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向晚灯火尽人间·湛澄】白日焰火
哨向军事AU
私设众多,中间有论坛体需要跳转,可以选择从头到尾读完再看论坛体,也可以顺着文章顺序看交叉看
有年龄操作,江澄23岁,蓝湛27岁,金凌等小辈18岁
【1】
瞄准镜中锁定的敌人在蓝湛摁下扳机的前一秒被爆了头,视野里崩裂的脑浆和血混杂的画面不堪入目。
眉间微微蹙了蹙,蓝湛根据子弹的轨迹调转枪口,看向另一栋高楼的楼顶。
在另一个绝佳狙击点抢了人头的向导并不急着撤退,在瞄准镜里确认目标已经死亡之后,才坐起了身。
夕阳西下,缀在高楼间映得这片大厦的玻璃幕墙都泛出橙红的色泽,以强大的精神力在几毫秒的时间里...
哨向军事AU
私设众多,中间有论坛体需要跳转,可以选择从头到尾读完再看论坛体,也可以顺着文章顺序看交叉看
有年龄操作,江澄23岁,蓝湛27岁,金凌等小辈18岁
【1】
瞄准镜中锁定的敌人在蓝湛摁下扳机的前一秒被爆了头,视野里崩裂的脑浆和血混杂的画面不堪入目。
眉间微微蹙了蹙,蓝湛根据子弹的轨迹调转枪口,看向另一栋高楼的楼顶。
在另一个绝佳狙击点抢了人头的向导并不急着撤退,在瞄准镜里确认目标已经死亡之后,才坐起了身。
夕阳西下,缀在高楼间映得这片大厦的玻璃幕墙都泛出橙红的色泽,以强大的精神力在几毫秒的时间里,短暂屏蔽了蓝湛感知的向导盘腿坐着,点了一支烟。
江澄。
第五基地的最强向导。
黑色的背心外套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作训服,姿态随意,甚至懒散,微微低头的时候,侧颈弯出一点弧度,他应该是经历了打斗,头发有些凌乱,脸颊上被划出一道血痕,但伤口不深,反倒显得本就昳丽的容貌多一抹绝艳。
一簇火光被他拢在掌心,锐利的眉眼在夕阳的余晖下染上几分氤氲的暖色,他感知到了对准自己的枪口,所以抬了抬眼,朝着蓝湛的方向看了过来。
隔着百米的距离,他们透过瞄准镜里遥遥对视。
落日缓缓地沿着城市的天际线落下,瞄准镜里,被枪口对准的向导薄唇微分,吐出一口烟,明明相隔百米,蓝湛却仿佛闻到了那股会让哨兵觉得过于刺激的气味,撩动着鼻腔,刺激着大脑皮层。
像是能感觉到哨兵被撩拨的情绪,江澄唇角勾起一个近似嗤笑的弧度,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收起枪从楼顶的天台翻身而下。
即使知道江澄一定提前做好了布置,向导从视野里消失的一瞬还是让蓝湛的心跳都停顿了片刻。
抬起头望向江澄消失的方向,即使以哨兵绝佳的视力也已经捕捉不到向导的身影,蓝湛闭了闭眼睛,眼底像是残留着炙热的,灼烫的痕迹,像是焰火灼烧的灿烂尾焰让人无法忘怀。
一小时后,第五基地哨向办公室,主管哨向配对工作相关的协作官看着坐在办公室对面的蓝少将,随着蓝湛放过一页页向导的资料的动作,逐渐陷入焦虑。
蓝湛的年龄和官阶决定了他的终身大事是基地目前最关心的事物之一,奈何蓝少将本人似乎对向导毫无关注,哪怕,他在三年前就拥有了一位匹配度高达99%的向导人选。
端坐着的蓝湛神情有些淡漠地垂着视线,翻过的资料里是一张他不久前才看过的面容,不过是刚入伍时拍的,还没从少年阶段脱离的向导仍旧带着几分稚嫩,锋芒和傲骨却已经初现。
协作官一直紧盯着蓝湛的神情,见他翻阅资料的动作稍有停顿,本就焦虑的精神猛地绷紧,发现蓝湛的视线是在江澄的照片上停留,顿时有些亢奋起来,急忙开口:“蓝少将,江澄是本基地最顶尖的向导,能力突出,而且他和您的匹配度是最高一档,虽然目前江上校的职务还,还未商定好,但……“
蓝湛抬眼看了协作官一眼,浅色的眼眸里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
“一个小时前,他抢了我的任务目标。”
协作官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简直欲哭无泪。
蓝湛倒是没有为难协作官的打算,为了他和向导的事,一层层命令布置下来,协作官也是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的。
“麻烦你了。”
指尖从照片上,向导脖颈的位置滑过,蓝湛合上资料,说完就拿着江澄的资料夹就开门离开了办公室。
协作官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意识到蓝湛是同意了安排给他和江澄的会面,即相亲。
【1.5】
第五基地论坛→交流区→情感互动
主题:[灌水]请问99什么时候99?
楼主这周从第十一区借调过来参与你区协作办的工作,上午翻资料的时候发现你区有一对匹配度99的哨向,匹配度报告是三个月前,向导二十岁入伍测试的时候出的报告。
所以我来由衷的问一句——这都不结婚?
三个月过去了这是等什么呢?
№0 ☆☆☆ 是想成为大魔法师吗 于2233-9-900:18:09 留言☆☆☆
??谁??我区还有这种天赐良缘?
要我有个99的向导当场跪地求婚好吗
№1 ☆☆☆ 敌人在哪里奖金在哪里向导又在哪里于2233-9-900:19:42 留言☆☆☆
[已折叠,点击展开全帖]
……
完了,江澄跑了
№573 ☆☆☆ = = 于2236-6-25 xx:xx:xx 留言☆☆☆
?????啥玩意儿?他跑什么啊???
№574 ☆☆☆ = = 于2236-6-25 xx:xx:xx 留言☆☆☆
【2】
魏婴和江澄在第五基地宿舍区的住处隔得相当远,但即使有些远,魏婴还是在帮着解决了办公楼的警报之后赶来了江澄的宿舍。
“阿澄!”
进屋的时候,江澄正窝在沙发里打游戏,听见他声音只是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魏婴也不在意,絮絮叨叨地开始叮嘱江澄下一次要跑的时候得提前跟他打招呼,免得真被抓回去相亲。
除此之外又嘀咕了一堆,全然一副生怕自家小白菜被猪拱了的老妈子心态。
江澄不管他,屏幕上技能释放得飞起,魏婴发现他像是根本没听自己说话,闭了嘴再一看,发现江澄耳朵里塞着耳机,但游戏开着外放音效,顿时警惕起来:“你在和谁聊天?”
毕竟是受过训练的专业军人,这点捕捉细节的能力还是有的。
江澄面上浮现出一些不耐烦的神色。
“含光啊,还能是谁?”
魏婴“哦”了一声,看见江澄脸上贴了纱布,转而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要小心点不要沾水免得留疤,烦得江澄在他腿上踹了一脚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等魏婴走了,江澄就摘下了耳机,双手捂着耳朵揉了揉,觉得自己被魏婴一通话说的两耳的感知度都不同了。
屏幕上的游戏界面缩小,先前被魏婴连连嘱咐严防死守的哨兵本人的脸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他不知道?”
“唔?”江澄抬起头看向屏幕里的人,高清摄像头里蓝湛的脸毫无瑕疵,江澄眯了眯眼睛,拉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往后靠了靠,“他不知道,还以为含光是我在学校里认识的,向导塔安排的善解人意的大姐姐。”
“大姐姐”三个字被他格外加了重音。
视频那头的男人没什么反应,倒是视线在江澄脸上贴着纱布的地方多停留了一会儿。
“今天怎么跑了?”
语气很平静,没什么兴师问罪的意思,江澄无意识地捏了捏怀里的抱枕,生出一点心虚来。
他不是不想跟蓝湛见面,但是不想当着协作官的面,更不想被人盯着还要把他们说过的话都记录下来。
蓝湛大概猜出了原因,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看着把自己一头软软的头发在沙发里蹭得像是炸了毛似的江澄,只可惜隔着屏幕没有办法把猫儿揉进怀里顺毛,有些可惜地搓了一下指尖,目光不动声色地滑过江澄宽大的领口和露出的长腿,蓝湛关掉刚刚接了新任务的个人终端,语气又温柔了几分:“小心点伤,别不当回事,我们下次再见。”
又说了几句才挂了通讯,江澄看着没了蓝湛通讯界面的屏幕发了会儿呆,他上过战场,手刃过敌人,也没少被手下的兵士抱怨几句为人严厉,在蓝湛面前却还像很多年前一样,不自觉就露出几分仿若少年的柔软。
他没心情再打游戏,切了个界面,熟练地用终端匿名打开第五基地的论坛,点开一个已经水了六百多层的帖子。
可惜今天楼里的气氛不怎么好,有不少人都看见了他翻出去的一幕,并直接把这件事归结为他对蓝湛不感兴趣,于是不少本来期待他们在一起的人都有些丧气。
江澄翻了翻,有那么几秒他也想回复些什么,但还是收回了手指。
把终端扔到一边,江澄趴在沙发上,心想,总有一天会吓他们一跳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第五基地大名鼎鼎的蓝少将,在江澄还没到第五基地的时候就要到了通讯方式,一见钟情不是没发生,而是发生得太早,所以根本没人知道,那会儿他都没到第五基地呢。
不过先被吓了一跳的是江澄自己,第二天他带队来到要巡逻的废弃工业园区,一下车就看到了同样带队的蓝湛,不由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气氛顿时一凝,全基地就没有多少人一点都不关注他们俩这点事的,一听这话甚至不少人在心底唉声叹气了起来。
蓝湛抬了抬带着终端的右手,言简意赅:“任务。”
江澄也调整好了神色,走上前和蓝湛确认任务细节和部署。
他们这次带出来的不是正式部队,而是一群平均年龄十八岁的军校生,这次园区巡视算是他们入校前的一节体验课。
眼看两位长官在并肩站在一起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般配,队伍里有几个毛头小伙子偷偷摸摸地凑到了一起。
为首的是跟着母亲一起操心着舅舅的终身大事的金凌同学。
“蓝少将不是早就不接这种任务了吗?说,是不是对我舅舅有意思!”
蓝景仪一脸“你打游戏通宵打坏脑子了吧”的表情。
“你还好意思说?呵,有没有意思昨天跑什么哦?!”
同为CP粉但是比两个发小要坦率得多的蓝思追一手一个扯开两个针尖对麦芒的。
“好了好了,吃粮吃粮,今年第一次同框啊你们挑什么呢。”
说着蓝思追还抬起手比了个相框圈住江澄和蓝湛的身影,还没看够呢,蓝湛这时候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三个凑在一起的臭小子顿时浑身一僵,但蓝湛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转了回去。
默默地回到了各自队列里该站的位置,没一会儿站在第一排的蓝景仪转头又想说话被蓝思追摁了回去。
蓝景仪有些憋屈,蓝景仪怀疑人生,蓝景仪觉得自己是不是嗑cp嗑出幻觉来了——不然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看见蓝湛握了一下江澄的手腕江澄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
【2.5】
第五基地论坛→交流区→情感互动
主题:[灌水]请问99什么时候99?
[已折叠,点击展开全帖]
好像是蓝湛他们去的那个方向?
№815 ☆☆☆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于2236-6-27 17:36:11 留言☆☆☆
这边出动了,静默吧
№816 ☆☆☆ = = 于2236-6-27 17:41:24 留言☆☆☆
懂
№817 ☆☆☆ = = 于2236-6-27 17:43:51留言☆☆☆
江澄受伤入院了!!!
№818 ☆☆☆= = 于2236-6-27 19:43:39 留言☆☆☆
因上级要求,本论坛实行全面静默
[不可回复]
【3】
医院走廊上的灯光将蓝湛的脸映得近乎惨白,医务人员来来往往,都不约而同地绕过他所站的位置,仿佛一靠近就会被他周身的冷气冻伤。
无人知晓蓝湛攥紧的右手只要稍微一泄力就止不住的颤抖,甚至他必须咬紧了牙关才能让自己不立刻冲向江澄所在的房间。
“蓝湛。”
坐在长椅上的蓝湛抬起头,这声音很熟悉,却不是熟悉的语调。
蓝涣站在他面前,目光却是从未在弟弟身上用过的审视和揣摩,看清蓝湛的神色后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蓝湛的肩,低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身为参谋部长官的蓝涣来到这里,足可见事态的严重,蓝湛却没有在蓝涣担忧的目光里开口说话,只是小幅度地,很轻地摇了下头。
是不合作的态度。
走廊那头的手术室的灯还没有熄灭,楼梯上传来了一队脚步声,哨兵塔的内部督察队负责人领头,朝蓝涣敬礼之后直接转向了蓝湛,并出示了审查令。
“哨兵塔服役哨兵蓝湛,经初步核查,涉嫌勾连涉黑利益团体,在事故中陷害同僚等多项嫌疑,请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罪名不轻,蓝湛还是不发一言,并站起来配合督察队戴上了手铐。
蓝涣心头一紧,往前了一步,负责人和身边的一位女士对视了一眼,蓝涣认出她胸前的标牌,是隶属于研究室的研究员,应该是研究室调派的参与审查的心理顾问。
“这是事件发生地周边摄像头的录像。”
负责人把终端转到蓝涣面前,摄像头清楚的拍摄到了蓝湛和江澄在爆炸发生后跑进了建筑后,几分钟后,出来的只有蓝湛一个人的画面。
蓝涣没有再多加阻拦,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蓝湛始终紧绷的后背。
【3.5】
[不可回复]
【4】
[2236-6-28 01:47:29 ]
[哨兵塔督察办审讯室]
蓝湛对于督察办的拘捕没有任何的反抗,但是在审讯中,始终不发一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审查官对于这位顶尖的哨兵没有丝毫办法,说得口干舌燥也没有得到蓝湛的任何一句解释和回应,这样的讯问可以说是毫无意义。
“让我和他单独谈谈。”
坐在审讯室角落里的女研究员突然开口说道。
“柳博士?”
面对审查官惊讶的表情,柳青双微微摇头。
“不用担心,他带着哨兵抑制器械,行动也被限制,你们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可以。”蓝湛这时候终于抬起头,目光极快地在柳青双胸口佩戴的铭牌上停留了一下,“关掉摄像头。”
这要求不太符合规定,但经过商议,在柳青双的坚持下,审讯室里的摄像头被关闭,十分钟后,柳博士坐在蓝湛的审讯桌对面,摊开记录本。
“我想你不介意我做一些记录。”
哨兵的听力足以让蓝湛判断屋内除了空调没有其他任何运转的电子机械,摄像头确实已经被关闭,他简短地点头,表示认可。
“你为什么接受和我单独谈话?”
柳青双开门见山地问。
“你为什么想和我单独谈话?”蓝湛反问,但他并不需要柳青双回答,“在医院的时候,你看了抢救室的方向。”
蓝湛说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处,柳青双并不记得在医院的时候蓝湛曾经观察过自己的反应,但是哨兵的观察力的确卓越,而这意味着,蓝湛不仅看到了她看向抢救室的动作,应该也看到了她当时红了的眼眶。
如果蓝湛的言下之意是因为她对江澄的关心,才接受了她的单独谈话,那么他们谈话的基调就和她原本设想的略有不同。
不由地又坐直了一些,柳青双再一次观察起了对面的哨兵,她是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督察办的协助调查工作原本并不是她的工作,哪怕她的确有心理学相关的背景,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蓝湛这个级别的哨兵。
更确切的说,是上过战场的将军。
联盟的将军直到此刻都坐得笔直,但他微垂的视线显示出他并不是毫无动摇,他的双手被戴上电子镣铐,整个人的状态并不紧绷,除了他摆在桌面上一直紧握着的双手。
“蓝少将,可以请你松开手吗?”
柳青双谨慎地问了一句,她关注着蓝湛的反应,注意到蓝湛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睫非常轻微的颤动了一下,接着又恢复了平静,就在她以为自己的要求不会得到回应的时候,蓝湛松开了手。
蓝湛的掌心鲜血淋漓,他始终紧握着双拳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柳青双转身就想叫医疗官,但蓝湛出声阻止了她。
“比起医疗官,我更需要一场谈话。”
柳青双坐回了审讯桌前,同时将桌面上的计时器打开。
“如果你是真的想要一场谈话,那么你现在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蓝湛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原本只是一些擦伤,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在医院时,不得不攥紧手来抑制住自己的颤抖。
在进入审讯室接近两个小时后,蓝湛终于开始了叙述。
“在执行带训任务的过程里,我们发现了废弃工业园区里有人活动的痕迹。“
将新一期的学员带到废弃的工业园区带训的目的,是为了让这些未来的军官知道,哪怕战争已经结束,但在城市角落的阴影里依然隐藏着罪恶与黑暗。
但是在逐渐深入园区后不久,江澄和蓝湛就发现了一些异常,首先是废墟内部并没有经过清理和安全隐患的排查,并不符合批准重建的要求,其次,瓦砾上不易察觉的脚印,被人为从通道上推开的砖石都说明园区里曾有人活动。
江澄根据对园区建筑方位的了解,第一时间推断出有人在原药物公司的实验室周围出入过。
“我们决定先把学员带到安全地带,同时向上级汇报。”
蓝湛的叙述用词并不繁杂,对于和江澄如何发现异常的细节描述简短而详实,柳青双根据蓝湛的描述做了记录,以便之后的核实。
直到蓝湛说到向上级汇报为止,她没有发现任何漏洞,虽然从蓝湛叙述的角度来看,园区的状况存在疑点,但学员们的确被带到了安全地点,两位向上级提交的报告也与蓝湛的叙述一字不差。
“然后呢?你们为什么要在爆炸后返回园区?”
“不。”蓝湛终于在这次谈话中转过了视线,浅色的眼眸此刻显得格外森冷,“到达安全地带后,上级回复园区中只是有误入的民众,爆炸发生在我们返回园区之后。”
柳青双一阵头皮发麻,她把记录本往前翻,事件发生后,督查办第一时间收集了相关人员的终端信息,但蓝湛所说的这一条“上级回复”并没有在记录中出现。
如果蓝湛说的才是事实,这意味着本次事件的牵扯范围极大,柳青双紧抿着唇徒劳地快速翻阅了一遍信息记录,她有些急切地说道:“我没有找到你说的消息,即使有这样的消息,你们也没有理由返回园区。”
蓝湛并未开口,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柳青双很快冷静下来,也意识到了她有些失态的问题的答案。
他们当然会返回园区,哪怕对于园区的情况有所怀疑,但身为军人,不管是蓝湛还是江澄,都不可能放任民众在有安全隐患的废墟中行动。
即使本次事件中的“民众”可能根本不存在。
“抱歉。”她简短地道歉,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按照蓝湛的叙述继续谈话,“之后发生了什么?”
蓝湛沉默了几秒,这个几秒里,他的指尖再次颤抖,又被他狠狠攥住。
“是共鸣炸弹。”
共鸣炸弹,针对哨兵和向导精神力屏障的武器。
柳青双愣了一下,立刻站起身绕过桌子,取出胸前口袋里别着的笔灯检查蓝湛的瞳孔。
“我没事。”
“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遭遇共鸣炸弹,你的状况不应该是‘没事’。”
收回笔灯,柳青双可以确认哨兵没有任何迷失和神游的症状,结合江澄被送入抢救室的状况,她有些惊疑地得出一个结论。
“除非,江澄全力保护了你,以他的精神力广度和强度的确可以做到这一点。”
坐回审讯桌后,她记录下共鸣炸弹这一重要的信息,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发生在工业园区里的爆炸,远在基地内的部分哨兵和向导都“听”到了爆炸声,附近的人却在五分钟后才看到了现场的火光。
更重要的是,柳青双意识到她需要重新考量蓝湛和江澄的关系,可是直到此刻,她还未想到自己对于他们二人关系的“考量”远远不够。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为什么把全力保护了你的战友独自留在了现场?”
蓝湛抬起了手,手上的电子镣铐限制着他的动作,他像是忘了自己掌心的鲜血淋漓,又或者是波动的情绪让他无法保持冷静,鲜血被蹭上了额角,仿佛始终包围着哨兵的,如同霜雪般的凛然被撕开一条口子,泄露出让人惊心的挣扎与痛苦。
柳青双几乎被这份情绪震住,接着她听见蓝湛说:“……是结合热。”
“什么?!”
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结合热是相容性高的哨兵和向导之间较容易发生的一种症状,只出现在未结合的群体之间。主要表现为体温上升和性欲增强,缺乏自控能力,双方的感知能力都会有小幅度下滑,持续时间不定。
柳青双看向面前的记录本,匹配度高达99%的未结合哨向,江澄在突然遭遇共鸣炸弹的情况下全力保护了蓝湛,精神领域必然发生震动,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之间的确可能爆发结合热。
但这其中还缺少了一个必要条件,相容性不仅需要一定程度的匹配度,还需要主观意愿上的倾向性。
用通俗的话来形容就是——情投意合。
“你们的确有着高匹配度,但爆发结合热,除非你们已经……”
“我们在一起了。”
蓝湛已经收敛好了情绪,额角的血痕让他看上去凌乱但不失俊美,并且毫不犹豫地又给柳青双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柳青双抬起手遮住脸,低声咒骂了一句,抑制住对于这段与外界所知的,截然不同的恋爱关系刨根问底的冲动,她深呼吸一口气,一度觉得自己需要服用血压药。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柳青双放下手,她让自己快速地从这样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里冷静下来,她知道了蓝湛选择她来单独谈话的另一个原因,除了她不经意表现的对于江澄的关心和担忧之外,还有她对于他们之间感情的乐见其成。
“但我需要证据。”
如果蓝湛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就足可以证明蓝湛不会抛弃江澄,而是不得不离开以避免灾难性的后果,但如果蓝湛利用了她在这件事情上的倾向性编造了一个谎言,那么在逻辑完整的情况下,她需要证据来确认这件事情的关键是否真的发生过。
“我会让医疗官来检测你的激素水平,结合热爆发之后的二十四小时内,不管有没有结合,你的身体状态是无法伪装的,这会作为我之后提交报告的重要依据。”
“不。我会接受检测,但你的报告上不可以出现这一点。”
蓝湛语气平静,像是没有意识到他提出的要求根本就是在拒绝洗清嫌疑。
“给我一个除了你在发疯之外的理由,别告诉我,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你和江澄的关系。”
【4.5】
[2236-8-07 09:31:04 ]
[不可回复]
【5】
江澄身上只有受了些轻微伤,精神领域受到的震动才是在他陷入昏迷之后,医疗官束手无策的原因。
顶级向导的精神领域根本不是常规医疗手段可以介入的,所以在做了一切能保障江澄情况稳定的医疗决策之后,就只能让江澄在昏睡中自我恢复。
柳青双在江澄醒来的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并赶往了医院。
江澄坐在病床上,他穿着病号服,脱去了平日里的那身军装,阳光透过窗户仿佛将这有些消瘦的人都融在了一片暖洋洋的金色海洋里,他发现了病房门口的访客,将目光从窗边飞舞的淡蓝的蝴蝶上移开,看向了门口,他说:“我记得你,柳姐姐。”
柳青双蓦地就有些眼底发热,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初的那个少年,那个在第六基地遭遇毁灭性打击之后,尽全力拯救所有人的少年。
“好久不见,江上校。”她忍住了泪意,对着江澄扬起笑容,“等明天就要叫你江少将了,提前恭喜,联盟最年轻的将军。”
她走进病房,在病床边坐下,江澄还在打量她,似乎是在确认她过得一切都好。
面对这样的江澄,她不由的就起了一些坏心思,对着江澄眨了眨眼睛,故意补充了一句:“甚至刷新了蓝少将的记录呢。”
病房里的心跳检测仪指数突然升高,江澄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听说你在审讯之后,以个人名义为蓝湛担保,让他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被正式拘捕,谢谢。”
看着江澄被阳光下晕着暖色的头发,柳青双险些忍不住伸手去揉一揉江澄的头发。
“我只是尽了我应尽的责任,但我想我也许可以从你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江澄一条腿搭在床边轻轻晃了晃,他原以为在面对一个“知情者”时会觉得有些不自在,可事实上,对于终于能将他和蓝湛的真实关系告诉别人,他发自内心地感到愉快。
“我猜,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把这段关系隐瞒下来,鉴于似乎整个基地的人都希望我们在一起。”
“在得知蓝少将希望我把报告递交的时间,延迟到你正式授勋之后,我有了一点猜测。”
“我需要这个少将军衔。”想起蓝湛,江澄的神色不自觉地变得柔软,“成为将军,意味着我的个人事务不再会被塔轻易主导,某些人希望把我后调的想法彻底落空,哪怕我和蓝湛在一起,也不会成为他的附庸,我是江澄,也会是一个军人,一个可以上战场的向导。”
江澄需要再进一步,向导需要少将的军衔,这不仅关乎他们个人的幸福,也意味着太多太多。
所以险些被拘捕,蓝湛依旧保守了秘密,为了他们的未来,为了江澄的理想。
“身为一个普通人,我开始羡慕了。”
柳青双感慨着,她见证了蓝湛和江澄对彼此全力的保护和相守。
江澄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轻声说:“即使是普通人,也可以情投意合。”
“好了,我没什么要问的了,报告我会在明天提交,足可以洗清蓝少将的嫌疑了,那么,再次恭喜你。”柳青双站起身,对江澄微笑着,再次送上祝福,“各种意义上的。”
她向门口走去,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我想起一个问题,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告诉我,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吗?”
即将成为少将的向导微微侧了下头,脸上染上的些许薄红让他看起来有些少年似的拘谨,不过他还是回答了,“四年。”
在江澄入伍测试匹配度之前,在他们来到第五基地之前。
真是甜蜜又令人牙酸,柳青双想了想,走回病床边,俯身拥抱了一下江澄,江澄的身体有些僵硬,但是没有躲开。
他们都因为虫族的入侵失去了家,在第五基地重新安家的时候,他们都几乎一无所有。
柳青双很感激江澄,因为在她最难的时候,她始终记得江澄带领他们逃离废墟的身影,而她也很庆幸,江澄在那样的时刻里,也有一个人是他的支柱。
“你一定会幸福的,我的小将军。”
【5.5】
第五基地论坛→交流区→情感互动
主题:[灌水]请问99什么时候99?
楼主这周从第十一区借调过来参与你区协作办的工作,上午翻资料的时候发现你区有一对匹配度99的哨向,匹配度报告是三个月前,向导二十岁入伍测试的时候出的报告。
所以我来由衷的问一句——这都不结婚?
三个月过去了这是等什么呢?
№0 ☆☆☆ 是想成为大魔法师吗 于2233-9-900:18:09 留言☆☆☆
[已折叠,点击展开全帖]
他真的,我哭死
№856 ☆☆☆ 这还不以身相许 于2236-8-07xx:xx:xx 留言☆☆☆
终于有我们催婚楼的架势了!
№857 ☆☆☆ = = 于2236-8-07 xx:xx:xx 留言☆☆☆
【6】
在走上主席台的时候,江澄什么都没有想。
授勋的流程很顺利,他的肩章上有了将星,他的胸前佩戴着勋章,台下是用欣慰甚至兴奋地目光注视着他的师长,战友,兄弟,甚至在直播镜头之后,还有许许多多支持着他走到今日的人。
江澄来到话筒前,他感谢已经离世的父母,感谢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和同僚,感谢所有给予过他帮助和关怀的人,感谢他所坚守的信念和信仰,感谢他此刻站立着的地方,感谢祖国。
他以一个将军的身份站在演讲台上,他眼前浮现出那些奋力拼杀的过往,那些生死一线的厮杀,他一步一步走到这里,却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不在现场。
于是有些突然的,江澄对着镜头笑了一下。
现场想起了抽泣声,毕竟以他的容貌,这样的笑容实在是夺目。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因为一些原因他今天没有到场,但他始终陪伴着我,给予了我支持和鼓励。我要向为我准备了庆祝仪式的朋友们说声抱歉,因为现在,我要去找他了。”他退后两步,但最后一句话还是清晰地被话筒收录到,“我去找蓝湛,三年前就应该和我就地结婚的哨兵。”
会场有半秒钟陷入了完全的寂静,随即是一片哗然。
在哗然之声中,魏婴咬牙切齿的一声“蓝湛”尤为突出,而江澄已经在众人的震惊之中跑向了最近的安全出口,并且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离开了会场,消失在了镜头中。
【6.5】
第五基地论坛→交流区→情感互动
主题:[灌水]请问99什么时候99?
楼主这周从第十一区借调过来参与你区协作办的工作,上午翻资料的时候发现你区有一对匹配度99的哨向,匹配度报告是三个月前,向导二十岁入伍测试的时候出的报告。
所以我来由衷的问一句——这都不结婚?
三个月过去了这是等什么呢?
№0 ☆☆☆ 是想成为大魔法师吗 于2233-9-900:18:09 留言☆☆☆
[已折叠,点击展开全帖]
XD
№993 ☆☆☆ 江澄的哨兵于2236-8-09 xx:xx:xx 留言☆☆☆
- 本帖已于2236-8-9 被版主我什么都不知道 执行锁帖操作 -
- 本帖已于2236-8-9 被版主我什么都不知道 执行置顶操作 -
END
人间也落莲花色,便留一寸菡萏香。
澄澄生日快乐吼吼!
【羡澄】师兄何时滚
双重生,拆忘羡大写加粗预警,OOC预警
从羡→湛,转羡→澄,主要描写就双杰
觉得自己还喜欢湛的羡×爱咋咋地脾气微妙谐起来的澄
01
被叽叽喳喳吵醒的江澄整个人处于懵逼的状态,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是死透了的……
而且死前到底挺着一口气把金丹给剖了,想着孑然一身,能无愧于任何人干干净净的离去,江宗主咽气都格外利索。
金凌近几年宗主做的不错,除了雷厉风行的闯劲外又被历练的多了几分为人处事上的手段,面对错综复杂的利益时也会笑呵呵的跟那帮老狐狸打太极不落下风。
江...
双重生,拆忘羡大写加粗预警,OOC预警
从羡→湛,转羡→澄,主要描写就双杰
觉得自己还喜欢湛的羡×爱咋咋地脾气微妙谐起来的澄
01
被叽叽喳喳吵醒的江澄整个人处于懵逼的状态,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是死透了的……
而且死前到底挺着一口气把金丹给剖了,想着孑然一身,能无愧于任何人干干净净的离去,江宗主咽气都格外利索。
金凌近几年宗主做的不错,除了雷厉风行的闯劲外又被历练的多了几分为人处事上的手段,面对错综复杂的利益时也会笑呵呵的跟那帮老狐狸打太极不落下风。
江家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大徒弟稳重妥帖,早在几年前就被带着熟悉各种仙门往来公文事务。
只是江澄万万没想到,死后一睁眼还能看到记忆里的莲花坞。
只有在梦境里才出现的师弟们的面孔此时大大小小挤在他面前,清晰鲜活的不像是在做梦……
“嗷,二师兄你干嘛掐我。”
年岁最小的六师弟捧着肚子上的小胖肉控诉。
“师弟,谁让你这肚子招人稀罕呢,你看二师兄呛水后看到你想捏,大师兄昨天平地摔了一跤后看到你还是捏哈哈哈哈哈。”
望着笑成一团的半大师弟们,江澄缓慢眨眼,停滞的思维开始运转,呛水……摔倒……
记忆里他这从小在水边长大的人除了刚学凫水外就没被别人围观过呛水。
哦,也不是,魏婴那个狗逼好像干过几次潜水里趁他不注意把他从船拽下去的傻叉行为,没提前闭气倒是轻微呛过那么一两回。
那也不至于一排师弟围着他低头观看吧。
这个走马灯是不是有些过于真实了?
湿衣服贴在身上这种触感细节倒也不必这么还原。
对了,还有什么大师兄平地摔,魏无羡……这么丢人的时刻他怎么不知道?
江澄撑手起身,正好对上一双带着探究望向他的桃花眼,少年的面孔是记忆中的模样,不过有自己案例在先,江澄只一个照面就认出来彼此壳子下不再鲜活的灵魂。
“你的意思是,不是幻境,不是妖物咒术,你也是死后一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两人暂时相安无事的坐在一起讨论。
江澄听着先到一天的魏婴总结这里的情况,下意识摸食指,意识到紫电尚未认主后皱眉松手。
“不见得是回到过去,时间重溯那是有逆天改命本事的大能才做得到的,我倾向大道众生三千世界,咱们机缘巧合在同样轨迹的世界里觉醒了上辈子的记忆。”
魏婴穿着江氏弟子服,紫衣箭袖的打扮让习惯了这人一身黑的江澄多少有点熟悉又陌生的感慨,好在到底放下了,江澄半分没耽误谈起正事。
“你怎么死的,死前经历里什么事没有?莫玄羽壳子虽然差,但有金丹想来以你的资质,望得几分天机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这人向来没什么大抱负,有金丹也是照常跟蓝二哥哥纵情山水,算是改善莫玄羽那身子的根骨,多了几年寿数罢了。”
“啧。”
听着话本能让江澄想噴人,但一想,魏婴的金丹,正主愿怎么用就怎么用。
他觉得有金丹不刻苦修炼是糟蹋,但既然人家不这么想,哪用得着他指手画脚。
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个人如何一步一步走向决裂的原因和教训还不够多吗,江澄摇摇头,不是他还放不下这人,而是任谁听自己辛苦修炼一刻也不敢懈怠,巩固修为,甚至要死前吊着一口气也要还回去的金丹被当个强身健骨的物件对待都得一口气噎住。
淡定江晚吟,这人是什么气人德行你还不知道吗?
反正金丹还了,真的不欠他什么了,魏无羡就是把那颗金丹切碎了拌糖喂兔子都是他自己的事。
江澄安慰完自己抬眼看向对面那个情绪十分外放正为自己没骂人感到诧异的家伙。
确认地问了一遍:“正常死的?”
魏无羡愣了一会才接受了他没开噴的事实,说实话他这种不可置信的表情江澄才奇怪。
观音庙个人回个人的地方后,江澄哪次见到魏无羡跟蓝忘机不是能疏离就疏离,实在避不开就礼貌无视,金丹恩情在所有人眼里大过天,在这人面前,自己挺直的脊梁骨被戳碎,不愿低人一头的骄傲被碾到尘埃泥土里,他还有什么资格吼这个人。
魏无羡收起诧异,一双比莫玄羽更招桃花的眼睛望了过来,颇为认真回答道:
“云深不知处,静室,寿终正寝。”
说完摊了摊手,“你总不会觉得,我真有那天大的本事逆天改命倒转时间吧?”
“不好说,对你能惹出的事,猜想大过天也不为过。”
魏无羡彻底安静下来,江澄反思他这句话哪里不对,也不算怼人吧。
语气都是平淡中肯的,要这就被伤到了那他真想问候蓝二他全……他本人,把好好一人给养成什么玻璃心玩意。
结果就被魏无羡眼里溢出的感怀恶心到了。
鸡皮疙瘩正冒着,就听到:“江澄,这一次,咱们都好好的吧。”
江澄:?
魏无羡隔着桌子上半身前倾,黑白分明的眼睛熠熠生辉,“既然老天给我们这个机缘,那就去阻止那些遗憾发生,这一次,我们一定能挣出一片新的天地。”
江澄:……
不想跟此人讨论信誉问题的江澄想了想觉得也没必要反驳,点头。
“行。”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一个字?”
“你还想我给你念段出师表怎么的,既然打定主意了就别光练嘴皮子功夫,抓紧时间修炼。”
说着抓紧修炼,但江澄还是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去接触那些只有在梦境里才能看到的人,吵吵闹闹的师弟们,在宗主房里批改公文的父亲,看到他没好好修行就要训人的阿娘,以及长廊下柔声唤着“阿澄,快过来尝尝刚熬好的莲子羹”的阿姐。
若这一切真是弥留之际的走马灯,那便是真的死也无憾了,故人的音容笑貌那么真实清晰的展现在他的面前,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释怀的吗。
当然,如果没魏无羡就更好了。
确切的说是,如果没有跟他一样换了个芯子的魏无羡。
当天晚上,正在更衣的江澄黑着脸同推门而进的人死亡凝视,死去的记忆骤然被唤醒,他妈的他们俩小时候一直睡一起。
看魏婴眼珠子一转,直觉不好的江澄差点下意识也转身往卧房里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就是一张床吗,让给他了又怎么样,江澄不理会身后魏婴鸡贼的笑声,转身出门找管事又要个客房睡。
很显然,江氏少主大晚上的跑去住客房这事很不妥,但还没等江澄准备好措辞跟阿娘商量他跟魏婴长大了想要分房睡的意愿,阿娘熟悉的训骂先一步的找上了他。
被单独拎去跪祠堂的江澄整个人是呆滞的,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被骂不懂事胡闹的会是他自己,阿娘你是被夺舍了吗。
然后江澄就想明白了,是他不对,阿娘管家那么忙自己还给她添乱。
就好比,在他忙到不行的时候金凌突然大声宣布要跟仙子分开住,然后小兔崽子自己出去找屋子,把仙子留屋里。
代入一下血压就上来了,确实很气人。
身侧空着的蒲团上咚的一声响,该蒲团非正式专属拥有人,仙子替换物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眼下正跪在江澄旁边,姿态端正。
“你那么看我干嘛?哪次祠堂受罚不是咱们两个一起的,不用太感动。”
“不感动,你回去吧,阿娘气消了最晚不过晚饭就让我出来了。还有,你跟你道侣打伤我那次就不是。”
江澄同魏婴一样直视着前方,供奉的牌位还没日后的那些名字,平淡的陈述事实。
“江澄,我们之间就非要这样吗,你别这样讲话。”魏婴挫败地转过头,“祠堂那次是我不对,我不该不经你首肯带蓝湛闯入,但我当时真的只想看看江叔叔,虞夫人还有师姐。”
“我讲话一直这样,而且现在对你已经够客气的了,三毒圣手江晚吟嘴毒手毒心毒你不是很清楚吗?”
江澄反问,同时觉得魏无羡主观意愿上对他有严重且固执的刻板印象,还挺深。
老子要真想喷你会这么平和的跟你说话?
叹了口气,江澄准备把话说开,“你别不信,魏婴,我知道你早晚要去蓝家那边,所以对你不会像过去那样了。”
“.....过去哪样?你说清楚。”
什么样呢,江澄发散地想着,往小了说是好多不起眼鸡毛蒜皮的小事,往大了说......罢了,总归是堆积到一起最后总是伴随着口角宣泄出来的毒液,伤人也伤己。
“训你没正行,管你丢三落四大手大脚,说难听的话刺你的英雄病这些吧,你不喜欢,我也省下这些口角之争,日后相见不必太难看。当然了,在你没入籍到蓝家前一言一行仍旧代表江氏,正好说到这,我不管你,但你在江家这段时间不能像上辈子似的逞能惹事,我不评判你之前做的那些是对是错,但温家势大,重来一次没打响射日之争前我不希望你是那个惹到温家眼的那个出头鸟。”
看他没回答,江澄额角跳了跳,耐着性子把道理揉碎了说。
“我总归是比你还恨温家,但即便是天大的恨,也不能在没完全准备之下贸然对上温家,那不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叫犯蠢。”
不等他继续絮叨,旁边的魏婴开口:“江澄。”
“嗯?”这人的声音是不是有点抖?
难不成这番话终于把不知脸皮为何物的人给说羞愧了,正惊觉自己有点化顽石育人天赋的江澄被魏无羡一把揪住衣领。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根筋认死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傻逼,重来一遍仍旧不顾江氏上下百余人性命安危不忠不孝的混蛋是不是?”
被按在地上的江澄目光偏移,不去看这个仍旧在祠堂行凶的惯犯。
嗯,怎么不是呢.....
=================
回坑后发现好多神仙太太们的粮都无了,哭死,馋双重生馋到颤抖,决定自割柴肉,文笔不好,想写一个‘看开的澄每天都地铁老人看他那同样重生的师兄’这种风格的文,俩人一开始没爱情,全看老魏啥时候浪子回头,他是原著线得了金丹安享晚年的结局,前期多么惦记蓝湛,后期追澄就多么地狱。
偏心澄,所以他始终快乐宇直,谈什么恋爱谈恋爱,挣钱不香吗?
以上是突然码字的思路,更新随缘(捂脸)
最后,感谢大家阅读~
金屋
*深夜发稿,来自一名不愿意透漏姓名的小可爱的约稿,感谢这位小可爱让我借稿混更,还不嫌弃我拖拖拉拉的稿子进度以及糟糕文笔【熬夜比心
*全员黑化,十分虐魏哥,慎入
一
1
时隔十三年,魏无羡藏在莫玄羽的壳子下,再一次见到蓝忘机。
彼时少年早已换了模样,男人轮廓深邃,轻袍缓袖,抱琴站在剑上,气势沉敛,唇线抿得很冷。
“含光君。”
仅着中衣,一身狼狈的蓝景仪跟蓝思追皆松了...
*深夜发稿,来自一名不愿意透漏姓名的小可爱的约稿,感谢这位小可爱让我借稿混更,还不嫌弃我拖拖拉拉的稿子进度以及糟糕文笔【熬夜比心
*全员黑化,十分虐魏哥,慎入
一
1
时隔十三年,魏无羡藏在莫玄羽的壳子下,再一次见到蓝忘机。
彼时少年早已换了模样,男人轮廓深邃,轻袍缓袖,抱琴站在剑上,气势沉敛,唇线抿得很冷。
“含光君。”
仅着中衣,一身狼狈的蓝景仪跟蓝思追皆松了一口气。
魏无羡站在檐廊下,皱着眉,久不愿再回忆起的东西随着这个人又浮泛起来,令他心里莫名酸涩,下意识地咀嚼着某个人的名字。
蓝思追朝从剑上沉步走下的人作揖,简单向他道过问候后,顿了顿,声音在风里散开,让溜走的魏无羡听了一耳朵。
“主母没跟您在一起吗?”
主母?
魏无羡轻悄牵起驴子的缰绳,愣了愣。
蓝氏主母?
这十三年,难道蓝曦臣已娶妻?
但是蓝曦臣的夫人,这蓝家小辈怎么问蓝忘机这种问题?
他只在心里匆匆腹诽,急着回避,没有听到蓝忘机的回话。
莫家庄内阴气弥散,但既然蓝忘机到了这里,且他三条人命已消,当然是尽快跑路。
小苹果脚程轻快,夜色里穿过丛林,在山间小路中也行得平稳。夺舍归来后,连这阴阴森森的深山老林,都瞧着新鲜。
魏无羡回头望了一眼莫家庄的方向,见离得够远,终于默默松口气。
然后下一秒,他就浑身一凛,下驴背就地一滚,避开了突兀亮起的法阵,再直身站起来的时候,缚仙网已在他头顶收网,网着不住嘶鸣的灰驴。
这种深山老林,竟然有缚仙网这种东西?
魏无羡兀自沉吟。大梵山里树影茂密,阴气森森,风掠过树梢的声音轻得恍若呼吸。他闪身一避。
谁家的人?竟来得这么快?
来人呼吸安静,点脚在枝桠上,轻快地落脚在地,望见网里的驴子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听声音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魏无羡心想,探身瞄了一眼。
接着,这个十二三岁的兰陵金氏的少年便出了剑,那张价值不菲的缚仙网被一剑割断,里面的驴子跌下地,又叫了一声。
他毁了那张缚仙网?
魏无羡都被这壕气震了一瞬,望见那少年不虞的脸色,挑了一下眉梢。
这大概就是富埒王侯的兰陵金氏独有的撒气方法吧,啧啧,一般人真是学不来。
“谁?!”
学不来的兰陵子弟蓦地侧过脸,与此同时,一道剑光已经切过来。那种纯粹凌厉的杀意,激得魏无羡一怔。
什么时候兰陵金氏也养得出这样的直系弟子了?
2
“是你?”
见是熟人,金凌厌恶地皱了眉,收剑,转身便走。
魏无羡却不依不饶地跟上去。
“怎么回事?你认识我?”
“离我远点儿。”
那少年没有理他,皱着眉,十足冷淡倨傲。
“死疯子。”
魏无羡挑了眉,抱了臂,一阵装疯卖傻。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么没礼貌!”
“真是有娘生,没娘养。”
“……”
前面的人突然顿了脚步。
魏无羡站直了身子,在杀意里,猝然后仰避开了那把削铁如泥的剑锋。
3
小纸人压在肩背上,沉沉如山,金凌心头火起,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眼前人,指骨攥得青白,想要从地上站起来,浑身用力到发颤,却死抿着嘴唇,愣是不吭一个字。
嘶,这小小年纪——
魏无羡被他那一身狠劲儿震了一下,刚唾弃完自己欺负小孩儿,想要将那东西收回来,一道细微雷光噼啪闪过,紫色的雷电,威力内敛,一下便将那纸片震得粉碎。
魏无羡悚然一惊,果然,恢复了自如的少年别的什么都没干,几乎起身的下一刻,凌厉剑锋也一瞬跟着过来。
他杀气凛冽。
魏无羡一边闪躲,一边往旁边瞥了一眼,就这一眼,霎时让他呼吸凝滞,指尖冰凉。
脑中有惊雷滚过,地覆天翻。
二
1
在他不知道的时岁里,青年蜕掉所有少时亮色,挺拔身姿从他渺远泛黄的记忆中一朝踏出来。
江澄,十三年后的江澄。
脸廓深邃,眉骨锋锐,剑眉星目都淬着冰棱,周身都是凛不可攀的深沉气势。
他只顾盯着人看,看得目不转睛,只凭着直觉在躲闪身前招呼的剑锋。直到那把剑贴着他的脸过去,削断了他的一缕鬓发,魏无羡才怔怔转了视线,望见那少年的脸,一瞬间记忆回溯,他恍惚想起来这眉眼、这把剑,都是在哪里见过。
这孩子是……!
“铮——”
一把剑从天而降,力破万钧,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被那把剑直逼眉心的魏无羡。
魏无羡心脏骤缩,盯着眼前的少年,腿脚发软。
“……金……凌?”
金凌脸色难看,魏无羡顺着他的视线望下去,看见了斜插入地的那把剑,再一转眼,姑苏蓝氏的含光君沉步走过来。
“江澄。”
男人径直路过他们两个,开口,声线磁哑,一种清冷隐在字里行间。
“我让你在镇中等我。”
他话音里的强势与理所应当的占有者的姿态昭然若揭,魏无羡听来,第一个反应竟是——
他竟然敢这么跟江澄说话?
心里陡然而来的冰冷惊慌,魏无羡猛地朝江澄望过去。
他应该生气发火,他那么骄傲的师弟,应该眯起那双沉黑的眼,用从来锋锐的言辞去嗤笑蓝忘机这该死的自来熟。
可江澄就那么神情寡淡地站在那里,望着蓝忘机朝他走过去,连眉也没有多皱一下。
魏无羡指尖冰凉,他不知道江澄在想什么,不知道自己十三年错过了什么,直到莫家庄那两个蓝氏的小辈走下剑,朝站在一起的两个人恭敬地拱手弯身。
“主母。”
“主母。”
魏无羡缓缓瞠大了眼。
2
含光君伸了手,握上疾飞而来的避尘剑的剑柄,将灵力四溢的仙剑回鞘后,垂眼去看江澄。
他不言语,只琉璃眼珠里眸色沉沉,一种深敛的缄默不愉。
江澄蹙了一下眉心。
“金凌夜猎,我来看看。”
他行事难得主动向他们解释半句,蓝湛望了一眼紧握着剑的小外甥,又垂下眼,视线落在江澄狭长的睫毛上,手指轻微动了一下。
“是吗?”
他声音淡淡落下来。
“四百张缚仙网不够,便再加四百。”
“呵。”
江澄冷冷嗤笑一声,睫毛一抬,一双清湛漆黑的眼睛冷冷望向他。
瞬间满满铺满他的身影。
“……”
含光君朝一群小辈轻轻瞥了一眼。
“去寻鬼手。”
“是。”
蓝思追应一声,与金凌对视一眼后,金凌也松了手里的剑,回剑入鞘,跟他们两个一起离开,可刚迈几步,便撞见一脸失魂落魄地忪怔站在原地的人,他厌恶地皱了下眉。
“喂,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蓝景仪看不过去,“在看什么呢?还不快走!”
毫无反应。
“失心疯了?”
蓝景仪吐槽了一句,到底没让他留在这里碍眼,一把把他给拽走了。
几个小辈的脚步声逐渐走远,江澄刚收回视线,一只手伸过来,极其自然熟练地环上了他的腰,将他轻缓却也强势地压进怀里。
“?”
男人拨弦持剑的纤长手指轻轻梳过他的发丝,然后覆上他的后脑。
江澄抬眼望进蓝湛眼底,眼角跳了一下。
跌跌撞撞地被身前的力度扯着走,魏无羡喉咙干涩,呼吸困难,却下意识地追随着什么,回头凄惶地望了一眼。
正看见蓝忘机将人拢进怀里,弯身低头吻上江澄的眼尾。
他步子踉跄了一下。
3
主母,主母主母主母……
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那么叫他?
他们姑苏蓝氏怎么敢!!
他步子一顿,蓝景仪扯不动,反而差点被那力度给带后仰。
“喂,又怎么了?”
魏无羡唇色惨白,一把甩开他的手,返身就往回跑。
却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
“你疯了?”蓝景仪脸色极差,“含光君正跟主母在一起,你过去干什么!”
“闭嘴!”再听这个称呼,魏无羡几乎发疯,他回身一把揪住了蓝景仪的衣领,眼廓殷红,夷陵老祖的气势一露,霎时让蓝景仪浑身紧绷,说不出话来。
“闭嘴。”魏无羡死死望着他,牙床紧咬,压抑得低颤,“不准喊他‘主母’,闭嘴,闭嘴,闭嘴!江澄他怎么可能是你蓝氏主母?!”
蓝景仪脸色苍白,却到底死咬着牙,冷汗淋漓地,一把挥开他的手,退后几步。
“主母就是主母,倒是你,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直呼我蓝氏主母的名讳?”
“景仪。”
走在前面的蓝思追走过来,止了一下蓝景仪的口无遮拦,又皱眉望向魏无羡。
“莫公子,我们感念你在莫家庄的救命之恩,原不想为难你,但你若再这般寻衅滋事……”
他话没说完,但搭在腰间佩剑上手微微一抬,便清清楚楚。
魏无羡冷眼打量着眼前这两个蓝氏弟子。
原先在莫家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修养深厚的蓝氏弟子,如今对他剑拔弩张,那种高高在上的、独属于仙门世家公子的倨傲冷淡尽数显露人前。
只是因为他提到了江澄。
只是因为江澄。
呵,他们的“主母”?
魏无羡脸线绷紧,指间红色戾气逐渐显露。
“砰——!”
“什么?”
“怎么回事?”
魏无羡全身一凛,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里,猛地转身朝不远处的那个山洞望去。
三
1
“是温宁。”
并肩站在身边的男人低声陈述了一遍。
江澄此时已经全身发冷,心脏收缩,无数的声音轰鸣着耳膜,可他视线里锁着那个站在树林间的人影,就周身死寂得什么都再听不见。
是温宁。
是……
手指被人力重地捏在手里,江澄无知无觉,从蓝湛的视角里望过去,他的睫毛黑得发亮,眸光颤地一片破碎,连牙床都咬得死紧。
什么心情?
憎恶?厌恨?悲伤?庆幸?欣悦?久别重逢?爱?
爱?
蓝湛的神色沉下去,紧抿着唇,伸手轻轻取下了江澄食指上的紫电。
2
魏无羡望着江澄。
他心里悲涩掺半。前途未卜,他什么都看不清,此时唯一能抓住地,只是江澄望着他的眼睛。他在这种时候,只无比确定地期待一件事。
你认出我来了?你快些认出我吧,江澄。
他望着江澄,望着江澄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看到他全身紧绷,被某种憎恶又欢欣的情绪折磨得全身发颤,望着他张了张嘴唇,那确定无疑,是他名字的第一个字。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好像有东西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下一秒,紫电在蓝湛手里化形,凌厉长鞭追风掣电,冷冷向他直劈过来。
凛冽杀气铺天盖地,兜头罩下。
魏无羡瞳孔骤缩。
3
“啪!”
电光火石间,是江澄一把箍住了蓝忘机的手腕。
紫电服从他的命令,一瞬间在男人掌心里蜷回指环。蓝湛攥紧了手,慢慢地,转眼去看江澄。
他此时的表情过于冷冽,脸线紧绷,淡色的琉璃眼在夜色里深得彻底,那种强势的侵略性全部迸发,让江澄从心底里感到招架不住。
“含光君。”
他不避不让地对着男人的视线,贴在他手腕上的手指毫不客气,顺着他的掌根,贴上了他紧攥的手指。
蓝湛一怔,所有的表情霎时僵住。
江澄指尖轻而易举地启开他紧扣的手指,从他的掌心将已熨得温热的戒指取了出来,表情很冷,很淡。
“别拿我的灵器去碰那种脏东西。”
脏东西。
魏无羡白了脸,心脏痉挛。
蓝忘机却在愣怔之后,慢慢地缄默收敛了自己外泄的杀意,垂下眼,在江澄将紫电戴回食指后,手指捏住了他的指尖,然后强势地与他十指交扣。
他展露的是上位者的姿态,稳稳站在江澄身边,光明正大,理所应当。
魏无羡与他对视,指尖死死掐进掌心里。
主母——
江澄再未望过来一眼。他熟练地应付身边人极端的占有欲,任手指被男人用一种不疼痛也绝对挣脱不开的力度叩牢,没有任何动作,堪称温顺。
“鬼手已收,回去吧。”
“好。”
蓝忘机沉声应他,视线扫了一眼魏无羡。
江澄就在此时出声。
“召唤温宁?你的歪门邪道修炼到这种地步,倒也厉害。”
他的冷讽,魏无羡曾听过千万次,此时再对上那双眼,心里发慌,控制不住地往前迈了一步。
“江……”
“看在你救了这几个小孩儿的份儿上。”江澄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姿态决绝,“这次放你一马。”
“滚吧。”
魏无羡力气顿失。
他手脚冰凉,黯淡的月色此时在眼前尽数化成幢幢鬼影,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澄踩上了那把避尘剑,表情平淡地任蓝忘机伸手拢上他的腰身,仿佛经久熟稔,自然地站进男人怀里。
魏无羡视线紧紧追着避尘上的那抹颜色,一直到再望不见,才迟迟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心脏被人生生挖走一块儿,恍惚间,弓身呕出一口血来。
“摆这副姿态做什么?”
一边传来少年清朗的声线。魏无羡抬头望过去,金凌抱臂站在他一边,对上他的眼睛,皱紧了眉。
“跟我走,死疯子。”
“……”
“金凌……?”
魏无羡用手背揩了一下嘴角,怔怔地喊了一声。
似乎十分不满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金凌晲他一眼,转身走了。
魏无羡连忙直起身,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途中路过原处,那头灰驴竟还待在原处,望见他,叫了一声。
来时如何轻松新鲜,现今尽数化成痛苦焦灼。魏无羡牵起那驴子的缰绳,看了一眼前面金凌的身影,终于稍微拾掇了一下心情,上去搭话。
“缘何让我跟你走?”
金凌目不斜视,直到被问得烦了,才冷冷看过来一眼。
“舅舅的意思。”
江澄?
“可是……”魏无羡确信自己将江澄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记得清清楚楚,喃喃出声,“他并没有说……”
“舅舅当然不会说。”金凌说话时,攥着岁华的手握到筋骨毕现,“舅舅什么都不能说。”
魏无羡呼吸一滞。他想起江澄唇齿间迟滞的那一声“魏无羡”,想起他主动攥上蓝忘机持鞭手腕的那只手,想起江澄临走前,在蓝忘机强势的怀里遥遥投下来的轻淡一瞥。
他又感到气血翻涌,喉口腥甜,状态不稳到金凌朝他看过好几眼。
“既然舅舅要保你,跟我回金鳞台后,你最好行事沉稳低调些,要是让泽芜君发觉,到时谁都救不了你。”
泽芜君?
魏无羡心口一悸,脱口而出。
“泽芜君不是死了吗?”
“呵。”他话一出口,金凌脸上的表情便好像听了个顶级的笑话,“你还真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泽芜君,蓝氏宗主,仙门仙督,世家名流之首,你说他死了?滑稽。”
他没死。
魏无羡只觉一阵冷风从胸腔中穿过,冷得他唇齿都开始发颤。
“可是他们都叫他……”
主母。
蓝氏主母。
蓝氏宗主的夫人。
金凌停了脚步,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带着某种恍然以及微妙的恨意。
“蓝氏主母,与蓝二夫人,为何不能是同一个人?”
他望着魏无羡瞬时惨白的脸,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锥心刺骨的凉意,也往自己心上狠狠插上一刀。
“你难道就没听说过——”
“‘共妻’吗?”
轰!
4
眼前一片红透,魏无羡哆嗦着手,手指胡乱地去摸空荡荡的腰间。
他们!
他们怎么敢?!
识海里一片翻腾,搅天覆地,混乱里他看过无数碎片,江澄冷冷挑高的眉梢,唇边倨傲冷淡的笑,少年时岁每每憋着一腔心气的心性傲骨,清湛的弋着的光的杏眼。
谁敢折辱他?
怎么能有人敢这般折辱他?
他无意识地,依旧颤着手指去摸挂过剑也悬过笛的腰间。
他想要随便,或者陈情,甚至是阴虎符。
他想要立刻杀尽这天下所有人!
一双眼睛已被血色洇得红透,魏无羡胸膛起伏剧烈,一个呼吸间,喉口的血逆上来,他愣怔地伸手去捂,猩红血液从指缝间源源不断地淌出来。
“喂,你没事吧。”
望见这副情景,金凌终于开始慌了。
“莫玄羽?莫玄羽……你冷静些!”
昏沉神思中只听见金凌慌乱的声线,魏无羡直起身子向前走了几步,染着血,颤得不成样子的手,最终够过了惊慌失措的驴子的缰绳。
金凌停了动作,怔怔地看着他。
魏无羡脸色白透,全身竟透出迟暮的死气,一双眼睛沉沉的,透不过丝毫光线。
他气势太多阴诡,在大梵山内,愣是让金凌吐不出半个字。
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他抖着缰,策着驴飞快跑走。
向云梦的方向。
四
1
“宗主。”
光线澄明的宗主殿,一袭黑衣的人闪进房内,迅速隐进殿内的阴影里,朝主座上正朱笔批宗务的人跪下,恭敬地喊了一声。
蓝曦臣神色丝毫未变,温润眉眼浸在清冷光线里,深邃俊朗。
殿内一时寂寂无声,却仿佛有无声的沉沉压迫感充溢四周,跪着的人低着头一动不敢动,直到蓝曦臣挽袖蘸墨,轻轻开口。
“讲。”
温和声线散在殿内,主座上的人处理事务的动作未停,轻描淡写,跪着的死士却毫不敢怠慢。
“莫玄羽已到了云梦。”
他汇报的声音平淡无波,上位者却停了动作。宽阔的大殿,泽芜君不说话,便有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气氛笼罩下来,死寂,窒息,未知,一旦意识到面对的是怎么一个深沉不可测、权势无匹的人,那种生死握于人手的无力恐惧便让人浑身发凉。
“千防万防。”毛笔放于笔洗之上,发出轻轻一声,蓝曦臣叹口气,“到底还是回来了。”
那声真真假假的叹息让死士心底发凉。
他跪在地,在一点点变得凛冽的空气里,滚了一下喉结。
“该如何处理?”
“呵。”
上位传来温和的一声笑。
死士顶着压力抬头去看,恰对上仙督微弯的眼廓,那双深色的眼睛光里宛如琥珀,内里却沉淀着一片冰冷,望着他,就好像传达着某种讶然情绪。
就好像在问——
你竟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吗?
成熟的掌权者从来都不落人话柄,死士冷汗浸了一身,低下头。
“属下领命。”
2
他跌跌撞撞地行了三日。
来到云梦时,已然眉眼沧桑,浑身褴褛,身上的衣服被血与汗浸透,脏污无比,一身难闻气味。
他拖着步子来到莲花坞前,抬头怔怔地望着熟悉的大门,胸腔内被砸破的那个洞灌进猎猎风声,又空又疼。
他愣愣站了许久,胳膊突然被人碰了碰,转头一看,一个着紫衣箭袖的江氏弟子拿着两个馒头,朝他递过来。
“拿着吧。”
“……”
魏无羡怔怔接过,在那弟子转身要走时,终于嘶哑着张嘴。
他的嗓子也破碎得恍若旧风箱。
“江澄……江宗主他……在吗?”
他的语调,连自己听了都觉得可怜,更别提那个江氏子弟。
“你找宗主?”他打量了一眼魏无羡,皱了下眉,“宗主现在云深不知处,你有什么要紧事吗?”
“……”
云深不知处。
云深不知处!
魏无羡一根一根攥紧了自己的手指。
3
“你这到底是哪里来的?”
在渡口摆摊的老头抽着旱烟,瞥了他一眼。
“这年头,你这样的乞丐都算少见的了。”
蓝氏泽芜君统御仙门有方,几年来各家稳定繁荣,一派欣欣向荣,不仅迅速恢复了射日之征造成的所有损失疮痍,而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程度。
高高在上的大仙督君子谦和,温润宽厚,却能从他这里夺走所有东西,让他彻底沦为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
魏无羡将所有的冷与恨都窝在心底,收拾了情绪,去向摆摊的人搭话。
“你在云梦住了多久了?”
他特意说的云梦话,本地的方言,流畅纯熟,惹得老头儿仔细打量了他一眼。
“你是云梦人?这可真是奇了,你去什么地方了,混成这个样子回来?”
“我……”
魏无羡喉咙干涩,“我十三年前离开云梦,在外到处流浪,今、今天刚回来……看看。”
他一番话说得不明不白,吞吞吐吐,但是见他脸上失意神色,老人也没多问,只叼着烟斗点了点头,“既然回来了,就找个生计住下,现今不比十三年前,生活是越来越好咯。”
他话终于说到点子上,魏无羡眼睛望着水波荡漾的河面,顿了顿,艰涩开口,“我、我在外甚少打听云梦的事,这十三年……我听说,江宗主他……”
提及往事,老头儿沉下脸色,将手里的烟杆往地上轻轻一磕,叹了口气。
“江宗主怎么会……”魏无羡吐字艰难,“成为蓝氏主母的。”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老人望着他,摇摇头,“这事儿当时的新鲜劲儿早就过了,现在这板上钉钉的事儿,也别提了。”
“宗主他之前没有多说什么,现如今,唉,估计说什么都没用。”
“可是。”他说得倒是通透,魏无羡的神色却冷下来,“江澄他是个男人。”
“宗主当然是个男人。”
见他执意要问,抽烟的老头儿也没事可干,揣着一堆故事,朝他打开了话匣子。
“要我说,这事不怪别人,都怪当年的夷陵老祖。”
魏无羡心一缩。
“什么?”
“江枫眠宗主当年收养他,听说那是好吃好喝地养着,啧啧,可是这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好好的世家公子不当,偏偏要去修什么鬼道,那鬼道是正常人能修的东西吗?”
“当年他戾气失控,杀死了金子轩,还有我们云梦江氏的大小姐,只给宗主留下一个襁褓里的奶娃娃哇,你想想,宗主那时候把他当亲人啊,他都能干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
魏无羡浑身冷透,牙关紧咬,不自觉地在全身打颤。
“仙门百家,对他那是恨之入骨,就要联合着一起攻上夷陵,将他挫骨扬灰。”
“宗主赶在仙门百家之前登上那乱葬岗,结果那夷陵老祖还是死了。”
“不是江澄杀的。”
魏无羡声音发颤,仿佛一瞬间置身黑黢黢的乱葬岗,阴诡,绝望,沉湮无光。
“当然不是宗主杀的,这所有人都知道,是那夷陵老祖遭鬼道反噬,被厉鬼撕扯殆尽而亡。”
“所以。”莲花坞的光色里,荷气清新,水色温柔,那些繁华表象下的残酷真相都宛如一张幕布,被人一把掀开,“那些仙门,纷纷指着宗主的脊梁骨,说他只顾个人私情,还妄想要救那夷陵老祖一命,说江氏藏污纳垢,要宗门为夷陵老祖犯下的人命负全责,那时候,宗主才多大,那温狗,把莲花坞毁得一干二净,这才刚刚重建没多久,就出了这种事。”
“那些仙门百家,一个个疯狗一样逮住莲花坞就咬,什么人都能到云梦来倒打一耙,胡说八道。”
“然后,然后泽芜君就当了百家仙督,没几天,蓝家的那个老先生,就带着蓝家那两个人来莲花坞下了聘。”
“江澄他……”
“那种时候,什么人都不愿拉我们一把,实在没有办法,联姻就是最后出路,可是没想到,那些仙子不知道一个个是怎么了,是个人就不愿嫁给我们宗主,到最后,别说是仙督亲自下聘,便是随便一个人,只要能把江氏救出来,宗主他……”
“唉,你别看现在人人都夸那泽芜君如何如何好。”那老头朝他隐秘地倾了倾身子,“当时所有人都上赶着跟他们姑苏蓝氏攀亲,你看,那泽芜君,还有那含光君,年轻有为,又没有婚配,可不跟俩香饽饽似的,可是俩人偏偏就死咬着咱们宗主不放。”
“当时我还在这码头,就看着那不知道是泽芜君还是含光君的,隔三差五地往莲花坞里跑,那勤快劲儿,啧啧。”
“可是,咱宗主是个男人,还要跟两个兄弟一起结契,当时那风言风语,压下一波又起一波,仙门百家看着都要反了。”
“直到泽芜君发了疯。”老头儿的声音死死压低下去,“一整个世家,一千多人,一夜,全死了。”
魏无羡呼吸一滞。
“传言,而已。”
“才不是传言。”老人家用那种“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的眼神,又吸了一口烟,“出这事儿之后,仙门百家所有人都不敢对这桩婚事放半个屁,那什么夷陵老祖的破事儿,也全部都揭过不提,你还说这是传言?那群人可精着呢,要不是怕火烧到自己家,能这么听话?”
“嗯?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这个给你吧,拿着。”
那老人塞给他一个圆滚滚的果子,魏无羡怔怔拿进手里,却根本控制不住力度,指尖将果子表皮掐破,红色汁液洇进掌心。
“唉,你……”
老头儿刚要出声数落他几步,便看见身边那个乞丐蹭地站直了身子,手里像是握着一捧血,踉踉跄跄地朝远处走了。
4
他意识昏沉,麻木间辨不清南北,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他脑海里全都是江澄的眉眼,恍惚间,幸亏他的直觉还在,在突兀出现的刺骨杀意中,这种直觉令他匆忙往旁一闪,险而又险地避开了直直冲着他咽喉正中而来的匕首。
!
魏无羡陡然惊醒,压低了身体,戒备地望着四边无声无息出现的四个黑衣死士,冷汗骤出。
五
1
“砰——”
瓷器的碎裂声在室外清晰可闻,蓝曦臣顿了顿,推开莲室的门,果然看见一地碎片,价值连城的青瓷白瓷冰裂纹瓷,被鞭梢轻轻一扫便价值全无,摔碎了都是一个样子。
江澄转眼看过来。江宗主眉眼漆黑,生气都不动神色,只凛冽地在眼底压着一种冷,盯着人,能看得人心尖发麻。
“晚吟。”
蓝曦臣语气温和,声音里惯带几分笑意。
“因何动怒?”
“呵,蓝大宗主不清楚?”
江澄懒得应付蓝曦臣脸上虚假的笑,视线擦过他的眼睛,投向门外,却看见几个蓝氏子弟抬着两个箱子过来,躬身放到了门前。
?
那两口红木箱子雕刻精细,看来价值不菲,江澄抬眼去看蓝曦臣。蓝曦臣笑着拂了一下袖,轻轻振开了箱口。
露出两箱釉色上等的青瓷白瓷冰裂纹瓷。
“任你砸。”
“……”
江澄抽了一下嘴角,腕一抬,紫电掣风直直朝他身上劈过去。
蓝曦臣笑意愈深,抬手一抓鞭梢,紫电自动蜷回戒指,落入他的手心。
江澄懒得再理他,声音平淡。
“我要下山。”
“不许。”
蓝曦臣也没废话,上前几步,垂眼执起他的手,将紫电轻轻戴回他的食指。
江澄撩眼看他。
“又想吵架?”
蓝曦臣摇摇头。他此时神情是真的温和,褪去所有虚与委蛇,一双眼睛柔和万千地望着他。
江澄被他看得起一身鸡皮疙瘩,宁愿他永远假笑。
“把我的通行令还回来。”
“晚吟,你如今该在这里陪我。”
“我倒不记得我还需要做这种事。”
“……我不会让你下山。”蓝曦臣指尖擦过他的颊,笑得春风化雨,话音却开始压低下来。
江澄挑了下眉。
“是吗?”
他朝面前的人伸出手,纤长指尖贴上男人的外袍里的腰带,毫不客气地顺着劲瘦的腰身绕了一圈。
蓝曦臣呼吸一滞,眼睛微微瞠大。
腰间没有他要找的东西,江澄轻轻“啧”了一声,下一秒手直接伸进了面前人的衣领里。
!!
蓝曦臣僵愣在地,什么动作都忘了,喉结一滚,人前所有威仪从容尽数化为乌有。
只能愣愣地,任江澄从他怀里掏出镂云纹的玉牌。
江澄轻笑了一声,握着玉牌,扬长而去。
“宗主。”
不知愣神到几时,外面突然传来弟子的通传。
“宗主,夫人他拿着您的宗主令……下山去了。”
“……”
蓝曦臣眨下眼,顿了顿,抬手掩了一下唇。
“多少年,总是这一套。”
外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仙督耳廓微红,无奈地叹口气。
“让他走。”
2
魏无羡从濒死的重伤中重新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金凌。
金鳞台的小公子对他总没有好脸色,魏无羡在他的冷嘲热讽中,大体清楚了如今的情况。
他被一路寻过来的金凌带人所救,现今是在清河界域。
天材地宝补了不少,才终于把他从鬼门关扯回来,魏无羡急着见江澄,在清河养了一周,便要动身往姑苏去。
金凌一直差人盯着他,免得他莽得再去送命。
魏无羡被逼得宛如困兽,正想着什么极端手段,金凌便在此时破门而入。
脸色不善。
“不用去姑苏了。”
魏无羡愣愣地望着他。
“舅舅来见你了。”
3
匆匆推开房间的门,在见到桌前静坐的人时,魏无羡死死咬住了唇,不顾满身的伤,急步上前,弯身一把紧紧抱住了他的身子。
!
江澄瞳孔一缩。
愣怔间,听见埋首在他颈窝处的人哽咽出声,温热的液体扑簌簌地打湿了他的衣领。
“……”
江澄脸上表情在震惊、厌弃、悲哀、无奈中一一滚过,到最后只安静地垂眼,默默叹了口气。
4
“希望你这一身伤,能让你长点儿脑子,魏无羡。”
江澄视线投向阳光熠熠的窗外,表情凉薄。
魏无羡死死盯着他的表情。
“你知道?”
“我很清楚蓝涣是什么样的人。”江澄伸手拍开酒坛封口,清新的荷叶香气缭绕而出。
魏无羡望着那坛酒,指尖一颤。
“我让金凌送你走。”
魏无羡脸色阴沉,盯着他,唇齿研磨,咬牙切齿。
“我不走。”
“那你是在找死。”
江澄抬眼看他,十三年时间横亘,爱恨情仇,魏无羡都不知道他怎么还能如此神态自若地对着自己,还能给他身前的杯子满酒。
“江澄!”
他神态自若,魏无羡却忍不了,他腾地站直身子,站到江澄身前,一把箍住了他的手腕。
牵着他的手按上了自己的心口。
江澄神色一变。
“魏无羡?!”
“你不喜欢他们。”
江澄一愣。
“你不喜欢他们,江澄,你不必……不必这么委屈自己,我带你走。”魏无羡说着,眼圈便红了,“去南方,去大理,去蓬莱,我……”
他泪珠又滚下来,表情却是坚毅倔强的。
“我豁出命也会保护你,江澄,你这次信我,求求你。”
“求求你……”
江澄望着他在他面前哭得苍白绝望,覆在他心口的手指慢慢收紧,最后握成拳,轻轻锤了他一下,挣脱开来。
魏无羡愣愣地望着他。
“我们三个的事,与你无关。”
“……”
“你们?”
魏无羡玩味着这个词,慢慢收敛了所有表情,眼泪渐收,一双漆黑的眼睛,深沉无光,冰冷阴鸷逐渐从眉眼中显露出来。
江澄拎起白瓷酒杯,递给他。
“我们。”
“你不必再来插手这笔糊涂账,魏无羡。”
“可是你不喜欢……”
“我喜不喜欢并不重要。”江澄打断他的话,向他举了一下杯子,“他们两个已经疯了,魏无羡,我们三个注定要互相折磨憎恶一辈子,这样也好,省得再去祸害旁人。”
魏无羡望着他,神情有一瞬的空白。
“不喝吗?莲花坞的荷叶醉,我专门差人为你带的。”
为你。
魏无羡心神失守,望着江澄的脸,怔怔抬起杯子抿了一口。
熟悉的酒香从血液中滋生出来,魏无羡眨眨眼,感觉眼前又一片迷蒙,酸涩怀念里,不知不觉,杯子已经空了。
“江澄。”
他将杯子放回桌上。
“我留在这里。”
“别让我走。”
“不行。”
江澄起了身,声音很淡,却力重万钧,难以撼动。
魏无羡咬牙望他。
“我让金凌送你去西南镇云,三日后启程。”
“我不走。”魏无羡声音很冷,“江澄,我再也不……”
眼前突然一阵晃动,魏无羡撑了额角,望着眼前的人,惊诧绝望。
“江……”
“我不是在问你的意见。”
江澄面无表情地一手揽住他软下的身子,心底突兀滚过莫名其妙的疼。
“……可别再滚回来了。”
“蠢货。”
六
1
“可是菜色不合胃口?”
他们三个难得坐在一起用膳。这几年,宗主的小厨房把云梦的菜色做得无比纯熟,一案的菜,色香浓郁,蓝氏双璧从来迁就中间人的胃口,几年下来,再辣的菜都能面不改色地咽下去。
江澄坐在两个道侣中间,纤长手指拎着羹勺,漫不经心地舀汤,纤长的睫将一排阴影打在眼廓之下,衬得肤色冷白,脸线清隽。
蓝湛不动声色地伸手,将江宗主霍霍已久的那碗汤拿走,补过来一碗温热的蛋羹。
江澄抬眼看他,刚要开口,堂下突然传来一声通传。
“宗主,有要事。”
蓝曦臣神情冷下来。
“讲。”
来人走上堂,一身蓝氏子弟的服饰,举手投足间却透出一种紧张。
一种就不见天日的人突兀现于人前的,紧张。
刺客,或者是,死士。
江澄心骤然一缩。
来人朝主座上三人行礼,然后望向蓝曦臣。
“宗主容禀。”
蓝曦臣淡淡颔了首。
于是那人上前,俯身朝仙督恭敬地弯腰,嘴唇动了动。
密音入耳。
蓝曦臣不动声色地听完,挥手让人退下后,垂眼望着江澄,弯了弯嘴角。
“晚吟,我外出一趟。”
“去哪儿?”握着羹勺的手指寸寸收紧,江澄盯着那双深色眼睛,脸色苍白,却倔强得不闪不避。
蓝曦臣摇摇头,难得没有回他的话,沉默地从食案后站起身子。
他这态度足以说明一切。
江澄手一松,羹勺落碗,发出清淩一声响。
“不准去。”
蓝曦臣脚步顿住。
蓝忘机视线扫过来。
“晚吟?”
江澄抿着唇线,案后抬头看他,漆黑的眉,漆黑的眼,一片凌厉艳色。
他什么也没有解释,只一句“不准去”,可是蓝曦臣就真的停了步子。
他做足仙门百家中人人尽知的惧内属性,姿态从容地重新落座,面对着他,笑着问他一句。
“晚吟为何不许我去?”
江澄慢慢捏紧了手指。
他态度坚决,蓝曦臣嘴角的笑逐渐落下去,向来温和的眼睛逐渐覆上一层冷色。
杀机乍现。
江澄松开捏得青白的手指,一手勾住他的衣领。
蓝曦臣一愣,顺着他的力度前倾,唇只一隙便要贴上他的唇瓣。
“……”
“晚吟?”
男人嗓音沙哑,神色危险,眼睛里欲望翻腾,江澄唇色苍白,一字一顿朝他开口。
“我想要。”
蓝曦臣呼吸一滞。
连带着一边的蓝忘机都僵愣了神情。
身前男人的身子欺上来,江澄下意识一避,恰好仰进身后蓝忘机的臂弯里。
腰被轻松箍住,江澄攥紧手指,听见身后人一声压在喉咙里的轻笑。
低沉沙哑。
江澄的脸彻底白了。
2
眼罩被扯下来,已在密闭房间里待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魏无羡被光刺激得呻吟一声,视线再聚焦后,看到的是端在在案后的,蓝曦臣。
温润如玉,也极端压抑危险的上位者。
“魏公子,别来无恙。”
泽芜君笑意依旧款款柔和,魏无羡却死死瞪着他,恨意炽烈。
蓝曦臣不为所动。
“本应该前日便来看你,可是……呵,辛苦魏公子,在云深的灵室内一人待了许久。”
魏无羡咬了牙。
“金凌呢?”
他昏昏沉沉中睡过三日,再睁眼,已在轿子里,金凌早收拾好了行装,遵照江澄的意愿送他南下坐船。
一路百般乔装,路线几度变更,却还是在渡口被一群人团团包围。
他昏过去前,只看到金凌这狼崽子还在跟那一群修士拼杀。
可是既然他在这里,那金凌……
“魏公子该不会以为我会对金凌下手吧。”
蓝曦臣微微惊诧,望着他无奈地笑了。
“他可是我的外甥,我若是敢让他折损半根毫毛,晚吟怕是第一个饶不了我。”
“你也配提江澄?!”
听见江澄的名字从他嘴里喊出来,魏无羡双眼发红,挣扎的力度剧烈,捆仙绳都近乎要绑不住他。
蓝曦臣冷眼望着他在下面殊死挣扎,语调依旧不急不缓。
“我如何不能?魏公子,他是我的道侣,天道合籍、入过族谱的蓝氏宗主夫人,倒是你,一个本应于十三年前身死道消的人,有什么资格喊他的名讳?”
“江澄他才不稀罕做你姑苏蓝氏的宗主夫人。”
魏无羡咬着牙床,字字句句研磨而出。
“可他就是做了。”
蓝曦臣的眼睛很冷,唇边的笑弧却依旧勾着。
“我为他的云梦江氏带来百年鼎盛,为他执掌权柄,称尊仙门,你能为他做什么,夷陵老祖?”
夷陵老祖。
魏无羡胸口又开始疼起来。
——“要我说,这事不怪别人,都怪当年的夷陵老祖。”
——“宗主那时候把他当亲人啊,他都能干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
——“那些仙门百家,一个个疯狗一样逮住莲花坞就咬……”
“唔。”
魏无羡头痛欲裂,呼吸困难,脸色一瞬间惨白得像是能随时断气。
他受足了刺激,现今看来,心神比当时修鬼道时还要不稳。
蓝曦臣还真不想让他在此时出什么事,没再说什么锥人心的话,可是却听见被绑在椅子上的人冷冷出声。
“他不喜欢你。”
蓝曦臣脸色一变。
那近乎是姑苏蓝氏两个掌权者不可触碰的逆鳞,蓝曦臣那一瞬间杀意外泄,冰冷气势沉沉压下来,足以让人冷汗淋漓,呼吸艰难。
受制于人的魏无羡却轻笑了一声,冰冷入骨。
蓝曦臣盯着他脸上那点胜利者的笑,想了想,也跟着挑了一下嘴角,外露的负面情绪一点一点地收了回去。
“他确实不喜欢我。”
魏无羡一愣。
“我和忘机,也早就不奢求他的喜欢。”
强势、强制、力量、权势、占有,所有与“喜欢”这种柔软东西截然相反的东西组成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江澄永远不会喜欢,于是他们一退再退,自我安慰重复过上万遍,也就真的当了真。
这样也好,不喜欢也好。
世上有的是东西比喜欢更长久,更牢固,只要能把他牢牢捆在身边,什么都好,什么都无所谓。
魏无羡仔仔细细扫过他的神色,最后嗤笑了一声。
“江澄对我说,你们三个注定要互相折磨憎恶过完一辈子……你果然是疯了,泽芜君。”
泽芜君不动声色。
魏无羡也再懒得理他。
“要杀便杀。”
“我的确很想杀了你。”沉默过后,蓝曦臣冷冷开口,“可是晚吟,不想你死。”
魏无羡缓缓瞠大了眼。
“所以,你走吧。”
“去西南,去晚吟想要你去的地方,永远不要再回来。”
蓝曦臣面无表情地路过他,朝室外走去,脚步声渐响渐远,魏无羡坐在椅子上,眨了眨眼,突然笑了,笑出了眼泪。
3
午睡时,江澄若有所觉,挣扎着半睁了眼。
“他走了?”
“嗯。”
蓝忘机揽着他的腰,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耳垂。
他什么都没有解释,也没有询问江澄为何会知道魏无羡有没有走,只是沉默地将他往自己怀里拢了一下。
“……”江澄侧枕着含光君的胳膊,背后贴着男人坚实的胸膛,在沉稳的心跳声里,又慢慢地垂落了睫。
天光云影,岁月安寂。
【湛澄】恶性依赖(上)
写个叛逆的小江和道貌岸然的小蓝,可能有点阴暗,有点变态,非常OOC,慎入慎入,雷到别怪我哦
有一部分羡澄戏份
————
江澄感觉有人在看他。
那目光似乎不带恶意,也并不灼热,凝视一般,可当他回过头去,却只看到玉兰花枝轻轻颤动。
魏无羡问:“江澄,你在看什么呢?”
他回过神来:“没什么。你们刚才说要去哪儿?”
聂怀桑道:“回风楼,趁今天下午没课,咱们下山去吃点好的。成日里在这吃草啃树皮,我昨儿换衣服都看见腰上的勒巴骨了。”
江澄嗤道:“魏无羡三天两头爬墙出去加餐,哪回没请你?恐怕是想出去淘你那乱七八糟的画册吧!”
聂怀桑笑嘻嘻地从另一边来搂他肩膀:“...
写个叛逆的小江和道貌岸然的小蓝,可能有点阴暗,有点变态,非常OOC,慎入慎入,雷到别怪我哦
有一部分羡澄戏份
————
江澄感觉有人在看他。
那目光似乎不带恶意,也并不灼热,凝视一般,可当他回过头去,却只看到玉兰花枝轻轻颤动。
魏无羡问:“江澄,你在看什么呢?”
他回过神来:“没什么。你们刚才说要去哪儿?”
聂怀桑道:“回风楼,趁今天下午没课,咱们下山去吃点好的。成日里在这吃草啃树皮,我昨儿换衣服都看见腰上的勒巴骨了。”
江澄嗤道:“魏无羡三天两头爬墙出去加餐,哪回没请你?恐怕是想出去淘你那乱七八糟的画册吧!”
聂怀桑笑嘻嘻地从另一边来搂他肩膀:“嘿嘿,知我者莫过江兄也。我那《姑苏艳谭》第三册都看腻了,出去瞧瞧有没有出新的,你们要看也可以拿去先看。俗话说得好,这血肉皮囊要吃粮,我这空虚寂寞的心灵也要……”
没等聂怀桑把话说完,魏无羡的随便出鞘,“啪”地一声抽在他手背上。虽然只是剑柄,但也在聂怀桑的细皮嫩肉上抽出好大一片红印子。面上却还是笑的:“怀桑,有话就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聂怀桑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魏兄,谁得罪你了拿我出气。怎么你搂得,我就搂不得?”
江澄一肘击在魏无羡腰眼上,把人从身上扒下来。看了看聂怀桑的手,说道:“魏无羡被蓝老头训了发疯,正找人撒气呢,别理他。我去给你拿点药来?”
聂怀桑这时已经缓过劲来,摇头:“不用了,也没那么娇气。”又可怜巴巴道,“那下山的事?”
他眼泪汪汪的,却还惦记那《姑苏艳谭》的事,倒把江澄逗笑了:“左右没什么事,那就去呗。魏无羡,你去不去?”
魏无羡道:“当然去,这种好事怎么能少得了我。”他这会儿又恢复正常了,“怀桑,还痛不痛,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江澄骂:“魏无羡,你恶不恶心!”
聂怀桑道:“吹就不用了,魏兄,我只求你一件事,别把那蓝忘机招出来,害我们一起被罚板子就成了。”
如果说,魏无羡是他们鬼混行动的一颗灾星,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把云深不知处里专司掌罚的蓝忘机招来,捉去戒堂一阵好抽;那么江晚吟就是一颗金光闪闪的福星,有他在的时候,蓝忘机基本上都不会出来,任是天翻地覆也能逃过一劫。但当两人一同出现的时候,这法力就时灵时不灵了,据聂怀桑统计,是在五成左右。偏偏这两个人每天都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一起,跟他们一起出去,倒有一种豪赌般的刺激。
不打开盖子,你永远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但今天显然运气不好,三个人酒足饭饱后已经过了门禁时间,只得爬墙回山。魏无羡走最前头,江澄断后,甫一落地,就看见蓝忘机如鬼魅般从一棵树后飘出来。
平心而论,这蓝忘机相貌其实十分出色,眸如水中琉璃,眉若工笔墨画,一身皮肉冰肌玉骨,渺渺白衣清冷出尘,在月色下,恍若谪仙人。
可是他那无甚表情的俊脸落在犯事的人眼里,只有三个字——白无常。
八目相对,气氛尴尬。
聂怀桑忍不住先开了口:“额,忘机兄,好巧啊,哈哈。”
魏无羡则道:“蓝湛,我真是服了你,真的,甘拜下风。大好春光你不出去玩,也不在屋里歇着,专来逮我们的错处。行,直说吧,这次罚什么?”
江澄道:“你给我闭嘴!”
蓝忘机擀起眼皮看魏无羡一眼,道:“九次。”
“什么?”
聂怀桑扯扯他的袖子,小声道:“他说你犯事九次了,魏兄,你可千万别再惹他了。”
世家弟子在云深不知处听学,都有一个规矩,触犯蓝氏家规十次,便要被终止课业,遣送回家。姑苏蓝氏的家规虽然苛刻,但初来第一天便作课业讲授,又要考试,在蓝启仁看来,还给十次机会已是极其宽容。再是糊涂愚笨的弟子,犯过五六次也不敢了,魏无羡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可谓绝世罕见。
也就是说,再有下次,他就不能在云深不知处了。
而若是惹恼了蓝忘机,当场打起来,再添一条打架斗殴,明天早上就能送走。
魏无羡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也不是真想被送回云梦去,他走了,江澄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呢?遂哼哼两声,识时务地闭了嘴。
蓝忘机又道:“谁是主谋?”
江澄把魏无羡推到身后去,道:“是我。夜游不归的是我,我白日里打赌输了,说好要出去帮他们买东西。他们两个只是来接应我的。”方才江澄最后一个进来了,蓝忘机才冒出来,硬要说魏无羡聂怀桑两个是来接应的,也过得去,只看蓝忘机肯不肯给面子。
蓝忘机淡淡地瞥他一眼:“跟我走。”
江澄正要跟他离开,魏无羡却抓住他的手,低声道:“不行。他是个天乾。”
江澄挣了一下,没挣开,回看他一眼,道:“想滚回莲花坞就接着胡闹。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这一眼带了些冷意,魏无羡一怔,松开了手。
等他二人走远,聂怀桑还捂着怀里的东西心有余悸:“江兄真讲义气。他向来有逢凶化吉的神力,蓝忘机应该不会为难他吧?”
魏无羡像是才回过神来,抬腿便要跟上去。
聂怀桑忙眼疾手快地拉住他,道:“魏兄,别冲动!在蓝家戒堂吵闹可是大过,你这样不是浪费江兄的一片苦心吗?”
魏无羡道:“我不放心,总觉得这蓝忘机对江澄的态度有点古怪。”
聂怀桑只是功课不好,人却非常机灵,见魏无羡脸色难看,再加上这些时日以来的相处,心中已经猜到了什么。又劝:“姑苏双璧家教甚严,最是守礼不过。再说,江兄都这么大的人了,又那么厉害,怎么也不会任人欺负了去。”
如此好说歹说,终于把魏无羡拖回寝室里。
以下走微博:唠嗑与独白zzz
————
【羡澄】同时犯24
#原著背景下,无父母纠葛,全员ooc
#魏小乞丐×江小太岁
#除羡澄其他cp自由心证,双⭐澄中心
#没有羡澄的一章
金子轩才为父亲终于决定加入伐温而激动,都已经做好准备,只等蓝忘机那方赶来汇合,在战役中大展拳脚,却不意听见有关江厌离的传闻。几个下人午间休憩,闲话止不住地流进他耳朵里。一时是江氏败落送来一个拖油瓶,一时是金氏尊贵安能结姻,况且清谈会羞辱金子轩的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说得确实难听,金子轩又想:他们还不知自己和江澄曾在暮溪山的那场祸事,再者,拿别人的痛处贬低也非君子所为。可是清谈会那次……说起来半斤八两,江厌离当众退亲,自己于云深也是大...
#原著背景下,无父母纠葛,全员ooc
#魏小乞丐×江小太岁
#除羡澄其他cp自由心证,双⭐澄中心
#没有羡澄的一章
金子轩才为父亲终于决定加入伐温而激动,都已经做好准备,只等蓝忘机那方赶来汇合,在战役中大展拳脚,却不意听见有关江厌离的传闻。几个下人午间休憩,闲话止不住地流进他耳朵里。一时是江氏败落送来一个拖油瓶,一时是金氏尊贵安能结姻,况且清谈会羞辱金子轩的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说得确实难听,金子轩又想:他们还不知自己和江澄曾在暮溪山的那场祸事,再者,拿别人的痛处贬低也非君子所为。可是清谈会那次……说起来半斤八两,江厌离当众退亲,自己于云深也是大放阙词,真正打金家脸的是后来那一封温氏的书信。
当然,金子轩想,我是不理这些儿女情长的,我要去前线。他抬腿欲走,却又闻:江厌离若是自甘做小,也不是不可以,宗主似乎有意……
话说到这里,金子轩满脑子出现自己儿时父母争吵的画面。他知道金光善风流多情,但是把主意打到世交小辈身上,实在令人震悚,想一想似乎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金子轩却觉得十分不快。若是温旭那等人,金子轩会丢脸;可若是自己的父亲,他只觉得恶心。
再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江厌离小院前,院门微敞,从狭小缝隙里得见一束漫长光景:江家落魄的大小姐坐着缝几件衣裳,也许会借金夫人的手,托金子轩送去给江澄和魏婴。
“谁?”江厌离的余光瞥见门口光影浮动,放下手里东西站起身,见是金子轩后脸色忽变,但自己是寄人篱下也不敢失礼,无言朝他行了一礼。
金子轩也没作声,他本来要走,可是却踏进来。
石桌上放着高品茶,看来有母亲坐镇,下人心里鄙夷,手脚却不敢怠慢。
江厌离不知道这人乍到有何用意,在他家也不能避而不见,只好木木地跟在身后。金子轩顿住脚步,转身问:“江厌离,你打算在我家呆多久?”
若江厌离背后还有一对父母,若江厌离背后还有一个莲花坞,若她的弟弟安全无虞,她会款款道谢金鳞台多日的容留,再背上自己的行囊回到家里。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只能靠长辈一点交情,蜷缩在这个冰冷的院子里。什么自尊高洁,什么目光长远,在现实面前狗屁都不是,她江厌离唯有涎着脸留下来。
“不知。”
“好一个不知。”金子轩冷哼道,“江厌离,你是不是真的想留下来做我家的妾室?”
如此直白,如此毒辣,江厌离攥紧宽大袖子下的五指:“没有想过,金公子若是来找我不快,还不如多杀几个温狗来的畅快。”
“哦?外面怎么说我不知道,留你在金麟台完全是我母亲的意思,但真的要嫁进来,还是得看男人的意思吧?江厌离,你也不怕辜负我母亲?”
江厌离不知道金子轩发什么疯,忽然一点情面都不给自己留,遑论辜负金夫人。她皱起眉头:“我多谢夫人还来不及,怎么会辜负她?”
“你可知,旁人说,说我父亲……”
“金子轩!”江厌离彻底动怒,高高举起的手掌最终停在半空没有落下,她怒极反笑,“果然,与你退亲是我江厌离做过最好的事情,就算我失孤失怙,也不至于沦落到去和,去和……”
一颗眼泪重重砸在地上,金子轩故意激怒她,却不曾想会见她默然流泪的样子。自莲花坞覆灭至今,江厌离并未睡过一个好觉,也吃不下饭,清瘦了许多,一管腰纤细得能在风里摇晃。她在哭,于是倍感凄楚。
“我向你辞行,金公子。”江厌离低垂了双眸,“此番多有叨扰,惹你不快,江厌离告辞。”
未等金子轩反应过来,江厌离已经关上了屋门,留下他一人在院外站着。
我刚才,都说了什么?岁华在他手里微微颤抖,自剑鞘发出鸣声。
江厌离又一次赶路。前两回赶路,温旭还在身边,就算不出现,也会默默守着怕她出事。但是这一次,恐怕只能依仗自己了,她想,温氏屠戮莲花坞,他们该是生生世世的仇人,再见面就不要谈之前的情谊了,面对面想尽一切办法杀死对方才是他二人最终的宿命。
忽地一阵风卷着花香飘来,江厌离腰身一紧,是谁把她从平地带上了高空,御剑在下。这人高她一个头,单手像铁钳牢牢夹住侧腰。
“江厌离,有本事就不要留在金麟台,随我去前线,教你看看什么叫做委屈。”
她心尖一颤,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失落悄然降临又悄然散去——不是他。
金子轩带着几百修士偷溜出金麟台,在父亲金光善的示意下与蓝湛会合。如今他手里又多带了一个江厌离,说别人不好奇自然是假,可他就是莫名冲动想做这件事。
确实,金子轩想,家破人亡确实悲惨,但是因温氏与伐温导致的家破人亡并不在少数,天下遭殃的不止江氏,姑苏蓝氏同样死过一回。金子轩倔强地以为,他要江厌离承认,被折辱不算什么,被轻视也不算什么,真正的苦难在她看不到的刀光血影里。
江厌离却转头去问蓝湛安。
“蓝二公子。”她像那年温氏清谈会上大大方方,可是又有点不同了,蓝湛朝她微微点头致意,“敢问二公子可曾见过我家阿澄?”
金子轩竖起耳朵听着,哦,问自己弟弟,我就说她和蓝湛还能有什么交情。
蓝湛回答:“在下已将江宗主送去云深不知处与我兄长会面,他二人正在商讨重建后方事宜,请江姑娘安心。”
江厌离先是一愣,颤抖着眼睫:“那,魏婴呢?”
似是未料到江厌离会问起那个人,蓝湛顿了顿说:“去河间与聂宗主会合了。”
“如此,有劳蓝二公子了。”
她走到一边去,在无人处扶着树干咬紧一根指节——
“送”去云深不知处,阿澄一定是出事了,他那样刚强的性子,怎么会让外人“送”自己,是受了连遮掩都做不到的重伤吗?
江宗主,蓝忘机方才喊的是江宗主,莲花坞已经有人愿意撑着他了麽?不对,是魏婴,那时我亲眼看见有人从外翻进来找他,我还打了他。魏婴赶去了河间,他去河间,是什么道理,为江氏博彩头吗?
与蓝曦臣商讨后方事宜的意思是,姑苏一代的监察寮清理干净了罢,既然如此,又为何要阿澄过去,他受着伤,身边恐怕也没有照应的人,蓝忘机送他去云深不知处,这到底是阿澄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无数无数的疑问萦绕心头,江厌离巴不得飞去弟弟身边照顾他,而不是和金家的小少爷在这里周旋。可是没办法,她压抑下所有不安,老老实实地跟在金子轩身后。
等他们一行到了温氏在南麓的据点,河间传来捷报,聂明玦与魏无羡将温若寒长子温旭斩落马下,实乃大快人心。金子轩下意识朝江厌离看去,她在营地为其他受伤的修士扎绷带,听到时恰巧抬头与金子轩对视上,但很快转开,对着伤员低语几句,离开了人群。
“江姑娘说了什么?”金子轩问那人。
“说是回去取药。”
“取药?”金子轩不信,好奇心催促着他跟上江厌离的脚步,他看到——
江厌离对着云梦方向跪下,深深叩了三个头,随即伏地不起,始终未曾抬起头来。金子轩自小修为超出大多同龄人,又早结金丹,因此目力耳力都不错。但于此时,不如不看。
或许温旭对她而言,是不同的。金子轩莫名生起一点怜惜,他看到江厌离的肩头在颤抖,低低的呜咽断断续续传来,纵有血海深仇,我为你死而高兴,也为你死而悲恸,江厌离十几年的少女时光终于落幕。
「江澄生贺抽奖」湛澄合志「 有盟 」 抽奖开始
神仙太太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本子和明信片都太精美了吧!!!!
一转眼又是爱小江的一年过去了,集美们都知道,这一年我为湛澄这个CP约了一些文章和图。所以,为了留下这个美好的回忆,我整理了一下,准备弄一本湛澄的合志,取名“有盟”。
合志包含书籍一本,书盒一个,明信片几信封一套,随机立牌一个。如图: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这次准备先印刷三十套,其中十五本赠送给合志文章和...
神仙太太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本子和明信片都太精美了吧!!!!
一转眼又是爱小江的一年过去了,集美们都知道,这一年我为湛澄这个CP约了一些文章和图。所以,为了留下这个美好的回忆,我整理了一下,准备弄一本湛澄的合志,取名“有盟”。
合志包含书籍一本,书盒一个,明信片几信封一套,随机立牌一个。如图:
这次准备先印刷三十套,其中十五本赠送给合志文章和图片的作者。剩下的十五套,准备作为今年小江生贺给各位集美们作为抽奖礼物。如果没中奖的集美也不要伤心,过年我可以再印一些再给大家抽奖 (不过可能就没有盒子了,这个成本真的还蛮高的。)
抽奖要求还是很简单, 只需要红心以及评论留下对小江的祝福即可 (请不要重复评论),江澄粉丝(点赞关注长期应该有相关内容),忘羡粉丝不可!XZ以及相关CP粉丝不可!不能接受湛澄CP的不可!(不会有不接受还来抽奖的吧?)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 ,合志目前已经完成了校对,封设跟排版,目前我还需要确认最终的版本以及对样品的确认,之后才开始印刷,所以,中奖奖品最终发出的时间可能要十一月中旬。
好啦,我废话好多~~~ 感谢为我献计献策的集美 “风月无门”,这次合志的名字跟诗词都是她给我提供的!非常感谢!
另外,有四张图片是推特六老师上次给湛澄活动画得,征得了六老师以及活动主办的同意,印在了明信片里跟封底!特此说明跟感谢!
最后再啰嗦几句,集美们其实不必为不相干的人生气,我们自己嗑好文,每天开开心心得最重要,其他人的意见根本不重要也毫无价值!!
江澄!江晚吟!一定可以幸福!!
抽奖截止11月5日中午12点!!
AT一下作者老师,有些老师我说过这个事,有些老师可能时间有点久,我还没有说过,如果老师有什么意见可以联系我。
@四点
「江澄生贺抽奖」湛澄合志「 有盟 」 抽奖开始
一转眼又是爱小江的一年过去了,集美们都知道,这一年我为湛澄这个CP约了一些文章和图。所以,为了留下这个美好的回忆,我整理了一下,准备弄一本湛澄的合志,取名“有盟”。
合志包含书籍一本,书盒一个,明信片几信封一套,随机立牌一个。如图: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这次准备先印刷三十套,其中十五本赠送给合志文章和图片的作者。剩下的十五套,准备作为今年小江生贺给各位集美们作为抽奖礼物。如果没中奖的集美也不要伤心,过年我可以再印一些再给大家抽奖 (不过可能就没有盒子了,这个成本真的还蛮高的。)...
一转眼又是爱小江的一年过去了,集美们都知道,这一年我为湛澄这个CP约了一些文章和图。所以,为了留下这个美好的回忆,我整理了一下,准备弄一本湛澄的合志,取名“有盟”。
合志包含书籍一本,书盒一个,明信片几信封一套,随机立牌一个。如图:
这次准备先印刷三十套,其中十五本赠送给合志文章和图片的作者。剩下的十五套,准备作为今年小江生贺给各位集美们作为抽奖礼物。如果没中奖的集美也不要伤心,过年我可以再印一些再给大家抽奖 (不过可能就没有盒子了,这个成本真的还蛮高的。)
抽奖要求还是很简单, 只需要红心以及评论留下对小江的祝福即可 (请不要重复评论),江澄粉丝(点赞关注长期应该有相关内容),忘羡粉丝不可!XZ以及相关CP粉丝不可!不能接受湛澄CP的不可!(不会有不接受还来抽奖的吧?)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 ,合志目前已经完成了校对,封设跟排版,目前我还需要确认最终的版本以及对样品的确认,之后才开始印刷,所以,中奖奖品最终发出的时间可能要十一月中旬。
好啦,我废话好多~~~ 感谢为我献计献策的集美 “风月无门”,这次合志的名字跟诗词都是她给我提供的!非常感谢!
另外,有四张图片是推特六老师上次给湛澄活动画得,征得了六老师以及活动主办的同意,印在了明信片里跟封底!特此说明跟感谢!
最后再啰嗦几句,集美们其实不必为不相干的人生气,我们自己嗑好文,每天开开心心得最重要,其他人的意见根本不重要也毫无价值!!
江澄!江晚吟!一定可以幸福!!
抽奖截止11月5日中午12点!!
AT一下作者老师,有些老师我说过这个事,有些老师可能时间有点久,我还没有说过,如果老师有什么意见可以联系我。
@四点
结果公布
有盒子的
作者:
青君(催更请先给我打钱,谢谢
染柳烟浓
Elsipeth
繁简千秋
风月无门
点一兑
四时行灭
不与君言(莫明全文走微博)
查芜
零锁霜天
四点
抽奖:
春风得意马蹄疾,
childlike innocence
月榭寻香
初九
水杨酸
澄糖🍬
久久
云梦成精的莲藕
任谨
桑采采
思无邪
江澄
Attack On Titan.
妫浔
银十四
赠送:
六太
墨宁远
菜卷
水色
共计30本
PART 2 友情赠送
说明: 选择了几个平时有印象的ID 有些是产粮的老师,有些是评论常见的集美,感谢你们爱护我澄,感谢湛澄圈有你们的坚持。但是确实数量有限,没有获得无料的集美,我努力搬砖,下次再印一些送给大家。
无盒子的 但是有明信片立牌 (需要自付邮费)
西塘里的河贝
狮子和龙猫
明月晚风(QQ群)
江澄背后的女人(QQ群)
沈姣(QQ群)
白白零
荆棘意
赤脚女鬼
十言弧啾啾
ZL_泽霖
共计10本
无盒子 只有无料 无明信片立牌 (需要自付邮费)
lqy
麻辣泡面
古月曉啞
紫訢薷
江夜凭阑人
三起皆落
吸澄
是大象的象
辞月
苏妄言
共计 10本
另外 我们再审核中奖集美粉籍的时候, 春风得意马蹄疾, 这个集美主页不知道是被隐藏了还是什么,什么都没有,我暂时保留这个名额,跟集美沟通以后再看看怎么处理。希望谅解。
请注意一下,除去抽奖中奖的集美和作者以外,其它的需要自付邮费,具体等无料发出以后再收取,需要支付邮费以及没有立牌明信片的集美也请多多谅解,这次本来计划是30本,但是又加印了20本,所以为了降低一点花费,只能自付邮费处理了。
【曦澄】恶龙轶事(一)
*架空年下
北海一阵欢腾。
为何?那条动不动就电人的龙要被他老爹送去当和尚了,大快人心!牡蛎、海参、鲶鱼、龙虾等不成气候的小妖小怪暗暗庆祝,指着江澄的背影乐得左右摇摆。却不料本尊一脸阴沉地扭过头,右手亮起浅紫的电光,噼里啪啦作响。
一只乌贼顿时吓得滋滋漏墨。
"不可,"走在前头的觉善和尚闭眼摇头,"既拜入老衲门下,就不能够再动杀念。未到紧要关头,法力也不准用。"
江澄不情不愿收手,道:"知道了,师父。"便狠狠瞪了身后一眼,加快脚步跟上去。
他江晚吟早早学会兴云作雾腾踔太空,不过偶尔心情不好电几条鱼虾玩玩。谁晓得这些小妖本事...
*架空年下
北海一阵欢腾。
为何?那条动不动就电人的龙要被他老爹送去当和尚了,大快人心!牡蛎、海参、鲶鱼、龙虾等不成气候的小妖小怪暗暗庆祝,指着江澄的背影乐得左右摇摆。却不料本尊一脸阴沉地扭过头,右手亮起浅紫的电光,噼里啪啦作响。
一只乌贼顿时吓得滋滋漏墨。
"不可,"走在前头的觉善和尚闭眼摇头,"既拜入老衲门下,就不能够再动杀念。未到紧要关头,法力也不准用。"
江澄不情不愿收手,道:"知道了,师父。"便狠狠瞪了身后一眼,加快脚步跟上去。
他江晚吟早早学会兴云作雾腾踔太空,不过偶尔心情不好电几条鱼虾玩玩。谁晓得这些小妖本事不大却记仇得很,关键时刻跳出来告状。江澄当时正为姐姐江厌离同东海的金子轩互殴。金子轩刮烂了他脊背一大片龙鳞,他更狠,直接折断了对方一只犄角,把那骚包龙气得不敢出门。他还未曾"这仗胜得真漂亮"的感慨中反应过来,就被委托给他人照管,从今天起就要在陆地带发修行了。
偏生老和尚十分的厉害,打不过。
每日顶难熬的时候就是早膳,钟敲三下所有人就必须更衣洗漱,用最快的速度集合。江澄刚来那会儿根本不适应,手忙脚乱地起床,等急匆匆赶到时已迟了许久。他一边提鞋一边灰溜溜钻进队伍,抬头就见披着袈裟的觉善微笑着向这方向看。
"这一趟来的可有些晚啊。"
江澄嗫嚅道:"我……"
一旁的觉通和尚早忍不住,双眉直竖怒喝:"何止有些,整整半柱香的时间!"
江澄嘴上不做声,心里翻白眼。
觉善温言道:"不碍事,毕竟刚来,慢慢来就是。"
有了靠山,江澄瞬间又有了底气。不提别的,其他人都一溜儿光顶,绑头发的时间就省下来了。好在让觉善德高望重,兼任住持和方丈,江澄又是他徒弟,觉通再不爽也管不着。
这事大家伙儿习以为常,眼下还是诵经更重要。人人在蒲团上跪一个时辰,敲完一个时辰的木鱼才能开饭。伙食么,青菜萝卜南瓜蘑菇,什么荤腥都找不到。江澄握着筷子在碗里翻半天,面都涨了。
"师弟,"一旁瘦高的年轻弟子转头小声说,"冷了味道就差了,赶紧吃吧。"
冷也是萝卜热也是萝卜,滋味都不怎样啊,江澄腹诽道。面上仍点头道谢,埋头勉强咽进肚里。寺庙规矩严,若发现浪费倒掉等现象便要惩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难过难过,口腹难过。
这日江澄正砍完柴,刚准备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息便被人叫住。一看,竟是出门好几天的觉善,因道:"师父,您办完事了?"
觉善原是江枫眠旧交,年愈百岁,须发花白却精神奕奕。外出下山都独来独往,无需弟子陪同,行李等物一人携带。他离开时两手空空,回来背上多了一只竹篓,看起来也一点儿不吃力。见江澄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便笑道:"怎这个模样?"
"呃,"江澄想着他是住持,总归有些办法,于是委婉提议,"我一个俗家弟子……您可否开个小灶?"
"你这样说,为师倒的确带回一样活物。拂心,你可要看看?"
活物?兔子还是山鸡……厨房给烧吗?江澄心下疑惑,愣愣地接过那只大竹篓,小心翼翼掀起盖在上头的布。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向上望。毛发褐白,四肢孱弱,脑袋脏兮兮蹭了泥,趴在包袱上还在微微发抖,俨然是条幼犬。
什么意思,吃、吃狗肉么。
江澄不知如何开口。
"同你开玩笑呢,"觉善笑道,"这是为师在路上捡的,先麻烦你养几天,等有上香的施主愿意收养便送去,待在这里不合适也委屈了它。"
我还委屈呢,江澄忿忿不平。忽听得篓中"呜呜"哀叫,果然是那小家伙探出爪子扒着边朝他看。
"养不养?"
"……养。"
江澄把布盖回去,背上竹篓提起柴刀,尾随觉善往山上走。期间幼犬不断在篓里动弹,这儿挠挠那儿蹭蹭,最后竟顶起一条缝隙,再次扒着边踮起身。江澄回头就是这场景,且正对上幼犬黑黢黢的眼睛,不禁干咳两声。
"回去。"他压低声道。寺庙建造得高,山路极陡峭,保不齐它会掉出去。
一出口忍不住骂自己笨,这么个小东西哪听得懂人话,于是抬手轻轻把它摁了下去。
话说深海的东西要不体型巨大色彩斑斓,要不黏黏糊糊凶悍带壳,乖巧的极为少有,比不得陆上。他小时候倒养过三只奶狗,活泼亲人温软忠心,总爱绕着他鞋子转圈。可惜有一回侍卫偷懒懈怠,聚众赌牌,喝得人事不省,教它们玩耍时跑出了保护圈,等找到时全淹死了。江澄当时怒不可遏,电焦一片海域,年纪尚小却阴差阳错博个恶名。此后再不收敛,得罪一票人,终于被江枫眠送到此处。
呸。
谁稀罕。
想到这段往事,他顿时攒紧眉头,接下来全程一声不吭,气得浑身发抖。直至回到住处,江澄才冷静下来,搬来一只木盆浇上热水,用手试了好几次,确保温度没有问题之后才把它放了进去。亏得觉善捡的是条狗,要是别的他才懒得收拾。
不过这小家伙挺乖,一直缩着爪子坐在盆底,偶尔软绵绵叫几声。唯独老盯着他看,人往哪边挪狗脑袋就跟着一块儿转。目光楚楚可怜,让江澄给它洗毛毛的时候很有些罪恶感,跟给个大姑娘洗澡似的。
它目测一个多月的样子,小小一团,毛发一被打湿就显得更小了。江澄估摸着差不多了,一把将它捞出来,直接用布巾抱起来擦干。但天气有点儿冷,幼犬出水便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耳朵也恹恹地趴着。
"嗯,紧要关头才能用法力……"江澄沉吟道,这不明摆着吗。于是抬手"唰"燃起金色光芒,将慌张失措的幼犬抱起暖融融来回烘。
"嗷呜……"
江澄摸摸它的头:"哈哈,你这小东西怎么这么胆小。这火又不烫,冷了给你烘还叫,真当我虐待你啊?"
再仔细一想,普通动物受天性影响,难免怕烈火洪水,还是熄灭了灵火。那幼犬止了叫声,仍一味地哆嗦。江澄见它毛发几乎干了,就托着屁股搂怀里,口中道:"这下行了吧?"
偏它不识好歹,同屁股上扎刺一样扭来扭去。江澄摆弄半晌,把手移到背部它才安静。
嗬,莫非占了人家便宜?
抱着腋下举起来一看,公的。
"以前养的三个漂亮姑娘也没你矫情。"江澄嗔怪,说得它蔫头耷脑。且细细端详,小泥狗洗刷干净后竟出奇的雪白,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质。毛发蓬松,弓起身就像个小白球。刚刚还一个劲盯着他,现在眼神就躲躲闪闪了。
"怎的,你还把我当恶霸啊?"
江澄好笑地去摸了幼犬的耳朵,心血来潮:"要不给你取个名……嘶,算了……过几日你就去别家了。还是给你弄点吃的吧。"他把狗放到地上,整整衣裳站起。
寺中肯定没有肉吃,米汤也不能多喂,没甚营养。山下倒有人家养羊,羊奶总比米汤好。
"你待这儿别乱跑,我很快回来。"江澄脚步一顿,"……加个罩比较保险。"抬手一挥,幼犬周围就出现一层紫光屏障,熠熠生辉。他这才放心,锁了门走远了。
走后不久,那只畏畏缩缩的幼犬登时恢复平静,竟显出些人类姿态。谨慎地触摸一圈四周灵障,察觉到只起保护作用不伤人才停止这些耐人寻味的动作。又见白光一闪,它遽然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个清瘦少年。云纹素衣,月白短靴,眸若深潭,唇似皎月。依据容貌可推论较江澄略小几岁,然行事沉稳,显得老成。这会儿却红着耳根,一副哭笑不得模样。
窗外不断传来"嘚嘚嘚"的声音,一只绿毛鹦鹉啄破纸窗,溜圆的眼珠紧贴着往里望,发出人声:"公子,您没事吧!"
蓝曦臣看向那边,道:"没事。运气好,半途被人救了。"
"那就好!"鹦鹉放宽心似的用翅膀拍拍胸脯,"不过您得在这多待一段时间,妖界闹得不可开交,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的。"
"可……"蓝曦臣犹豫一瞬,"这里似乎有人懂得法术,若教他察觉……"
"哎,您又没杀过生,戾气轻,小心点就看不出来的。再说这还是件好事呢,刚刚那个,灵气十足,您又受了伤,不如趁机吸一点,早点痊愈少吃点苦。"
蓝曦臣一窍不通:"灵气怎么吸?"
绿毛鹦鹉"啧啧"两声:"多跟着他就行。这小和尚不知哪个来头,灵气太旺,离得近就能分得一星半点,您遇着他真是走运啦。但千万小心,别在他面前显原形!切记切记!他要回来了……小的先走了啊!"
蓝曦臣赶紧点头,听见门外脚步声逐渐接近,慌忙施法。"砰"一下,失手变成一头白狼。
刚刚还说别变原形,结果立马就变岔了。他懊恼不已,憋出豆大冷汗,掐指再变——
"砰!"
"……什么味道?"江澄纳闷地东张西望,抱着水囊单手锁门。
后山的确有些猛兽,别叫它们吃了吧?他一颗心倏忽提起来。
定睛一瞧,小家伙还乖乖待在原处呢。
是他多想了?江澄挠挠后脑勺。若无其事地解除屏障,拧开盖子朝碗里倒羊奶。幼犬小步跑过来,退一步又凑近,张嘴扯了扯他衣角。
"等等,我忙呢。"
对方锲而不舍,爪子扒拉着地板铆劲。
江澄只好面向它,无奈道:"到底想怎样?"
幼犬鼻子耸动,一下扑他怀里。
怪了怪了,江澄受宠若惊。他想这狗是不是被调包了,怎这么会儿工夫就突然变黏人。
"你是不是刚才在我屋里闯祸了?"江澄胡乱猜测,"别耍花样啊。"说着,依旧抱紧了它。不说别的,光凭样貌,这只小狗是挺讨喜。
幼犬呜呜叫了两声,心虚地眨了眨眼。
TBC
猫片狗片看多后遗症(。
是,狼×龙
【all澄】南柯梦【十六】
KY退散
这一章写完剧情真是迈出了一大步……
----------------
化作女童的狐妖端坐高台之上,对她一手“排演”的戏码十分满意。
灵力在体内流转,魏无羡的双手颤抖起来,他不敢盼望回到最初,不敢回到那个江澄眼里还有他的时候,可是现下,这分明就是要他的噩梦再度重现。
甚至,这一次江澄就在他眼前失去灵力,吐血倒下。
“阿澄,阿澄……我给你!我把金丹给你!”
魏无羡语气慌乱,脚下也乱了章法,狼狈的摔倒,朝着江澄膝行而去,他手边也凭空浮现出一把匕首,就在魏无羡伸手可以摸到的地方,寒光凛凛。
...
KY退散
这一章写完剧情真是迈出了一大步……
----------------
化作女童的狐妖端坐高台之上,对她一手“排演”的戏码十分满意。
灵力在体内流转,魏无羡的双手颤抖起来,他不敢盼望回到最初,不敢回到那个江澄眼里还有他的时候,可是现下,这分明就是要他的噩梦再度重现。
甚至,这一次江澄就在他眼前失去灵力,吐血倒下。
“阿澄,阿澄……我给你!我把金丹给你!”
魏无羡语气慌乱,脚下也乱了章法,狼狈的摔倒,朝着江澄膝行而去,他手边也凭空浮现出一把匕首,就在魏无羡伸手可以摸到的地方,寒光凛凛。
他什么也没想,直接握住那把匕首,就要向自己身上捅去。
“魏无羡!你敢!”
江澄怒极,他随手抹去嘴边的鲜血,也拂开了蓝曦臣想要搀扶他的手,他显然是痛极了,脸色也格外地苍白,可是他抓起手边不知何时出现的剑就指向了魏无羡。
“谁要你的金丹?!你还要剖,不若我先杀了你!”
魏无羡却还是摇头,他看着唇边还留着血迹的江澄,心中又涩又苦,执念充斥在他的脑海,他要江澄活着。
他甚至没有去想就这样贸然剖丹到底可不可行,他只是想要江澄活着。
“阿澄,不急,等我把金丹挖出来,你再杀我好不好?阿澄,听话,好不好?”
江澄的状态十分糟糕,往前走出两步,不得不用那柄剑支撑了片刻,可是魏无羡这番话一出口,江澄冷笑一声,再次举起了剑,剑锋直指魏无羡的喉咙。
魏无羡被逼得只能连连后退,江澄气得浑身发抖。
“你还是不明白,是不是?不,你从来都没有明白过。”
四周极静,江澄咳嗽两声,催得人心痛。
“江澄,你……”
“我什么?”
江澄陡然扬声。
“魏无羡,魏公子,夷陵老祖,我可要不起你的金丹。你魏公子的金丹金贵得很,承了我江家的情,还了我江家的情。可如今我江家的人都快死光了,我可找不出上下几百口来还你的情。”
面上冷笑连连,江澄满脸厉色,连眉梢都是逼人的煞气和怒意,唇边一抹血色,衬着苍白的一张面孔,映在魏无羡眼中,叫他心神欲碎。
魏无羡被逼得连连后退,可还是握着匕首不肯放下,江澄杏眸一眯,笑意嘲讽。
“怎么,你听不懂?”
剑锋相对,江澄的话语也字字句句如刀如剑。
“那个带你回江家,收你为大弟子,待你如亲子的江枫眠,死了。我找不到第二个来,不过想来我父并不介意,倒是可以不用算。”
“那个从小关心你,爱护你,没有一刻不把你放在心上的江家大小姐,也死了,只留下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儿子,我也找不回她。这倒也无妨,阿姐到死也记挂你,便是死了也只想你一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你做什么多半也不会计较,他们二人倒是不用算。”
“至于虞夫人,她没给过你什么好脸色不是,作为一家主母容你十几年算不得什么恩情,不过你在她牌位前说也说了,算也算了,我就当你们两清了。”
江澄的唇边又溢出一口血来,仍是胡乱抹了,他在说他的亲人,却好像只是在同魏无羡算一笔账,一笔迟来多年的账。
一笔本不该,也不用去算的账。
他只是嘲讽地冷笑,可声音却微微颤抖。
是疼吗?是因为失去金丹,还是因为不得不去算这笔账?
“除此之外,除此之外呢?这颗金丹我又该用什么来换?“
“我想想,从小最喜欢你这个大师兄,最敬佩你这个大师兄,跟着你做你的小尾巴,不管是打山鸡还是摘莲蓬,只要你说,他们便都要跟着的那几位师弟,算不算?”
“三师弟和四师弟死的时候十四岁,五师弟那年十三,六师弟和小师弟不过十二,你可最爱捏小七的脸了。都是同门的师兄弟,即便不是一起长大,也是在莲花坞相伴多年,我该去哪里,再给你找几个师弟来?”
魏无羡的脸色也变得苍白,江澄每说起一个人,师弟们的面容便浮现在了他眼前,可笑的是,他从未想起过。
两次重生,他从未想起过。
踉跄着后退,魏无羡神色凄惶,冷汗已经从额头冒出,可江澄还没有停下。
“不过你魏无羡大人有大量,这些人,记不起也就记不起,不管是陪你一起挨过打的四师弟,还是崇拜者你这个大师兄,还偷偷摸摸给你画小人书的六师弟,都不值得你哪怕问上一句,他们的遗骨收在了何处,是不是?“
“还有煮莲子羹最好吃的灶上的方大婶,时常给你带烤鸭吃的赵护卫,教你识字打过你掌心的林客卿……”
江澄一个一个的例数,他算给魏无羡听,却也是在反反复复地撕开自己的伤疤。
明明他早已放下,明明他已经可以不去在意这些,可是他不能算吗?他不该算吗?他不该和魏无羡这个已经口口声声还了江家恩情的人算一算吗?
江晚吟不必算了,其他人呢?那些已经化作一抔黄土的人,那些在他,在魏无羡从幼年到少年的时光里,留下过痕迹的人,统统都不用算吗?
“你懒得算这些人的情,我却是要算的,毕竟我江晚吟小鸡肚肠,斤斤计较,最爱做的是便是妒你,羡你。修为不如你,性子不如你,撑起江家都要靠着魏公子的一颗金丹,这金丹,可太金贵了。”
“倒也不对,江晚吟撑起的江家哪里算是江家,面目全非事事休,少了你魏无羡,算什么江家,是不是?毕竟,除了你,谁懂江家的风骨,可惜啊,你不稀罕,你从未稀罕过。”他发出一声嗤笑,回忆起了当初观音庙里,他泪流满面的狼狈和魏无羡的不屑一顾,“你不稀罕,我却稀罕。”
他深吸一口气,又朝着魏无羡逼近两步,无人出声,无人阻拦,仿佛所有人都被江澄的质问给镇住,而看戏的狐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出好戏。
“魏无羡,我也求求你,金丹给你,你把江家的情还给我好不好?”
双目赤红,江澄这一句如此得轻,又如此得重。
“你从未把我们当做过家人,还情的话便轻易说出了口。夷陵陪你种萝卜的温家人是你的家人,江家陪你挖莲藕的算不得家人,我想了许久都想不通这道理,后来我明白了,只不过是你不愿意罢了。
“在你眼里,江家与你的,能用金丹还,还了,便一刀两断干干净净,是我挡了你的路。上一世是我阻了你重生享福的路,还要你亲口把话说出来才肯滚远些,是我对不住你,可如今,我不会了,魏无羡。”
“收好你的金丹,毕竟我斤斤计较,总是算着这个,念着那个的,欠了你,我可就还不起了。”
江家灭门,多么轻描淡写的四个字。
那些人,只有江澄记得,谁都说三毒圣手狠厉无情,谁又在乎过他孤身一人,花了十几年去念着他的师弟。
念着为他缝过衣服,做过饭菜的侍女,念着偷偷带他去看小狗的护卫,念着在他父亲身边摸过他的头,夸赞过他的长老伯伯。
魏无羡不在乎,魏无羡从未提起,就好像这些人从未存在过,可是江澄记得,江家满门,是一个又一个的,曾经鲜活的人。
他们也有他们的故事,有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情感。
江澄十几年了都说不出口,也无人可说,可他从未忘记,直到此刻,他终于来算这笔账,因为眼前的人,居然又一次想要给他那颗金丹。
那颗,“据说”可以还了江家所有情的金丹。
他可以放下过往不为了还丹而丢了自己的性命,可他也绝不能忍受魏无羡再一次剖丹相“送”。
看着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的魏无羡,江澄眼神冰冷,他手执利刃,指向魏无羡,却突然猛地调转了方向,一剑刺向自己,只是剑锋还不曾伤到江澄一丝一毫,就已经融化了一般猝然消失。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江宗主,你怎么能这样吓人呢?”
狐妖拍了拍心口,像是后怕似的,还用嗔怪的语气问江澄。
“你果然不想我死。”江澄看着自己的手,手心上满是他刚刚随手拭去的血,“你喜欢看戏,我演戏给你看,你不高兴吗?”
话音刚落,江澄反手摁下,四周光芒骤起。
不知何时,蓝曦臣,蓝忘机,金光瑶,薛洋已经不再他们原来的位置,而是分属四角,加上江澄最后充当的阵眼,以血扣印,封鬼阵成。
能封鬼,也能封妖。
狐妖脚下被符文缠绕,像是无形的锁链紧接着缚住了她的双手和脖颈。
“你们……”
魏无羡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变故,他心神剧痛,和那只爱看戏的狐狸一样全然被江澄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不知道江澄是何时暗示其他人悄然布阵的。
江澄也已经累极了,脱力地坐在了地上,掩唇忍住喉间压抑的咳嗽和痛呼。
莫名出现的匕首和剑,分明就是狐妖为了刺激他们,想看他们上演更加“精彩”的戏码,江澄也就顺了她的意,借此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有意识地逼着魏无羡后退,魏无羡精神恍惚注意不到,其他人却始终精神紧绷,在江澄有意识地往不同方向迈步的时候逐渐领会了他的意图,虽然江澄之前并不确定金光瑶和薛洋是否会配合,他只是在赌,赌他们二人,并不愿意被狐妖驱使。
他赌对了。
至于他为何能有灵力最后完成封阵?
从他金丹出问题开始,江澄就已经隐约意识到这所谓的“重生”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主动让蓝家的医师为他暂封灵力,也是为了暗自积蓄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失去金丹,他的确不能像原来那般使用灵力,可是这世上怕是没有第二个经历过失去几近圆满的金丹之后,灵脉崩塌还活着的人,他对灵脉的走向格外清晰,也就可以趁金丹消失之前就把一定的灵力封在几条灵脉之中。
魏无羡还想朝着江澄走来,江澄抬眸,冷冷地看他一眼。
“我厌恶了等,坐以待毙也是一样。你再靠近一步,或者拿那把匕首靠近你的金丹,你大可以试试,我还有多少手段。”
移开了目光,江澄重新看向狐妖,看向那只虽然被阵法束缚也没有丝毫慌张的狐妖。阵法的确暂时有用,可他失去金丹也许不时就会毙命,即便狐妖不使出手段杀他破阵,其实他们也困不了这狐妖多久。
那么在那之前,他们需要转机。
“你到底想要什么?”
TBC
有的人与你相遇,只是为了告诉你——你很好骗。
【湛澄/羡澄】失之毫厘【六】
蓝湉=江澄
本系列江枫眠不友好,本章魏哥不友好,小虐一下
魏无羡终于出场了……
【失却】
早春三月,云梦连着下了几天雨,天幕低垂,几日里都是阴天。
孟瑶取了伞正要出门,被母亲喊住。
“我熬了鸡汤,你给小姐带去。她一个姑娘家,母亲不在身边,染了风寒也没人照顾,阿瑶,你平日里要多帮着些大小姐,知道吗?”
孟诗柔声嘱咐两句,将煲好的汤罐放在食盒里,交给儿子带去给江厌离。
“阿娘放心,儿子省得。”
温声应下母亲的嘱咐,孟瑶小心地拎着食盒出门,母子二人住在离江家不远的一处小院里,这地方也是两年前江厌离救起他们后,帮着他们置办的。
江枫眠今日不在,江...
蓝湉=江澄
本系列江枫眠不友好,本章魏哥不友好,小虐一下
魏无羡终于出场了……
【失却】
早春三月,云梦连着下了几天雨,天幕低垂,几日里都是阴天。
孟瑶取了伞正要出门,被母亲喊住。
“我熬了鸡汤,你给小姐带去。她一个姑娘家,母亲不在身边,染了风寒也没人照顾,阿瑶,你平日里要多帮着些大小姐,知道吗?”
孟诗柔声嘱咐两句,将煲好的汤罐放在食盒里,交给儿子带去给江厌离。
“阿娘放心,儿子省得。”
温声应下母亲的嘱咐,孟瑶小心地拎着食盒出门,母子二人住在离江家不远的一处小院里,这地方也是两年前江厌离救起他们后,帮着他们置办的。
江枫眠今日不在,江厌离身体有恙,便给弟子们放了一日假,孟瑶在去莲花坞的路上,正巧碰见几个结伴出来游玩的弟子,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弟子,热热闹闹地叫着师兄师弟,还说会给他带点心回来。孟瑶笑着应了,让他们也别玩得忘了时辰。
待几位师兄弟们走远,孟瑶的脚步停了停,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意识到自己在于他们交际时,并没有想着该去如何讨好,如何算计,执伞的手稍稍用力握紧了伞柄,可最终,孟瑶轻舒了一口气,继续向着莲花坞走去。
那些个活泼爱闹的弟子不在,莲花坞在绵绵的春雨里显得格外安静,孟瑶去了书房,江厌离正倚着窗看雨,被凉风一吹又开始咳嗽,银珠连忙为她披上披风。
“大小姐本就受了寒,怎么不避着些风?”
江厌离看他一眼,眉宇间藏着几分怅惘。
“你来了。我没事,只是有些想阿澄了。”
自虞紫鸢认蓝湉为义子已经过去了四年,眼看着湉儿长大了些,容貌却还是与虞紫鸢十分肖似,江厌离心里并不是没有怀疑,可是阿娘不说,对虞家那边的旁敲侧击也没有明确的回应,江厌离也不敢真的确认心中猜想。
若是把旁人错认成了阿澄,那真正的阿澄又该怎么办呢?
江厌离只能一边疼宠着蓝湉,一边在心里期盼着她的弟弟也有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有疼爱他的人。
孟瑶知道那位走失的江家幼子,当年虞紫鸢为了寻找丢失的幼子,几乎将云梦的每一处地界都找了一遍,后来与江枫眠的合离也是闹得轰轰烈烈。
更不用说,原本性子温软的江厌离会重新开始修炼,并且在及笄之后,就在江、虞两家长老的帮助下接触宗门事务。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厌离这是想继承江家,扛起原本该由她弟弟扛起的担子,至于为何在上一任宗主还年富力强时就迫不及待地朝着宗务伸了手?江枫眠将大弟子魏无羡视若亲子的事早已传得到处都是了。
江厌离取出几家铺子的账本,指出几处可能是被动了手脚的地方,请孟瑶帮着查看。
这些年江枫眠对魏婴的疼爱有目共睹,江澄找不回来,几位长老也是真怕江枫眠犯了糊涂让江家改姓了魏,因此默许江厌离接手庶务,甚至还行了不少方便,毕竟江厌离怎么样都还姓江,即便天资有限,背后也还站着虞家。
银珠给江厌离倒了碗汤又热了些小菜,小声劝着她用些饭食,一会儿还要喝药,忙着公事也不能疏忽了自个儿的身子。
孟瑶听了一耳朵,眼观鼻鼻观心地专心看账本。
亲生女儿生了病,做父亲的却不曾来看望一次,亲自出了远门,送心心念念的大弟子求学去了。
恍惚间想起自己也曾念过,恨过,怨憎过,到底还是在心里记挂着,想要就一个认可的父亲,孟瑶如今只觉得这念头可笑。
起初,他也是打着日后要利用江家势力做些什么的算盘,他虽然也不过十七岁,可他本就随着母亲在那样的地方长大,看过了太多人心变换,最是会揣摩他人的心思,也最擅长利用他人。
能在江大小姐面前露脸,进而被倚重,就是孟瑶谋算的结果。江厌离于宗务上捉襟见肘,又亟待培养日后可以依仗的亲信,孟瑶聪慧机敏,对这一类事物上手极快,很快就得了江厌离的信任。
可当孟瑶越发频繁地接触江厌离,又逐渐了解这莲花坞的情形,他才得以知晓,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把外人的孩子看得比自己的孩子更重要的父亲,原来血脉相连也不过如此,原来人真的可以偏心至此,甚至似乎都不需要理由。
相比之下,孟瑶一度认为,他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多年的“忽视”,都远好过于明明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却从眼里到心里就是装不下自己亲生儿女的明目张胆的偏爱。
孟瑶还清楚地记得,去年江枫眠的寿宴上,面对女儿精心准备的贺礼不加言辞的江枫眠,在收到魏无羡随便抓来的山鸡时畅快大笑,大声夸赞明明就是胡乱应付还巧舌如簧的大弟子,徒留其余人面面相觑。而江厌离只是习以为常地坐在不被父亲关注的角落里,平静地喝茶,因为这样的事情,她已经习惯。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孟瑶意识到自己想要做些什么来获得生父认可的想法根本毫无意义,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已经证明那个男人可以有多么无情,血脉亲情?不过一句“喜与不喜”就能抵消。他还不如就这样陪着母亲好好的过日子,也不负这一场被江家所救的机缘。
云深不知处,初到云深弟子们眼中带着新奇,跟在蓝涣身后忍不住偷眼打量着四周,不过到底是世家弟子,又是初到姑苏,面上都还端得住。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悠悠笛声,乐曲轻灵悦耳,像是山间有清泉汩汩,林间有清风拂来,连灵台都瞬间一清,仿佛有着洗涤人心的功效。
几个弟子忍不住循声望去,寻找着笛声的来处,可只见枝桠交错,绿荫蔽日,树荫之下,一时分辨不出笛声究竟从何处传来。
领路的蓝曦臣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神情,随即又掩了下去,转身温和地对几位弟子说前方就是弟子住所,不动声色地向某个方向瞥了一眼,带着众人继续往居所走去。
不多时,把众弟子带到了居所的蓝曦臣折返,他不用去仔细探究笛声从何处传来,径直走到一棵树下,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纸包,对着树上藏着的人晃了晃。
“湉儿,下来吃酥糖了。”
树叶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个身穿蓝氏校服,头戴抹额的少年探出小脑袋看了看,冲着树下的兄长吐了吐舌头,下得树来。
见蓝湉随身携带地还是那支守心笛,蓝曦臣心中叹息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只通体仿佛寒冰铸造的笛子是温若寒所赠,诸位长老检查之后,虽然没有发现其中暗藏什么玄机,但原本也是打算束之高阁。偏偏蓝家人在修音律时,也讲究因缘际会。
守心就是最与蓝湉有缘的那只笛子,蓝湉不管换了那支都不及用守心来得顺畅,甚至在还未学习凝心、静心等曲谱的时候,蓝湉用守心随意吹奏的小调都可以使人耳清目明。最终还是蓝秉文拍板决定,就让蓝湉用守心。
“你啊,都蹭脏了。”
蓝曦臣掏出手帕,蓝湉乖顺地扬起脸,结果就被蓝曦臣刮了一下鼻尖。
小少年不服地瞪圆眼睛,蓝曦臣一边动作轻柔地给他擦了擦脸,一边实在是忍俊不禁。
“还和忘机闹别扭?准备闹到什么时候啊?”
蓝湉无声地叹了口气,看得蓝曦臣嘴角的笑意愈盛。
这么多年,蓝湉都和蓝湛一起住在静室,今年开春的时候,青蘅君觉得孩子们年纪也渐长,该有自己的居所,便另辟了一间与静室并不远的雅居给蓝湉。
虽然也舍不得蓝湛,但蓝湉还是收拾东西搬入新居,而蓝湛自此就开始和弟弟闹起了别扭。
这些年,因着蓝湉不能说话,蓝湛和他一道也愿意多说几句,这一闹别扭彻底成了闷嘴葫芦,恨不得一言不发。
小湉儿起先还想跟哥哥撒撒娇,被蓝湛闷不做声地冷脸几回也不乐意了。
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俩人闹了大半个月的别扭,蓝家上上下下都略带新奇地看起了热闹。
「是二哥的错。」
已经十四的少年比划着手语,小鼻子都皱了起来,看起来有些气呼呼的。
蓝曦臣心里一阵好笑,顾忌着弟弟的面子,忍了忍。
“那我们小湉儿在这里做什么?这不是从藏书阁过来的必经之路吗?”
蓝湛这几日就一直在藏书阁。
蓝湉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说话”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不准叫我小湉儿了,我长大了!」
“好好好,我们阿澄长大了。”
从善如流地换了个称呼,虽然不是叫大名,但还是让蓝湉满意地点了点小脑袋,惹得蓝曦臣又忍不住摸了摸弟弟的额发,心想这分明还是个孩子。
“我还要去门口迎接别的弟子,你自己小心点,知道吗?来,把酥糖拿好,不可以一次全都吃光,知道吗?”
知道三弟还是想找机会和蓝湛和解,蓝涣也不拆穿他,嘱咐了两句,就转身往山门忙正事去了。
走出几步远的时候,蓝涣无意间一回头,少年抱着纸袋对他挥了挥手,笑起来的时候杏眼微弯,阳光从树叶间斑驳洒落,少年的笑容明媚灿烂。
蓝曦臣也回以笑容,当年被师伯抱在怀里,小脸烧得通红,脆弱得像是随时都会夭折的孩子,长成了笑意明朗的少年郎。
无论何时,他都会保护自己的弟弟,守好蓝家,蓝涣想,为这笑容,为这三月的绚烂春光。
“师,师兄?魏师兄,我们快到了。”
魏无羡睁开眼睛,叫醒他的弟子神色有些畏惧地退开,只小声地又重复了一句“快到了”。
同来的弟子叫江浔,是江家长老不满于江枫眠只送魏无羡一个人独自来姑苏求学,特意安排一起过来的江家旁系子弟。
坐起身,魏无羡低着头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倒是为难了这个年纪尚小的师弟,和他这个惹人畏惧的“魏师兄”一起。
他这辈子,不是云梦的大师兄,而是个不明不白的“魏师兄”。
当年江枫眠要收他做大弟子,那是江澄走丢后不久,虞夫人还未与江枫眠合离,特地赶回来和江枫眠大吵一架,江家长老也对江枫眠这个家主极为不满,几方施压之下,江枫眠也就不再提大弟子一事,其他弟子也就模模糊糊地喊一声“魏师兄”,不论他的排行。
魏无羡除了船舱,望着两边后退的山水,突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居然可以自由行动了。
情不自禁地放慢了呼吸,魏无羡握紧了双拳,又向前走去,一步、两步、三步,他是顺着自己的意志在行走,而不是只能仿佛个寄居他人之身的游魂一般看着“魏婴”行动。
魏无羡关于前世的回忆,停留在观音庙外。
他站在蓝忘机身边,看着江澄带着金凌走远,他隐约看见江澄紫色的衣衫上似乎有着暗色的痕迹,江澄脚下趔趄了一步,却又很快站稳,像是不允许自己的后背弯折一丝一毫。
周围的一切都如此模糊,只有江澄的背影无比清晰,魏无羡看着江澄一步步走远,望着他挺直了腰背,即便身负千斤重担也不愿低头,不愿弯腰,突然就觉得口中无比的苦涩,像是有什么滑进了喉管,又冰凉地坠在胸腔。
接着,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孩,被一位妇人抱在手中,她正看着他笑。
魏无羡不知为何,突然地就落下泪来。
年轻的妇人手忙脚乱地抱着他哄起来。
“阿婴不哭哦,不哭,阿娘在……”
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魏无羡不明白自己是不是身处梦中,也来不及去想,他只是想看看他的母亲,原来他的娘亲是这样的。
魏长泽很快也进了屋来,他似乎被儿子的哭声吓了一跳,连手中的木盆都险些扔出去。
“怎么又哭了?”
魏无羡听见他爹叹息一声,应该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想来抱他,结果藏色尖叫一声。
“手!你的手!你刚洗完尿布!”
在魏长泽无奈地关于他洗过了手的解释里,魏无羡不受控制地哭得更大声了。
这就是他鸡飞狗跳的新生第一天。
当魏无羡逐渐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来到了崭新的一世的同时,他也逐渐意识到,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似乎并不是因为他还尚在婴儿期。
他像是依附在这个躯壳里,用“魏婴”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却并不能控制这个身体的反应和动作,可魏无羡依旧觉得很开心,他可以亲眼看到他的父母,看到他们恩爱着,又吵吵闹闹地过日子。
一年年的过去,就在魏无羡以一个“旁观”的视角,忍不住怀疑他自己到底是怎么被一对不靠谱的父母抚养长大的时候,“魏婴”逐渐长大到了六岁。
六岁那年,魏长泽夫妇外出除祟未归,魏无羡沦为孤儿。
可他直到“魏婴”从后山玩了一天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魏无羡才想起来,他前世就是在此时失去了父母。
魏无羡心中有些遗憾,可一方面又觉得,也许他这并不是真的重生,而是要重新看过自己的一生,能更清晰地记住父母的面容,就应该庆幸了。
他也会试着去控制自己的身体,尤其是在“魏婴”想从狗嘴下夺食的时候,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看着。
看着“魏婴”在街头流浪,看着“魏婴”被江枫眠带回江家,他又一次见到了江澄,那个小小的,满眼羡慕地看着“魏婴”被父亲抱在怀里的江澄。
原来,那双眼睛曾经这样直白地写满了渴望,却被江枫眠无视,魏无羡在自己小小的身体里,清晰地感觉到了无措。
前世在莫家庄重生之后就模糊的记忆汹涌地涌现在他脑海中,他突然想起了那些和江澄一起度过的时光。
想起他曾经见过,闹过,信任过的江澄,想起那双杏眼里似乎也装得下他的时候的江澄。
而不是那个独自撑起一片天,不敢稍稍歇息片刻的江澄。
魏无羡想,他或许应该做些什么,他想要改变,如果可以,他不想看到那个独自远去的江澄。
可是他并不敢去深思更多,不敢去想若是江澄不远远走开,又该去往何处。
他开始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也渐渐的有了一些成效,他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在和这个躯壳融为一体,只是那感觉太过玄妙,他只能慢慢去掌握。
那个时候,魏无羡以为他还有的是时间,可是就在那一年的中秋,在他来到江家的第一年的中秋,江枫眠带着他和江澄上街看花灯的时候,江澄走丢了。
明明前世不是这样,明明前世他们平安回了家,可是这一次,江澄消失在了人海里。
魏无羡被江枫眠抱起,去看悬在高处的花灯,小小的江澄怯生生地抓着父亲的衣摆,江枫眠向前一步,江澄没有拽住,就那么松开了手,接着,便消失在了花灯会上摩肩接踵的人群中。
小小的江澄,不见了。
魏无羡亲眼看着,他不见了。
被江枫眠抱着,魏无羡从江枫眠的肩头看见江澄被挤走,看着江澄眼里浮现的迷茫和恐惧,魏无羡却出不了声。
他终于开始后悔自己这么多年的虚度,可是又怎么来的急?
他想要尖叫,想要怒吼,想要让“魏婴”告诉江枫眠去抓住江澄,可是被江枫眠抱在怀中的“魏婴”像是吓呆了一般,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被困在自己身体中的魏无羡觉得自己就要疯了,无人能听见他的怒吼,无人听见他的求救,而江澄,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眼前。
等江枫眠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牵着小儿子的手时,已经找不回江澄了。
魏无羡看着心急如焚的虞紫鸢和满脸愧疚的江枫眠,开始怀疑自己。
“魏婴”为什么没有求救?
他为什么没有求救?因为前世的江澄不曾丢失吗?还是因为,这个“魏婴”不想救江澄?
或许只是因为太过年幼反应不及,可是魏无羡无法去信,哪怕“魏婴”就是他自己。
“魏婴”陷入了梦魇,发烧大病了一场,魏无羡也一样陷入梦魇之中,但他比“魏婴”更清楚地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他看着江澄消失在眼前,一遍遍的看,一遍又一遍地看见江澄在人群中消失。
有的时候,他看见江澄哭红的眼睛,有的时候,他听见江澄惊恐的尖叫,他看见江澄被人拐走,被人虐待,殴打,甚至手脚残缺,陷入悲惨的境地,最后,他看见小小的江澄的尸体,横尸荒野,被乌鸦啄去了眼睛。
那双漂亮的杏眼,再也无法睁开,也再也无法对着他笑了。
当魏无羡醒来,江枫眠还在照顾他,明明他弄丢了江澄,明明他们弄丢了江澄,可是江枫眠还在照顾他,而不是去寻找丢失的幼子。
魏无羡的心里甚至生出了恨意。
他分辨不出自己在恨谁,或许是恨江枫眠,或许是在恨“魏婴”,又或者,他只是恨自己。
恨自己不能早些控制这具躯壳,不能早些做些什么,恨自己随波逐流,任由命运赋予的再次选择的机会从指尖溜走。
他愤恨而迷茫,魏无羡不明白这一世的改变有何而起,他只知道,接下来的十年里,偌大的莲花坞,没有了江澄。
虞夫人与江叔叔合离,师姐重拾了修炼,待他也不如前世那般亲近,无论是江澄的走失,还是江叔叔在他和江厌离之间显得越发明显的偏心,都让江厌离难以真正亲近魏无羡。
江枫眠偏爱魏无羡的传言再一次人尽皆知,可这一次,这一切发生在江家少宗主丢失之后,魏无羡身上的流言也多了起来,其他弟子不怎么愿意与他亲近,魏无羡也眼看着“魏婴”的性子变得孤僻桀骜,也越发与其他人合不来。
魏无羡不断努力着想要控制这具身体,年复一年,他还是会时常梦见那一年灯火缭绕,在人们的笑声和欢呼声中,江澄不见了。
前世的记忆如此清晰,可是床榻的另一半,没有那个睡着时会微微蜷缩起身体的少年;当他在校场上练完剑法,没有一个人会上前来和他过招;每当他摘下一朵娇艳的莲花,也没有一个少年,会因为他一句“这花比不上师妹”而恼羞成怒。
前世与今生反反复复地折磨着魏无羡,那是他生命中本该存在的一部分,却就被这样生生割去。
伤口鲜血淋漓,无法愈合。
这莲花坞这么大,魏无羡在哪个角落里都找不见江澄,这莲花坞又那么小,小到他能记起每一个角落里,关于江澄的记忆。
“无羡?怎么站在船边,小心些,快过来。”
是江叔叔。
魏无羡转过头,却没有办法对这位这些年来一如既往地,甚至比前世还要更疼爱他的江叔叔露出一个笑容。
他只能垂下视线,慢慢地靠近,却并不真的站到江枫眠的身侧。
两世加在一起他才终于明白,那本该是江澄的位置。
而他与江澄,也本该在彼此身边拥有一个位置。
魏无羡记不清他是如何像个木偶一般随着江枫眠下了船,又来到了蓝氏山门前。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正沿着阶梯往上爬,往前看去,其他的世家弟子已经走出了很远。
他无心追赶,手指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前世,他是和江澄一起登上这仿佛看不到镜头的阶梯。
眼底干涸,喉间发干,魏无羡无疑是地扭头去看一边的石壁,上面刻着蓝氏的家规,可与前世不同的是,上面的家规被划去了不少。
魏无羡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浑噩地拾阶而上,甚至有几次还踉跄着需要手脚并用。
他终于能够操控自己的身体,在他如看客一般,看了这尘世十五年之后。
自由行走的感觉如此陌生,他浑噩着无法适应,这一世分明是一场噩梦,一场没有江澄的噩梦。
终于爬上了石阶,魏无羡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他还是想去找江澄,可是又该去何处寻找?
笛声传来,魏无羡就这样循着笛声走了过去。
他看见了江澄。
看见了一个蓝家打扮的江澄,可就算是别家的打扮,他的那双杏眸也不曾改变,不,或许变了,那双眼睛比他以往看过的任何时候都温和,都自在。
魏无羡再也不能听别的声音,再也不能看向别处,
“江……澄……”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如同吞下了一大把的砂石。
树下吹笛的少年专心地吹奏,听见他的声音,曲声骤然被打断。
江澄有些无措,他看了看四周,神色又有些疑惑,看着魏无羡还在朝着自己走来,他便友好地朝魏无羡笑了笑。
“你在……这里啊……江澄……”
魏无羡由衷地笑着。
噩梦破碎,美梦到来,他想见的人就在眼前,即使,他的眼中写满了陌生。
陌生?
江澄,怎么会用陌生的眼神看着我呢?
他家师弟,又在和他闹别扭了。
“阿澄……”
魏无羡向着江澄走去,他伸手抱住江澄,张口就在江澄的脖颈上咬下一口,恶狠狠地仿佛要咬下一口肉来,他的手臂锁得那样紧,恨不得化身牢笼,让江澄再也不能跑掉。
TBC
“魏婴”没有什么阴谋和想法,真的就是吓呆了,不要多想。
我知道我这么写可能有很多人会很讨厌魏哥,但是这就是个让他感到痛的过程,也是醒悟的前提,讨论剧情可以,不要过度辱骂角色哈。
【瓶邪】《平邪线》完整修改版11——20
其他章节请戳这里:1-10
第十一章
闷油瓶并没有提他进来的原因,我也没有问,别说那些他不乐意说的,就是他刚刚告诉我的也是真假参半的。至少那些学生的下落是假的,他怎么可能放任那些人在墓室里乱窜,他跟着考古队难道就为了混一张考古证明?这样以来又绕到了最开始的问题上。...
其他章节请戳这里:1-10
第十一章
闷油瓶并没有提他进来的原因,我也没有问,别说那些他不乐意说的,就是他刚刚告诉我的也是真假参半的。至少那些学生的下落是假的,他怎么可能放任那些人在墓室里乱窜,他跟着考古队难道就为了混一张考古证明?这样以来又绕到了最开始的问题上。
我觉得很心酸,我身边所有人都在骗我,我三叔首当其冲,我来这个墓就是被他骗来的,偏偏我还拿他没办法。面对闷油瓶就更心酸了,他跟我说的话本来就很少,而这些有限的话里还有一大半是假的,真是辛苦他了,处心积虑的编这些看起来合理的瞎话蒙我。
我觉得很累,身体也累心也累,本来想找到他就质问的话也懒得说了,无力的挥了挥手:“你说啥我信啥,那现在咋办,下面都是蛇,而且上面我们不小心放进来一只粽子,胖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还有关根。”
闷油瓶问道:“他们是朝哪个方向跑的?”
我指了指,他告诉我那个方向通向蛇母所在的位置,是最危险的方向,如果他们真的跑到了那个地方,惊动了蛇母,我们没有一个人能跑出去。
没找到闷油瓶前我觉得很绝望,没想到找到他更绝望,我们没别的好办法,只能朝那个方向走,希望能找到胖子和关根。
闷油瓶还算有点良心,没放任我一个人在后面要死要活,他抓住了我的手,拉着我朝前走避免我会跟不上他的脚步。不过现在手牵手不能激起我任何的幻想,因为我的手心疼的要死,他还攥那么紧,疼死老子了。
山洞里静悄悄的,只有我和他的脚步声在山壁之间回荡,怕胖子他们误触什么机关,我们走的又快又急,跟跑差不多。
说实话遇到闷油瓶我还是挺开心的,毕竟他可比关根胖子他们靠谱多了,有他在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问题,如果他都对付不了,那也只能等死了。
与此同时我发现脚底下的路变了模样,不再是跟山壁融为一体的石头,变成了一种灰不灰泥不泥的物质,闷油瓶没有对这个现象表示任何疑问,我就也没吭声。
闷油瓶的手电筒看样子是他自己准备的,结实耐用电量充足,我就着那些光悄悄的打量他的背影,发现比起上次见面他瘦了一些,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
像他这种时不时就失忆的体质,八成记不住银行卡的密码,也记 不得自己有没有买房子,难道这些日子一直睡桥洞翻垃圾桶?
走着走着我觉得脖子凉凉的,以为是山道滴了水下来,随手摸了摸,才发现那是从我脸上流下来的血,应该是长好的伤口因为运动挣裂开了。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搞成这个样子,闷油瓶也没关心一下,死没良心。
有闷油瓶拽着我走我就放空了,满脑跑火车想到最后也不记得自己想了什么。事实上这种习惯很不好,我没有留意我的身体状况,超负荷的运动加上体力透支。等闷油瓶终于停下来,我的两条腿都僵了。
“嘶——怎么了小哥?”闷油瓶一声不吭的停下来,让我很是心惊肉跳,生怕他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更糟的是,这么一停我一时半会可能没办法再走了。
闷油瓶把手电筒调到最小,道:“歇一下,现在还没有动静,他们应该没有朝蛇母那里跑,不用着急了。”
我如蒙大赦,靠着石壁整个人瘫坐在地,两条腿抖的像筛子一样,摸烟的手都直哆嗦,点了半天没点上干脆放弃不抽了,反正也最后一根了,留着压箱底。
闷油瓶坐在我身边,他的身体素质比我强的不止一倍两倍,大气都没喘一下。他从背包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包开了封的压缩饼干和半瓶水给我。
我已经饿的没感觉了,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才缓过来一点,也吃不太多。我把吃剩下的递回给闷油瓶,他没吃又收回背包里,估计那也是他仅剩的食物了。
有闷油瓶在我终于有闲心查看一下我身上的伤势,我的衣服挡不住爆炸冲击波,差点全都成了条条,到处都插着瓷片,有的一扫就掉了,有的扣都扣不出来。
“小哥,你包里有绷带吗?”我呲牙咧嘴的从我小腿肚子里拔出一片瓷片,本来凝固的血立刻就喷了出来。
这死大学,抠门的要命,什么东西都只给一点点,纱布只给一小包,创可贴也只给一个,回去就举报他们贪污公款。
闷油瓶从背包里掏出一小包纱布,我一看还是这大学的手笔,决定加上一条草菅人命。小拇指粗细的一卷纱布,我拿着它也不知道裹哪里好,比鸡肋还不如。闷油瓶从我手里接了绷带过去,帮我把脚踝上的伤口固定了。
他下手比我狠多了,我半天扣不住来的他使劲一捏就全挤出来了,疼的老子喊都喊不出来,太他娘的狠了。
托他的福,我身上的伤口都被处理了一遍,也又从头疼到了尾,我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扯起袖子用力擦脸上的血。
闷油瓶阻止了我自虐一样的行为,把剩下巴掌大的一块纱布用水润了润,捧着我的脸一点点帮我擦血。也许是灯光太昏暗的关系,他的面瘫脸看着还有点小帅,我没由来的老脸一红,想说我自己来又有点舍不得。
毕竟这家伙三天两头就玩失踪,我能好好跟他说句话也没机会,人家谈恋爱再不济也能在小公园里溜达溜达。我俩倒好,天天跟机关墓道里溜达,左边是干尸右边是粽子,比恐怖片还惊悚。
难得见面,我挺想问问他,那次在宾馆的事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憋得太久所以荤素不忌了呢,还是真对我有那么点意思。回想一下,那次的事情好像是我主动的成分居多,但是天地良心,我只是想互相撸撸,结果他给我来了个全的,还是他捅我。
我毕竟是一米八的大老爷们,又不是大胸美女,他应该不是抱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理,肯定也是对我有那么点意思才会提枪上马的。然而我怂不是一天两天,实在不敢问,万一他现在又格盘了问我是什么事,我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太复杂了,我自己都没搞清楚。
闷油瓶很细致的把我脸上所有的地方都擦到了,我觉得额头那里疼的特别厉害,就问他:“小哥我脸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特别惨不忍睹?有没有毁容?没事你大胆说,我能扛得住。”
闷油瓶很认真的端详了我半天,我都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了,他才开口道:“没关系。”
没关系是什么意思,是说伤口没关系不会留疤,还是毁容了也没关系反正我长这样毁容等于整容?还是反正都会毁容所以没关系?跟这个家伙对话需要一分钟原谅他八百多次,如果不是打不过他,我绝对会先揍他一顿再说别的。
我心中百转千回,嘴上只是道:“小哥你这没关系是什么意思啊,我这脸是毁了还是没毁啊,你可得给我说清楚了,我还没娶媳妇呢,毁容了可怎么办啊。”
闷油瓶的重点很与众不同,他问我:“娶媳妇?”
我窃笑,一本正经的说道:“对啊,娶媳妇,不然我攒那么多老婆本不就白瞎了么。”
闷油瓶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我,我想起我那负资产的账本和贴满催缴水电费的铺子大门,不由咳嗽了一声。那怎么了,这年头娶媳妇讲究的是心意,不是肤浅的金钱。
“老婆本?”闷油瓶又重复了一遍我说的话,问我:“你准备多少?”
我的本意是刺激他一下,结果他居然跟我探讨起结婚的彩礼问题,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随口道:“那我家好歹是名门吧,结个婚娶个媳妇怎么也要准备个一两百万,不然多不趁头。”
闷油瓶道:“那够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够了,他就突然凑了过来,手顺势箍住我的后脑勺,嘴巴一下啃上我的。我正准备说话所以嘴巴正好张开,好像是我主动一样,他的舌头一下就钻进了我嘴里,毫不客气的开始攻城略地。
第十二章
我被他亲的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攥住他的衣服领子,我是挺想搂他的,奈何胳膊里头伤痕累累抬不起来,就攥他这一把都用了我莫大的勇气,因为我手心也烂了。
男人亲嘴手总爱摸点什么,闷油瓶也不例外,一只手撩起我布片似的衣服就朝我胸口捏,也不知道我这一马平川的到底能摸出个什么来。
距离上次在宾馆跟他滚床单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这几个月我也没功夫好好的伺候一下我的小兄弟。他这么一勾一撩,我浑身也燥热起来,不过我脑子里还有一丝丝清明,还记得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他揉够了我胸口就开始解我的裤腰带,把手朝我裤裆里塞,我心一横,想着管他什么地方,先爽了再说。结果还没等他的手真的伸进来,我们脚边上的地面震动了几下,一个铲尖噗呲从里头捅出来,撅了几下一个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居然是个盗洞,下落不明的关根从洞里探了半个身体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了我和闷油瓶不堪入目的狗男男造型,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我真是恨死我们这一行了,一个个都跟土拨鼠一样,哪儿哪儿都能打洞,分分钟就窜出个人来,在墓道里亲个嘴都提心吊胆的。
最崩溃的那个人并不是我,我看到关根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那力度我怀疑他的脑浆子都能从耳朵眼崩出来。给完自己一个耳光,关根抬头看了我两眼,闷油瓶那狗日的爪子还塞在我裤腰里,虽然我很没皮没脸,也不代表我能当着别人的面演活春宫,连忙就把他推开了,理了理衣服。
我确信以闷油瓶的耳力,他早就知道旁边会有人打盗洞过来,但是这厮硬是能装听不见,爪子还是一个劲的朝我裤子里塞,上辈子他绝对是个孤独终老的老光棍,亏我还曾经以为他有多清心寡欲。
这个空档关根还是没从洞里爬出来,半张着嘴一副活见鬼的傻样,我还没来得及嘲讽他,就听到胖子的声音从洞后面传来:“干嘛呢干嘛呢,见鬼了?堵着路不出去,快上去!胖爷都快憋死了!”
关根纹丝不动,丝毫不理胖子的大喊大叫,只是直直的盯着我看。他的眼神非常古怪,我竟然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自家的猪被别的猪拱了的意思,有点莫名其妙。
闷油瓶被我推开以后很若无其事的用手背擦了擦嘴,还伸手过来帮我提裤子,他光明正大不要脸的举动无疑又给了关根当头一棒。他呆呆的看着我俩,一会看我一会看闷油瓶,如果不是胖子还堵在下面,我怀疑他会直接缩回洞里,默默的把这条盗洞给堵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想着我突然觉得很乐,朝关根抬了抬下巴:“看什么看!没见过同性恋啊?”
我这句话不知道戳到关根哪里,他突然抖了一下,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撑了一下从洞里跳了出来。他对刚才看到的事情心有余悸,不愿意靠近我俩,默默的退后几步靠在墙壁上。
他一身都是伤,比我们分开的时候还要严重,几乎成了一个血人。但他脸上却没事,一点青紫都没有,我觉得很奇怪,不由特别多看了一眼。我发现他左脸的部分破了一个口子,却没有血流出来,一小块皮松松垮垮的挂在上面。
闷油瓶已经从我这里听说了斗里还有一个盗墓贼,对关根兴致缺缺,只是看了他一眼。看完后闷油瓶轻轻捏了捏我的肩膀,低声在我耳边说:“人皮面具。”
我一惊,原来那破掉的部分是人皮面具,我居然一点也没看出来。转念一想这个人果然不简单,他下个斗而已为什么要戴人皮面具?斗里面一般没活人,他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脸藏起来,难道是怕粽子看到他的脸留下目击证人?这也太扯淡了。
我偷偷问闷油瓶:“你怎么知道的?”
闷油瓶道:“面具太糙,一眼就看得出。”
“那有你看不出来的吗?”
“有,大部分要用摸的才知道,有的摸也摸不出来。”
我想起他扮成张秃子用的那张油腻腻的肥脸,开始怀疑闷油瓶的审美和品味,他好像对那一挂的情有独钟,不然干嘛打扮成那个样子。
好像有人说过人皮面具只能根据人脸骨骼来做,不是什么长相都能模仿的,可怎么看那个张秃子的脸和闷油瓶完全不属于同一个族系,怎么能戴上去的呢?难道小哥这张脸也是人皮面具,其实揭下来以后长着一张年轻版张秃子的脸?
我忍不住手贱捏了闷油瓶的脸一把,嘿嘿笑道:“小哥你的这张脸是你本来的长相吗?不会也是面具吧?你原来是长什么样的,快摘下来我看看?”
他任由我把他的脸捏起一块来胡闹,只是道:“这是真的长相。”
关根突然大声的咳嗽起来,也许是他真的肺痒,也许他是觉得我跟小哥明目张胆的很不堪入目。总之他一开始咳嗽就没停,一直咳,我听着特别瘆的慌,怕他把肺咳到吐出来。
胖子终于从盗洞里爬了出来,骂骂咧咧的抖掉一头的土,不满的看着关根:“我说你这个小同志,你挖盗洞的时候就不能考虑一下别人吗?你自己瘦的像个排骨精也就算了,你打盗洞不能也只打细细一条啊!这样很不厚道,你也要为你的同志们考虑一下啊!”
说完他脱掉了破破烂烂的上衣露出一身肥膘,拿那件破褂子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一扭头看到小哥立刻乐了:“哎呦我操,终于见到亲人了!小哥我都想死你了!你终于回到祖国的怀抱了!见到你我的心情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来!天真,咱哥仨必须得抱抱!”
我啪的拍了胖子的肚子一下:“滚,不乐意跟你抱!”
胖子圆润的肚子拍起来有熟透的西瓜的动静,丫根本不理我,一个熊抱把我和闷油瓶都搂在怀里,使劲的揉了揉。我看他根本是没擦干净自己身上的土,才来这么一下把土都蹭我们身上,不过看到他安然无恙我也挺高兴,就不跟他计较这种问题了。
拥抱完我注意到胖子一只手腕上绑了绷带,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突然不见了,又怎么会跟关根在一起。
原来胖子跑散以后立刻就注意到我们不见了,不过从他的角度看,是我们跟他跑散了,毕竟我们跟在他后面。他喊了我一阵都没有回应,就一咬牙想折头回去找我,没跑几步关根和粽子就一起出现了。他想着既然粽子在这里,说明我暂时没危险,干脆跟粽子拼了,灭了这个后顾之忧。
过程太过血腥略过不提,总之他俩损失惨重,胖子的腕子虽然没折可暂时没法动了,关根那一身血一大半都是他自己的。后来打不过就只能跑,他俩跑比带着我快多了,加上粽子也被他们搞的快残废,所以很快就甩掉了粽子,但是路跑到头却发现是死路。
后来他们发现头顶的是土而不是石壁,就从下面打洞爬了上来,关根手没事就由他来打盗洞。我心说幸亏不是胖子先出来,我和小哥的事他没看到就调侃的起劲,要是真看到我们在这种地方都能搞起来,下半辈子能被他损死。
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亏胖爷我那边打的快英勇就义还担心着你小子,没想到你早就跟小哥成功会师了。要是早知道小哥在上头咱们费那劲干嘛,直接把粽子带上来,让小哥为咱们报仇!咱们小哥这身手,再来一打也不怵他!”
我无奈道:“别提了,还报仇,咱们现在出不出得去都是问题了!”
说着我把闷油瓶告诉我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关根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是这样……还是大意了……”
胖子没想到他一颗二踢脚炸毁了闷油瓶计划里的避难所,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肚子:“你瞧这事闹的,我也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一出啊!别在意别在意,革命的道路里总是有一点点小偏差,不影响咱们的大方向哈!那小哥现在怎么办,还下去么?”
闷油瓶摇了摇头:“不行,蛇太多了,我对付不了,我们换另外一条路走,从山中间穿过去。”
即使是粽子,闷油瓶的身手也很难对付那么多,更何况现在来是毒蛇,被咬一口就完蛋了,这种数量的蛇就算我们带一皮箱的c4炸弹来也炸不完。
可悲啊可叹,陷入这种境地也不是一次两次,我的装备却越来越差。这会根本没有任何的武器不说,连照明设备都不充足,如果没有闷油瓶在,我可能就要长眠于此变成蛇的便便了。
第十三章
胖子也意识到我们现在的窘境,嫌弃的看了我一眼:“胖爷都说过多少次了,绝对不再跟你一起下斗,没成想这次大意了,下次你去哪儿前能跟我先打个电话吗,我离你远远的。自从有了你,胖爷倒斗就没消停过,什么都遇见了,冥器却没有见过几次,太倒霉了。”
他说完又想起这次是我三叔让我来的,不由又埋怨起我三叔来:“天真你回去真得好好跟你三叔说道说道,这么危险的地方让你空手来,他那么大的本事也不说给你配个枪啥的,要是有把AK47胖爷绝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我揉了揉生疼的膝盖,呲牙咧嘴的道:“我说了我这次是来考古的,你见过考古队带着AK47吗?”
“那给你配个保镖也成啊!大潘呢?咋不跟你一起来?他不是吹他以前在缅甸抓过蛇么,别浪费了人才,这里这么多蛇足够他大显身手,他跟来还能帮咱们抓抓蛇。”
“潘子那面相像学生还是像教授啊?他就是再能抓蛇,这地方有这么多蛇他能抓的过来?别害人了你,有小哥在你还怕个蛋,你看你怂的。”
“是是是,小哥在你小三爷天不怕地不怕,上敢九天揽月下敢翻江倒海,小哥就是你的齐天大圣,你不怕不怕了,你胆子有点大,你不怕不怕不怕了~~~~”
闷油瓶已经把背包拿起来背好了,我一看他这是准备出发了,连忙也把我的背包背了起来,踹了胖子一脚:“二师兄别贫了,小心一会大师兄把你耳朵切下来下酒!”
胖子一看闷油瓶准备走了也不跟我多贫,把破褂子穿上准备准备就出发了。这一通折腾大白狗腿也丢了,丫浑身上下只剩破褂子破裤衩,比我还寒酸。
这家伙手上一空就很不舒服,没有安全感,我们几个身上有什么他很清楚,就狗腿兮兮的问小哥有没有带什么武器。他想的挺美的,然而他忘了闷油瓶是靠属性而不是靠装备,赤手空拳也能打出一片天。果不其然闷油瓶从后腰摸了一把军用匕首出来,胖子有点失望的摆摆手,说算了用不惯。
胖子左右看了看,从关根手里把洛阳铲夺过来了,关根很清楚自己的俘虏定位,默不作声的站在旁边看我们瞎胡闹,如果不是胖子跑过去我都已经要忘记他了,这个人确实没什么存在感。
关根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回了神,知道我们是不会顾及他的,自己撕了两条衣服固定比较严重的伤口,我和胖子斗嘴的功夫,他早就做好了继续出发的准备。
他应该是从我和胖子的口中明白了闷油瓶才是这个团队的核心领导,为了保住自己仅存的部分权益,他执行闷油瓶的命令比我和胖子还上心,果然是一个很有眼力见的人。
因为我这些年的经历,我对这种表面看着老实,实则扮猪吃老虎的人都很有戒备心。俗话说得好,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从不叫。
胖子一手拿着洛阳铲一手拿着手电筒,他很会保管重要的东西,只是他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天,备用电池也已经是最后一块了,光亮大不如前。
我们四个人靠着两只可怜的小手电开始前进了,闷油瓶头前带路,我和关根走中间,胖子殿后。胖子以前总是冲前面,这次一定要走后面,我知道他是想看着关根,怕他出问题。
四个人中只有闷油瓶完好无损还健步如飞,胖子的体力消耗的很大,走起路来扑哧扑哧的跟牛似的喘气,不过听着他喘气的声音我反而异常安心。
我虽然休息了一阵,膝盖骨还是疼的钻心,膝盖是人体发育最粗糙的部分,再这么折腾下去我老了膝盖一定会出问题。闷油瓶不回头也跟后脑勺长眼睛似的,似乎注意到我跌跌撞撞的走法,突然就伸手来拉我。我有点尴尬,毕竟这里人人都伤的很严重,单我给他牵着多不好意思。
闷油瓶理解不了我的小羞涩,不顾我的反对硬是抓住我的手拽着我朝前大步走,我心道你还不如不拉着我,拉着我反而走得更快了,你是不是跟我有仇现在报仇来了。
胖子已经累得提不起精神跟我斗嘴了,只开了两个玩笑就没再说话。我有意识在瞄着关根,发现他一直在走神,因为我也很容易走神,所以我能准确的判断别人是在走神还是在思考,这是一个并没有什么用的技能。
关根一直保持神游的状态肯定会重蹈我的覆辙,我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他瞄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被闷油瓶紧攥住的手,勾起唇角,那意思好像在说你还是管好自己好了。我被他无言的噎了一次,有点火大,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
这里的路大多人工修葺过,有的路是利用山体里天然的裂缝开出来的,曲曲折折的看不到头。这样的路让我心里的疑惑越发大了:那些蛇到底有什么功效,为了那些蛇居然不惜这么多人力物力做这种事情,可惜闷油瓶不愿意告诉我。
闷油瓶也是为了这些蛇才来的吗,说不定他背包里就装了一两条,这种蛇有什么特殊的吗,连他都特别来找,难道吃了可以长生不老?这就是他长生不老的秘密?一般人吃了大概会直接嗝屁吧。
拐过了一个新的弯还没走几步,关根猛地停下了脚步,胖子没来得及停步,一下撞上去差点把关根咧出去,胖子揉着鼻子问:“哎呦你突然停下来干嘛?咯死胖爷了!”
关根没理会他的喋喋不休,眯起眼睛盯着前方问道:“那是什么?”
他的手指随之指向了山壁的某个部分,我连忙看了过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还是光秃秃的一片山壁,胖子左右看了看,道:“你瞎叫什么!胖爷我眼睛这么尖都没看到什么,别一惊一乍的,再说了咱们有小哥呢,小哥都没说话哪儿轮得到你。”
关根皱起眉头:“有东西在反光,刚刚手电筒晃过去的时候,我看到有东西在反光,我绝对没有看错。”
我们现在走的是一条纯天然的山壁,因为裂缝比较大所以人工修葺的痕迹不重,进来的时候我敲过几下,货真价实坚硬的岩石,就算是闷油瓶想打碎也不容易,这种材质的石头是不可能反光的。
闷油瓶听他这么说又把手电筒对准他指的地方晃了晃,在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我果然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光,胖子却道:“不还是啥也没有吗?你俩眼睛都坏了吧,出去赶快治啊。”
闷油瓶也表示自己没有看到,我意识到那个光不是什么角度都看得到的,因为我和关根站在同一个角度,个子又差不多高所以才能看到,胖子和闷油瓶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角度偏差所以看不到。
胖子是一个行动派,他一向觉得自己眼尖,这回被一个俘虏抢占了先机很不爽,立刻挤开我道:“管他怎么才能看得到,走过去看看不就晓得了!”
我连忙阻止他:“别!这种山壁会反光肯定不对劲,说不定是什么机关暗道呢,你别瞎弄,让小哥来吧!”
胖子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只是他好奇心比较重,跟在闷油瓶身后探头探脑的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反光。闷油瓶把手电筒递给了胖子让他帮自己照亮,亮出自己的两根黄金手指,触角一样细细摸索山壁。他摸了一会突然动作一顿,两根手指猛然发力硬生生从山壁里拽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扁平的金属,比现发行的硬币大了一圈,闷油瓶来回查看了一番就递给了胖子,我也立刻凑过去看,发现那居然是一块“袁大头”。
袁大头是印有袁世凯头像的银币,这种钱币在二十世纪初铸造流行,数量虽然庞大现存的却不多了,大多数都在建国初被融掉了,这一枚看起来还很新,是货真价实的正品,被镶嵌在山壁里居然没有任何的弯曲和擦痕,只有闷油瓶把它拽出来的时候造成的新擦痕。
闷油瓶道:“有人凿开了山壁,把它塞进去又埋好,只留一个边。”
我职业病犯了,立刻想到这种品相的银币也算是珍品,要是拿去卖肯定能卖个好价格,转念一想又不对,山壁里怎么会塞着袁大头?
第十四章
在这种地方出现袁大头是很诡异的,跟现在流通的纸钞不同,这种银币又重又大,斗里面用不到钱,有这个功夫带钱币不如多带点吃的。
难道是有工匠带了袁大头进来,又觉得带出去太麻烦了所以随手把它塞在石壁里?这也太无聊了吧。
只是一枚钱币而已胖子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嚷嚷着让大家朝前走,我也觉得不就是一枚袁大头么,虽然怪了点也闹不出幺蛾子,它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跟我们也没啥关系。
袁大头卖不了几个钱,胖子看不上,随手就塞给了我,我身上早就没兜了,只好把它收在了背包侧面。关根的背包我一直没空打开看,里面可能没放什么东西,还是瘪的,等下次休息我一定要打开看看。里面可能有比较重要的东西,因为关根看了好几次,他很想把它拿回去。
知道墙上可能会有蹊跷,我们不再全神贯注关注脚下,分出一半注意力在两边的墙上,走了约莫一两百米,果然发现了一个更为奇怪的现象。
这里的山壁每隔十米就会出现一枚袁大头,高度和位置并不是固定的,而是随着山洞起伏来设计。手电筒的光照过去会在特定的角度反光。以胖子的身高是看不到的,只有我们三个个头在一米八左右的能够看到,我尝试垫了脚,果然反光也消失了。
所有的袁大头都没有划痕,说明从来没有被流通使用过,由此大概能推算这里被开发修葺是在民国初期,即使不是,民国初期也有人进来过。
银币上面涂了一种或许可以防止氧化的东西,所以这些钱看起来还这么亮晶晶,这不可能是随手塞进去玩的,要玩也不可能玩这么多。
有人经过计算把特殊处理的袁大头埋进石壁,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可能是为了给某些特定人群看,而且必须得是身高在一米八左右的。
他们修葺走道不可能专门找一米八的工匠,那个年代人们的营养普遍不够,穷苦汉子没这种身高。设计者有心不想让一些人看到这个标记,这种设计法让我想起了山洞隧道里的反光标板,也许这也是用来引路的。
在我猜测这一切的用途之时,闷油瓶已经朝前摸了几十米又摸了回来,他解释道:“反过来走看不到。”
我说道:“这可能是跟隧道里的反光标板一个原理,是用来引路的,那时候没有狼牙手电,只有火把啊煤油灯什么的,顶多有个老式手电筒,可能是怕人走丢了才弄这个。到时候一看墙壁上反光就是有路,一边能看到一边看不到,这样就知道这条路是通向哪的。”
胖子就说道:“屁,你这一路走来看到分叉口了?就他妈一条路还费那个劲干嘛,还搞什么身高限制,咋地,低于一米八的都不是人?那要是个个子矮点的进来咋办啊!”
我知道他是气自己的身高被排除在外,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身高优势俯视着他,他捣了我一胳膊肘差点捣在我伤口上,气的我骂了他好几句。
关根问我讨了一枚银币,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我嫌这些东西太重全丢给了他,他只留了一枚其他的都随手丢弃在了墙角。
胖子看着那么多银光闪闪的袁大头难免心动,一枚他看不上眼,但是这么多枚价格就很可观了,我就道:“这么重的东西你带它干嘛啊,又不是金的。”
“瞧你说的,小同志就是不会过日子,苍蝇虽小可也是肉,我们的原则是大小通吃懂不懂?胖爷来这是发财的,结果呢?别说好东西了,一开始的冥器都弄没了!我不管,这些拿出去你得负责给我找买主,哎,天真,你觉得这些能卖多少钱?”胖子一边说一边脱了褂子把那些袁大头一股脑装进去,打了一个小包裹背在身上。
我撇了撇嘴:“如果都是签字版的那你就发了,不过我看了一下都是普通版,一枚顶天了一两万吧。”
“嚯,那也不低了,贼不走空,我得把墙上的这些都给起下来!”说完胖子就撸起了袖子,跟我要了小铲子大踏步的朝前走。
我看看闷油瓶,闷油瓶跟我说这里反正梅机关,随他去吧。闷油瓶都这么说了,胖子更起劲了,他撬东西很拿手,一路走一路撬,撬下来就朝身后的小包裹里一丢,银币叮当相撞的清脆声还挺好听的。
眼见着胖子的小包裹渐渐鼓起,我很想告诉他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又想到胖子那体型胃口也小不到哪里去,他能拿得动就让他拿呗,拿去卖还不是要分我一成佣金,挺划算的。
胖子跑到前面就变成他打头阵,闷油瓶走在中间,我和关根走在后面的队形。我的膝盖已经好很多了,或者说走麻木了,说什么也不愿意让闷油瓶再拉着走,他也没坚持,走在前面聚精会神的观察周围。
撬到大概六十多枚胖子总算停了手,有点意犹未尽:“哎,好像到这里就没了?是不是带进来的钱用完了?这要真是路标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我心想你都撬了六十多个了还不满足,一会要是那破褂子漏了全掉干净我可不提醒你,正想开口损丫几句,脚突然迈不动步子了,脚踝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一样。
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胖子身上他会直接一铲子打过去,但我没有他们这些练家子的反应能力,还傻逼兮兮的回头去看,借着微弱的光亮我一下就看清了,抓着我的不是别人,就是那只下落不明的粽子!!
在胖子和它的激烈搏斗中,它的一只手和一只脚已经被砍了下来,头也掉了一半。脑袋被可怜的一点点皮肤黏连着贴在后背上,仅剩的手攥着我的脚踝,那模样别提多渗人了。
我头皮一下炸开,大声惊叫起来,拼命抬脚去踹粽子想把脚从它手里解救回来,关根离我最近,我一叫他立刻转过身帮我一起踹粽子。
与我尖叫同时响起的是胖子有点欣喜的声音:“哎呦我操,这里好像有个大玩意,看胖爷我把它挖出来看看……”
“别碰!”闷油瓶立刻出言制止。
闷油瓶的制止没有起效,随着一长串喀嗒嗒嗒嗒的声音,我眼前一黑脚下一空,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自由落体了,关根跟我站在一块也没能幸免,我俩直接就摔成了一团。
这一切都是同时发生的,左右还没用到一分钟,饶是闷油瓶也没反应过来,翻板设计的机关在我和关根掉下来之后立刻就合了回去,我摔的七荤八素眼前又黑,差点以为摔失明了。
“小三爷,还活着么?”关根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听起来也摔的不轻。
我没好气的道:“没死呢!”
“那就好,我那背包里有荧光棒,先拿一根出来用吧,这么黑我还以为我瞎了呢。”
荧光绿掰亮以后,我才看清楚自己是掉到了什么鬼地方,又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空间,很像我们一开始躲蛇进去的那个安全所,这里的高度只有两米多,我们没有防备才会摔的惨了点。
这个地方也和上一个地方可能一样是躲蛇的避难所,如果有蛇跑出来追到这里,他们就把墙上的机关掰开躲下来,死胖子还让我稳重一些,他自己还不是手贱的要死。
关根跟我想的一样,也认为这里是避难所一类的东西,苦中做乐的道:“看来咱们还算幸运,粽子没跟着咱们一起掉下来。”
我本以为我只要紧跟着闷油瓶,防范着他别突然失踪就能保证安全,没想到这里的一切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如果是墓道里的机关还能有迹可循,可以时时防范,可现在这个地方的机关纯粹是保护性的,没有修建地图根本摸不清。
要是老这么时不时的掉几次,我的心脏也受不了啊,再说这玩意下来容易怎么上去啊?我对机关的研究一知半解,举着荧光棒查看天花板,想尝试从里头把翻板再翻过去,关根也跟着我抬头看,就道:“别看了,单向机关,里头出不去,只有外头再抠一下咱们才能出去。”
我立刻急了:“那怎么办啊,得想办法出去啊!快找找有没有什么开关之类的,这里既然是避难所,也要考虑到外头无人接应的情况吧,如果所有人都躲进来外头没人开门,人进来了还不活活困死啊?”
关根道“不用那么麻烦,那小哥和胖子不还在上头吗,费那个劲干嘛,你嚎一嗓子让他们来救你不就行了。”
我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没有建设性的意见,我掉下来已经很丢人了,还巴巴要人救岂不是坐实了拖油瓶的名号,立刻道:“我才不,那多丢人啊,你怎么不嚎?”
“我嚎要是有用我早就嚎了,我嚎了他们会来救我么?还得你小三爷来。”
“他们万一还在跟粽子打呢,我才不……”
我话还没说完,狗日的突然冲过来,我反应不及被他对准胯下狠狠一个膝顶,世间最痛莫过于此,我当即扯着嗓子哀嚎了一声。
关根这个瘪犊子,自己起了一个断子绝孙的名字就也想让别人断子绝孙,我捂着裆眼泪都要掉下来,心说怎么着,人也好鬼也好都单挑我一个人欺负,难道我脸上写着好欺负三个字吗!?
第十五章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痛比蛋碎更痛,我这辈子都没叫的那么惨过,称得上惨绝人寰,我以为我都嚎成这样了,小哥他们肯定立刻就得冲下来看看,但是我嚎了半天也没听到上面有动静,心中奇怪。
关根也觉得奇怪,绕着山壁左右敲了敲,做一个无辜的表情,两手一摊:“对不起小三爷,白嚎了,这里声音好像传不出去。”
“……”我相信在荧光棒的绿色光线照射下,我的面部表情一定狰狞的像地狱来的恶鬼,恨不能下一秒就冲过去啃下丫一块肉来。
“别这么看着我,这不是也没想到吗。”关根嘴上说着毫无诚意的道歉,趁我暂时丧失了战斗力,一把就把背包给抢回去了,表情诡异的翻了半天。
我缓了一会已经缓了回来,扶着墙慢慢的爬起来,找了个不那么紧绷的姿势坐下,跟关根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我看他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心道那个笔记本里肯定有什么秘密,早知道刚才休息的时候先翻个遍,等到现在白白错失良机。
这小子绝非善茬,来倒斗还戴着人皮面具怕被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要么是仇人太多,要么是地位太高,既然长相都是假的,关根这名字八成也是化名。
经历了太多,我已经不相信纯粹的巧合了,很多你以为的偶遇,多是别人精心的设计。这一行的人都有超出你预想的耐心,被一千年前的人算计什么的我都经历过,这种只是小场面而已。
我稍微动了动脑子就想吐,肯定脑震荡了,浑身的关节都在跟我抗议,坚决反对我再站起来。唉,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即使后面有千军万马在追我,有一丝空隙我还是想休息,幸亏我不是真的干这一行。
不过按理说关根受的伤比我重多了,从他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痛苦,也许是人皮面具遮挡住了一部分?有时候我真的挺佩服这些“土拨鼠”的,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能分分钟站起来。
“小三爷。”关根翻完了自己的笔记本,把背包的拉链死死拉好,突然喊了我一声。
他的声带在爆炸中受了伤,沙哑又难听,像指甲抓过黑板一样。在外头事多我没注意,被困在这个小空间里,荧绿色的光幽幽打在我们身上,气氛迥异,他用这个嗓子一喊我,我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干嘛?”
“没什么,就是单纯想喊喊你,这个称呼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挺怀念的。”关根学着我的样子坐在了我对面,上下打量了我一通,把头靠在石壁上,扯出一个堪称凄苦的微笑来。
也许是因为知道我是个菜鸡,在我们单独相处的环境下,他的警惕性降低了几分,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下来了。他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熟悉的傻逼,如果不是在这个环境之下,我几乎要以为我俩是久别重逢的故人。
怀念?很久没听过?他的用词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个人认识我?还是他认识我三叔?故人还好,就怕是仇人。我脑内立刻过滤了好几十种可能,警惕的朝后挪了一下,生怕他下一秒就露出狰狞的面目,冲过来把我掐死。
关根见我不说话,又道:“也许你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们是认识的,而且关系很深。”
我就道:“别套近乎,我可不记得见过你这样的,有本事把真名爆出来,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用假名算什么好汉。”
“激将法对我可没用,看在咱俩还有些关系的份上,给你个忠告,你听不听?”
“关系?什么关系?说出来听听,我还可以考虑一下。”我早就不是那个会对秘密刨根问底的愣头青了,想用这种欲擒故纵的手段蒙我,下辈子吧。
关根表情非常耐人寻味,还隐约有点欠揍,让我的拳头蠢蠢欲动,想揍丫。他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瞄了我一眼,语重深长的说道:“我跟你的关系是你想象不到的,我们之间有比血缘关系还深的关系。”
我心说吹吧你,论起关系深,也不过是血缘关系,还有比血缘关系更深的?难不成你还能是我二大爷?等等,我心中一个卧槽,看我俩这年龄差,难不成他下一秒就要抱着我喊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弟弟之类的?
不对不对,我老爹可是出了名的老学究好男人,要是他真的背着我和老妈在外头有私生子,那这世界上还有能信任的男人嘛。而且看这位的长相,我虽然长的没有吴彦祖那么帅,总还是有特色的,不至于跟这么一位是同胞兄弟啊。
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关根突然笑了,他用一只手捂着额头,笑的嘴角直抽,嘴里念叨着:“不行了,不行了……这黑历史还真不是想回顾就回顾的。我的麒麟臂都要控制不住了……哈哈……算了算了,你别想咱俩的关系了,猜破头你也猜不着,我就跟你说一句,你一定要记住。”
“不要相信任何人。”关根上一秒还在不正经的笑,下一秒表情突然变得十分认真,他可以在不同状态里自由切换,一阵一阵的,像个重度神经病。
他刚说完这句话,荧光棒可巧暗了下来,我的后背猛然一凉,他那句话像是立体环绕一样在我耳边不断回响——不要相信任何人……任何人……任何人……
我只惊慌了几秒钟,就意识到只是时机赶巧了,荧光棒反应光了而已,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笑着道:“不要相信任何人?那也不要相信你,那我怎么还能相信你这句话是对的?”
“你要是跟我扯这个,那咱俩今天就没完了。”关根的脸沉浸在黑暗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撕裂般沙哑的声音,像是贴在我的耳边说话一样清晰。
“你必须要清楚自己的处境,你现在已经置身于一个大谎言之中,在里头的人没有一个嘴里说的是实话,包括你自己。我们可以说,只有说话的人自己知道说出去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可那些话也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你又怎么保证那些话是真正意识上的真的?也许对那个人来说是真的,对你来说就是假的。一份逻辑只有放在适合的位置才成立,否则就是假的。”
“所以,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只有完全不信任才能从这个逻辑怪圈里跳出来,只有完全不信任你才能冷静的像一台机器,去分析每句话里不合理,有漏洞的地方。在谎言构造而成的世界里,掌握的真相越多,说出去的假话更多,这样的人才能赢。”
我直觉他这话不是说给我听的,反倒更像是给自己的催眠,就道:“谎言总有源头,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那个散布谎言的人?更何况撒谎也是有原因的,在探寻真相以前,你寻找真相动机又是什么?你撒谎骗人的原因又是什么?总要有一个原因,又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去撒谎,图什么啊。”
“这重要吗?小三爷,这不重要,你现在还不明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做一些事情,你当时可能看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做,等你看懂了想明白了,就晚了。不是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原因,有时候我们总会去做一些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的事情,不知道原因才能做得更好,知道了,看透了,就没劲做了。不要总想着别人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你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关根说完以后,不等我说,反问我:“你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你知道吗?是你自己做得决定,还是别人做得决定?你以为是你自己做得决定,其实早就有人替你做好了,所以到最后,你还是不知道。”
“至少我会努力的去知道。”我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个可能永远没有结果的话题,他的逻辑根本不通,我为什么非要在这种地方跟他讨论这种事情?于是我冷冰冰的道。
关根却没有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咄咄逼人的道:“怎么知道?去问那个小哥吗?他告诉你的永远都是他想你知道的,如果你不能通过自己的途径去得到信息,他不想你知道的部分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相信他,他相信你吗?”
第十六章
他的态度激怒了我,我最讨厌别人跟我扯小哥,我朝地上啐了一口,狠狠道:“如果小哥觉得我不需要知道,那也有他的理由,我乐意他瞒着我,我乐意这辈子都不知道,信不信是我俩的事,关你屁事?”
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应该跟关根吵架,理智告诉我我们应该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才对,更何况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惹他不快对我没有任何的好处。
一般情况下,在墓地里我从来都不会任性,因为我知道作为一个愣头青,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绝对没有这些老手靠谱。所以在遇到类似关根这种能力比较强的人的时候,我会下意识收起自己的部分想法,尽量遵从他们的决策,即使对方是我特别讨厌的类型也不例外。
怪就怪在我对关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这种敌意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从心里冒了出来,越接触感觉就越明显,当然也可能是我纯粹讨厌他装逼。
我一定认识这个人,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我下意识问出了口:“你到底是谁?”
关根垂下眼睑,眼睫毛在脸上投下了浅浅的影子,像黑眼圈一样阴沉,他笑了笑,轻声道:“知道这个,对你也没有好处。”
“不知道对我更没有好处,你到底是谁?是我三叔叫你来的吗?”我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他是我三叔叫来的,也许是三叔的手下,如果真的是他派来的,一方面可能是想保护我,另外一方面,也许是想监视我。
想到三叔那个老小子,我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那可是我亲三叔,我想到他的第一反应却是他是不是在算计我,难免心酸。
要说起我性格里最大的缺陷,就是很容易相信别人,当我下意识觉得那个人值得信任,脑子就会莫名缺一根弦。不过现在我发现其实大部分人都在骗我,所以我也慢慢学会了去怀疑,这并不是一个美妙的过程,撕开谎言的那层皮,每一块真相都鲜血淋漓。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这才正视起关根刚刚说的话,他的话外人听起来逻辑不通十分混乱,我竟然每一句都能听得懂,他知道我经历了什么,甚至知道我即将经历什么一样,掐着我每一条命脉,将一切娓娓道来。
“我认识他们吗,我怎么认识他们的,这都不重要,小三爷,重要的是,我认识你。”关根幽幽的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无法解释的,也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无法改变的,可是……”
话说到这,关根猛然闭上了嘴,我听到头顶上传来机关转动的咔哒声,闷油瓶从上面探出了头:“吴邪——”
关根除了认识我,是不是也认识闷油瓶,我被闷油瓶拽上去的时候,想到了这一点。关根不靠闷油瓶太近,像是害怕他,但是他也不离闷油瓶太远,像是信任他。
怪人一个。
那粽子已经被五马分尸,一块块的散落在地上,闷油瓶用刀把那尸体肢解了,从每个关节处破开,我看的直反胃,就道:“怎么把他碎成这样了,至于的吗?”
胖子擦了把汗,招呼我过去,指着其中一块道:“小哥是那无聊没事干碎尸玩的人吗?你仔细看看,这尸体里他娘的全是蛇,妈的这蛇钻粽子里头去了,我说怎么丫灵活的跟条蛇似的,感情是黑毛蛇鸠占鹊巢,把这粽子当窝了。”
我仔细一看,发现尸体关节上确实露出了不寻常的黑色的毛发痕迹,头皮都麻了,这种蛇找宿主是习性吗?野鸡脖子是把死人当成保温箱,把卵下在里面,这些黑毛蛇更绝,直接把粽子当成了代步工具,跟骑自行车一样把它“骑”来“骑”去的。
“小哥,这蛇到底什么来头?”我揉了揉手上的鸡皮疙瘩,随口问道。
闷油瓶显然不愿意告诉我这件事,我注意到他瞄了一眼关根,然后只是淡淡道:“我们要赶在天黑之前出去,不然会很麻烦。”
胖子道:“这里头乌漆麻黑的,谁知道外头白天还是晚上,怎么,到了晚上这里还闹鬼咋地?”
闷油瓶说这里不闹鬼,但这些蛇会在晚上倾巢而出,我们呆在这里,等蛇全出来了,只能完蛋。
既然闷油瓶都这么说了,情况一定糟的不能再糟。闷油瓶也是第一次来这个斗里,他只有一份很久以前的地图,进来以后才发现地图上有很多错误,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说到这里我和胖子炸了墓室的行为更显得蠢,在墓室里面找路还有迹可循,墓室的构造无外乎那几种,闭着眼睛都走得出去。现在在上面,完全是看山脉的心情,运气不好,我们会在山肚子里不停兜圈子。
检查完行李以后胖子几乎绝望了,我们四个大男人,食物只有半包饼干,饮用水也没了,闷油瓶分给他的干粮他一口就吃完了。在这种情况下,能依靠的只有闷油瓶多年来的经验和直觉,回头路走不得,只好继续往前走。
闷油瓶在前头开路,关根和我走在中间,胖子殿后,我想跟胖子说话,刻意放慢了脚步,戳了戳胖子,低声道:“喂,胖子,我手上有个活,你干不干?”
“瞧你说的,咱们弟兄这么铁,那么客气干嘛?先说酬劳,胖爷可以考虑一下。”
我翻了个白眼,死胖子还是这个德行,就道:“我帮你卖东西不收你佣金还不行,小活一件,你不干,我找小哥干。”
胖子一听,笑嘻嘻的道:“小活还劳烦小哥干啥,交给胖爷,胖爷给你处理的妥妥当当的,说吧说吧。”
“关根脸上有人皮面具,你找个机会把他面具摘下来,我想看看他的脸。”再怎么猜也没用,关根脸上有面具,我必须把他面具摘下来看到他真实的长相,他的面具已经破损了,闷油瓶也说那个面具做的特别糙,应该不难摘。
胖子瞄了一眼走在我们前面的关根的背影,有点惊讶,低声道:“你看他的脸干嘛,你突然发现他是你失散多年的大二爷?”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别乱打听,干不干吧你就说。”
“干,不就摘个面具,胖爷还以为你要我杀了他呢,这么简单一活,行,等会休息的时候就干,也让你瞧瞧胖爷我的手段。”
我知道胖子在出其不意这方面很有能耐,就算一击不成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关根来历不明又是俘虏,没虐待他已经是我们的仁慈了,不怕尴尬。
只是没想到这个休息的机会我们没有等到,因为后来又发生的许多事情,导致我根本没时间也没有心情去揭开关根的真面目、这也成为很久以后我心中永远解不开的最大的一个疑惑,又或许,不揭开对大家都好。
闷油瓶是真的在着急,脚下生风,每次他这个样子都是要命的时候,他没有准备让我们休息,大概是在这个时候休息了,下半辈子都要休息了。
山洞路不平,又高矮不定,一会抬头一会弯腰,就是没受伤的人也很难吃得消。我、胖子和关根又有伤在身,跌跌撞撞的跟在闷油瓶身后,默默把开这个山洞的人祖宗八代都数落了一遍。
走了一会,我们遇到了一段比较奇怪的路,路面泥泞不堪,堆积了很多水,头顶上还时不时有水滴下来,我以为头上有地下河,没有注意,用手电筒照了照还算干净,就用喝剩的瓶子装了一些,胖子摸了摸岩石,突然喘着粗气问我:“天真,外头天气怎么样?”
我有点莫名其妙,在这山肚子里头知道天气有什么用,耽误他晒被子了咋地,嘴上还是回答道:“我进来那会是晴天,不过天气预报说可能有雷阵雨。”
“完了完了完了,这一片特别容易塌方,你看这水,八成就是下暴雨的时候渗进来的,胖爷进来前就发现好几个地方都塌方了,听说还有泥石流,咱们爷几个可是在山肚子里,万一哪儿塌方了把那路给堵了……”
听他这么说我还真想起了这一茬,有点紧张的看向闷油瓶,闷油瓶默认了胖子的说法,没有回头,用手电筒朝前照了照,前方的路远的几乎看不到头,他淡淡道:“只要赶在下雨前出去,就没事。”
第十七章
我的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老天爷不给面子谁也没办法,闷油瓶身手再好,水淹下来也只有死路一条,我们这么没有目的的瞎走,万一走错了路再折返,没塌方我们身体也受不住。
吾命休矣啊,我一下就想到了害我至此的罪魁祸首。吴三省啊吴三省,我要是真折在这,我们老吴家可就真断了根了,对自己人也下这么狠的手,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你说你害谁不好,非害我,我来这里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嗯,仔细想想,对三叔来说,我来这里到底对他有什么好处?这里的东西肯定不是,除了蛇没别的了,我又不是爬虫类爱好者,不可能一时兴起带条蛇回去。
那要么是为了人?我瞄了一眼在前头开路的闷油瓶,又瞄了一眼走在我旁边的关根,是他们俩其中的一个吗?会是哪个?闷油瓶的行踪看似缥缈不定,实则是有很微妙的规律的,他会去的地方,一定都跟那个秘密有关。
事实上,我才开始意识到,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跟那个秘密或多或少的牵扯,看起来是意外发生的事情,其实背后说不准有一千个人在推。
可是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跟闷油瓶关系不大,没什么理由,就是直觉,更可能的是我希望我跟他的关系能更单纯一点,不能每一次见面都是带有算计成分的,像特务接头。
那是因为关根吗,他说过他跟我有非同寻常的关系,卧槽,他是我三叔的私生子?不对不对,我三叔今年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很是尴尬,生不出来这么大的儿子。
关根明显是道上的人,虽然有点神经病,老谋深算的影子总有几分。我在面对这种人的时候,心里总是没底,小聪明只能偶尔见效,真正正面对上我没有胜算。
现在的我下了几个斗不假,道上的门门道道说也能说,不过这里水深,我腿短淌不来,真正的明争暗斗我从来没有掺和过。道上的人喊个小三爷,也跟喊个什么玩意似的,离开了我三叔我什么也算不上,要是他真跟三叔有什么联系,我也得先弄清楚到底是仇人还是合作,不然我很被动。
这么想着,我看到闷油瓶突然停下了脚步,原来前面出现了一个分岔路口,一共有三条路。闷油瓶看我们实在经不起进去再出来的折腾了,就让我们等着,他去探路,我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脑子一抽朝他喊:“你可一定得回来啊。”
喊完我就懵逼了,这话说的像是送丈夫去参军的大嫂子,闷油瓶明显听到我喊什么了,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也没理我,走的不见了人影。
靠,负心汉。
胖子难得没损我,就靠在墙上歇歇脚,这种强度的走耗掉了我们全部的精力,坐下了就容易站不起来。我们谁都没坐,全靠在墙上短暂的歇脚,胖子问我要水喝,关根撕开衣服蹲下绑脚踝,他的脚上全是伤口,大概已经到了极限。
我和胖子相识苦笑,闷油瓶的脚步声已经听不到了,山洞里安静的有点可怕,胖子喝完水,道:“天真,要是小哥不回来了,咱们选哪条路走。”
“我选中间,你选左边,关根选右边,咱们仨剪刀石头布,谁赢走哪条。”看来闷油瓶的背影也让胖子想起了不堪回首的过去,闷油瓶动不动就失踪,失踪专业户没有诚信可言。
闷油瓶最开始失踪我很惶恐,现在他再失踪,我大概只剩习惯和无力了。只不过他这次如果真的失踪了,我大概是走不出这里了,就算走出去,想再见到他,不知道得过多久。
关根道:“我比较想选左边,根据我的经验来说,我喜欢左边。”
我摆了摆手:“行,你左边,胖子右边。”
胖子嚷嚷:“凭什么他有选择权胖爷没有?胖爷凭啥要你们都不要的那条路啊?”
我真挺佩服我们三个的,这种条件下为了这种事都能争起来,最后为了谁选那条路先来了一番剪刀石头布的追逐,最后是我选左边,关根选中间,胖子选右边。
在这个过程中闷油瓶回来了,没管我们仨,换成朝中间的那条路走。我们仨在极度无聊的情况下,又开始赌小哥一定会选自己的那条路。
闷油瓶这次真的没有失踪,孩子总是要长大的,我莫名生出了老来安慰之感。他回来以后告诉我们,他各走了五百米,左边走到三百米的地方出现了袁大头的痕迹,但是在五百米以后就没有了,右边的袁大头一直到五百米以后还有很多。
埋袁大头的手法都是一样的,应该是同一个人埋的或者同一批人埋进去的,是用来指路还是一种特殊的讯号,以及为什么要选择这么隐蔽奇怪的方式,就不得而知了。
闷油瓶选择了右边的那条路,没人有异议,胖子朝我挤眉弄眼,显摆自己胜利了,我朝他翻了个白眼。
我们跟着闷油瓶一路走进去,时刻关注着袁大头的反光,一直走到在袁大头消失以后,面前的路越发宽阔,我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看到了一个约莫三个足球场大的地下湖。
这种规模的地下湖对我造成不了震撼,对我造成震撼的是我们接下来要走的那条路。从我们站的这边,到地下胡的那边,足足有五十米的距离,唯一能走的那段路根本称不上是桥,倒是像游戏里的那种跳跃式台阶。
那是一堆断断续续的天然形成的石柱石块,最宽的没有我两只脚宽,最窄的只有我半只脚,有些石柱中间只有细细的一小条,能不能经得住我们都是问题,堪比走高空走钢丝。
胖子咋舌,他的体重成为了目前通过这个“桥”最大的阻碍,胖子想了想,道:“你们先走,我最后走,万一踩断了哪个我还能跑过去。”
闷油瓶点了点头,先帮我们开路,他拿着手电筒,在桥的不同地方丢下了荧光棒照路。人与人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这么危险的路,他还能保持体态轻盈,像游戏里帅气潇洒的大侠,几个跳跃蹭蹭蹭的就跳到了对面。跳过来以后大气也不喘,对我们道:“不要踩第三根,第八根,第十二根,还有倒数第三根,会倒。”
我看关根,关根看我,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我脚扭伤了,万一踩倒了哪个,就真过不去了,你先走。”
这种情况下不是谦让的时候,我咽了口口水,颤巍巍的站上了第一根石柱。山洞不是密封的,有阴森森的穿堂风吹过,我站在上面抖了一下,突然眼前一花,差点从石柱上跌下去。
不是我恐高,是折腾太久体力到了极限,也许是血糖低,我的双眼模糊,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我深呼吸了几口,听到胖子喊:“别看下面,只看桥!年轻人要勇敢,相信自己!你行的!”
我骂:“我他妈要看桥,怎么不看下面?狗日的,有本事你试试!”
“胖爷马上就走,不劳你费心,赶紧麻溜的走过去!”
我当然知道这么耗着不是办法,努力适应头晕眼花的咬着牙朝前挪,头晕加上穿堂风,让我走的越发艰难,要对准石头踏脚,好几分钟都迈不开一步。
胖子在后头看着,他不知道我是头晕,以为我是害怕,就一直在喊:“天真你走啊,朝前走!大踏步的朝前走!别害怕,小哥在你前头,胖爷在你后头,怕什么啊?朝前走!掉下去也是水,摔不死!掉下去胖爷下去捞你去,怕个蛋啊!”
喊完他还觉得意犹未尽,居然还给我编了个词,哼哼唧唧的唱了起来,十分欠揍,他破锣一般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洞里回响,好好的调子被他唱的很悲壮:“小三爷你大胆的朝前走啊~朝前走~莫回头——”
第十八章
这首歌的调子本身就不甚欢快,胖子扯着嗓子嚎更加凄厉,听着特别不吉利。我脚下一咧,石柱发出令人不安的不详声响,还踢掉了一根荧光棒,眼前一下就暗了下来。
几乎在荧光棒掉下去的同时,闷油瓶掏出一根新的荧光棒,稳稳的丢过来,荧光棒跌在我脚边,他朝前迈了一步,对我道:“别慌。”
胖子还在唱,我听到关根的声音夹杂在他凄厉的唱腔里,关根喊道:“别唱了。”
胖子当然不会理会他,自顾自唱的很开心,关根又道:“不吉利,别唱了。”
胖子不爽的停了下来,道:“你们这些小同志,胖爷能唱给你们听你们就应该感激了,还跟我提要求,吉利不吉利的,胖爷又不是你们的点歌机。”
我已经走了一多半,身后的胖子和关根离我越来越远,声音被风吹的零零散散,有些虚无缥缈,像鬼一样空灵。
我好不容易踩稳了脚步,朝闷油瓶比了一个OK的手势,吼道:“死胖子你消停会,没人求你唱歌,你唱个鸡巴,他妈就乐意挑这样的歌唱是不是?”
“得得得, 你是爷,顺着你,打不过你家那位,你走你走,你好好走,胖爷不说话。”这种时候胖子还不忘损我,倒是真闭了嘴,一声没吭了。
他说话的时候我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一部分,他现在不说话,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脚下,荧光棒照不到地下河现在是多么波涛汹涌,因为看不到心里更没谱,我真恨自己最近瘦了,总有被风一吹就掉下去的错觉。
我一直给自己加油,暗示自己是超人,总算颤巍巍的走到了头,闷油瓶伸手捞了我一把,脚踏实地的一瞬间我差点跪倒在地上。
闷油瓶扶住我以后,朝对面晃了晃手电筒,示意他们继续朝这边走。我朝我们即将前往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莫名打了个突。这个石台阶我走的时候有几根柱子都在抖动,胖子过来以后八成会倒塌,如果这条路是错的,我们也没办法走回头路。
闷油瓶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勉强朝他笑了笑,心道算了,闷油瓶的决定向来是对的,如果他都做错了决定,我们八成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我听到那头胖子道:“好好走,别踩塌了,掉下去可没人下去捞你。”
关根蹲了一下,大概是在把脚上的绷带收紧,又在原地跳了两下,道:“甭操心,掉下去了我自己游上来。”
胖子乐了:“行,小伙子有骨气,胖爷欣赏你,大胆的朝前走,天真都走的过去,你肯定没问题。”
我心道你夸他就夸他,损我干嘛啊,什么叫我都啊,我的身体素质已经很大幅度的提升了好吗。
闷油瓶用手电筒照了照那些柱子,催促道:“快点过来,第四根和第五根,第七根,最后一根,不能再踩了。”
我一看,那等于三四五都不能踩,关根要从第二根跳到第六根,在从第六根跳到第九根。这种跳法很可能会踩塌其他的,万一脚滑,他可就真下去了,他下去了胖子也过不来,这不完了吗。
关根看了看那些柱子,显然也考虑到了和我一样的问题,皱着眉头道:“不行,我没把握这么跳不踩塌其他的,我的脚现在不听我控制,不然我最后走。”
胖子那吨位,就算再怎么灵活还是胖子,关根最后走就等于我们完全抛弃他了,这不是我们一贯的作风。
胖子琢磨了一下,拍了拍手:“不然这么着,你朝前跑,我跟在你后面,咱俩一起冲过去,这么多柱子,倒也得倒一会,时间抓得紧就没问题。”
就在我们商讨办法的时候,倒数第四根柱子突然发出剧烈的咯吱声,那根柱子我过来的时候差点踩滑,所以重重的跺了上去。大概就是因为我那一脚,柱子承受不住,轰隆一声断裂开来,朝我和闷油瓶的方向一路倒来,顺势砸断了最后三根。闷油瓶眼疾手快,一脚踹在最后一根柱子上,阻止了它们掉下来砸碎的节奏,吼道:“过来!”
关根嗖的一声窜上了石柱,胖子紧跟其后,被胖子踏过的石柱不堪重负,石崩柱塌,像末世电影里的场景再现,每一脚过去柱子都永远的消失在了河流里,一时间重物扑通落水的声音接连响起。
只是两三分钟的功夫,两个人就冲到了我们面前,踏上被闷油瓶阻止了崩塌趋势的最后几根石柱。可几根几乎完全断裂的柱子承担不住成年人的体重,关根那一脚下去就轰然崩塌,两个人像碎石一样猛然坠落。
“胖子!”我下意识扑过去抓,闷油瓶比我更快一步,扑过去抓住了关根胳膊,我夺过掉在地上的手电筒,朝下照去,想找胖子的踪迹,手电筒光刚照下去,就听到了杀猪般的鬼嚎。
“嗷!!臭天真,你想弄瞎胖爷是不是?给我关了那个破手电!麻溜把胖爷拉上去!”
把两个人全部救上来以后,石柱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像是什么都没有存在过一般,我和胖子大抵是真的不适合做盗墓这一行,每次我们盗过的墓最后都被破坏的十分严重,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胖子没有掉下去,就在柱子崩毁的一瞬间,关根抓住了胖子的一根手指头,给胖子争取了一点时间抱住了他的腿,这才避免了胖子掉下水被石头砸成肉饼的悲剧。
胖子趴在地上猛喘了一阵子的气,我也喘的厉害,气不过踢了他一脚:“你个傻逼,不是挺能耐吗,怎么还能掉下去,以后没本事别瞎逼逼,老胖子,早点退休去广西,看云彩愿意不愿意嫁给你,然后给你老丈人种地去吧!”
胖子摆摆手:“闭嘴,你知道个屁,那柱子太不结实了,简直就是他妈的高危建筑,早就该拆迁了,怎么能放任它们存在害人呢?”
“就算没高危,也不能随便超重啊,你不知道高架桥都不许超载货车行驶吗?您这吨位严重超标,别什么都赖在人家身上。”
“你不超重,你看看人家小哥,人家过去的时候那桥屁事没有,你呢?你一过哪儿哪儿都坏,胖爷就说不能跟你待在一起,咱们上次回去胖爷让你去拜拜,你去了吗啊?你拜的是衰神吧天真?”
劫后余生,我和胖子还在歇脚,关根已经站了起来,看他起来了,我们也不好意思在继续赖在地上,站起来以后胖子搂住关根的肩膀,使劲勒了他一下:“可以啊,够义气,行,你这份恩情胖爷记下了,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哥们,以后有用得着胖爷的地方,北京城里提我王胖子,没人不知道的!”
胖子豪气万丈,手下的力气也重,关根被他一勒差点咳出血,一边咳一边勉强笑着道:“那以后还得仰仗胖爷照顾,我就不客气了。”
我看着关根那小身子骨,生怕胖子一激动把他肋骨给勒折了,胖子是个不经夸的人,顺着他他就更兴奋。我看他一时半会停不下来逼逼,就转身走到闷油瓶旁边,想问他能不能休息一下再走。我现在心还扑通扑通的在跳,虽说我经历过更多凶险的场景,胖子差点掉下去摔死还是让我心有余悸。
闷油瓶凌空用一只右手抓住了关根和胖子,承受了两个人猛然坠落的体重,即使是他也有点扛不住,站在一边在揉自己的手腕,缓慢的将五根手指开合,检查自己的手还剩多少活动能力。
因为他没喊叫,我都没注意到他受了伤,他的右手可是金字招牌,也很少会明显的表现出受伤,我立刻担心他的手骨折了,马上走过去攥他的手,紧张的问:“手怎么了?骨折了?”
闷油瓶感受了一下手腕的活动力,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扭伤,很快会好,这里不宜久留,我们要赶快走。”
第十九章
我对他的没事向来持怀疑态度,对他来说的没事,在普通人身上大概都已经完全动不了了。同理,他说不疼,放在我身上,大概比生孩子还疼了。
好在这鬼地方不是墓道,只是在山里修葺的走道,虽然有一些机关暗道也只是用作保护躲藏,没有僵尸粽子一类的危险物品,闷油瓶的发丘二指派不上大用场。
而且我们之所以这么急吼吼的想要出去,一是因为下雨这里可能会塌方,二就是因为这里有很多那种黑毛蛇。可是我们走了这么久,连个蛇蛋都没看到,闷油瓶还说那些蛇主要住在山肚子里,怎么一条都没看到?
我心中觉得奇怪,顺口就问闷油瓶道:“对了,小哥,你不是说上面都是蛇么,怎么走到现在也没看见啊。”
胖子耳朵尖,听到我提蛇十分的恨铁不成钢,冲过来捂我的嘴:“你傻啊!没蛇不好啊?现在咱们哥几个残的残伤的伤,塌个方就死绝了,你还想死后被蛇拖去孵卵啊?闭嘴吧小祖宗!你丫说什么来什么!”
“屁!我要是说什么来什么,我现在说来个直升机把我们救走,来了吗?我还说走到前头就有人来接我们呢,有人吗?”我把油腻腻的胖子推开,嫌弃的擦了擦嘴,死胖子一手的泥还朝我嘴上糊,呸呸呸。
“我这没上过学的都知道什么叫好的不灵坏的灵,你那是乌鸦嘴不是喜鹊嘴。”胖子翻了个大白眼,不再跟我辩论这个没有营养的话题,他早就在心里确定了我倒霉蛋的身份,认为靠近我一百米以内就肯定得倒霉。可惜世事难料,每次他都能遇到我,这大概就是命吧。
闷油瓶的手电筒光越来越暗了,闷油瓶从背包里拿了一块备用电池,那估计是最后一块了,权衡再三闷油瓶没换掉旧的,只是用力甩了几下手电筒。
胖子抓了抓自己的破裤子,居然从里头掏出了一根荧光棒,他得意洋洋的举起来甩了甩,跟我炫耀。胖子这家伙在跑过来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情抓了一根荧光棒塞在裤裆里,这确实是我们为数不多的照明用具,不过他塞在那种地方,也只有他自己肯拿,我可宁愿忍受黑暗。
这次没有鬼打墙,隧道的入口好好的呈现在我们面前,那是一个两米高一个胖子宽的洞口。入口挖的十分草率,固定用的砖块胡乱的填塞进去,草草的撑起山洞 。人工修葺的痕迹过了这么多年早就应该没了,我却看到了一些顶多十几年的挖掘痕迹。
我心里咯噔一声,疑心闷油瓶选错了路,这个洞的开凿和前面的都不太一样,手法这么粗糙,不会是随便开出来糊弄人的障眼法吧?我们辛辛苦苦的走到头发现其实那是一个死胡同也说不定。
我本来以为这个山内部的开凿只是为了蛇,是一个目的非常单纯的工程,但是在这里行走的过程中,我发现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明争暗斗,并没有我们现在肉眼看到的那么简单。
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不同时代都有不同的一拨甚至很多拨人来过这里,目的都是那些蛇,而古墓的改造应该是最开始开凿山洞的人做的,而最开始的那一伙人中,至少有三个或者四个以上的势力。
他们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一起开凿了这个地方,却又担心其他势力会抢先自己一步,所以在开凿的时候偷偷摸摸留下自己这一方的暗号,然后故意挖掘一些障眼法,想要迷惑其他势力的人。
那些埋在墙壁里的袁大头,还有分岔路,甚至惊险万分的石桥路,都是为了迷惑别的势力,或许他们还不到能撕破脸的时候,所以没有布置下致命的陷阱。
我叹了口气,我们已经不可能追溯到那么古早的时期,去揪那些人的脖领子问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他们肯定没想过,这种明争暗斗会给后来人造成多大的困扰。
我想给闷油瓶提个醒,又想到他比我更了解这里,我想到的他未必想不到,何必多此一举,就把那些小心思重新咽回了肚子,跟着闷油瓶手里微弱的灯光继续前进。
关根却没有像我这么沉默,他左右看了看,又抓了抓那些墙壁,问道:”这位……小哥,你确定我们现在走的路是出去的路吗?开路的人的目的是抓蛇,而且那些暗号只通向一边。”
闷油瓶破天荒的回过了头,看着关根,关根难得的表现出了一丝不自在,我注意到他略微错开了目光,避免跟闷油瓶直视。关根在面对闷油瓶的时候有很微妙的心虚,我暗暗的把他这种反应记在心里,我猜关根认识闷油瓶,或者是见过,也可能是见过闷油瓶的资料。
闷油瓶的目光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两三秒,他转过身去淡淡道:“抓蛇很容易,出去,却很难。”
让所有人都进的来,让所有人都抓得到,但是不会让所有人都出去。
关根耸耸肩,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尴尬,我心说还好我没有问小哥,不然现在啪啪打脸的就是我了,虽然胖子老是说命比面子重要,也没必要时时刻刻丢脸不是。
胖子拍了拍关根的肩膀:“小兄弟还是很细心的嘛,不过你放心,我们这位小哥身经百战,地面上咱们且不说,在地底下可是能让千年古尸下跪的主,你是没见识过他的本事,等会有机会让你见识见识,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有他在,咱们一定走得出去,是吧小哥?”
闷油瓶没有接胖子的话茬,只是又用力的晃了晃手电筒,略微照了照四周。这条粗糙的隧道不算长,很潮湿,我听到周围有水流流淌的声音,旁边有一些我们看不到的暗河在流,水流湍急,听着十分不吉利。闷油瓶让我们小心一些,下脚的时候留着点力气,说不定哪里已经塌了一些,一脚下去就会掉进河里。
我借着闷油瓶的手电筒观察了一下,我们应该已经来到了大山很中心的地带,走到这里就可以稍微安心一些,因为从这里的结构来看,塌方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唯一的问题是我们的体力。
说实话,在这种没粮没电的环境下我竟然出奇的淡定,并不仅仅是因为闷油瓶还在,毕竟我也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以前经历过的危险也多了去了,这次的真的不算什么。
唯一让我觉得堵得慌的只有关根,一番相处下来,我越发觉得他很熟悉,这种熟悉很抽象,就像是我爸妈很熟悉我的那种熟悉,也就是俗话说的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关根说话的腔调,走路的姿势,甚至思维模式,都让我倍感熟悉,像是跟他认识了几十年一样,这样的人我的人生中屈指可数,绝对不会有哪个是混土夫子这一行的。
唯一能科学解释这一切的,可能只有Deja-vu现象,是指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仿佛在某时某地经历过的似曾相识之感,也叫海马效应。说白了就是想象力太丰富,把差不多的场景自行脑补了,看到的并不是真的熟悉的场景,只是大脑的自我高潮。
可是去他娘的,老子又不是三岁小孩,大活人都能搞混才是活见鬼,我他娘的难道失忆过?我的大脑不受控制的过了一堆狗血的电视剧桥段,我忍不住甩了甩头,把那些画面甩出我的脑子。
我一想事情脚步就慢了点,关根本来在我侧后方,这么一落下他就走到了我的前面,他回过头对我道:“小三爷,走快点,别想东想西的,小心一会回过神身体扛不住。”
他回过头的一瞬间我脑子里突然炸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快速的窜了过去,就差一点点我就想起来这种熟悉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可惜还是让它溜走了。我有些懊恼的瞪了关根的后脑勺一眼,这种要想起来又想不起来的感觉太他娘的憋屈了。
亲身经历才能知道闷油瓶有多牛逼,他失忆过这么多次,每次失忆他都显得很淡定,不急不躁的,这是何等的境界。
闷油瓶是怎么恢复记忆的来着?我努力回想着他每次恢复记忆的过程。他对自己会失忆已经很习惯了,所以每次都会留下一些标记用来提醒自己,如果遇到特定的事情或者人物,他就会像是电通天灵盖一样,啪叽一下就想起来了。
得,要想用他这个法子,我还得等待契机,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而且我又不是真的失忆。
第二十章
“天真,你还有没有吃的啊?胖爷我快饿死了。”胖子的肚子突然发出响亮的一声咕噜,他的肚子从开始走就叫到现在,他倒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从后面戳了我一下。
我的思绪被他打乱,干脆也不去想了,无精打采的道:“有啊,我这还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你这不是废话吗,你看我身上哪儿还能藏吃的?饿了你就嗦唆手指头,保不齐能舔下二斤猪油。”
胖子又戳了我好几下:“没有就说没有,一言不合报什么菜名,说的胖爷更饿了。哎,小哥,这山洞里有没有能吃的东西?给哥们整点,实在饿的扛不住了。”
“胖子你不要打存粮的主意啊,我们四个人就剩那点粮了,不留到最后关头不能动!”
“我又没说要小哥把粮食给我,我是问小哥这山洞有没有能吃的,不论是什么,填吧填吧总比啥也没有强,你们是吃饱喝足进来的,胖爷都在这饿了好几天了!”胖子夸张的吸了口气,给我看他“瘪下去”的肚子。他确实比我们几个要惨一些,好几天前就进来了。
但是这是在山肚子里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是闷油瓶,让他凭空解决我们的食物问题也太难为他了,这里除了石头就是泥,难道要他给胖子搓几个泥团子吗。
折腾了这么久,我肚子也应该饿了,只是体力消耗过大,太累反而觉不出饿了,大概是身体开始自然消耗脂肪了。我正准备开口让胖子忍忍,闷油瓶突然蹲了下去,我一惊,心道你还真准备给他搓几个泥团子吃啊?
闷油瓶的两根黄金手指在地上略微摸索,猛地抽出一根近30厘米的绳状物。胖子用荧光棒一照,我看到那居然是一条无比粗壮的大蜈蚣,在荧光的照耀下死命的挥舞着无数只胡须,看着特别恶心。
闷油瓶掐住蜈蚣的某个点用力一撅,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一下就把蜈蚣的五脏六腑全拽出来了。他倒是不嫌恶心,特别淡定的把死蜈蚣甩了甩,丢给胖子,也不管胖子是都有心理阴影,拍拍手继续朝前走。
胖子捧着那条死蜈蚣脸都绿了,我幸灾乐祸的捣了捣他:“你不是饿了吗,小哥给你弄了,不论是什么,填吧填吧总比啥也没有强。吃吧吃吧,不够吃让小哥再给你弄一条,蜈蚣吃腻了看看有没有蝎子啥的,先吃着,说不定这山里有穿山甲呢?别辜负小哥的一番好意。”
胖子再怎么不讲究也做不到生吞蜈蚣这么牛逼,他捧着蜈蚣砸吧砸吧嘴道:“吃蜈蚣胖爷我倒是不怕,以前上山下乡的时候啥胖爷没吃过。问题是现在没火没柴的,蜈蚣本身有毒,生吃再中毒了还得麻烦你们背胖爷,胖爷哪舍得让你们受罪?唉,真是挺可惜的,胖爷我也挺想吃的……”
说完,胖子就想顺势把蜈蚣丢掉,没想到闷油瓶的声音从前面轻飘飘的传来:“我已经把毒液挤出去了。”
此话一出胖子的脸色更加精彩,偏偏他还把荧光棒举在脸边,在绿色荧光的衬托下实在很想让人给他鼓掌。我实在没忍住大笑出声,虽然这么笑牵动的我全身伤口都在疼,可我忍不住,娘的闷油瓶肚子里装的肯定是酱油,蔫坏蔫坏的。
关根八成也在憋笑,他道:“蜈蚣是中药,生吃大补,胖爷别客气了,吃吧吃吧。”
胖子连续被三个人补刀,内心大概是崩溃的,他猛地一拽那蜈蚣,把它分成了两半,硬是把其中一半塞进了我的手里:“大补是吧,这适合天真你,你得好好补补,好兄弟哪能一人独享此等美味,咱俩一人一半,谁不吃谁是狗。”
我还不知道他,这是典型的拉人垫背,那蜈蚣上面还带着小刺刺,我用手一抓直犯恶心,让我联想到了在长白山的钱串子,恶心的不行,一把把蜈蚣糊在了胖子脸上:“你少来这一套!你自己要的自己吃,这穷山僻壤的,小哥给你弄啥你吃啥,你倒是想吃蒸羊羔,没有!”
到了胖子也没吃那蜈蚣,我问他不是说不吃要做狗吗,胖子道做狗就做狗,狗又不吃蜈蚣。
山路十八弯,山肚子里头也差不多,挖掘的时候是看哪里松快挖哪里,不像墓道修的笔直,给人一种来回转圈的错觉。根据脚下的感觉,我知道我们应该越走越高了,果不其然,走过一段潮湿狭隘的洞口,我们就来到一处天然的洞穴里头。
这个洞穴高的离谱,阳光从一些细碎的裂缝里透下来,看样子外面还是白天,天气也还不错,暂时不用担心泥石流。我看着那些裂痕,心说难道走到最后我们会从山顶上出去?岂不是还要费劲滚下山?那些挖洞的人是怎么想的,他们要搬运蛇下去,为什么不从山脚开洞。
因为有阳光透下来,闷油瓶关掉了手电筒,让我们在这地方休息一下,胖子敲了敲山壁,又抬头打量了半晌,一拍大腿道:“哎呀,小哥,你说咱们要是爬上去,能不能把那些裂痕撬开,然后从里爬出去?”
这个山洞虽然不大,也有一个篮球场宽,山壁粗糙却没有可以发力的突起,闷油瓶的腿最起码十米长,才有可能爬得上去,
我道:“胖子你别为难小哥了,这鬼地方谁能爬得上去,就算他能爬得上去,反正我爬不上去,至于你上去了也没用,那些裂缝想撬开成你爬出去的尺寸,还不把山都挖塌了?”
胖子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上不去没事,小哥上去了不就能叫人了?叫来人肯定有绳子,到时候哥几个把你拉上去还不是小菜一碟。”
“哦,叫来警察,把咱们几个一勺烩了?”我腰酸背痛,没办法跟他站着说话,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歇歇我未老先衰的膝盖。
“说你傻,你就真不机灵,你丫不是说你这次来不是倒斗,是考古的吗,你那考古证呢考古小王子?说到底那咱们这也算是工伤,不算违法犯罪。”胖子摸着山壁,朝我比中指。
我锤了锤膝盖:“行啊,考古的,其他人呢?全跟底下喂蛇了吧,虽然咱们不是故意的,怎么解释咱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就算不用解释,你知道冒充考古人员判多少年吗?别琢磨这不切实际的了啊。”
闷油瓶绕着山壁走了一圈,他是个务实主义的人,从来不多费唇舌,只单纯做自己。他摸完山壁找了一处看起来比较好爬的地方,后退了几步猛然朝上面跳,他那爆发力不是吹的,跟窜天猴似的,凭空就窜上去好几米。上去以后他凭借手指力量抓住了山壁,可惜越朝上越没有可以抓的地方,他窜上去约莫十来米就滑了下来。
他没有再试第二次,说明这个地方真的爬不上去,他爬不上去,我们也不会自取其辱,大家都找了地方坐下歇脚。
胖子坐在我旁边,用很渗人的眼神盯着我和关根看,我疑心我们俩在他眼里已经不是人了,也许是烤鸭也许是烧鹅,之所以不盯着闷油瓶,大抵是打不过。
实在看不下去胖子要吃人的眼神,我让闷油瓶把干料分给胖子一点,胖子也不客气,掰了一块吃掉。他是个嘴停不下来的人,一边吃一边问我:“天真,你手机掉了吗?你看这里风水好像不错,说不定有信号,给你三叔打个电话,让他派人来救你啊。”
我摆摆手:“别指望外援了,还打电话,我现在怀疑那个老小子就是故意把我骗到这里来的。还求他,少来,别说没有电话,就是有,我情愿死在这我都不给丫打电话。”
胖子吃完了那一小块压缩饼干,恋恋不舍的舔手指头,一边唆一边道:“你看你又说孩子气的话,你啥时候才能明白命比面子重要这个道理?毫无长进啊毫无长进,我算看出来了,你这个人不拿刀逼到悬崖边上,你就总以为事情还有余地,猪都比你懂道理。”
【双杰】不老歌
*是@甜味阿秀- 的点梗,感谢仙女送的无料www
*观音庙后续
金凌的十八岁生辰刚刚过去,秋日冷风便席卷了整个兰陵。
十八岁听起来依旧还是年轻张扬,不过张扬有张扬的好处。年轻的血液总比年长世故要多一些放肆拼冲,尽管在某些人眼里,仍然无可厚非,还要把他看做只在成长的黄口小儿,但“在成长”这件事,本身就比的上“在衰老”让人艳羡。
他自己张罗着开了场清谈会,江澄没有插手,会上也来了许多人,人都叫他金宗主,而不是金如兰。待这会在兰陵一收尾,江澄的日子忽然便清闲了起来,他心里像搁置了一块大石头,从金凌做宗主那天始,到如今总算有放下的势头。
心事一丢,江澄有...
*是@甜味阿秀- 的点梗,感谢仙女送的无料www
*观音庙后续
金凌的十八岁生辰刚刚过去,秋日冷风便席卷了整个兰陵。
十八岁听起来依旧还是年轻张扬,不过张扬有张扬的好处。年轻的血液总比年长世故要多一些放肆拼冲,尽管在某些人眼里,仍然无可厚非,还要把他看做只在成长的黄口小儿,但“在成长”这件事,本身就比的上“在衰老”让人艳羡。
他自己张罗着开了场清谈会,江澄没有插手,会上也来了许多人,人都叫他金宗主,而不是金如兰。待这会在兰陵一收尾,江澄的日子忽然便清闲了起来,他心里像搁置了一块大石头,从金凌做宗主那天始,到如今总算有放下的势头。
心事一丢,江澄有些别处的精神上来,他到了休息时候便能睡着,睡了便不会再夜里醒了,能安安稳稳躺到天亮。等到醒了,就有条不紊做手头的事,不慌不忙的,便有了功夫养虫鱼鸟兽,很快即搜罗了几只毛茸茸的小宠。
侄女江薇蹦蹦跳跳来看他,他手里揣着只毛发长长的白猫,指头就抵在猫的下颚刮磨,猫呼噜呼噜地叫,玻璃一样的瞳孔凝成一条竖长细线,娇的厉害,肉干一块一块喂到嘴里才吃,睡觉也要跳到江澄腿上,喵喵呜呜地叫个不停。
江薇抱怨说:“您不来看我,也不常去探望金凌了,成天就疼这只猫了,猫有什么好的,又不会叫舅舅也不会喊叔叔的。”
嘴上这么说,她也爱不释手,摸着猫的长尾巴来来回回去揉,陪着叔叔在莲花坞坐了整个下午。
这个丫头也刚十八岁,愈来愈随心所欲,不喜欢居家,也不爱安静。她母亲给她安排了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对方是有名有姓的商户,也与江薇打小相识,关系很好,二人也甚是投机,可姑娘有姑娘的想法,言之凿凿要自己做主,不愿意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同母亲吵得厉害,婚约一遭作废,江母气的不肯吃饭,她却拍拍屁股走人,将莲花坞当避难之处,找了叔叔蹭吃蹭喝来。
江澄说:“你不是很喜欢余家那小子,小的时候也爱围着他转,你母亲说他对你恰好也有心,怎么到头来却不肯了。”
江薇十个指头上沾满莲花坞的点心屑,她看起来有些没心没肺的,倒对欢喜与爱恋有自己的见解,不屑来说:“那也便是小时候。小时候我还爱哭爱闹爱打的满身泥巴滚去水里捉泥鳅呢……婚配是我的事情,又关不着我娘,她怎知余琛对我有心,爱这种东西飘飘渺渺的,既看不见,又很容易改变。”
那只猫附和似的来叫,在秋日阳光里梳理毛发,懒洋洋躬起身体。她不是孩子,谈不上童言无忌,但也不是大人,说不上经验使然。她只是说了自己想说的,做了自己想做的,不愿叫自己受苦罢了。
江澄便递了块帕子给她擦手指,道说:“不无道理,你还小,不要将就。”
他顿了下,又敲敲侄女的脑袋说:“但也不要挥霍感情。”
这不能说是如今少年少女们的常态,但年轻总有大把的资本。他们正处在一生中最渴望爱与给予爱的时候,就像花朵一样,开放才是道理,香气就像情感一样满身乱窜,他们富裕的不得了,便有的是力气挥霍,有的是精气神去撞南墙。
聂怀桑端着玉骨瓷的杯子笑眯眯的摇头,他从别处讨来的上好茶叶香气又清又长,江澄抿了两口,嫌苦怕涩,说什么也不肯再喝,他这点倒与从前没变,爱吃甜的,尝不得苦味。
“少年人嘛,”聂怀桑说:“一拨一拨的,跟树叶似的,树叶到时候了一落,烂到泥里灰里的,再开了新叶,虽然长的还跟从前一个模样,但也不是从前那拨叶子了。”
江澄不太满意,他从鼻子里哼气儿,讲说:“你这话倒像说我们年纪大了似的——我可不太爱听。”
他说的真心话,修道仙门向来驻颜又寿命长久,江澄堪堪三十六岁罢了,而立壮年,还有很长很长一段前路要接着走,怎么就能叫人一棒子打成了“老”。
聂怀桑却说:“也不能只来比年龄嘛,现在的十几岁哪里是我们那个时候的十几岁——他们的想法一堆一堆的,不想受父母长辈约束,要自己做主,要婚配自由,厌烦繁琐装扮,批判古旧规矩法条。比不上的……”
是了,江澄想,这倒是没错。孩子们长大了,他们太“新”,新的东西总想来反抗旧的东西。金凌嘀嘀咕咕,他当自己没有听见,只自己折回头想再交待些事时,偷偷闻见他向魏无羡抱怨说舅舅管得多,姓江又不姓金。有的时候他也会觉得江薇过于任性,稍稍来教训侄女,但姑娘不以为然,抬着漂亮眉眼,不以为然来说,您不要总拿您那个时候的想法来管教我啦——大人,时代变了。
老?这个概念江澄的的确确是模糊的。时光像抓不住的水,甚连水也比不上,无法真切用身体感知它的流逝。少年时候无人去愿意珍惜这种东西,何所谓一寸光阴一寸金,就算是他在少年时,也更愿意跟着魏无羡在雨里摘一支一支的莲藕,捉一只一只的青蛙。那些快乐日子,连同那些江澄不愿意再回头来看的十几年,或许只有在他经历的那刻,他才深切体味过流失的时间。但时光荏苒,昨日秋风,到现在来看,一切都像镜花水月一样不真实,眨眼的功夫罢了——或许终有一日他也会皮肤萎缩,牙齿脱落,但届时他说不定迷迷糊糊来想,是不是昨日他还在莲花坞里跟五师弟他们一起种莲花。
他现在与魏无羡关系挺好。挺好就是挺好,挺好的意思便是,他们见了面可以说说话,但说话也只是说话,不像他们从前一样经常三句两句便吵架打架。好奇怪,人真的好奇怪,可以吵架打架的人才是重要的朋友,反而心平气和说话谈天才是疏远的象征。
清谈会过了后,江澄有三个多月没去过金鳞台,魏无羡倒是常去,孩子们总是喜欢他的,活泼有趣理解安心,他们不会把魏无羡当长辈,更像是当朋友,江澄理解,且切身体会过,不会有人拒绝魏无羡的热情。
堪堪到了冬日下第一场雪,江澄才迎着雪去兰陵,魏无羡也在,他与金凌本来在前厅桌子前头说话,是他先看见的江澄,本要说的话便断了,目光也柔和了起来,夹杂一点没有人说得清的东西。金凌察觉,转头就瞧见舅舅,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手里的汤婆子也差点要摔,直勾勾愣了半天,一张已经棱角分明的脸上错愕起来还是像十三四岁受委屈,很快眼睛便红了,值得夸奖的是总算没有哭,好一会儿才叫了一声“舅舅”。
他太久没见过舅舅了,三个月像过了三年,从前不是没有分开过,但江澄总会来看他。清谈会结束那天,舅舅同他说,这几年帮你打理金家,外人总有诟病,但诟病不无道理,我也怕你年纪太小,受人欺负。如今你十八岁了,可以独当一面了,舅舅没办法再帮你了,也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总跑来看你。不能总是任性,要始终记得,现在你先是金家的宗主,其次才是我的外甥。
金凌那个时候有一点侥幸,他应了几声,心里有些难受,却仍旧来想:没关系的——舅舅不能总是来看你,你长大了。这句话我听的耳朵都起茧了,舅舅总是这么说啦,总要拿这个吓唬我,结果不还是每次都会来接我回家。
但是江澄真的没有再来看他。
他想发脾气,非常生气,气得想像自己七岁那年砸了一地花瓶瓷器,痛痛快快,可是不行,因为他是金宗主,不是金如兰。
好讨厌金星雪浪——于是他只能撑着头,喝着满面满口的香风,无不烦闷来这样想。
兰陵的这种花奇怪,四季都能生长,花朵要如生灾,一簇簇堆叠,一团团拥挤,花枝招展,尽态极妍,放肆挥洒香气,吸引蜜蜂,有点像风月楼上对着长街扔手帕的漂亮姑娘们。
在此要纠正的是,金凌没有去过风月楼,更妄论里头的姑娘们,这样不太正经的比喻来源于道听途说,来自某次魏无羡来兰陵做客时候,托着脑袋对着金鳞台铺天盖地的香气抱怨。
大多时候其实金凌并不想在行动上表现出同意魏无羡的观点,尽管他总是很能打动人心——只是因金鳞台的花朵的的确确不讨他的喜欢,它们太香,太艳,太蓬松,还总有蜜蜂们断断续续的在人耳朵边嗡嗡撒欢,金凌没有办法与它们和平相处。
他没有和舅舅说过这回事,讨厌花朵不是稀罕的事,但是人是奇怪的东西,有的时候讨厌一样物品并不是单纯的讨厌,而总要杂糅许多别样的意味,以至于牵动他人情感,喜欢也是同理。也许他从前真的只是讨厌香味,或者痛恨蜂虫,然而现在,他才彻底对这种花儿的厌烦从耳鼻感官上的知觉,上升成一种来自内心的不喜欢。
好讨厌,不喜欢,可小的时候不喜欢他会搂着舅舅的脖子,一边哭一边闹,刮风下雨也不会比得上他的眼泪。他让江澄带他回莲花坞,江澄就只能板着脸撑着伞,十分无奈,把孩子抱在怀里御剑。长大了不喜欢,即便今日晴空万里,水涨草盛,金凌却也不能说出半句蛮不讲理的话,莲花坞也再不能让他随时随地的任性,毫无顾忌的哭喊。
江澄有一点无可奈何的意味,他尽量不显得是去责怪,询问金凌说:“你为什么跟安宁分开了?”
金凌刚把汤婆递给舅舅暖手,听了这话忽然有些泄气,轻轻说:“你三个月没来看过我,总算来了一次,还是为了跟连家的事……”
连家也是兰陵的富商,跟金家一直有来往,家里的老太公从前也是同江家交好的。连老太公的孙女叫连安宁,也是十八岁年纪,一年前时候被金凌夜猎搭救,二人便有了心意生出。
诚然说,金凌与连安宁走到一起,与所谓商贾合作,仙门联姻,并无任何关系,十几岁的喜欢总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情感。姑娘漂亮,大气,端庄,有礼,少年风流,勇气,骄傲,坚韧,这种事情便有些水到渠成的促成两个人,然后赋予名称,称作“钟意”。太纯粹,也太天真,所以很容易长久,也很容易撕碎。
近来他们总吵架,说来不算吵架,金凌总有事务处理,他们本也不常常见面,而连安宁性子冷,本就不爱说上几句。大多时候她来了,就只能坐在那里等待金凌办完事务,自己百无聊赖的喝茶。事后金凌跟她道歉,或者向她认错,她都无动于衷,临了了道上一句“我没有生气”,或者浅淡的勾眉道说“算了不必多提”。
这种冷漠的近乎单方冷战行为使金凌很头痛,甚至不知道如何来处理。他自觉两个人之间有了什么隔阂矛盾,该是说开倾诉最好,冷嘲热讽和故作姿态实不可取。可仍也耐着性子安抚她,也怨不得江薇说爱恋是使人脱胎换骨的方式之一,如若换成从前的金凌,想必是半句也道不出来。
金凌很快感受到所谓爱意带来的疲惫感,连姑娘也是通透之人。江薇的那句话是对的,感情看不见,又很容易改变,喜欢有的时候很轻易,但它带给彼此的东西却总是沉重难行。于是外头还巴望着金连两家未来的联姻之事,他们却彼此点点头,就这么和平的分开了,甚至给不出连老太爷一个像样的理由。
江薇同叔叔一道来的,她有些不太理解似的,替弟弟辩驳说:“为什么要责怪金凌呢,合适了在一起,不合适就分开。总比得上以后成亲了,才发觉彼此都不是想要的那种人要好。连老太公真是死板,他孙女都说了自己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喜欢金凌,他还要拿什么媒妁姻亲,从一而终来规定我们。”
江澄敲敲桌子,教训道:“胡闹……”
他声音不大,但江薇很听话,即刻不再说了,乖乖闭了嘴,金凌默了很长很长时间,抬头来问舅舅说:“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是不是总让你生气。是因为我说你姓江不姓金吗,还是不珍惜感情让你觉得太幼稚,或者连老太爷又找了麻烦给你。我长大了,那怎么样呢,我是金宗主,是做了宗主,就不能做你的外甥了吗?
魏无羡撑着下巴看着他们,目光垂了垂,在江澄面上流连,很快漫无边际。
这就是小孩儿,他伤害你,并不察自己是伤害,他觉得你会永远爱他,所以他要蛮不讲理,有的时候还会忽视你的爱意。待你对他的爱稍稍减退,他又不依不饶,发觉了自己离不开你,一边厌烦你管得太多,却还要你永远陪在身边——而有的时候这个道理不仅仅针对孩子,恃宠而骄是常态,有的人总以为自己将永远被偏爱。
江澄带了些金凌爱吃的点心来的,看见外甥不开心,他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况且他知晓道理,金凌坦言说或许自己也不够喜欢连家小姐,前面的路那么远,不合适的确是该及时止损,免的误了人家,也误了自己。
“你也不是只为了这事才来看他吧,”魏无羡说:“想就是想了,还要口不对心,跟小时候真是一点没变。”
江澄皱眉瞪他一眼,少有的想要给他一拳,可这人得了个白眼,却有点高兴的笑了,他看着江澄,有点想从袖口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出来,但还是局促,于是到了最后他也没能送的出来。唉,从前他想给江澄什么,想从江澄那讨什么,从来都不用这样犹豫,可是事情太多了,铺天盖地涌过来,他也甚难记清楚,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来。
江薇说,其实我喜欢蓝景仪那样的,多有趣儿,太闷太规矩的我都觉得没什么意思,蓝景仪说她开玩笑,而后笑得肩膀直抖,双手合十求姑奶奶放过自己,搂着蓝思追的脖子窜起来怕被江薇拧掉一块肉。
可是不是玩笑谁又知道,但少年人心有所觉,亦作不察罢了,也可谓是君子作风。
她往姑苏跑的勤快了起来,江澄管不住她,还得督着人看着她别出事,她满不在乎,又想着去姑苏听学,江澄皱着眉头想了想自己十五岁时候那段清汤寡水的日子,好心劝侄女别一时冲动,可江薇脱缰小马似的,偏偏是要去的,江澄怕她闯祸,不得已去交待了些,说了有的没的,最后又记得什么,缓缓来说:“实在碰见难事儿也可以去找魏婴,他应该是愿意帮你的……”
江薇叼着半颗栗子,口齿不清的,疑惑偏头,不解嘟囔来说:“您说什么啊,他早就不在姑苏了。”
江澄愣了愣,跟江薇目光相对,小姑娘仍是不解,或者也是已经察觉,只是故意装模作样罢了。
“您不晓得吗?我听蓝景仪说的,他跟含光君合不来,合不来便分开了。挺好的,不合适就——”
不合适就及时止损。
不合适也不会因为时间就变得合适起来。
江薇回头,吓了一跳似的,手里的栗子也簌簌的掉,怔怔来看叔叔,而江澄皱着眉同样看着她,有些无奈,但也由衷的提醒,轻轻再次纠正道:“阿薇,叔叔不能否认你说的话自然有你的道理……”
——“但是别总把感情看的太轻易。”
太轻易了。这就是江澄的感觉。
孩子们也好,魏无羡也好。
一辈子那么长,或许也总有人断断续续去经历遇见错误的人,最终才能找到自己的归属,但是为什么好像只有自己没有办法做到那样痛快放弃,十几年来到了如今才稍有通透。
即使是放弃错误也可以轻而易举吗?一辈子是很短,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可这种心情应该很长才是,如高山大川,绵延不绝。*
他想不通,于是不愿意再想,这个时候他才念叨起起聂怀桑的话,于是劝慰自己放宽心态一些,大大方方承认是自己年龄大了,跟不上少年人的心态。
他想到聂怀桑,聂怀桑便也恰好想到他,又要请江澄喝酒,但江澄实不想三天两头寻他吃酒,届时让金凌知道又要板着脸生气,抱怨什么舅舅宁愿到清河也不愿去兰陵。
聂宗主不依不饶的,又说要办公,有要事探讨,诚邀江宗主一道商榷。现下商业有迹可循,我准备开家驿站铺子,希望有人同我捧场,想带江兄分羹一杯,我把驿站从清河开到云梦,若能大赚一笔,便我七你三,啊不,是五五分成。
江澄知晓他在胡说八道,却又被他的书信惹得不厌其烦,无奈,择个时候总算是去了,抱了他的爱猫一道,不慌不忙的,御剑也慢吞吞。可到了地方却意外见了别人,魏无羡端着半盏酒水正推杯,抬头便是与他两两相望,皆是一愣,而聂怀桑只徐徐来说,你总算是来了,当真难请,这酒是我刚得的好酿,名字好听,唤作“不老”。
把酒看花,衔杯听雨,是有不老的酒,却没有不老的人。
长尾的白猫不吃食,江澄把肉片递过去它才愿意动动头颅探去,吃完还来蹭江澄手指。聂怀桑有一丁点儿醉了,口无遮拦,啧啧来讲:“江兄你真是天生的劳碌命,家事你要操心,朋友你要惦记,孩子你要照顾。总算能松了口气了,你还偏偏想给自己找麻烦,这也不放心,那也不舍得,连养只小猫它都知道你偏爱它,吃食也得你一口一口递到嘴巴边。”
魏无羡抬眉看他,江澄却没有生气,他喂完了猫又呷了口酒,眼睛里被上涌的酒气润得亮晶晶又湿漉漉。
聂怀桑说的没有错,江澄就是这样的人,并非无私,也不是圣人。他的心同常人一样,也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罢了,只不过看起来不近人情,坚不可摧似的,却很容易被敲开。而后江澄便往他那颗小小的心里头放人,只会无缘由去给予,和热爱这颗心里面的人——从七岁那年始,魏无羡早早用一声小小的“朋友”便发觉的江澄的这个弱点。
江澄没有再养过狗,乐意把自己的房间分出与魏无羡一道来睡,无论虞夫人惩罚魏婴事事都会来一道求情,替魏无羡收拾烂摊子,帮他完成先生留下的抄写,背着受伤的他板着脸慢慢回住处。他彼时在姑苏时候揽着江澄的脖子倚在江澄背上,大言不惭说日后你来给我收尸,虽一语成箴,但不无道理,他知道江澄总是在的,总是——
总是不忍心。
喝到太晚,二人都要在清河住了,聂怀桑头晕眼花,小婢女扶着他,他还是哎呦哎呦扶着脑袋,手指乱七八糟往后来指,要他们去住什么后院贵宾房,也未遣了人来带路,自己倒搀着小婢女走得飞快,很快没了影子。
魏无羡趴在石桌上,手指还攀附酒杯,他从前酒量很好,是极少醉的,或许是这副身子不太好的缘由,他今日瞧着喝昏了头。江澄在他旁边打转,手指伸来又缩回,到底是皱着眉头推推他,低低叫了一声“魏无羡”。
这个人闷闷嗯了一声,臂肘撑了抬起头来,江澄看过去,他有点傻傻的,皮相不一样了,但神情倒是张十几岁时他偷喝陈酿醉的昏天黑地,嘴巴亮晶晶,眼睛也亮晶晶,神思却迟钝了,只冲江澄咧嘴一笑,手指攀来拽住衣袖,回应说:“师弟……”
于是师弟又背着师哥。
他们都互相依偎过彼此的背部,云梦的大街小巷,姑苏的山水相逢,甚至一片风尘血雨里,魏无羡背着对方逃过生死劫难,惧怕对方的死亡。
江澄一步一步走的安稳,那只长毛白猫不开心,只跟在主人身后打转来叫,不理解这个陌生人哪里这样重要,偏偏不抱自己,却要背他回去睡觉。
魏无羡半阖着眼皮靠在江澄背上,清河那么冷,他们的背部与胸膛挨在一起却是热的,这个醉鬼十分讨人厌似的,把头颅探来,嘴里呢喃的是破.破碎碎的言语,吐.出的气.息擦.过江澄的耳朵,连空气都被染的温.热。
江澄有些瑟缩,从前魏无羡便总深谙此道,知晓师弟耳朵怕风怕痒,总是猝不及防挨来,吹上半口,看的江澄肉眼可见红了耳朵,便嘻嘻哈哈夸赞可爱来笑。江晚吟十几年来没有长进,他耳侧在夜里发热,痒到忍不住偏头去看,那人脑袋压在自己肩膀上,犹如恶作剧的孩童得意,睁开眼睛微微抬了头,缓缓松开一只箍住江澄脖子的手,用指尖划过了他的眉角。
没有长进,却不怪江宗主,毕竟这个世上,这辈子,也不会有人能魏无羡一样,可以肆无忌惮凑过来去吹拂江澄的耳旁。
魏婴说:“我见到你好开心。”
江澄的步子就忽然停下了,他双臂有些脱力,魏无羡却也从善如流,缓缓从他背上下来。他很久没有仔细打量过魏婴了,好像瘦了,头发短了好多,模样陌生到让江澄觉得,真正的魏无羡的的确确是已经死在乱葬岗了。可对方笑了一下,唉,好神奇,却笑出了当年的样子,又蠢又风流。于是江澄也想笑,好像自己刚刚是从姑苏的后山上背他回去,从那时到现在只过了一小会儿而已。
魏无羡从袖中掏出一个漂亮的盒子,江澄便蓦然记得了,从前魏无羡不会喝醉,却擅长装醉,他总是知道的,却总是不会拆穿。
金凌的生辰三月前便过去,是在十一月临近末尾,只往前推半月便是江澄的生辰,再往前推五日,便是魏婴。
他们的生辰离的那样近,从七岁相遇始,为彼此准备礼物便成了一种近乎浪漫的行径,互相期待,互相隐瞒,渴望收到对方的祝福,也由衷送上自己的祝福,在某一年戛然而止后,十三年里生辰便不是得到祝福的日子,江澄更容易在那天记得的是死去的魏婴。
“早早准备了,但是,”魏无羡道:“找不到适合的时候给你……所以……”
所以迟到了。
所以——
那种心情很长。
江薇从姑苏回来的时候,云梦早早入春。
小姑娘不晓得是怎么了,沉默了不少,饭也吃得不多,白猫成了她的安抚工具,没完没了的被她抱在怀里来摸。
江澄端着一盘子兔子点心去园里看她,她便这才发觉魏无羡也在莲花坞,那人站在江澄身边,神色浅浅的,又十分识趣,知晓叔叔与侄女要说悄悄话,便靠在长廊尽头吹笛,不来窥探半分。
可她漫不经心的,死鸭子嘴硬,摇头来说,我没事啊,哇,谢谢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点心。
说罢捏了来吃,吃一个又一个,风卷残云似的,吃着吃着便要眼睛红,抬抬头十分可怜,和江澄来说:“叔叔,我有一点点难过……”
她说完这句,陡然便绷不住了,一垂眉才见着空落落的点心盘子里还孤零零剩了块,兔子模样可爱——可爱又可怜,十分眼熟,碎屑零零落落,她这才记得叔叔那日告诫自己来说不要太轻易。
她在一瞬间哭起,手里还捏半块点心,哭得又丑又凶,眼泪哗啦啦的,扯着江澄的袖子狠命的埋进去。
“气死我了,我才是……我才是最喜欢他的人……我是绝不会输给任何人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更让我生气的事是,即使这样,我还是不会讨厌那个女孩,我也喜欢她,我知道她是好人
,所以我喜欢的人会喜欢上她,这也没办法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可是我哭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江澄拍拍她的的脑袋,什么也没有说,眼泪好轻,听着好疼,小花朵掉了一片花瓣,希望还能再次长出来。他在那一瞬思考,爱到底是什么。姐姐很爱金子轩,即使初时的多年来他们没有交集,仅仅只因着父母的一口婚约,她便这样挂念金子轩那么多年。父亲爱母亲吗,他们常常争吵,却也有安心交谈的时候,外人众说纷纭,亦偏爱各执一词。有的人在一起那样久的时间,终究还是要分开,有的人分开了,兜兜转转的,最终还是要走到一边。
爱不爱的。
但爱不爱的,其实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他听见江薇缓缓来说:
“今天,我要哭到眼睛融化,我要哭到死,哭到不会再为他流泪为止……”*
魏无羡回头来看,莲花坞的水成为满池满池的眼泪。
万事万物都持续流变,美丽的东西尤其不可能一直存留,如晚霞,如雪花,如容貌,大多时候也包括爱,但不能全然肯定,毕竟有的爱不会老去。
“我想追求周姑娘……”金凌说:“她,是我的青梅……我一直以为我把她当妹妹。”
金宗主的脸有一点红:“但是昨天我才发觉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魏无羡点点头,说:“男人真是薄情……”
金凌瞪他一眼,他却自顾自笑了笑,手指尖缠绕一只香囊挂绳,莲花在香囊中央,紫色又浅又轻模样。
他回头,把香囊收进袖口里,忽然来说:
“我要追求你舅舅……”
金凌有一点发愣,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将头歪了歪,目光却冷了下来,警告意味涌来。他是乐意与魏无羡谈心,但亲近总有区别,他亲近魏无羡是他个人的意愿,这绝对不能代表他愿意看到舅舅再次被伤害。
于是他听见魏无羡再次来道:“我要……”
夷陵老祖这次没能说得出来。
小外甥的一拳头锤得倒是很实在铿锵,魏婴并不防备,尽管他做好了准备,但口齿里一瞬漫开腥味的感觉着实不好,半张面当即疼得不得了,或许要肿起来——也许要不了太久,便发麻发肿,胀得丑陋,淤青攀附。
他抬头,少年人气得眉目冷冷,要似个小小狼崽,但魏无羡摸摸唇角伤口,并不悔改,粲然一笑,还要去重复说:
“我要回到他身边去。”
End
*1摘下《武林外传》台词
*2江薇哭泣情节与台词改自《魔卡少女樱》片段
【湛澄】寄余生
*感谢老板 @ella deng 的约稿,让我有机会借稿混更,也希望老板别嫌弃我的垃圾文笔【小声
*一篇混杂多种恋爱元素,但是绝对不可能正经搞事业的湛澄文
江澄再次醒来是在半夜。
月过中天,迫近黎明,本是个酣梦沉睡的时刻,莲花坞内却灯火通明,庭院里的光透过薄窗棱映进来,晕染绰约,像是一个提前的黎明。
莲花坞内之后春秋流转,该有仙门百家中最好看的景色。
肩上如影随形的重担一朝卸下,他恍...
*感谢老板 @ella deng 的约稿,让我有机会借稿混更,也希望老板别嫌弃我的垃圾文笔【小声
*一篇混杂多种恋爱元素,但是绝对不可能正经搞事业的湛澄文
江澄再次醒来是在半夜。
月过中天,迫近黎明,本是个酣梦沉睡的时刻,莲花坞内却灯火通明,庭院里的光透过薄窗棱映进来,晕染绰约,像是一个提前的黎明。
莲花坞内之后春秋流转,该有仙门百家中最好看的景色。
肩上如影随形的重担一朝卸下,他恍然感觉身体轻松,回光返照下,清楚地感知到手指处有人死死握上来。
“江澄。”
低沉嘶哑的声线。
江澄侧头去看,昏沉的光线里,看一会儿,到底动了一下嘴唇。
“是你。”
蓝氏的含光君无端显得憔悴,脸线冷硬,下颔紧绷,只一双琉璃色的眼睛,暗色里也有影影绰绰的微光。
“……什么时候来的?”
昏睡多日的人嗓音低微,拖曳着尾声,恍若气音。
蓝湛叩着他的手,垂眼注视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好久好久。”
久到他忘记了时月更替,仿佛只是同他一起昏昏沉沉地做一场大梦。
江澄缓缓地眨了眨眼。
他察觉自己快要死了。
生平多少磋磨一概而过,现今他睡在莲花坞的床上,许久都未回味过的少时时光趁他虚弱,尽数全部倒灌回来。
“蓝湛……”
他下意识地喊他,心想或许应该再对自己这位名义上的道侣嘱咐些什么,比如他死后金凌该如何,江氏该如何,仙门百家该如何之类的事,可是……
可是他只觉得疲累,那些事于他而言如今都变得无关紧要。云梦江氏、这仙门,离了江澄之后依旧可以如往常一般运转,可是,可是,蓝湛以后会怎么样呢?
“我走以后。”
江澄视线散漫地望着印有九瓣莲的床帏,虚弱地低喃出声,声音散在明灭交错的光线里。
“你便可以去找魏无羡了……”
你这个寡言、固执、一条死路走到尽头的绝世痴情种,蠢货,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傻的人。
但我也衷心祝你此去一生顺遂,得偿所愿,能跟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蓝湛,蓝忘机,蓝二公子,含光君。
“江澄。”
男人声音哑到失音,摇头,又摇头,喉结滚着,最后说不出话,只能将他的手举到唇边,紧紧贴着。
困意又渐渐泛上来,身体里有一种凉在四处游走,江澄不去在意,昏暗中又去看纠缠了近二十年的伴侣。视线逐渐涣散,却还能清楚看见蓝二公子那一双清极湛极的眼睛。
恍若影影绰绰的一方月影。
“金丹,也给你?”
他到现在还在说这种话。蓝湛都要被他气笑,想要同他生气,再将心剖白与他看,可是一望见他,便什么都说不出来,心里翻搅着一柄利器,呼吸间都带出细密冰冷的疼。
一闭眼,泪已经滚了下来。
“江澄……”
他颤声喊他的名字,将脸低低埋进他的掌心,温热水珠慢慢洇湿了他的掌纹。
江澄感觉不到,他的触觉逐渐消失,在蓝湛颤到破碎的眸光里慢慢垂低了睫,但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强撑了精神看他。
“当时强你成亲,才不是要折辱你。”
叱咤万方的江宗主此时又重变回莲花坞里无忧无虑的小公子,朝藏在心里的心上人弯了一下眼廓。
终于替当年二十四岁的江澄向蓝湛说出了口。
“我只是有一点喜欢你。”
蓝湛随他一起弯了弯僵硬的嘴角,却痛彻心扉,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不过……”
被他握在手里的手指细微地动了动,江澄眯着眼睛,比了个小小的动作。
“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蓝湛笑了,嗓音里带出一声喑哑的泣音。
“啊。”
他吻了一下江澄冷白的指尖,一直挺直的脊背终于慢慢垮下去。
“我知道。”
江家的宗主在黎明到来之前,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一
1
“江澄!”
江澄猛地惊醒。
眼前一片模糊光影,还未反应过来,一张脸便出现在视线里。
十五六岁的魏无羡的脸,江澄瞳孔一缩,条件反射地一拳揍了上去。
“砰!”
“嗷!”
那声撕心裂肺的痛呼绝不虚假,江澄猛地一怔,望着魏无羡捂着左眼,气急败坏地朝他龇牙咧嘴。
“江澄!你的起床气能不能好好治一治!嘶——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下手这么狠?”
我把你当成邪神厉鬼,一条到最后都不知道着家的流浪犬。
江澄表情忪怔地望着魏无羡又凑上来。
“你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破相了?快点快点!”
魏无羡露出脸来。
那确凿无疑,是十五岁的云梦大师兄的脸,彼时岁月宽容,少年依旧有一双掺笑的桃花眼,招摇明朗,情怀坦荡,只关注自己的脸还会不会招女孩子喜欢。
他不说话,魏无羡便开始方了。
“江澄,你一拳给我毁容了?”
江澄低头看自己手,拇指擦过掌中的薄剑茧,睫毛慢慢压低下去。
“怎么了?”
他一直不说话,魏无羡觉察出异样,身子挨得愈发近了。
“没事。”
江澄掌心嫌弃地杵上他凑过来的脸,任他在自己身边扑腾,心里酸涩翻腾。
原来这熟悉动作,跨越大半人生,做来依旧熟稔。记忆里早已面目全非的人撕破时间,从他的邈远人生里栩栩如生地走出来,重新来到他的面前。年少的魏无羡表情生动,仿佛所有爱恨都能赤诚坦白地捧与他看。
江澄猛地收手,任魏无羡收不住力,一头栽进旁边的被褥里。
“江澄!”云梦江氏的大师兄恨恨锤了一下床,“你变了!不仅毁我容,还不让我靠近你!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兄!!”
他纯粹是在耍无赖,江澄揉了揉额角,恍惚下只拿出应对不讲理的金凌时的敷衍态度。
“没有毁容。”
“真的?”
魏无羡趴在床上,眼巴巴地侧脸问他,眼睛凛亮。
他只关心他的脸,不知道以后会有多少人希望他死,不知道会有多少撕心裂肺的死别横亘在他与他之间,不知道失丹驭鬼的痛苦,不知道将来会去天涯何处四处流浪。
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还来得及。
“真的。”
江澄叹口气。
一直飘忽不定的心突然定定地,落了下来。
“给我滚开!”
稍微回过神来的江宗主恢复对他极不耐烦的态度,一扯被子,就要回身往里钻。
“我要再睡一会儿……”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魏无羡一滚给他腾出位置,就趴在一边撑着腮盯着他看,“之前紧赶慢赶说不能在登门第一天就迟到,现在怎么又悠闲起来了?”
什么登门第一天?
江澄闭着眼睛,思绪散漫,不想理他。
魏无羡也没再烦他,喜滋滋地蹬了鞋袜,也悠闲地往他身边一躺。
“这样也好。”大师兄惬意地长叹口气,“我也压根不想去他们姑苏蓝氏求学。”
?!
江澄猝地睁开了眼睛。
2
岐山温氏的权势已然要盖过百家,却还未做什么出格举动。仙门众家之间维持着紧绷的平衡,一触即发。在这种形势下,姑苏蓝氏依旧不废传统。云深仙府,百年传承,为来访求学的仙门公子们圈一方安定明朗的天地。
记忆里,这一年是最好的时岁。
江澄听一边的魏无羡吐槽姑苏蓝氏长长长的家规,一边慢慢抬步上阶,到得尽头时,在望见云深不知处熟悉的山门前,视线先聚焦在长阶尽头的一个人影上。
十六岁的,蓝忘机。
江澄缓缓眨了一下眼。
大半人生里,他所熟悉的那个蓝忘机,脸线要更加深邃,眉骨清棱,唇线冷抿,琉璃色的眼睛深沉也清湛。是并肩血海奋战,也见惯很多离别的蓝忘机,缄默沉稳,总是不笑,但是偶尔一笑起来……
“江澄,发什么愣?”
魏无羡喊他一声。
于是山门前的蓝二公子抬眼看过来。
江澄望着十六岁的蓝湛,小公子风骨尚清,看似清冷,一双眼睛却把什么都写进去,青涩得宛如一株稚嫩雪松。浑厚修为与权势赋予他的压迫感此时在他的身上半点踪迹也无,江澄在心底咂摸出一点酸涩的重逢之喜,暗想如果他的那位蓝忘机还在,他一定要好好笑他一次。
你也有这种时候。
“你是蓝氏子弟,叫什么?几岁了?”
魏无羡向来自来熟,此时已经前去搭话了。
蓝湛扫他一眼,皱了皱眉。
江澄觉得他大概是从来没见过魏无羡这般厚脸皮的世家子弟,这样想来,心里反而像被微微刺了一下。
我也不至于到了现在还在吃味吧,果然是越活越回去了。
江澄微微一哂,听见小孩儿持重的声线,清冷地散在山间的风里。
“姑苏蓝氏,蓝湛,字忘机。”
江澄别开了视线。
3
求学时的记忆早已磨灭不清,能记得的也就寥寥几个画面,不过魏无羡被蓝启仁罚去藏书阁抄书这事,还是有点印象的。但是想来魏无羡那货也不是个能乖乖抄书的人,就算有蓝忘机坐他对面也不行。
江澄去蓝家藏书阁翻书的时候,魏无羡抄书的位子是空的,想必又是借什么出恭的借口溜出去了,待他找完书回来,那个位子还是空的,只有对面的蓝二公子依旧神色安静,仿似习以为常。
如果是二十几年后的那个,估计能把现在的魏无羡管得服服帖帖的吧。
对面突然坐下一人,蓝湛抬眼,望见江家的小公子在对面随手翻了一下魏无羡抄的那几页书。
江澄。
“有事?”
蓝氏的二公子依旧生人勿近,只是音线无端放低,凭空竟显出几分温和。
离得近了,蓝忘机身上几十年未变的清浅檀香味道便淡淡地罩过来,江澄张了张嘴,最后才终于朝他笑了一声。
“你也太闷了。”
蓝湛一怔。
那像是促狭,或是埋怨,带着熟稔的底色。江家公子行止向来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脸线清俊稚嫩,眼睛却是深沉的,像是总是在思虑某些别的事情。
可是他现在坐在对面,看向他时,漆黑的杏眼里映着光。
虽然他本人好像全无察觉。
“你这样闷,别人可不会喜欢。”
蓝湛对此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等对面的人要他回话时,才又怔了一下,话语简洁,“我一向如此。”
他语音里带着几分征询的意思。江澄一时间感慨他很上道,心里却又像被微微刺了一下。
他对蓝忘机与魏无羡之间的故事一概不知,在见到蓝忘机身上的炎阳烙痕和三十三道戒痕鞭之前,他也从来不知晓那个人对魏无羡怀抱有多少感情。
现在想来,蓝忘机在求学时就开始喜欢魏无羡的么?
江澄摇了摇头,拿起了书,站起身朝他挥了一下手。
“坦诚一点也不全是坏事。”
这算是他的建议,蓝湛却只望向他眼底,在看到那双杏眼又恢复以往深沉后,眉心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江澄的身影消失在门边,脚步沉稳,逐渐远去。
待窗外有鸟啼响起,蓝湛才回过神来,望着身前的墨字白纸,眉心未平。
4
江澄借遍藏书阁里所有的地图和世家谱系,这几天不是翻书便是修炼,魏无羡的抱怨简直要把他的耳朵听出茧来。最后还是魏无羡实在忍不住他这老气横秋的劲儿,趁着机会拉着他一齐去彩衣镇除祟。
“都说了我不想去了。”
“你都要学傻了江澄,我都是为了你好啊。”魏无羡痛心疾首,宛如一个关心儿子的老父亲。
江澄简直要“呵呵”他一脸。
是我为了你好好吗你这个逆子。
江澄看着魏无羡跟泽芜君扯皮,再扫一眼站在蓝曦臣旁边的蓝湛,恰好对上小孩儿看过来的视线。
唔,满脸都写着嫌弃啊。
真不知道蓝曦臣是怎么从蓝湛那张脸上读出表情的,反正依他来看,蓝湛那双眼睛里真是写满了不乐意。
“兄长为何带上他们?”
彩衣镇倚河而建,潺潺水色里,站在桥上的蓝湛垂眸望着桥下小舟上正在发呆般的江澄,声音寡淡。
“云梦江氏的子弟向来熟通水性,江宗主的首徒与独子,在云梦也素有佳名,而且……”蓝曦臣笑着看他,“你不是想让他去吗?”
“我观你神色,好像是想要让江小公子一起去,所以,我才答应的。”
“……”
蓝湛又望了一眼身姿挺拔站在小舟上的江公子,闭了下眼,耳廓微微红了。
“我没有。”
他这欲盖弥彰的反应倒是格外可爱,惹得蓝曦臣不厚道地笑了。
二
1
碧灵湖水行渊一事暂告一段落,世家公子们乘船回返时已是黄昏,河岸不知哪处隐隐传来琵琶声曲,歌女歌声婉转,姑苏话语声软糯,带着水乡情调。
江澄蓦地回想起,许多年前,他也曾与蓝忘机到此故地重游。彼时枇杷金黄,小舟过水色,也有轻轻软软的歌声,随风散过水面。
那时他们已是合籍道侣,仙门百家中知名的一对怨偶。
他也曾想要一场与自己的父母截然不同的姻缘,可是……
可是。
“江澄,你尝一个,可甜啦。”
魏无羡朝他掷来一个枇杷,金黄的表皮,被他轻轻拿在手里。
枇杷。
蓝忘机也爱吃枇杷。
那些不曾在意的细节都尽数一一浮现,江澄拿着枇杷,安安静静地望着另一只船上的蓝湛。
察觉到他的视线,十六岁的二公子侧脸望过来。
浑身拢在夕晖里的江小公子有一双光照不透的眼睛,漆黑的眉眼,安静地看人的时候,仿佛总是在透过他去看另一个人。
“江澄。”
蓝湛不喜欢他用这种目光看着他,皱眉喊了他一声。
江澄移开了视线,将手里的那只枇杷轻轻扔进了水里。
“江澄?”
魏无羡疑惑地看他。
“我从不喜欢吃枇杷。”
他声音轻淡,仿若在说与另外一人听。
2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江澄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云深不知处藏书阁的书案前,对面的人脸廓深邃,琉璃色的眼睛沉沉地朝他看过来。
“蓝忘机?”
江澄哑了声线。
“我在。”
五十二岁的蓝忘机熟悉他的每一个神情和动作,伸手叩住他的手指,拉到唇边轻轻一碰,直直地望着他。
“江澄。”无端显得憔悴的含光君话语里带着熟悉的无奈,“为何久不入我梦?”
江澄垂眼看自己的手,那还是十六岁江澄的手,指骨纤细,被男人握在手里,愈显脆弱。
是他熟悉的那个蓝忘机,强势,固执,一身沉沉的压迫感。
江澄歪头看他,想了想,笑了。
“见到了十六岁时候的你。”
蓝忘机安静地看着他,听他说话时,眼底神色温和,琉璃色蕴着一层光,影影绰绰地烙着他的影子。
像是能一直烙印一辈子。
“太好懂了,而且很好玩儿。”
“是吗?”
男人浑不在意他对十六岁自己的评价,只低头吻了吻他的指尖,神情平和。
江澄想要抽回手,却只被握得更紧,尝试之后,放弃一般的托腮看他。
“你跟魏无羡相处得很好,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一次,就可以得偿所愿了吧。”
“是吗?”
他依旧浑不在意,一双眼睛只是看他,好像只是喜欢听他说话,随便他说些什么都无所谓。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你想听什么?”
江澄摇摇头。
蓝忘机弯了弯眼廓。他笑了。嘴角抿出小小的弧度,眼里清澄的光柔和得似乎就要满溢出来。
他的道侣冷淡缄默,但一笑起来,便格外好看。
“你的继承人,将江氏打理得很好。”
“哦。”
“金凌,也很好。”
“那就好。”
“……我也很好。”
“……”
江澄定定望着对面的人,一会儿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蓝忘机笑着看他。
“感觉你变老了。”
“嗯。”
他够过他的手,吻在了他的掌心,睫毛湿润,嗓音沉哑。
“思君令人老。”
3
“江澄?”
魏无羡一觉醒来,看见江澄半坐在被窝里,脸上挂两行清泪。
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嗯?”
江澄尚不自知,直到泪珠顺着下巴滴落下来,才怔怔地揩了一把脸,愣了。
“你……你这是怎么了?”巧舌如簧的大师兄难得慌了神,“做噩梦了?”
“……”
“不是。”
沉默过后,江澄笑了一下。
“梦见了一个……故人。”
三
1
蓝湛飞身往山门处赶。
到得山门下,青石长阶江澄已走至一半,却好似觉察到他来了,停步转身看了过来。
两人都没说话,江澄看着山门处立如雪松一般的蓝二公子,弯了一下嘴角,抬手朝他挥了挥,便继续转身跟上了江枫眠的步子。
为什么要与金子轩动手?为什么要故意被赶出山门?江澄,你一直都在看谁?
蓝湛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直看着那抹紫色消失在视线之外,消失在云深不知处的山风里。
2
再次见面是在棘岭的夜猎里。
才不过数月,他的气质便已截然不同,举手投足间皆是沉稳持重,神色从容,久居上位的矜傲气度,已有一宗之主的风范。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气质冷冽,眼珠沉黑,护在他身后,宛如一匹狠厉的孤狼。
“泽芜君,蓝二公子。”
见两人过来,江澄打了个招呼。
蓝曦臣笑着回礼。
“江公子,许久不见。这位是……?”
“江衡。”江澄叫他的名字,挑了一下嘴角,“胡乱捡的。”
“…………”
月过中天,棘岭的邪祟依旧未曾露面,蓝湛与江澄并肩,往岭北侧走。月色迷蒙,阴气弥漫,身边的人走在夜色里,依旧从容。
两人的步调总是一致,熟练得仿佛曾并肩过上百次。
蓝湛垂眼去望身边的人。少年脸线精致,一双眼睛似乎落有光,他看得心悸,抿着唇,再并肩行过一段路后,安静地开口。
“为什么不留在蓝氏求学?”
江澄毫不意外他能发现自己是故意脱身的,闻言只是轻轻挑了下眉。
“我有别的事要做。”
“什么事?”
“……”
江澄看他一眼,收回视线后,语调平淡。
“与你无关,蓝二公子。”
蓝湛皱紧了眉。
3
先是温氏的大公子的尸体出现在南阳姚家的统辖地内。
随后,化丹手温逐流暴毙在浔阳殷氏的地盘,中的是无药可解的棘骨毒。
最后,随着一群群温家修士的莫名失踪,温氏二公子的尸体在某一天出现在兰陵,至此,仙门百家之间维系的岌岌可危的平衡彻底崩盘,没人能够承受岐山温氏的猜忌、怒火和报复,这种情况下,长袖善舞的金家家主率先扯出旗帜宣布伐温,其余与温氏子弟之死相关的仙门世家纷纷响应,一时之间,伐温之势竟如日中天。
聂明玦向来直来直往,早看不惯温氏欺压仙门的许多举止;蓝启仁也早有伐温打算,他德高望重,众仙门借他威势,纷纷齐聚云深不知处,结成同盟,而云梦江氏……
蓝湛来到大厅,第一眼看见江澄,便愣住了。
坐在四大世家家主位上的不是江枫眠,而是江澄。
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凛然气势,眉眼锋锐。端坐上位时,稳稳地不动神色,却一抬眼便能压制住满场不满。
在蓝湛进来之前,他正漫不经心地拨转食指上的紫色戒指,感知到他来,撩起眼皮看了一眼。
彼时十六岁的蓝氏二公子在同辈之中已无人出其右,可是现今出现了一个江澄,少年骨相,宗主气势,浩然凛冽,高高在上得恍若无从触及。
蓝湛慢慢捏紧了指骨。
四
1
江澄以江家宗主的身份带队扎营山阳,攀山越岭,一路厮杀,众人都已筋疲力尽,安置好守夜事宜后,都各自散去休息。
蓝湛等其余人都走出江澄营帐后才迈步,突然听见案后的江澄喊他一声,转身去看时,年轻的江宗主递给他一小袋点心。
“……”
蓝湛垂眸看他。
江澄将东西扔到他怀里,脸上终于显出疲态,摆手示意他出去。
蓝湛:“……”
2
他在这一晚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江澄是名副其实的江氏宗主,身姿挺拔,眉峰冷锐,着宗主冠,紫衣箭袖,脊背笔直地站在云深不知处的大堂下。
是江澄。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的那个江澄。
“缘由呢?”
他在同他说话。
蓝湛皱了一下眉,想要开口,却发现周身动不了,只能感觉有人操控着这具身体,在宽大袖口下捏紧了手指。
“我另有心悦之人。”
那确实是他的声音,更成熟、更沉稳的声音。
蓝湛看着对面的人朝他逼近一步,“你另有心悦之人,为何在山阳我昏迷时,你为我弹《凤求凰》?”
蓝湛一怔,不知道为什么,望见那双近在咫尺的黑亮杏眼时,心跳都开始失衡。
可是另一个蓝湛依旧不动如山,声音无端变得有些低哑,“我……并非为你而弹。”
那你为谁而弹?
除了他,我还能为谁弹这一首《凤求凰》?
蓝湛此时不知道是在问谁,只能看见对面的江澄挑了挑眉,俊朗的五官,他这个动作做来都有一种蜇人的艳丽。
“你不想与我结契直说便说,当时房间内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对我弹琴曲,难道还能对着三毒……”
他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慢慢瞠大了眼睛。
“你……”
蓝湛根本不懂他们在谈论什么,望着江澄逐渐僵硬冷冰的神情,只感觉心底生寒,却除了冷眼旁观,什么都做不了。
“你喜欢……”江宗主的声音哑了,“魏无羡?”
魏无羡??
蓝湛一愣,下意识就要反驳,可是话语传达不到,他附身的这个蓝湛只是一味沉默,在这种场合下,等同于无声的默认。
“原来你,心悦魏无羡啊。”
漫长漫长的沉默里,江澄的这句话很轻,恍若带着些笑音,恍然大悟。
蓝湛猛地从梦里醒过来。
痛彻心扉,泪流满面。
3
魏无羡觉得蓝忘机在针对他。
虽然这位蓝二公子一直都对他没有好脸色,但是在最近,他做得实在有些过火,身上那种嫌弃劲儿简直可以化成实质,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出他对他的避之不及。
“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大师兄斜抱着剑,刚刚杀完温狗,衣服上的血还没擦,就赶着过来向江澄告状。
江澄望着桌上的行军图,目不斜视,随口敷衍了一句。
“是不是你又什么地方惹到他了?”
“那怎么可能?不说别的,我们一天之内能见上一面都算难得的了,就算我想惹他都没有机会啊。”
那怎么会?
江澄终于从地图上抬起头来,望了一眼他,又望了一眼同样抱剑站在他另一侧的江衡,认真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不是你整日与江衡在一起,他吃醋了?”
????
魏无羡弯下身,想伸手摸摸他有没有发烧。手伸到一半,营帐外就响起冰冷至极的声线。
“魏婴。”
魏无羡全身一抖。
江澄转眼望去,蓝忘机弯身进帐,他一身战场厮杀的杀意还未消尽,灵力涤荡,绷着脸看他时,那种熟悉的强势让江澄一个激灵。
“蓝忘机…?”
蓝湛望进他的眼睛,全身气势渐松,重变回风骨清湛的蓝二公子,声音轻淡,恍若叹息。
“不是他。”
江澄猝地瞠大了眼。
他在说什么?
4
“你们两个在搞什么?”
蓝湛走后,魏无羡打量了一下江澄的脸色,人生难得有一次如此接近真相。
“江澄,蓝湛那家伙,不会喜欢你吧?”
“……”
江澄怔了一下,想到道侣身上的炎阳疤痕和三十三道戒鞭痕,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会。”
5
蓝湛再次梦见江澄的蓝忘机,是在山阳大捷之后。
彩衣镇水色轻缓,一尾小船缓缓驶过。这次他没有附身,终于看清楚自己的样子。
三十多岁时的含光君,缄默稳重,眉眼依旧冷淡,却被世事历练得气势十足,他站在江澄身边,就仿佛代表了世上无法撼动的力量,山岳一般从容可靠。
周边有吴侬软语,河岸处飘来的歌声混在水声里,渺远悠长。
这场景熟悉得令他一怔。
他恍然明白了碧灵湖除祟归来时,船上的江澄在透过他看谁。
还能看谁呢?
他似乎从来都只能看见这一个人。
“吃枇杷吗?”
沿河多的是卖枇杷的小商贩,江澄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他语调难得的闲散,声音也如水色一般,透着几分柔和。
蓝湛察觉到蓝忘机低低望了他一眼。
男人眼底柔和,音线也莫名放缓,音色成熟。
“那便买一筐。”
这么喜欢?
江澄扫他一眼,“既然来了,那就多买几筐。”
“好。”
蓝忘机低低应一声。
梦境短暂吝啬。蓝湛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未亮,稀疏的夜色从帐外漏进来,蓝湛看着看着,突然捂脸苦笑了一声。
没有人比蓝湛更了解蓝湛。
那时候,蓝忘机眼里的柔和,不是因为彩衣镇,不是因为枇杷,更更不是因为莫须有的什么对魏无羡的喜欢,只是因为是江澄。
因为江澄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因为江澄说了,喜欢。
五
1
“蓝……”
称呼停在喉咙里,江澄望着一步步朝他走过来的人,愣在原地。
蓝忘机持着避尘剑,蓝白家服袖口撕裂,染着殷红,他从一地血色中走过来,步伐铿锵稳重,一身凛然,让人望之生畏。
一场大战结束,温氏的人横尸一地,年轻的江宗主站在尸体之中,紫电横陈,电光闪烁,执掌着磅礴灵力,也如利器般锐利。
蓝湛没有说话,来到他的面前,垂眼看他,然后伸手轻轻抹去了他颊上溅上的一点血迹。
他动作柔和,却在无形中透出一种压迫性的强势。
蓝忘机的强势。
江澄咬了咬牙,抬肘格开了他的手,抬步与他擦肩而过,往前方离开了。
2
魏无羡觉得江澄跟蓝湛两个人真的不对劲。
“师姐,你不觉得吗?”
江厌离笑着瞥他一眼。
经过多场战场厮杀,江家的大师兄已被淬炼得剑般锋锐,少年意气依旧凛然,却自有脊骨,从容洒然。
虽然有时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胡搅蛮缠地向亲近的人撒娇。
“蓝二公子喜欢阿澄吧。”
“什么?连师姐你都看出来了?!”
“呵。”
江厌离掩唇笑了,“这不是很明显吗?”
形影不离,嘘寒问暖,举手投足间隐隐透出来的强势和占有欲,明里暗里透露出来的亲昵和熟稔。
这不是喜欢吗?
“这样不好吗?”
“唔。”魏无羡撑着腮,闷闷应了一声。
“可是蓝湛那样的小古板……”
“呵,这是不一样的。”江厌离放下手里的莲藕,想了想,笑了,“阿爹和阿娘都不是什么古板的人,可是就是说不出对彼此的感情,我反而觉得,像蓝二公子这种做多于说的人,反而能够给阿澄更多的安全感。”
“是吗?”
魏无羡指尖轻轻弹了一下剑鞘,叹了口气。
“可是江澄他,也没表现出有多欢喜啊。”
3
“蓝湛。”
为他上药的手一顿,蹲在他面前的人低低应了一声。
江澄拧着眉,眉眼寡淡,强忍着他上完药后,就要抽回自己的手。
“我自己包扎。”
可是蓝湛稳稳箍住了他的手腕,抬眼看他一眼。那双琉璃眼里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只是一种冷淡的强势,气势冷利得像是在与什么置气。
江澄放弃了挣扎,垂下眼,任他的手指一圈圈蹭过他的皮肤,将雪白的纱布缠上他的伤口,熟练地打结。
气氛沉默得让人受不了,江澄一直忍到他包扎完,手一动就要再次抽回手,可是蹲在地上的人依旧稳稳把住不放。
“蓝忘机!”
“你在叫谁?”
男人声线冷冽。
江澄一怔。
气氛再次冷下来,一直到蓝湛站起身,弯身将他卷起的衣袖放下来。
“你不该再想着他。”
他话语沉沉,趁小江宗主愣怔的时候,嘴唇轻轻烙上他的眉心。
“你该看着我。”
“江澄。”
六
1
一场射日之征进行得轰轰烈烈,也结束得轰轰烈烈。
血色披诸一身,几大世家联手攻破不夜天城,因为江澄,这场征伐比前世进行得更加顺利,听闻温若寒的下场后,江澄已经累极,对此也毫无兴趣,任旗下人去城内搜寻战利品,他只执着三毒紫电,逆着人流慢慢走出灯火通明、厮杀喧嚣的不夜天城。
蓝湛站在台阶下等他。
夜火里,那一双琉璃色的眼睛映着光,清冽如水。
江澄慢慢走下石阶,紫电灵力散尽,重新在他的食指上蜷成戒指。
结束了。
他想让阿爹和阿娘活下来,就算互相怨怼,也该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
他想让阿姐能嫁给一直心仪的公子,给将来的那个桀骜小孩一个完整的家。
他想让魏无羡一直潇洒恣意,去大好山河里游山玩水,惩恶扬善。
他想让蓝忘机……
江澄站定在蓝湛身前,倾倒的身子被男人稳稳拥进怀里。
少年的怀抱已渐变宽厚,脊背挺拔,拥有了更厚重的力量,已能为心上人遮风挡雨。
“我累了。”
江澄的脸埋进他的颈窝,低声呢喃,好似呓语。
蓝湛吻了吻他的发顶,“睡吧。”
“那你呢?”
你想要什么?
蓝湛弯身将他横抱进怀里,江澄的侧脸枕上他的胸膛,睫毛垂落之前,听见低沉的声线轻轻落下来。
“我与你一同回去。”
2
江澄梦见蓝忘机。
十六岁的蓝忘机。
云深不知处山水明澈,春风很轻,他同魏无羡如寻常一般打闹,偶一回头,看见玉兰花树下站着的蓝二公子。
少年的云纹抹额在风里翩跹,阳光洒过花梢,明暗剪影里,他紧抿的嘴角似乎在笑,那双琉璃色的眼睛有着碎金光色,清冽温柔。
——怦然心动。
七
1
仙督是不可能当仙督的。
江澄坐在座位上,听下面一群人叽叽喳喳,听到最后,才懒洋洋地抬了一下眼,霎时止住了诸多话头。
“我觉得,泽芜君就很合适。”
蓝曦臣:“……”
2
宗主也是不可能当宗主的。
江澄站在堂下,在虞紫鸢和江枫眠吵完后,十分寻常地撂下一句。
“我觉得,魏无羡十分合适。”
魏无羡:“???”
3
江澄踏出莲花坞的大门,门外泼天阳光,灿烂清朗,蓝湛牵着两匹马,听见声音,抬眼朝他看过来。
江澄眯眼笑了。
怼人
一大早因为智障打扰大家很抱歉,tag过后删。
@口天ling雅典娜 宁可真是为了黑小江无所不用其极啊
[图片]
不是,魏无羡什么样心里没点ACD数吗?什么叫江澄撺掇他看画本买酒?怎么?合着魏无羡什么坏习惯都是江澄教的?合着魏无羡作死都怪江澄?怎么?江澄是魏无羡他爹吗教不好儿子就被你们黑?
小江:不,我没有这样的逆子谢谢。
[图片]
真的,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也能成为黑点,绝了,江澄当时去观音庙有时间给他弹琴吹箫?有时间让他用音律去破除金光瑶的弦音?长点脑子行不?江澄有工具吗绝了,事急从权不懂?算了智障确实不会懂。什么时候这个也能成为一个黑点了就莫名其妙...
一大早因为智障打扰大家很抱歉,tag过后删。
@口天ling雅典娜 宁可真是为了黑小江无所不用其极啊
不是,魏无羡什么样心里没点ACD数吗?什么叫江澄撺掇他看画本买酒?怎么?合着魏无羡什么坏习惯都是江澄教的?合着魏无羡作死都怪江澄?怎么?江澄是魏无羡他爹吗教不好儿子就被你们黑?
小江:不,我没有这样的逆子谢谢。
真的,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也能成为黑点,绝了,江澄当时去观音庙有时间给他弹琴吹箫?有时间让他用音律去破除金光瑶的弦音?长点脑子行不?江澄有工具吗绝了,事急从权不懂?算了智障确实不会懂。什么时候这个也能成为一个黑点了就莫名其妙。
宁真是当了表砸还立牌坊?这还不算怼?真的,小江和虞夫人要真是嫉妒成性,魏无羡能不能活到成年还两说 还能让他安安全全快快乐乐的在云梦长大?又一个把小江比作苏涉的,笑死,要江澄真是苏涉之徒早就弄死魏无羡了,还等他以后作天作地?笑了,一直跟江澄比的人究竟是谁?看个文就真不带脑子呗。我就想知道江澄到底做了什么了面目全非,虞紫鸢不喜魏婴不是很正常?怎么?你男朋友养前女友儿子比对亲儿子还要好你还得每天笑脸相迎?哪个名牌女德班毕业的?
江澄要是嫉妒,就不会因为救魏无羡而被温氏抓走,江澄要是嫉妒,就不会三番五次因为魏无羡低头向百家道歉,江澄要是嫉妒,就不会每回都帮魏无羡作天作地收拾烂摊子,不会努力设法去保他。
虞夫人要真是嫉妒成性,就不会让魏无羡安安全全长大,就不会让魏无羡整天抓鸡摸鱼日天日地,就不会在温氏点名要魏无羡好看的时候设法保住魏无羡。
但魏无羡做了什么?他从小就有意无意的炫耀自己天分高做什么都名列前排,江澄有嫉妒过他吗?江澄只是自己暗自努力,这要真是苏涉恐怕小时候魏无羡就被毒死了还跟少主称兄道弟?魏无羡还做了什么?玄武洞内他确实救人了,但是要不是江澄没日没夜缩短时间赶去救他他早完蛋了,如果江澄真嫉妒成性会没日没夜赶着救人?魏无羡还做了什么?在自己没能力的情况下以极端的方法救人,救人这还不够,还得讽刺温晁几句,得,你是讽刺了,也把温晁的仇恨值拉满了,导致成为了江家灭门导火索之一。
再后来,射日之征之后,魏无羡更是特立独行,大张旗鼓救温氏余孽,做什么都没和江澄商量。更是在百家面前放言“你以为江澄在这里我就不敢了吗??笑了,他这是把自己当成谁了?让自己的走狗大开杀戒导致百家问上门来时江澄还一脸懵,就算是这样,江澄也没有把魏无羡交出去,而是说有什么条件都能满足。江澄对魏无羡还不够好??
但魏无羡呢?“不必保我,弃了吧。”
得,江澄一颗真心完全喂了狗。
直到重生回来更是变本加厉,直接骂金凌有娘生没娘养,整得好像魏无羡有娘养一样。 祠堂已经提过无数遍了,魏无羡自认为不是江家的人了,但他凭什么去祠堂?行,去了祠堂为什么在灵位面前吐槽虞夫人?吐槽虞夫人江澄不该骂他吗?扯到家主之位的到底是谁心里没点ACD数?是魏婴吧?在祠堂打伤人家儿子还觉得自己无比正确?
说真的,就算是苏涉,都要比魏无羡好很多,至少苏涉懂得感恩,对拉他一把的金光瑶都无条件忠诚,而魏无羡真就是一头白眼狼,养不熟还反咬一口那种,江家养育之恩直接一句轻飘飘还了也不看看自己还得起么?
讨厌江澄还打江澄tag宁什么心态?真当江粉都没脾气是吗?光明正大的黑江还说自己没黑?当了表砸还想着立牌坊说的就是宁吧?有种别拉黑啊,出来对线啊,敢在黑小江的前提下打小江tag不敢出来对线了吗?你也知道魏无羡什么德行不敢对线是吧?既然知道你家主子什么德行你这当狗的又何必在别人家里吐垃圾?吐完垃圾还想让别人不骂你?这是异想天开吧?
【云梦姑苏联袂贺春晚/戌时】落梅酥
预警:
湛澄only
ooc
私设
我流蓝湛、我流澄哥、我流江家
以上没问题的话:
窗外青冥乍现,一点晨光隔着薄薄云霭将透未透,远处梆子响起第一声的时候,蓝湛准时睁开双眼。
下一刻他觉得哪里不对,一只胳膊架在他的胸口,他的腿以一个绝对有违蓝氏礼仪的姿势横在另一个人的腰上。
他猛然坐起,胸口的胳膊应声而落,蓝湛转头,想要看看是谁胆敢入他净室,入目却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半大的少年往被子里拱了拱,哼唧两声,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蓝湛震惊了,整个云深不知处还有人敢堂而皇之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净室,在他的床上酣然入睡,礼法何在,家规何在?
他气的发抖,默念...
预警:
湛澄only
ooc
私设
我流蓝湛、我流澄哥、我流江家
以上没问题的话:
窗外青冥乍现,一点晨光隔着薄薄云霭将透未透,远处梆子响起第一声的时候,蓝湛准时睁开双眼。
下一刻他觉得哪里不对,一只胳膊架在他的胸口,他的腿以一个绝对有违蓝氏礼仪的姿势横在另一个人的腰上。
他猛然坐起,胸口的胳膊应声而落,蓝湛转头,想要看看是谁胆敢入他净室,入目却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半大的少年往被子里拱了拱,哼唧两声,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蓝湛震惊了,整个云深不知处还有人敢堂而皇之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净室,在他的床上酣然入睡,礼法何在,家规何在?
他气的发抖,默念家规让自己冷静下来,愤然掀开被子。
“魏无羡你找死啊!不睡滚出去!”晨风微冷,蜷在被子里的少年被吹的一个激灵,闭眼摸起一个枕头就朝他扔了过来,声音带着困意,拖着尾音,却依然凶狠。
魏无羡?蓝湛一愣,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云梦首徒,世家概论在蓝氏课业中也是重中之重,蓝湛自然熟稔,让他疑惑的是,为何这个少年会叫他魏无羡。
后知后觉的违和感升腾起来,他这才发现,四周景色布置和自己的卧房并不相同,檀木桌案换成了黄花梨,白色的帷幔变成了紫色的绢纱,窗边竹帘清脆,往外望去是一片接天的亭亭荷塘。
蓝湛猛然回头,找到置在角落的盆架,上面一面不大的铜镜,走上前,铜镜里面映出了他的面容,尽管他不知道云梦收徒魏无羡长得如何,但他知道,镜中的人绝不是他自己。
该说不愧是蓝家的得意弟子,一炷香后,蓝湛已经定下心神,魂魄与肉体存在密不可分的联系,尽管如今不明缘由桃代李僵,但只要自己肉体安然,这等情况必不会持久,只要静待一段时日,自然会拨乱反正,回到自己身体中。
如此安下思绪,蓝湛终于有余力环顾四周,房间宽敞却杂乱,七零八落不知道用途的小玩意洒在桌上地上,衣服胡乱搭在椅背,桌上摆着吃到一半的点心和一个酒壶,蓝湛不由自主的皱眉,略过视线,落在墙边的书架上。
多年的习惯使然,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将堆得乱七八糟的书案清出一块地方,就着晨曦认认真真读了起来。
全赖魏婴早上那一通折腾,江澄回笼觉睡得颇不安生,翻来覆去一个时辰,终于迷迷糊糊坐了起来,然后就看到一个端正坐在桌边读书的魏婴。
江澄觉得自己还没睡醒,于是他继续躺了回去。
一刻钟后他又坐起来,魏婴还在桌边读书。
江澄一瞬间清醒过来,张了张嘴,颤巍巍的问,“你疯了?”
魏婴回头,皱眉看他,“怎起这般晚?”
江澄瞪目结舌,看看外面天色,再看看魏婴,揉揉眼睛,“我比平日早起半个时辰呢!”辩完又觉得不对,“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蓝湛抿唇,觉得自己概念里的早和面前人口中的早不是一个定义。
但既在他人躯壳之中,他也当尽职尽责扮演云梦大师兄的角色,对于这个角色,他也是思考过,尽可参详兄长,毕竟在他眼中,兄长对同门向来尽职尽责,关切爱护,是大师兄的典范。
这么想来,他合上手中书册,模仿着兄长的语气尽力和颜悦色道,“尽快起吧,到早膳时候了。”
床上坐着的江澄眨眨眼睛,表情像是活见鬼,“早饭还有半个时辰呢!”
他慢吞吞爬起来,瞅了两眼魏婴的神色,见他皱着眉头满脸不敢苟同,猜测道,“你饿了?桌上还有几块莲子糕,你昨天不是说要留着早上吃么?”
此时蓝湛满脑子都是,这云梦什么作息啊?辰时才爬起来,还有半个时辰才用早膳,如何早课?上午课业不也耽搁了吗?
江澄往身上扒拉完衣服,又对着镜子给自己扎小辫,细细一根三股辫,盘在发髻里,他打了个哈欠,嘴上还在抱怨,“昨天睡得这么晚,大早上还要折腾人,魏无羡我看你是讨打。”
蓝湛不语,心想这人对着师兄嘴上没遮没拦丝毫不敬,让人不喜。
辰时原是蓝氏早膳时候,如今到了江氏,还得再等半个时辰,习惯了的作息出现偏差,从小的教养又告诉蓝湛非餐不食,忍了半天,肚子咕噜一声,饿了。
这算是一等一失礼的行为,蓝湛立刻面上通红,还没等他想出怎么解释,唇边一甜,糯粉的点心被塞到嘴边,江澄一手端着盘子,另一手自然而然的将点心递给他,“吃啊,姐姐特意给你留的。”
蓝湛眼神闪了闪,微微张口,软绵的甜味含在嘴里,又一点一点化开,他鬼使神差的就着江澄的手吃完了一整个莲子糕,看到江澄抽回指尖舔了舔上面的碎屑,冲他挑眉,“好吃吧?”
窗外阳光照了进来,落在蓝湛脸上,光线太热了,蓝湛心想,照的他的脸也跟着烫了起来。
点心吃完,江澄自然的拍拍手站起身,踱道桌边,“你一大早不睡觉看什么书呢?别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语音嘎然而止,桌上摊着的是再正经不过的一本《五蠹》,江澄黑着脸翻了几页,又看看下面确实没藏着坊间话本,嘟囔道,“还没学到这儿……”
他念的声音极小,蓝湛却听到了,一时又想起兄长无微不至教导自己的样子,于是道,“我习过,若有不懂可以教你。”
他自觉态度温和,没有兄长十成也能学个七分,没想到江澄一下拉了脸,“就你有本事!抓鸡逗兔一个不落,还有功夫学这些东西!”
蓝湛莫名其妙,一时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一时又闹不明白怎么就生气了,他不回答,江澄也不理他,剑拔弩张片刻,还是江澄气鼓鼓的套上外衣,扯他一把,“走了,不是肚子饿了要吃饭吗!”
江氏早饭也与蓝氏大不相同,一碟碟红辣辣的辣椒花生、泡椒萝卜,连包子里的肉馅都添了辣椒面,蓝湛含泪硬吞一个,忍着火辣辣的胃,只敢老实喝面前的白粥。
江澄往他面前推了一碟炸春卷,肉眼可见里面拌着的辣椒丝,“哝,你爱吃的。”
食不言,蓝湛摇了摇头。
江澄挑眉,“怎么了?”他打量蓝湛两眼,径自得出结论,“昨天晚上让你乱吃宵夜,肚子疼了吧?”
语毕也不管蓝湛反应,一筷子夹走那根春卷,往自己面前飘着辣油的蘸料里裹了一圈,塞进嘴里。
蓝湛看着,只觉得胃真有点疼了。
过于丰盛和吵闹的早饭过后,江澄带蓝湛来到校场,手中佩剑比自己那柄稍轻,剑也偏薄,但好在身体灵力相合,控制起来并无难度,校场上稀稀落落的弟子们看到蓝湛出现,一个个瞪大双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今天大师兄竟然准时来了?”
这魏无羡在江氏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蓝湛匪夷所思。
在边上看了一会,蓝湛发现,魏无羡大约确实不常参与习剑,一应都是江澄安排着弟子们摆阵喂招,今天练的是九转剑阵,不是什么江氏独门,倒是修仙界常见一门基础剑阵,蓝氏弟子也有修习。
蓝湛在侧默默观察片刻,觉出几处不对来,许是江氏弟子都太有个性,每到剑阵变招总显得滞涩,应接不够流畅,他沉眉,思索片刻,便将想法说了出来。
刚开始他还担心江澄又像早上一般突然生气,对方却只是看他一眼,转而同剑阵中的弟子们道,“没听见魏婴说的吗?都注意点,再来一次。”
远处渔歌响起,更漏落到巳时,蓝湛下意识停下动作,江澄注意到他,也跟着停下,“怎么了?”
云深该入早课了,蓝湛想说,却又无法开口,最终只摇了摇头,重新拾起剑来,“没什么。”
剑阵摆过,又要喂招,江澄一一点了师弟们对战,最终抽出佩剑,肃然面向蓝湛,“你跟我来。”
闻言原先对招的弟子们全停了,一圈一圈的围过来,没什么芥蒂的一边喊着大师兄加油,一边喊着二师兄上啊!
蓝湛没遇过这等阵仗,略略皱眉,江澄紧盯着他,板着脸,大有但凡他不答应就要拔剑硬上的气势,蓝湛想了想,还是抽出剑来。
不是他的佩剑,过于轻灵的剑锋也不合他的剑路,何况不好使出蓝氏剑法,但本身技巧还在,原主的灵力也确实胜过江澄几分,你来我往百余招后,江澄还是败下阵来。
江澄一张脸绷得死紧,牙齿在唇上咬了又咬,沉声道句散了,不看蓝湛一眼,拔腿而去。
小师弟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望向蓝湛,眼巴巴地,“哎,大师兄你不去看看?”
蓝湛莫名其妙,比试输赢实属正常,这人输了就跑也太小鸡肚肠,自己干嘛就非得跟去不可?
想是这么想,无奈两人住一个房间,就算换衣服,也免不了跨进门去直面一张黑脸。
蓝湛自觉没错,也便不理睬江澄不虞的脸色,江澄更不搭理他,互相当彼此一段时间的空气之后,江澄喂了他一声,“你今天出招怎么这么奇怪!”他说,皱着眉头,“你灵力又涨了?”
灵力涨没涨蓝湛还真不好说,出招也拿不准原主什么路数,但调用灵力的方式或许确实与原先不同。
他避重就轻,回答道,“通常灵力调用以气海入神厥,流经任脉入厥阴方能催入灵剑,今日比试,我以冲脉流转,太阳、少阴、阳明三脉化灵,是以灵力催生不绝,运剑事半功倍。”
江澄听着,若有所思,半晌哼了一声,闷闷道了句,“知道了。”
他闷头坐在椅子上,背对着蓝湛,拔出剑试了试,有些别扭,蓝湛看着他,想要出言提醒,又觉得他背对自己也是明确拒绝,何苦自讨没趣,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说,窗外便钻出一个头来,一个师弟笑眯眯的叫他,“大师兄、二师兄,咱们射纸鸢去呀?”
胡闹,蓝湛心想,正要斥他们不务正业,师弟下一句话把他堵回原处,“大师兄昨天还夸口自个的新纸鸢飞的最高,今天可要让我们见识见识。”
蓝湛脑子里再次冒出疑问,这魏无羡在江氏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正在他拿不准要不要答应的时候,江澄已经从后面走过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两个扎得整整齐齐的纸鸢,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走啊。”
怎么连江澄都要去?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云梦后山,师弟们一个个跃跃欲试,手中扯着丝线悬着纸鸢越飞越高,等到松了手,一个个纸扎的妖兽邪崇便腾空而去,眨眼间只有米粒大小了。
蓝湛没搞过这个,试了几次,要么风向不对,要么线拉太近,纸鸢呼啦啦一下飞上去,摇摇晃晃又掉下来,江澄自个的纸鸢已经飞上去了,手上绳子还没松,见状将线结交给他,接过蓝湛手里的风筝,“想什么呢?连个纸鸢都飞不上去。”嘴上说着,手里却熟练的牵着绳结腾了几下,纸鸢迎风展翅而上,江澄抬头眯眼看着,唇边露出笑意,将手里的线递给蓝湛,道,“学着点。”
蓝湛眼神微闪,别过视线,接下引线,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同时松手,正巧一阵风吹过,纸鸢拔高仗许,一下越过众人,越飞越远。
六师弟当先挽弓,嗖地一声,一只纸鸢坠下。
其他师弟也纷纷抽箭,天上纸鸢越来越少,蓝湛看着众人动作,懂了游戏规则,他估算着自己的射程,将箭羽扣在指尖。
旁边江澄问他,“还不出箭?”
还没到时候,他摇了摇头。
江澄啧了一声,手指一松,箭矢飞过,属于他的纸鸢坠了下来。
又过一息,蓝湛这才出手,弓弦拉满,宛如满月,弦震箭矢破风而出,空气嗡鸣,远处纸鸢一颤,轻飘飘落了下来。
“大师兄厉害!”师弟们欢呼起来,江澄抿了抿唇,哼了一声。
师弟们张罗着去捡纸鸢,蓝湛往边上看去,江澄正垂着双目,手拿佩剑比划,似乎还在琢磨灵力运行的方位,口中念念有词。
这人什么都好,蓝湛心想,就是太过争强,心胸狭隘。
午饭时候,蓝湛终于见到了众人心心念念的师姐,温柔顺婉的模样,用小托盘给师兄弟们一人盛上一碗莲子羹,送到他与江澄面前时,江厌离停了停,笑道,“听阿娘说,晚饭时候父亲就会回来。”
“真的?”蓝湛看到江澄的眸子亮了亮,江厌离重重点头,“是啊!”
用过午膳,江澄充耳不闻师弟们的呼唤,拉着蓝湛就往房里钻,“魏婴。”他唤,蓝湛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
江澄没有看见,自顾自抽出佩剑,“我演一遍,你看看。”
这一刻他又似乎满不在意上午那出别扭了,蓝湛心里奇怪,却也凝神看他练剑,指过几处错漏,找到几分为人师兄的感觉来。
在云深时,他总是独自一人练剑的,他修为高出同龄弟子,共同修习几次,叔父便免了他与其他弟子共练,转而单独教习,剑法练过一套又一套,却只有兄长有空时候才会陪他切磋喂招,兄长已经入世,族务繁忙,难得空闲,也因为修为强过他而指点居多,今天能有江澄对剑,他其实是高兴的。
于是教导江澄运行灵力时自然更加细致,江澄学的很快,没多久就摸到窍门,灵力运转,剑招变化更为迅捷流畅,发力也愈加精准,看着江澄一套剑招行的越来越顺,蓝湛也同样感到了些成就感,恍然间他心想,若是兄长与自己年岁更近,像是江澄和魏婴这样相处,也很好。
收剑的时候江澄出了层薄汗,但是灵力流转已经使得熟练,便是临时变招也能很好应对,他草草梳洗,换过一套衣服,视线落在窗前桌案上,又一把拉过蓝湛,“早上你看的《五蠹》,看到哪儿了?”
“都看完了。”蓝湛回答。
江澄拧眉,啧了一声,指向书架,“你还偷偷看过哪些?”
怎么能说偷偷呢,蓝湛心想,还是老实一一指道,“这本,这两本,这本,还有这几本。”
江澄咋舌,“你都看完了?”
蓝湛摇头,“没看,剩下都看过了。”
一阵沉默之后,江澄靠了一声。
“你一天二十四个时辰吗?!”他跳脚,“摸鱼抓鸟你哪个拉下了?还有时间看书研究灵脉?你魏无羡天上文曲星托生的吗?梦游完成课业?”
蓝湛阖唇不语,在云深时他一天至少三个时辰待在藏书阁内,其中书册不说尽览,也阅了十之六七,江澄卧房这一书架,确实不怎么够看。
他还奇怪江澄怎么突然在意起这些,对方已经从书架上抽出几本出来,“最近课业讲到这里,《仙门族录》、《玄黄解明》、《易研新语》……”他摊了五六本书堆在案上匆匆翻看起来。
蓝湛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跟着挑出一本没看过的书册,坐在边上细细研读起来。
过了会,边上人捅捅他,“魏婴,这句何解。”
蓝湛看过去,是一句略晦涩的古语引文,当初他也请教过叔父,如今回想着叔父的注解,转述给江澄,江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又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颇为古怪的看了他好几眼。
一下午过的很快,江澄拒绝了师弟们去莲花湖上泛舟的邀请,拉着蓝湛闷头待在书房,好在蓝湛也不好动,两人各自静默读书,到叫蓝湛找回几分云深藏书阁的怡然自洽。
直到傍晚时候,江澄才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迫切来,衣服整过几次,看过的书册又翻一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铃铛的流苏,直到酉时,拉住蓝湛,短促道,“吃饭去了。”
蓝湛觉得他的架势不是要去吃饭,更像是年末宗门考评。
厅堂里不像中午密密麻麻的列满弟子坐席,只摆了简单五张小案,江澄拉着蓝湛坐下,不一会虞紫鸢推门进来。
江澄起身道,“阿娘。”
蓝湛一时拿不准主意,想了想,跟着叫道,“师娘。”
虞紫鸢一怔,皱眉瞪他一眼,“乱叫什么!”
蓝湛动作一顿,心想,叫错了。
好在虞紫鸢并未细究,错过他几步走上主坐,没多久江厌离也进来,温软笑道,“爹爹回来,我让小厨房多蒸几道糕点。”
虞紫鸢冷哼一声,“他在外面吃的够好,哪还用你费心。”
直到饭菜染了薄凉,江枫眠才匆匆而归,蓝湛抬眼去看,云梦江氏的宗主,他曾在云深清谈会见过一次,此时覆着晚间凉意归来,踏入厅内见几人桌上碗筷未动,便宽和笑道,“你们先用就是,不必等我。”
虞夫人道,“我自让他们先吃,偏要候着你来。”
江枫眠笑笑,落在座上,示意他们,“都用吧。”
虞紫鸢过于尖锐的性格让蓝湛悄悄蹩眉,他身边没有这样强势的女子,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见江枫眠也避其锋芒,不由想到,江澄性格如此,怕是也随其母居多。
江家席上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江枫眠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这次夜猎,虞紫鸢少有几句谈及世家格局,三个孩子便只听着。
吃到一半,江枫眠看向蓝湛,“阿婴怎么今天这般安静?”
蓝湛抿唇,不知该接什么话,摇了摇头,他面前摆着两盘没加辣椒的蔬菜,是刚才江澄递过来的,顺手替他拨去一半辣椒炒鸡。
魏婴乱七八糟的花样最多,江枫眠也未放在心上,说过夜猎,又谈起几大宗门,提及明年就要安排江澄和魏婴就要去云深求学的事。
“我前些日子途径姑苏,未去云深,到路过北面赵氏的属地。”江眠枫夹了口菜,随口说道,“赵氏宗主好客,邀我赴宴,席间谈及研习术法,当场结印,点茶为酒,化粟米成肉糜,”他看向江澄和蓝湛二人,“你们以为如何?”
蓝湛感到身边的人明显愣了一下,身子僵了僵,又故作自然放松下来,思索着开口,“从未听过有如此点化之法,但灵力蕴含五行,五行化生万物,未必没有可能,或许赵氏能以灵力引动茶米五行构成,从而转成他物……”他顿了顿,似乎连自己也无法说服,抿起双唇,不再开口。
江枫眠未说好与不好,只转头面向蓝湛,“阿婴你怎么看?”
江澄也同样抬眼望过来,赵氏地处姑苏,是蓝氏附属宗族,他家心法蓝湛从前到真听闻不少,“五行生成万物无可更改,赵氏灵术向来以惑敌致胜,想来当是障眼法。”
江枫眠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答得不错,看来阿婴不光拘泥书册,对各族杂闻也有所涉猎。”
身边之人动了动,蓝湛视线扫过,见他低了低脑袋,手指扣在膝盖上,揪紧了衣服的下摆。
心下微动,蓝湛张开口,正要说些什么,主位上啪地一声,虞紫鸢将筷子磕在桌上。
“想来若是阿澄读了闲书杂书,到你嘴里便是不务正业了,到底比不上别人,横竖长短,怎么看都是一个好字!”
“三娘子!”江枫眠皱眉,“你这说的什么话!”
“我说半个错处了吗?”虞紫鸢不甘示弱,反问道,“十天半月不见,回来不见关心儿子半句,上来便夸外人,你这个爹当得好啊!”
江枫眠沉下面色,“我也没说阿澄不是。”
“那可不!提也未提半句是非,我怕是江宗主贵人事忙,忘了自个还有一个儿子!”
“虞紫鸢!”江枫眠怒道,“你休要无事生非!”
虞夫人索性拍案而起,冷道,“你做出的事还怕别人说吗!”
场面实在有点失控,蓝湛少有的感到无措,蓝氏藏书阁几千本书,没一个教过怎么在夫妻吵架时候圆场。
他下意识去看边上,江澄明显也露出紧张不安的表情,他撑着桌子,微微抬起上身,叫了一声,“阿娘!”
“叫什么叫!”虞紫鸢瞪他一眼,转移炮火,“答题答不过别人,如今还要拦着我给你出头?有什么用!”
江澄一下面上刷白,咬着唇不再发一语,蓝湛下意识觉得不该这样,他想了想,伸出手去,在桌案的掩盖下拽了拽江澄的袖子。
江澄没理他。
江澄不再开口,江枫眠也沉着脸色不欲多做争辩,虞紫鸢哼出一声,黑着脸甩袖离去。
殿中一时寂静,空气宛若凝固,半晌,江枫眠叹了口气,淡道,“行了,继续吃吧。”
几人这才重新动筷,江枫眠遂又零碎讲了些夜猎时的见闻,蓝湛不知如何应对,江澄也不复先前,只有江厌离附和几句,才不致冷场。
回到房内,江澄依然一言不发,抬眼见书桌上堆着下午看的书册,泄愤似的气势汹汹一股脑推到一边。
门被敲响三声,江厌离探进一个头来,“父亲从姑苏带回来的点心,拿给你们。”
她笑着摸了摸蓝湛的脑袋,又去哄江澄,“父亲惦记着你呢,怕你们晚饭没吃饱,特地让我送来的。”
江澄从鼻子里嗯出一声,伸手从盘子里拿过一个印着梅花的酥饼,“我没生父亲的气。”他小声说。
江厌离拍了拍他的手,“姐姐晓得,父亲肯定是在意你的。”她柔和的笑道,又冲蓝湛招了招手,拿过一个点心塞进他的手里,“好啦,那你们吃好也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啦。”
门扉轻轻阖上,蓝湛看着手中的点心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自小养成日落不食的规矩占了上风,他伸手将酥饼放回原处,打算明天再吃。
边上江澄也放下了手中的酥饼,两个酥饼摆在一处,江澄那个上面有一块月牙般的缺口。
蓝湛皱眉,这人怎么能将吃到一半的东西丢回原处!
还未出口责难,江澄已经开口,“你吃吧,胡麻椒盐的。”声音沉沉的,听着情绪不高。
蓝湛想说你都咬过怎么还让别人吃,却最终也没开口,两个人各自沉默着,亥时未至,良好习惯的蓝湛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就寝,江澄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梆子准时敲过,困意涌上,迷迷糊糊的时候,蓝湛听到江澄闷闷的声音,“胡麻椒盐是你喜欢的味道,我喜欢松子莲蓉……”漫长的沉默,更为低沉压抑的嗓音几乎是在蓝湛梦里响起,“……父亲从来不记得。”
薄雾透出第一缕晨曦的时候,蓝湛准时睁开双眼,映入眼中的是古朴的檀木床顶和白色床帷,竹叶松枝的淡雅香气混在清晨微凉的风中送入室内,蓝湛想,我回来了。
昨夜迷迷糊糊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突然双眼微睁,想通了其中关节,少年看似莫名其妙的言行都串成了线,将其联通的,是幼子渴求认同的期盼。
因为不甘失败而困于胜负锱铢必究,因为想得到赞赏而放下不甘虚心求教,从朝霞到日暮,少年的嬉笑怒骂像是一幅幅画,在他脑海中展开卷轴,蓝湛伸手按了按胸口,感到了之前从未体会过的,心疼。
不要紧,他告诉自己,一年后就能见面了。
云深不知处建于山上,山门石阶漫长,意为求学道路困苦如攀天梯,两侧规训石上刻着三千条家规,化意摒弃外物,克己复礼,照见本性,方得证道。
魏婴难得起了大早,一路打着哈欠爬楼梯,同江澄抱怨蓝氏没事找事就会折腾人,江澄懒得理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着,拾级而上。
前方其他宗门的弟子已经陆续到达,蓝氏派人在山门外迎接,清点名册,接待安排。
距离越来越近,江澄看见了门外为首的那人,白衣若雪,长发如墨,此时微微侧脸,面上皎月玉润,俊的不似凡人,琉璃色的眼睛稍抬,望向这边,江澄没来由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魏婴悄悄撞了他一下,“不得了啊,这云深不知处什么风水,养出的人都这么好模样啊?”
江澄瞪他一眼,几步上前作礼,“云梦江氏,江晚吟,前来求学。”
那人却没有回应,江澄疑惑抬头,只见素白的手掌托着一方油纸包,递到他的面前。
江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不知该不该接,还在迟疑,那人已经开口,“落梅酥,松子莲蓉馅的。”
手掌往前伸了伸,将裹着热气的油纸包送到他的手边,清冷嗓音在耳侧响起,莫名令人觉出几分缱绻,“我记得。”
-----------------end---------------------------------
新年快乐!!!!!
新年大家都要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