅假模假式地抱头痛哭着,陈波翰眼神呆滞,咧嘴笑笑,灵魂出窍。


“你给一珩点的什么外卖啊?”张钥沅问道。


“谁有功夫给他点外卖,他又不是没手机。”陈波翰倚着高脚椅,低头刷朋友圈。


“哥可没骗你啊,一珩不在吧?乐队也撤退了,今天就是哥的主场了,你就安安静静听歌吧。”路卓豪嘱咐了一句。他还是相信两个孩子能和好的,好小孩们,当然该有好结局。


陈波翰抬头看着路卓豪和张钥沅,很乖地点了点头,“谢谢卓哥,谢谢沅哥。”


王一珩发了新的朋友圈,蔚蓝天空有一道弯弯的飞机云。


「像半颗爱心。」


耳边传来路卓豪的歌声,陈波翰抬手挠了挠鼻尖,犹犹豫豫的,留下一句评论。


为啥不是问号啊?




“可是,你说,要是那天你没有听到他唱歌,是不是你就不会喜欢他了喏?”李昊开着手机免提,李耕耘和赵小童开着电三轮,他们正在各大菜市场进行深入调查。


“哪有劝人越劝越想不开的啊。”李命镪喊了一句。


“咋能这么说呢,我就是看到了,我就是喜欢了,夏天都到了,为什么要去琢磨去年冬天压根没发生过的事啊?”王一珩一边啃苹果,一边嘟囔。


“这已经涉及到哲学范畴了。”赵小童的表情相当之严肃。


“唔系啊,细路仔,我是讲,那天要是他唱了别的歌,又或者你们只是在音乐节碰了个面,那你还会喜欢他吗?”李昊又问,李耕耘回头拿胳膊怼李昊,李昊摆了摆手,一脸胸有成竹。


电话这边,王一珩已经听不明白,他不明白,“明明我们已经相遇了,为什么要想如果没相遇的事,我们已经喜欢了,为什么要想不喜欢了要怎么办的事,哥,我听不懂,我宁可为了看得见的离别而掉眼泪,也不要去想如果没发生什么要怎么办啊。”


李昊抿着嘴,挥舞着双手,狂指手机,通了,通了!李命镪和赵小童双手合十比划着,你继续讲啊,你快给他聊明白了啊!


“辣,哥哥我们都觉得你这些话很有道理哦,有水准,”李昊轻声道,“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把这份肯定,直接地传达给陈波翰呢,没准他正在苦恼这些事哦?”


“凭、凭啥每次都要我主动啊…”王一珩瘪瘪嘴,低头一看,手里的半个苹果还是陈波翰送来的。


“哎呀,你就当他是个屁放了吧,故事都是有来有回的吗,”李命镪抓过李昊的手,冲着手机喊道,“你看那小子倔得像头驴一样,你摊上了你说你能怎么办?”


“他咋就不能拿我当个屁放——哥,你们等等,卓哥给我打电话了,”王一珩挂了这边,又接了那边,“卓哥,咋了,啥,你们拍电影呢,骗我是不,这么,啥?我天哪,好,不是,沅哥,你别生气啊,陈波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好,我这就过去来。”




你摊上了,你说你能怎么办?




凌晨01:09,陈波翰坐在急诊科,心如死灰。他有点儿理解王一珩的心情了,那种好心办坏事的感觉,真的很炸裂。


“姐,咱们这个缝针之后,有啥忌口吗?”路卓豪手里捏着一沓医药单子,轻声询问医生。


“别吃辛辣刺激的,别吃海鲜发物,就当破了个口子那么处理就行了。”医生握着镊子,上下翻飞,给陈波翰的眉尾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行,谢谢您啊。”路卓豪连忙道谢,又转头看向张钥沅,交换一个眼神。


“谢谢大夫,”张钥沅也跟着道谢,俩人架起陈波翰,往医院大厅走去,张钥沅看了看陈波翰,笑道,“别想了,又不是啥大事儿。”


“对啊,哥只是失去了酒吧驻唱的工作,又不是失去了中国好声音冠军的名额。”路卓豪笑着调侃道。


“卓哥,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那哥们儿上来就…”陈波翰说着想皱眉,可打了麻药又缝了针的眉尾,根本不允许他灵活地使用眉毛。


“别光说啊,你这不得给我俩磕一个,”路卓豪还不忘了开玩笑,他拍了拍陈波翰的肩膀,“你要是故意的,咱们现在就在派出所了,你又没还手,说什么不得让那男的给咱赔顿麦当劳的钱,法治社会了。”


“别提麦当劳了,哥哥们,”陈波翰双手合十,拜了拜,“我现在听不了这仨字儿。”


“眉毛上缝两针还抵不过你这情伤啊,波瀚,”张钥沅乐了,乐得很缺德,“哎,你先坐会儿,缓缓。”


“咱们都缓缓,”路卓豪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这一宿确实,给我俩整挺狼狈的还。”


“对不起,卓哥,沅哥,真的,我真没想到。”陈波翰又道歉,他很内疚。


“没事儿,这种事儿不是第一次了,谋生嘛。”路卓豪笑了起来,陈波翰抬头看向路卓豪和张钥沅,表情有些惊讶。


张钥沅笑着点点头。


“哥,你们也被爆头了?”


“那倒没有你这么棒槌。”张钥沅笑着回道。




乐队撤了,今晚本来就该是路卓豪唱歌。非节假日,老板也就同意了张钥沅上台合作一首,毕竟没什么特别的损失,横竖都是为了热闹。


台下有个顾客,估计是平时压力比较大,喝多了,又记岔了乐队演出的日期。路卓豪唱了三首歌之后,跟他一起上台的是张钥沅,而非乐队成员,那哥们儿嘟嘟囔囔起来,喝倒彩。


喝倒彩啊这可是,陈波翰看不过去这种事,上去跟人理论,那个哥们儿二话没说,拿酒杯爆了陈波翰的头,眉骨缝了两针。


王一珩付了小一百块的打的费,他在路上把这个事儿捋顺了。


现在的结果就挺好的,陈波翰缝了两针,路卓豪没了工作,但至少没再有人受伤,老板没找茬,顾客也没咬着不放,讹一笔钱之类的。现在的结果,算不错了。


凌晨的风,吹得王一珩一个激灵,他抬手挠了挠脸颊,站在急诊门外,给路卓豪打电话。另一边,张钥沅接起电话,笑着走到角落里,跟王一珩说他们在哪里哪里。路卓豪跟陈波翰精彩转述着,当年张钥沅差点跟公司保安干起来的英勇事迹。


陈波翰看了看路卓豪,又看了看远处接电话的张钥沅,苦哈哈地咧嘴,摆了一个臭臭的颜艺,“不是吧,哥,你们不会这么绝吧?”


“你这路见不平,直接把哥工作干没了,哥也路见不平一下,把你俩的结干开呗。”路卓豪拍了拍陈波翰的肩膀。


“不是,”陈波翰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刚想大喊,又咬住了嘴唇,他压着声音,“你让王一珩来干嘛啊,这都凌晨,快凌晨两点了,他明天还有课,我真的,呃啊!”


陈波翰对着空气打了套王八拳,然后转身往外科诊室跑去。


“波儿,那是急诊外科,不是急诊整容科。”张钥沅看热闹不嫌事大。


“哎呀,别波了,我又不是天线宝宝!”陈波翰非常崩溃地走回来,王一珩正好小步跳上台阶,迈步进门。


王一珩站定,抬头看向陈波翰。陈波翰眨了眨眼睛,忙抬手遮了眉尾的缝针。


路卓豪和张钥沅对视一眼,计划通。




14.

急诊楼外,大门口,有飞蛾扑着那几盏路灯,听着扑扑棱棱的,很疼的样子。


陈波翰头抵着墙壁,手指正抠着砖缝。


“你让我看看啊,陈波翰。”王一珩抓着陈波翰的T恤下摆,凑到陈波翰跟前,黏黏糊糊道。


“王一珩,你小点声儿,在医院呢。”陈波翰侧过身,仍旧倚着墙,缝了针的那侧脸绝对不要露出来。


“问你话呢,疼不疼啊?”王一珩拉着陈波翰的手腕,皱着小脸看向陈波翰,他是心疼的。


“我打麻药了。”陈波翰偏着视线,看向别处,好尴尬啊,我好衰啊,好丢人啊。


“麻药劲儿过了也得疼啊,你咋想的,路见不平踩两脚?”王一珩晃了晃陈波翰的手,手腕反转,十指相扣,又咧咧嘴。


王一珩总是很容易做出这些亲昵的举动,陈波翰咬了咬嘴唇,身后有归去的救护车,或红或蓝的灯光闪过,那铃声听着让人揪心。


“…哥们儿就要这样活,你管我。”陈波翰抬眼,看向了王一珩,仿佛赌气一般。


那是双很好的眼睛,眼型生得讲究,眼睫浓密而缱绻堆叠,在眼尾扬起小而宛转的弧。多情眉眼,却不总是含情的,又或者说,那份情不多不少,只够给一个王一珩。要再给别人,陈波翰没有那个力气了。


他们是不一样的人。


可王一珩对感情没有计较,爱与被爱是常态,所以他不明白那些患得患失,不明白那些自说自话。即便没有绸缎一样的草原和海一样蓝的高天,与生俱来的豁达心胸,也压根没给王一珩机会去弄明白什么,陈波翰就已经顶着那头绿毛,出现在他眼前了。


王一珩同样看向陈波翰,他愣住了。


“王一珩,”陈波翰很轻地念着王一珩的名字,晃了晃同王一珩十指相扣的手,“你还喜欢我吗?”


“你为啥会觉得我不喜欢你了呢?”王一珩迈了一步,两个人凑得更近,王一珩皱着眉头,仰头去看陈波翰的脸,“你不喜欢我了?”


“喜欢啊。”陈波翰终于肯用正脸看王一珩了,他的左侧眉尾因为缝了针而红肿着,这导致他没法好好做表情。


他们的对话没头没尾,论不出个原由,讲不出个错对。王一珩没由来的烦躁,低下了头,只用那头小卷毛去轻撞陈波翰的胸膛。陈波翰用下巴一下又一下地轻点着王一珩的脑袋,他慢慢伸手,环住了王一珩的腰。


拥抱的滋味,尝到了,怎么可能真正的放手。




好安静,原来深夜的急诊科没那么多故事,又或者说,他们已经成了医生和护士交班时聊起来的故事之一了。


张钥沅蹲在墙根底下抽烟,路卓豪跟他一起蹲着,又说,少抽点,以后还要唱歌呢。张钥沅愣了一下,偏头问路卓豪,以后真还能唱歌吗,会有咱们的舞台吗?路卓豪眨了眨眼睛,他笑了起来。


不远处,蒋敦豪一路小跑过来,路卓豪拍了张钥沅一下,两人赶忙站了起来,点了点头,握了握手。彼此没说什么,但心照不宣。




王一珩突然抬起头来,攀着陈波翰的肩膀,踮脚亲了一下,咧咧嘴,“哥们儿明白了,还是得靠我。”


“你明白什么了,就明白了…”王一珩如平时一般主动了起来,陈波翰心里有点儿高兴,可他低着头,心里有总有一分的沉闷。


“哥们儿就是明白了!”王一珩摇了摇头,手忙脚乱地摸出裤子口袋里的手机。


王一珩整个人被陈波翰圈在怀里,这么大的动作,陈波翰也不松手,只是低头看着。眼见着,王一珩点开那张朋友圈里的飞机云照片,踮脚凑近,用那张颇顺眼的小俏脸,急不可耐地跟陈波翰嚷嚷道。


“你看,它就是个问号,它是个问号,也是个爱心。”


“你陈波翰看他是个问号,我王一珩看他是个爱心,咱俩就这么活。”


“高兴就笑,不高兴就哭,咱俩就这么活,就这么活!”王一珩捧着陈波翰的脸,又亲一下。


陈波翰看着王一珩那张脸,看着王一珩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看着那些星星,看着王一珩眼中的自己。


二十年如一日的块垒倾塌了,幻化成蝶,蝴蝶摇曳翩跹,飞过金鱼池,越过青草山,穿过杜鹃花,转过荼蘼架。百花深处,谁在等他。


王一珩歪着头,冲陈波翰笑着,仿佛一切的一切,都从来不是什么问题,他只是冲他笑着。


冬至那夜,抬头望去的是挣脱了蛛网的蝴蝶,那蝴蝶即便回到天上,无有归处,仍旧悲凉。可今夜振翅挣脱而出,奋飞向前的,不是昨夜那只蝶了。百花深处,有人等他了。


陈波翰仍旧愣愣的,同那个正月十六的晚上一样,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王一珩,他知道,他其实都知道,王一珩又一次,再一次,一次次地奔他而来,那样明媚,那样不遮拦地为他而来。


王一珩晃着手里的手机,放大了那张飞机云的照片,用一些好懂也不太好懂的话,解释着,“我喜欢你,陈波翰,你啥样儿我都喜欢你,你看。”


眼前那张小俏脸模糊起来,陈波翰眨了眨眼睛,是不是多情的眼睛,泪珠子也总比旁的人大一些。陈波翰双手捏着王一珩的肩膀,他咬着嘴唇,可即便咬着嘴唇,嘴唇也在不住地发抖。


那些莫大的,不愿提及的,只言片语的,可窥一斑的,无尽的无望,随着眼泪,落下脸颊,坠落在地,轻而巧地碎裂开来。借由风吹,消散在今夜了。


“王一珩。”


“啊?”


“王一珩。”


“啊。”


“王一珩。”


“啥啊到底,你明白不明白啊?”


我爱你。


陈波翰笑着点点头,抱住了王一珩,紧紧抱着。




两人晃晃悠悠地,慢慢地,兜了一个圈。




“不是、不是说咱们不够好。”蒋敦豪他不知道该怎么给这两个弟弟道歉,又或者说安慰,甚至这件事和他们乐队并没有什么关系。


“没事儿,哥,是时间不对,”路卓豪笑着摆手,“只是那个时候,他更想听你们的歌而已。”


张钥沅笑着,低下了头,哥哥们说话的时候,他很少主动插嘴。


“……慢慢来,咱们都慢慢来。”蒋敦豪灭了烟,捏着烟头,往远处的垃圾桶走去。


陈波翰和王一珩还在花坛边腻歪,天也不凉快,还能搂搂抱抱这么久。路卓豪看了张钥沅一眼,张钥沅肩膀一耸,“你别过来啊,路卓豪。”路卓豪笑了起来,起身活动一下。


不远处,开来一辆黄色的电动三轮车,坐在驾驶位的是李昊和一个没见过的年轻人。


蒋敦豪走过来,愣了,“一博?这么晚了,怎么回事?”


“啊,大家都认识啊,几有缘分嘅,”李昊苦笑一声,停好电三轮,李命镪和赵小童撑手跳下车,一左一右站在了李昊身边,“又负伤啦,我的两个男——”


“你的两个男朋友?”路卓豪眼睛瞪得老大,“为了你大打出手?”


“妖,都唔知你点会押韵嘅,哎呀,冇讲咗,”李昊摆了摆手,扭头冲自家两尊门神喊道,“我去挂号先,喂,当心手啊,医药费我会报销嘅。”


“哎,不是,你们不是去菜市场了吗,怎么又伤了啊?”张钥沅追问道。


“过于追求推背感,跟人家怼了。”风水轮流转,今天轮到李命镪了。


“一人一只手,估计是骨裂了,现在我俩凑一凑能凑出一个好人来。”赵小童补充道。


“是啊,那,一博你们是怎么回事啊?”蒋敦豪也无法理解。


赵一博架着何懿峻,咧嘴笑得缺德,“被怼的是小何。”


目送着一行人进了医院,王一珩突然探出头来,“哥,你们知道吗?命镪哥是一博哥前男友,昊哥是那个小何哥哥的前男友。”


“哎,弟,你说慢点儿,哥拿备忘录记一下。”路卓豪摸出手机。


蒋敦豪眼睛都听圆了,“所以说,是李命镪开车把何懿峻怼了?”


“那李命镪,是为了李昊,还是为了赵一博呢?”张钥沅跟上了思路。


“啊?”陈波翰总是信号慢半拍。




命里写好了,总会再相遇。




15.

经由李昊和赵一博的完善,《第二十八版公益助农又名唐吉可德计划之收获后的十种处理方式及十三个失败因素的解决办法》,终于定稿。


人力物力有限,李昊的最初设想也只是收购家庭种植的、除却自家消耗之外的多余农产品,然后倒手卖出去,让叔伯阿姨好好休息一下,倒手的利润,买新农具和狗粮进行捐赠,没有利润,就咬咬牙自己弥补亏损。


李命镪和赵小童愿称之为螺旋曲线救国,李昊称之为在经历中寻找另一种活儿法。


“活法儿。”赵小童再次纠正。


何懿峻搞来了一辆五菱宏光,带着三筐玉米去了菜市场,卖出去半筐,铩羽而归。何懿峻拎着十杯五谷豆浆和五斤包子回到民宿,分享午餐。是的,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陈波翰秉持着,与其等你们再度撞山,等他来救,不如我和你们一起撞山,一起等人来救的理念,加入了螺旋曲线救国小队。


“你这样显得我们很呆喏。”李昊表情悲催。


蒋敦豪则是为了做公益涨功德而来的。路卓豪疑惑不解,说,哥,你还迷信呢?


“人品到用得上时候,你就会后悔没多几下敲木鱼了。”蒋敦豪说这话的时候,脑袋顶上有佛光。


“咱们还有两框黄豆,一筐半玉米,一筐红薯。”赵一博喝着五谷豆浆,砸吧砸吧嘴,突然眼前一亮。


“你莫开腔噻。”李命镪晃了晃裹着石膏的右手,表情更加悲催,他太知道自己的前男友会有什么古怪的想法了。


“什么呀,打什么哑谜,我不能知道的?”何懿峻看了李命镪一眼,又看赵一博。


“卖豆浆?”张钥沅get到了这个想法。


“朝阳产业啊这,迎着朝阳的就出摊了。”赵小童道。


“王一珩,你别吃了,你再吃晚上吃不下饭了,你都吃六个包子了!”陈波翰在那边大喊。


“再谈恋爱我扇你俩了啊!”赵一博怒吼,又扭头看向众人,转瞬笑靥如花,“咱们就把这些五谷杂粮分装成那种粥料包,摆摊儿,就是一边卖豆浆,一边买原料包,现在是暑假了,咱们就去辅导机构蹲点儿,这么几筐东西,肯定是能卖完的。”


农产品的最终销路是练摊。


李耕耘、李昊、赵小童上早班,赵一博、何懿峻上中午班,路卓豪、张钥沅上晚班,蒋敦豪和陈波翰负责唱曲吸引顾客,王一珩负责“哎呀妈呀,真好喝。”


路过的环卫工人问他们是不是开直播呢,陈波翰握着大勺,滴溜溜转了一个完满的圆。蒋敦豪笑道,“对,我们给您唱,您去那边免费领一杯豆浆。”


转天接班,李命镪一看原材料快没了,还挺振奋,“行啊,卖不少。”


五天后,又开会,赵一博正式宣布小队破产,赔了二百五十块摊位费,以及何总裁的半箱汽油和五天的餐饮费。


李昊哭着给农户的叔伯婶子们修照片,“点解啊,我只是想做件事情嘛。”


李命镪端过来一杯豆浆。赵小童拍了拍李昊的肩膀,“没事儿,真没事儿。”




何懿峻开着五菱宏光前头开路,身后跟着李昊的黄色电三轮,他们集资买了一些狗粮和鸡鸭骨架,捐赠给了流浪狗收容所,又把新农具送到婶婶家,在婶婶家里蹭了一顿饭,他们还帮忙收了一些红薯和栗子。


王一珩在栗子树下跑圈儿,身上还是背着那个红色小水瓶,很是惹眼。陈波翰把头发染黑了,太阳一晒,发梢还透着微微的棕红色,他坐在一旁的石阶上,一边抽烟,一边回微信,还不忘抬头去喊王一珩,要他小心脚下的栗子,别踩了,又摔跤。


蒋敦豪和路卓豪坐在电动三轮上,路卓豪跟蒋敦豪讲,李昊就是骑着这三轮撞的,其实撞车和那俩傻小子吵架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天晚上你们乐队唱歌的时候,“波瀚就已经emo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蒋敦豪看得出,他们几个关系很不错。


路卓豪眨了眨眼睛,十分笃定道,当时在音乐节唱歌,“我把大家给唱服了。”


张钥沅坐在车后斗里,闷头清理红薯上的土块,看向蒋敦豪,笑道,“哥,你信吗?”


“哎,好~嘞~”蒋敦豪笑着摘下手套,弹了弹身上的灰尘。


李命镪帮着叔婶归置了新农具,又把旧镰刀重新磨了一遍。李昊把洗出来的照片送给叔叔婶子,连连夸他们男才女貌,佳偶成双。赵小童倚着门框,吹风,愣神,想象着在田间地头搭个台子,演一场《天边外》。


不远处,何懿峻拿着小木棍给栗子剥外壳,赵一博喊了一声,拿给何懿峻一副手套,“小何,扎人呢,小心点儿。”


“哥哥你好懂哦。”何懿峻做了个臭屁的表情,戴上手套,继续剥栗子。


李命镪站在门口,就看到那么一幕,他将鸭舌帽一歪,吆喝一声,伸了个懒腰。


“没事儿,这都不用管,咱往前看。”赵小童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李命镪咧咧嘴,“我要往前看,那还有你什么事儿吗?”


“都是演员,导演看中哪个,哪个才是男一号呢。”赵小童眨着他那双大眼睛,笑得良善。




陈波翰叼着烟,手上劈里啪啦地打字。王一珩得了赵一博剥开来的栗子,正用牙啃着,剥栗子的内壳,他已经剥了三个了,手里握着,一屁股坐到陈波翰身边,没骨头似地往陈波翰怀里钻。


“我这抽烟呢,烫着你再。”陈波翰仰起头,要自己嘴边的烟离怀里的小卷毛远一点儿。


“你干嘛呢?”王一珩半躺在陈波翰腿上,继续啃栗子壳。


“没干嘛。”陈波翰继续打字。


「我想通了,我当演员。」


我还会唱戏,学过的东西我不想撂下。配音,武术培训之类的,如果有空我也会继续做,我觉得挺——


王一珩捏过陈波翰的烟,叼在嘴里,自己抽了起来。


“王一珩,你抽什么烟,不长个儿了,”陈波翰“啧”了一声,刚要去抢回来,王一珩伸手往陈波翰嘴里塞了个栗子,手机微信弹出新消息,陈波翰把栗子在嘴里倒了个个儿,嚼了起来,“怎么一股生地瓜味儿。”


“反正都是甜的。”王一珩一边抽烟,一边继续啃栗子皮。


微信那边,他父亲回了消息。「好啊。[微笑]」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陈波翰沉了一口气,打完字,整段儿发了过去。


「好,愿意去做就去做。[微笑][大拇指]」


“好了没,一起玩去啊。”王一珩仰头冲陈波翰呼出一口烟。


陈波翰微微眯眼,回复完,揣起手机,一把圈住王一珩,“你从哪儿学的这些啊,王一珩!”


“不是,你干嘛总打我屁股啊!陈波翰!”


王一珩一把将栗子填嘴里,捏着烟头,往垃圾桶那边跑了。


“哎,你咽下去再跑,王一珩。”


陈波翰站在原地,叉着腰,低头又笑了。


大片大片的阳光洒在陈波翰身上,他知道,夏天到了,一切都很好。




这两年疫情折腾的,王府井也没那么热闹了。


不过还是比想象中热闹,陈波翰推了推眼镜框,救命,乐高店里怎么这么多人,好想逃。


“陈波翰,我要这个!”王一珩举着一个盒子,跑到陈波翰跟前,牵住了陈波翰的手。


“王一珩,你能不能小点声儿,”陈波翰咬着牙,但没有松开王一珩的手,而是握得紧紧的,眼前人来人往的,他只是微微低着头。


“我声音小了怕你听不见,zu吧!”王一珩学着蒋敦豪的新疆普通话,拉着陈波翰往柜台那边走。


“只要这个,你再买点儿别的呗。”陈波翰接过王一珩手里的小盒子,出门逛街,怎么能让小男友拿东西呢。


“哥们儿就要这个向日葵。”王一珩冲陈波翰笑笑。


“你真是喜欢向日葵啊。”


“当然喜欢啦。”


他们晚饭吃的是汉堡,又是汉堡。


张钥沅亲封他俩为麦当劳战神,偶尔是肯德基战神。路卓豪说上次的腰花挺好吃的,你带一珩下馆子去啊,跟你谈恋爱真省钱了。陈波翰很无语,“他非要吃,根本拦不住。”“哥们儿吃的是一种态度,懂不懂啊,real!”


懂,王一珩就要这样活。陈波翰想起来,又偷偷地笑。


即便是晚上,北京的夏天也还是闷热的。陈波翰和王一珩并肩走着,王一珩买了好几个小熊玩偶,他抽出卫裤腰绳,把小熊一个一个地拴起来,挂在了脖子上,像某种风格另类的夏威夷花环。


他们沿着王府井那条街,一直往前走,经过了天主教堂,又经过了第二家麦当劳。两人手里多了一个甜筒,一边吃甜筒,一边散步,拐弯去景山。王一珩吃东西很爽利,手里的甜筒吃完了,就抬头去看陈波翰。陈波翰很无奈,说你吃了这么些个乱七八糟的,你不怕闹肚子啊。


陈波翰的甜筒还是到了王一珩手里。


这天,没有什么事,他们只是出来玩,还要玩儿得痛快,玩儿得尽兴才行。


王一珩走累了,脚下趿拉着。


陈波翰刚摸出烟,又把烟揣回兜里,他看了王一珩一眼,“上来,我背你。”


“那多不好意思啊,你也累啊。”王一珩说着,却毫不犹豫地跳上了陈波翰的后背。


背得稳当,陈波翰只是笑笑,“王一珩,你要真觉得哥们儿累,你也不会脑袋抽风,说走到什刹海去了。”


“哎,你这话我不爱听了,是你说没什么事儿的,谈恋爱不就是压马路吗?”王一珩圈着陈波翰的肩膀,晃着两只脚。


“你现在是压我。”陈波翰笑道。


“那晚上你压我呗。”


“哎呀,你快闭嘴!”


胸膛贴着后背,心跳声和在一个鼓点上,王一珩被毛绒玩具裹着,脸上脖子上都是汗,他捏着一只小熊,伸到陈波翰眼跟前,晃了晃。


陈波翰背着王一珩,快走两步,嘴里念着唱词,“这是青山。”


“青山~”王一珩学着念。


“这是杜鹃花。”陈波翰又道。


“杜鹃花~”王一珩捏着小熊,跟着转圈。


“这是荼蘼架。”陈波翰继续。


“架~”王一珩笑道。


“王一珩,你知道什么叫‘地老天荒’吗?”


“啊,”王一珩攀着陈波翰的肩头,往陈波翰脸跟前凑,他知道那个成语,像是海枯石烂,像是白头偕老,像是永不分离,像是我永远爱你,他道,“‘地老天荒’就是,咱俩大热天从王府井走到什刹海,还不骂对方一句傻逼。”


“哈哈哈。”陈波翰笑了起来。


王一珩没多沉,起小练功如陈波翰,王一珩这点儿斤两,一点也不累。可陈波翰迈步上坡的时候,王一珩还是拍了拍陈波翰。


“咋了?”陈波翰愣了一下。


“我休息好了,咱俩一起走来。”王一珩道。


“哎,我还就不放了,我还能跑呢,我就不放。”陈波翰背着王一珩,小跑到桥上。


这桥叫万宁,经三朝而重修,前人踏过的路,今人又临。这叫地老。


陈波翰在桥上站了站,王一珩从陈波翰背上跳下来。


桥下是河,河两岸夜风拂绿柳,身旁高楼大厦已经远去,眼前是古朴的砖瓦屋檐。


王一珩捏着小熊玩偶,凑到陈波翰跟前,用小熊的鼻尖尖戳了戳陈波翰的脸颊。


陈波翰笑着,一把拉过王一珩,环着王一珩的腰,尝了王一珩的嘴唇。


身后有行人,远处车水马龙,夜色好啊,你我之间的时光与岁月,随着桥下流水远去。这叫天荒。


这叫地老天荒。


王一珩被亲得懵懵的,又咧嘴笑,他说。


“咱俩就这样一辈子吧。”


我还是会往前走下去,我不再两手空空,两眼空空,我要和你继续往前走下去。


行啊,咱俩就这样一辈子。




0.

“这个三点水的字咋念啊?”


麦当劳店里,王一珩凑在陈波翰的手机跟前,点点手机屏幕上那个名字。


“这是四点底,”陈波翰看向王一珩,王一珩嘴边还挂着汉堡的酱汁,又笑,“念‘熙’。”


“啊,是啥意思?”王一珩抬眼看向陈波翰,伸舌头舔了舔嘴边的酱,没舔干净。


陈波翰用指节帮王一珩擦了嘴角的酱汁,又下意识地吮了指节,“人多。”


“人多,人多好,人多热闹,我喜欢人多,”王一珩闭着眼睛,又点头,像是学到了一般,咬了一口汉堡,就和着汉堡把学到的知识吃下了肚,他顿了顿,追问,“你喜欢不?”


陈少熙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喜欢啊。”


“陈少熙?”王一珩突然一脸严肃道。


“啊,”陈波翰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被叫这个名字,“啊?”


“我爱你!”王一珩歪头,又笑了。




王一珩,我想开了,我想明白了。




00.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


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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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部分可以直接点击我👍🏻就是我这句话啦 

苒秋秋

何赵|再见月亮

末日文,捡小狗,看月亮。


1.6w,何赵同人,综艺《种地吧》衍生


“这么恶劣的环境,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找到了这里?”


“可能他这么倔强地活着,就是为了来到这里,找到你。”


赵一博在卓沅的水培生菜大棚旁边的工具仓库附近,捡到了一只小狗。


兴许是养过狗的缘故,他对犬吠的敏感程度相对较高,抱着来都来了的态度,他揣着手,猫着腰,循着若有似无的叫声,顶着迎面而来的厉风,硬生生挪到了那个小家伙面前。


摸了一把附着在护目镜上的黄沙,赵一博低头去瞧,居然真的是一只小狗。


在当今这个年头,地皮上全是沙土,一脚下去黄沙能漫上脚腕,除了几个安...

末日文,捡小狗,看月亮。


1.6w,何赵同人,综艺《种地吧》衍生




“这么恶劣的环境,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找到了这里?”


“可能他这么倔强地活着,就是为了来到这里,找到你。”






赵一博在卓沅的水培生菜大棚旁边的工具仓库附近,捡到了一只小狗。


兴许是养过狗的缘故,他对犬吠的敏感程度相对较高,抱着来都来了的态度,他揣着手,猫着腰,循着若有似无的叫声,顶着迎面而来的厉风,硬生生挪到了那个小家伙面前。


摸了一把附着在护目镜上的黄沙,赵一博低头去瞧,居然真的是一只小狗。


在当今这个年头,地皮上全是沙土,一脚下去黄沙能漫上脚腕,除了几个安全站还有几抹人工维持的绿色外,放眼望去尽是荒芜。


这样的环境里,一棵草都难以生长,更何况是一只毛发粘在一起,瘦瘦弱弱的小狗。


此时它浑身上下沾满了污浊和黄沙,看起来狼狈不堪,只是黑色的豆豆眼仍然亮亮的看着来人,显出了几分活力。


“这样的环境里,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赵一博蹲下去,轻声对小狗说。


他的声音不大,隔着裹脸的围巾,隔着呼啸的风沙,小狗冲他歪歪脑袋,似乎没有听清,但也不太怕人模样,看向他的眼里没有警惕,只有好奇。


这应该不是一只什么高贵血统的小狗,赵一博伸手摸了一圈他的脖子,没有佩戴过项圈的痕迹,他又把他抱起来看了看,处了有些瘦得硌手外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伤口。


“真行啊你,这种环境里都能活得那么好。”赵一博对着这只瞪着无辜大眼睛的小狗,由衷之言地夸赞到。


后陡门安全站距离最近的安全站也有大半天的车程,它的四周是实打实的荒漠。


一开始这里的住户不算少,密密麻麻的人挤满了这个这片一亩三分地,后来渐渐的,很多人受不了,自我了断,很多人疯了,被强行送去了远方,很多人想破脑袋混入了更加富裕的安全站,离开了,可这只小狗却还在坚强地活着,来到这里。


赵一博看着他圆圆的眼睛,低垂的眼角,犹豫了片刻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起来,小狗直直地看着他,显得更加呆了,赵一博拿手扶掉了他身上的点点风沙,说,“你跟我回家吧。”


肯定句,小狗摇摇尾巴,嗅了嗅他的衣角,又呆楞了片刻后,忽得撒欢般扑进了他的怀里。




后陡门安全站在成立之初便有规定,所有饲养的所有动物的结局,要不是吞入腹中,要不是以物易物,宠物这个奢侈的名词已经随着摩天大楼一起淹没在了黄沙之中。

 

旧时代的产物,在生存都成问题的现如今,显得那么遥远而奢侈。

 

于是赵一博只能把小狗藏在他的小房间里。

 

他的小房间是拿一间旧仓库改建的,只有两扇很高很小的窗,在旧时代里这样的房子必然会被冠上不通风,潮湿等诸多罪名,而在这个时代它却是难得的“豪宅”,只需要做简单的处理便可以继续使用。


赵一博从窗户爬进室内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他划亮了油灯,把身上繁杂沉重的衣服扒掉,然后在挤满了杂物的房间里敲敲打打了半晌,做出了一个简易的小狗窝,小狗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末了还不忘舔了舔他的指腹。


赵一博揉搓着指尖那点点湿润,直到它们消逝干净,只余下点点红晕,赵一博勾起了一个复杂的笑容,揉了揉小狗毛绒绒的脑袋说,“你就叫小盒子吧。”


小狗摇摇尾巴,看着他仍是那副呆呆的表情,赵一博又笑了笑,起身开始找李昊之前剩下的狗粮,希望没有过期。





有了小狗的日子给赵一博麻木的生活增加了一丝光亮,虽然白日里他仍旧忙碌于蒋敦豪的羊棚和自己的鸡蛋之间,偶尔还要参与后陡门的各种重大事项决定,但晚上听着呼啸不断的风声,沙子敲击墙壁的嘈杂之间多了一抹柔软的呼吸。

 

小狗每次都会在他躺好之后,蹑手蹑脚地钻进他的怀里,有时他还会舔一舔他的脸颊,舌头的触感柔软而细腻,就像是一个温柔至极的吻。



夜不再那么漫长,被记忆不断撕扯碾压下,总有几个片段宁静而悠长,那里有绿色的山脉连绵不绝,有金色的稻田一望无际,有奔跑而来的小狗摇晃着尾巴,有灿烂温暖的阳光抚摸他的眼帘。


赵一博把手覆上小狗的脊背,那团毛绒绒的东西似乎在梦中呓语,动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夜是否本该如此,赵一博想,在如今这个面目全非的时代,是否还有东西能一如当年。




从那天起,赵一博重新开始看月亮。




仓库里有一个镜片碎掉的天文望远镜,不知道是谁三分钟热度,在还能仰望星辰的时候购入了后陡门,在如今这个举目黄沙的世界里,夜晚谈何星星,月亮都只有朦朦胧胧的一个光亮。


赵一博重新把望远镜组装好,一手把着那摇晃的梯子,一手抱着小狗,颤颤巍巍地爬到望远镜放置的高台出,调了调望远镜的焦距,他把小狗潦草的脸摆在镜头前,赵一博也不知道狗的视力怎么样,但他还是含着笑,用逗小孩的语气说,“你看得见月亮吗?”


小狗闻言仰头看他,摆弄着自己的身子清脆地汪了一声,赵一博这回事彻底笑开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循循善诱道,“那你能看到月亮上的嫦娥姐姐吗?”

 

小狗仍旧汪汪叫着,清脆响亮,赵一博把脸埋在了他的身上,一股沙土味灌满鼻腔,他想有空应该给这个小家伙洗个澡。





蒋敦豪是率先发现赵一博养了小狗的。


发现的原因是赵一博问蒋敦豪问怎么给狗联系疫苗。


蒋敦豪理所当然地反问他为什么需要狗的疫苗。


赵一博特别自然地说,“因为我养小狗啦。”


蒋敦豪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他有点自我怀疑地说,“你指的是真实的小狗吗?四条腿会跑的那种。”


“是啊,宠物,不是养来吃的。”赵一博点头,点的比他管李昊要钱的时候还理直气壮。


蒋敦豪:今天起猛了,最遵守规矩的赵一博发疯了?


然后他们俩站在羊棚前,顶着猎猎风沙,听着咩咩羊叫,反复确认了三四遍这件事的真实性。


然后蒋敦豪沉默了。


沉默过后,他说,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开个会。


赵一博说,行。




会议记录一般都是由赵一博做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充当后陡门的秘书,大大小小的杂事都由他统筹,可是这一次会议由于他要进行主要发言,而且这段发言注定炸裂,蒋敦豪深思熟虑后,先偷偷跟李昊串通了一下,让他负责记录。


李昊一脸懵逼,但还是拿起了笔,端正坐好。


但事实上,蒋敦豪还是算少了,整场会议都相当的炸裂。


首先他作为这个安全站的老大哥率先说了赵一博养了宠物狗这件事,住赵一博隔壁不远处的鹭卓一拍大腿表示怪不得他最近老是听到狗叫,还以为是耳朵坏了出现幻听了。目击证人卓沅思索了半天,整个脸都皱在了一起,然后说自己好像看到过一只狗,在他的大棚前一闪而过,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李昊一边摁着笔一边问赵一博需不需要狗粮啊,他那里还有很多剩的,以前把红包送走的时候没舍得扔,现在都还能吃。蒋敦豪刚想说自己还做了小羊的小衣服,可以给小狗穿,然后就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心说怎么自己也跟着跑偏了。


于是他摆出了大哥的架子,正色道,“但是后陡门有规矩,现在这个年代不允许养宠物狗,如果一博一定要养,那我们需要投票决定。”


此话一出,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仿佛大家都从旧梦中脱水醒来,满身狼狈地面面相觑。



后陡门最后只剩下十几个人常住,与后陡门恶劣的生存条件有关,也与后陡门严苛的制度有关,为了维持秩序很多冷酷无情的制度颁布于后陡门这一亩三分地上,强迫所有被落差、贫困、饥饿冲昏头脑的人理智而清醒。


但也是因为这些制度后陡门才得以集中力量用两年的时间还清了创立初期欠下的债,现在可以平稳地运行自给自足。


这些制度有一半出自赵一博之手,关于养宠物这一条同样也是他当初推动的。


而如今他自己踩过了红线,所以这次投票的结果可想而知。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在这个动荡凋零的年代一起生活了五个年头,会偶尔心软,会时常不忍,可还是会在最后选择理智。


理智也是小赵老师教给后陡门的第一课。




赵一博点点头,笑了笑,他并不意外于这个结果。


在李昊准备提笔记录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说了整场会议以来的第一句话,他说,“我觉得你们应该见一见我的小狗,见了你们就知道他长得真的很像小何。”


这句话他出口之时还带着笑意,可却终是没能藏起尾音的颤抖。


一瞬间,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李昊的笔在草灰色的纸上晕出了一个墨点。



赵一博抬起头来用那双明亮而璀璨的眼睛,满怀柔情地看向每一个人,那么那么温柔的眼神,带着无尽的悲悯,却没有人敢承接住,他们纷纷别过头去,躲过那目光,像是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那似水的目光刺伤一般。


沉默裹挟着会议室里的每个人,他们隐约听见了不远处传来小狗的呜咽声,那声音断断续续,时起时伏,就像窗缝里钻进的黄沙,狠狠地刮着每个人的脸。



那是时隔多年后赵一博第一次提及何浩楠。



在心照不宣很多年后,无法否认的,后陡门的人们都或多或少的开始了对那人的遗忘。


但那人不是他们在沙土地上画下的沙画,不是被恶劣环境勾勒的岁月中简单走过的人,他是扎根在他们心中的树,不管再怎么不去提及,也不可能有人敢完全将他遗忘。


他与他们对上个时代的美好埋在一起,他与他们对人性全部的留恋纠缠在一块,盘根错节地紧紧裹住心脏,渗出来点点滴滴的血,都透着罪与罚。


当赵一博说出这个名字,这场会议的结局就注定改变了。




久久地沉默后,蒋敦豪率先举起了手,然后是李昊,之后是王一珩,直到最后一向执拗的赵小童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后来的夜里,鹭卓提着灯和蒋敦豪一起守夜,那夜黄沙中带着白雪,呼啸的寒风里一切被拉长成抓不住的碎屑,偶尔的狗吠成了这单调夜晚里唯一的慰藉。


蒋敦豪搓着手,鹭卓裹紧了透风的棉服,夜那么那么长,蒋敦豪眯着眼睛看着远方唯一发亮的存在,那是他们立在院中的巨大照灯,据说这个照灯采用了各种只有赵一博记得住名字的技术,可穿透性极强,在这种能见度下都能被天上的卫星捕捉。


蒋敦豪想到装这盏灯那天赵一博兴致勃勃的表情,幽幽叹了口气,“你觉得我们这个决定是对的吗?”


鹭卓打了个哈欠,眨眨眼睛,有些晶莹被他挤碎,掉落在桌板上,摔成一瓣一瓣。


他搓搓手,语气轻松地说,“害,大哥,现在日子比一开始好过多了,多养一只狗绝对是养得起的,过几天李昊要是想红包了都可以接回来,现在都养得起的。”


蒋敦豪抿了抿嘴,眉毛不自觉地皱起又松开,他眼中闪过了一丝迷茫,他说,“我说的不是这只小狗。”


鹭卓愣了两秒,慢慢地反应了过来,他久久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蒋敦豪的肩。


难得正经的二哥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开口低喃时仿佛带着秋风落叶的悲凉,他说,“那个决定没有对不对,只有对不起。”


“所以我也明白,你不愿意再夺走他的任何一样东西了,我们也是一样的。如果你真的狠心,就不会有这个会议,之前很多次有人犯事,你都是直接叫小童解决掉的。”


蒋敦豪吸了吸鼻子,吐出一口白气,他说,“二哥我对一博,对小何一直都有悔。”


“再怎么说小何也是弟弟啊,怎么可以让他去呢?”


“可是一博一直以来什么都不说,让我连道歉也说不出口。”


“其实我一直觉得,他从来没有原谅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他自己。”


“他愿意收留这只小狗,我并不明白对他来说,是前进了还是后退了。”


“可能既没前进也没后退吧。”鹭卓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一直把自己困在了原地。”






有了小狗之后的后陡门,眼瞅着鲜活了起来,虽然大部分时间外面的风沙都足以把低矮的小狗淹没,但偶尔风沙渐小之时,赵一博还是会把小狗抱出来溜溜。


李昊慷慨的贡献出了他以前修建的狗乐园,虽然现在已经被风沙破坏的不成样子,前几年的一场地震又塌了一大半,但是在李耕耘和赵一博的修缮下,勉强也能使用。


不过小狗还是更喜欢赵一博给他搭出来的简易小狗窝,每次在狗乐园不上一会就会汪汪叫着找赵一博来接,还有一次自己撞出了围栏想着回去,却被风沙迷了眼走丢在了半路,最后还是蒋敦豪在羊棚的角落里把他翻了出来,那次差点没把赵一博急死。


他指着那可怜巴巴的小狗,说出了他的名言,“别逼我扇你。”


每只被赵一博扇过的羊闻言都缩了缩脖子。


李昊对此表示不解,他趁赵一博不在时抱着小狗上看下看,疑惑地问他,“哎,我也没少给你吃的啊,我怎么就留不住你呢,你就那么爱他么。”


说完之后他顿了两秒,看着小狗不明所以的眼睛,他忽然听到了一句回答,从记忆中遥遥传来,那么清晰,他说,“可我就是喜欢他啊,第一眼就喜欢他,我当然要跟他回家。”


“草。”久违的李昊说了句粗口,他放下小狗遮住眼帘,小狗不解地围着他转了两圈,还拿头顶了顶他的膝盖。


“真像。”李昊喃喃道,“你可别是他的转世啊。”



“虽然再相见很好,可我还是希望你长命百岁。”


李昊不知道,这是小狗第二次听见这句话了,第一次听见的时候,那人举着他让他看月亮,他把他的泪藏在了他的毛发里,连那些说不出口的话一起,揉碎在了夜色之中。



月亮啊,我遥远的月亮。





蒋敦豪搬过来和赵一博一起住的那一天,后陡门发生了一场不算小的塌陷,塌了两处房子,陷了一处大棚,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后陡门居民们跟流沙搏斗了半天,整了热血那套,勉强抢救回来了一些财物,不至于两手空空。


穿着拖鞋抱着吉他,吃了一嘴沙的蒋敦豪面对着自己陷进地里的房子默哀了两分钟,鹭卓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走上前去拽出了一块木板,在上面手书几个大字“后陡门董事长办公室遗址”


蒋敦豪对于董事长这个词发表疑问。


李昊对办公室这个词发表疑问。


李耕耘对遗址这个词发表疑问,他表示真的不再抢救一下吗,勉强修缮一下还是可以住的。


蒋敦豪说,“三子,你想让这个家没有大哥就直说。”


李耕耘连连摆手表示不敢,自己路走窄了,顺便问同样房子塌了一半的赵小童需不需要修缮一下。


赵小童说没事,真没事,我去和李昊一起住。


李昊很疑惑,李昊说关我什么事。


蒋敦豪说没人在乎我吗?


赵一博立马举手说,大哥可以和我一起住。


众人鼓掌,表示不愧是赵秘,觉悟真高。


但赵秘家的条件真的有点差,虽然他把卫生搞得很干净,但由于过多的杂物堆叠,蒋敦豪从抱着吉他从窗子翻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无处落脚了,于是一直蹲在桌子上直到赵一博把他的破铜烂铁们分门别类后,他才勉强抬起蹲麻了的脚,站在了地板上。



挺讲究的,就这环境下赵一博还在床前铺了个地毯。


蒋敦豪刚夸了两句,赵一博就来了句小何的,蒋敦豪就闭嘴了。


他忽然觉得来跟赵一博挤还不如去跟李耕耘挤,他宁愿早睡早起。




以前也不是没来过赵一博的小房子,不过那个时候风沙还没来,房子还能从门进出,他也来过赵一博的小领地涮火锅,那个时候他满屋子的破烂还不是破烂,还都是家电,能跑能用还能互动。


现在好了没电了,这些东西都不能用了,但蒋敦豪歪着头观察了一下,发现赵一博的家电只多不少,他甚至看到了自己五年前扔掉的那个唱片机,赫然摆在角落里。


他默了默,觉得自己没有立场问正在给他铺床的赵一博为什么留着这些东西,小狗这个时候一颠一颠地跑了过来,摇摇晃晃地摇着脑袋拽他的裤脚,他跟着走了几步,看见了他的小狗窝。


小狗从里面钻了进去不知道翻找什么,露在外面的灰白尾巴使劲地上下摇晃,蒋敦豪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猜想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半晌,他从窝里面窜了出来,叼出来了一个蜜蜂小挂件,兴致勃勃地围着蒋敦豪转了几圈,仰着头示意他拿过去,尾巴都快甩出了火星。


蒋敦豪觉得心里有块角落莫名一软,他弯腰接过那个挂件,小狗雀跃地蹦了起来,来回跑动,示意他丢出去跟他玩。


在赵一博这个狭窄的家里进行丢球玩这种运动着实是有点极限挑战,蒋敦豪犹豫了几下还是没有扔出去,恰巧这时赵一博走了过来,小狗变直立起身子往他腿上扑去,全然忘记了蒋敦豪的存在。



“你还留着这个啊。”蒋敦豪说,他摇晃着手里的小蜜蜂,玩偶已经有些起球了,看得出岁月的痕迹。


“嘿嘿那不得留着。”赵一博笑到,他把随意地撸了几下小狗的脸,便把他赶回了窝里,起身攀上了梯子。


梯子尽头有一个小窗,窗沿上放着一个小型的天文望远镜。


蒋敦豪觉得那个望远镜眼熟,却也没能想起来什么时候见过,索性回身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




“感觉我好像看到月亮了,今天能见度还不错。”赵一博调整着镜片碎了一半的望远镜,眯着眼睛含糊说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蒋敦豪正在撬开了一罐他从屋里抢救出来的蚯蚓罐头,头也不抬地接话道,“你确定不是瞄准了安全站的探照灯。”


这黄沙漫天的能见度,赵一博能看见卓沅的蔬菜大棚都勉强,谈何见到月亮。


“嘿嘿也有可能。”赵一博对蒋敦豪的毒舌习以为常,听了只是弯了弯眼睛,小心翼翼地盖上了望远镜的盖子慢慢蹭到了蒋敦豪身边,拎起罐头中不明黑色物体的末端,想都不想就塞进了嘴里。


蒋敦豪的洁癖早被恶劣的环境磨灭得干干净净,于是此时只是歪着头凝望着赵一博,似乎在等他对于食物的评价。


赵一博很给面子地睁大了眼睛,竖起大拇指赞叹道,“美味啊,美味,哇,敦敦,牛啊,敦敦,怎么抢到的,每次我都只能抢到炸虫子。”


蒋敦豪皱着眉一脸嫌弃地别过脸去,“别跟我整哄小孩这一套。”


新疆人的口音并不算重,可是伴随着沙粒激烈碰撞铁皮的声音,赵一博还是听差了路,于是他乐呵呵地回答道,“那不是小何不在吗?只好把这一套用在你身上。”


蒋敦豪条件反射般回过头看向赵一博,停顿了两秒后他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说,“是吗?那我可真是谢谢你。”


赵一博也笑,弯弯的眼睛,让蒋敦豪想起了不圆满的月亮。 





其实最初月亮还是很圆满的,在他们还能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时候。


后来月亮渐渐少见了,阴晴圆缺都不太明显的时候,蒋敦豪遇见了何浩楠。




在后来的很多年里,蒋敦豪都以为自己忘记了那一幕,可是在搬到赵一博的小屋子的那天,他躺在赵一博身旁,感受着小狗柔软的毛发,忽就梦起了那一幕。


那时后陡门仍有草木,树虽干枯仍然屹立,房子还没有被沙子埋没,甚至还有水电。


就是在那样一个普通的下午,伴随着染红了天际的晚霞,何浩楠敲开了后陡门安全站的会议室门,李耕耘给他开的门。


他那时候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大衣,没戴帽子,发丝上裹着一层沙土,看到李耕耘开了门,他十分客气地开口,嗓音沙哑低沉,他说,“请问一下,可以投奔你们这个安全站吗?我看门口写着招人。”


赵一博一听说有人来投奔,扔下书就蹦了起来,大步跑向了门口,那时他们后陡门人丁凋零了不少,又弄了很多宏图伟业的目标,欠了一屁股债,正缺干活的人手。


赵一博跑到门口的时候,李耕耘刚好把何浩楠迎进来,他扯掉了覆盖在脸上的层层围巾,漏出了流畅的下颚线,和明亮的眼。


赵一博伸出手去,毫不嫌弃地接过了他沾满风尘的衣物,也不管干不干净顺手就抱在了怀里,笑得眼睛弯弯,嘴角上扬,他很自然地自我介绍,说,“我是赵一博,他是李耕耘,后面那个是我们老大蒋敦豪,欢迎你欢迎你,我们正缺人手。”


何浩楠此时已经被李耕耘摁在了椅子上,于是他抬头仰视着赵一博,望着他明亮璀璨的眼睛微微出神了片刻,后赶忙避开眼神,糯糯地说道,“我叫何浩楠,00年的,你们可以叫我小何。”


“哎呀,是弟弟啊,我们小何真可爱。”赵一博闻言又嘿嘿地乐了起来,在最初的最初他们都还没有被苦闷完全笼罩,大部分的时光里还闪烁着名为希望与快乐的宝石。


那时何浩楠微微低头,不自然地笑了笑,蒋敦豪看见他红了的耳根以为是弟弟羞涩,赶紧拽了赵一博一下,并且迅速摆出了和蔼可亲地姿态,对着何浩楠嘘寒问暖了起来。


如今蒋敦豪望着漏沙子的天花板发呆,舌头舔舔牙缝,心说敢情你小子在哪个时候就会看他脸红了,我还以为自己拯救了尴尬的弟弟,没想到那么早就当了Steve。


他翻了个身想着和赵一博说道说道此时,却只看见那人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眼下的乌青,他眉头紧锁似乎坠在了很痛苦的梦里。


蒋敦豪见状不知所措了片刻,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碎片,他试探地拍了拍手边小狗的身子,睡眼朦胧地小狗强撑着站了起来,茫然地看了看他,又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赵一博。


小狗愣了愣,然后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亲了亲赵一博的眼皮。


蒋敦豪看着他舒展的眉头,看着小狗开心地摇起了尾巴,心满意足地趴了回去。


蒋敦豪看着,久久不语,一直于一夜未曾好好安眠。




但不管好不好眠,第二日都得准时出工,哈气连天的大哥第一次早餐迟到,错过了鹭卓每日一遍的早上吃什么环节,赵一博和蒋敦豪一起喂羊时认真观察了一下蒋敦豪的黑眼圈,几次欲言又止。


蒋敦豪只好直起腰,冲他摆摆手,说,“跟你那没关系,我认床,过两天就好了。”


赵一博若有所思了一会,带着商量的语气认真说,“耕耘说床还得几天才做好,你要是实在不习惯我去睡桌子,或者你要是不习惯和狗一起睡的话,我先把小盒子关在窝里。”


蒋敦豪赶忙继续摆手,再三强调真的没关系,赵一博才点点头,一副思索的模样把这一篇翻了过去。


而此时此刻,蒋敦豪也确实想问他一个问题,顺便转移话题。



于是在羊此起彼伏的叫声,和沙子碰撞铁皮的交响乐中,蒋敦豪回头冲赵一博喊了声,“哎一博,你以前见过小盒子吗?”


赵一博条件反射般的回身,在听完问题后,愣愣地摇了摇头。


蒋敦豪说,“哦,可我觉得他好像已经认识了你很久。”


这句话他近乎喃喃自语,于是赵一博没有听见,他再次追问时,他只是敷衍地夸了几句小狗真不怕生之类的漂亮话,在赵一博一脸我家孩子就是棒的自豪笑容里低下头继续去拌羊饲料。




后几天便到了派发物资,换取新的物品的日子,鹭卓早早的把艰难培养出来的蘑菇和生菜打包装了车,由赵一博开了三天,走走停停拉着李昊和蒋敦豪去了距离最近的对接点。


蒋敦豪排队领东西的时候,李昊正跟人称兄道弟地讲价,赵一博想着去给小狗换点新鲜的狗粮,忽的瞥到了月饼。


这在记忆熟悉却油腻的食物,像一根针,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他的心,痒痒的不算疼,却足够渗出很多很多的血。


在这个气候完全乱掉的时代,六月飞雪,十二月下暴雨,都是常见的事,黄沙没完没了的遮天蔽日,他偶尔能窥见月亮也不在乎它的阴晴圆缺。


如今恍惚才知,原来那个最最圆满的月亮马上就要来临。


他快步走了过去,拿起了一个月饼,他想,再让小盒子委屈吃一段时间的过期狗粮吧。



后陡门会过春节,会过端午,甚至会过圣诞,但从来不过中秋节,在何浩楠走了之后。



赵一博从来没有询问过为什么,也从来没有提出过异议,在小狗出现在他生命之前,他甚至从不提起月亮,他不提就没人敢提,偶尔聊到了也聊不下去。


月亮的存在让后陡门不再团圆,不再圆满。



可这又怎么能怪罪月亮。



于是今年他把那个小小的月饼在晚餐时放到了桌上,然后笑着说,“中秋节快乐!”


他说完,空气凝固了片刻,鹭卓迅速反应了过来开始起哄,并摇着卓沅的肩膀夸张地质问他为什么不多做两个菜。


卓沅难得没有拆他的台,顺着他附和了几句。


赵小童擦擦手站起来说前两天换回了点野菜,现在立马炒了加个餐。


气氛热烈了起来,赵一博坐了回去。



最终那个月饼被切成了十几份,每个人分得的那一点连味道都没尝出来,陈少熙和王一珩因为月饼到底是红豆还是绿豆的吵得不可开交。


分贝大到坐在一旁的李昊直翻白眼。



在热热闹闹的氛围里,这个传统节日落下了帷幕。




那天赵一博没有爬上他的梯子去看月亮。


蒋敦豪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问他为什么。





那天夜里,已经变成上下铺的赵一博和蒋敦豪早早地上了床,意识朦胧间赵一博敲了敲蒋敦豪的床板,问他睡没睡,蒋敦豪咽了口口水,有点紧张,说,“还没有。”


赵一博的声音软软的没什么根脚,就像是在风沙中摇曳的枯草,早已没了生命却还固执着维持着原样,他说,“敦敦啊,你说月亮上会有嫦娥吗?”


“有吧。”蒋敦豪思索了一下,忐忑地说到。


赵一博笑出了一声气声,翻了个身,说,“那希望小何能跟她成为好朋友,不过小何不是很喜欢兔子,我那个时候跟他说兔子可爱,他非跟我说小狗可爱。”


“他那个时候是害怕你喜欢耕耘,他在试探你。”蒋敦豪觉得自己cpu要烧了,再这样小心翼翼,生怕踩雷地对话下去,他估计会折寿。


“我怎么会喜欢别人呢?我最喜欢他了。”赵一博轻声说,这句话如鹅毛般轻飘落下,砸在黄沙之上,却重如千斤。


是啊,蒋敦豪心想,你确实最喜欢他了,喜欢死他了。





在何浩楠没来后陡门的时候,赵一博也算是后陡门最美的一朵高岭之花,他不是那种高冷不近人情的高岭,相反他热情健谈,跟每个人都关系很好,聪明又动手能力强,解决了很多人的燃眉之急。


可是这只是表面,所有人都觉得尽管赵一博和他们无话不谈,中间仍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那层膜可比鹭卓整的那个大棚的膜坚实多了,虽然是透明的,虽然看似很好攻破,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守着赵一博所有烂掉的情绪和溃败的理智。


有人试过攻破他最后一道防线,可都被他无暇的笑容挡了回来,大败而归。



后来何浩楠来了,没人知道他是哪一天看上了赵一博,就像没人知道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他就成了赵一博的小尾巴,只要有赵一博在的地方,三米之内必有他的身影。


赵一博和蒋敦豪一起搭羊棚,他就帮忙搬钢管;赵一博帮卓沅研究土地的情况,他就在一边附和点头;赵一博研究鸡蛋如何孵出小鸡,他就帮他查资料,找一堆材料做实验。


总之有赵一博的地方就有他的一席之地,即使在蒋敦豪都能明显感觉到赵一博在冷落他的时候,他都不离不弃。


对这种行为,赵小童一针见血地评价为,舔狗。


何浩楠一听不乐意了,小嘴一撅,表示我就是公主的狗,我是骑士狗。


很好,这个发言里面的每一个字都相当炸裂,赵小童立正鼓掌,尊重祝福。




从那天起赵一博不是后陡门的高岭之花了,成为了唯一的公主。


赵一博满头问号,表示这个绰号到底是哪来的,众人静默不语,何浩楠得瑟地笑而不语。




后来他们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赵一博的那一层看不见的膜没有被何浩楠攻破,而是被他拆了收了起来,收在了自己柔软的毛发里。


他拖着他所有的坏情绪,包容他所有的小脾气,宠溺他所有的傻乎乎行为。


于是他不再需要包裹着自己的心,藏着那些扎人的东西像是藏着不见光的东西般自我消耗。


于是赵一博又从唯一的公主堕落了成了赵啾咪,赵如火,众人纷纷叹惋,小情侣乐在其中。


当然这一切也是双向的,何浩楠也从公主的忠诚小狗,堕落到公主的臭屁小狗,被赤裸裸的偏爱宠出了一堆臭毛病,还时常去挑衅陈少熙。


陈少熙无语,陈少熙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跟何浩楠说自己扛过赵一博,跟他说过我爱你的。


他跟何浩楠讲了一百遍那是兄弟情,何浩楠也要跟他决斗。


陈ber很崩溃,比当年写不出论文还崩溃。


这样艰难生存,却也鸡飞狗跳的日子结束在一道通知的公布。




每一个安全站都必须派一个人出来,去月球或者火星探索建造第二家园的可能。


这是一个非常不人性化的条例,但是在这样的年代,人又何以称之为人呢?


在自然的抹杀面前,一切都太过无力,人类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了万分之一的可能牺牲万万人都是值得的。


可是当道义落在了每个鲜活的人身上,都幻化成窒息的力量推动着人性走向崩塌,有的安全站因此发生动乱,有的安全站因此进行反叛,后被全面消解,而后陡门只是一个弹丸之地,没有任何别的办法来逃脱这条法令。


没有人主动愿意去,他们都只是在乱世中苟且偷生的普通人,科技技术就算发展到是个人都能上太空的地步,可是准备这趟旅途仍要学山一样的知识,受非人般的训练,而这些的尽头是一场极有可能有去无回的远征。


地球破败不堪,可这仍是家园,很多人仍苟延残喘,不过是因为比起死亡,活着的痛苦更加熟悉。


而去月球亦或是去火星怎么可能如广播里讲的美好动听,这一切不过是吸引小白鼠入笼的诱饵,但不论愿不愿意,小白鼠也终究要进去。



蒋敦豪想后陡门关于这个决议的会议注定痛苦而漫长,于是他事先跟赵一博说做一个表或者一个图,分析一下每个人的现状,去的优势劣势,带来的好坏后果,不要给出意见,圈定范围,只是写客观的数据。


赵一博沉着脸,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的步伐重有千斤。


那个表赵一博做了三天。


不眠不休,不见任何人。


何浩楠趴着窗子给他送东西吃,他都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何浩楠不解,委屈巴巴地去问蒋敦豪我哪惹他了吗?


蒋敦豪只是叹气,说是我想少了。


这么大压力的事,不能只交给他。


何浩楠听完了蒋敦豪的讲解,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没说什么,只是说自己要出去一趟。


蒋敦豪问他要做什么,那人神神秘秘地一笑,戴上了墨镜非常酷地哼了一声说,“找只狗。”


蒋敦豪不解,还没等他问出口,何浩楠就送给他了一鼻子尾气。


王一珩路过感慨,不愧是我哥,真是勇。


蒋敦豪瞪了他一眼,王一珩一缩脖子,立马恭维道,他怎么能这么对我们大哥,大哥我下次替你打他。


很显然,没有下次了。




赵一博做的表,非常客观,大量的数据堆叠后的分析,清晰易懂,他虽然没有明确指向任何人,可是明眼人都看懂,这个表一出来,候选名单立马缩减了不少。


可关于到底最后谁是那个倒霉蛋,争论还是如想象中来临。


有人推卸,也有人主动承担,但不论是推卸还是主动,都会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秉持着各自的私心,主观客观的因素,人情世故的杂糅,吵着所有人都一个头两个大。



这时有一个人站了起来,他说,“我去吧。”


那么轻松的语气,字和字黏黏糊糊地粘在一起,他好像在诉说一次简单的旅行。



很多人站起来反对,很多很多理由,但赵一博一直没有说话。


何浩楠挂着抹不咸不淡的笑容听这些为他争执不休的人,倚靠着桌子斜斜地站着,半晌像是听得有些腻了般,他抬了一下下巴,冲着赵一博的方向喊了一句,“赵一博,你同意不?”


他这一嗓子出来,全场登时鸦雀无声。


赵一博抬起了眼眸,深深地看了何浩楠一眼,像是一眼看完了他的一生,然后他缓缓开口,说得缓慢而沉重,他说,“我同意。”


极致的理智,极致的克制,极致的温柔与极致的爱。


何浩楠咧开嘴笑了,露出了白白的牙齿,笑得有些憨,他说,“既然如此大家还有什么反对的吗?”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再有立场出声。


蒋敦豪别过脸去,鹭卓红了眼眶,李昊捂住了脸,李耕耘重重地叹了口气。


但赵一博始终面色平静如常,他甚至可以和何浩楠相视一笑。




后来蒋敦豪回忆起那些年的细节,细细揣摩,反复咀嚼,惊觉其中悲凉。


他想在赵一博提笔写下那份分析报告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个结局。


而他没有规避这个结局,他亲手一笔一划地书写,看着那个可能成为定果。


他是否后悔过。





确定了名单,到最后的分别,还是有一百多天的时间,这一百多天里赵一博和何浩楠一起帮着后陡门种出了第一批小麦,虽然最后都上交了但也换回了不少物资;这一百多天蒋敦豪养的羊第一次成功繁衍了后代,成功改善了后陡门的经济状况,让兄弟们实实在在的吃了好几顿肉;这一百天所有人都对最后的分别闭口不谈,专心于每一件可以在一百多天出结果的事情上。


那时候大家都忙,却也留心何浩楠和赵一博的生活,何浩楠还好,出了帮忙做事情外,他整日都在学上面发下来的书籍,学习各种听都没听说过的技能,彻底把他和赵一博的小房子堆成了小仓库,让来帮忙修房子的李耕耘无处落脚。


而赵一博大部分时间都情绪稳定,只是会偶尔发疯。


这个结论是蒋敦豪做出的,在其他人看来他和任何时候一样,去蒋敦豪的羊圈帮忙,研究如何把鸡蛋变成鸡,和何浩楠整天腻腻歪歪,但是偶尔的偶尔,他还是透露出丝缕马脚。


比如那时他和蒋敦豪一起蹲在怎也种不出来麦子的田埂上,赵一博抓着头发冥思苦想,蒋敦豪陪在他身边一同叹气,死气沉沉的土地被卓沅反复旋耕了多次却仍然毫无生机,死亡的气息第一次那么明显的笼罩在了大地上,赵一博忽然说,“早知道那个时候就结个婚了。”


这个转折突兀到蒋敦豪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上一秒他们还在为脚下的土地哀叹,为此伤透了脑筋,下一秒突如其来的罗曼蒂克仿佛直接把他从黄土地拽到了千里之外。


蒋敦豪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赵一博嘿嘿笑到,说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了,然后他继续开始在地上比比划划,蒋敦豪又在瞬间从朦胧曼妙的罗曼蒂克里摔回了沙土地上,他默默地摸了摸尾椎骨,希望它仍然完好无损。


续而,缓过劲来的大哥,斟酌了一下,在赵一博连珠炮的话语间隙中艰难插入,没头没尾来了句,“现在结婚也不迟啊。”


这回轮到赵一博卡顿了一秒,然后他无所谓地笑笑,说,“算了,现在资源紧缺,时间紧迫,没这个必要。”


蒋敦豪趴在窗子上,探着脑袋,把这段话背诵给了何浩楠听,何浩楠从成堆的书籍中抬起头来,架在他鼻子上的黑框眼镜摇摇欲坠,他茫然地点了点头,说,哦,好,然后又重新低下头去,卷入知识的海洋。



所以直到他们分别那天,他们都没有被任何法律认可,任何文字记录,他们只并肩存在于所有认识他们的故人心中,以及一张张相片里,再过那么几十年,便没有人知道照片中那两个笑容灿烂的少年曾经越过了那一条线。



 

在何浩楠快要离开前的十几天了,他学完了所有要学的知识,也刚好到了农闲时期,后陡门的活少了不少,于是何浩楠彻底放飞了自我,整日和赵一博腻腻歪歪,蒋敦豪作为和他们一起喂羊的Steve,日日都想戴着墨镜,眼不见心为净。

 

那段时间里何浩楠手把手地教赵一博开车,那种车是由大卡车改装的,为了适应新的气候条件而改造的车辆,全后陡门只有何浩楠和鹭卓会开。

 

鹭卓会开只停留在传说里,蒋敦豪冒着生命的危险坐过一次他的车后,就义正言辞地命令他不许再碰车了。

 

于是后陡门物资的运输,与各个安全站的往来司机的重任,全全落在了何浩楠的身上,他这一走必然会留出这个很大的空缺,在那次会议上何浩楠就无所谓地摆手表示,开车很容易学,自己的可替代性是最强的。



关于何浩楠装模作样地考察了一圈,最后选择赵一博来当徒弟交手,众人的评价各不相同。

 

蒋敦豪皱着眉说,这小子是真不心疼老婆,开车多累啊,他居然舍得让一博做。

 

很想学开大车的王一珩表示,黑幕!大大滴黑幕!再怎么说他也比赵一博合适。

 

陈少熙让他闭嘴,不想挨何浩楠打就少说几句。

 

鹭卓兴致勃勃地说他也去观摩观摩,如果能捡起开车的技术,也好在以后帮把手。

 

在蒋敦豪幽怨的目光里,鹭卓高高兴兴地走了,不一会他面红耳赤的回来,王一珩凑上去问怎么了,鹭卓尴尬地咳了两声说不是你这个小孩子能听的。

 

“他们在开另一种车。”

 

赵小童吹了吹水杯上飘起的热气,啧啧了两声,说,“这都能是他俩play的一环,他俩真行。”




何浩楠离开的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空气中仍然弥漫的散不干净的黄沙,但是风不再那么凛冽,太阳照在裸露在外的手背上,有一点点灼热的触感。


离别的场景没有太过轰轰烈烈,何浩楠和每一个人拥抱都拥抱地十分用力,分开时那人便会掉下几滴眼泪,最后何浩楠都红着眼笑说自己好像一个饮水机开关,所有人都勾起了嘴角对他的笑话表示了认可。


每个人在和他拥抱的时候都说了很多再次见面时才应该说的话,好像何浩楠此时的每一句承诺都是一个咒语,代表着多年后符咒燃尽他一定会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可是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哈利波特了,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拯救了,他们已经过了相信童话的年纪,却还在用这样愚蠢的方法固执着留住抓不住的风。




赵一博是最后一个人,他一直安静地站在人群最后,默默等着何浩楠穿越人群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他轻轻在心里哼着一首老歌的调子,直到他站定在他的身前,艰难地微笑,冲他张开了手臂。


赵一博忽得一下笑开了,笑容灿烂如蝴蝶绚烂的翅膀,他说,“你愿意吗?”


何浩楠愣了一秒,也笑了,笑得入他们初遇般羞涩,通红的眼眶里带着落不下的情,他说,“我愿意。”


于是赵一博很快地接,“我也愿意。”


他们在亲友的见证下亲吻了彼此的唇,细密的沙在唇齿间揉搓,嵌入血肉。


直到永恒。


最后何浩楠戴上了墨镜,很酷地笑了一下,拿指腹蹭了蹭赵一博的脸颊。


他拽拽地来了一句,“Goodbye, my princess.”


在众人救命有被他装到的表情里,长腿一迈上了军车,扬长而去,消失在了茫茫大漠之中。





小盒子摇着尾巴来蹭赵一博的裤腿,他抱起他蹭了蹭他的脑袋。


“你在那边过的还好吗?”赵一博看着小狗低垂地眼睛轻声问到。


小狗呜咽一声后,就挥舞着小手往他怀里撞。


“看来你也很想我啊。”


赵一博揉了揉他的毛发,仰头瘫倒在床上。




月亮的移居实验失败了。

 

宣布这个新闻的那天,信息传达室刚好是卓沅值班,据说他信号接收到一半就流下了眼泪。

 

月亮被遗弃了。

 

月亮上的人被遗弃了。

 

在这个吃饭都成问题的年代,没有任何人可以以人道主义来要求上位者,任何一次为全人类而作出的实验直通向两个结局,一个是获得无上的荣光成为全人类的骄傲,一个是被沉重哀悼为全人类牺牲。




很多很多年过去了,还没有人成为前者,却已然立起了很多没有棺椁的墓碑。


没有人知道他的死活,也许在他被拉去集训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也许他在登上月球后不久就过世了。


知道的人不在乎,在乎的人不知道。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代死亡太简单,活着太难。



 

只是以前他还是给地下的人留下了念想,虽然满是裂纹但仍然璀璨,如今这个念想彻底碎了。




赵一博听完这一切的一切后,只是回房间里点了一根烟,那是他从旧时代里带出来最后的东西,一直被他塞在笔记本的夹缝里。

 

如今也燃成了灰烬。




那天后陡门的男人们齐齐蹲在小盒子面前,李昊甚至掏出了私藏的狗粮贿赂他,让他好好表现去哄一哄赵一博。


可小盒子还是被赵一博提着脖子放在了门口,不明所以的小狗委屈地垂着尾巴。


赵小童抱着手臂路过,蹲下来摸了摸小狗的脑袋,留下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他说,“这不是你的错,甚至不是任何人的错,可是归根结底,每个人都错了。”





后来的日子过得十分平淡,赵一博依旧每天研究把鸡蛋变成鸡,去各个大棚里帮忙,和一群羊斗智斗勇。


小盒子每天都跟着他,渐渐的渐渐的,后陡门逐渐做大做强。


做大做强有做大做强的好处,比如水资源渐渐充足了不少,小盒子可以不用和生菜一起洗澡,卓沅和陈少熙还弄了个小小的人工水塘,陈少熙不养虾的时候,赵一博就弄了几只鹅和鸭养。


一般是小盒子负责溜它们,小土狗聪明的不得了,叼着根小木棍赶起鸭来有模有样。





再后来,越来越少人知道月球上还有人存在了。




再后来上头又研究出了新的方案,要所有人搬到地下去住。


铁皮门紧紧合上,电梯一层一层的往下,风沙与阳光渐渐远去,赵一博抱着有些紧张的小盒子,莫名其妙地流下了眼泪。


蒋敦豪听到了他吸鼻子的声音,扭头去看他时,他已经把水珠沾在了狗毛上,看起来一切如常。


蒋敦豪恍惚想起那人那时临走前,拽着他来到了无人的角落里,献宝似的掏出了一个小本本,那上面事无巨细,写着很多关于赵一博的事情。


蒋敦豪翻了几眼,后之后觉地插腰感慨你每天埋头苦读,还时常早出晚归是在搞这个。


何浩楠被戳中了小心思,尴尬地挠挠脑袋,打了个哈哈,然后继续神神秘秘地揽着蒋敦豪的肩跟他说,如果有一天有一只小狗找上门来,一定不要拒绝他。


蒋敦豪一直以为那只小狗是何浩楠的自喻,毕竟公主和小狗是赵一博和他的小情趣,没想到真的是一只狗,他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那只小狗到底吃了多少苦,走了多远的路,才能在五年之后宛如从天而降般来到了他们身边。


他误解了何浩楠的嘱托,却也庆幸自己没有赶走这只狗。


不然他将悔恨终身。




 

那个望远镜被赵一博留在了地上,它是何浩楠在得知自己被分配到了月亮上的时候从后陡门的角落里翻出来的,那个时候他饶有兴致地把它翻新了一遍,调试了很久才能让它在风沙较小的时候,勉强捕捉到月亮的影子,他把它放置在了赵一博房间的最高处,这样即便在天气不好的时候,赵一博抬头看到了它,也能像看到月亮般想起自己。

 

他把这一切解释给赵一博听的时候,那人眼眶红得宛如滴血,他看着他灵活地奔下梯子,宛如雀跃的小狗自豪地扑向他,他张开双臂,和自己的月亮撞了满怀。

 

此生不会再有拥抱如此般热烈。

  

火焰从心底燃烧,爬遍肌肤的每个角落,他虔诚地仰头,那人亦如神明垂眸,唇齿相亲,咬破的嘴角,泪水与血。

 

书卷滚落在桌旁,摆满的废旧物品被碰地到处都是,呼吸炽热,气息浓烈,灌满了这个狭窄的房间。

  

身影摇晃,梯子倾斜,刚刚摆好的望远镜滚落而下,镜片破碎的声音却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月亮也曾为谁而坠落,月亮也曾被谁拥入怀中,永久私有。




赵一博一直记得那一天,那一天是阳历九月的中旬,却是农历的八月十五,人世间最最圆满的月亮,最最圆满的瞬间。






后来,离开时,赵一博认认真真和那个望远镜道别,仔细地擦拭了它碎掉的镜片,扭紧了每一根螺丝。

 

最后轻轻跟它说了再见。


“再见,月亮。”






搬到地下去,彻底不需要自给自足了,一切都由上头统一派发,一切娱乐活动都统一管理,人需要做的只是活着,然后繁衍后代,传递火种。


可是任何时代都要有书籍,有诗歌,有文学,即便是在这样只需要活着的时代。


虽然赵一博是一个实打实的理工男,但真的在这个教师资源匮乏的时代,捡起了支教那些年的经验,抱着上头发的课本上了岗。

 

虽然他的教学任务极其简单,但他还是认真备课,认真回答幼小的孩童提出的所有问题。


此时小狗已经上了些年岁,不再如小时候那般活泼好动,赵一博出门上课时它就安静的趴在集中地的平台前,听有时候是蒋敦豪,有时候是王一珩的歌声,鹭卓偶尔会蹲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听,偶尔陈少熙会陪他玩玩扔蜜蜂玩偶的小游戏。


赵一博偶尔也会在下班后来听歌,他一般会点一首凤凰传奇的《月亮之上》。


时间基本都在晚饭之后,不少邻里会伴随着他点的歌,进行一番舞蹈。


小狗会跟着一起跳。



 


 




“小灶老师,为什么画画一定要把天空画成蓝色啊?”


“因为天空是蓝色的啊,天上会有一朵朵的白云,像绵羊一样。”


“啊……可是我以前看见的天空都是黄色的,小灶老师,你是不是骗我们的,书本是不是也骗我们。”


“不是的,是因为沙子阻挡我们才看不见蓝色的天空。”


“那我们怎么才能看到蓝色的天空呢?”


“我们可以一直向上飞,飞到足够高天空就变蓝了,乐乐,你那天不是问小赵老师的梦想是什么吗?小赵老师今天偷偷告诉你。”


“好,我一定保守秘密,说出去的话我就每天吃一嘴沙。”


“好啊,小赵老师的梦想啊就是有一天可以长出翅膀,一直向上飞,飞到天空变蓝,再见月亮。”



 







 




1、本文叫再见月亮,与我之前写的追上月亮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想来想去还是比较想用月亮这个意象


2、写这么长并非我的本意,这个大背景下真的能加太多故事了,而我又埋了很多的伏笔,需要过长的篇幅进行回收(而且我也实在想给小何多加点戏),然后就把我自己写得心力交瘁,感慨了半天自己老了,不是巅峰时期了。


3、“Goodbye, my princess”,小说东宫的英文名,当我写出这句话,我想这个结局注定be


4、最后小赵老师和乐乐的对话,灵感来源于电影《一直游到海水变蓝》


5、有一个再次相见的隐藏结局,其实想把它当作he的大结局,但总觉得放在正文里有点破坏意境,于是放在了彩蛋里 

6、“在他千百个过去世的修行中,他唯一所消灭的,是自己的烦恼与我执,他从未伤害过任何一个众生。”  ——《维摩诘经》导读

(于发文两天后补充一段话,我想这段话应该出现在文章末尾,作为必要说明,解释为什么那些年里小赵对小何只字不提)

綿雨sue

淺談《待到重逢時 UWMA》P1

這篇對本劇的一些細節分析以及透過觀察所得出的一些小總結,角色分析主要寫dean和pharm,如果有空間也可以下次再寫kornin/winteam~

~長文慎入~


以下實屬淺見,歡迎大家留言公開討論💕


故事題材

一個關於前世今生的故事,主角因紅線牽引下在今生再次相遇,能把握多次相愛的機會,同時亦將前世的心結解開,化解前世的怨恨與執著,明白何謂真正的愛。

[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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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一開始以korn和In輕生的悲劇結局作開端,萬萬想不到這一次的終結亦是另一個開端,紅線的牽引將這註定相愛的命運帶到dean和pharm身上


前世的記憶將一直尋找著彼此的他們緊緊綁在一起,命...

這篇對本劇的一些細節分析以及透過觀察所得出的一些小總結,角色分析主要寫dean和pharm,如果有空間也可以下次再寫kornin/winteam~

~長文慎入~


以下實屬淺見,歡迎大家留言公開討論💕



故事題材

一個關於前世今生的故事,主角因紅線牽引下在今生再次相遇,能把握多次相愛的機會,同時亦將前世的心結解開,化解前世的怨恨與執著,明白何謂真正的愛。



故事一開始以korn和In輕生的悲劇結局作開端,萬萬想不到這一次的終結亦是另一個開端,紅線的牽引將這註定相愛的命運帶到dean和pharm身上


前世的記憶將一直尋找著彼此的他們緊緊綁在一起,命運將他們的距離越推越近。


二人第一次見面時在心中的那種莫名的悲傷與悸動;打從心底害怕靠近他卻又一直止不住傾心於他的矛盾心情;碰上彼此雙眼那刻的熟悉感覺…


由EP1開始就直讓人忍不住好奇他們前也到底經歷了什麼,每次發現前世與今生重疊的畫面都感覺自己打開了彩蛋


對啊!前世也是這樣!


以下是一個小細節:

Ep3 pharm在宿舍替dean準備的水是盛有苿莉花的


Ep12 dean的外祖母P An家裡盛的水也是有茉莉的


因為pharm前世(即in)和P An是姐弟關係,在同一家庭長大相信有些習慣也是不會改變的

而且每一集前世的回憶浮現也是我看劇時的期待,感覺自己和主角一起將回憶碎片拼砌,對主角的感受又有另一番更深的體會


這種撲朔迷離又連連帶來驚喜的劇情把觀眾往這劇推得更深了!!



情感處理(deanpharm)

交代kornin和deanpharm的故事,劇集依據小說同樣以插敘去交代,正如以上所說觀察到前世今生重疊的那種雞皮疙瘩的感覺,真的太刺激了


Cr:lazysheep 
此外,每一位演員也將角色的情感變化拿捏得很好,一邊說說主角的感情變化,再一邊細嚼他們的演技吧~

Pharm

初次見面對dean除了有種熟悉,想和他親近的感覺,更多是恐懼,因為前世in親眼見證自己的愛人korn在他面前死去,感受過一次失去的痛,當在今世二人再遇見,pharm心底裡會害怕遇見他,亦害怕命運會再次重演

Ep2 pharm承認即使知道dean就是他從小一直想起的那個人,但對dean仍是有種莫名的害怕

(上圖為順序Ep1到Ep3的截圖)

每一個眼神都滲透著pharm對dean那一份沉重的感情,明明只是頭三集,但在演員的演技上也感受到他們角色之間的感情


後來pharm和dean確認了感情後,展開了一系列甜蜜蜜的撒狗糧,pharm可謂完全陷入了愛河,讓他的P dean牽著鼻子走


眼裡傾出的盡是滿滿的愛意和傾慕,也是因為pharm末曾記起全部前世的記憶,盡管他依舊被惡夢纏繞,但和dean一起以後,dean給予的安全感和溫暖彷彿將一切悲傷掃走


在未知道真相的pharm就是一個單純陷在愛河的戀愛傻瓜,想滿足他男友的一切合理要求,想自己成為他的依靠,想給予他所有的溫柔…


Dean

不同於pharm他對於pharm也只是感到熟悉和傷心,他的淚水更多是對他們前世的遺憾和對pharm的思念


因在前世korn是比in先死去,他並不知道in會隨他而去,他只是想脫離痛苦,所以在他的腦海裡剩下的只有和in的快樂回憶

每次夢見他們也是幸福的畫面和回憶

只是後來他終於記起了所有前世的記憶,知道自己是korn,也知道因為korn自私的決定導致了in的死亡,更令到今世的pharm每晚要被惡夢煎熬,而且患上了過度換氣


當dean得知前世的真相越多,dean對pharm就不只是愛,當中更夾雜了對pharm的歉疚和痛心


在Ep9足以看到他們看對方眼神的分別


Pharm完全是戀愛中的幸福男孩,而dean的眼中則帶著沉重和愧疚

可以看到演員對角色感情的揣摩十分足夠,將dean和pharm的情感變化清晰的表達出來

除了以上所說因為前世而改變的感情外,作為情侶他們也由一開始的羞澀到後來彼此信任,感情是逐步遞進的

Ep6➡️Ep13

羞澀靦腆的目光到彼此信任堅定的眼神


像是見證了一埸美滿的愛情。

角色清晰的情感變化呈現是劇中的亮點之一,讓人感到甜蜜之餘也感到很暖心和感動



節奏

相信大家都能夠發現這部劇的節奏較慢


其實劇情的推進速度也是因為各個角色感情細節處理得十分細膩,亦不會為了趕劇情而忽略某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場境


例如:EP3 pharm在dean到了他宿舍以後趕著梳洗的一幕,慌張的神情和動作足以表達到pharm對dean的焦慮和期待


此外,很多時候對白與對白之間也有許多的空白或停頓,這些時候通常是讓演員們利用他們的演技去發揮,而不得不說每一個空白都是恰到好處的


例如


Ep3

In的摯友談起In而淚灑當場,哭得一個歇斯底里,最後其他朋友離開後,他仍留在原地拿著己故好友In的功課,看向半空緩緩開口說


「我還在等你的成品試食」

「我還在等…」


那一段空白彷彿是訴說著他對摮友的思念和悲傷根本不能夠用言語來形容,如果朋友的安慰能讓他放下傷痛,他也不會留下原地獨個悲傷,獨個想念


叧外在EP11裡dean讓pharm吃P an煮的酸咖喱那一幕,P new在一段reaction的片裡說過那幕本來fluke只需捉住ohm的手說:「那麼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作結就可以了

但fluke在拍的時候自己發揮,重複吃完哭兩次,而這個額外的戲份亦呈現了在觀眾眼前


(Fluke這額外加的戲份真的促成了我的淚點😭)


此外本劇的一大特色就是讓眼神去交代一切,很多埸戲也是有一半時間沒有對白只有眼神的交流

Ep2

二人首次於今世碰上彼此已經追尋很久的雙目,淚水亦隨著前世的回憶湧出


Ep7

知悉對方就是在夢中的人,他們終於在今世如承諾般再次找到對方,再次遇見,眼中透露的是喜悅和感動


Ep14

 In被alin問到會否和他愛的人結婚,他先是一愣,後來苦笑著說「我希望我可以」

但in臉上漸漸消漸的笑容和沉默亦代表着他心底裡已經清楚知道的答案,這永遠不會發生。


pharm醒來後看到前世的侄女alin一時驚慌,害怕想要離開,然而定過神來則開始看著這位在記憶中一直是小女孩的alin如今已經長大成成熟漂亮的女人了,眼中的徬惶消散,透露的是in對親愛的侄女的思念


P new給予演員發揮和放膽嘗試的機會,與一顆想呈現出最原始不經太多修剪的故事的心,再加上演員到位的演技發揮,令劇情充滿了張力,造就了許多讓觀眾感動的一幕又一幕👏🏻



下次P2會談談:選角,拍攝,音樂和劇本

如果可以也能寫上其他角色的感情分析

但若太長就要分到P3了


歡迎大家在留言給予意見和一起討論哦🙆🏻‍♀️💕











柚柚🥕

我太爱这个奶呼呼的宝贝了呜呜呜

我太爱这个奶呼呼的宝贝了呜呜呜

唐风

跟吴邪吵架了怎么办

*瓶仔在线哄小狗。

*腻腻歪歪小短篇,祝各位白色情人节快乐嘻嘻!

  


  “妈,我回来了!”我进门喊了一声,低下头换拖鞋。


  “回来啦小邪,同学聚会怎么样呀?”老妈在客厅漫不经心地应道,眼睛仍旧盯着电视,脸上洋溢着意味不明的笑,就是那种偶然看见我和闷油瓶腻歪时的姨母笑。也不知道她最近又开始看什么脑残甜宠剧了。


  “挺好的,”我回了她一句,随即问道,“小哥呢?”


  今晚我出去同学聚会,老爸去外地参加学术会议,老妈说想出去逛街,又不愿意一个人去。闷油瓶就主动说陪她。我怀疑她就是想让闷油瓶当她的出街门面装饰品,类似于有人出门非要戴个几十万百达翡丽或者十几万爱马仕一...

*瓶仔在线哄小狗。

*腻腻歪歪小短篇,祝各位白色情人节快乐嘻嘻!

  


  “妈,我回来了!”我进门喊了一声,低下头换拖鞋。


  “回来啦小邪,同学聚会怎么样呀?”老妈在客厅漫不经心地应道,眼睛仍旧盯着电视,脸上洋溢着意味不明的笑,就是那种偶然看见我和闷油瓶腻歪时的姨母笑。也不知道她最近又开始看什么脑残甜宠剧了。


  “挺好的,”我回了她一句,随即问道,“小哥呢?”


  今晚我出去同学聚会,老爸去外地参加学术会议,老妈说想出去逛街,又不愿意一个人去。闷油瓶就主动说陪她。我怀疑她就是想让闷油瓶当她的出街门面装饰品,类似于有人出门非要戴个几十万百达翡丽或者十几万爱马仕一样。


  “不知道啊,还没回呢。”她随口说道。


  “没回?楼下提购物战利品呢?”我换好鞋走了过去。


  “不是啊”,老妈摇摇头,“我们吃完饭逛街逛到一半,他就跟他几个朋友走了。”


  “什么?!”我一听,整个人都炸了起来,把老妈吓了一跳。“他哪来的朋友?!胖子?小花?瞎子?秀秀?”


  “你干嘛啊,大惊小怪的,”老妈拍了拍心口瞪我一眼,“都不是。我也不认识。一对儿小情侣,好像是他远房亲戚,郎才女貌,哎呦怪好看的呢。”


  我去,不会是张海盐和张海杏吧!我心里暗骂了一句,“男的是不是公子哥儿打扮,女的很高,身材不错?”


  “对呀对呀,”老妈点了点头,“你认识呀!”


  “认识。”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娘的这群阴魂不散的张家人,拐人拐到老子眼皮子底下来了。


  老妈见我面色不善,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儿吧?”


  “怎么没事!”我压着火,“你怎么还让他走了呢!他不是陪你逛街吗!”


  “那有什么嘛,灵儿有他自己的事,就让他去嘛。你怎么管这么多。我正好要回家追剧,”老妈又露出一脸姨母笑的凑了上来,“哎呀我跟你讲,最近我追的这个电视剧很是好看,里面这个男主角——”


  “您慢慢看!”我赶忙打断了她,拒绝吃下这口安利。我现在整个人烦的很,满脑子都是那个挨千刀的闷油瓶。


  这时,两下极有规律的敲门声响了起来。一听就是那个死鬼。


  “哎呦,是灵儿回来了!”老妈从沙发上迅速起身,去门口开门迎他,连电视剧也不看了。


  不是,这人怎么还有两幅嘴脸呢?怎么我回来她连头都懒得转?我无语地盯着老妈雀跃的背影,顿时觉得人心凉薄。


  “妈。”闷油瓶在门口乖巧地叫了一声,然后抬头看到了面色不善的我,一时愣了一下。


  我什么也没说,铁青着脸就回了房间。我在书桌前以一种兴师问罪的态势摊开手脚坐了下来,手指敲着桌面,内心默默倒计时。


  老子给他三十秒的时间进来给我一个解释。


  数到第二十五秒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不对啊,现在在疫情中,洗个手都要二十秒。算了,老子给他一分钟的时间吧。


  到第五十五秒的时候,我忽然又想到,以闷油瓶的乖巧,肯定还得跟老妈闲扯上几句。那就给他三分钟吧!最后的期限,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直到第五分钟,闷油瓶还是没有进来找我。我感觉整个人都要炸了。


  我起身怒气冲冲地走出房门,我倒要看看他在忙些什么,为什么还不来给老子一个解释!


  一到客厅,就见他们娘儿俩居然一起坐在电视机前看脑残甜宠剧。老妈还时不时给闷油瓶解释一下人物关系,之前产生过哪些误会,等等。闷油瓶听的十分认真,还不时点点头。


  我简直要当场昏厥。


  “你!”我大声冲着闷油瓶嚷了一句,“给我过来!”


  老妈和闷油瓶都被我吓了一跳,一齐转头看向我。闷油瓶迷茫地眨了眨眼,求助性地看向了老妈。老妈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我转身往房间走,为了表达愤怒,我把拖鞋跺地震天响。闷油瓶起身老老实实地跟在我身后,也进了房间。进来后还不忘轻轻地把门带上。


  “吴邪,你怎么了?”他问道。


  “我怎么了你心里没数吗?!”我压着火说道。不管再怎么生气,我好像也很难对着闷油瓶大吼大叫。


  他垂下了眼,似乎是在思考,而后抬眼看着我说道:“是因为我见张海盐和张海杏?”


  我沉默。他困惑地看着我,“我之前也见过他们啊。你也见过。”


  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生气当然不是因为你见他们!”


  闷油瓶皱了皱眉,又想了想,然后说道:“是因为我陪妈看电视剧?我知道你不喜欢看电视剧,但是妈想看,我才陪她的。”


  什么?!我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他。


  我真的服了这个闷油瓶了。他那非人的大脑果然不是我这个凡人可以摸透的。


  我正待发作,话还在嘴边上呢,就见他忽然转身拉开门走了。动作干脆利落,把我一个人扔在了当场,十分之尴尬。


  我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敢在我们吵架吵到最关键的时候就这么扭头走了。我的天,十几年前在蛇沼的时候我们吵架,他都没有抛下我扭头走人!


  是我年老色衰了吗?是我们感情进入消耗期了吗?


  正在我对我和闷油瓶现在的感情产生灵魂质问的时候,老妈走了进来,一开口就责备我道:“你怎么回事!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都是我和你爸给你惯的这臭脾气!看把灵儿气得,都离家出走了!”


  我委屈的要死。我那火还没来得及发呢他就跑了,他气个鬼啊。


  老妈回了客厅,我原地抓狂了一会儿,然后才默默地挪去了老妈身边,想让她给闷油瓶打个电话。我实在是有点放心不下,但愿他只是出门在家门口吹吹晚风。


  铃声在玄关处响起——他的电话在他的外套口袋里,而他出门没穿外套。


  这下我有点着急了。


  老妈见状安慰道,“哎呀没事,男人嘛,出去遛个弯冷静冷静自己就会回来了。”


  可闷油瓶不是一般男人啊。我心里七上八下。


  回到房间,我心情郁闷,便关了灯自己在床上躺了下来。老妈说的对啊,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干嘛跟闷油瓶急啊。他要是又——


  我不敢想下去。

  掏出手机,我定了个六小时的闹铃,然后把界面转到了胖子号码的呼出页面上,打算一到点闷油瓶要是还没回的话,就给胖子打电话,让他赶来杭州一起找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夜渐渐深了,四周都安静了下来。我抵抗不住困意,便打起盹来。

  迷迷糊糊中,我忽然听到窗户那边有动静。我睁眼看去,就见一个人影挂在窗边。我瞬间清醒过来。


  城市里肯定没有粽子。我去,这是招贼了?


  我缓缓起身,然后拿起了床头柜上放着的玻璃杯,打算等这人一进来就先下手为强。


  不过——等等,这人的身形怎么这么熟悉呢?


  我忽然一下子想到,他娘的,我们家在七楼,除了闷油瓶还有谁敢爬这么高!我困惑地看着黑暗中的人影,这家伙又干嘛呢?他那个瓶子里装的究竟是油还是浆糊啊?不能敲门吗?


  人进来以后,我刚准备开灯就被他按住了手。


  “别开灯!”他说道。


  “干嘛呀,你怎么不走正门呢?”我没好气。


  “怕吵到你们睡觉。”他老老实实的说。


  我无语。谁让人家艺高人胆大呢。“你大晚上的干嘛去了?”


  “看。”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发着光的东西。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装满了萤火虫的玻璃瓶!


  “你、你从哪儿弄的?!”我震惊地问道。


  “西溪湿地。”他说道。萤火虫发出的淡淡的光撒在了他的脸上,显得格外温柔。我能看出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带了些小忐忑,“对不起。”


  我呆了呆,然后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奈的问道:“这是给我道歉用的?”


  他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我算了算时间,又看了看他一头的汗,知道他应该是一路跑着去了西溪湿地,“你翻山越岭的,就为了给我逮萤火虫?谁教你的?”


  闷油瓶点点头,而后认真地说道:“电视剧里就是这样的。”


  这脑残电视剧!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了一句。


  抬手擦了擦他的汗,我有些心疼,便嗔怪道:“我又不是电视里那种可爱小女生!以后别干这种事了,累坏了怎么办啊。”


  闷油瓶看着我眨了眨眼,然后摇摇头,“你也可爱。”


  我一下语塞,顿时觉得脸有点烫。


  接过他手里的萤火瓶,我认真地欣赏了起来。心里又感动又无奈。


  我们俩就这样在黑暗里对着萤火瓶看了好久,而后我终于忍不住,便放下瓶子,双手环住他的腰,紧紧抱住了他。

  抱了他一会儿,我才在他怀里闷闷地说道,“对了,这萤火虫其实不能放在瓶子里太久的,会死的。小哥,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不过我们还是把它们放了吧。”


  不用什么萤火瓶。我只要一个闷油瓶就够了。


  他闻言点了点头,松开我拿起瓶子就往窗边走。

  “等等!”我叫住了他,“放生之前我要先拍个照发朋友圈显摆一下。”

  闷油瓶无奈而又宠溺的看了我一眼,主动把瓶子举到了合适的高度。



  “小哥,”我们俩靠在一起,看着萤火虫渐渐飞远,“我其实今天不是气你,我是担心。杭州交通情况复杂,我怕你走丢了,找不回来家。”


  “不会。”他说道,而后忽然朝楼下一处大树看了过去。


  我顿时心生警惕,“怎么了,那边有什么东西吗?人还是鬼?”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眼神像在看一只没理由乱叫的小奶狗,那意思就是虽然不知道你在搞什么,但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就这样吧。


  我见状识趣地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


  “那里,我待过。”他说道。


  “那里?你说那个大树底下呀?”我有些吃惊。难不成他一来我家就跑楼下大树那里抽烟?没必要啊,去阳台就行了呀。


  他点头,“十几年前的时候。”


  我闻言一愣。


  “十几年前,我就知道怎么回家了。不会走丢。”

  

  「Fin.」



文后碎碎念。

关于结尾这里,源于我看到的一个同人图。

画的是本传的瓶仔站在吴邪楼下,看向他房间的窗户。

时间是夜里,周围是一片漆黑,只有吴邪房里的灯光透过窗户洒了下来。

那是张起灵唯一的光。


柳壮壮的鱼缸

平生只有双行泪,半为苍生半美人。


终于画完武侠pa_(¦3」∠)_

平生只有双行泪,半为苍生半美人。




终于画完武侠pa_(¦3」∠)_

Little顧

不知道有没有人发过,二刷的时候发现的,水壶上绑了朵花呢,太可爱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发过,二刷的时候发现的,水壶上绑了朵花呢,太可爱了

除了超龄一无所有

【黑花/瓶邪】老公你说句话啊

*沙雕售后 时常因为小哥说话太少而不好意思打瓶邪tag


胖子回北京办事,吴邪和张起灵也跟着一起来了,到了饭点,就是解雨臣的请客吃饭时间,正好黑瞎子在附近开滴滴,就过来把他们接上了。


黑瞎子一脸看热闹的看着王胖子挤进了副驾驶,油腔滑调的背台词:“您好,感谢选择专车服务,您的行程即将出发,请系好安全带。”


吴邪在后面向张起灵挤眉弄眼的示意他看看黑瞎子多么装模作样。


黑瞎子从后视镜里看见,机械的背完台词,一秒都没闲着,就开始和王胖子挤兑后座的两个人:“哎,你看,好心没好报,你为了俩人坐的舒坦点自己挤在危险的副驾驶,人家俩在后面还是...

*沙雕售后 时常因为小哥说话太少而不好意思打瓶邪tag


胖子回北京办事,吴邪和张起灵也跟着一起来了,到了饭点,就是解雨臣的请客吃饭时间,正好黑瞎子在附近开滴滴,就过来把他们接上了。

 

黑瞎子一脸看热闹的看着王胖子挤进了副驾驶,油腔滑调的背台词:“您好,感谢选择专车服务,您的行程即将出发,请系好安全带。”

 

吴邪在后面向张起灵挤眉弄眼的示意他看看黑瞎子多么装模作样。

 

黑瞎子从后视镜里看见,机械的背完台词,一秒都没闲着,就开始和王胖子挤兑后座的两个人:“哎,你看,好心没好报,你为了俩人坐的舒坦点自己挤在危险的副驾驶,人家俩在后面还是挤得水乳交融。”

 

王胖子也和他贫:“嗨,习惯了,水乳交融算什么,下一步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待会儿别走大道,长安街的摄像头那么清楚,再给拍下来。”

 

吴邪在后面气得踹胖子座位,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就是不停,张起灵屹然不动的坐在后面看着车顶发呆,吴邪看他不说话,自己也只好收声。

 

黑瞎子咯咯的乐,突然来了个电话,他挂着蓝牙耳机,顺手接起来了,那头不知道是谁,但黑瞎子的声音立刻低了八度,语气正经了起来。

 

“嗯,接到了。”

 

“知道。”

 

“你饿了就先吃。”

 

说完这些黑瞎子还低声笑了一下,笑得副驾驶上的王胖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看他似乎打完电话,胖子就开口调侃他:“可以啊兄弟,川剧变脸啊,对面谁啊你至于装成这样。”

 

黑瞎子呵呵的笑:“老板,老板。”

 

黑瞎子下了环线,在几个胡同里一阵乱窜,最终停在一个气派的四合院前面,吴邪熟悉解雨臣的作风,就连请客都要来这种隐蔽的私房菜馆。

 

他们进了门,被引到隔间,解雨臣已经坐在里面喝茶了,看到他们来,就朝他们歪头笑了一下,示意他们坐。

 

黑瞎子自然而然地坐到了解雨臣身边,解雨臣没有看他,抬手给他的茶杯里添了茶,然后把茶壶放回了桌子上。

 

王胖子不说解雨臣两句不舒服:“我说你避那两位的嫌也就算了,怎么不给胖爷我倒?哦,我看你是对我们英俊潇洒瞎哥哥有什么想法吧——”

 

解雨臣笑着抬头看他一眼:“管得着吗。”黑瞎子坐在他旁边喝了口茶,一直咧着嘴笑。

 

胖子非要叫一箱酒喝,解雨臣没拦着他,酒上来以后王胖子又积极的给各位倒酒,张起灵喝不喝看心情,吴邪挺开心,答应陪他喝一点,解雨臣捂住自己的杯子,他平常是不太喝酒的,胖子摇摇头也就算了,到了黑瞎子,王胖子刚要给他倒上,解雨臣就幽幽道:“他开车,不喝。”

 

王胖子啧了一声:“你看看你,怎么天天破坏我们老爷们的雅兴,你又不喝,你开回去呗,或者叫个代驾。”

 

话音刚落,一个海鲜拼盘上来了,解雨臣又道:“海鲜配啤酒会痛风。”

 

王胖子骂道:“你以为我们铁骨铮铮黑大爷和你一样活得那么仔细,当初挨枪子被粽子抓的时候,眉头都他妈的没皱过,现在怕痛风——”

 

说罢,看向黑瞎子,解雨臣也转头看黑瞎子,黑瞎子呵呵一笑:“我怕痛风。”

 

王胖子骂骂咧咧的坐下了,说黑瞎子意志不坚定,这才相处了多久,就和大资本家同流合污,忘记了被压榨的生活吗。

 

吴邪看他们两个一起出现的时候很少,即使是他拜在黑瞎子门下学艺的那段时间,解雨臣也不和他一起出现,总是吴邪去了他就走,或者吴邪走了他再去,当时吴邪自己快疯了,没空管他们,现在仔细想想,还真生出点好奇心。

 

他开口措辞很久,张起灵看他端着酒杯张着嘴很久没说话,可能是以为他卡住了,默默的挑了一筷子鱼肉放在了他的嘴里。

 

吴邪咽下去张起灵的鱼肉,感觉到信心倍增,于是开口问道:“以前没看出来,你们俩还挺默契,平时经常在一起工作吗?”

 

张起灵转头看了他一眼。

 

解雨臣淡定的把鱼转到自己这边来:“没啊,我们解家是不允许我像你一样浪费资源的,工作也是分头行动的,我们俩一起出现,不吓人吗?”

 

吴邪被噎了一句,也不再多问,反倒是胖子继续挑衅解雨臣:“你怎么就不懂我们小吴的暗示呢,人家现在谈了恋爱,体会到了恋爱的美妙,吃个鱼都有人挑刺,想劝你们也谈个恋爱呢——”

 

胖子学的扭扭捏捏,吴邪气得从桌子地下踹他,解雨臣乐了,用公筷灵巧的挑起一筷子鱼肉放进胖子的盘子里,黑瞎子看着他的手,解雨臣转头看了看他,剥了盘子里的虾,夹给了他。

 

胖子喝了一口啤酒,开始原地相亲:“要我说,你俩也就别挑了,你俩这个脾气,这个性格,也就凑在一起能互相折磨折磨,要不就凑活凑活得了,虽说不能琴瑟和谐,但也算是个伴——听过来人的,准没错!”

 

黑瞎子笑道:“哟,原来您也算过来人,传授一下是怎么屡战屡败的呗。”

 

胖子啧了一声,又开始鸡汤:“你看他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人啊,即使事儿逼像阿花,也扛不住人对他好啊!阿花你喜欢什么——你喜欢花!这样,瞎子,待会儿你就去街上把卖花阿姨的桶包圆了,你看他感不感动!”

 

黑瞎子一直乐,解雨臣也在旁边憋笑,转头对黑瞎子道:“尽量感动。”

 

王胖子还在侃侃而谈:“现在都流行那个什么,最萌身高差,最萌体型差,你看你俩都符合啊,哦,你俩还多一个——最萌贫富差!你看看!多好!”

 

吴邪知道小花总因为外貌被人调侃,怕他不高兴,踢了踢王胖子:“干什么呢,强扭的瓜不甜。”

 

张起灵转头看了他一眼。

 

黑瞎子接话道:“子非瓜,安知瓜不想被扭啊。”

 

解雨臣轻笑着低下头扒虾。

 

酒足饭饱,解雨臣邀请他们去他四环旁的别墅喝下午茶,自然的坐上副驾驶,胖子只好挤在后面,拐弯的时候把吴邪挤得直往张起灵身上贴。

 

“我给你们磨点咖啡喝。”解雨臣道。

 

“嗯,他饭只会煮泡面,咖啡倒是磨得不错。”黑瞎子笑着接话。

 

两个人坐在前面,吴邪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眼神交汇,忧心忡忡,生怕二位大神哪句话不对头打起来,张起灵转头看着忧虑的他。

 

送到别墅区门口,黑瞎子说有事儿先走了,解雨臣说小区里绿化很好,还有天鹅和鹿,可以走一走,也没对黑瞎子做过多的挽留,胖子有点上头,还在嘱咐黑瞎子:”买花啊买花,保你今晚就能一步到位!“黑瞎子笑着点头。

 

几个人在豪华别墅区溜达了一会儿,到了解雨臣的独栋别墅,解雨臣说他们也不常来,只是时不时的来住一下。

 

吴邪对门相当敏感,迅速捕捉到了关键词。们?

 

解雨臣开了门,让他们在沙发上稍等,自己找了一圈东西,似乎没找到,拨出了一个电话,开口就问:“咱们家那咖啡粉,你给我放哪儿了,上个月我刚让秘书买的那袋。”

 

“嗯,找到了,怎么放那里去了,我完全没有印象。”

 

“别胡说了。”解雨臣笑了一下,抿了抿嘴唇。

 

吴邪意识到,事情越来越不对,他作为一个真正的过来人,他熟悉解雨臣的表情,这么亲昵的语气,电话那头一定是和解雨臣及其亲密的人。

 

吴邪横了一眼还在说着房间分配的王胖子,他絮絮叨叨的说,房子大好啊,我终于可以睡个清净的觉了,到时候你和小哥住这间,阿花和阿瞎住那间,南瞎北哑一较长短,小五爷小九爷一较深浅,你们互相较量,我安生睡觉——

 

吴邪只好开口提醒道:“我觉得小花有问题,我感觉他可能——有男朋友了。”

 

张起灵看了吴邪一眼。

 

胖子说你疑神疑鬼的毛病怎么还没好,就这么几个人厮混在一起,他要是有个圈外男友你不知道我不知道,瞎子天天在北京,他还能不知道?

 

吴邪刚想反驳,茶几上解雨臣的工作用电话响了,解雨臣从厨房走出来接。

 

“嗯,好的,正好今天下午先生过去一趟,你给他让他带过来吧,好。”

 

吴邪忍不住了,开口问:“小花,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解雨臣笑了:“还有什么意思,我先生的那个先生啊,别急,他马上回来了。”

 

说罢自顾自的回去继续磨咖啡了。

 

吴邪和王胖子面面相觑,张起灵转头看着吴邪。

 

“卧槽,让你多事儿,这下怎么办,瞎子回来,和小花他老公撞个正着,手里还拿着花,这怎么解释?”吴邪恼道。

 

“阿花有老公,瞎子不可能不知道啊,放心放心,他当时可能也就随口一说......我给他打个电话!”

 

电话打了十一个,愣是没人接。

 

吴邪骂道:“看看人小花他老公接电话的速度,再看看他,活该他单身!”

 

王胖子安慰他:“你也别急,待会瞎子回来肯定得按门铃,你先把情况说清楚再让他进来。”

 

两人坐在真皮沙发上,如坐针毡,吴邪忍不住问张起灵:“小哥你今天为什么老盯着我看,我背后有怪物吗?”

 

张起灵摇了摇头。

 

十几分钟后,门一阵响动,黑瞎子抱着一大捆向日葵回来了,吴邪惊讶道:“你怎么撬小花家门?”

 

黑瞎子笑了笑:“我光明正大开门走进来的。”

 

解雨臣听见响动,走出来,自然的接过花,问了一遍在座各位要加多少糖多少奶,连张起灵都问了,唯独没问黑瞎子。

 

解雨臣去找花瓶放花,黑瞎子刚坐下,吴邪和王胖子就争先恐后地告诉他:“出大事儿了!”

 

黑瞎子笑着问:“什么大事儿?哑巴刚才rap了一段?”

 

吴邪着急道:“别贫了,你说话注意点,小花他有老公了,马上就回来了。”

 

黑瞎子就笑:“这倒不用担心——”

 

王胖子劝他:“阿瞎啊,我们都知道你自信,要面子,可是你想,那可是阿花这种事儿精挑出来的老公,他各方面能比你差吗?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别生气,要是他老公真不如你,那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他不早选你了——还是趁早死了这颗心吧!”

 

黑瞎子乐得不行了:“我为什么要死心。”

 

王胖子又道:“你不死心没办法,但你待会儿可千万别乱说话,再让人家老公给打喽——”

 

黑瞎子摇头:“不会。”

 

吴邪教育他:“你没听明白吗,那是小花自己承认的老公,你现在插足,这是破坏别人家庭,小花即使喜欢你,那也是婚内出轨,这——”

 

解雨臣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放在吴邪和王胖子面前,吴邪有点尴尬,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

 

解雨臣转身回厨房,到了门口,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转头问:“对了,那U盘你给我带回来没有。”

 

谁都不说话。

 

解雨臣就笑:“哎,问你呢?”

 

黑瞎子抬头:“叫我吗?”

 

解雨臣偏头一笑:“是啊,老公,你说句话啊——”

 

黑瞎子满意的笑了:“嗯,在我兜里,待会儿给你。”

 

王胖子和吴邪目瞪口呆。

 

黑瞎子转头咧嘴一笑,抖了抖领子:“承蒙夸奖,正是在下。”

 

吴邪有些气又有些尴尬,发现张起灵还在看着自己,怒而问道:“你早就知道他们俩在一起了?”

 

张起灵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说?”吴邪对这种周围人就瞒他一个的感觉深恶痛绝。

 

张起灵沉默。

 

吴邪也恼了,几乎没经过大脑,他也喊出了那句名言:“他娘的,老公你说句话啊——”

 

张起灵轻笑了一下,正式的答道:“你之前没问。”

 

end


菠批大张哥:不叫老公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


 


除了超龄一无所有

【黑花】就医请选择正规医疗机构

*没有时间线的沙雕段子,只要我好的够快,官方就打不到我的脸!


泰叔是解家的外戚,从解九爷带着解家搬到北京来就帮着打理解家内院的杂事,算是看着小少爷长成了当家的,解雨臣对他也向来尊敬,当成长辈对待。


泰叔看解雨臣,越看越喜欢,生怕白玉一样的当家的磕着碰着,所以解雨臣起了块湿疹的时候,泰叔很快的发现了。


“当家的,你脖子上怎么红了一块。”解雨臣难得留在解家的内宅里吃饭,泰叔帮他把早餐端上桌。


解雨臣一愣,把脖子摸了一圈,显得有点尴尬的笑了笑:“哦,可能是湿疹。”


泰叔看他眼神躲闪,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叮嘱道:“趁...

*没有时间线的沙雕段子,只要我好的够快,官方就打不到我的脸!



泰叔是解家的外戚,从解九爷带着解家搬到北京来就帮着打理解家内院的杂事,算是看着小少爷长成了当家的,解雨臣对他也向来尊敬,当成长辈对待。

 

泰叔看解雨臣,越看越喜欢,生怕白玉一样的当家的磕着碰着,所以解雨臣起了块湿疹的时候,泰叔很快的发现了。

 

“当家的,你脖子上怎么红了一块。”解雨臣难得留在解家的内宅里吃饭,泰叔帮他把早餐端上桌。

 

解雨臣一愣,把脖子摸了一圈,显得有点尴尬的笑了笑:“哦,可能是湿疹。”

 

泰叔看他眼神躲闪,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叮嘱道:“趁今天有时间去大医院好好看看,是不是对什么过敏。”

 

“今天可能要和齐先生继续讨论一些细节,医院我抽时间去,您别担心了。”解雨臣有点心不在焉的搅着碗里的豆浆。

 

“我看就是这几天日日和先生讨论到深夜,熬坏了身体才起了湿疹,从前你哪里起过呢?”

 

解雨臣应付着说知道了知道了,一定会去找医生看看的。

 

解雨臣有把明面上的古董生意转型的意思,少不了和外国相关体系的学习合作,于是就请了齐先生当顾问,齐先生尽职尽责,夜以继日的同解雨臣讨论相关事宜。

 

当初请他来的时候,解雨臣还皱着眉抖了抖合同:“这么贵,他行不行。”

 

随后道上号称黑瞎子的齐先生就双手插兜摇摇摆摆走进来:“行不行,小九爷试一试就知道了。”

 

泰叔吓得目瞪口呆,两个人倒是谁都没指摘谁失礼,默契一笑,就开始讨论工作的事情了,事隔几天,泰叔又想起来这件事,开口询问:“当家的,你觉得先生行不行?”

 

解雨臣一口豆浆呛在喉咙里,顺了好久的气,红着脸答了一句:“先生挺好的,身体力行倾囊相授。”

 

话说到这泰叔还想问,被走出来的黑瞎子打断了:“聊我呢?”

 

“没有。”解雨臣朝黑瞎子皮笑肉不笑的挑了挑眉,“在聊我的湿疹。”

 

黑瞎子自然的坐在解雨臣旁边,把手肘撑在桌子上:“你起湿疹了?”

 

“可不是嘛,你看脖子上,红了那么大一块。”泰叔心里想,难怪先生总戴着墨镜,眼神是不太好使。

 

黑瞎子哦了一声:“小事儿,今晚去我那里,我给你治一治。”

 

解雨臣警告性的瞥了他一眼。

 

泰叔不放心:“齐先生,要我说还是找医生看看,您也不是专业的,这……”

 

黑瞎子不容置喙的摆了摆手:“我就是专业的,风寒湿疹,整容正骨,按摩推拿,精神疏导,我都做过,我也看出来你们当家的有点病,除了整容不太需要,其他的项目都需要做一下。”

 

解雨臣一口答应:“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起身走了,留下泰叔忧心忡忡,齐先生连个资格证都没有,这能治得好吗。

 

解雨臣跟着黑瞎子进了按摩室,黑瞎子煞有介事的拿出件白大褂穿上,拍一拍按摩床:“躺下。”

 

解雨臣坐在床边,笑道:“大夫打算怎么治。”

 

黑瞎子拖长音调:“是什么病,就怎么治——湿疹,亏你想得出来。”

 

“我堵不住先生的嘴,总得找个理由堵上别人的嘴吧。”解雨臣缓缓的躺在床上,架势像是在夏威夷的海边晒太阳。

 

黑瞎子带上橡胶手套,双手在解雨臣的脖颈处摩挲按压,然后缓慢的向下,到肩,到胸口,到腰……

 

“湿疹有什么难治,会得湿疹主要是湿气在身体里淤积,我帮你按一按,排出来就好了。”黑瞎子笑着顺着衬衣的下摆伸进手去。

 

橡胶手套冰凉奇异的触感让解雨臣浑身一颤,他按住黑瞎子的手,佯嗔道:“你的医学学位是花钱买的吧!你还有脸说,有湿气也是你昨晚传给我的。”

 

黑瞎子笑了笑,附身对着他白皙的脖颈咬了下去。

 

泰叔晚饭时再见到解雨臣,脖子上的湿疹更严重了,有点着急:“先生,这是怎么搞的,怎么更厉害了。”

 

“是更厉害了,全身都是——”黑瞎子笑呵呵的坐下喝了口茶,才继续解释,“哎,别急嘛,这种慢性病治疗是需要时间的,现在更厉害了是好事,说明湿气往外走,发出来了,自然就快好了。”

 

泰叔心想这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江湖骗子,转头看当家的,解雨臣对他笑笑,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接下来的两三天,解雨臣的病情反反复复,旧的好了,新的又起来,直到黑瞎子结束完这单生意离开,解雨臣才迅速的好转。

 

临走的时候还给解雨臣有模有样的开了诊断证明。

 

病人姓名:解雨臣

 

症状:青春期性别认知障碍。

诊断结果:家中所有成年男性过早死绝,无法在儿童时期进行正确模仿,且由于学习戏曲过程中出现过多的女性角色代入,导致青春期出现性别认知障碍

建议:命里缺我

 

症状:轻度抑郁

诊断结果:生长环境恶劣,人际关系复杂,极少有可以平等倾诉交流的对象,应激反应没能得到及时处理,精神缺少专业人员疏导

建议:命里缺我

 

症状:轻度强迫症

诊断结果:有家族遗传病史,伴有轻度的完美主义和洁癖,需摆脱原生家庭,认清现实,打破完美主义的幻想

建议:命里缺我

 

症状:湿疹

诊断结果:包括且不限于脖颈,胸口,腰侧,大腿内侧出现红色淤痕

建议:命里缺我

 

处方药剂:我

 

 

泰叔某日偷看了这张类似于情书的诊断证明,确信先生虽然在倒斗领域专业,但是在治病方面就是个江湖骗子,可是解雨臣偏偏拿着诊断证明,露出满意信赖的微笑。

 

真是让人担心啊。


除了超龄一无所有

【黑花】这个杀手的笑话非常冷(下)

原本没想写这么多,七拼八凑总算是个结局吧


07


解语花开始跟着黑瞎子去谈生意上的事,经常和他合作的女同事见到解语花,朝黑瞎子笑道:“你家小朋友。”


解语花就冲她眯起眼睛笑,像一只黑暗里的猫:“他的男朋友。”而后自然而然的坐到他们两个中间,自己先点起一支烟,抽两口,笑着塞给黑瞎子——他抽烟的动作和黑瞎子一模一样。


他在朦胧的灯光下暧昧而遥远,像是一尊放错位置的天使像。黑瞎子笑着看他闹,想,一个在领地上昂着头巡视的小兽。


他们不可避免的谈到解家,谈到那个被藏了十几年的小少爷解雨臣,黑瞎子用余光偷瞄解语花,解语花在酒吧点了一份巧克力香蕉船,兴致缺缺却又专心致志的吃着。...

原本没想写这么多,七拼八凑总算是个结局吧


07


解语花开始跟着黑瞎子去谈生意上的事,经常和他合作的女同事见到解语花,朝黑瞎子笑道:“你家小朋友。”


解语花就冲她眯起眼睛笑,像一只黑暗里的猫:“他的男朋友。”而后自然而然的坐到他们两个中间,自己先点起一支烟,抽两口,笑着塞给黑瞎子——他抽烟的动作和黑瞎子一模一样。


他在朦胧的灯光下暧昧而遥远,像是一尊放错位置的天使像。黑瞎子笑着看他闹,想,一个在领地上昂着头巡视的小兽。


他们不可避免的谈到解家,谈到那个被藏了十几年的小少爷解雨臣,黑瞎子用余光偷瞄解语花,解语花在酒吧点了一份巧克力香蕉船,兴致缺缺却又专心致志的吃着。


那天谈及解雨臣时解语花的应答那么自然,几乎让黑瞎子为一个渺远的可能而心惊胆战,但是解语花很快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把自己塞进黑瞎子的怀里,告诉他温存才是真实,那个危险的名字只是他们谈话中的一个意外。


黑瞎子的人生中诸多跌宕和惊吓,少有惊喜,如今人生中仅剩的一些爱意和感知力都被收在解语花这个容器里,怕见日光,又怕颠簸,他一点侥幸都不敢有。


解语花吃掉四分之一就不太想吃,对于家族之间的争斗也没什么兴趣,低下头玩了几局贪吃蛇,又拉着黑瞎子的手用他的手指玩了一局消消乐,黑瞎子笑着趁没人注意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解语花抬起眼来瞪他,但是太不凶狠,看得黑瞎子心口一痒。


女同事被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小动作搞得有些尴尬,好在解语花及时的说想透透气就跳下高脚凳离开了。


黑瞎子以一种半慈祥半回味的微笑目送解语花灵活的离开,转过来又换了副难得严肃的表情:“解家的那位少东家今年多大?”


“说过了,十六七,和你小男朋友差不多大。很确定,他出生的时候多少人气的要死,眼看解家要散了,又来了这么个小孽障。”


黑瞎子回忆着他带回解语花的时间和地点,解家和二月红千丝万缕的联系,包括解语花的年龄和出类拔萃的外貌智商,似乎都和这个解雨臣对的上。


黑瞎子又抽出一支烟,却拿着没有点,出神的问:“他对解家来说很重要吗?如果他真的像传言中一样已经死了......或者解家不想让他趟这个浑水,干脆不让他接手——”


”我就说谈恋爱以后人都会变傻,没想到你也逃不过这个定律。“女同事嘲讽的看着他,”刚才没听见吗,他是解九爷指定的接班人,多少人没出手就是顾及着这一层仁义的面子,解家整个家都不要了,为了让他干干净净的活着?想什么呢!把他养到这么大不就是为了等他出面这一天吗?”


黑瞎子沉思了一会儿,一口喝完杯中的酒,突然笑道:“也对。”


说罢结了帐,摇摇摆摆的往外走,转了一圈没有看到解语花,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走到门口边的小巷子才发现解语花和三四个大学生模样的人聊天聊的正开心,解语花上身只穿了一件他的皮衣,拉链开到锁骨,大方的露着一些他留下的红痕,站在他左手边的男人眼神一直往他领口瞟。


解语花站在他们中间,年纪虽然小,气度却很是从容,和他们一起时而低头轻笑时而眨眼睛,抬手拒绝了他们递过来的烟。


刚才的话在他脑海里一直回响,把他养到这么大——他把他养到这么大,别无他求,只想彼此都好好的活着,相拥入眠,在他的体温里醒来。


谁都别想带走他。


不安感被莫名的火气取代,黑瞎子把烟头扔在地上,冲过去扛起解语花就走,周围人一声惊呼,解语花却像熟悉了一样,还有心情朝那些人挥挥手。


回到家里把门一摔,黑瞎子冷着脸放下解语花,小东西似乎吃准了他不舍得真的动气,笑吟吟的伸出手往他衣服里钻:“你那个同事惹你不开心了?”


黑瞎子把解语花的手拨开,让他和自己面对面站着:“你警惕性太差了,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就和他们聊的这么开心——”


解语花从小到大没有被他这么凶过,也有些不太开心,眼睛一转道:“能有什么事啊,你就在里面,他们还能把我打晕带走吗,你该不会在吃醋——”


解家和解雨臣两个名字就像是阴影一样笼罩着他这小小一方天地,而解语花似乎对此毫无察觉,不安感让黑瞎子抬起手,可解语花还在朝他无所谓的眨眼睛,根本不信他会动手。


黑瞎子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再懂事的孩子都禁不住娇惯,对着他上上下下研究半天,只能减了大半的力道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解语花多半是会错了他的意,脸一红扎进他的怀里。


他像揉捏琴弦一样揉捏解语花柔软的身体,用力的啃咬他,在能留下痕迹的地方留下痕迹,痕迹褪了就再来一次,这样任谁都不能否认,他是他的解语花,是他养大的解语花。


解语花在愈发激烈的冲撞中领会到黑瞎子不同于往日的不安情绪,他抱着他,腿根发颤也不说不要,双手紧紧攀住黑瞎子的背,说留在里面,全都留给我吧——


他们反反复复的做,直到一起胡乱的裹在被子里睡着。


第二天就有些尴尬,意识到失态的黑瞎子看着解语花身上斑驳的青紫,生出些许多年都没有的愧疚感,看着解语花也没有理他的意思,只能灰溜溜的下床去做早饭。


直到早饭做好了解语花都没有一点动静,也没有闹着去洗澡,实在是不太像他,黑瞎子凑到他面前一看,解语花紧紧的皱着眉,脸红的不自然,黑瞎子用手一试就知道发烧了——他毕竟才十六岁,初尝禁果,喝了点酒又被他这样折腾,身体多少都会吃不消。


自责感在心口不断地放大,黑瞎子伸手摇了摇解语花,解语花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看到是他就笑了一下:“好困。”


“你发烧了。”黑瞎子伸手拨弄了一下他的刘海。


解语花迷迷糊糊嗯了一声:“那你抱抱我啊。”


黑瞎子找出个毛毯把解语花整个包住,像是抱婴儿一样把解语花抱在怀里:“先吃了早饭再吃点药。”


解语花在他怀里扭了扭,很舒服的样子:“那你抱我吃啊。”


黑瞎子果真抱着他帮他洗完澡再刷牙洗脸,解语花被他笨拙的动作逗得一个劲的笑,黑瞎子无奈的拿着牙刷:“你啊......真是分不清什么叫吃亏。”


坐在黑瞎子腿上吃完早饭吃完药,解语花往后一躺,俨然一副准备开始就地休息的架势,黑瞎子笑着把他抱起来像哄小朋友一样拍着他往卧室走。


“我小时候特别怕生病,怕死,怕给别人添麻烦......”解语花闭着眼睛,带着点鼻音如同呢喃,“在一个雪天,路上都没有人了,我爷爷领着我一步一步的走去师父家,然后他就走了,我摔倒在雪地里,一个劲儿的求他,可他还是不要我......那天晚上我发烧,是师父这样抱了我一晚上,我才活过来......后来你救了我,我也怕生病,怕耽误你的行程,你就不要我.......”


黑瞎子和他一起躺在床上,替他揉着手心:“......现在我比较怕你不要我,你长大了,你会发现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看我,觉得我冷漠,自私,荒唐......”


他从前对这些评价一笑而过,可是如今却有了顾虑和担忧。


解语花笑了一声,睁开红红的眼睛,不知道是烧的还是别的原因:“我是你养大的,那我也一样的自私冷漠,还比你缠人,没有人要我,要我我也不会走——我们才是一家人,我非常喜欢这里,也非常喜欢你......在这里大家可以随意生气,也可以随意生病,不用怕添麻烦。”


“这倒是。”黑瞎子笑了笑,把解语花搂在怀里,“我太感动了,二十四孝真应该把你写进去。”


解语花攥紧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轻声骂了句好烦。


08


小朋友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确定没什么大碍后二人还是决定离开这里,换个地方避避风头。


黑瞎子上午出门买菜,准备在长时间的奔波之前先好好的吃个饭,解语花在床上抱着那只熊打滚,说毕竟是他们以新身份开始的地方,比从前更舍不得。


黑瞎子当然看出来解语花只是在顺口撩他,嘱咐他快点起来收拾行李,自己哼着歌出门了。


回家的路走到一半黑瞎子就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在拐角处他掏出一个鸡蛋转头对跟来的人打招呼:“游泳健身了解一下?”然后一个鸡蛋把来者砸晕。


后方潜伏的人一拥而上,黑瞎子打量了一下人数,乐了,手里的菜正好够扔的,他跃跃欲试之时,领头的人走上来,向他尊敬的鞠了一躬:“齐先生,我们不想和您发生冲突,只是我们夫人想和您谈谈。”


“哪位夫人?”黑瞎子掂着手里的鸡蛋。


“解夫人。”


解夫人和解语花长得六分相像,人到中年容颜依旧,只是周身的气场又昭示着她绝非凡俗。黑瞎子笑得很有压迫力,解夫人也不在意,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家常,说当初送雨臣去二爷那里也是万不得已,后来家里的男丁接连去世,她护住雨臣也是很难。


黑瞎子喝了一口咖啡,笑道:“停停停,虽然我也可以给你讲一讲我们家的灭门惨案,但是这不是比惨大会,想怎么着还是得听......小花儿的意思。”


“他年纪太小,不懂事,以后会慢慢明白的。”解夫人淡淡的撂下一句话。


而他只怕他太懂事。黑瞎子想,随后又觉得事情不对,站起来就往家里飞奔,解家的人也没有拦他。


跑到楼下,只见解语花半个身子已经挂在阳台外,怀里还抱着他的琴盒,看见他来,就大喊一声瞎子,黑瞎子果断道:“跳!”


解语花二话不说往下跳,所幸租房子的时候就考虑到这种情况,选了不高不矮的三楼,黑瞎子稳稳的接住,说了声走,解语花默契的点了点头,黑瞎子牵着他的手往人多的地方跑。


可惜占据了他们房间的人早就有准备,掏出枪架在窗口,黑瞎子没有想到他们真的会做到这一步,只能拉过解语花护在怀里,解语花被黑瞎子牢牢的箍着,像是当年被师父装进小箱子里一样安心,只听见几声枪响,而后再没有任何的动静。


解语花微微发抖,揪住黑瞎子的衣角,过了不知道过久,黑瞎子才放开他,笑着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没事儿了。”


解语花终于松了一口气,抬头刚想和黑瞎子叙述刚才发生的事,黑瞎子就一头栽倒在了他的身上,解语花慌乱的搂住他,只摸到一手的血。


黑瞎子中了三枪,很快昏迷过去,解语花架着他躲躲藏藏,黑瞎子身上背着通缉令,大医院也不敢去,只能碰运气,找有胆量收下的私人医院。


解语花身上压着黑瞎子的重量,大脑早已经没有表达情绪的能力,只剩下麻木的寻找。他找了整整五个小时,才找到一家愿意医治的私人医院,卸下黑瞎子重量的时候,他整个人也脱了力,靠着走廊的墙壁坐在地上,手和腿止不住的发抖,想哭都没有力气。


在他还在调整呼吸的时候,医生走过来,告诉他黑瞎子的身体素质很特殊,现在虽然稳定下来,但是还在昏迷状态,想要恢复,要用特殊的药,需要凑一笔数目可观的钱来。


解语花赶紧点头说好,看着医院走廊的惨败灯光,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他们的家解语花已经不敢再回去了,他也知道他们平时都是赚一点花一点,并没有什么积蓄,他在向黑瞎子保证不吃甜点没有小熊也可以的时候,幼稚到让现在的自己有些怨恨。


他在病床前捏了一下黑瞎子的指尖,说了句等我,拿着他的手机走出医院,咬着牙不让自己声音颤抖,给他通讯录里的每一个人打电话,问他们能不能提供一份预付薪水的工作,和黑瞎子有往来的人大多在灰色地带,一听他的声音就挂了,有人不痛不痒的转来一些钱,但总归是不够。


和他见过面的做放贷生意的老板答应见他一面,但也没有和他一个小孩子认真谈话的意思,听了解语花的要求,笑着打量他:“所以你能做什么?”


“我什么都能做。”解语花道。


“比如陪人——”那老板不怀好意的笑。


“可以,但是你出不起那个价格。”解语花冷笑一下,冷静和凌厉全然超脱年龄,“你把你放在市场的投资抽四分之一给我,我一个月内给你两倍的收益,但是我要从收益里抽百分之十。”


老板被他的眼神惊了一瞬,意识到这个孩子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说服力和狠劲,问他如果不成怎么办,解语花无所谓的说我人就在这里,随你便,轻松的像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解语花抱着一个借来的电脑,在黑瞎子的病床前开始没日没夜的工作,在医生的指导下给黑瞎子做日常的护理,白天盯着股票期货,晚上去赌场,但是同一个赌场赢过几次就不能再去,所以换的频繁,一次比一次远,晚上回来就靠在床旁边,抓着黑瞎子的指尖睡三四个小时。


老板对他的表现很是讶异,答应他随时按照抽成付工资,医生也说黑瞎子稳定的很快,用不了多久就能转醒,困得睁不开眼睛的解语花吻了一下黑瞎子的指尖,马上就能和从前一样了,而且现在他长大了,他要给黑瞎子买最贵的酒,也给他买商场里最大的小熊。


就这么过了两周,他再向老板汇报工作并领周薪的时候,老板的态度却突然转变,好言好语的请他落座:“小九爷,您就别闹了,现在道上的人都在找您,要是知道我们走得近......哪一边我们都得罪不起。”


“那工资呢。”解语花面无表情的问。


“您家大业大,哪里在乎这些呢,回去问解夫人要,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话聊到这里,解语花已经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谁的授意,不再多做纠缠,转身离开。


当晚他站在黑瞎子的病床前,肩膀一直抖,他要救他,他必须救他,解语花深呼吸了几口,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打开黑瞎子的琴盒,把里面的枪拿出来细细的擦拭了一遍,嘱咐护士说自己离开几天,踏上了去北京的列车。


“我需要钱。”解语花在解家的老宅里脊背挺得笔直。


“解雨臣,可真有出息。”解夫人冷笑道。


“你不是就等着这一天吗,故意让他为了保护我而受伤,故意没有再追,又从中作梗,不就为了等我来这里求你吗,现在你满意了——求你了,我需要钱,我会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解夫人满意的笑:“你错了,我可没有故意让他受伤,我们家里那些伙计,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害了他的是你啊,你让他放弃从前的生活,消磨警惕性,改变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是你害了他。”


解夫人扔给他一本名册,里面是厚厚的一沓档案,黑白照片附着出生年月和基本信息。


“这是从你出生以来为你而死的人,雨臣,你是从出生就注定要不断赎罪的人,如果你真的感激那位齐先生,就各归各位吧,否则早晚有一天,他也会成为这里面的薄薄一张纸。”


解夫人轻轻抬手抱了一下流着泪翻阅那本名册的解语花:“孩子,我也是爱你,才会尽力帮你成为你本该成为的人。”


解雨臣绝望的闭了一下眼睛,如果他没有遇见黑瞎子,或许他会相信她的话,可是黑瞎子对他说,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因为这句话,他愿意为他成为自己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我答应你,你救救他。”


09


黑瞎子醒来,是一个年轻的护工在照顾他,他问遍医院的人解语花去哪里了,众人都说他在一天晚上收拾行李离开,再也没回来过。


他出院那天,护工对他说,是解老板雇他来的。


解雨臣带走了他的枪和琴,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带走。黑瞎子隐隐有预感,赶去北京,在新月饭店楼下远远的看见解语花坐在二楼,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一幅画一样单薄而苍白的站在那里。


黑瞎子知道,他不开心。


或许这个充满故事和传奇的地方并不缺家国大义或儿女情长的理由作为疯狂的借口,可是黑瞎子不需要那些,解语花不开心这件事足够让他在众人的惊呼下掀翻前来阻拦的人,一阵风一样翻上二楼,站在解雨臣的面前。


“你不想留在这里,我带你走。”黑瞎子说。


解雨臣轻轻的叹气,黑瞎子有点恼火的想,他并没有这样教过他,也没有打算教他——教他为难,教他无奈,教他难过——别人就更没有资格。


“你自顾尚且不能。”解雨臣冷笑了一下,在背后捏紧了全都是汗的手心。


黑瞎子的身后,新月饭店的保安已经拿枪对准了他。


“雨臣,你来开枪。”解夫人在屏风后淡淡地说,“你不开枪,他们就会开枪。”


解雨臣掏出了枪对准黑瞎子的心口,拧紧眉头道:“你走吧,就当当年没有捡到过我——”


黑瞎子像是没听见一样,声音低沉的重复道:“你不想留在这里,你不开心。”


解雨臣像是听见了一个好笑的笑话,噗嗤一笑,眼泪就落下来:“这关你什么事呢?”


黑瞎子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解雨臣已经开枪,麻醉弹射中他的左臂,他突然想起来,当年他就是让解语花坐在他的这只手臂上,两个人心口贴着心口,一起回家去了。


于是他笑了。


黑瞎子向前走了几步,把哭着的解语花搂在自己的怀里,无奈的笑:“枪法也没教好,让你别哭你又总是哭......我的确挺失败的......别哭了......”


说罢在麻醉弹的强大效力下昏了过去。


解雨臣把他抱在怀里,深吸了几口气,回头冷冷的盯着解夫人:“你得逞了,可是即使从今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他,我也会继续爱他的。”


解夫人笑了:“可是他不会再爱你了,没有人会爱一个拿枪指着自己的人。”


黑瞎子再次醒来,是在五环旁的小村庄,他的琴和枪放在一旁,就像他遇见解语花之前那样。黑瞎子走去小卖部用零钱买了一包烟,站在风口抽完,遥遥的看了一眼南方,随后转身离开。


解雨臣自那天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


解夫人在解雨臣二十四岁那一年因病去世,去世前对着解雨臣欣慰的笑了,说,好孩子。


解雨臣忽然想起,从前有一个人,只笑着叫过他傻孩子,时至今日,他已经没有眼泪留给任何人了。


他后来也借着出差的借口,怀着近乡情怯的心情去过他和黑瞎子住过的老房子,旧时的痕迹物件却全都不见了,他像是一棵枯败的树,辞别了所有的花以后,春天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


解雨臣二十五岁那一年,与解家有关联的几个老人相继去世,他趁机扶植与他交好的几位年轻当家即位,新年的第一场拍卖会他坐在最显眼的位置兴致缺缺的玩消消乐,底下的人都说,变天了。


二十七岁的解雨臣已经基本洗白了所有产业,春节放假后他就只能一个人呆在家里,霍家的新当家给他发拜年短信:谢谢你一直以来都在保护我。


解雨臣一笑,又落寞得很,他最想保护的那个人却没能保护成。


人一放松就容易生病,他很不凑巧的在春节假期的大雪天里患了流感,昏昏沉沉睡了两天。家里连口粮都没有,他只能出门买点吃的维持生存,没想到温差太大,他前几个月旧伤又未愈,眼前一黑栽倒在了家门口。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又回到了他和黑瞎子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在的那个房间,被子的花纹,桌上的摆设,墙上的海报,还有床头那只玩具熊,全都一模一样。


解雨臣松了一口气,确信自己是死掉了。


此时黑瞎子却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粥,笑呵呵道:“我从你家门口捡到了你,欢迎回家。”


解语花笑了,随后又觉得无限委屈,伸开双手,黑瞎子很默契的笑着抱住他,解语花脸埋在他的肩头,瓮声瓮气道:“你也是,欢迎回家。”


两个人窝在被子里一起看雪景,小熊夹在他们中间,就快被挤成一条线,怪委屈的,解语花挑剔黑瞎子现在住的这个筒子楼:“这都快拆迁了,明天搬到我的大房子里住吧。”


“真有出息哈。”黑瞎子笑着捏捏他的耳垂。


黑瞎子去包饺子的时候解语花去阳台透气,却发现这个阳台不偏不倚刚好能看见他们家的大门口,黑瞎子应该就是在这里日复一日的,等着晨间和夜深,看他去了又来。


解语花蓦然心尖一酸,轻手轻脚的走到专注的捏饺子的黑瞎子身后,突然抱住他,虔诚的许诺:“我会对你好的。”


黑瞎子笑了,用沾满面粉的手捏解雨臣的鼻尖:“原来带人回家要先说这句话吗,我当年不知道,现在补上——我会对你好的。”


End


除了超龄一无所有

【黑花】这个杀手的笑话非常冷(上)

和伊伊 @尼泰罗伊 聊到的年龄操作 帅大叔和捡到的小姑娘

有些事不说不代表不寒心 只能说写给能看懂的人看吧 且看且珍惜


01


黑瞎子是道上颇有名气的杀手,独来独往,给钱办事,流程标准,售后负责,业界标杆,收获无数新老主顾五星好评。


不过他的服务质量显然领先了行业平均素质很多年,于是也难免有被人坑的时候。这天他接的大单子来自于诚信度很高的老前辈,老前辈奄奄一息,交给他一只有些分量的大手提箱,叮嘱他务必交到某某的手上。


黑瞎子腥风血雨中穿梭也能走出踢踏舞的轻松,更不用说做快递小哥,他心中甚至隐隐觉得...

和伊伊 @尼泰罗伊 聊到的年龄操作 帅大叔和捡到的小姑娘

有些事不说不代表不寒心 只能说写给能看懂的人看吧 且看且珍惜


01


黑瞎子是道上颇有名气的杀手,独来独往,给钱办事,流程标准,售后负责,业界标杆,收获无数新老主顾五星好评。

 

不过他的服务质量显然领先了行业平均素质很多年,于是也难免有被人坑的时候。这天他接的大单子来自于诚信度很高的老前辈,老前辈奄奄一息,交给他一只有些分量的大手提箱,叮嘱他务必交到某某的手上。

 

黑瞎子腥风血雨中穿梭也能走出踢踏舞的轻松,更不用说做快递小哥,他心中甚至隐隐觉得这位前辈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人傻钱多,不过他也乐得接这种轻松钱多的美差,照着要求把这大箱子宝贝一样护在怀里上路了。

 

到了目的地发现接头地点早已尸横遍野,收货人某某的头颅滚到他脚下,黑瞎子长叹一口气,庆幸还好不是货到付款,他本着超高的职业素质原货原封退回就是了。

 

没想到老前辈交货付款完就驾鹤西去,现在心怀鬼胎的人都聚在院子里吊唁,黑瞎子警觉性超高,知道这箱子里的货物万分贵重,现在送回去货物和他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黑瞎子只好开箱自行定夺处置方法,反正他们这一行的人,会如此珍而重之的东西无非就是金钱权力及其等价物,开出来个尸体也是家常便饭。

 

黑瞎子心理素质极强,抬手开箱,还真被吓了一跳,虽然没有金光一闪和SSR几个大字,但是的确是他从未见过的货物。

 

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在精心设计过保证温度和通风的箱子里蜷着身体睡得正香。

 

他的确听说现在的年轻人流行开箱抽老婆,但是抽出个人类幼崽是怎么回事,吃也不能吃,玩也不能玩,虽然这小姑娘皮肤白鼻梁高睫毛翘,写着美人坯子几个字,但是黑瞎子养一年一开的花已经是耐心的极限,他的心所剩无几,实在无意再费心打磨这块小美人坯子。

 

黑瞎子回想了一下丢掉一个不需要的货物分几步,抬手合箱,转身走人,好巧不巧小姑娘被午后的阳光照的皱了皱眉,悠悠的转醒过来,黑瞎子的大脑告诉他现在关上箱子还来得及,可是小姑娘的眼睛已经睁开,惊慌无措的看着他。


虽然他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可是好歹有一颗心,被任何一种生物的幼崽用这种眼神盯着都很难不动容,哪怕是他最感兴趣又最不想接近的人类。


他掏遍身上所有的兜,把零钱硬币连同买烟时老板搭的一颗糖果都塞到小姑娘又软又小的手心里,咧嘴一笑,今日份好事已超额完成,起身就要走。


小姑娘双手快准但犹豫的拽住黑瞎子的衣角,零钱和糖果撒了一地,敲出一段凌乱的跳动节奏。


“你是我家里人吗?”小姑娘冷静的很快。


“不是。”黑瞎子知道他不用费太大的力气,一抬手就能摆脱这个小麻烦,“二月红怎么把你拐来的?”


“师父给我吃了药,说醒过来就有家里人来接我。”小姑娘说起师父更委屈了一些,“我要找师父。”


“他死了。”黑瞎子轻描淡写道,“你家里人也都死了,拿着钱自己走吧,长大了加倍还我。”


说罢他甩开小姑娘的袖子往前走,小姑娘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他故意走的很快,小姑娘就小步跑起来,他停下,小姑娘一头撞在他腿上,安眠药药效刚过脚步还有些虚浮,很不雅观的摔坐到了水泥地上。


黑瞎子转头看他,他不哭也不闹,迅速爬起来,继续用怯生生的眼睛盯着黑瞎子。


“别跟着我。”黑瞎子威胁的笑着命令道。


“师父为什么也不要我了。”小姑娘努力的抿紧嘴唇,把也这个字读的很轻。


“他死了。”黑瞎子重复道,“别跟着我。”


小姑娘果然不再跟上来,黑瞎子转过拐角,回头看,小姑娘站在原地努力的憋泪,双手捉住自己粉红色的小裙子来回的揉搓,黑瞎子觉得自己似乎刚才把心的一部分丢在了小裙子上,也跟着裙角来回的拧紧。


灰色的天地之间,他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像是异乡随风飘落的种子,使命是孤独茂盛的生长。


黑瞎子叹了口气,他自己把自己养了这么大,也不差这个小东西,虽然是粉红色的。


黑瞎子又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姑娘,小姑娘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乖巧的从外套里掏出钱还给他,黑瞎子不说话,小姑娘又从另一边的兜里把那颗糖果掏出来还给他,他高高的举着两只手,手心已经被他自己掐出了指甲印。


黑瞎子蹲下,端详了一会儿,他扛过枪抱过琴,但是眼前这个小东西显然比他用手碰过的任何东西都要柔软易碎,他脱下自己的皮衣,整个的把小姑娘包起来,轻轻一提,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小姑娘很顺从的把脑袋搁到黑瞎子的肩头。


02


小姑娘说自己叫解语花,今年八岁,从三岁起就被家里人送去和二月红学戏,已经不记得家在哪里了。


解语花很机灵,一举一动都要看黑瞎子的眼神——虽然他时时刻刻戴墨镜,八成看不出来。黑瞎子带他回只能算个落脚点的家里,随意擦了擦灶台上的灰,幸好煤气费还有剩余,于是煮了碗泡面给他。


解语花吃一口看他一眼,黑瞎子开了罐啤酒看新闻,小姑娘的目光像是羽毛一样在他脸上扫来扫去,他似笑非笑转头问解语花:“怎么了?”


小朋友有些会错意,赶紧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又往前推了推,“你吃吧。”


黑瞎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和二月红那种连餐具都要讲究的大宅院比起来,确实比较潦倒,像是方便面都要一大一小对半分的那种。黑瞎子没好意思说他在解语花还在箱子里熟睡的时候用靠他发的横财去很讲究的吃了一顿,翻了翻碗里的大半碗面。


“应该让你先吃的。”小朋友有点愧疚道。


黑瞎子翻出个荷包蛋来喂给小朋友:“来,咬一口,这是我看家绝活。”


解语花太矮,跪在椅子上努力的张嘴咬了一口荷包蛋,小朋友的脸也就荷包蛋大小,黑瞎子看着觉得很好玩。


“从前过得很不容易吧。”黑瞎子问道,越是缺爱的小孩越是活得拘谨懂事。


解语花嚼着荷包蛋,疑惑的歪了一下头,似乎是没有听懂黑瞎子在说什么,黑瞎子笑了笑,似乎感受到了投喂小动物的乐趣。


解语花就这么和黑瞎子一起生活了。


黑瞎子的工作需要辗转和奔波,开始也有想过把他放在这个房子里,自己赶一赶时间早点回来,但是当初为了这个小花,那么多人死掉了,说明这个孩子对某些人来讲有很特殊的意义,扔下他一个人并不是很放心,另一方面,他也的确走不掉。


他的工作来的急,收拾好装备就得出门,但是这次的活儿不难,黑瞎子去侧卧看了一眼,小朋友还在睡,他就换好衣服准备直接出门,进屋拿了个包的时间解语花已经站在门口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神盯着他了。


太麻烦了。黑瞎子在心里长叹一声,蹲下来和解语花解释:“我出门一趟,你乖乖睡觉。”


解语花扑到他的怀里,搂着黑瞎子的脖颈:“我也想去。”


“小朋友不能去。”黑瞎子伸手摩挲他的脊背,解语花这么小这么软,他连拍一拍都怕力道太重。


“那你还回来吗。”解语花的小脑袋在他脖颈处蹭来蹭去,蹭的他心软。


“回来啊,天亮就回来。”黑瞎子从未料到自己居然有哄人的一天,对方还是这么个小东西,“你回去睡你的觉,听懂了吗?”


解语花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可是不放手。


黑瞎子拢着他的膝弯站起来,转了两圈,解语花还是抱着他不撒手。他抱着解语花坐到床边,下午他把家里所有的床单被褥都翻出来铺到了解语花的床上,一坐软软的陷下去一个坑。


“听话,撒手吧。”黑瞎子说完这句话,心里也像棉褥一样陷下去一部分。


解语花果然乖乖的撒手,垂着眼睫钻回被子里,自己把被子盖上,脸也埋在被子里,只留一双眼睛委屈又慌张的盯着他。


黑瞎子曾经想过,自己永远都不要对解语花说听话两个字,可是誓言过快的落空,他终究还是用了这两个字。


他凌晨收工,完美一击。西装革履又大腹便便的老板来和他握手,他笑着躲开了,老板又邀请他去KTV放松一下,他从前不会拒绝,可是今天心里有惦念,摆摆手拒绝了。老板见状笑道:“女人。”


实在算不上女人,解语花才那么小,他一只手就能拎起来,不过不管小东西长到多大,他都能一只手就拎起来,手心软软的,抱起来整只都软软的,连头发丝都是细软的。


他也无意解释,摆了摆手点了支烟离开了,老板在他身后笑道,危险咯。


黑瞎子到家是凌晨五点,他没有进门,想在门口站一站散散烟味,没有想到五点十分解语花自己起来压腿下腰,小姑娘一字马轻轻松松压到底,黑瞎子看着都觉得太阳穴一疼,看来二月红教他了些真本事。


解语花自己从五点多一直练到八点,练完了也不吃饭,坐在门口上等。黑瞎子不忍心让他多等,走过去双手把他举起来:“天凉,别坐地上。”


解语花有点犹豫,端详了一会儿黑瞎子的脸,发现他的确没有任何责怪和不悦的意思,才眨着眼睛抱上去,细软的头发滑过黑瞎子的胡茬,他知道他没有办法把这个孩子放在这里自己去过原本的生活,这样他们两个都会死。


黑瞎子开始带着解语花一起在世界各地走走停停。普通的小孩子是上学的年纪,解语花聪明的很,买了书让他自己看,很快就能学会,晚上黑瞎子给她念唐璜当睡前故事,他偏头看黑瞎子,说我不太懂。


黑瞎子就笑,他就是为了这句不太懂才给他念这个故事的。


03


解语花经常听着听着英文诗歌枕着他的胳膊睡着,毕竟不是亲生的小朋友,有些地方还是要避嫌,比如他们从来不会一起洗澡,解语花睡着以后黑瞎子会把他抱回他自己的房间睡,对着小朋友皱起眉的脸细看,还是觉得很寂寞。


这天夜里,他在一个商场里躲避敌方的追击,路过暖黄色的橱窗,里面陈列的玩具熊笑得憨厚温暖,坐在城堡和七彩云朵旁,英文广告词称这只熊为每个小女孩都应拥有的美梦。


黑瞎子在这个发光的橱窗边愣了一秒,一颗子弹无比精准的打穿了他的左肋。


黑瞎子迅速按压住伤口滚到一旁,咧嘴笑了笑,报应来得也太快了,虽然他是某位小女孩的噩梦,可是他要是不平安回家,小女孩怕是连睡眠都没有了。


这次的老板依然慷慨,多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赶紧去医院,黑瞎子笑着摆手,说这样的伤自己回家缝两针就完事儿了。老板觉得他古怪,也没再多问。


他等到商场开门,进了那家店,店员有点害怕,还是瑟瑟缩缩上来问,请问是给爱人买还是给孩子买。


解语花似乎两者都不太搭边,他们的关系更像是一阵风遇见另一阵风,于是一同在天与地的夹缝间依偎着游荡。


黑瞎子很豪气的捏了捏兜里的现金,笑了:“我要个最大的。”


他夹着那只憨笑的熊捂着伤口回到家里的时候解语花正踩在一个小板凳上做饭,听见他的脚步声就跳下来迎他,黑瞎子掏出那只熊横在两个人中间,得意洋洋的问他:“喜不喜欢?”


解语花把脸埋在玩具熊的胸口蹭了蹭,像是对黑瞎子常做的那样,眼睛亮了一瞬。


黑瞎子想,受伤,流血,金钱,生计,一间房子,饭菜的味道,不等价的交换,一瞬间觉得值得的想法,或许这就是人生,而他活到今天才得以触摸到。


但是解语花的眼睛也只亮了一瞬间,而后惊慌的问:“为什么有血的味道,你受伤了吗?”


黑瞎子摆摆手表示没事:“给你做完饭之前暂时死不了。”


小朋友非常果断的扔开那只熊,伸手拉住他,忧心的重复道:“你受伤了。”


他向来没有办法抵抗解语花这种眼神,抽出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认输一样先去浴室处理伤口。沾满血的绷带堆在他的脚底下,他赤裸着上半身,自己取出子弹,又自己缝合。刚把剪刀放回托盘,手都没洗,解语花突然推门钻进来,两个人都是一惊。


解语花眼底都是黑瞎子的血,眼眶也跟着红了,黑瞎子笑着搂过他,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晃了晃以示安抚:“害怕血?”


解语花摇头,柔白的指尖轻轻触碰他可怖的伤疤,宛如一片雪花,若有若无的凉意。


“帮你洗澡吗?”解语花的睫毛拂过黑瞎子的脖颈。


黑瞎子笑了,说好。


解语花在浴室里剥落花瓣一样脱掉自己的裙子和上衣,黑瞎子有意的偏头回避,余光却还是扫到了关键部位,他拉住赤身裸体的解语花,小朋友虽然小,但被这样盯着看还是有些害羞。


黑瞎子沉默良久,开口问了一个迟到很久的问题:“......你是个男孩?”


解语花红着脸眨了一下眼睛,果断答道:“我是女孩子。”


黑瞎子不再盘问,放手等她穿上自己的小浴袍给自己拧毛巾擦背。


是男是女也没有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当年自己把他抱回来,也不因为他是个女孩子,是个小猫或者小狗也都无所谓,重要的是那一刻,他把他带回来,从此有了家。


当晚黑瞎子把那只熊塞到解语花怀里,小朋友看起来总算不那么寂寞,他吃过那么多枪子,唯独这一个让他觉得还挺值。


值得的枪子连后劲都很大,当晚黑瞎子躺在床上就发起了烧,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是小事,他曾经徒步几十个小时横穿沙漠,现在的情况怎么看也不会更糟。


在他安静的忍受的时候,嘴唇上突然有了湿润的感觉,他费力的睁开眼,发现是解语花抱着一杯水坐在一旁,用手指蘸着涂抹他干裂的嘴唇。


黑瞎子笑了:“你怎么跑过来了。”


解语花小声道:“我怕......”


黑瞎子知道这个孩子坚强到出乎他的意料,练功时从来没叫过一句疼,跟着他一次次辗转也毫无怨言,这是他第一次对黑瞎子说怕。


黑瞎子知道他怕什么,撑起上半身接过他的水喝了小半杯,果然内脏的灼烧感褪去很多。他躺下,解语花就跟着躺下,窝在他手臂的下方,他搂住解语花往怀里带了带。


“我好多了。”黑瞎子喉咙沙哑,但是这句话是真心话。


他干涸开裂的心缓缓合拢,分不清是被这个孩子润湿还是想保护这个孩子。


“你不喜欢我是个女孩子吗?”解语花问。


黑瞎子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现在立刻给他纠正过来,又想其实有什么正与不正呢,于是道:“你想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在我活着的时候,你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任何人。”


解语花轻轻的枕在黑瞎子的胳膊上,无声的哭了起来,小小身躯的颤抖一直传到黑瞎子的心脏。


“不要再受伤了......”解语花边在他胳膊上蹭眼泪边小声说,虔诚的如同许愿。


“那你就没有甜点吃了,熊也要退回去。”黑瞎子笑着吓唬他。


“我吃的很少。”解语花认真的趴在他肩膀上许诺,“熊我也不要,明天商场开门我们就退回去......你不要再受伤了。”


黑瞎子无言半晌,把小朋友塞回自己怀里:“好,睡吧。”



“说不干就不干了?”他的老主顾颇为惋惜道,“那以后怎么办?”


“搬砖送水扛麻袋,怎么着不是活。”黑瞎子耸耸肩,毫不在意的笑道,“或许还可以给人当家教。”


“要成家啦?”老主顾追问道。


“不算,路边捡了个家。”黑瞎子大笑道,挥挥手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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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超龄一无所有

【黑花】拉郎配

看名字就知道是沙雕甜文

没赶上1003我真是个five55555


01


如果问解雨臣现在是什么心情,解雨臣只想大喊,包办婚姻害死人。


彼时解雨臣二十岁,正是适婚适育好年龄,有车有房父母双亡,还好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改嫁的改嫁分家的分家,这才让解雨臣落得耳根清净,不用白天在商场奔波,晚上在相亲局里流连。


可该来的总是躲不过。


霍仙姑从陈皮阿四那里借来了刚从德国回来的黑瞎子,里面的三个人解雨臣一个都不想得罪,他只是站出来撑撑场面,怎么也想不到会被卷进这场事故里去。


这位黑瞎子先生够仗义,为了帮霍仙姑的忙...

看名字就知道是沙雕甜文

没赶上1003我真是个five55555


01

 

如果问解雨臣现在是什么心情,解雨臣只想大喊,包办婚姻害死人。

 

彼时解雨臣二十岁,正是适婚适育好年龄,有车有房父母双亡,还好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改嫁的改嫁分家的分家,这才让解雨臣落得耳根清净,不用白天在商场奔波,晚上在相亲局里流连。

 

可该来的总是躲不过。

 

霍仙姑从陈皮阿四那里借来了刚从德国回来的黑瞎子,里面的三个人解雨臣一个都不想得罪,他只是站出来撑撑场面,怎么也想不到会被卷进这场事故里去。

 

这位黑瞎子先生够仗义,为了帮霍仙姑的忙自己遇到了大麻烦,霍仙姑左思右想觉得非常不好意思,给钱,彼时风头正盛的黑瞎子不缺,给物,黑瞎子又实在挑剔到令人恼火。

 

霍仙姑左思右想,看到了旁边扒拉手机的解雨臣,亲切道:“解子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意中人啊。”

 

解雨臣年幼失怙失恃,纵然在人情往来中有千般心眼,此时也被这个新奇的问题问的一愣:“……没有。”

 

霍仙姑喝口茶,表情诡秘:“你觉得秀秀怎么样啊。”

 

解雨臣心想难道霍家的保险柜起火了吗,霍仙姑最清楚自己连安眠都难以做到,怎么忍心把唯一的孙女往火坑里推?于是连忙道:“秀秀对我来说是亲妹妹,我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她,看她平安长大,随心所愿的成家,不要像我们一样身不由己。”

 

霍仙姑很满意的点点头,又装作忧心道:“可是秀秀年纪小,你又青年才俊,难免她不起歪心思。”

 

解雨臣诚恳道:“我心里有数,等她大一些自然会和她说清楚。”

 

霍仙姑幽幽道:“还是要让她彻底死心才好啊……你对秀秀这样好的女孩子都不感兴趣,我大概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了,那位齐先生我看就很不错,你去和他接触接触吧!”

 

解雨臣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霍仙姑给卖了。

 

后来解雨臣听说解九爷当年积极的帮五爷和自己表妹牵线搭桥,破坏了五爷和霍仙姑的好姻缘,只能忿忿的从祠堂摸了个苹果当晚饭吃,心想,爷爷,这都是报应啊。

 

02

 

齐先生年纪很大,事儿也一样多,解雨臣挂着生平最尴尬的微笑约他出去吃饭。

 

“咱们去吃铜锅涮肉?”解雨臣问。

 

“一看那锅就不正宗。”齐先生慢条斯理擦着自己的墨镜。

 

“炙子烤肉?”

 

“能不能注意点荤素搭配?”

 

“那咱们去吃西餐吧,点沙拉吃。”

 

“你还记得我刚从德国回来吗,这孩子,脑子也太不好使了?”

 

解雨臣深呼吸了三次才平复好自己的心情,虽然自己从小吃过各种苦,但霍仙姑也不能片面的认为他喜欢被人挑刺啊?他姓解,他脑子不好使世界上还有几个脑子好使的?

 

“齐先生,是这样的。”解雨臣克制着和黑瞎子谈判,“霍婆婆可能有些误解,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解,觉得我们两个会比较谈得来,但是事实是我们两个连谈都谈不下去,我们就象征性的吃个饭,好聚好散,不要驳了霍婆婆的面子,可以吗?”

 

“说的不错。”黑瞎子挂着神秘的微笑点点头,“那么我们去哪里象征性的吃这顿饭呢?”

 

“您想去哪吃呢?”解雨臣觉得事情有了转机。

 

“你说吧。”黑瞎子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北京烤鸭吗?”

 

“现在还有烤的正宗的吗?”

 

“……”

 

那时候社交网络还没那么发达,不然解雨臣一定要把他的所作所为投稿给“我相亲的时候遇见的那些奇葩”。

 

解雨臣沉默的看着他,无声的表达自己的抗议。

 

“这样吧,我带你去个地方。”黑瞎子似乎一直在等解雨臣濒临崩溃的这一刻。

 

于是当晚他们在胡同里一盏破旧的路灯下吃街头炒饭。

 

时值盛夏,他们吃个炒饭,附近三条街的蚊子都赶来开荤,黑瞎子大夏天一身黑,长袖长裤,几乎要和黑暗融为一体,精心打扮的解雨臣就遭了殃,为了今天的约会他还喷了点香水,黑瞎子喜不喜欢他不知道,蚊子一定很喜欢。

 

躲在角落处的霍家伙计向霍仙姑报告:“二位太警惕,没敢探头看,只听见啪啪啪的声音不断传来。”

 

隔天去盘口的时候,伙计齐刷刷盯着解雨臣的脖子看,对着他脖子上的蚊子包啧啧半晌,小声感叹二位干柴烈火,战况之激烈。

 

有人大着胆子来问他:“第一次约会感觉如何。”

 

解雨臣想问你被蚊子咬了一晚上感觉能如何,没好气的回答:“又痒又疼。”

 

伙计们齐刷刷的“哦——”,解家的老伙计不禁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我们少东家终于长大了!”

 

解雨臣莫名其妙。

 

黑瞎子离开北京那天解雨臣抑制住内心的欢呼雀跃,亲自送他上车,黑瞎子笑嘻嘻的拍他 的肩膀:“我走啦,你也快点长大吧,我们有缘再见。”

 

解雨臣心想这种缘分还是少一点吧,朝他皮笑肉不笑的挥挥手。

 

一回头,身后的伙计早已哭成一片:当家的,你要想哭就哭吧,不需要忍着!

 

解雨臣觉得黑瞎子这个人确实有点可怕,他一来周围的人全跟着脑子不正常,像是某种催眠术,不得不防。

 

03

 

解雨臣二十二岁那年去长沙拜访吴三省,临近年关,一派喜气洋洋,吴三省或许是觉得他一个人过年实在可怜,硬要他留下来玩几天。

 

解雨臣作为倒斗界少有的和艺术贴边的人,亲切慰问了吴家各位伙计的文娱生活,并成功从他们的书架上翻出封面粗糙内容虎狼的群众自发撰写的宣传册子若干本,里面详细的描写了那一夜黑瞎子伤害解雨臣的一百零八种姿势,解雨臣心想,我怎么不知道?

 

里面的解雨臣如同高岭之花,世人都爱他的美丽,黑瞎子对他一见倾心再见起意,搞得解雨臣晚上对着镜子照了很久自己的发际线,比对人民币,看看是否如此相像——除了钱,谁还人见人爱只想往怀里揣?

 

解雨臣从小要学的东西太多,没空关注性教育,幼时的性别混淆更是让他不愿再对生物常识普及教材多看第二眼,于是经过这样的刺激,他当晚很不争气的做了充满动作戏的梦,对象自然是宣传册子里的黑瞎子。

 

第二天解雨臣和吴三省正在楼上唠家常,伙计突然赶来通报:“三爷,花儿爷,你们猜猜,谁来了!”

 

解雨臣偷偷斜眼看吴三省,不懂他养这种伙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对猜谜很感兴趣吗?

 

吴三省一看就没时间读那些宣传手册:“别啰嗦,谁啊?”

 

伙计瞥了解雨臣一眼:“是黑瞎子!”

 

话音刚落,黑瞎子就推门走进来,大冬天也不嫌冷,依旧是一件黑色的皮衣一条黑色的牛仔裤,显得宽肩窄腰大长腿,解雨臣心虚的很,抬头看了一眼黑瞎子,脸唰一下红了。

 

解雨臣情绪和理智是分开运作的两套系统,生气害羞都不耽误脑子转的飞快,他想这些谣言不可能无风起浪,他在北京忙的团团转,比不得黑瞎子深入群众,说不定和宣传手册里写的一样——虽然大部分情节都太扯——他就是对自己一见钟情呢?

 

黑瞎子还是贯彻了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特征,对解雨臣笑道:“暖气太足了吧,看把小九爷热的。”

 

解雨臣只能配合他尬笑:“是啊哈哈哈。”

 

吴三省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解雨臣,又看了看黑瞎子。

 

当晚吴三爷请客,请大家去ktv热闹热闹,自然要邀请八百年没有开过嗓的戏曲艺术家解雨臣和在德国混了一个音乐学位的黑瞎子。还让他俩多交流,美其名曰都搞艺术,有共同语言。

 

解雨臣心想您不如改日让兵马俑和木乃伊喝个茶,看他俩有什么共同语言。

 

一堆土夫子来ktv,主要是喝酒,只有黑瞎子和解雨臣暗暗较劲,解雨臣这边唱桃花扇,黑瞎子那边唱图兰朵,解雨臣这边唱过门,黑瞎子那边唱卡门。

 

伙计们拿他俩当bgm,也不好意思上去打断这种诡异的文化交流,只能互相喝酒劝酒,到凌晨就都醉的七七八八。凌晨三点钟包厢到时间,伙计们都走了,解雨臣和黑瞎子目光在黑夜中一交汇,黑瞎子道:“再续八个小时。”

 

解雨臣微微一笑:“我来请。”

 

第二天吴三省听到的消息就是人都走光了,黑瞎子和解雨臣孤男寡男在ktv呆了一夜,出来的时候俩人嗓子都哑了,认命的叹了口气。

 

于是傍晚和解雨臣促膝长谈:“雨臣啊,我和小环从小一起长大,看你就像看亲侄子一样的,我们这一行,想平安顺遂结婚生子太难了,有个人陪就很好,你和那个黑瞎子的事儿我听说了,我觉得挺好的,你不用有压力。”

 

解雨臣心想我怎么不信您敢包办您亲侄子的婚姻?表面上恭恭敬敬道:“三叔,事情和您想象中不太一样……”

 

吴三省摆摆手:“嗨,我听说了,嗓子都哑了,三叔懂,你俩工作都忙,以后我一定尽量给你俩创造见面机会。”

 

解雨臣心想您懂什么了,您来唱一晚上您嗓子也哑啊。

 

这次回北京,换成黑瞎子送他。解雨臣内心有些复杂,两个人仿佛被强行送入洞房貌合神离的小夫妻,谁都不说话,还靠的特别近。

 

解雨臣临走前看了看黑瞎子:“……你,有空常联系。”

 

黑瞎子问他:“你有空还是我有空。”

 

解雨臣道:“咱俩都有空。”

 

黑瞎子笑了:“想绝交可以直说。”

 

解雨臣想了想,是这么一回事,有点忧郁的钻进车里走了。

 

回北京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假装不在意的去盘口里转,发现伙计们的宣传小册子依然层出不穷,有点疑惑,他看了三本就看遍了所有姿势,重复这么遍多不腻吗。

 

解雨臣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把伙计叫过来,委婉的问,我和黑瞎子好久没联系了,你们是怎么发掘……我们之间新的情报和关系的?

 

伙计很兴奋:“嗨,当家的,没联系才好呢,走肾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流行虐恋情深!走心!”并深情科普了ktv重逢,长沙一夜,火车站诀别,相忘于江湖等经典情节。

 

解雨臣想,得了,联不联系都让你们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04

 

后来的十几年都是多事之春夏秋冬,遇到黑瞎子的时候,解雨臣总觉得他笑得有点暧昧,但是两个人都太忙,忙着活下去,也就没什么时间想儿女情长。

 

等忙完九门张家这好大一个烂摊子,他们又觉得和过去相比,实在是太闲了。

 

最闲的人当属王胖子,他从雨村的妇女中走出来,积极的走进了倒斗行业情感趣闻第一线,左边挑唆挑唆吴邪:“我看得出来你吃黑瞎子的醋,的确是人家共事多年又有默契,没事没事,都懂都懂。”

 

吴邪:“你别胡说我没有?”

 

右边煽动煽动张起灵:“我也看得出来你吃阿花的醋,确实嘛,人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放松放松,理解理解。”

 

张起灵:?

 

而后一拊掌:“我有了个绝妙的主意,你俩把阿花和阿瞎凑一对不就行了!你看,他俩都在北京,都长得好看,都单身多年,都神经兮兮,都是我们的朋友——多配啊!”

 

吴邪听不出这胡搅蛮缠的逻辑关系,没等阻止,胖子已经打电话安排去了。

 

胖子问黑瞎子:“哥们,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我和老板娘快成了,小哥和小吴明年抱四胎了,你怎么连个恋爱都没谈?”

 

黑瞎子和他逗乐子:“你这语气就像当代中国家长,前几年忙的和狗一样,刚一闲下来就要求当天天降对象,哪儿有啊?”

 

胖子呵呵的笑:“来,胖爷我给你分配一个,一周后雨村见,有车有房有户口,掉水里也用不着你救。”

 

随后又给解雨臣打电话:“阿花啊——”

 

解雨臣:“我不叫阿花,找错人了。”撂电话。

 

胖子气得要死,为了他的说媒大业也只好暂时忍耐,又打过去,好说歹说让解雨臣抽出时间来一趟。

 

解雨臣和黑瞎子在村口遇上了,无语凝噎半晌,解雨臣叹气道:“我就知道又是你。”

 

黑瞎子呵呵的笑:“其实我想了十几年了,咱俩到底哪里比较配呢?”

 

解雨臣哎了一声:“咱俩本无缘,全靠你暗恋,咱俩挑到这个年纪,也不剩别人了,我认了。”

 

黑瞎子咦了一声:“不是全靠你暗恋吗?”

 

解雨臣:“我看的情节不是这样的?”

 

黑瞎子:“你落伍了。”

 

解雨臣笑着问:“那现在流行什么样的啊?”

 

黑瞎子道:“现在不流行咱们俩,流行日常甜宠文,我带入咱俩写过,被人骂ooc了。”

 

解雨臣也有点不高兴:“凭什么我们就不能日常甜宠啊。”又反应过来,“不对,你怎么还写这个?”

 

黑瞎子挑挑眉:“群众不创造故事,只好自己创造故事喽。”

 

解雨臣啧了一声:“就说是你暗恋我,还不承认。”

 

黑瞎子突然坏笑一声:“被群众娱乐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娱乐群众一下了,怎么样,要不要配合一下?”

 

05

 

黑瞎子和解雨臣一起走进吴邪家的小院子,王胖子热心的让他们坐:“其实今天主要是想让你们了解一下彼此。”

 

黑瞎子做了个打断的手势:“不用说了,我们下个月去德国领证。”

 

吴邪目瞪口呆,张起灵喂鸡的动作凝滞了一秒。

 

王胖子没见过这种情况:“等一下,冲动的婚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们了解对方吗,你们熟吗,你们知道对方喜欢的姿势吗……”

 

黑瞎子:“没办法,一见钟情。”

 

解雨臣:“未来也不排斥虐恋情深。”

 

黑瞎子凑过去问解雨臣:“我能亲你了吗?”

 

解雨臣笑了:“你早就该问了,我等了很多年啦。”


END

除了超龄一无所有

【黑花】老齐啊老齐

 @变格终止 感谢言灵使让黑花奶奶有糖可吃

不同的称呼有不同的感觉 大家一起品品


01


解雨臣这一觉睡的很深很沉,他通常借助药物入眠,不容易做梦,今天也破天荒的做了梦。


他梦见自己十六岁那一年,在二月红家的小院子里再次见到黑瞎子,那时二月红刚过世不久,二月红很倚重的管家对解雨臣说,这位是齐先生,二爷早就定下让这位齐先生教您刀和枪。


黑瞎子对他笑的不明所以,解雨臣对他恭恭敬敬喊,齐先生。


黑瞎子在课业方面对他严格,刀还好说,他用枪瞄准后开枪时会有不经意的下压枪口的动作,他拿一把格洛克,黑瞎子拿一把沙漠之鹰,他开一次枪,黑瞎子就用枪托砸他的手腕一...

 @变格终止 感谢言灵使让黑花奶奶有糖可吃

不同的称呼有不同的感觉 大家一起品品


01


解雨臣这一觉睡的很深很沉,他通常借助药物入眠,不容易做梦,今天也破天荒的做了梦。


他梦见自己十六岁那一年,在二月红家的小院子里再次见到黑瞎子,那时二月红刚过世不久,二月红很倚重的管家对解雨臣说,这位是齐先生,二爷早就定下让这位齐先生教您刀和枪。


黑瞎子对他笑的不明所以,解雨臣对他恭恭敬敬喊,齐先生。


黑瞎子在课业方面对他严格,刀还好说,他用枪瞄准后开枪时会有不经意的下压枪口的动作,他拿一把格洛克,黑瞎子拿一把沙漠之鹰,他开一次枪,黑瞎子就用枪托砸他的手腕一次,一天练下来,他连筷子都拿不稳。


黑瞎子看着他笑,然后招招手叫他坐到自己的身边,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填鸭式喂饭。


后来他终于在暴力的阴影下永久的改掉了这个坏毛病,黑瞎子站在旁边看他精准的射击,挑不出毛病,索然无味,突然抓过解雨臣的手:“你会不会弹钢琴。”


解雨臣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茫然的摇头。


那时候他们住在解家天津的小洋房里,一楼有解九爷买来的钢琴,黑瞎子掀开琴盖鼓捣半天,向解雨臣比了一个搞定的手势,教解雨臣弹了一首最简单的欢乐颂。


解雨臣弹的一头雾水,黑瞎子在旁边跟着哼唱唱的不亦乐乎,解雨臣忍不住问他:“我师父还让你教我怎么参加幼儿园大班文艺汇演?”


黑瞎子摆出一个不置可否的微笑:“你师父还教你学戏,你以为是让你传承国粹?”


解雨臣听出他语气里的讥讽,有些不高兴。


黑瞎子咧嘴一笑,分享了并不宽敞的半边琴凳:“教你枪法刀法,都只能保证外界的东西不伤害你,而戏曲也好音乐也好,是让为了让你自己不伤害自己。”


解雨臣似懂非懂,胡乱的按出几个音符:“你刚才唱的那个版本我没听过。”


黑瞎子起身靠在钢琴边,眉飞色舞的讲解:“我唱的是德语版的,这首歌词原本是德国诗人席勒的诗,后来贝多芬才给这首歌谱的曲。里面有一段我很喜欢,中文的意思大概是——甜吻,美酒,生死之交,都是欢乐所赐予,虫豸也和神前的天使,一同享受着生命。”


解雨臣越过老旧的钢琴和飞扬的金色灰尘偷瞟黑瞎子,心里涌起温暖的酸涩,然后轻轻笑道:“谢谢先生。”


02


二十岁那一年他和黑瞎子拥吻,两点四十七分他们两个洗完澡背对背躺在床上,解雨臣细心的听他的呼吸声,一直听到四点十一分,黑瞎子起身穿衣服拎包走人,解雨臣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假装依然在睡觉,黑瞎子关上房门,解雨臣起身,在窗边看了四十九分钟,只看到空旷的大街和朦胧的雾气。


后来阴差阳错在四川的一个墓里遇见,他和一起下来的伙计有说有笑,伙计们朗声笑着叫他瞎子,可惜他们老板太倒霉,早早折了,解雨臣把一张偶像的脸硬撑出老板的气势去和他们谈判,让他们和自己一起走,回去就当解家夹了他们喇嘛。


一切谈妥之后,解雨臣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有了轻微的加速,板着一张脸安排任务:“瞎子和我走前面。”


黑瞎子看着他笑了半晌,终于给了句回应:“听花儿爷的。”


解雨臣这才安心,同时又生出一些格外的感激,他过分的配合无疑是在帮自己撑起老板的架子,正这样想着,黑瞎子握住了他的手:“前面黑,跟着我走,小老板——”


到底小心思还是被他猜了个透,猜了个透,还不动声色的护了起来。


03


解雨臣从那个漆黑的梦境里醒来,发现昨晚睡在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向床头摸手机,没摸到,开灯,灯闪了一下,灭了。


他在床上放空的坐了十几秒,拢了把额发,向门口叫道:“老齐——老齐——”


慢悠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黑瞎子拿着个喷壶晃到床边来,坐下,伸手顺了顺解雨臣的头发:“醒了就吊嗓子,昨晚没吊够?”


解雨臣还没缓过劲来,由着他揉搓了几下,问道:“你干嘛呢。”


黑瞎子晃了晃手里的水壶:“浇花。”


“你给我找身衣服穿。”


黑瞎子把水壶放下,在衣橱里一阵乱翻,找出一件不知道什么活动送的T恤和一条大裤衩,扔给解雨臣。


解雨臣嫌弃的撇了撇嘴角,但也知道黑瞎子并非哆啦A梦,那个衣柜估计也掏不出什么别的适合这个季节的体面衣服,认命的往身上套。


解雨臣穿完衣服抬头,看见穿着黑色工字背心摆桌子的黑瞎子好看的背部肌肉线条,又扯开嗓子喊:“老齐——”


黑瞎子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手机呢?”


黑瞎子四下看了一下,从某个角落里翻出来:“我看你睡的很香,就在它发出第一声震动的同时眼疾手快的按掉扔出去了,别太感谢我。”


解雨臣伸手接住黑瞎子扔回来的手机,一脸懒得和你计较,打开手机查收工作邮件。


黑瞎子把早饭端上来,摩挲两下解雨臣的后颈:“别玩手机,吃饭了。”


解雨臣头也不回的嗯嗯两声:“我今晚回去住,明早要开会。”


黑瞎子笑了一声:“解董,我拦着您开会了?”


解雨臣下床准备洗漱吃饭:“我在你这儿天天睡过点。”


两个人坐到桌前时,黑瞎子突然开口:“安眠药吃多了会有抗药性,世上最好的助眠产品是性满足。”


解雨臣喝着豆浆,不打算搭理他,他吃的少,吃完后盯着黑瞎子几十年如一日的脸,突然开口:“我昨晚做了很长一个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的白月光……”解雨臣歪头对黑瞎子挑衅一笑。


“哟呵。”黑瞎子敷衍的配合,“太难得了。”


解雨臣叹了口气:“你真是没什么危机意识啊,蚊子血。”


黑瞎子也吃完了,站起来收拾碗筷:“我今晚就捉两只蚊子放你耳边嗡嗡嗡,让你知道蚊子血是多么珍贵美丽的风景。”


解雨臣低头一笑。


早饭过后解雨臣重新滚到床上回复工作邮件,快回复完的时候接到了王胖子的电话。


“你哪儿呢?”

“家里。”

“你家老齐呢?”

“院子里吧,怎么了?”

“我前两天回北京取东西,今晚来喝酒啊,就缺酒了。”


解雨臣挂了电话,躺在床上没动,开口喊道:“老齐——老齐——”


黑瞎子拿着支琴弓,像拿着把砍刀,不急不慢的走进来:“怎么了?”


解雨臣手指还在不停翻飞打字:“你刚干什么呢?”


“街道文艺汇演,隔壁老李家大姐求我去给他们助助阵,这不我先练练。”


“这么多事儿没忙完呢,你先别练了。”解雨臣把自己的衬衫拎出来晃了晃,“先把我扣子缝上,晚上去胖子家吃饭。”


黑瞎子翻出针线盒,边缝边笑:“咱以后不穿带这么多扣儿的行不行,拉链也是项很伟大的发明。”


解雨臣坐在他旁边,像个不近人情的监工:“只要学会正确解扣子的方法,解扣子挺快的,这就是你暴力拆卸需要付出的代价。”


处理完了所有工作邮件,解雨臣靠在黑瞎子的肩膀上性质缺缺的看他穿针引线缝扣子,拖长强调道:“老齐——”


黑瞎子也回他一个拖长音调的嗯——


“我早晨开灯的时候,灯泡好像坏了。”


“抽屉里应该有新的。”


解雨臣下床翻了一阵,果然翻出个新的,回来时黑瞎子的缝纫工作正好收尾,于是解雨臣勾勾手指:“老齐来搭把手。”


黑瞎子走到他面前,熟练的扎了个马步,解雨臣赤脚踩到他的大腿上,黑瞎子搂住解雨臣的膝盖,站起来往上一送,解雨臣就坐在了他的肩头。


黑瞎子一偏头就看见解雨臣大腿上红色的指印,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一样整齐,他有销毁罪证的好习惯,想都没想就一口咬了上去,又舔又吮,想伪装成个大号的蚊子包。


解雨臣专注拧灯泡,身形晃了一下又稳住,带着笑意阻止:“老齐别闹了。”


黑瞎子搂着他的腰把他放下来,没撒手。


解雨臣伸手捏了捏黑瞎子的下巴:“干嘛啊,多热啊。”


黑瞎子凑近解雨臣的耳边,压低声音:“以前我初恋和我牵个手都害羞,多可爱啊,不像你,手挽手和我出去跳广场舞都面不改色。”


解雨臣笑了,也把脸凑上去,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黑瞎子的鼻尖:“老齐啊——”

除了超龄一无所有

【黑花】我的霸道总裁喜欢上了圣母白莲花

写起沙雕文 下笔如有神


00


我是会计小刘,女,二十六岁,现就职于瑞恩·罗恰德拍卖公司,我的老板解雨臣是一个偶像剧里标准的霸道总裁,颜值逆天,身价百亿,商场上运筹帷幄,冷酷无情,对待员工春风化雨,无微不至,坐拥这样一个老板,我们公司从二十到四十的未婚女性都有点想法。


但最近,出了一件大事,我发现我们总裁,喜欢上了一个戏精圣母白莲花。


我决心拯救他。


01


这件事情是这样被我发现的,有一天我下班的时候,正赶上我们解董在路边打车。我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他的司机遭遇了什么不测或者...

写起沙雕文 下笔如有神


00

 

我是会计小刘,女,二十六岁,现就职于瑞恩·罗恰德拍卖公司,我的老板解雨臣是一个偶像剧里标准的霸道总裁,颜值逆天,身价百亿,商场上运筹帷幄,冷酷无情,对待员工春风化雨,无微不至,坐拥这样一个老板,我们公司从二十到四十的未婚女性都有点想法。

 

但最近,出了一件大事,我发现我们总裁,喜欢上了一个戏精圣母白莲花。

 

我决心拯救他。

 

01

 

这件事情是这样被我发现的,有一天我下班的时候,正赶上我们解董在路边打车。我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他的司机遭遇了什么不测或者即将遭遇什么不测,但是少女心作祟,还是上前和解董打了招呼。

 

解董记性很好,公司里面的每一个人他都认识,抬起头来对我礼貌的笑了一下——妈妈!是天使!

 

解董有点不好意思的给我看他的手机,问我滴滴打车能不能指定司机,说他最近才开始用,不太懂。

 

为什么解董突然开始用滴滴打车?听说他们家的车本可以拿出来当牌打。我强忍住自己的疑惑,战战兢兢的和他解释滴滴打车不能指定司机,并很嘴贱的问他为什么突然想要滴滴打车,是不是我们公司的司机出了什么事。

 

解董笑笑说不是,最近有一个朋友在做滴滴司机,他想支持一下,但是发现是平台自动派单,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他那个朋友。

 

我很欠的和解董开玩笑,为了支持那几十块钱堂堂总裁跑到马路上来苦等半个小时,您该不是暗恋您那司机朋友吧。

 

解董看着手机说,啊,这么明显吗。

 

我???

 

我们总裁喜欢上了一个滴滴司机?我不相信,继续嘴欠:您要是喜欢她,随便给她找个什么工作不挣钱啊,为什么还要干滴滴司机。

 

然后我们解董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属于他这种人间仙男的非常烟火的表情,他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皱着眉带着点霸道总裁宠溺的语气说:他这个人比较奇怪,他看不起钱,就喜欢自己找点有趣的事情,有了就花,花没了出来再赚,可能在他眼里职业没什么高低之别吧。

 

我呸!这是什么十年前的白莲花人设?真看不起钱和你谈什么恋爱啊我的解总裁!

 

我脸上笑嘻嘻,心里早就把这个白莲花辱骂了一万遍,小心翼翼的想把我们恋爱经验为零明显是被坏人骗了的解董拉回来:那个,那您对象,一定长得很好看吧哈哈哈哈……

 

解董用审视我财务报表的眼神仔细在心里评估了一下:还行吧,在我朋友里也就是普通水平,主要是气质比较能震得住人。他平常也不太爱打扮自己,他对外表这些东西看的挺轻的。

 

成了。长相平凡不爱打扮,但是气质非同反响,看不起我们这些俗人喜欢的钱和颜,解董你醒醒吧!这就是为您这种傻白甜总裁贴身打造的白莲花人设啊!

 

说看不起钱,结果找了个百亿总裁;说不在意外表,结果找了个人间绝色——就这我们解董还对她的白莲言论深信不疑,果然恋爱让人遭遇降智打击。

 

我已经心如死灰,尬笑着问解董,那您对象是不是还不太会照顾自己,经常失手摔了您的杯子砸了自己的碗。

 

解董是真的很心疼的叹了一口气,说是啊,一把年纪了还对自己身体不上心,挺让人担心的,但杯子和碗倒不是失手砸,他要是看不上不喜欢,就会直接扔掉。

 

还是个作精!我酸死了!解董你不要为她皱眉!她不配!

 

我眼含热泪,解董低下头摆弄手机,突然整个人表情都一亮,虽然解董有时候会故意做一些可爱的表情讲一些笑话,但是这种整个人都亮起来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然后他抬起头和我分享喜悦:他来接我了。

 

呵呵,恐怕开滴滴是唬你,泡你才是真的吧。

 

我正挤出职业假笑说啊真棒啊的时候,一辆捷豹停在我和解董的面前。

 

呃……开捷豹跑滴滴?

 

哦,他没有车,正好我的车停在家里也不开,就给他了,我先走了。解董朝我摆摆手。

 

这车的太阳膜贴的很厚,根本看不清里面坐了谁,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就算里面坐了个会走路的古董,也绝对配不上我们解董!我们解董绝对是被这个白莲花给骗了!

 

02

 

我回家后迅速拉了个群,前台小李,秘书小赵,保安大高,司机小林——这些曾经为了得到解董垂青而互相撕扯头花的姐妹,如今牢牢地团结在了一起,对抗那个手段高超的白莲花。

 

司机小林早就对这位白莲花恨之入骨,虽然解董工资一分没少给,但是白莲花的出现直接剥夺了他和解董二人相处的时间,但是没过多久,司机小林又恢复了白莲花出现之前的工作时间,听说白莲花分被扣没了。

 

——为了在解董面前装傻撒娇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早晚有一天把解董的爱作没!

 

我们愤慨的在群里呐喊,以为这次白莲花能消停一阵,结果人家没消停几天,换了个更高明的手段。

 

解董的午饭一直都是秘书小赵在订,多数时间都是三明治沙拉咖啡随便吃几口,突然有一天,解董让她最近不用定了,说有个朋友最近在开外卖店,最近让那个朋友给做。

 

什么朋友!分明就是他那个白莲花对象!

 

当天中午,我坐在楼下的咖啡店里伸头张望,等着那个白莲花来送饭给她点教训,可是等啊等,外卖小哥进进出出,没看见一个疑似白莲花的人。

 

但是中间来了一个戴着墨镜的大帅哥,从哈雷摩托上下来,手里拎一很突兀的粉色便当盒,这个款的黑色的皮夹克我们解董也常穿,同样穿上走路带风,我们解董带着一股春风,他穿就带着一股血雨腥风。

 

保安颤颤巍巍的去拦他:你你你你谁啊去去去哪啊。

 

大帅哥咧嘴一笑,保安都快给他跪下了,他拍拍保安:解雨臣办公室怎么走啊。

 

保安说你找我们解董你你你预约了吗。

 

大帅哥就掏出一小灵通,拨了个电话,保安接的时候差点没哭出声,然后放他进去了。这大哥还很善良,伸出手捏了捏保安肩膀,说好好工作,别让你们老板太操心。然后哼着小曲走了。

 

保安差点没给他捏趴下。

 

过了没一会儿,秘书小赵微信上敲我,说一腿贼长的大帅哥进解董办公室了,手里还拎着一粉色便当盒,从事行政的脑子就是灵光,秘书小赵分析说觉得这大帅哥搞不好是解董情敌,替装娇弱的白莲花把做好的饭送过来。

 

我觉得这个剧情很靠谱,我俩都很紧张万一他俩在办公室打起来,解董估计是打不过的,可是解董办公室隔音级别简直是国家级的,别说在里面打架,就是在里面造人,外面的人也是绝对听不见的。

 

我和小赵脑洞大开,思维发散之时,小赵那边大帅哥已经走出来了,一脸迷之微笑,看来是没打起来,大帅哥甚至对解董表现出了无比的关怀。

 

据小赵描述,大帅哥对他说,你们解董睡着了,半个小时以后再去打扰他。

 

介于我们解董在工作时间向来精神抖擞,别说睡午觉了,连正常睡觉都要靠药物辅助,大帅哥突然给小赵来了这么一句,小赵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给解董下药了。

 

小赵问他,您来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大帅哥说我就一送外卖的啊。

 

小赵问那您不急着送下一家吗。

 

大帅哥说不急,我一天就送这一单。然后用一种神秘兮兮的语气对小赵说,好好工作啊,别让你们老板操心。

 

虽然听起来确实很像,按我说的做,不然你三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小赵又惊又吓,不敢出声。

 

据小赵提供的线索,下午解董的办公室充斥着一股炒饭的味道。

 

我们解董,果然是吃腻了山珍海味,居然心甘情愿栽在了一碗和白莲花一样朴素平凡的炒饭上。

 

下班的时候我们聚在前台,对解董、墨镜大帅哥和神秘白莲花之间的关系进行大胆的编造,说着说着,解董走过来,向我们打招呼。

 

前台小李人傻胆大,直接问了一句,老板,你中午的饭是你对象做的吗。

 

解董也不避讳,说是啊。

 

小李说,哎呀,我们解董这么辛苦,怎么也不做点好的啊~

 

解董笑笑说虽然看着简单,但他做出来有很特别的味道,他本来还想来公司挨个鼓励你们好好工作,被我阻止了,怕吓到你们。

 

我和小赵小李在解董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这什么圣母发言,满脑子都是一个长相平平的白莲花依偎在解董的怀里对我们傻乎乎的“工作加油哦”的场景。

 

小李美瞳都快翻出来了,说哦呵呵,那您对象还真是很爱关心别人呢。

 

解董的眼神又变得有些忧郁,说他这个人有时候是把别人的事看得很重要,甚至牺牲自己也要成全别人。活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他这样让在意他的人无力感挺强的。

 

我们三个恨不得捏碎手机壳。

 

这不是典型的圣母发言是什么?如果他真想成全别人,就不应该把解董据为己有!

 

03

 

秀秀大小姐今天来公司,说要等解董去和朋友聚餐,并很愉悦的和我们在前台分享八卦。

 

这个公司里的每一个人都觉得秀秀小姐和解董是真的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可是拖了这么多年都还只是好姐妹(秀秀小姐语),吃瓜群众也就默契的不再提这件事了。

 

如今得知解董被圣母白莲花俘获,再看秀秀小姐,有种看偶像剧真正美丽富有却不被爱的女二号的心酸。

 

小李:秀秀小姐你知道解董有对象了吗?

 

秀秀:他不是早就有了吗,只不过最近才有时间开始秀而已。

 

我:哎哟不是我说,解董那对象什么背景啊,别让人给骗了。

 

秀秀:他家以前是很显赫的贵族,后来落败了,只剩下他一个,每天过的也挺乐呵,他那房子还是花姐托我给他找的。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这是从哪本地摊文学抄来的凄惨背景?还贵族?大清已经亡了!我看这么说就是为了骗房子吧!

 

小赵:呃……那她人怎么样啊。

 

秀秀:人挺好的吧,就是有点神经兮兮,特爱指点别人的人生,尤其喜欢给人喂毒鸡汤——人生的每一天都值得你好好过、再惨的人都有笑出来的权利之类的。

 

这不就是圣母白莲花的必备台词吗!解董你怎么就让她给忽悠了!

 

小李:秀秀小姐,你可要劝解董擦亮眼睛,现在婚后才发现是骗子的案例多少啊——不瞒您说,我们公司上下可都觉得解董这对象整个就一白莲花……

 

不知道为什么秀秀小姐做出一个强忍住笑的表情,然后皱起眉头很严肃的听我们几个控诉,还不时回应“他是真的穷,还是花姐给他垫的房租”“菜做的不好,事儿特别多”“爱管闲事是真的”。

 

我们正聊的起劲,有人悄无声息靠近,拍了秀秀小姐一下,我们几个都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墨镜大帅哥。

 

“丫头,你又在这儿散布什么谣言?”墨镜帅哥好像和秀秀小姐很熟。

 

“姐夫!”秀秀小姐一声把我们几个叫懵了,姐夫是几个意思?说好的外卖小哥呢?

 

后面还跟着两个气场八米八让人不敢直视的帅哥和一个胖子,秀秀小姐说没事这都是花姐朋友。

 

我回想起解董的那句“在我朋友里也就是普通水平”——分明是您朋友的颜值太高了好吗!

 

不,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我设想了一百种白莲花的长相,没有一种贴近我眼前这个人,这声姐夫一定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墨镜帅哥掏出他的小灵通打了个电话,两分钟后解董就下来了。

 

解董走过来看见我们一脸呆滞,指着后面几个人道:别怕,这都我朋友,不是来砸场子的。

 

小赵颤颤巍巍伸出手,指着墨镜帅哥:那他——他不是送外卖的……

 

解董又很颠覆形象的扑哧一下笑出声,对小李说:这是我先生,以后他来公司不用让他登记了。

 

墨镜帅哥笑得一脸神秘:先生这个词多让人误会啊——

 

解董一脸霸道总裁的宠溺,回头瞥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对我们说:好吧,这是我老公。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