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毛茸茸大作战(2)
换了新标题,但是故事仍然简单淳朴
2.
安置这些宠物花了比想象中更久的时间。
王杰希这人看起来还不错,蛮和气的,他是一个真正的毛茸茸爱好者和一个真正的忍人,他的宠物庄园有几十只猫和几十只狗还有各种奇怪的爬宠和仓鼠兔子鹦鹉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两只比格犬正在werwer地怪叫。
“你心态真好。”黄少天自来熟,忍不住对王杰希竖起大拇指。
天都黑了喻黄两位实习民警还在埋头苦干,主要原因是王杰希虽然心善,但是也没有善到让他们两个先走自己善后的程度,他们要给这些宠物们依次登记编号并简单检查,然后动手使用轻便的简易建筑材料给宠物们搭窝,最后将宠物和食盆水碗一起......
换了新标题,但是故事仍然简单淳朴
2.
安置这些宠物花了比想象中更久的时间。
王杰希这人看起来还不错,蛮和气的,他是一个真正的毛茸茸爱好者和一个真正的忍人,他的宠物庄园有几十只猫和几十只狗还有各种奇怪的爬宠和仓鼠兔子鹦鹉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两只比格犬正在werwer地怪叫。
“你心态真好。”黄少天自来熟,忍不住对王杰希竖起大拇指。
天都黑了喻黄两位实习民警还在埋头苦干,主要原因是王杰希虽然心善,但是也没有善到让他们两个先走自己善后的程度,他们要给这些宠物们依次登记编号并简单检查,然后动手使用轻便的简易建筑材料给宠物们搭窝,最后将宠物和食盆水碗一起放进去。
别的还好,太饿了!黄少天从一群猫中钻出来,刚想去和喻文州商量一下,正好见到喻文州提着外卖走过来。
“我点了外卖,不太知道你的口味,点了一些轻食,”喻文州说,“不介意吧?”
轻食好,轻食可以自己加调味料。作为哨兵的一大苦楚就是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味觉过度发达导致吃什么都觉得味道太重,这是出了塔之后他最烦恼的事情。
由于已经确定喻文州看不到黄小毛,黄少天肆无忌惮了起来,他背过身手动指挥黄小毛去他刚搭好的猫窝里找点吃的。
黄小毛看了一眼好小的猫食碗,摊开双爪,面露难色,大意就是这也太少了吧!
“吃,你先吃,吃完了再说。”黄少天小声道。
说完他大手一挥,去和喻文州坐在一块吃饭去了。
宠物庄园在郊区,夜晚星星很亮,倒是挺适合闲聊。
“这么多被偷的宠物,难以想象我的……”黄少天想了想怎么措辞,“我家的大猫丢了,我得气成什么样。”
被剥夺真实身份的黄小毛在远处打了个喷嚏,它看着眼前一群同样嗷嗷待哺的宠物猫,无奈地选择了退让一步,让真正的猫先吃上饭。
“你有宠物?”
黄少天指了指深色T恤上的毛:“有啊,狂掉毛那种大猫。你没有吗?看你今天也是正义感爆棚,以为你也有呢。”
喻文州似笑非笑:“嗯,我也有,不过我的是一只兔子。”
“兔子很可爱啊!”黄少天感慨,“毛茸茸的都可爱。”
吃过饭继续打工,全部弄完已经很晚了,黄少天眼睁睁看着这个宠物庄园里面人住的房间都熄灯了,这意味着王杰希根本不在乎他们两个的劳作,自顾自地去睡觉了。
但是两只比格犬正在院子里引吭高歌。
黄少天忍不住感慨:“他的听力真的没有问题吗?我听了一晚上头都有点晕了。”
头晕不光是听比格尖叫,还有个原因是他随身携带的12小时续航的白噪音设备已经没电了,于是这附近对一个年轻的哨兵来说有点太吵了。每个哨兵的感官过载表现都不太一样,黄少天尤其不一样,他感官过载就像喝醉了,会经历微醺——我没喝多——狂睡深渊的三个阶段,现在他的状态就很适合去代言RIO,开始微醺了。
于是喻文州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就看到黄少天一脸陶醉地在摸一只兔子。
“好好摸啊,怎么会比猫的毛还好摸?怎么会这么软?这么好rua?天啊你好可爱……”黄少天摸着垂耳兔陷入微醺的自言自语,“黄小毛要是有你这么软的毛就好了,它的毛只是看上去顺滑,实际上有点扎手……”
黄少天很幸福,但是兔子却不觉得——喻小白的兔生从未有人如此肆无忌惮地把它像个球一样托在手里把玩,太屈辱了!
喻小白龇牙咧嘴的看向喻文州,喻文州摇摇头——于是喻小白龇牙咧嘴地忍了。
“走了,黄警官,”喻文州走过去,“都弄好了。”
黄警官微醺着抬头,眼神有点涣散:“嗯……话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很熟悉的味道……”
“没有。”喻文州想也不想地回答。
“真的吗?我闻到了,我鼻子很灵的,”黄少天皱眉,“不过说出来你也不知道,不是我闻到,是我感受到的,是向导,这附近有向导,而且是一个很厉害的向导。”
喻文州顿了一下:“……是吗?那真是稀有啊。”
黄少天突然发问:“你歧视哨兵和向导吗?”
“不,”喻文州摇头,顺便看了一眼因为被诟病毛不够软而郁郁寡欢的黄小毛,“我不歧视任何人和任何动物。”
“我们怎么回去?”黄少天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蹬三轮车吗?蹬回去都早上了。”
“我开车。”喻文州说。
“哪里来的车?”黄少天一脸茫然,但是手上还在狠狠揉捏着喻小白。这手感也太好了,好捏程度直逼上个周末小侄女拿来的那个什么玩具“捏捏”。
喻文州把喻小白解救下来,由于无法承认这是自己的精神体,只好假装是暂时寄存的宠物而扔到地上:“王杰希的。”
黄少天晕乎乎地坐上王杰希的车:“我真的感觉这附近有一个向导。”
喻文州侧过身给黄少天系上安全带,心想:没错就是我。
除了人之外,喻文州还安置了两只面面相觑的精神体,一人一兔一猞猁六目相对,又看了看黄少天,彼此间一切了然。喻文州打开车后座,黄小毛先跳上去,喻小白也跳上去,它在后座蹦来蹦去,最终选择了趴在黄小毛的头上。
黄小毛:“?”
黄少天坐在副驾驶已经快要睡着了,喻文州比了个手势:“嘘。”
摇下车窗夜风拂面——虽然这次交通工具升级了,但是这一天依然很魔幻。
黄少天第二天打着哈欠走进办公室,魏琛重重地咳了一声。
“黄少天,”魏琛招手,“过来。”
感官过载睡着了也不解乏,虽然回到家有24小时常开的白噪音设备让他休息了一会儿,不过现在还是很累,累到连黄小毛都没召唤。黄少天扒着所长办公室的门揉着眼睛不肯进去:“你叫我干什么?什么事情?”
“昨天喻文州送你回去的?”魏琛问。
“啊,是啊,”黄少天揉揉眼睛,“怎么了?”
“没事,”魏琛笑了一下,笑得很诡异却很开怀,“行了你干活去吧,去附近居委会都跑一遍,登记一下宠物失踪的情况,早点把它们都送回去。”
这老头笑得怪渗人的,黄少天很费解,扭过头就看到喻文州手里拿着材料走过来。
“早。”喻文州打招呼。
黄少天点点头,然后就看到喻文州手里拿着的正是辖区内各个居委会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魏所,材料我都整理了,”喻文州侧头看看黄少天,“等下我们就去一一走访排查。”
魏琛笑得更开坏了:“忙去吧,忙点好。”
黄少天疑惑:“?”
和喻文州的合作确实很顺利,这人的耐心相当好,在这一点上黄少天甘拜下风,一样的问题问了三四遍他就烦了,喻文州还能微笑回答仔细讲解,实在是个奇人。
但是黄少天还在想昨天晚上的怪事。
中午在快餐店吃饭的时候,黄少天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我真的感觉到昨天晚上我身边有一个向导,”黄少天皱眉,“这种感觉不会错。”
喻文州眼睛都不眨:“王杰希是向导。”
被开走了车无法出门买预定好的隔音设备的退役向导王杰希遥遥地打了个喷嚏。
“怪不得!”黄少天以拳砸掌,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我就说!不然他怎么能容忍那两只比格一天24小时地鬼叫,听说向导可以屏蔽声音的。”
喻文州笑了一下:“是可以,但是需要消耗精神力,整夜屏蔽估计要累死了。”
黄少天托腮:“那他真是大爱无疆啊。”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你好像对哨兵向导的身份很关心。”
黄少天愣了一下:“哈哈,好奇嘛。”
喻文州一边夹菜一边假装无意地问:“那你歧视哨兵和向导吗?”
快餐店的屏幕上在播午间新闻,主持人在介绍一种新的基因检测技术,在胎儿时期即可检测其未来是否会觉醒为哨兵/向导,这项技术未来将应用于临床场景,为新生儿家属提供新的选择。
黄少天咬着筷子听完了新闻:“这项技术出现得太晚了。”
喻文州察觉到黄少天的情绪变化,正准备岔开话题,没想到黄少天先开口了。
“话说我记得你说你家里有兔子?”
喻文州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昨天晚上黄少天是感官过载的情况下看到喻小白的,没认出来它是精神体很正常,而且喻文州平时也没有召唤精神体时刻待在身边的习惯,昨天是喻小白偷跑出来的。
黄少天还在回味昨天晚上的手感,两眼放光:“我能去你家摸一下兔子吗?”
喻文州:“……”
夜行晚海街(3-4)
3.
黄少天白天没事做,又看了一遍蓝雨季后赛的录像。
自由人体系几乎已经无可争议地走到了尽头,蓝雨第三赛季失去队长兼王牌选手,又放弃自由人体系,局面只会更加艰难。黄少天看录像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带入自己也在场上,想着想着就开始手痒,想要去打竞技场。
竞技场是1v1,节奏快,胜负也分得快,现在是暑假在线人数多,匹配起来非常流畅,对手一个接一个,他全神贯注地打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微信震动才回过神来。
是喻文州的消息,他上线了。
“哦哦哦马上就来。”黄少天回。
“我在看你打竞技场。”
“啊?”黄少天震惊了...
3.
黄少天白天没事做,又看了一遍蓝雨季后赛的录像。
自由人体系几乎已经无可争议地走到了尽头,蓝雨第三赛季失去队长兼王牌选手,又放弃自由人体系,局面只会更加艰难。黄少天看录像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带入自己也在场上,想着想着就开始手痒,想要去打竞技场。
竞技场是1v1,节奏快,胜负也分得快,现在是暑假在线人数多,匹配起来非常流畅,对手一个接一个,他全神贯注地打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微信震动才回过神来。
是喻文州的消息,他上线了。
“哦哦哦马上就来。”黄少天回。
“我在看你打竞技场。”
“啊?”黄少天震惊了一下,这才发现屏幕右上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头像,显示有好友正在观战。
“切磋一下?”
黄少天求之不得:“来!”
喻文州的小号属性太差,还没有趁手武器,于是换了个之前从青训带出来的账号卡,开了修正之后属性差距不大。黄少天好奇得很——喻文州实在是个怪胎,当时他和魏琛的三把比赛他都看了,结论就是他还是摸不准喻文州的打法和思路。
剑客物伤高节奏快,术士偏控制流,在竞技场本来就不公平,黄少天手速又快得离谱,风格激进,前两把都是不到一分钟就以剑客胜利而告终。但是等到第三把的时候,黄少天突然觉得喻文州的术士有点难缠了。
地图还是那个地图,简简单单竞技场,过于简单明了,看起来没有什么发挥空间,但是喻文州的术士节奏突然变得奇怪起来。明明应该早点下的技能,偏偏要卡0.5秒的延迟,而下一个在黄少天的预判里应该找准角度的技能,又比想象中的快了一点,黄少天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手上的技能也变得犹豫起来,几个技能过后节奏乱了一下,想用的技能冷却还没好,立刻被喻文州操作的术士抓住了空档。
束缚术!
技能流职业一旦控住对手,就可以施展一整套的瞬间高爆发,只不过控制技能一过就断档,喻文州虽然这一波打了不少伤害,但是前期和黄少天血量差距有些大,最终还是输了。
“你打得很好。”喻文州的评价也是发自肺腑。
“刚刚那是什么原理!”黄少天很兴奋地问。
喻文州思考了一下:“其实没什么原理,就是用一些技能的延迟或者快速连接,让对手自己打乱自己的节奏……”
“等一下,”黄少天反应过来,“你这么快就看懂我的节奏了?”
“也没有很快吧,”喻文州想了想,“我观察你有一段时间了。”
哎呀,这话我爱听,黄少天心花小小怒放一下。
竞技场有很多不同地图,两个人又换了几个图打,虽然喻文州输多胜少,但是每一局都给黄少天制造了不小的麻烦,两个人一边讨论一边打,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本来想去三区接那个任务的,”黄少天也困了,打了个哈欠,“那个任务送限定挂件,今天截止。”
“你想要么?”
“限定的啊,想要,”黄少天想了想,“算了再说吧,换区怪麻烦的。”
“不麻烦,”喻文州试探性地问,“困了?”
“还行,去吗?”黄少天有点不确定。
“去。”
深夜新区依然热闹,几乎还算是白板的三无术士和装备穿搭随意的剑客并肩走在荣耀大陆上,从一个村庄跑到另一个村庄为NPC送信,在路上合力打死一天要死上几千遍的任务野怪,观看漫长的过场动画,最后获得了一块没有任何加成的玉牌。
“挺好看的。”喻文州点评黄少天,这个玉牌是武侠风的,和游戏里的剑客风格很搭。
“好像不大匹配呢。”黄少天观察喻文州,看来方锐说得没错。
“我感觉挺好的。”
“后续还有任务呢,要不要去看看?”黄少天困意全无——太神奇了,他之前也没发现自己怎么对任务这么感兴趣。
“走。”
“下周就要回青训报到了。”黄少天突然提起。
去年是蓝雨的第一届青训营,为期一年的青训结束,已经有不少人选择了离开。第二届除了留下来的学员之外还会有新的学员加入,一切又是崭新的。
“嗯。”有点摸不准黄少天要说什么,喻文州只能嗯一声。
“要换新宿舍了,”黄少天声音突然软下来,说话像含在喉咙一样,“我在想……就是吧……”
“要试试住一起么?”
“我就想说这个!”
“好啊。”
“这次一定早点去选个靠边的宿舍……”
荣耀大陆上的黄昏是渲染过的暖黄色调,在夕阳下反着光的河水沿着建模的河岸永无止境地向前流淌,这里的花永远都不会凋谢,NPC每天都在村庄和小镇里快乐地活着,剑客和术士并肩走过的每一寸土地无限地向未来延展着,一切平静而美好。
4.
青训要求是下午5点之前来报道就行,但是黄少天上午就来了。言出必行,他一定要一个心仪的宿舍。
去年他住在二楼楼梯边上,经常被魏琛和方世镜查寝的时候抓现行,被当成典型展示,并辅以痛心疾首的呼吁让大家千万不要学黄少天。当时青训营流传着著名的“黄少天悖论”,即在训练赛时黄少天是正面典型,平日生活中是负面典型,所以到底要不要学他?
来得早选择也多,黄少天选了一个走廊尽头的宿舍,虽然距离楼梯远了些影响早上冲向食堂的速度,但是胜在采光好,还有一个小阳台。
黄少天选好后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喻文州,问他什么时候来。刚发出去消息就接到了方锐的电话,问黄少天要不要一起住。
“不,”黄少天拒绝得很干脆,“我有室友了。”
方锐不服:“谁啊?郑轩么?这小子慢悠悠地居然偷家!”
“不是,喻文州。”
方锐:“……”
黄少天:“没事挂了啊。”
方锐装哭:“你不爱我了是吗?你就这么抛弃我了对吗?你的冷漠是真的让我挂了。”
黄少天“从善如流”,真的把电话挂了。
点开对话框,喻文州回复了,他倒是没有点评宿舍,而是告诉黄少天自己快到了。
黄少天从阳台往下望,喻文州正背着双肩包拉着行李箱走过来。天气很好,太阳好大,照得人睁不开眼,他兴奋地探出去半个身子,手放在嘴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喻文州抬起头招手回应。
喻文州不仅来了,对宿舍也很满意,还给黄少天带了面包。
“我还没饿呢。”黄少天心里很高兴,但是又好面子,想起自己怒吃一个面包没吃饱又吃了一锅泡面的光辉事迹,感觉自己像个大胃王。
“我自己烤的。”
“哇……好香,”黄少天拿起来闻闻,巧克力味的,“我先尝一下,就吃一点点。”
尝一下是不可能的,喻文州在收拾东西,黄少天说两句话就跑过去揪一点面包,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喻文州:“……”
喻文州想去搜索“室友太能吃了和他同住需要注意些什么”,但是黄少天对他烤的面包夸了又夸,实际上他搜索的是“巧克力口味面包还有什么新花样”。
“这里离晚海街挺近的。”喻文州说。
黄少天很惊喜:“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经常去你家偷面包吗?”
喻文州很震惊:“你理解的是这个意思吗?那也不是不行。”
蓝雨青训第二年,各项制度和训练内容比第一年有了更长足的进步,一期生和二期生有分开的日程,在一期生苦练手速、打竞技场、并在网游里面热火朝天抢野图boss的时候,二期生已经有了更加职业化的训练内容——5v5团队训练赛。
方世镜已经决意要舍弃自由人体系,所以训练赛的内容也不再有自由人的设置,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新的考验——毕竟在此之前,蓝雨最与众不同的特色就是自由人,他们看过、研究过的很多比赛都考虑了自由人的因素。
没有了自由人,在两周的适应性训练之后,所有人都要确定下来自己的职业。黄少天和郑轩这样自带账号并且在自己职业相当拔尖的选手自然没什么可犹豫的,但是其他人——尤其是青训里的所有法师选手都需要考虑一个问题,是铤而走险选择术士职业,这个蓝雨百分百需要但竞争非常激烈的职业,还是分散风险选择其他职业,这些包括但不限于蓝雨目前已有的气功师、牧师、骑士,以及最近赛场上大热的堪称版本答案的战斗法师、魔道学者、狂剑士等等。
这不是一个容易的选择,关乎到选手未来的职业生涯,所以方世镜把时间定在周一上午——青训营周六放假,周一收假,正好方便大家回去和家人商量。
黄少天没什么犹豫的,所以早早就交了,甚至他觉得交这种东西是一种形式主义,实际上确实也是,如果他不选剑客方世镜绝对要抄起拖鞋追着他打。
但是喻文州的情况就没那么确定。
于是周日晚上黄少天又来到了晚海街。
天气很好,这次没有狂风暴雨,黄少天走到店门口往里面张望——店里人还挺多的,他喜欢吃的巧克力脏脏包摆在橱窗里,只剩下两个了。
喻文州怎么不在啊?
黄少天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会儿,还是没找到喻文州的身影,他正犹豫是进去把两个面包都买了还是只买一个,这东西吃多了会发胖吧?巧克力馅怪甜的,吃多了会不会牙疼?正想着,黄少天突然感觉有人在背后拍他。
“怎么来店里了?”喻文州有点惊讶。
“来买面包啊,”黄少天理直气壮地指了指那两个巧克力脏脏包,“我全要了!你要不要,给你买一个,全场消费黄先生买单!”
喻文州点头:“嗯,还有两盘马上烤好出来,大概二十个。我给黄先生都包起来?”
黄少天:“……”
黄少天装听不见,傻笑两声:“哎呀人不少嘛生意很不错哦,我帮你忙活忙活吧。你觉得我能胜任什么工作,手速这么快,是不是可以去揉面?或者捏面包胚也行,我手很巧的……”
黄少天碎碎念四处望望找活干的样子好像小狗,瞎忙了半天最终抬眼看着喻文州:“算了,都不行,我感觉我可以做试吃推销员,你觉得呢?”
“所以到底为什么来店里了?”喻文州问他。
“没事啊,从宿舍楼走过来只要十五分钟,”黄少天背着手故作清闲,“我放假没回去,我一回去我爸妈就吵架,烦死了。”
“没别的目的?”喻文州笑着看他。
“没有啊,话说你明天回去,还是今晚就回去?”黄少天嘴硬不承认,但是却把话题往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想引,“哎,明天可是要交志愿的,你别忘了啊,不然老方要说的。”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就选术士,我力挺你。”黄少天握拳。
喻文州逗他:“我是说你觉得我是今晚回还是明天回。”
黄少天:“……哦,那你随便吧,反正我刚刚下午去后街买了可乐放小冰箱里了,更可怕的是老方还给我送了一个超大的西瓜,我也放冰箱了,现在应该很凉很好吃了,是无籽的西瓜。”
“好。”
“好什么好?”黄少天皱眉。
“什么都好,”喻文州说,“我忙完了,走吧。”
“走?走哪儿去啊?等下我还没买面包呢,新烤的什么时候出炉啊,我要两个新出炉的——”
晚海街是一条笔直的沿海街道,沿着它一直走就能走到蓝雨的宿舍楼。路边巨大的小叶榕像是路灯蔓延出来的蓬松卷发,把月亮的光影切割如同碎金,稀疏地洒在路面上。哼着兰花草曲调的洒水车经过,明明不会洒到人身上,但是黄少天非要扶着喻文州的肩膀逃得远远的。
“太香了,我尝一口。”黄少天果然忍不了太久,走了一会儿就开始吃面包。不知道是海风吹拂还是他吃相不堪,又在“吃面包不弄脏脸”的挑战中败下阵来,喻文州早早掏出一张纸巾等着,果不其然,黄少天回头求助,又是一张花脸。
“是设计问题,”黄少天一本正经地点评道,“应该设计成细长条的,就不会吃成这样了。”
喻文州想想,竟然很有道理。
黄少天吃掉了一个面包,终于觉得心满意足。
“话说昨天我去后勤部看了一下,他们在给索克萨尔设计新披风了。”黄少天状似无意地提起。
“哦?”
“说是要加强一下属性,偏控多一些,你觉得呢?”
“如果后期不再使用自由人体系,索克萨尔在团队中确实要承担更多的控场工作,装备上有属性调整也是合理的。”
喻文州的回答太客观太官方了,黄少天摸了摸下巴,很不甘心。
“我有预感,挺多人会选术士的。”黄少天换了个思路。
“嗯,毕竟是王牌角色,抢手也是正常的。”
“但是现在青训那几个玩法师的,他们的术士感觉都不太适合蓝雨。”
“适不适合,还要看具体的战术。”
黄少天没词了,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哎我真是……”
喻文州偏头笑着看他:“你怎么?”
“我真是对牛弹琴!”
“顶多算是对鱼弹琴。”
黄少天被突如其来的鱼の冷幽默闪了腰:“……”
接下来的一晚上黄少天都在旁敲侧击地问喻文州的志愿,他好奇又不肯直接问出口的样子真的很好玩。喻文州以为这件事到晚上就过去了,结果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就看到黄少天蹲在自己床前,眼神怨念。
“你知道你今天第一件事应该做什么吗?”黄少天站起来,一本正经地抱着肩膀。
“做什么?”喻文州也坐起来。
“去交志愿表。”
喻文州看了看窗外,天刚蒙蒙亮,黄少天平时不睡到最后一遍闹钟响是绝不会起床的。
“我选了术士。”
黄少天很满意:“英雄所见略同,我就说你肯定选了术士,兄弟我看好你。那么表格呢,给我,我跑得快,我来帮你交给老方。”
“上周六放假之前就给他了。”
黄少天:“???”
黄少天原地愣了十秒钟,然后缓缓躺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睡着了。
“少天……”
喻文州喊了他一声,黄少天显然听到了,他埋在被子里愤怒地翻了个身面向墙壁,不理人了。
喻文州:“……”
黄少天生气了。
黄少天上午没参加训练。方世镜虽然心系训练营,但是一队的事情繁杂,也不会总是来盯着,于是喻文州给青训的领队撒了谎说黄少天吃多了身体不舒服就算圆过去了。
别人可能相信,但是方锐根本不信,他觉得黄少天真是身强体健,一身使不完的牛劲,他不来训练只有可能是他不想训练。
中午吃饭的时候方锐端着餐盘凑到喻文州身边:“黄少天和谁生气了?”
方锐猜得倒准,喻文州说:“和我。”
方锐语气阴阳:“哎呀,那真是有意思。”
喻文州:“?”
方锐环顾食堂,没有黄少天的人影:“气得饭都不吃了?”
“嗯,我给他打包了,给他送过去。”
喻文州端着打包盒转身出门,方锐立刻给黄少天发消息。
方锐:“你怎么了!你和喻文州生气了?不是都私定终身同居了吗?怎么回事啊展开讲讲?哎,他给你请假了的,好贴心啊。”
黄少天回了好长一串省略号。
方锐:“他给你打包了午饭,看他对你这么好,为父放心了,这门婚事我批准了。”
黄少天发了两排中指。
不行,喻文州要回来了,黄少天连忙又钻回被子里装睡。
喻文州走路好轻,开门的动作也好轻,要不是黄少天躲在被子里偷听,他真睡着了绝对察觉不了喻文州回来。
喻文州开始拆打包盒了。好香好香,应该有豉油鸡,还有干炒牛河,可能是怕河粉坨了,喻文州搅拌了两下,味道更香了。
“少天……”喻文州坐在了黄少天床边。
黄少天在被子里愤怒地翻了个面,变成趴在床上。
“生气了?”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怎么还问?黄少天不准备说话,只是裹紧被子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但是夏天本来就热,这被子再薄也闷得慌,折腾了一下黄少天已经有点出汗了。
“是我的错,我应该直接告诉你的,让你担心了。”
黄少天在心里狂吐槽:那确实,我昨天翻来覆去在床上烙了几百个饼睡不着,刚刚对着镜子看了一下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好像野人!
“那我都诚恳道歉了,你能不能起来把饭吃了?”
喻文州话音刚落,又响起滴滴两声,黄少天竖起耳朵听——这大概是喻文州在调节空调温度,很快他就觉得更凉的冷气吹来。
“被子里太热了,”喻文州说,“看来食堂的面子上,先出来?”
黄少天蛄蛹蛄蛹从被子里探出来一颗潦草的头:“食堂中午吃什么?”
“不生气了?”喻文州试探着问。
“先吃饭再说,”黄少天钻出来,“哎呀,怎么没有饮料,我要喝饮料。”
喻文州转身去小冰箱里拿饮料,一来一回的工夫黄少天已经吃了半盒干炒牛河。
吃太快,黄少天打了个响亮的嗝。
“你怎么不直接问我?”喻文州问。
“这怎么直接问,哎,喻文州你不懂。”黄少天扁了扁嘴。
“我知道,你考虑了我的感受。如果是其他人问,我确实会觉得有些不适,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我不会介意,相反,我希望你能直接问我。”
这就是双标吗?黄少天有点飘飘然。
“那我原谅你了,”黄少天夹了一块豉油鸡嚼嚼嚼,“我是个很大度的人。”
“那真的非常感谢。”喻文州一本正经地说。
“你不介意的话,那我真问了啊,”黄少天偏过头,语气有点焦虑,“你知道有多少人报了术士吗?至少七八个啊!怎么办啊,我还去看了你们的竞技场数据,你的胜率倒数第一,怎么办,你觉得怎么办?”
黄少天是真的急,喻文州也是真的淡定。
“竞技场是竞技场,又不是只比竞技场,”喻文州说,“相信我。”
TBC
夜行晚海街(5)
引入了光阴的故事里面虚构的人物,省去了想名字的麻烦_(:з」∠)_
5.
喻文州确实没有食言。引入5v5团战训练之后第一次考核成绩发表,喻文州的排名坐火箭似的直升到前五名,黄少天仍然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名,只是和第二名郑轩之间的分差缩小了许多,几乎是在毫厘之间。
因为团队赛的表现和竞技场实在天差地别,很快喻文州就有了新绰号:团战的神。
“喻文州~团战的神~”吃完晚饭在晚海街遛弯,黄少天阴阳怪气抑扬顿挫地读着青训群里大家的聊天记录,“真想和喻神分一个组~”
路边有卖糖水的小摊,喻文州停下:“要不要?”
“来一碗绿豆的。”
喻文州点......
引入了光阴的故事里面虚构的人物,省去了想名字的麻烦_(:з」∠)_
5.
喻文州确实没有食言。引入5v5团战训练之后第一次考核成绩发表,喻文州的排名坐火箭似的直升到前五名,黄少天仍然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名,只是和第二名郑轩之间的分差缩小了许多,几乎是在毫厘之间。
因为团队赛的表现和竞技场实在天差地别,很快喻文州就有了新绰号:团战的神。
“喻文州~团战的神~”吃完晚饭在晚海街遛弯,黄少天阴阳怪气抑扬顿挫地读着青训群里大家的聊天记录,“真想和喻神分一个组~”
路边有卖糖水的小摊,喻文州停下:“要不要?”
“来一碗绿豆的。”
喻文州点好单,扭头看着黄少天:“你继续。”
“继续什么?你都没在听,那我不念了,”黄少天关了群聊,“喻神带带我吧,我也想打一次无脑的团战,拿一把剑只负责砍人的那种。”
“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儿呢?”
“郑轩跟你一组你不是就只让他输出么?”
“那是郑轩。”
“我怎么了?”黄少天嚷嚷,“我和郑轩有什么不一样?”
“他不如你能彻底理解我的战术。”
“哦……”黄少天转了转眼珠子,“这样啊,这是正常的。糖水好了吗?”
喻文州把绿豆糖水递过去:“嗯,明天的训练赛辛苦你了。”
黄少天还没看喻文州发他的地图和战术,不过想来也不会很难,于是大手一挥:“包在我身上!”
喻文州笑了笑:“嗯,战术最核心的部分就要靠你了。”
晚海街走到头,又走到了面包店。黄少天现在很专业,他深吸一口气就知道有没有刚出炉的面包。
“只吃一个,”黄少天很坚定,“最近觉得脸都有点圆了。”
“好像有个新品。”喻文州指了指面包店的海报。
“那两个吧,”黄少天自言自语,“没事,走这么远再走回去,累坏了都。而且等下还要思考战术的,很费脑的。”
喻文州笑笑不语。
训练室里很安静,除了空调的嗡鸣,只有黄少天在酝酿说辞。
“这里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啊,”黄少天指着地图问,“我刚刚在那边一打二,怎么能瞬移到这边继续一打二呢?”
喻文州轻描淡写:“三段斩过来。”
黄少天沉默了:“……”
黄少天啃了一口手里的面包,很不满地继续问:“还有这里,我怎么策应这么多人,我距离上来得及,但是技能跟不上啊?”
喻文州:“所以前面要省着点技能。”
黄少天面包都吃不下去了:“技能又不是花钱,说省就省?哎算了,等下,那这个深入敌营是什么意思,就我自己啊?然后怎么还有第二次深入敌营啊?我赵云呗,我一边喊着‘啊呀呀蓝雨夜雨声烦在此谁敢造次’,然后提着剑七进七出……”
喻文州点头,很认真:“组织上对你委以重任。”
黄少天把桌子上还没开封的面包推回给喻文州:“我不吃了,原来所有的礼物都暗中标好了价格啊!感觉再吃掉这个,明天训练赛我人都要为国捐躯了。”
喻文州思考了一下:“我觉得这个战术还算合理。”
黄少天又把面包拿回来,一边嚼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那你找郑轩给你执行。”
“郑轩执行不来,他的个人风格偏保守,虽然手速和技术过硬,但是不会用激进的战术来达到目的。这张图按我的设想需要非常个人风格鲜明、找机会能力强、操作也是顶级的选手来执行才能达成。少天,我觉得只有你合适,你觉得呢?”
“啊?是吗?”黄少天被哄得云里雾里,擦了擦嘴角,“还有这种说法呢?那我研究研究。”
方世镜和任藻在一队的会议室里看了这场看似平常实则富有深意的青训分组训练赛。
任藻是技术部的,他更关心谁能驾驭索克萨尔的账号,以及夜雨声烦未来在团队中的定位,以此来对这两个账号的装备进行针对性的更新。而方世镜关心的是更加重要的东西——蓝雨的未来究竟要交到谁的手上。
地图载入,角色刷新。
“这是……上次和嘉世的图啊。”任藻一下子就发现了。
“嗯。”
上次对战嘉世比分上虽然不算惨败,有单人赛拿分撑着,但是团队赛却一败涂地,有些比赛虽然半个小时才宣布胜负,但是其实在十分钟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光有黄少天和郑轩是不够的,蓝雨需要一个战术师,才能抗衡叶秋和王杰希这样有战术能力的选手,未来联盟的团队赛绝不会是初期堪比网游混战的、短平快拼刺刀式5v5,而是更有策略和战术思考的团战,这一点方世镜有心无力,但是他已经捕捉到了游戏和赛事策划所释放出来的信号——地图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了。
而蓝雨输给嘉世的这一局团队赛就是在一副新出的、复杂崎岖的地图上发生的。现在方世镜把它作为一道考核题,公平公开地交给每个人去解题。
比赛开始的前五分钟几乎没有任何亮点,方世镜忍不住叹了口气,根据他的判断,这张图的关键在于对隘口的争夺,谁能更早的占据隘口,后续的对拼才会更有竞争力——这也是嘉世的解法。喻文州和黄少天的队伍似乎对隘口没有任何的关注和干涉,倒是对面,几分钟后似乎意识到了,开始向隘口移动。
观赛时能看到双方的团队内频道,方世镜扫了一眼,喻文州和黄少天的对话你来我回,看得出黄少天是个十成十的执行者,喻文州是总指挥。
“他也有听人话的一天。”方世镜感慨。
“而且非常听话,”任藻吐槽,“真想录下来。”
“但是这样很被动。”
隘口已经完全被对面占据,这个打法和嘉世的选择一模一样。方世镜忍不住叹了口气。
转折发生在十分钟左右。
按照嘉世的打法,占据隘口之后就拥有了地图的制高点,远程职业输出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而且地形狭长也导致了技能释放的限制,很难反击。就在方世镜觉得喻文州和黄少天已经重蹈覆辙之后,黄少天的剑客突然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一头冲进了对方紧凑的团队站位。
拔刀斩接三段斩,很常见的突刺连招,但是如此冒进就显得有种“送”的味道。方世镜皱眉——他很清楚黄少天虽然看起来急躁冒进,但是绝不会做赔本买卖,他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选手都冷静理智。
夜雨声烦是个强势角色,装备比青训营其他人用的都好,所以判定上也很强势,他冲进对方阵营,必然会带来对方的站位错乱,而隘口过于狭长导致很难有序退后,这时候如果有群发的控制技能,场面就会发生反转。
六星光牢,非常合适的技能。
但是和方世镜的想法相反,喻文州的术士扬起法杖,紫光一闪,落下的是混乱之雨。
任藻对武器研究颇深:“他的角色武器不够强势,对面抗性不低,六星光牢的控制时间不够久,或者说达不到他的预期。要是他用索克萨尔就会用六星光牢了。”
方世镜摇头:“也不一定。喻文州胆子挺大的,如果他操作索克萨尔,武器更强势,他可能还是会选择混乱之雨,一旦成功给对方造成的伤害更高。”
先控再打这是传统的术士控场思路,喻文州确实不太喜欢——他觉得这样太被动。以前和其他人一组的时候他还是用了不少次这样的战术,但是现在他和黄少天一组,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这样因循守旧了。
现在他有一个最强势也最可靠的主攻手。
下一秒,配合混乱之雨一起的,是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杀了个回马枪的夜雨声烦!屏幕上一瞬间攻守异位,喻文州这一方占据主动,一下子抢回隘口,与此同时郑轩的枪淋弹雨在侧翼输出跟进,两方的血量也一下子拉开了。
“他怎么操作的,我怎么没看清?”任藻指着屏幕上黄少天的角色,“哎唷,这个技能节奏控制得真好,刚刚去牵制了那么多人,还能留好技能。这剑真快,而且沉着冷静,你说下赛季黄少天上场了,蓝雨成绩会怎么样?”
“光有他不够,”方世镜说,“喻文州也很重要。”
“郑轩也不错,他们三个配合得很好。”
大概是黄少天忙于执行战术没空发消息,公共频道冷冷清清,这下占据上风后夜雨声烦连发了十几个“厉害吧”,倒让大家感觉很亲切。
方世镜笑了笑:“沉着冷静?”
任藻:“……”
没人理黄少天的幼稚挑衅,倒是喻文州很配合地接话:“厉害👍🏻。”
任藻感叹了一下:“哎哟,还挺融洽。之前不是听说他们两个关系不好吗?”
方世镜也记得有这么一段故事:“我也记得。不过小孩儿就这样,今天好明天不好的,说不定过两天也要吵架的。”
“他俩嘛,据我观察,”任藻作沉思状,“应该是坏不起来了。”
TBC
我自闭我快乐产出合集
我把产出搭成了一个博客,见: one0fpearls.github.io
所幸这个号的密码我还记得。逃避了一年终于洗心革面把文包整理出来,搭成这个网站,开始重新做《黎明》的排版。我总是觉得很亏欠我的读者,拖了这么久之后越拖越觉得亏欠,所以一直没有动身做这件事,真的非常抱歉。
我知道所有人在这种环境下去喜欢电竞都很不容易,所以我总是记得loft上发生的两件小事。一次是一位叫猫薄荷的写手加了我的杂食粉群,和我们一起在群里口嗨一些小段子,她家境挺好,会像朋友一样和我们分享自己的名牌化妆品和包包,到这种事,气氛总是容易变得微妙。
我可以感觉到有人对她有微妙的不满。后来她写...
我把产出搭成了一个博客,见: one0fpearls.github.io
所幸这个号的密码我还记得。逃避了一年终于洗心革面把文包整理出来,搭成这个网站,开始重新做《黎明》的排版。我总是觉得很亏欠我的读者,拖了这么久之后越拖越觉得亏欠,所以一直没有动身做这件事,真的非常抱歉。
我知道所有人在这种环境下去喜欢电竞都很不容易,所以我总是记得loft上发生的两件小事。一次是一位叫猫薄荷的写手加了我的杂食粉群,和我们一起在群里口嗨一些小段子,她家境挺好,会像朋友一样和我们分享自己的名牌化妆品和包包,到这种事,气氛总是容易变得微妙。
我可以感觉到有人对她有微妙的不满。后来她写的一篇文和我撞了设定,于是我不开心问她是不是抄了,很快就有人跟随我开始攻击她,然后她主动退了群还注销了loft账号。我事后每次想起这件事都觉得很痛苦,其实大家天天在一个群里聊梗,写出来的东西是一个设定太正常了,我作为群主没有去调和大家的关系,反而去带头攻击她,事后回想起来,那就是霸凌。
我当时有后悔,但并没有真的觉得我错了。一年之后又发生了一件事,是我在loft上发现一个新写手发了一篇和《黎明》设定很像的哨向长篇,我当时也很不开心,我问她是不是有参考过。那时候我在loft已经有几千fo了,而她才刚刚开始写,于是她诚惶诚恐地向我道歉,然后说会把后续的剧情改掉。我一直记得这件事,至今都觉得非常抱歉,我肯定在某种程度上减弱了她继续写下去的信心和勇气,也辜负了她对我文字的喜爱。倘若再发生一次,我肯定不会这样做。
任何写作都是从模仿开始。在我自己写的时候,很难说我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一些片段,没有来源于我读到过的其他东西,至少我现在还能记得,我完整读过佐小白老师的《英雄继承者》,在某个时刻我萌生了自己也去写一个跨赛区群像的想法。如果有人因为我拙劣的文字,产生一些新的想法,愿意去真诚地书写她所热爱的东西,应该是让我感到荣幸的事。
我真的觉得很抱歉,后来想再回去找到她们道歉发现已经踪迹难寻。我注销了loft账号,因为裹挟进这种舆论场里会产生痛苦,我当了很多年赛事粉,很害怕从对所有人纯粹的欣赏里掉下来,因为旁人的言论而产生恶意,让我失掉对电竞真正的热爱。同时一年之后回头再看,我真的能更深切地感受到,我们作为女性粉丝在夹缝里热爱着这项赛事,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所以我永远不会因为一位选手而厌恶他的粉丝,也不会因为一位粉丝而厌恶他喜欢的选手。我今天终于鼓起勇气把我所有的产出都整理出来,如果有任何人想借鉴我的设定,或者在此基础上拿去写自己的产出,不用和我商量,我真的会非常非常开心,谢谢你喜欢我写过的东西,谢谢你喜欢电竞。
一人二寝
*亲时代和GGAD 可能和上篇设定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已经忘记当时怎么想的了)
*是鹿犬 但是不多
1.
盖勒特只当了一赛季格兰芬多队的队长。
因为其他三个学院的同学联名抗议,要求他立马滚蛋。
“不公平,”小天狼星在吃早餐时敲盘子,“卢修斯比赛的时候把詹姆差点撞到地心去,他为什么不滚?”
大家围过来,表示愿意听一下詹姆差点被撞到地心去的经过。
“可能是因为格林德沃上次差点把球挥到看台上。”
“上次??你想说的其实是每次吧。”
詹姆一转头,看到小天狼星在大声广播他每次比赛时最不堪回首的瞬间,于是顺便蹿过去将小天狼星的嘴捂上就地处决。
2.
阿不思只当了一个赛季的评论员。
因为格兰芬多学院的某位同学实名抗议,要求...
*亲时代和GGAD 可能和上篇设定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已经忘记当时怎么想的了)
*是鹿犬 但是不多
1.
盖勒特只当了一赛季格兰芬多队的队长。
因为其他三个学院的同学联名抗议,要求他立马滚蛋。
“不公平,”小天狼星在吃早餐时敲盘子,“卢修斯比赛的时候把詹姆差点撞到地心去,他为什么不滚?”
大家围过来,表示愿意听一下詹姆差点被撞到地心去的经过。
“可能是因为格林德沃上次差点把球挥到看台上。”
“上次??你想说的其实是每次吧。”
詹姆一转头,看到小天狼星在大声广播他每次比赛时最不堪回首的瞬间,于是顺便蹿过去将小天狼星的嘴捂上就地处决。
2.
阿不思只当了一个赛季的评论员。
因为格兰芬多学院的某位同学实名抗议,要求他立马为自己评论时所用的刻薄语言道歉并把寝室房间钥匙给他一份。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盖勒特如愿以偿了。
被遗忘的两位室友深刻反省五分钟后,觉得这不是他们的错。盖勒特某天突然出现在寝室,詹姆抓住这机会,酸溜溜地往门上一靠:
“你回来做什么?不是连隔壁寝室的钥匙都有了吗?”
盖勒特跨过詹姆的一堆垃圾:
“拿内裤。”
“阿不思没有内裤了吗?”
“都被扯破了,行不行?”
“哟唷唷唷……”然而唷了很久,詹姆也没想好怎么反击。他其实也发现比脸皮厚度自己不是对手,于是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盖勒特又一次走掉。
3.
阿不思要疯了。
“你为什么要说你把我内裤扯烂了?”
原创者盖勒特指出这句话被改编的地方:“第一,我没有说是我扯烂的;第二,我说的是扯破,不是扯烂。”
“但这他妈也不是真的啊!”
“难道我要说我们把内裤戴在头上结果变身独角兽的时候被顶破了吗?”
阿不思气得冷笑。
“你也可以说是你大小便失禁所以需要更多换洗内裤。”
“好,那我去告诉他们是你来月经的时候——唔唔?唔唔!”
吵架时不许用魔杖!盖勒特用眼神提醒。能用上床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用魔法解决?
阿不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这就去告诉所有人格林德沃没有内裤换的原因——我很后悔我没有在当评论员的时候用扩音咒告诉所有人,”他满意地看见盖勒特脸色逐渐发白,“因为他在内裤上缝——”
4.
“反对盖勒特·格林德沃继续出任格兰芬多队队长,请在这里报名!”
这绝对是本年度霍格沃茨最火爆社团。
新来的小学妹握着羽毛笔,犹豫不决。
“但是,他打得很好呀,斯莱特林上次只在他手下拿到了一个——”
这就是为什么啊!大家在内心呐喊,嘴上却义正辞严地道:“因为他和评论员勾勾搭搭!黏黏糊糊!我们怀疑有暗箱操作——”
“但是邓布利多现在已经不是评论员了呀。而且他评论的时候只骂格林德——”
“他还把球打到看台上去!打到阿尔卑斯!打到撒哈拉!为了小精灵的权利,我们不能允许他这么任意妄为!”
5.
学妹被说服了,点头问:“签哪里?”
“签名请写在——”
“这里?”宣传人员的话头被掐断了。她一抬头,看到盖勒特正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签名。两人顶着压力,终于等盖勒特观光完毕,只见他顺手抽走小学妹手里的羽毛笔,洋洋洒洒地在签名处写了几行大字:
“我打的时候谁也不能打,我不打的时候谁也别想打!”
他走后两分钟,宣传人员发出一声嚎啕:“这字怎么擦不掉啊!”
6.
“我来分析一下,”小天狼星道,“阿不思现在和盖勒特在隔壁吵架,是因为刚刚盖勒特回来拿内裤。”
詹姆觉得这个分析很糟糕。
“不全是。是我不小心告诉了别人盖勒特为什么要回来拿内裤。”
小天狼星仔细听詹姆复述完和盖勒特在寝室的对话。
“有一个问题,”小天狼星严肃地问,“你为什么要问‘阿不思没有内裤了吗’?”
詹姆心情复杂地看着一无所知的小天狼星。
因为在我没有内裤穿的时候,我会从你抽屉里挑一条。
他还知道小天狼星在某条内裤上印了一个麻瓜女模特,于是很贴心地在还回去之前帮他把这条内裤洗了一遍。
但这句话还是不要说了吧。
7.
“我要告诉所有人,格林德沃在内裤上缝了一个红毛鸡!”
盖勒特要疯了。
他终于从石化咒挣脱出来,含羞带怒、自暴自弃地吼道:“我缝的是你!”
终于说出来了,盖勒特只想立即消失。
阿不思沉默了。
过了一会,他平淡地问:“噢。那为什么这么丑呢。”
盖勒特语气比他还要平淡:“因为一开始是想缝一个爱心的。”
他觉得阿不思快要憋不住笑了。
他有点羞恼,有点委屈,但更多的是在心里鞭尸小天狼星一万遍:这他妈的什么破情人节惊喜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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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就当今天过吧!
设定应该是GGAD和亲时代一个时期,沙雕段子,全员沙雕,可能越写越沙雕...
【亲世代】AS THE SAME?
IF线 背景无内鬼系列
糖分超标
哈利自四年级开始每年窜一次个子,六年级的时候就和詹姆差不多高了,父子俩开始换衣服穿,以往父亲的袖子往往长出儿子一截,现在哈利穿着詹姆淘到的衬衫,无论是尺寸还是松紧都刚刚好,两人同样的高大、消瘦。
莉莉下楼准备早餐,看到小天狼星正和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下棋,她下意识喊:“詹姆,魔法部的事情忙完了?”
回头的却不是詹姆,而是十分相似的一张脸,翠绿的眼睛充满疑惑。
“他们两个现在一模一样了,对不对?”小天狼星说出了莉莉心中所想。
“背影看来,是的。”莉莉走...
IF线 背景无内鬼系列
糖分超标
哈利自四年级开始每年窜一次个子,六年级的时候就和詹姆差不多高了,父子俩开始换衣服穿,以往父亲的袖子往往长出儿子一截,现在哈利穿着詹姆淘到的衬衫,无论是尺寸还是松紧都刚刚好,两人同样的高大、消瘦。
莉莉下楼准备早餐,看到小天狼星正和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下棋,她下意识喊:“詹姆,魔法部的事情忙完了?”
回头的却不是詹姆,而是十分相似的一张脸,翠绿的眼睛充满疑惑。
“他们两个现在一模一样了,对不对?”小天狼星说出了莉莉心中所想。
“背影看来,是的。”莉莉走近,揉了揉儿子的脸:“但哈利更乖。”
哈利保持微笑,手在身后试图挪动棋盘位置。
“趁你爸爸不在,赶快把这件审美可怕的衬衫脱下丢掉。”莉莉向哈利提出一个非常好的建议,她想扔那件衬衫很久了:“你不会想在圣诞夜穿着这东西吧?”
哈利身上的棕色格子衬衫只有一只袖子,背面印有歪掉的大本钟,詹姆去麻瓜世界的时候对它“一见钟情”,买下它的理由是“看起来很好玩”,莉莉仍记得丈夫穿着这衣服走进弗农·德斯礼一家时,得到了快把房顶掀掉的嘲笑声。詹姆丝毫不觉得窘迫,他跟着笑,发自内心的快乐,并悄悄对妻子说:“你姐姐应该劝弗农去健身,不然他的每件衣服都要像我这样滑稽了。”
这句话不幸被佩妮听到,莉莉一回想当初的场景,就忍不住打冷颤。
哈利摇了摇头,扯着自己身上奇怪的衬衫说:“我们打了个赌,如果我整天都穿着这件衣服,我的圣诞礼物将会翻倍。”
莉莉笑眯眯的,“扔掉它,三倍。”
这筹码着实让人很心动,与父亲的赌约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哈利正准备从善如流,小天狼星把哈利偷偷移动的车棋放回原位,同时漫不经心地说:“继续穿,四倍,两份詹姆出,两份归我。”
莉莉扯了扯小天狼星的头发,“大脚板,别捣乱。”
小天狼星笑了起来,他今天没有束发,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有些落在削薄抿紧的唇边,看起来就像哈利的学长。岁月几乎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这点真让人羡慕。
莉莉对此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她一手抓住小天狼星,一手抓住哈利,推搡着他们去帮忙干活。
圣诞树下有一堆等待精装的礼物盒,小天狼星给大大小小的盒子贴上包装纸,他没用魔杖,还把礼物绸带绑在身上,逗莉莉开心:“哈——一份大礼!”
莉莉沉思片刻,打量一番,似乎真的在权衡价格:“不错,卖给詹姆我能赚大钱。”
小天狼星说:“哦?是吗?”他把缎带解开,趁莉莉不注意,修长的手指穿过莉莉的红发,在她脖子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样你能赚的更多。”
莉莉的脸涨得通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作为回答。
小天狼星漫不经心地嗅了嗅指节,有些惊讶:“你闻起来仿佛春天的花。”
“詹姆怎么还没有当上你孩子的教父?”
“时机未到?”小天狼星懒洋洋地说。
中午十点左右,一个意外的客人造访。粉红色的旋风拥抱过莉莉、哈利,随后席卷而过,扑到了男人身上:“小天狼星!哦,看看你,你好像不会老一样!这么英俊!”
小天狼星头都没抬一下:“别搞的这么热情,你的狼叔叔还没来呢。”
唐克斯听到“叔叔”二字,狠狠捶了一下小天狼星,力气非常大,她声情并茂地说:“我这次可不是为了莱姆——真的不是。我呢,只是想在圣诞节和我很久没见的亲戚叙叙旧。”
哈利笑出了声,唐克斯扭头看他,哈利连忙专心擦起了窗户。
有了唐克斯的加入,两个男人的家务活重担减轻了许多,可惜不久后唐克斯就和莉莉去厨房谈人生和理想了,小天狼星把缎带对准窗户外斜射进屋内的光线,眯起一只眼睛打量着,同时说:“哈利,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哈利差点没拿稳手里湿漉漉的抹布,他含糊地回道:“什么呀?”
“你从学校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
哈利撒了个谎:“宾斯教授的论文实在太难了。”
小天狼星凝视着他,哈利假装没注意到背后若有所思的视线。
下午一点,门又被敲响。莱姆斯来的稍晚一些,这是他第二次在波特家过圣诞。
他看着门口很眼熟的粉红色平底鞋,一时间并不想进屋。
“屋子里还有谁?”
小天狼星拨弄他蓬松的头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换了新发型。”
倾斜而下的浅发让男人显得更加彬彬有礼,如果说小天狼星和学生时代没什么不同,还是那么优雅、潇洒,吸引人的眼球,那莱姆斯就充分经历了时间的洗礼,他的眼角生出浅浅的皱纹,可这并不是件坏事,反倒装点了他的面容,让他变的更加富有魅力。
哈利乖巧地说:“教授好。”
“很独特的衬衫,哈利。”莱姆斯微笑:“非上课时间不用叫我教授。”
“好的,”哈利眨眨眼:“月亮脸。”
“你跟詹姆是越来越像了。”莱姆斯温和地说,心情愉快,但他还是不准备进屋。他为了躲避唐克斯的“追求战”,上个圣诞跟小天狼星和詹姆一家去了高山滑雪场。
几个人轮番坐在詹姆背上驰骋。
一头鹿在景区横冲直撞,得到麻瓜们惊奇地注视,詹姆因此被当地的森林动物保护组织抓了起来。
隔天,《牡鹿失踪案》就传的沸沸扬扬,詹姆还逗卢平,让他学几声狼叫,他说:“这样那头鹿的下场就不言而喻了。”
综上所述,与波特一家过节实在不是一个放松身心的好选择,但是当莱姆斯·卢平回家看到几乎要把邮筒塞爆的唐克斯示爱信后,他想了想,还是选了前者。
“唐克斯在这里,对不对?”莱姆斯还是那么冷静:“我应该料到这点的,那姑娘侦查能力真强。”
小天狼星叫上哈利一起,合力把他拽进屋,“你干嘛这么抗拒她?她已经长大了。”
“是啊,我也变老了。”莱姆斯说,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好朋友的面容:“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
他的语气几乎听不出任何醋意,小天狼星自然什么都没捕捉到,而哈利则默默挑起眉。
唐克斯和他们家的关系一直很好,女孩一有空就跑来和詹姆还有小天狼星聊天,在她看来,这是接近莱姆斯最方便有效的方式。
两位大人也很亲切,不吝啬向她分享莱姆斯的喜好,
问题出在小天狼星身上。
小天狼星至今单身。
即使他厌恶近亲结合,即使他从来没对婚姻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兴趣。
但他是小天狼星·布莱克。他从来不缺爱慕者。
哈利颇为同情莱姆斯,假想他自己和教父竞争同一个人,他也会压力倍增的。
而且在莱姆斯看来,与狼人的结合显然是小姑娘的一时兴起——即使唐克斯追求了他快十年。
唐克斯见到卢平,头发变得更粉了,这次她没有直接扑上去,而是矜持地伸出手:“嘿,好久不见。”
莱姆斯简单握了握女孩的手,他的耳垂泛红。
哈利见了直摇头——他倒不担心卢平教授的恋爱之路打水漂,因为即使在上黑魔法防御课,他依旧带着唐克斯送给他的手链(只有面对唐克斯本人时他才会摘下)——他只是有点担忧这条路的距离到底有多长。
之后的客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天色微沉时,门铃响起。是哈利去开的门。他见到来人时呆了一顺,对方亦十分惊讶。
“波特……詹姆·波特?”他困惑地说:“你变年轻了。”
对方身着黑袍,眉眼和小天狼星极像,黑发束在身后,使他看起来更加清秀。
“雷古勒斯。”小天狼星的声音自哈利背后响起,声音里亦饱含着一种惊讶感。
雷古勒斯有些拘谨,他浅灰色的瞳孔看了看被彩色缎带装饰好的客厅,哈利侧过身,他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来,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说:“欢迎。”
雷古勒斯长话短说:“我找不到克利切了。”
他说这话时,盯着自己的哥哥。
“跟我有什么关系?”小天狼星漫不经心地说:“我不喜欢吃家养小精灵。”
雷古勒斯怀疑地打量着他:“我没有在开玩笑,无论你在做什么,别把克利切牵扯进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拽进了屋。雷古勒斯有些惊讶,一个女人的力气居然会这么大。莉莉把他拽到壁炉边,热情地说:“进来慢慢聊。”
“我——”
“哈利,去厨房拿一盘烤好的苹果派过来。”
“不用——”
“我叫莉莉,莉莉·波特。”
“波特夫人——”
“别这么客气!叫我莉莉就好。”
连续被打断许多次,雷古勒斯闭上了嘴,而且他再不保持安静,莉莉似乎随时都会把那盆巨大的苹果派朝他嘴里塞。
小天狼星明白了什么,“好哇。”
灰色的眸子看了看莉莉,又看了看弟弟:“原来如此。”
莉莉把他拉到一边:“你知道,詹姆总有些新奇想法。他觉得这次圣诞应该换个过法。”
“哼,所以那就是我的‘礼物’喽?一个亲情大礼包?”小天狼星用余光打量雷古勒斯,他的弟弟气质静如止水,与周围热情洋溢的气氛格格不入:“你们把克利切藏到哪了?我得警告你们,他真的很看重那个抹布一样的小玩意。”
“记得詹姆上次跟你说过他想当一天布莱克家的长子吗?还让你签了一份契约。”
“啊……”小天狼星恍然大悟,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他喝了太多威士忌犯浑呢。从血缘关系上来看,克利切的确应该听‘长子’的话。”
他狡黠地看着莉莉:“所以你早就知道了,你们都瞒着我?”
“你不会因为这点事就生气吧?”莉莉帮他理了理衣领。
“当然不会,莉莉。哦,莉莉。”他感慨:“我只是消除了我最后的那点愧疚之心。”
“愧疚?”莉莉警觉起来:“这什么意思?”
小天狼星保持神秘的微笑,“你不会认为魔法部里真的有什么事务,值得詹姆牺牲一个白天的时光吧?”
莉莉的表情可以说惊恐了,小天狼星心情非常好地走开。
“大脚板!你说清楚。”莉莉跟在他身后。
“不!”小天狼星说:“我不。”
雷古勒斯和哈利面面相觑,男人打量着哈利:“所以你是波特的儿子?你们长得真的……相似。”
哈利腼腆地给他切着苹果派,雷古勒斯的那张脸在哈利这儿仿佛是一张畅通无阻的通行证——他与教父的关系不亚于亲生父子。
雷古勒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亲切友善,不过他很有教养,同样报以客气的微笑。
他瞧了瞧哈利身上奇怪的衬衫,他见过不少麻瓜的服饰。小天狼星曾贴了整整一堵墙,被父母尖叫着撕碎。所以他明白那衬衫即使在麻瓜眼里也一言难尽,因此保守地说道:“品味很新潮。”
哈利立刻说:“我父亲的。”
“啊,”雷古勒斯说:“怪不得。”
莉莉因为得到了小天狼星的“预警”,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都心神不宁。她费力思索着詹姆·波特能干出什么事——她想,丈夫已经成熟了——比以前成熟多了,最出格的事可能是詹姆带着能把屋子装满的鲜花幻影移形——又或者,莉莉的心沉了下来,詹姆好像说过他挺喜欢火龙的。
这把悬而不落的利剑在暮色沉沉时终于露出真面目。
首先出现的是彼得,他在空气中突然现身,咯咯笑着,倒在沙发上。
莱姆斯眼前一亮:“成功了?”
彼得点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是啊,那对夫妻还真能藏,不过那些‘小动物们’什么地方都知道……”
莱姆斯拍拍他的肩:“辛苦了。”
“还是詹姆厉害!他从空中直接落到车上——哇,”彼得感慨:“帅极了。”
莉莉恼怒地瞪着莱姆斯:“你也——(她气的话音发颤)你也知道?你也参与进来了?”
莱姆斯温和地微笑:“我比大脚板更冷静,对不对?他总是藏不住秘密。”
小天狼星轻笑:“值得骄傲啊,月亮脸。”
哈利疑惑地看着他们,随即,雷古勒斯手边的茶壶震颤起来,小天狼星变了脸色,一把扑倒对方,借着势头离壁炉远远的。就在雷古勒斯倒下的下一秒,四个人影尖叫着从壁炉中滚落:准确来说是三个——还有一个紧紧抓着他们,像个大恶人一样哈哈大笑。
莉莉几乎要哭出来了:“哦,佩妮!”
她扶起自己的姐姐,佩妮头发蓬乱,满身灰尘,看起来很想痛快地骂上几句,但她显然折腾坏了,她有些紧张地看了看一屋子的巫师,浑身发抖,冲自己的妹妹怒吼:“你以为你对我做出这种事——”
“——我没有!”莉莉哀叫,哈利觉得很新奇,他很少见到母亲在气势上处于下风:“我毫不知情!”
哈利看了看惊魂未定的男孩,咳嗽一声:“嘿,表哥。”
达力立刻躲到父亲身后,弗农的前襟则被詹姆紧紧抓在手里,两人的姿势很滑稽,弗农拼命想挣脱,詹姆则拼命想揽住对方的肩,詹姆气喘吁吁,笑着说:“没想到麻瓜的车能开的那么快,真有趣,对不对?弗农,你去健身了?”
弗农的脸涨成紫红色。
雷古勒斯默默从地上爬起,他看着一地狼藉,突然觉得小天狼星也不至于虐待克利切,嗯,他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但詹姆先一步发现了他:“你果然来了!雷尔!(听到这称呼,雷古勒斯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詹姆对空气挥了挥,一个家养小精灵哭着扑到雷古勒斯怀里:“少爷——少爷——克利切好想你——那个可恶的波特是魔鬼!他命令克利切——”克利切打了个哆嗦:“休息——(他说的好像詹姆把他凌迟了一样)他还命令克利切不准去找自己真正的主人!”
数道目光一齐集中在詹姆身上。
詹姆·波特环视一周,志得意满,意气风发,邀功一般鞠了一躬:“大团圆,真是个完美的圣诞节,啊哈!”
*
于是除了詹姆·波特,大家都吃上了饭。
詹姆·波特自己端着碗,站在墙壁前反思,眼巴巴地看着其他人享用莉莉做的菜肴。
“这不公平。”詹姆有点委屈。
小天狼星挑起眉毛:“我以为你已经准备好面对这种结果了。”
詹姆转向莱姆斯,后者温和地看着他,就在刚刚,唐克斯不小心说漏嘴是詹姆寄给了她圣诞邀请函,莱姆斯品尝了一口红丝绒蛋糕:“偶尔饿一顿是有好处的。”他笑着说:“毕竟鹿肉还是瘦一点好吃。”
詹姆看着彼得,难以置信:“就连你也?”
彼得乐呵呵的,说:“我当然支持你!詹姆!”他说:“精神上。”
哈利捂住自己的嘴,防止笑出声。
克利切坚决不上桌吃饭,雷古勒斯端着盘子和小精灵坐在沙发上——离壁炉很远的位置。雷古勒斯自己在家的时候经常和克利切分享一道餐点,这个小精灵在主人旁边时显得自在多了,看向雷古勒斯的表情充满敬佩和爱意,而一旦小天狼星进入他的视线,克利切活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狗。
小天狼星固定住雷古勒斯的脑袋,他把雷古勒斯的头向下摁,露出自己的脸,克利切恶狠狠地看着他。
小天狼星又松手,克利切温柔地看着雷古勒斯。
一来二去,克利切不停变换脸色。
雷古勒斯无奈地推开兄长,“你别捉弄克利切。”
“他从来不喜欢我。”小天狼星满不在乎地说:“小东西,你讨厌我,对不对?”
克利切扭曲着脸,一字一顿地说:“伟大的布莱克少爷,你是雷尔少爷的兄弟——”
“你看,他恨我。”小天狼星指着克利切,冲雷古勒斯无辜地说。
雷古勒斯叹了口气,插了块鸡肉塞进小天狼星嘴里,希望他闭嘴。
弗农对哈利身上的衬衫大肆挑剔(“和他那个蠢——”小天狼星不经意瞥了弗农一眼,后者不得不改变说辞,粗声粗气说:“和他父亲一样!”),似乎那件东西唤醒了他最不堪的记忆,哈利这时才明白为什么父亲固执地想让他穿这件衣服。
莉莉还在用尽浑身解数安慰自己的姐姐,哈利只好跟达力搭话,他和这个亲戚很少见面,达力盯着他,粗鲁地说:“我妈妈说你们一家都是小变态。”
哈利耸耸肩:“随便你怎么说,不过别让我教父听到。”他指了指远处冲克利切做鬼脸的男人:“就是那个最帅的。”
“他对面的抹布是什么东西?”
哈利笑了起来:“他叫克利切,是家养小精灵。唔……类似于家庭保姆。”
哈利注意到达力总是朝他的腰间瞅,哈利抽出魔杖,达力警惕地后退一步:“那个男人(他指的是詹姆)用这东西指挥老鼠攻击我。”
哈利为父亲辩解:“那你身上应该有伤口才对,他只想通过老鼠知道你们的位置。而且魔杖做不到那些。我们也是有一套咒语体系的,不是什么都能完成。”
他见达力一直盯着自己的手,于是把魔杖递给达力:“你想试试吗?”
他在送出手的那刻就后悔了,他真怕达力把它折断,哈利的心提了起来,达力握着魔杖,语气有些微妙:“它看起来就像一根打磨过的树枝。”
他试图找回点气场:“我们学校有一根订制手杖,比这东西华丽多了。”
哈利很擅长读空气,因此他附和道:“那应该很漂亮。”
达力随手一挥,他听母亲说过,他们这类正常人是不会被魔法“侵蚀”的,所以他没抱任何期待,但随着他的手落下,哈利双脚离地,飞了起来。
达力惊叫着扔掉魔杖,哈利也吓了一跳,随即他看到父亲嘴唇微动,盯着他微笑。
哈利自然而然地放松四肢,任凭詹姆控制着他。
弗农马上反应了过来,愤怒地咆哮:“詹姆——波特!”
打断他数落的是一阵笑声,达力最开始的笑像是抽气,随即他大笑了起来,他有些羡慕腾空而起地哈利:“哇哦……还挺酷的。”
弗农闭上嘴,佩妮——佩妮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小天狼星抽出魔杖,利落地指了指胖胖的男孩,达力也跟着升空了,佩妮忍不住小声尖叫,似乎随时都会昏迷。
哈利贴心地解释:“浮空咒。我刚学的时候只能让一根羽毛飘起来。”
“那你们怎么能确定不是因为风的原因呢?”
“所以我们选在室内教学。”哈利对父亲说:“好了,我好像有点晕。”
詹姆轻笑着把他放下,达力也跟着降落。
气氛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佩妮咀嚼着鲜嫩的鸡肉,莉莉期待地问她:“尝起来怎么样?”
佩妮从鼻腔内哼了一声:“很一般。我在家做的好吃多了。如果不是你们把我们一家绑架到这里,我本可以做腌好的鸡肉——”
詹姆飞快地说:“真的吗?佩妮?那我们下次去你家吃。可以吧?我当你同意了。”
佩妮噎住,莉莉笑看詹姆:“宝贝,不在餐桌上的人没有话语权。请继续面壁思过。”
詹姆哀怨,夸张地说:“天妒蓝颜。”
*
小天狼星从地下室拿出音响的时候,弗农很惊讶,他没想到这里也能见到科技产品。
大家在草坪上听着音乐,放松交谈。小天狼星邀请唐克斯共舞一曲,哈利简直想拿着喇叭喊:“看一看莱姆斯的脸色吧你们两个——”
哈利凑到卢平教授身边,一本正经地说:“你知道他们两个不是一对,对不对?”
莱姆斯微笑:“我已经沦落到需要被学生安慰了吗?”
“你说过,非上课时间我们是朋友。”
“是啊。”莱姆斯感慨:“好像说过。”
“唐克斯暑假的时候都把我爸爸问恼了,他叫着说——我跟莱姆斯是好朋友,这不意味着我要知道他学生时期内裤的颜色,唐克斯,你吓到我了!”哈利把詹姆抓狂的语气模仿的惟妙惟肖。
莱姆斯忍着笑意,他的眸子有了些许光亮,随后又沉了下来:“她是个好女孩。”
“所以她值得更好的?”哈利恼怒地说:“别告诉你要这么说!我爸爸喜欢你喜欢得要命,大脚板也总是听你的话,难道是因为你是狼人、或者霍格沃茨的老师吗?他们爱你,是因为你是莱姆斯·卢平,你值得如此。”
莱姆斯惊讶地看着他,眼眶湿润。
哈利有些尴尬,低下头,声音小了很多:“我……我有一个秘密。”
“这个圣诞节,我本来要跟罗恩和赫敏一起过的。赫敏答应辅导我的傲罗资格证考试。但他们两个在前几天在一起了,”哈利说:“我真的很为他们开心,他们天生一对。只是你看,现在我要回家过圣诞了。他们显然需要更多的独处时间。我害怕我们以后也会……”
哈利说:“我不像你,你总是那么宽容,我有时脾气太大了,不是个称职的朋友。”
莱姆斯的声音都柔和了下来:“你怎么会这么想?格兰杰小姐就在昨天还向我寻问你为什么会不打一声招呼就回家了——你看,他们在担忧你出了什么状况,你则担忧他们更想过二人世界,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就像我和你父亲,其实把话说开了就好。”
“真的吗?”
“真的。”莱姆斯说:“看来你回去要好好对朋友解释一番了。”
哈利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话锋一转:“所以把话说开了,什么难关都能跨过去,对吗?”
莱姆斯的双眼微微睁大。
“谢谢你。这个问题真的困扰了我一天。”哈利严肃地说:“他们是值得我信赖一生的朋友,我会找他们说清楚的。我也希望你能这么做,因为你也明白,只有这样,感情才能继续走下去。”
莱姆斯张了张嘴,从喉咙中发出一种奇妙的气声:“你是你父亲的翻版。”
哈利笑笑:“我很荣幸。”
莱姆斯踌躇着,最终站起身,向唐克斯走去。
夜幕之下,星月低垂,当他伸手邀请女孩跳舞的时候,唐克斯泪流满面,激动地说不上来话。
小天狼星风度翩翩地把女孩的手放到莱姆斯手上,仿佛一个称职的伴郎。
随即这个伴郎就抓起自己的弟弟,雷古勒斯被强拉着转圈的时候表情无奈,克利切的表情则无比绝望,仿佛世界都崩塌了。
哈利满意地看着这一幕,转过身时,他顿了一下,詹姆正倚在树旁,看着他,眼睛里满含笑意:“说的真好,哈利,我为你骄傲。”
哈利有些脸红,岔开话题说:“还饿吗?”
“哦,饿坏了!”詹姆抱怨:“你妈妈把厨房锁上了,她真坏。”
哈利抿嘴笑了起来:“虽然这么说有点不成体统,但是这确实是自作自受。”
詹姆温柔地凝视着妻子兴奋的侧脸,她正拉着佩妮跳小时候学习的舞步,詹姆语气低沉:“无所谓,一切值得。”
哈利从兜里掏出一袋甜点:“其实我偷偷留了一些。”
詹姆眼前一亮,捏了捏他的脸:“哦,哈利,你真可爱!”他狼吞虎咽起来:“我会按规矩,给你两倍圣诞礼物的。”
“那我就有四倍了。”哈利笑着说:“因为小天狼星也加入了赌局。”
詹姆瞧着自己的儿子,揉乱他的头发,哈利翠绿的眼眸眯了眯,显得无辜又狡猾。
詹姆满怀爱意地说:“你和你妈妈一模一样。”
答谢是碎碎念。
【原著解析】跟詹姆波特学习如何攻略小天狼星
"Never saw one without the other, did you? The number of times I had them in here -- ooh, they used to make me laugh. Quite the double act,Sirius Black and James Potter!"
“两人形影不离,是不是?我看见他们在这里的次数——哦,他们总弄得我大笑。一对好搭档,小天狼星布莱克和詹姆波特!”
鹿犬是我心中哈利波特最好的Bromance。
小天狼星对詹姆的箭头之粗,在hp圈里是声名远播的。但这种箭头并不是...
"Never saw one without the other, did you? The number of times I had them in here -- ooh, they used to make me laugh. Quite the double act,Sirius Black and James Potter!"
“两人形影不离,是不是?我看见他们在这里的次数——哦,他们总弄得我大笑。一对好搭档,小天狼星布莱克和詹姆波特!”
鹿犬是我心中哈利波特最好的Bromance。
小天狼星对詹姆的箭头之粗,在hp圈里是声名远播的。但这种箭头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詹姆特别擅长攻略小天狼星,反而攻略莉莉特别费劲。
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小天狼星为詹姆付出的十四年,但是在凤凰社的回忆里,哄着小天狼星的,让着小天狼星的,后来还养着小天狼星的,是年纪更小的詹姆。小天狼星渴求的被理解,被关心,被信任,被爱护,Unconditional love都在詹姆身上得到了。
1.一见如故
詹姆家世才华人气都与小天狼星旗鼓相当,两个人的交往是平等的,他们显赫的家世在彼此眼里也不过如是,詹姆不会仰望小天狼星,小天狼星也不会崇拜詹姆,他们一见如故,肝胆相照。
“包厢里一群吵吵闹闹的男孩正在聊天。莉莉蜷身坐在窗边角落里的一个座位上,脸贴着玻璃窗。”
——联系下文明显是詹姆和小天聊得火热,以至于詹姆对未来老婆不感兴趣。而且没有一群,就是小天狼星和詹姆。
“斯莱特林?” 坐在包厢里的一个男孩听到这个词转过头来。他本来对莉莉和斯内普【没有表示出丝毫兴趣。】
2.转进如风
他像斯内普一样身材瘦弱,头发乌黑,但一看就知道从小备受呵护,甚至很受宠爱,这显然是斯内普极度缺乏的。
“谁想去斯莱特林?我才不愿待在那儿呢,你呢?”詹姆问悠闲地坐在对面座位上的男孩。哈利心头一跳,认出那是小天狼星。小天狼星没有笑。
“我们全家都是斯莱特林的。”他说。
“天哪,”詹姆说,“我还觉得你挺好的呢!”
小天狼星咧嘴笑了笑。
——从小天狼星的【没有笑】到【咧嘴笑了笑】,全靠詹姆厚着脸皮转进如风,堪称不小心地图炮了刚认识的人的痛处如何应对的典范。
詹姆这个神转折真的是高,太高了。刚才说了谁想进斯莱特林(言下之意不喜欢斯莱特林的人),这接话一方面奉承了小天“你挺好”,另一方面也把他和家族区分开,递给了小天台阶,拉拢了他。
“说不定我会打破传统。如果让你选择,你想去哪儿?”
——小天果然非常受用,詹姆成功逗得美人一笑,无意中迎合了他想打破家族传统的心理。
詹姆举起一把无形的宝剑。 “‘格兰芬多,那里有埋藏在心底的勇敢!’像我爸爸一样。”
——小天狼星之前显然就不想进斯莱特林,但是他对其他学院恐怕没有很强烈的偏好,詹姆让他对格兰芬多有了初步的好感,小天是亲世代里最早分院的,不知道是分院帽决定还是小天狼星自己的选择,若是后者,恐怕是受詹姆影响。
而且那时小天狼星才11岁,从小在一个纯血至上崇拜黑魔法的家庭里,要他生出种族歧视是不对的,人人平等的思想,其实不太现实。他后来的“宁愿死也不会背叛朋友”,“为了什么?和有史以来最恐怖的黑魔王作对有什么好处?为了那些无辜的人们”的思想,应该是入学后才形成的。黑家的特点是爱恨都痴狂,为了所爱之人不惜一切,变换阵营不在话下(安多米达,纳西莎,雷古勒斯……)
不能说小天狼星没有詹姆就会走上食死徒的道路,而是对于他一个缺失家庭教育的人来说,他价值观的形成主要受詹姆影响,他的生命里没有家人,没有爱人,目无师长,他只认同詹姆。他过去一直努力把自己塑造成詹姆那种没心没肺的公子哥儿,也因为当时被詹姆偏爱所以有恃无恐,直到失去波特一家(包括爷爷奶奶)后他就真成了流浪犬了,失去詹姆的爱后,小天狼星再也没法扮演以前那个肆意张扬的角色了,小天狼星性格里的阴郁疯狂才彻底暴露出来,尖叫棚屋事件只是冰山一角,
“你爸爸,不管你对他现在有什么印象,总是很讨厌黑魔法的。”
——詹姆在大是大非的三观一直很正。
3.同仇敌忾
斯内普轻蔑地哼了一声,詹姆转头看着他。 “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斯内普说,但他傲慢的饥笑却表露了相反的意思,“如果你情愿肌肉发达而不是头脑发达——”
“那么你希望去哪儿?看样子你两样都不发达。”小天狼星突然插嘴道。
詹姆大声笑了起来。莉莉挺直身子,绯红了脸,厌恶地看看詹姆,又看看小天狼星。 “走吧,西弗勒斯,我们另外找一间包厢。”
“哦哦哦哦……” 詹姆和小天狼星模仿着莉莉高傲的声音,斯内普走过时詹姆还伸腿绊了他一下。 “回见,鼻涕精!”一个声音喊道,包厢的门重重地关上了……
——这里其实算是双向攻略?小天投桃报李,马上维护詹姆反击斯内普,两个人同仇敌忾跟斯内普结下梁子。有的时候,共同的敌人会使友谊迅速升温。
可惜,这里詹姆为了攻略小天,把老婆的好感度刷成负值了……
4.烽火戏蝙蝠🦇博狗🐶一笑
詹姆打了个大哈欠,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把它弄得比刚才还要凌乱。然后,他朝弗立维教授瞥了一眼,接着在座位上转过身,向身后第四个座位上的男生咧嘴笑了笑。
——O.W.L.S考试期间还找机会回眸一笑,心机鹿!
小天狼星盯着周围那些在草地上转悠的学生,他的神色很高傲,很厌倦,不过这样一来也显得非常帅气。詹姆还在耍弄那只金色飞贼,他让它蹿得越来越远,几乎都要逃脱了,但是他总能在最后一刻一把抓住它。
“把那玩意儿收起来吧,行吗?”在詹姆做了个漂亮的抓捕动作,虫尾巴发出了一声喝彩后,小天狼星终于开口说,“不然虫尾巴要激动得尿裤子了。”
虫尾巴微微有点脸红,可詹姆却咧开嘴笑了。 “打扰你了。”他说着把飞贼塞回了衣袋。哈利明显地感觉到,詹姆只有在小天狼星面前才会停止炫耀。
——詹姆真的很宠小天了,日天日地小天王,唯独听他的话。詹姆在亲世代同级里是最小的(虫尾巴不详),小天狼星是最大的,唯一一个59年,小天狼星才是大哥哥,詹姆是团宠弟弟。可以看出在学生时代,鹿犬的关系是小天更强势,“把那玩意收起来吧”是个命令句,也表明了两个人的关系亲密到无需客气,詹姆在莉莉身上碰钉子小天还乐了。
“我觉得真无聊,”小天狼星说,“今天要是满月就好了。”
“你可以,”卢平在书本后面阴沉地说,“我们还要考变形学,要是你觉得无聊,你可以考考我。给你……”他把自己的那本书递了过去。
可是小天狼星用鼻子哼了一声。“我用不着看这些垃圾,我全都知道。”
“这个能让你打起精神,大脚板,”詹姆低声说,“看看那是谁……”
小天狼星扭过头。他突然变得一动不动了,就像一条嗅到了兔子的狗。 “太棒了,”他轻轻地说,“鼻涕精。”
——作死之路,为了让无聊的小天狼星兴奋起来,再一次为了让小天狼星高兴得罪了未来老婆,有点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荒唐劲儿。
5.包食包住
“曾经在上面的。”小天狼星说着指了指挂毯上一个焦黑的小圆洞,像是被香烟烧焦的痕迹,“我从家里逃走之后,我亲爱的老母亲就把我销毁了——克利切很喜欢低声念叨这个故事。”
“你从家里逃走?”
“那年我大约十六岁,”小天狼星说,“我受够了。”
“你去了哪儿?”哈利盯着他问道。
“你爸爸家里,”小天狼星说,“你的爷爷奶奶非常善解人意,他们差不多把我当成了第二个儿子。是啊,学校放假时,我就暂时住在你爸爸家里,到了十七岁,我就自己找了个地方。我叔叔阿尔法德给我留下了数量可观的金子——他也从这里被清除出去了,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反正,从那以后,我就自己照顾自己了,不过,波特先生和夫人总是欢迎我每个星期六到他们家吃饭。”
——詹姆给了他一个与原生家庭截然不同的温暖,包容,充满爱的家。
爷爷奶奶也很爱小天,可能是祖传颜控吧。
17岁自己找地方——很可能是因为毕业后詹莉同居了不方便,而且毕竟成年了。虽然罗琳不忘补刀,詹姆的金子足够养莉莉和小天狼星……也就是说大概小天经常蹭吃蹭喝,从爷爷奶奶家蹭到詹莉的小家庭。小天狼星和原生家庭不和,反而是完全融入了詹姆的家庭,罗琳说小天狼星对詹姆是亲人那样的感情。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他把詹姆的父母当成父母,詹姆的妻儿当成他要保护的家人。
也许是五年级暑假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湿淋淋的小天失魂落魄地走到波特家门口:“你要我吗?”
从此,小天狼星是波特家的第四人。
罗琳称,小天狼星和哈利在希望从朋友中找到家庭联系的感觉是相通的。曾有粉丝问及哈利为什么要朝罗恩赫敏嚷嚷,一般人会向父母嚷但不会这样对待最好的朋友。罗琳解释说因为对于哈利来说他把罗恩赫敏当作是家人不仅是朋友。小天狼星也是如此看待詹姆,他很渴求家庭温暖,因而把詹姆当作家人。
——能理解,人只对最有安全感的人发泄情绪。
【原生家庭】
小天狼星•布莱克 出生于1959年11月3日 父母是奥赖恩和沃尔布加•布莱克。父母的本姓均为布莱克,奥赖恩和沃尔布加各自祖父是亲兄弟。近亲结婚是维系纯血统无法避免的结果,在当时也极其常见。#罗琳官网族谱#
“可是——你为什么——?”
“离家出走?”小天狼星苦笑一下,用手梳理着他乱蓬蓬的长发,“因为我讨厌他们所有的人。我的父母,疯狂地痴迷纯正血统,他们相信,身为布莱克家的人,天生就是高贵的——我那个傻瓜弟弟,性情太软弱,居然相信了他们的话——那就是他。” 小天狼星伸出一个手指,指了指家谱图最下面的一个名字:雷古勒斯·布莱克。在出生日期后面有一个死亡日期(大约在十五年前)。 “他比我小,”小天狼星说道,“不断地有人提醒我,他这个儿子比我强得多。”
“可是他死了。”哈利说。
“是啊,”小天狼星说,“愚蠢的白痴——他加入了食死徒的行列。”
“你在开玩笑吧!”
“听我说,哈利,你看了这个房子的情形,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家人都是什么样的巫师吗?”小天狼星不耐烦地说。
“你的——你的父母也是食死徒吗?”
“不,不是,可是相信我,他们认为伏地魔的主张是正确的,他们都赞成维护巫师血统的纯正,摆脱麻瓜出身的人,让纯血统的人掌握大权。他们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在伏地魔露出他的真实面孔之前,许多人都认为他对一些事情的主张是正确的——不过,当他们发现他为了获得权势而不择手段时,他们都胆怯、退缩了。但我想我的父母一定认为雷古勒斯一开始就加入其中,算得上一个勇敢的小英雄。”
【沃尔布加】
小天狼星的父母是近亲结婚的堂兄妹,小天狼星的美貌更可能是继承父亲,因为审美小能手哈利从来没说过布莱克夫人美貌。这个爸爸存在感太低,但是毕竟是黑家人,不该是淡漠的性子,很多人猜测父亲是抗拒和堂姐结婚的,甚至猜测他是同性恋或者有恋人被家族拆散,尤其是如果小天狼星放荡不羁的性格是学了爹(从他叔叔看,父亲那方的性格更接近小天),那他的父亲很难会真心喜欢严苛死板躁郁症的夫人,布莱克夫人的性格也不像一个婚姻幸福的女人。父亲对家庭的疏离淡漠,母亲过强的控制欲,造成了小天狼星头铁叛逆的性格。
布莱克夫人并不是一开始就不爱自己的长子的,也许正是因为对这个长子投入了太多的心血和期待,所以才对逆子“非常失望”,“伤了夫人的心”,从而转捧乖巧听话的雷古勒斯。小天狼星口中的“不停有人告诉我,我弟弟比我强的多”,应该就是指母亲。
假如小天狼星的父亲是一个英俊不凡,却心不在焉的丈夫,那沃尔布加对酷似丈夫的大儿子的感情一定相当复杂。她的严厉和恨意,可能是因为她试图把丈夫的化身——小天狼星,改造成一个听话爱她的人,却因为控制欲过强引起反弹。
如果推理成立,那就解释了小天狼星一直不找女朋友的问题。还有就是西方人的关系界定严格,小天狼星可能没有女友,但是很可能有过床伴那种非正式的关系。
【小天狼星的感情生活】
在访谈中罗琳被问及哈利为什么没有教母时说道,因为小天狼星总是太忙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小天狼星是詹姆与莉莉结婚时的伴郎,也是哈利洗礼上唯一被邀请的朋友。(因为那时已经开战了)#罗琳访谈#
——目睹了父母因为不相爱而祸及下一代的悲剧,小天狼星不想再重蹈覆辙。
【性格】
小天狼星名字来源于古希腊文Σείριος, 意思是热情洋溢,恰好展现了小天狼星的性格,同样也指向其阿尼玛格思的形象——一只大狗。
——其实小天狼星的性格并不热情洋溢,他平时是高傲厌倦的,甚至连对哈利也有冷冷地讥讽“你不如我想象的那么像你父亲”的时候,他最热情洋溢的时候,是和詹姆勾肩搭背“统治”霍格沃茨的时候。
可是大黑狗开心地大叫了一声,围着他们跳跃嬉戏,假装扑过去咬鸽子,还绕着圈子追逐自己的尾巴。哈利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天狼星这么长时间一直被关在屋里可憋坏了。
以前是詹姆烽火戏蝙蝠哄小天开心,现在是小天“彩衣娱亲”。
“好了,上车吧,快点儿……” 一刹那间,大黑狗靠两条后腿站了起来,把前爪搭在哈利的肩膀上,但韦斯莱夫人一把将哈利推向车门,一边压低声音说道:“看在老天的分儿上,小天狼星,你得更像一条狗的样子!”
“再见!”火车开动了,哈利从敞开的车窗向外喊道,罗恩、赫敏和金妮在他身边一个劲儿地挥手。唐克斯、卢平、穆迪、韦斯莱先生和韦斯莱夫人的身影很快地缩小了,只有那条大黑狗追着车窗奔跑,尾巴不住地摇晃。站台上一掠而过的人们看到狗追火车,都乐得哈哈大笑,接着火车拐过一个弯道,小天狼星不见了。
火车消失不见后,之前兴奋的小天狼星可能重新变得无精打采。
这是他们最后的欢乐时光……
小天狼星,作为狗,追着火车跑……我哭了……
6.绝对信任
“他们当然是形影不离啦,”福吉说,“波特信任布莱克,这种信任超过了对其他所有朋友的信任。他们毕业离校的时候还是这样的。詹姆和莉莉结婚的时候,布莱克是伴郎。然后他们又叫布莱克做哈利的教父。
“詹姆波特告诉邓布利多说,布莱克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说出他们在哪里,还说布莱克自己也打算藏起来……就是这样,邓布利多还是担心。我记得他提出他自己来做波特夫妇的保密人。”
“但是詹姆坚持要用布莱克是吗?”
“是的,”福吉沉重地说。
——《阿兹卡班的囚徒》
第一次巫师大战中,小天狼星曾经猜忌的认定卢平是伏地魔派来的卧底,因而选择了信任小矮星彼得。#罗琳访谈# #遗憾#
——如果当初保密人是卢平,小天狼星做幌子,那样亲世代的悲剧就可以避免。我想要是让他们选,小天狼星和卢平宁愿为詹莉而死,也不想度过后面十几年孤寂的人生。然而因为尖叫棚屋留下的芥蒂,两个人在最关键的时候没法相信彼此。
詹姆并没有怀疑任何一个朋友,没有被选上保密人的卢平在多年以后依然肯定地说“James thought it was highest dishonoured to distrust friends”。詹姆对邓布利多斩钉截铁地说小天狼星宁愿死也不会说出去,但是因为小天狼星的建议,他选了彼得。
詹姆相信每个朋友,但他无疑对小天狼星是偏爱的。尖叫棚屋事件,他拼死帮他收拾烂摊子,想来卢平在事件后仍然保持与小天狼星的友谊,是詹姆在其中斡旋。
7.阴阳相隔(……不建议模仿)
“这时小天狼星布莱克出现了,骑在他那平时常骑的飞行摩托上。我一直搞不清他在那里干什么。我不知道他是詹姆和莉莉的保密人。当时我以为他听说了神秘人发动攻击的消息,是到那里看看他能做些什么呢。当时他面色苍白,浑身发抖(
white shaking thing)。你们知道我做了什么吗?我安慰了那个杀人的叛徒!”海格咆哮道。
“海格,别!”麦格教授说,“声音放低一些!” “我怎么知道他不是在为莉莉和詹姆伤心啊?他关心的是神秘人!然后他说道:‘把哈利给我吧,海格,我是他的教父,我会照顾他的——’哈!但是邓布利多吩咐过我,于是我对布莱克说不行,邓布利多说哈利应该到他的姨妈和姨父那里去。布莱克不同意,但最后他让步了。叫我骑他的摩托把哈利送到那里去。‘我不再需要这辆摩托了。’这是他说的。 “那时我本来应该知道这里面有些什么可疑的地方。他喜爱那辆摩托,他把摩托给我干吗?他为什么不再需要那辆摩托??”
“我——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场面。有时我做梦还梦见呢。街道中间有一个大坑,深得把下面的下水管道也弄破了。到处是尸体。麻瓜们尖叫着。而【布莱克站在那里狂笑】,小矮星彼得的残骸就在他面前……一堆血迹斑斑的袍子和不多——不多的碎块……”
——《阿兹卡班的囚徒》
他不再需要心爱的摩托,让我想起一句台词:
I am not happy anymore.
那个桀骜不驯,放荡不羁,年少轻狂的小天狼星,死了,他再也不会找无聊的乐子了。
原著里罗琳用双胞胎映射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书里被形容为与双胞胎神似的人有两组
詹姆和小天狼星:
“我不知道,”海格吃吃笑着说,“弗雷德和乔治韦斯莱是不是可以和他们来一番激烈的竞争。”
“你都会以为布莱克和波特是兄弟呢!”弗立维教授插话表示赞成道,“形影不离!”
格林德沃:
哈利还能看到那个金发少年的脸,快乐狂放,有一种弗雷德和乔治式的、恶作剧成功的得意神态。他像大鸟一般从窗台上飞了出去,哈利曾经见过他,可是想不起是在哪儿……
“是啊,即使在聊了一天之后——两个才华横溢的少年,他们就像火和锅一样投缘。我有时听到猫头鹰在敲盖勒特的卧室窗户,送来阿不思的信!有时他突然有了灵感,就要马上让盖勒特知道!”
在年轻的时候,格林德沃有着金色的头发,还有一张“快乐狂放”的脸。哈利·波特觉得那是“一种弗雷德和乔治式的、恶作剧成功的得意神态”。
而当即将走到生命尽头时,伏地魔在纽蒙迦德的顶层牢房中找到了他。那时的格林德沃已经非常虚弱,他的身体也十分瘦弱,像骨架一般。他的面孔变得像骷髅一样,双眼深陷在眼窝中。他的牙齿几乎掉光了。
小天狼星在詹姆的婚礼上是英俊的,full of laughter,在被囚禁十二年后他是脸颊凹陷,皮肤苍白得像蜡像。
关键词:天人永隔
邓布利多在击败格林德沃后再也没去见他一面,格林德沃在狱中得知了他的死讯。
格林德沃死前说的:“有些东西你永远不会明白”。
在hp的语境下,伏地魔不明白的,显然是爱。
詹姆先小天狼星而去。
弗雷德丢下了乔治。
爱情,亲情,友情,魂之双胞胎各有各的酸爽。
罗琳极力写他们的青春是如何的盛大,那些鲜花铺地阳光灿烂的日子,是一场盛大的,青春的葬礼。
那个飞天摩托,承载着他和詹姆太多的回忆,罗琳特地写了个番外就是19岁的鹿犬骑着摩托车冒险的。
按詹姆养小天的说法,说不定是詹姆送给他的礼物。(虽然小天有叔叔的遗产……但是貌似心安理得的被詹姆养)
骑士公共汽车的斯坦给哈利讲述小天狼星“杀死”一个男巫和十二个麻瓜时【“就是站在那里大笑。等魔法部增援的人赶到的时候,他安静地跟着他们走了,一路上还在大笑。”】罗琳接受访谈时曾表示,大笑是因为此时的小天狼星无法接受詹姆和莉莉遇难与彼得才是叛徒的现实,心里难以承受的悲哀。#罗琳访谈#
罗琳女士在访谈中对小天狼星的评价是,一个蛮我行我素不顾后果的人,也是在成长中受阻后变得叛逆中的典型案例。同样,她也说,小天狼星很勇敢,忠诚,鲁莽,因为阿兹卡班的牢狱之灾而受尽苦难的度过了一生。#罗琳访谈#
HP3里小天狼星曾说死了总比背叛朋友强,于是有舆论质疑这在误导八九岁读HP的小孩,罗琳女士回应道“但我们这里描述的是一个完全长大的成年人在一个成熟的战场上。而小天狼星这样说我想他会真的这样做。他有很多性格缺陷但他会选择满载荣耀去牺牲而不是背叛三个他爱的如亲人般的人 从而活下来。”#05年#
——“十四年来我从来没有一天不想起你的父亲”,这是最泪目的一句话。
在阿兹卡班的十二年,他能看到的,可能只是詹姆的遗体,那个失去生气的断线木偶一样的身体,空洞的眼睛。所有快乐的回忆都被抽空,只剩下痛苦的回忆。他甚至一度忘了,詹姆喜欢揉乱自己的头发。
小天狼星盯着刚才博格特装成哈利的尸体躺过的地方。
一个细节,莫莉的博格特变成哈利的尸体,卢平施咒变没了,小天狼星还是看着那个地方。
对他来说不是梦魇,是现实……他曾亲眼看到詹姆了无生气的遗体。所以听到哈利有危险他就不顾一切地去了,他无法忍受再一次“赶不上”,无法承受再次看到“詹姆”的尸体。
“没有人会选我当级长的,我花了那么多时间跟詹姆一起关禁闭。卢平是个好孩子,他得到了徽章。”
你没空交女朋友的原因原来是……
这段表明詹姆和小天狼星曾经是多么形影不离的。
【小天狼星与哈利】
在这两者之间,哈利清楚地看到,一个很大的、有着发微光大眼睛的什么东西的庞大轮廓。 哈利向后退去。他的腿碰到了衣箱,绊了一下。
——他爬过千山万水去看哈利确认他平安,与詹姆形似的哈利却是陌生得吓了一跳跌倒在地,相认时甚至当他是杀父仇人极其仇视。
又一道闪电照亮了看台,哈利看见了让他完全分心的东西:一条满身粗毛的巨大黑狗的侧影,这侧影在天际映得清清楚楚,它待在看台最高层的一排空座位上。
——小天狼星特地看哈利的比赛,“你飞得和你爸爸一样好”。魁地奇比赛的时候哈利戴着护目镜在天上飞来飞去,把哈利唯一不像父亲的眼睛遮住了。
那一刻,他看到了詹姆,神采飞扬地飞翔。
他盯着哈利。“我想你们会来帮助朋友的。”他哑着嗓子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他好久没有说过话了。“你爸爸也会这样对待我的。你们真勇敢,没有去找老师。我感激……这样事情就容易得多……”
哈利耳朵里回响着他奚落他爸爸的话,好像布莱克刚才是大声喊出的一样。哈利胸中仇恨沸腾,因此没有地方让恐惧停留了。他生平第一次那样地渴望魔杖回到手中,不是为了保卫自己,而是进行攻击……杀人。他向前冲去,心里并不明白自己要干什么,但是,他两旁都有突然的动作,两双手抓住了他,把他拖了回来。
布莱克摊开四肢倒在墙边,瘦瘦的胸膛迅速起伏,看着哈利慢慢走近,哈利的魔杖直指布莱克的心脏。“要杀我吗,哈利?”他小声说。
——十三岁的哈利恨他,十三岁的詹姆爱他。
片刻的静默,小天狼星从炉火里望着哈利,凹陷的眼睛中间有一道深纹。
“你不如我想的那样酷似你父亲,”他最后说,声音里明显透着冷淡,“对詹姆来说,只有冒险才是有趣的。”
“好了,我得走了,我听见克利切下楼来了,”小天狼星说,但哈利可以肯定他在说谎,“那么我写信告诉你我什么时候能再回到炉火里,好吗?不知你敢不敢冒这个风险?”
——哈利的眼睛是莉莉的眼睛,提醒他,哈利不是詹姆。
哈利很像詹姆,但是最了解詹姆的人却清楚地知道:“你没有我想象的像詹姆”。
小天狼星仔细地看着哈利,他不像詹姆,Reckless,无条件满足他的愿望,
如果是詹姆,为了让小天狼星开心,他不怕冒险。
所有人都说哈利像詹姆,只有小天狼星和邓布利多清楚:哈利本质更像莉莉。
形似还是神似,哪个更重要呢?
我认为小天狼星并不是把哈利当成詹姆替身,但是他确实渴望从詹姆的儿子身上得到熟悉的,unconditional love and trust的感觉。
被爱的感觉。
韦斯莱夫人说,血液冲上了她的面颊,“他不是詹姆,小天狼星!”
“谢谢,我很清楚他是谁,莫丽。”小天狼星冷冷地说。
“我看不一定!”韦斯莱夫人说,“有时你谈起他时的语气,就好像你以为你最好的朋友又回来了似的!
“那又有什么错呢?”哈利说。
“错就错在你不是你的父亲,哈利,不管你长得多么像他!”韦斯莱夫人说道,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小天狼星,“你还在上学,对你负责任的成年人不应该忘记这一点!”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哈利不由自主地注意到格里莫广场12号里有一个人似乎对他能够重返霍格沃茨并不十分高兴。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小天狼星表现出非常喜悦的样子,紧紧地攥住了哈利的手,像其他人一样满脸喜色。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变得比以前还要沉闷、忧郁,话越来越少了,甚至跟哈利也没有几句话可说,他把自己关在他母亲房间里的时间越来越多,只与巴克比克为伴。
“你不要觉得内疚!”赫敏斩钉截铁地说。这已是几天以后,他们三个在四楼擦洗一个发霉的小橱时,哈利把自己内心的想法透露给了她和罗恩,“你属于霍格沃茨,小天狼星知道这一点。我个人认为,他这样很自私。”
赫敏说,“这里是凤凰社的指挥部,是不是?他只是心里起了希望,觉得哈利可能会过来和他住在一起。”
“随你们怎么想吧。但我有时认为罗恩的妈妈说得对,哈利,小天狼星确实搞不清你到底是你还是你父亲。”
“这么说你认为他头脑有点儿不正常?”哈利恼火地问。
“不是,我只是认为他很长时间来一直很孤独。”赫敏简单地说。
——小天狼星的家,并不是霍格沃茨,而是詹姆所在的地方。
他曾经被詹姆深深地,毫无保留地爱过。
罗琳在第五部的初版大纲里,小天狼星是被伏地魔抓后摄魂怪来前选择自行了断。自由的风,宁死也不要被剥夺灵魂。
——也许原来的死更加荡气回肠,但是我宁愿要现在的结局,他的一生太凄苦了。
“Nice one,James!”
——这个电影的改编,更像是圆了小天狼星的梦。
至少,在他临死前,他看到的是詹姆,可以含笑而逝。
流浪狗等待他的主人认领,十四年,比忠犬八公还漫长。帷幕之后小声说话的可能是詹姆吧,他来迎接他了。
See you again,bro.
小天狼星的一些官方设定:
【小天狼星与莉莉】
罗琳女士在访谈中回应过小天狼星对莉莉没有恋爱般的情愫。在一年级去往霍格沃茨的火车上,他第一次见到莉莉时对其印象很糟并因此挖苦了莉莉最好的朋友西弗勒斯。莉莉因而离开了他们坐在一起的车厢。早年,莉莉认为小天狼星和他好朋友詹姆都是高傲的爱欺负人的人,后来加深了解关系有所改善#罗琳访谈#
@哈利波特的秘密故事 特地去翻了下原著,原文是这样描述的
The second page carried only a few words: could ever have been friends with Gellert Grindelwald. I think her mind’s going, personally!
Lots of love,
Lily
——————
有些人把小天狼星早期讨厌莉莉解读为吃醋了,我必须澄清一下,原著中小天狼星讨厌莉莉显然是因为分院后他主动给她让座,莉莉认出他后高傲地抱着双臂拒绝。难得主动示好却贴了个冷屁股,布莱克家大少爷生气也是正常的。那个时间点,詹姆对莉莉是“没有一点兴趣”,谈不上吃醋。
【小天狼星生平】
小天狼星1971年9月1日 进入霍格沃茨读书,被分入格兰芬多学院。二年级时猜测出卢平的狼人身份,并开始研究阿尼玛格斯变形。五年级与詹姆·波特和小矮星彼得自学成为阿尼玛格斯,可变形成为一只像熊一样大的大黑狗。六年级时绘制出活点地图。小天狼星和詹姆是那时候在学校最出名的学生。#罗琳访谈+原著#
罗琳女士曾被问及哈利父母及其朋友毕业后什么工作,“可怜的莱姆斯一直没有工作,因为没有人愿意给狼人提供工作。所以被邓布利多聘用以前他真的穷困潦倒。而詹姆莉莉小天狼星则是凤凰社的全职战斗员,那时候是战争年代嘛,詹姆有足够的金子支撑莉莉和小天狼星的生活,直到莉莉怀孕,他们躲起来生活” 。
【小天狼星的摩托车】
1977年左右,小天狼星和詹姆曾经卷入和麻瓜警察的摩托车追逐中(motorbike chase怎么翻译都觉得哪里不对!)#罗琳访谈##戳笑点#
最终,韦斯莱先生(亚瑟韦斯莱)修好了小天狼星那辆会飞的摩托车,并将它给了哈利。#罗琳访谈#
【精选评论】 (不是我写的)
1.詹姆不仅要支撑莉莉还要支撑小天狼星的生活,真是,啧啧,矮油。这让我想起钱德勒要买个房子还要考虑要有个房间给乔伊养老的问题[偷笑]
2.你说如此看重的人和如此期待的生活一夜被毁,他那颗还没有被时光抚平创伤的心要怎么放下么,肯定就是会变得疯狂,然后走向毁灭。罗琳是告诉了我们,生活就是这么无奈,詹姆走的晚些,在少爷内心坚强之后走,说不定也不是这样的悲剧。但是生活没有如果啊,牛如校长,都只有牺牲。
3.这个原因很简单——卢平是“狼人”,小天、虫尾巴是“人”,因此他宁肯相信彼得。反过来,卢平也不信任他,他的家庭出了多少个食死徒?第三部说当时怀疑有叛徒,只怕被怀疑的对象就是他。四人组中真正心无芥蒂的接纳卢平的只有James,也是他凭借个人魅力把四个人聚拢在一起的。
天上白玉京(下)
4.
黄少天浑浑噩噩地回到住处,喻文州正在翻一本册子,见他来了,招手道:“刚刚京城飞鸽传书,方先生下个月走马吏部尚书,这本册子里是近些年颇有才干的一些地方官员,我依次看了,选了不少出来,你再看看。”
黄少天无心处理这些政事,坐下倒了杯茶,抬头看看喻文州,发觉他脸颊发红。黄少天猛地起身去摸喻文州的额头,果然去湖州前那古怪的高热再次来袭。
“怎么又高烧起来了?”
喻文州把披着的外衣拉紧:“大约山上凉些,入秋了难免风寒。”
黄少天心知肚明,一分一秒都没法再继续坐下去,转身出门,却迎上张新杰推门进来。
“师兄……”黄少天看到张新杰蓦然鼻子一酸。
黄少天早就...
4.
黄少天浑浑噩噩地回到住处,喻文州正在翻一本册子,见他来了,招手道:“刚刚京城飞鸽传书,方先生下个月走马吏部尚书,这本册子里是近些年颇有才干的一些地方官员,我依次看了,选了不少出来,你再看看。”
黄少天无心处理这些政事,坐下倒了杯茶,抬头看看喻文州,发觉他脸颊发红。黄少天猛地起身去摸喻文州的额头,果然去湖州前那古怪的高热再次来袭。
“怎么又高烧起来了?”
喻文州把披着的外衣拉紧:“大约山上凉些,入秋了难免风寒。”
黄少天心知肚明,一分一秒都没法再继续坐下去,转身出门,却迎上张新杰推门进来。
“师兄……”黄少天看到张新杰蓦然鼻子一酸。
黄少天早就修书送到龙虎山,说了喻文州的古怪病症,张新杰也因此放弃外出云游的念头,留在山上闭关等着小师弟回来。谁承想两个人刚一见面,只见黄少天眼眶红红的,垂头丧气,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
“怎么了?”张新杰缓声道,“给师兄说说。”
黄少天揉了揉眼睛:“我没事。师兄,我知道你是济世神医……”
然而他心里无比清楚,张新杰就算医术再精巧,能活死人肉白骨,可一个人的命数若是如此,再高超的医术也救不了分毫。
张新杰给喻文州问诊,嫌黄少天太吵,把他赶了出去。黄少天只能坐在院子树荫下发呆。龙虎山上一派天然风光,鸟雀争奇,群芳斗艳,他少时最是欢喜留恋,可是如今没有半分心情。
喻文州的命盘他扫过一眼便知,除却寿命不久,这两次古怪的病症也是与他有关。张天师曾说过,所谓身负气运,不过是冥冥中掠去了身边人的命数,他的立储之路越是平坦而一帆风顺,喻文州的气运便愈发溃散。最要命的是黄少天平坦的立储之路正是喻文州亲手推动的,若没有他在湖州的纵横交际,湖州水患不平,黄少天立储之事仍然遥远渺茫。
张新杰问诊问了许久,出来的时候天色将晚,黄少天想进去看看喻文州,张新杰却摆手道:“他觉得疲累,先睡下了,你别进去打扰他。”
黄少天只能作罢,张新杰冲他招招手:“走,陪我下山去。”
张新杰住在半山腰的医馆,在山势平坦处理了几亩田地种些草药,黄少天路上一直低头短叹,不发一言,倒是张新杰先开了口。
“怎么不问问是什么病症?”
黄少天摇头:“问了也白问,医不好的。”
张新杰也叹了口气:“看来你都知道。喻文州先天不足,又与你命数过分相合,你是极霸道的命盘,修仙也罢,做人间天子也罢,登峰之路,难免损耗身边相合之人的气运。我给了他些丹药,虽在命数上于事无补,倒也能让他少点病痛。”
黄少天点点头,躬身谢过师兄。
“不用谢我,”张新杰思忖了半晌,“不过有一事我却是好奇,他的命数你现在已经知晓,他自己是否知晓?”
黄少天回到山上住处,深夜凉风阵阵,喻文州的房中灯还燃着。他隔窗望去,喻文州不知道在伏案做些什么,神情专注,不时写上几笔。哑巴书童在门口瞧见黄少天,刚想提醒喻文州,却被黄少天摇手阻拦。
“他平时都看些什么,写些什么,拿来我看看。”
书童搬来半人高的册子,黄少天略翻了一下,湖州的账簿就占了一多半,全是喻文州亲自审过的,以及湖州各位官员、当地富商的记事,朝中各位重臣的记事,各地风土人情、官员任免、可用之人及可用之策略,一一写就,事无巨细。
黄少天不忍再翻下去,站起身:“明儿你先生问起来,就说我先回京城了,你们慢慢回去即可,别累坏了他。”
喻文州熬了半夜,没睡几个时辰天已大亮,他推门出来没见到黄少天,只有哑巴书童站在门口,试图比画着告知喻文州黄少天的消息。
“不用说那么详细,我都知道了。”喻文州笑了笑。
黄少天不知去了哪里,喻文州也不多问,他在龙虎山上病了几日,稍微能走动了,便启程回京。张新杰给的丹药确实好用,比宫里的御医开的方子更能缓解他的不适之感。
这一趟出京了足足四月之久,再回来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朝廷内外对于六皇子的看法已然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湖州水患得到治理,方世镜又走马上任,沸沸扬扬一片立六皇子为太子的流言暗中涌动。当年黄少天年纪尚小时张天师对他命数的预测又再度被翻了出来,流传甚广,一时间三皇子已不是立储炙手可热的人选,短短几月,斗转星移。
方世镜再见到喻文州,也震惊于喻文州的瘦削,去了趟湖州尽管路途遥远又操劳过甚,但是到底是少年人,气血旺盛的年纪,如今却瘦得眼眶都凹陷了下去。
“可找大夫看过了?”
初秋微寒,还远不到生火的时候,喻文州房中却点了炉子取暖。
喻文州摇头:“去湖州前就病了一场,请宫里三四个御医受累看了,都说不知道是什么病。后来少天又带我上龙虎山,请教了他师兄。”
喻文州没说下去,方世镜自然心中清楚这病古怪,寻常问诊是医不好的。方世镜想起年初时张天师来国子监给喻文州看命数时留下的谶言,不由得悲从中来。
“倒也没什么,其实我早知道自己活不长。”喻文州看着炉火,目光出神。
幼年在百越家中的时候喻文州便知道自己与寻常孩童不同,不能像他们一样在院子里尽情玩耍,那时候家里总是香气缭绕,不是求神拜佛的香烛之气便是熬药煎煮的药香气,进进出出的无非是郎中和道士。而等他稍微大一些就远离家乡,来到京城,拜入方世镜门下,别人觉得他清高无心入仕,不屑于官场的勾心斗角,只有他自己知道,时日无多的话倒不如闲情雅致过完一生。
黄少天曾经说他万一被连累贬为庶民,不如耕田种地、写诗卖画,喻文州倒是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只是眼看着他实在是没有这一天了。
“圣上年事已高,转过年去也该立储了。”方世镜道。
喻文州沉默着,他抬头望望窗外——转过年去他和黄少天都该及冠了。
黄少天说是提前回京城,但是喻文州到了京城月余,黄少天才姗姗归来。彼时京城已经入了冬,黄少天策马归来那日正巧下初雪,宫里遣人送了不少赏赐,府上热热闹闹地又是清点赏赐,又是煮酒赏雪,一片祥和。黄少天骑马行至府前,一进去就看到喻文州坐在院子里,说是看雪,实则盯着门口。
“你回来晚了。”喻文州看着他。
天已冷了,黄少天仍穿着一身黑色单衣,发髻高高束起,鬓发凌乱,连脸上都脏了,看起来赶路颇为辛苦,黄少天站在院中和喻文州对视良久,直到雪落了满头又化成水滴,才转身进屋。
黄少天回来后一言不发,下人都不敢靠近,只得去问喻文州。
喻文州摆手,悠闲自在,只把炉火烧得更旺:“无事。其他赏赐按规矩入库,宫里赏赐的那些吃食,大家都分了吧。”
下人有些不敢:“六皇子还没……”
喻文州笑着摇头:“他不吃,大家都分了去吧,早点歇息。”
黄少天不做声,喻文州也不去找他,自顾自忙该做的事情。第二天黄少天晨起沐浴更衣后想去找喻文州,却被下人告知喻文州被三皇子请到府上去了。
“三哥……他有什么事?”黄少天很费解,“叫人跟着喻先生去了么?”
“有人跟着,说是午膳后回来。”
黄少天心烦意乱,一直在院子里踱步到午时,喻文州才慢悠悠地回来。听到喻文州进门的声音黄少天连忙回到案前坐下,仿佛刚刚焦急等待的人并不是他,而另有其人。
“我都知道了,”黄少天随手翻了翻桌案上的书,看似漫不经心,其实牙都要咬碎了,“我三哥找你说什么?”
喻文州笑了笑:“立储在即,当然是来问问我能不能弃你而去,奔赴他府上了。”
喻文州答得很直白,黄少天倒是哽住了,半晌才问道:“那你怎么说?”
喻文州还是那句话:“当初是我自己执意选的你。”
5.
临近年底不少官员进京述职,来黄少天府上送上拜帖的不少。黄少天闭门不见,拜帖也不接,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
“怎么,从外面回来,就不想着立储之事了?”
黄少天托腮看着窗外,似乎心不在焉:“不想了,做不做皇帝的,能怎么样?当初是我糊涂,若是只为活命,强身健体舞刀弄剑是正经,治理什么湖州水患,耽误我成为天下第一剑客。”
喻文州笑着摇摇头:“我倒是忘了,离开湖州前,百姓前来相送,谁站在船头眼泪汪汪,泫然欲泣……”
黄少天:“……”
喻文州又问:“从龙虎山离开,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不好,黄少天不想回答。他低头了半晌,缓缓抬起头:“喻文州,你想不想回百越?”
喻文州一愣:“怎么提起这事?”
黄少天站起身来:“我觉得你回百越好些。那边总要比京城温暖湿润,适合将养身体,你操心太多事过于劳累,该回去好好休息才是。”
喻文州摇摇头:“明年你就及冠了,至少要等明年再说。”
及冠又如何,他早就不想当皇帝了。黄少天只觉得心如坠石,惶然无措,喻文州真的能活到那时候吗?他离开龙虎山后与魏琛汇合,一路西行到了青城山,想要去为喻文州求破解命数之法,最终碰壁而归。如今喻文州的命数全然无解,哪怕是他百般周旋、将来不做皇帝也无济于事,喻文州留在自己身边愈发折损气运,黄少天头都想破了,只能想到让喻文州远离自己远离朝廷,或许能够多活几日。
黄少天沉默不语,倒是喻文州坐到他身边,笑得坦然:“不会是为了我,连皇帝都不想当了吧。”
黄少天抬头:“你说什么?”
喻文州拍了拍他的肩:“我的命数,张天师不算,我也知道一二。张天师算过,方先生一直以为只有他知道,实际上我也知道。”
黄少天只觉得自己心如一把拉满的弯弓,猛地弦断而弓落,犬齿咬在下唇过于用力连唇角都变得煞白。他本来想着和喻文州去百越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他如此任性,圣上自然不会再属意他为太子,到时候才真是听天由命,活过一天算一天。但是他想不到喻文州竟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命数如此,却还是选择为自己规划筹谋,耗尽心血。
黄少天再也忍不住,伏案嚎啕大哭一场。冬日里的烈阳依然高挂,却丝毫无法传递暖意。他只觉得心中悲痛如坠冰窟,更胜这凛冬之寒千倍百倍。若不是他执意要争皇位,喻文州也不必如此掏心挖肺,几乎是耗尽自己的心血为他将曲折前路铺成一片坦途。湖州那一本又一本的账目,细到每石米面从何处征来又去往何处,哪一页不是喻文州亲自翻过,仔细校准,其中精力折损,难以描述万全。
“怎么,这是当为我一大哭?”
黄少天低头不语,喻文州却似乎并不觉得悲伤。
“起初我确实不愿意。那是我贪恋悠闲日子,本来是只想吟诗作对,侍弄花草,闲散过此一生。后来在方先生那见了你这人,又看了你作的文章,我便下定决心了。
“这人间匆忙来一趟,须得尽欢才好。你有图谋天下的志向,那些文章有的虽浅显,却是一腔赤子之心,十足真诚。少天,我说过,是我执意要选你的。
“前些日子方先生来找我,他说圣上年事已高,近来总觉身体不适,转年开春,便是立储的好时机。等那时风波落定,无论如何我们回百越一趟,你就当是送我归乡。我虽然在百越只长到八岁,但是仍记得故乡的山川和草木,回去那里,总觉得心安。”
寒冬里急风呼啸,隐隐有悲泣之声。
那年新岁黄少天一改常态,不仅大宴宾客,还结交了不少京中权贵,引得圣上猜忌,并未召他入宫团年,不过这正合了黄少天的意。府上的新岁过得热闹非凡,除夕下午黄少天拿了不少银子,请人熬了热粥,又准备了不少冬衣,由喻文州在街边施舍给需要帮助的人。
喻文州费解:“你自己去施不就好了?这都是六皇子的恩德,该让大家知道。”
黄少天摇头:“我不去,你去,我去打酒,晚上不醉不归。”
于是黄少天便蹲在街角处的酒铺看了一下午喻文州施粥。喻文州披着一件厚实的大氅,对每个来领冬衣和粥的人都笑得很温柔,遇到老人和孩童他还会多问候几句,叫人多给些银两多拿些衣服过冬。到底要积攒多少功德才能延续一个人的命数呢?黄少天远远地看着,往手心里呵了一口热气,雾气中喻文州的身影模糊而遥远,他站起身来,觉得天气还是太冷了,该回家了。
他走到喻文州的施粥铺子前,装模作样地伸出手。喻文州头也不抬,在他手心放了块糖。黄少天不记得自己叫人备了糖,惊讶地拿起来:“你怎么还准备了糖?”
“新岁团年,小孩子都该有糖。”
“我不是小孩子了。”
喻文州抬头笑着看他:“我在龙虎山那几日,听了不少你的传闻。”
黄少天觉得自己半边脸都冻麻了,用力搓了搓:“别听老头胡说八道,你最好一个字都别信,他最爱编排我。”
“是张新杰说的。”
这话一出,黄少天觉得自己整张脸都麻了,他把喻文州拉起来慢慢往府上走,粥铺交给下人继续施粥直到夜里。
“我师兄也不是什么好人……”黄少天拉着喻文州的手,让他摸摸自己冻僵的脸,“我真的脸都冻麻了,你摸摸。”
喻文州的手心柔软温热,抚摸在脸上缓解了他被冻麻的感觉。
“说你小时候一到新岁就嚷嚷着要回京城找母妃,山上的寻常东西哄不住你,张天师便下山去村镇集市买糖来给你吃。”
黄少天扁了扁嘴:“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
“今年呢?今年怎么没进宫与母妃团圆。”
黄少天停下脚步:“母妃在意我,不止在意我这个人,也在意我的感受,我不进宫自有我的道理,母妃能明白我。”
“那你的道理是什么?”
黄少天目光皎皎:“当然是跟你一起,比进宫什么的重要多了。”
这年新岁六皇子府上不知道放了多少爆竹烟花,引得不少人来府门口围观。黄少天和喻文州在府院中烧着炭火煮酒,一边对饮一边看烟火。按喻文州的身体状况来说,他本不该饮酒,但是这或许是他们共同度过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新岁,彼此心照不宣。
“你记不记得……”喻文州看向黄少天,“我们相识之初,你还嚷嚷着让把生辰八字送过来。”
黄少天哪知道当时郑轩口无遮拦,什么都说,惊得合不拢嘴:“当时我胡说的……”
喻文州笑了笑:“你不必送来,隔日我不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下人都在门外放烟火,整个院落与外界隔绝,自成一片空间。炭火红透,烛光摇摇,黄少天拿起酒杯觉得酒虽然是热的,但是他却觉得入喉冰冷。他想起与魏琛在青城山所揭的符箓,竟是一句“梦魂不到关山难”。
“若有来世,还做皇子么?”
黄少天喝了不少酒,脸颊脖子通红,他干脆坐在地上,靠近炉火边,嫌热褪去了大衣,只穿着一件惯常的黑色单衣,发髻高束,看起来更像个江湖少年,而不是天家皇子。
“若有来世做猫做狗,连人都不想做了,何况是皇子,有什么意思。”
“猫狗又有何好处?”
“做猫狗就不用想这么多烦心事,”黄少天靠在喻文州膝上,仰望着夜空,“做了猫狗便能真正认命,便无心也无力挣扎,听天由命四个字于人而言,仍心有不甘,说来不过自我安慰;于猫狗而言则全无烦恼,真心实意。”
黄少天转过头:“你呢,若有来世,你想做什么?”
喻文州轻声道:“若有来世,便还做喻文州吧。”
这答案却让黄少天愣了一下,做喻文州有什么好的呢,他有才能,有抱负,却无处施展。黄少天再追问,喻文州却闭口不言。
他们聊到深夜,喝得大醉,黄少天还留着一丝清明神智把喻文州扶到床榻上,伸手时摸到喻文州脊背上瘦到凸起的蝴蝶骨,尖锐锋利得如同一柄利刃。喻文州躺在床榻之上,喝了许多酒之后仍然嘴唇苍白如纸,黄少天伸手去掰开他紧攥的手心,温热的手心里是一块隔着糖纸快要化掉的糖。
黄少天这时才猛然想起,喻文州和他一样,幼年离家,却至今未归。
原来这世间万物皆有裂痕。
6.
转年开春,春雨化冻,一派欣欣向荣,京城之中暗流涌动的立储之事终于有了定论,立六皇子为太子,晋黄少天的母妃为皇贵妃,一时间黄少天府上门槛几乎被踏破。
太子不能擅自离京,于是黄少天便以体察民情为由南下。初春京城还春风似刀,凛冽伤人,南边则更加温暖,对喻文州的身体也好些。不出意外立储前夜喻文州又病了一场,连着几日都只能躺在床榻之上昏睡,清醒的时候加起来不过一两个时辰。不过好在张新杰的丹药还有不少,服下几日之后喻文州好转了些,母妃从宫里送了不少补品,黄少天也不拒绝,一概收下。
从京城出发去百越要几个月的路程,等喻文州身体好些了才能启程。启程前喻文州特意去拜别了方世镜,黄少天本来想跟着去,但是又觉得自己碍事,有些话留给他们师徒单独对谈最好,最终还是让喻文州一个人去了。
百越风光秀丽,黄少天差人提前安顿了一处清净宅院,置办了不少东西,想等到了百越先住下来,至于喻文州愿不愿意回喻府看看,全看喻文州当时的心境。
一路轻装简行,只做寻常商贾打扮,除了喻黄二人,皆是皇家侍卫乔装打扮。按照计划此去南下还是以赶路为主,只在湖州停顿数日。
再回到湖州两个人心境皆已大不相同,黄少天特意去了当年修建的防洪工事去察看,初春小河化冻,欣然流淌,防洪工事高耸如一座坚固城墙,两岸洼地已经耕好了地预备栽种新苗,一切安稳如常。
“有时候觉得不值得,有时候又觉得很值得,”黄少天转头看向喻文州,“我是不是太矛盾了。”
喻文州这几日气色比往常好很多,看起来几乎和当年初见时一样:“横看成岭侧成峰,有不同心境,自然有不同感受。”
湖州一向富庶,去年的洪灾过后,如今已经恢复当时的热闹和繁华,走在街道上两边皆是叫卖的小商贩,客栈也几乎爆满。路边有测字的、算卦的种种不一而足,黄少天如今对神鬼之事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只装看不见。倒是喻文州颇感兴趣,拉着黄少天坐下,非要测字。
“客官测个什么字?”
黄少天双手环胸,也不坐下,直愣愣地像个旗杆子似的杵在那里,喻文州提笔,写了个“春”字。
“正值初春,”喻文州抬眼看看黄少天,对于黄少天来说,立储也可谓是人生之春,“就测个春字吧。”
“请问客官测什么呢?”
这时黄少天倒抢答上了:“测他的命数。”
那老道士对着喻文州写的“春”字,凝神半晌,开口道:“这位客官是长命百岁的命数。”
喻文州差点笑出声来,摇摇手里的扇子:“借您老人家吉言。”
黄少天倒挺满意的,从袖中掏了二两银子打赏。那道士忙不迭接了,感恩戴德,还不忘对黄少天溜须拍马:“这位公子一看就更非凡人,简直是天上的神仙……”
黄少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很倒霉,有我这样的倒霉神仙么?”
那老道士继续道,似乎是真的在打量黄少天的面相:“公子身份非富即贵,是成大事的命格,霸道得很,若不是神仙下凡,当真说不过去了,只不过神仙不能在凡尘俗世沉迷太久,还需早归玉京……”
后面就开始胡说八道了,黄少天也不听,拉着喻文州就往前走。
喻文州还在想那老道士的话:“这老道士,我都不知道该说他测得准还是不准……”
黄少天突然打断喻文州的话:“他测得准。”
黄少天从未像此刻一样相信鬼神之说,他希望这个街边测字的道士是神,是仙,他说喻文州可以长命百岁,那么就一定可以。
因为这个老道士,黄少天似乎格外喜爱湖州,于是喻文州也同意在湖州决定多停留几日。难得喻文州身体康健,能出去多走走,有时候他们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在春日暖融的田埂上晒太阳。他们住的客栈老板有个刚刚六七岁的儿子,可爱聪颖,黄少天要教他练剑,喻文州要教他读诗,客栈老板连连感慨,早知道就多生个娃了。
喻文州在京城的时候学过一些粗浅医术,在龙虎山上又和张新杰学了一些,号脉勉强能行。他现在虽然觉得自己好了许多,但是手搭在脉搏上,仍然可以感知到自己身体只剩下一副皮囊,空空如也,堪比行尸走肉。他想起老人常说的回光返照——可能他也到了回光返照的日子。
喻文州并不觉得悲伤,只是觉得遗憾。他时常看着垂眉神伤的黄少天觉得歉意浓厚,希望自己回的“光照”再明亮些才好,不然漫漫人生长路,不知道黄少天一人要如何度过。如今还只是储君,未来登基成为天子,才是真正的高处不胜寒。
可是他只能陪黄少天这短短一程。
那天晚上黄少天回来得很晚,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了。他一身风尘仆仆回到客栈直奔喻文州的床榻,彼时喻文州已经几乎不能动弹,看到黄少天回来,只能眨眨眼睛示意。
他感觉到黄少天握着自己的手,眼前闪过他们初见面时的场景。一个黑色劲装束着高马尾的少年坐在别苑的石凳上,在翻看他写的吏治疏。那少年剑眉星目,发冠上嵌着一块蓝宝石,他抬起头,眸子漆黑如墨,却又闪耀如星。
他感觉到黄少天握着自己的手,什么都没说,目光很温柔。他们已经好好告别过了,所以在这一刻无须任何言语。
喻文州闭上眼睛,觉得自己陷入一阵彻底的虚无中,从来有修短,岂敢问苍天,他并无遗憾后悔,只是觉得有些不舍。
7.
喻文州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造访一座仙山,山上烟涛微茫,云雾缭绕,天边云霓明灭,空中玉京城阙高耸,宫殿威严肃穆。那是天人的住处,遥远而不可到达。可是他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感觉到身边的树木似乎是从地底拔地而起,不断疯长,交错缠绕,他听到百兽觉醒,鹿鸣鸟叫,看到飞瀑如刃,割明月而悬。他站在一块仙石之上,双目紧闭,感觉到有人轻轻抚上他的头顶。
万事万物的声音突然寂灭,又猛地在一瞬苏醒复活。喻文州睁开眼睛,发现黄少天并不在他身边,床边只余下一柄长剑,剑柄上镶嵌着他熟悉的那块蓝宝石。
湖州的夜安稳宁静,喻文州起身来到街道上,青石板在月光的照映下微微泛着光芒,他望向遥远的天边,那里并没有任何的痕迹。
张天师从长街的尽头走来,他的发须全白,步履蹒跚。这是喻文州第二次见到黄少天口中亲切叫着的“老道”。张天师经过喻文州身前什么都没说,只是轻拍了一下喻文州的肩膀,然后继续向前走去,他要回到龙虎山上去。
同年四月,有人说在湖州瞧见仙人飞升,登天门而去。五月,圣上再立三皇子为太子。
同年六月,喻文州南下百越,再一次回到了故乡。
百越山清水秀,故乡山川与旧日记忆重叠,一切如梦。喻文州去黄少天早早安置的宅子里住下,发现那宅子里一干物品准备得格外妥帖充分,连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都是喻文州惯常用的。喻文州铺开纸笔,一时间不知道写些什么,而时值深夜,有风吹过,烛火摇曳,他愣了半晌,觉得似乎是黄少天来过了。
从前种种,如水般漫上堤岸。
喻文州提起笔,沉吟半晌,写下一句“好将一点红炉雪,散作人间照夜灯”。
喻文州在百越开了一家私塾。
他开垦了一块田地,种些稻米,田垄里养养鱼虾,有时候也去摘些山间野果酿酒,分给周围的邻居们。私塾里什么孩子都收,不分贵贱,喻文州讲书讲得极好,竟有几位学生后来考取了功名,做了朝廷命官,掌管一方。
他一生活得很潇洒,时常写一些文章和诗词,收集成册,他会在除夕夜在村口施粥散衣,也会给孩童们送糖,只是当地的官员请他出山筹谋,他一律拒绝,绝不入仕。
喻文州活到了古稀之年,白发苍苍,他一生未娶,无儿无女,在一个安静的夜晚闭目含笑,溘然长逝。
他的弟子们回忆起来,那天先生似乎心情很好,白天还带着弟子们在院子里背李白的诗。
“天上白玉京,
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
结发受长生。”
END
【黄少天个人向】眼中星
眼中星
1.
黄少天是个坏小孩。
这是魏琛对他的第一眼评价。好小孩不会在游戏里专挑最后一击去抢boss,好小孩也不会一会儿横冲直撞一会儿诡计多端感觉要把游戏里的天都顶破了,好小孩应该端坐在教室里聆听老师的教诲,应该尊老爱幼,应该明白“面斥不雅”,所以不应该直接了当地指出“请君入瓦”的错误。
所以黄少天不是个好小孩。
坏小孩15岁的时候堪堪长到165,夏天的时候穿刚到膝盖的运动短裤,背着双肩包,十成十的一个毛头小子。两个人约在麦当劳见面,魏琛点了个肉多的汉堡,黄少天点了个儿童套餐。儿童套餐的玩具是个挂件,他直接拆了挂在包上。
魏琛问他:“你家长同意么?...
眼中星
1.
黄少天是个坏小孩。
这是魏琛对他的第一眼评价。好小孩不会在游戏里专挑最后一击去抢boss,好小孩也不会一会儿横冲直撞一会儿诡计多端感觉要把游戏里的天都顶破了,好小孩应该端坐在教室里聆听老师的教诲,应该尊老爱幼,应该明白“面斥不雅”,所以不应该直接了当地指出“请君入瓦”的错误。
所以黄少天不是个好小孩。
坏小孩15岁的时候堪堪长到165,夏天的时候穿刚到膝盖的运动短裤,背着双肩包,十成十的一个毛头小子。两个人约在麦当劳见面,魏琛点了个肉多的汉堡,黄少天点了个儿童套餐。儿童套餐的玩具是个挂件,他直接拆了挂在包上。
魏琛问他:“你家长同意么?”
黄少天:“有点同意,又有点不同意。”
怎么突然话这么少?不过一如既往的没有信息量。魏琛:“废话,说了跟没说似的。”
黄少天有点不乐意,他脾气还挺大:“我说多了你就说我!我说少了你也不满意,你到底要怎么样。”
两个吃完了麦当劳蹲在门外等方世镜开车来接,魏琛在抽烟,黄少天拿着干净的麦旋风勺子在地上画画。
“打职业……有意思吗?”黄少天终于抬头问道。
“挺有意思的,”魏琛想了想,“怎么,没意思就不打了?赢了多有意思。”
黄少天想了想:“但是你总是输。”
魏琛真想狠狠弹他一个脑瓜崩:“那怎么了,打职业又不是只为了赢。”
黄少天这回是真的感兴趣了:“不为了赢,还为了什么啊?我就想打败最厉害的人,现在最厉害的人是叶秋,我就想打败他。”
魏琛当然也想赢,但是这玩意不是想了就能赢的,他还想成为亿万富翁呢!魏琛老神在在的:“你不懂,赢是有终点的,你要是真热爱一件事情,就需要那种没有终点能限制你的……感觉。你看叶秋,他奶奶的,他十八岁拿冠军,人生赢家,啧啧,然后呢,他还能有什么目标啊?”
黄少天想了想:“有啊,继续拿冠军。”
魏琛气得鼻子冒烟:“哪能总让他拿冠军,我们是吃白饭的么?他拿一次是他侥幸!他运气好而已!而且你不懂,你要是每天只想着赢,最保险的就是打网游,你打网游输过么?”
黄少天想了一下:“今年开始……基本没输过了。”
妈的,你也是个怪胎天才,现在怎么回事,这么年轻的小孩就能玩上这么好的游戏,还赶上了职业化的浪潮,还刚好是个天才!
魏琛抖了抖烟灰,总结陈词道:“所以说!打职业有输有赢,这很正常,你要总想着赢,你就被困住了,懂吗?有时候也要想想赢之外的事情,比如……”
方世镜开了一辆破宝马停在两个人面前,车上还贴着蓝雨的标志,湛蓝湛蓝的颜色,和天空一个样。
黄少天站起来:“哇,是宝马!我爸也有。不过你这辆就是有点旧了。”
魏琛站起来:“你明白了没有?”
黄少天没摸到头脑:“明白什么?”
魏琛叼着快烧到烟嘴的烟指着蓝雨的标志:“喏,就是这个标,看到没有,这是我们大蓝雨。”
“这和我们说的有什么关系?”
魏琛说:“这就是比赢更有意思的事情。”
黄少天没懂。
2.
和魏琛不同,方世镜觉得黄少天是个好小孩。
好小孩性格非常开朗,是个自来熟,走到哪里都和大家亲亲热热,吃饭的时候也吃得很多,到了俱乐部3个月就长了4cm,方世镜颇有种养孩子的错觉——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聒噪。好小孩训练比想象中更认真也更聒噪,好小孩看似是个孩子,其实有着超乎寻常的冷静和判断能力,魏琛不承认,他觉得黄少天是个炸药桶,一点就着,方世镜却愿意承认,其实他们都没有黄少天那么能保持冷静。
好小孩最好的地方在于,他比青训营的所有人都更渴望胜利,却也更能接受失败。
到了俱乐部没多久黄少天就在俱乐部过了个生日。
生日这东西每年都过,前一天晚上黄少天还躺在床上给爸爸妈妈发消息,明天虽然过生日,但是要训练,不能回家了,等放假了再说。他中午去食堂刚一坐下,方世镜就捧着蛋糕出现,那是个蓝色的蛋糕,食堂阿姨的手艺很好,偏偏做蛋糕不灵光,上面的字也是歪七扭八。
魏琛熟练地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蜡烛,大家给他过了个简陋而短暂的生日——好险,差点就掉眼泪了。那天中午魏琛破天荒地让了两个叉烧包给他,黄少天甚至忍不住记录在了社交网络上面,这真是闻所未闻。
魏琛名义上是队长,但是实际上队里大事小事很多都是方世镜在管。方世镜是自由人,这是个其他战队很少会有的角色,他什么职业都会,但是好像都没有哪个是他特别精通的。一开始黄少天和他PK还会输几次,后来基本上再也没有输过。
方世镜每天事情很多,一队的人员调换,排兵布阵,作为自由人每一场的选择和战术,他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可是这一切努力和付出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蓝雨的成绩还是不好。
第二赛季还是叶秋的天下,依然谁也打不赢他。蓝雨的成绩无法撼动叶秋,也打不过霸图,总之就是平庸地在联赛的中上游浮沉着。黄少天虽然没有上场比赛,但是看着战队的结果竟然也有种输麻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魏琛会抽烟排解,方世镜不会,他戴着眼镜,很冷静,很温和。
第二赛季结束,魏琛离开了。那种离开是非常突然的,非常不要脸的一种战术,叫做突施冷箭,黄少天在抢boss的时候总用,但是没想到有一天魏琛也会用。再从家回到俱乐部的时候他终于明白魏琛不会再回来了,他退役了,白纸黑字地写在官网公示栏。他甚至不再来蓝雨俱乐部了,打电话也打不通。黄少天花了很久来消化这件事情,但是方世镜只用了一天。
第三赛季开赛前,方世镜当了队长。
方世镜对黄少天说:“队员来来去去都是正常的,要学会习惯。”
很多年后于锋离开蓝雨的时候黄少天早就忘了这句话,他觉得不解和愤怒,后来有一天他突然想起方世镜对他说的这句话——那是蓝雨真正青黄不接的第三赛季,没有魏琛,没有黄金一代,没有十四岁锋芒毕露象征着未来的卢瀚文,但是方世镜只是淡淡地说,要学会习惯。
方世镜带着风雨飘摇的蓝雨走过了第三赛季,第四赛季伊始,方世镜退役,队长的位置交接给了喻文州,他很坚决地说要废弃自由人体系,你们有新的打法,旧的东西该丢就丢了吧。
方世镜走的那天本来很应景的有一场暴雨来着,却迟迟没下。
3.
喻文州也觉得黄少天有点聒噪。
这句话是叶秋说的,时间地点已不可考,但是句子中用了个“也”字,整个句子的意思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喻队觉得黄少太吵吗?”这是个记者很爱问的问题,平均每年问三次,一开始的时候喻文州笑眯眯地回答这个问题,黄少天就远远地磨牙,目光锐利,但是后来他自己也免疫了,随便问,爱问谁问谁,他就当听不见。
黄少天确实聒噪,他很喜欢说话,有时候嘴比脑子都快,会说出一些他本意不愿意说的话,手速也快,会在队内和公共频道疯狂地输出,让大家苦不堪言。有很多时候大家都会把目光转向喻文州,眼神里带着求救信号——不过多数时刻喻文州是装看不见的。
喻文州有名言曰:“少天有时候只是把他思考的过程也说出来了而已。”
一开始郑轩不相信,后来有一次他们一起挤在会议室看大屏幕投影的第四赛季总决赛的直播,黄少天唠唠叨叨了半天,嘴上一刻不停地分析,很快就分析明白了霸图的真正意图,成功预测了团队赛的走向。预测完了他很兴奋,他不是兴奋自己目光如炬猜对了,他兴奋的是终于有人打败叶秋了。
但是郑轩还是觉得黄少天可以学会耍酷,就是像一个真正的高手,沉默、冷酷、安静,独自思考,然后突然站起来,说出他的想法,震惊四座,达到一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效果。
不过那样就不是黄少天了。
比起被观众、解说甚至职业选手热议的聒噪,喻文州和方世镜有一样的见解,他觉得黄少天骨子里是个冷静到有些可怕的人。在正式比赛的表现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训练赛的时候因为输赢完全无所谓,黄少天有时候会做出一些冷静到近乎冷酷的选择——比如他会任由自己的队友艰难地一打三,他视而不见,仍然在执行他自己的战术。
上面提到的队友包括但不限于手速较慢的喻文州、没有自保能力的徐景熙、就算能打但是一打三绝对打不过的郑轩、心很大但是也没有那么大的宋晓……
不过结果嘛,有时候是好的,他会偷袭成功,取得巨大优势,一举获得胜利,有时候呢……就会看着队友的名字变成灰色,无奈在队内频道里打出GG。
黄少天一本正经地说:“只能说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生活中就是这样充满了意外啊!不过训练赛而已,死了就死了,输了就输了,有了经验正赛的时候我会……”
郑轩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你会来救我!”
黄少天摇摇头:“no,我会速度再快点,赶紧完成偷袭。”
和郑轩的观点不同,喻文州是完全不介意黄少天做一些冒险的举动的。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心有灵犀地喜欢冒险——这也造就了蓝雨独特的战术风格,引导错误,创造机会。在蓝雨的战术中由于有郑轩、于锋的存在,黄少天这个王牌实际上并没有扮演其他战队王牌所谓“攻坚手”的职责,更多的时候黄少天是一个开关——一个冷静的会观察局势敏锐发现机会的自主开关,他开启的是局势转折点的裂口,通过他创造的机会,蓝雨总能用坚实的战术执行最终战胜对手。
有黄少天在,喻文州总是觉得十分安心。
赛后发布会不用担心冷场,复盘会上不会没人愿意发言,角色载入在比赛地图上的时刻,哪怕身边没有夜雨声烦的影子,但是喻文州也知道他潜伏在某个角落某个草丛,会如骑士般降临。
是非常好的朋友、队友,至于聒噪——为了友谊,忍了。
4.
记者采访郑轩的时候黄少天在镜头外站着,看似不经意,实则机警地竖起耳朵。很可惜郑轩并没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黄少天心中盘算晚上抢他两个叉烧包的计划光荣落空。
郑轩觉得黄少天是个很可靠的人。
比起自己总是觉得“压力山大”,黄少天好像总能很好地消化掉所有的压力。比如第四赛季的第一场单人赛是黄少天主动请缨的,他前一天睡了个好觉,起床后神清气爽地训练,晚上信心满满地去打单人赛。那天比赛场馆没多少人——蓝雨上个赛季的成绩很不好,差点连季后赛都进不去,而此时嘉世的统治如日中天,百花、霸图也纷纷崛起,蓝雨连粉丝都跑了许多。但是聚光灯打在台上的时候郑轩发现黄少天一丝紧张的情绪都没有外露——他很坚定,很坦然,走到台上,操作夜雨声烦打赢了第一场单人赛,用时不到1分钟。
郑轩在台下想,原来有些人真的是不畏惧目光的聚焦。
比起黄少天不畏惧这些目光,喻文州不在意这些目光,郑轩就显得有些退缩。他不擅长也不喜欢在赛后发布会发言,大多数时间他需要做的就是按照计划训练,按照计划在场上执行战术任务,他没什么欲望非要打出什么江湖地位来——但是其实他的天赋确实很不错,甚至在张佳乐选择退役后,郑轩是百花寻求的百花缭乱第一人选。
郑轩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他觉得没有什么比在蓝雨做三号位更爽的事情,如果有的话,那就是一直在蓝雨做三号位。
记者问郑轩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似乎在大家的眼里黄少天是个跳脱聒噪的人,比起可靠,有很多更加合适的词语。是因为第六赛季总决赛他的发挥太亮眼了吗?能赢比赛的瞬间总是可靠的。
但是郑轩并不是在那个瞬间觉得黄少天可靠的。
比起那些被观众记住的赢的瞬间,是在输掉的那些比赛里,郑轩才觉得黄少天无比可靠的。哪怕最终的结果是输掉比赛看着眼前的屏幕慢慢变得灰白,黄少天也没有放弃寻找机会,有时候有的比赛看起来是40分钟结束的,但是其实早在15分钟的时候就已经埋下失利的种子,几乎不可能赢了——那种念头像魔鬼一样萦绕在脑海里,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求胜欲望衰减,但是这些似乎永远不会在黄少天身上发生,他会在队内频道提醒大家集中注意力,会尝试各种各样的方法——即便那些都是徒劳,他会很坦然地接受失败,然后继续给大家加油打气。
“所以我觉得副队是非常可靠的。”
郑轩如是说。
5.
于锋在青训营的时候就认识黄少天了。
他去参加青训,他的朋友就问他,见过黄少和喻队没有?有没有他们俩的签名给哥们分分?有机会见到叶秋么?想要一张叶秋的签名照。
是的,没人不认识黄少天,黄少天出现在电视机屏幕上,代言广告里,各位剑士系玩家的口中,论坛八卦头条上,青训营的训练室里,甚至……在某一个和青训选手切磋的马甲背后。
这是件有点猥琐的事情,怎么能披马甲去祸害青训营的小孩呢!但是黄少天大言不惭,说是快速帮助青训小朋友们认识职业赛场的残酷,建立起良好的心态,这样将来才能成为合格的蓝雨人——换句话说,没有被黄少天虐过的青训生涯是不完整的。
于锋也被黄少天披马甲虐过,在那之前他看过海量的蓝雨战队比赛视频,对于黄少天这个人的打法也算是颇有了解,但是没想到黄少天还是砍瓜切菜一样地打败了他,似乎和打败青训营里任何一个人没区别。
于锋在青训营的成绩的第一名,下个赛季会提到正式队,被这么干脆利落地打败了于锋还有点失落,但是他失落了没两分钟黄少天跑到青训训练室来,精准地在一群人中找到了他。
黄少天也不客气,胳膊搭在他肩上:“于锋是吧刚刚是不是你跟我打了一盘啊,小伙子可以啊有点水平哦,是真的打得不错,很有想法,狂剑士是吗哦哦哦看来我们蓝雨又要多一把剑了,双剑合璧这个在武侠世界里无敌的存在——”
和传说中一样的聒噪,也和传说中一样的自来熟。
第六赛季于锋加入,那个赛季蓝雨拿到了总冠军,于锋被评为最佳新人。他去领奖的时候颁奖仪式最盛大的环节是颁发赛季的MVP,黄少天站在上面,耀眼夺目。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微妙的酸涩的感觉——或许他已经明白,在蓝雨战队的聚光灯下,最夺目的那位永远另有其人。
第八赛季蓝雨输给轮回,输得甚至有些潦草,第二场连团队赛都没打,就已经有一个确定的结局。赛后新闻发布会的时候于锋坐在被采访席没有被问到问题,即便是输了,记者们和粉丝们对准的矛头仍然是队长和王牌,他提前想好了那些体面的回答全都没有派上用场。
在郑轩拒绝了百花的邀请后,第八赛季的那个并不美好的夏天,于锋接受了百花的邀请,开启了自己职业生涯的新篇章。
队友的反应都是惋惜但是祝福,只有黄少天是毫不客气的质问,急躁得失了方寸。在黄少天稍显激烈的反应中,于锋才终于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是蓝雨很重要的一员。但是他和蓝雨已经注定要走向分岔的路口,未来将成为对手。
人不应当粉饰未曾选择的道路。这是于锋的人生哲学。当他在百花成为队长,成为王牌,成为当之无愧的一号位时,他不会去幻想如果他留在蓝雨会怎么样,所以当他再次和黄少天开启一次必有输赢的对决时,一如当年在青训营一样,他依然平静地渴望胜利,黄少天也并没有吝啬于拼尽全力。
黄少天么,对,他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好对手。
6.
黄少天不再是小孩了,但是蓝雨队里多了一个小孩。
卢瀚文的身高非常适合走过路过的时候在他头上拍一下,黄少天手欠每天都拍,好像rpg游戏里面的打卡环节,说不定哪天就会响起一声响亮的系统提示音“叮咚”。一开始被拍了之后卢瀚文只是快速地跑走,后来学会了反抗,会跳起来试图反拍——于是黄少天更喜欢拍卢瀚文的头了,这样很刺激,可以锻炼手速和反应能力,拍完就跑,非常有趣味性。
黄少天怂恿喻文州:“队长你也拍拍,锻炼手速。”
喻文州困惑:“?”
卢瀚文愤怒:“??”
卢瀚文也玩剑客,但是用重剑,和光剑比少了一分潇洒,但是非常豪迈,联想起卢瀚文小小的年纪,有一种别致的反差感。卢瀚文的操作很好,年纪太小还没有深刻见识到职业赛场的诡计多端,意识差了点,所以打训练赛的时候队友都会多多提点着点——狡猾的战术这东西喻文州会用,对手也会用。
别人都是善意提点,且点到为止,黄少天则是手舞足蹈声情并茂。
“瀚文啊瀚文小心身后有坏人啊!”
“流云啊流云怎么在草丛里露出半个小脑袋啊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没人去拍?”
“哇好厉害的剑客啊正面一打二的时候技能树怎么灰了,咦原来节奏乱了!刚刚银光落刃时机没选对!”
在黄少天的“提点”下,卢瀚文的失误是越来越少了,不得不说,黄少天这个人看着幼稚,没有大人样,也不会像喻文州那样有队长说一不二的威严,但是眼光是极其敏锐的,又因为同样都是剑客,他指出那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比旁人来得更加细致和精确,可谓是一针见血。
“嗯嗯,进步很大,不愧是我的徒弟。”黄少天毫不留情地又拍了一下卢瀚文的头。
郑轩都看不下去了:“再拍不长个了……”
黄少天不信:“我刚来蓝雨的时候才165,我在这里长了至少十厘米!”
卢瀚文才反驳到上一句:“我不是你的徒弟!”
黄少天完全没有师父的样子,他不仅喜欢和卢瀚文单挑,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从来不让着,还喜欢带着卢瀚文一大一小在网游混战里抢boss,两个顶级剑客,一出手效率很高。第十赛季卢瀚文在蓝雨过生日的时候,喻文州端出来食堂阿姨仍然做得不太美观的蛋糕,黄少天则亲自为他点上了蜡烛。
喻文州送了一双鞋,郑轩包了个红包,宋晓送了游戏机,徐景熙贴心地送游戏卡带……至于黄少天,他送了卢瀚文一套习题册。
卢瀚文很崩溃地在习题册里面翻出来了一本自制的笔记本,封面是黄少天龙飞凤舞的大字,叫做《从入门到精通:蓝雨剑客包教包会》。
卢瀚文满脑子问号地翻开,里面居然全是黄少天总结的复盘笔记。比起喻文州更为全面的战术复盘,黄少天的复盘笔记更偏向剑客视角,除了团队赛,还有个人赛和擂台赛。今天对战了哪个职业选手,这个职业和剑客单挑要注意点什么,这个人单挑的时候要注意什么,擂台赛如何最大化效率利用自己的血量,如何规避不必要的缠斗,如何调整节奏……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结尾仍然是黄少天臭屁地画了一个可爱的QQ头像,落款是完全看不出是黄少天三个字的签名。
卢瀚文始终不承认黄少天是他的师父——黄少天不像个正经的师父,而且他一旦承认,辈分就变小了,这在蓝雨很重要。很多年以后等到黄少天都退役了,卢瀚文成为蓝雨的顶梁柱,他给队内的小朋友过生日的时候,转瞬间也变成了去点燃蜡烛的那个人。
于是在那一刻突然很想念黄少天。
7.
黄少天在蓝雨度过了他整个职业生涯。
每个转会期的腥风血雨都与他无关,他活跃在微博和论坛上四处吃瓜,但是几乎没有任何转会绯闻是与他有关的。不是没有其他战队邀请过他,但是他似乎永远都最中意蓝雨——没有任何理由,似乎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有时候他和朋友说,习惯了。习惯了蓝雨食堂的味道和身边的队友,习惯穿蓝色队服,习惯和蓝雨有关的一切。但是黄少天并不是一个喜欢原地踏步的人,哪怕是网游出现了新的套路和打法他都会抽空去一探究竟,甚至有时候还会大着胆子用到比赛中去——比起所谓的“习惯”,更多的是他觉得留在蓝雨是最好的选择。
他的职业生涯不够悲情,也不够辉煌。不足以写出来让人扼腕叹息,也没有光芒万丈到拿冠军拿到手软。他需要很努力才能触摸到奖杯上的那颗星星,如果真的能站到巅峰,他希望是冠以蓝雨的前缀。
很多年以前他和魏琛第一次见面,他问魏琛打职业真的有意思吗?魏琛告诉他赢下比赛并不是全部的意义,那时候他还不懂,但是现在他已经彻底明白为什么魏琛要指着蓝雨的队徽。
他也完完全全地能够明白为什么魏琛的离开如此决然,方世镜又为什么坚决地让新的蓝雨抛弃了自由人战术,开启了属于剑与诅咒的双核时代。他已经能够感觉到竞技背后的意义——在输赢之外,还有更深刻的羁绊。它并不是一种束缚,而是一种温柔的归属。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END
【黑花】剔红
全文2w+
吴邪第一视角
九月中旬的时候,小花给我发来一条消息,说他可能有事需要我帮忙,让我速来长沙。解家的大本营在北京,但小花的童年和少年是在长沙度过的,在他成年之后,我知道小花有时候会一个人回到长沙,在二月红的老宅子里住一夜,第二天离开,该干什么干什么。但我不知道这一次他在长沙是做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小花的第二条消息已经来了。他说,路费报销。我立刻开始看票,长沙是一个特别适合吃喝玩乐的地方,办完事情之后,我可以带着闷油瓶和胖子在这里过一个国庆黄金周。唯一的问题是长沙近些年似乎成为了一个网红城市,在假期里人可能会非常多,摩肩接踵,步行街会拥挤到寸步难...
全文2w+
吴邪第一视角
九月中旬的时候,小花给我发来一条消息,说他可能有事需要我帮忙,让我速来长沙。解家的大本营在北京,但小花的童年和少年是在长沙度过的,在他成年之后,我知道小花有时候会一个人回到长沙,在二月红的老宅子里住一夜,第二天离开,该干什么干什么。但我不知道这一次他在长沙是做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小花的第二条消息已经来了。他说,路费报销。我立刻开始看票,长沙是一个特别适合吃喝玩乐的地方,办完事情之后,我可以带着闷油瓶和胖子在这里过一个国庆黄金周。唯一的问题是长沙近些年似乎成为了一个网红城市,在假期里人可能会非常多,摩肩接踵,步行街会拥挤到寸步难行。当然小哥可以跳起来踩着路人的肩膀和头移动,但那样我们马上就会登上社会新闻。
长沙下雨非常厉害,我上一次回来还是清明的时候,回来扫墓,赶上长沙下暴雨。但这一次天气就很好,我们到达长沙的时候,外面艳阳高照。
小花的确在二月红的老宅里。这座宅子当年是官宦人家所有,1938年在大火中烧毁了,那家人倾尽财力重修了宅子,之后又因为变故把宅子贱卖了,辗转到了二月红的手里。
这宅子的庭院里有一棵很多年的枇杷树,非常的高大,奇特的是所结的果子一年甜一年酸,从来不会出错。甜的年份里,如果小花心情好,就会派人给我们送几筐枇杷,酸的年份里,如果小花心情不好,也会派人给我们送几筐枇杷。但因为我们都是白吃小花的枇杷,所以就算真的很酸我们也不敢说什么。
我心道黑瞎子一定也在这里,于是我一进去就问小花:“黑瞎子呢?”
“徒弟,师父我在这儿呢。”头顶响起黑瞎子懒洋洋的声音,“往上看,再往上,对了。”
此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枇杷树上,手里拿着一根钓鱼竿,钓线一直垂到我们脚下的水池里,一群锦鲤在水池中慢慢游动。
黑瞎子笑了一下,“钓两条鱼,晚上给你们加餐。”
黑瞎子身上一直有一种强大的旁若无人的气质,这使得他在做一些自认为非常正常的事情的时候,有了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变态的感觉。
我靠近小花,说:“有种说法,吃自家院子里养的锦鲤会败掉财运。”
小花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匆匆地一摆手:“你这么霉的一个人都站在我的院子里了,就算再养一池锦鲤也没什么用,他想钓就钓吧。”
黑瞎子笑出了声,我被戳中了痛脚,非常不爽,但又没有办法反驳,而且我欠小花很多钱,只好忍气吞声。
穿过庭院之后我才发现小花竟然还有别的客人,这种情况一般来说不会发生,小花不会允许外人进这座宅子。尤其是那人看上去其实不像客人,他面对小花的时候非常的卑躬屈膝,捧着一个很精美的绸缎盒子,不住地低声对小花说着什么。
我看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是七八方素章,质地非常莹润,有隐隐的宝光。我从前做拓片生意的时候,也认识了几个玩印章的朋友,见过一些好东西。这个盒子里的素章,一看都是非常贵重的。
我又去看那人的脸,发觉有点熟悉,用胳膊肘捅了胖子一下,问他见过这人没有。胖子的眼神比我毒辣,看了两眼就说:“平老六嘛,这孙子早年在北京混不下去了,跑南边来了。”
他右手在左手掌缘点了两下,“六指儿,就他。”
胖子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这个人天生六指,似乎在缅甸一带做玉石生意,那也只是个掩护,其实是捞偏门的。他弄丢过小花的一件货物,需要赔小花很多钱。那段时间解家有些不太平,小花自顾不暇,把这事放了放。平老六躲了一阵风头之后,以为小花放过他了,又开始在道上跑。
这个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好色,他自己大字不识几个,但特别喜欢找女大学生。小花的伙计抓到他是在一个大学城附近的照相馆里,他陪着自己刚泡上的小女朋友,照那种当时很风靡的最美证件照。小花把他的左手摁在桌上,用照相馆裁照片的那个工具,把他那根多余的手指给剁了。
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手,作为债主,小花对我可以说是仁至义尽,心慈手软。欠小花的钱,我这辈子应该是很难还得起了,但平老六似乎已经把自己的债还完了,他带来的那一盒素章,是作为利息。
小花轻轻地点了下头,“我收下了。”
然后他伸手在盒子里翻拣了一下,拿起一方鸡油黄的素章,看都没看,随手丢进了水池里,然后是第二方,第三方,手起章落,连眼睛都不眨。
胖子心疼得恨不得下水去捞,这种顶级成色的东西,其价值早就远远大于同等质量的黄金了。平老六人都傻了,小花看他一眼,“你紧张什么?我刚才说我收下了,就代表你的债还完了,只不过我留着这些东西没什么用,暂时也找不到名家来刻。”
说话间他掂起最后一方素章丢了出去,却没听到噗通的落水声。那方玉石被一只纤细的鱼钩勾着飞了上去,被树上的黑瞎子一伸手就接住了。未经雕刻的素章都是四四方方囫囵个的,并且玉石致密,质量不会很轻,那么一只细小的鱼钩究竟是怎么勾住的,黑瞎子的手段简直匪夷所思。
黑瞎子握着印章打量一眼,啧了一声,“暴殄天物啊,这块给我吧,我来刻。”
我抬起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治印呢?”
黑瞎子从树上一跃而下,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
他问小花:“想刻什么字?‘解雨臣’?”
震惊错愕交加的平老六已经被人带下去了,小花站在枇杷树的阴凉下玩手机,头都没抬,“我用不上,你随便刻吧。”
黑瞎子就笑笑,“那我刻自己的名字了。”
我心说,让黑瞎子刻他自己的名字,他可能会刻齐德龙,齐东强,齐达内,齐天大圣,齐齐整整一家人,总之不会刻他的真名,不管他刻了什么不着调的东西,这方印算是毁了。
唯一的好事是黑瞎子手里拎着的桶里面一条锦鲤也没有,今晚不用吃奇怪的加餐了,瞎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鱼没钓到,钓到了很多人民币。
九月的长沙依然非常热,胖子已经扑进房间里吹空调了,闷油瓶站在我身后,目光平静地看这座老宅,不知道他当年是不是也来过这里。
我问小花,这次叫我们来是需要解决什么事情,小花没说话,把我让进屋。我发觉他确实是有些疲惫,其实这些年小花似乎也有了抽身的意思,但他跟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是,小花的背后,有很多张嘴指望着他吃饭,他身上责任比所有人都要重。还有很多东西,在平时能够成为助力的东西,当他想要抽身时,那些东西都会变成阻力。把小花的日子给我过一个月两个月可能都还可以,过十年二十年,我一定会受不了。
而且小花在外面的时候,状态永远非常的饱满,像超人一样,我见过很多次,他在极度疲惫的时候和衣躺半个小时,起来就可以神采奕奕。
小花看着我,笑了一下,“我想让你见一个人,看到他之后,你不要太惊讶。”
胖子来劲了:“什么人啊?就算你现在拉出来一个活的西王母,胖爷我心跳可能都不会超过100,当然你要是拉出来一个半裸美女给咱跳脱衣舞——”
我没让胖子把话说完,伸手把他嘴捂上了,因为接下来的话非常不适合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来听。同时,我发现自己的嘴张开了,我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惊讶之中。
这么多年过去,能够让我惊讶的人或事已经非常的少,但是我眼前的这个小孩,他给我的感觉太复杂了,我好像很早之前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我缓缓地看向小花,小花冲我点了点头,于是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了。眼前的小孩为什么会给我那种异样的感觉,因为他所有的轮廓,包括神态,非常像年幼的小花,像我记忆中的那个青梅竹马的童年玩伴。
与此同时这小孩还戴着一副儿童墨镜,他站在小花的腿边,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服。
胖子依然被我捂着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黑瞎子那边看,而我身旁的闷油瓶,脸上则出现了一种专注但又有些疑惑的表情。
我克制不住地瞟了一眼小花的肚子,“你生的?”
小花看过来的那个眼神让我觉得,我欠他的钱在一瞬间翻了三成的利息。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问话方式,“小花,这是……你的私生子?”
小花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胖子已经凑到那小孩身边了:“这活脱脱就是一个翻版的小花儿爷啊!”
他伸手去摘那小孩的墨镜,闷油瓶立刻说:“不要碰他的眼睛。”
胖子伸出去的手一瞬间就停住了,说:“小哥你别吓我啊,我这还没碰到呢。”
小花则叹了口气,这一瞬间他显得非常温柔,说:“没关系的。”然后伸手把孩子的墨镜摘了。
看到那小孩眼睛的一瞬间,我,胖子,甚至包括小哥,我们三个人都同时看向了黑瞎子。
黑瞎子似笑非笑地说:“我就知道,这个便宜爹我是当定了。”
如果说我们所有人都没见过黑瞎子摘下眼镜来的样子,但我们在多少了解过之后,都会有一个自己心里的判断,那么这个小孩的眼睛,就是把黑瞎子的眼睛给具象化了。甚至可以说,黑瞎子的眼睛如果继续恶化下去的话,就会变成这个孩子那样。
胖子伸手在那小孩的眼前晃了晃,“这是几啊?看得见吗?你的眼睛可以见光吗?”
小孩特别酷地把墨镜又戴上了,一开口,蹦出来一串日语。
“我操,叽里咕噜的这还是个小鬼子!你俩老实交代,胖爷我不会搞歧视的,”胖子转向黑瞎子和小花,“你俩到底谁有倭人血统?”
小花懒得理胖子,跟那个还没他腿高的小孩说:“讲中文。”
小孩就用中文又说了一遍:“我叫漆淼淼,我可以看得见。”
“齐喵喵?黑爷,这孩子跟你姓,真是你的啊?”胖子一脸怀疑坐实的表情,又忍不住道,“这名字起得也太随便了吧,你俩……怎么生出来的?大花,难道你变异了?不对啊,这孩子多大了?我看怎么也有四五岁了吧?你俩?那时候汪家的人还没灭干净呢,你俩哪来的时间?”
这时候不仅是胖子,我自己的认知也几乎到了一种极限,这个小孩长得太像小花了,说他们俩没有血缘关系是不可能的,而且他的眼睛,这是最匪夷所思的一点。
小花的表情非常的古怪,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说:“这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堂姐的孩子。我堂姐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再得到她的消息,就是有人替她把淼淼送过来了。他姓漆,三点水的漆,三水淼。”
胖子嘀咕了一声:“这名字起的,晚上得尿不少床吧。”
漆淼淼说:“你才尿床,你全家都尿床。”
外甥像舅,要这么说的话,也能解释得通,起码这比小花能生孩子所带来的的冲击小多了。我又看了黑瞎子一眼,被他敏锐地发现了。他就笑笑:“怎么着?你觉得我当年拐骗未成年少女离家又始乱终弃不成?”
我立刻站到小哥的右边,躲开黑瞎子的脑瓜崩射程,就听到小花又说:“送他来我这的人,我已经查过了,但没得到什么线索,只知道我堂姐确实已经去世了,生前给了那人一笔钱,带这孩子来见我。至于淼淼的生父,一概不知道。”
我有点知道小花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毕竟我们俩的思路有时候挺相近的,我问道:“所以你找我们来,是让我们玩小蝌蚪找爸爸的游戏吗?”
小花伸手按住了额角,微微低头,笑了一下,这个动作被他做得很好看,小花跟我不一样,一直到现在,他看起来都非常的年轻,跟我当初在新月饭店里见到的那个穿粉衬衫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其实美丽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或者说,太过于美丽的人或事物会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脆弱,但小花,几乎可以说,他是我所有认识的人里面,最坚强的一个。
我其实是猜到了小花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才故意那么说来活跃气氛的。
“根据我堂姐生前留下的信息来看,淼淼的眼睛是被他的生父治好的,但是淼淼自己完全没有记忆了。”小花的语气很沉着,“我确实是要找到那个男人。”
“这个人能治第一次,就能治第二次。”小花看着自己身旁,正面带微笑斟茶的黑瞎子,平静地说,“他的眼睛,时间不多了。”
当晚小花做东请我们吃饭,其实我们这群人对那种高规格的山珍海味并不是特别喜欢,但是去那种很市井的大排档,撸串,喝啤酒,整个人反倒很舒服。
第二天,我醒得非常早,夜里应该是下过雨,整个庭院里的地面都很潮湿,我看着池塘里的锦鲤发了一会呆,发现黑瞎子一直坐在树后面。
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起来的,他支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治印的工具一字排开。黑瞎子的手指之间夹着一柄刻刀,正端详着手里的那块石头。
虽然是清晨,但树下的光线其实是不够完成治印这种工作的,但这对于黑瞎子来说就不是一个问题。在越暗的地方他看得就越清楚。
黑瞎子对我凑过来的动作完全没反应,我向他讨那方鸡血石素章看了看。这石头色入地张,血质深沉,一拿到手里就有一种温润生凉的感觉。我对这种石头多少有点了解,像这种颜色凝而不散又无比细腻的品质,是珍品中的珍品,受刀不崩。
我把素章在手里过了一下,又还给了黑瞎子,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刻刀转着玩,锋利的银光在他指间绽放开,看得我有点胆寒。
当年黑瞎子给我特训的时候,教过我用刀,最基础的一点,就是让我在任何需要使用刀的场合,都必须用这把刀来进行。这样练到最后,再拿着这把刀,做任何的事情,都不会有它会割伤自己的恐惧。
但像黑瞎子这样,已经不是在用刀子,而是在玩刀子,以我的资质,这辈子估计也练不成了。
他一直看着那方素章,可能是在构思,我知道治印的时候,首先是要制作字模的,这个过程中可能会经过反复的修改,然后拓到石面上,再根据字模来下刀。可是黑瞎子却做了一件让我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竟然完全没有做字模的意思,径直在印章平滑的底面上刻了一刀。
而且他下刀的样子非常的行云流水,好像就是随手刻的,而且完全不担心自己会刻坏,眨眼之间就刻出了好几段很短的线条。我在一旁看着这几条短线,心道黑瞎子这到底是在刻他娘的什么东西,怎么看起来像个二维码。以后他再出去接活,拿着印章哈口气往人家手上一戳,让扫码付款,过一会手机就响了:支付宝到账一百万元。
我被自己脑子里出现的画面弄得有点想笑,继续看下去。黑瞎子很快又刻了两笔,这下我就看出来了,这是齐这个字的小篆体。
我顿时有些惭愧,当年我是做拓片生意的,竟然连齐字都没认出来。但是这也不能怪我,因为黑瞎子根本没有按照齐这个字正常的书写笔画来刻,他是从字的中间部分开始刻的。
可能是因为一开始在格尔木的疗养院里,黑瞎子给我的印象太过于强烈,以至于在我看他做治印这么风雅的事情的时候,会产生一种很复杂的感觉。虽然我多少听说过黑瞎子的出身和早年的经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是活过两个时代的人,不能太简单地去理解他。
我注意到印章上,齐字均匀地占据了四分之一的面积,顿时有种兴奋的感觉。听说黑瞎子的真名是四个字,不知道他会不会突发奇想,这次真的刻自己的本名。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看下一个字是什么。黑瞎子连头都没抬:“再往下的内容,观看是要收费的。”
我立刻把脖子缩回来,在心里大骂黑瞎子。
不多时其他人也都醒了,只有小花还没起来。睡懒觉对于小花来说并不多见,我知道小花很多时候依赖安眠药才能入睡,而他在外面劳心劳力的程度不是我们几个人能比的,因此我也没有去叫他。
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我才发觉能安安稳稳睡着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胖子打发闷油瓶去外面买早饭,长沙粉面很有名气,胖子立即开始点菜,还有糖油粑粑和炸饺子一类的食物。我有点怀疑闷油瓶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别到时候走丢了我们还得找他。
没想到闷油瓶很快就回来了,拎着好几人份的早饭,让我刮目相看。黑瞎子已经把印章和治印的一套工具收起来了,我们就在那张小桌子上,准备吃早饭。
漆淼淼也醒了,正在池塘边跟胖子下五子棋,胖子这个人看着很粗,实际上很会跟小孩相处,可能是因为他的性格。
而到了这个时候,小花竟然还没有起来。我沿着二楼的廊台走到小花的门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我就把门推开了。
一踏进这间屋子,我立刻发觉这里面和外面的温度湿度都完全不同,然后我明白了这种差异的原因。这是一个收集着二月红所有遗物的房间。墙上挂着很多套华美异常的戏服,上面的金线和明珠都是真家伙,绣工极其的精致,玻璃柜里从上到下摆放着璀璨华丽的头面。
我突然想到,这么多年,小花有时会回到长沙,就是在这间屋子里睡一觉,睡醒了,第二天去面对那些步步紧逼的豺狼虎豹,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里间的门打开,小花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看,额头上挂了一层汗,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小花简短地解释了一下,刚才他在练功。我看了一眼,门边立着一排长短不一的棍子,看不出材质。在四姑娘山的山洞里,小花就是用这种棍子,轻盈地从洞壁上翻过去,有一种行云流水的美感。这都是从小苦练出来的,讲究童子功,半路出家的人,除非身体天赋异常的好,否则很难达到。
吃过早饭之后,小花收到了一个奇怪的快递,拆开之后,里面是两幅经变图。第一幅尺寸很小,很明显是从某一幅经变图上裁下来的,上面绘有许多护法神。而第二幅,则是完整的经变图,极其的华美庄严。一看之下,我是非常震撼的,闷油瓶伸出手,手指从经变图上缓慢地划过,就道:“是真的。”
听到闷油瓶这么说,坐实了我心里的判断,这两幅经变图的规制、风格,很明显是从敦煌的某座洞窟中揭下来的。我知道小花非常有钱,但是摆在我们眼前的这两幅经变图,已经不能用货币来衡量,是那种进入国宝行列的,真正的无价的东西。
胖子显得非常亢奋:“大花,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渠道!”
小花看起来也非常惊讶:“这不是我的。”
快递的外包装上,寄件人那里很明显是一个假名,寄件地址则有点意思,是长沙周边一座香火鼎盛的佛寺。小花轻轻地皱了一下眉,那边胖子已经凑近了去看经变图中央的佛陀,问:“他这手里拿的什么东西?黑不拉几的,跟个碗似的,如来佛祖也要饭啊?怎么这极乐世界连饭也吃不饱。”
我立刻拍了胖子一下,不让他继续造口业,说:“这不是如来,是药师佛,他左手托的是一个药钵,右手结施无畏印,这是很经典的药师佛的形象。”
药师佛又叫药师琉璃光如来,佛教里有九横死的说法,就是九种非正常的死亡方式。药师佛看到了众生苦难,发十二大愿,来救济九横死,使一切众生病苦皆除,得到安乐。药师佛传到日本之后发扬光大,日本奈良有名的药师寺,里面供奉的就是药师佛。
图上所绘的药师佛说法的背景就是净土世界,最上方有很多乐器漂浮在空中,不鼓而自鸣,下方的画面则是亭台楼阁,里面有不计其数的珍禽,诸菩萨在宝地上行走,手里托着雕花的器皿,里面还有盛开的花卉,以及点灯、树幡等供养的画面。
最中央的药师佛,头顶放出六道金光,我后来查过,这六道金光代表的是药师佛所发的第一大愿:自身光明炽然,照耀无量无数无边世界。而在玄奘的记载里,药师佛国以琉璃为地,金绳界道,城阙宫阁轩窗罗网皆七宝成,亦如西方极乐世界,功德庄严,等无差别。
这一幅药师佛经变图极度的华美,任何人只要看一眼,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我忍不住又凑近一些,忽然听到闷油瓶很轻地“嗯”了一声。我心道小哥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转头去看他。
闷油瓶指着经变图中在栏杆上起舞的珍禽,道:“人面鸟。”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看了一眼,头皮瞬间炸了一下,我当年因为这种人面鸟吃了不少的苦头,在我们的数次行动中,这东西的雕像、壁画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可以说是阴魂不散。胖子真是个乌鸦嘴,昨天还拿西王母来开玩笑,今天西王母的人面鸟就追过来了。
当年云顶天宫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去查过这种人面鸟,在佛经里面,这种鸟叫迦陵频伽,又叫妙音鸟,紧那罗作为天龙八部中的歌神,声音都比不上迦陵频伽的美妙。我当时拼命回忆跟胖子挤在那条石缝里,被人面鸟围攻的时候,这玩意儿的声音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大脑一片空白,可能在那种极限的情况下,脑子里只有保命这么一件事了。
黑瞎子背着手,慢慢地说:“你们觉不觉得,这画看久了,感觉有点奇怪。”
我又重新去看这幅药师佛经变图,不知道是人面鸟带来的冲击,还是黑瞎子的话带来的心理暗示,越看越觉得画面之中有种诡美的感觉,像是能够吞噬人的心神。
“比起人面鸟来说,这一幅可能更加奇怪。”小花看了我们一眼,把手机递了过来。
在我们研究那幅药师佛经变图的时候,小花用手机把另一幅局部图拍了下来,发给了一个在这方面造诣很深的朋友。他一看就笑了,反问小花,怎么拿个仿制品来寻他的开心。小花就问,怎么看出来这是假的。
那位朋友说,就是从他手下随便找一个研究生过来,也能一眼判断出这是假的。主体的绘制风格仿的是盛唐时期,绘制内容则是弥勒经变中的诸神护法。严格来说,净土世界歌舞升平,是不需要诸神守护的,但弥勒经变中一般都有天龙八部等诸神护法。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我们手中的这幅画里,出现了一个不应该存在的护法。
他用红圈把这个不应该存在的护法圈出来了。这个护法隐藏在所有护法的最后面,无论是轮廓还是颜色,都显得非常的模糊。
那人继续说,这个护法叫做鬼子母,特征是面目狰狞,怀抱一个婴儿。鬼子母本来是佛教造像中的常见题材,但是弥勒经典里,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鬼子母。
经变是佛教美术史中的一个专有名词,经指佛经,变是变相或者变现的意思,经变图就是把佛经形象化,用图画的形式来阐明佛经里的内容。
那么,一个不曾出现在弥勒经典中的护法,为什么会出现在弥勒经变图之中呢?这就相当于在火星上发现了一块月球岩石。
我一时间有点愣住了,闷油瓶从小花手里接过那幅局部经变图,仔细地摸过去,肯定道:“是真的。”
闷油瓶是不会跟我们开玩笑的,他说这东西是真的,就一定是真的。
气氛陡然凝重起来,胖子开口就说:“会不会是这样,画这幅画的画师,觉得这缺一块儿也不怎么好看,或者他比较恶趣味,在这添了一个鬼子母。”
我摇了摇头:“不可能,唐朝皇室尊崇佛教,敦煌许多洞窟的修建都来自于天子意志,耗资巨大,直接跟皇帝负责,画师也不会是普通人,他一定不敢。”
我慢慢地说:“抛开这两幅经变图的蹊跷,我觉得它们有另一重意思在。你们看,药师佛可以除去众生病苦,我刚才查了一下,九横死的第一横死就是患有病痛无药可医而死,而药师佛发愿要清除九横死,这么说吧,这是个治病救人的佛。这个鬼子母,就更明显了……”
小花接过我的话:“抱着婴孩的鬼母,指的是我的堂姐和淼淼。”
这下情况就很明显了,一定有一个人,知道黑瞎子眼睛的情况,也知道漆淼淼的事情,他在下钩子给我们。
小花的样子反而轻松不少,我能够理解他,比起毫无头绪和信息的死胡同,只要有信息,就算前面是个陷阱,起码我们也知道了该往哪个方向走。
小花立刻安排伙计去查今早那个快递员,看看他有没有在其中做手脚。消息回来得很快,快递员一切正常,我们的目光就落到那个寄件地址上。一个佛寺。
看起来,那个给我们下钩子的人,很希望我们能够去到那个佛寺。
事不宜迟,我们准备下午就去那座寺里探探虚实。为了安全,小花把漆淼淼留在家里,让人照看着。
出发之前,胖子反复念叨了几遍那座寺的名字,突然哎了一声,说他年轻那会儿当兵的时候,有个湖南籍的战友,后来不知道怎么大彻大悟了,就在这座寺里出的家。
小花本来已经拉开车门,听到胖子的话,回手把车门关上了,像是在思考什么。
胖子大咧咧地说:“大花,你别担心,我那战友非常靠谱的一个人,跟我关系也相当好,有熟人好办事,这事儿就包你胖爷身上了。”
我说:“胖子,我怎么觉得这事那么不靠谱呢,跟你能尿到一个壶里的,出家了也是花和尚吧。”
胖子非常不服气:“天真,你这就不客观了,你看,你也能跟我尿一个壶里,那你是什么?”
我跟胖子斗了两句嘴,小花已经做了决定,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觉得我们可以不用全部的人都去寺里,如果有什么事会很被动。而且,我刚刚想到了别的事情,必须要查一查。”
小花说的也是我想说的,最后商议的结果是胖子带着闷油瓶去寺里,胖子虽然六根不清净,但小哥在西藏的喇嘛庙里待过很长的时间,我至今不能得知他那时全部的经历。但那对他来说可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经历,对一些无法解释的东西,他会比我们有更深的感觉。
我则向小花询问了那个送淼淼到他这里来的人,虽然小花已经查过了,但我总觉得他会是一个突破口。因为小花的堂姐临终前是把淼淼托付给了他。能让一个濒临死亡的女人,把自己的孩子托付出去的人,他们的关系一定不会特别简单。
解家的人没有一个是吃素的,解家的女儿能够在十几岁的时候就逃离出去,且这么多年没有一丝一毫的暴露,小花的堂姐一定是一个手段很猛的强人。
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我,有时候比起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人才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而一旦突破,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小花把那个人的地址发到了我的手机上,至于他自己,我问过之后,小花摇了摇头,像是没有太大把握地说,他先去尝试,有结果的话再告诉我。
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出发了,黑瞎子开车,我带着淼淼一起去找那个人。淼淼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依然抱着一丝希望,他能在见到那个人之后想起什么来。说起来他也不是我带在身边的第一个失忆的人了,不知道我这是什么运气。
我一直不太会跟女人相处,但是跟小孩相处得还可以,淼淼是个比较活泼的小孩,但是有时候会习惯性地说日语,这给了我们一个信息。他的生父可能是个日本人,或者他们在日本生活过很长时间。
按着小花给的地址,我们到了才发现,那是湖南省博物馆,而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是湖南省博的一个保安,同时得知,他已经两天没有来上班了。我给另一位保安塞了两包烟,他告诉了我们那个人的联系方式,也无法接通。
找不到人,电话也接不通,这不是一个好信号,如果是前些年的我,可能已经会直接认为,这个人是死了。
线索在这里断掉,打小花的手机,他也不接,可能很忙。只有黑瞎子态度非常轻描淡写,我们都在为他的眼睛而奔走,他倒是对自己的事情毫不在意,仿佛眼睛最终能不能治好并不重要。
“我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为了全瞎之后的生活做准备,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不是一瞬间失明的,我的视力是一点一点失去的,这给了我一个适应的过程。”黑瞎子笑笑,“如果一件事情你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不如趁早调整心态,跟它共生。”
但对于我们来说,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我们就会为了这个可能性而去努力。我们五个人,不管是谁面对这种结果,其他人都一定会拼尽全力地帮助他。我不想用一些很肉麻的词汇来形容我们,很多东西是不需要言明的。
黑瞎子说:“来都来了,我带你见见我的老情人吧。”
我猛地扭头看他,脱口而出:“你不要害我!”为了黑瞎子的事出钱出力是一回事,为了黑瞎子得罪小花是另一件事。其实想也知道,黑瞎子在之前的感情经历不可能一片空白,但是我今天如果真的陪他见了老情人,那我不知道晚上回去的时候该怎么面对小花,这种事情上我一定是站在小花那边的。
黑瞎子没料到我反应这么大,又笑了一下,“你以前肯定也见过的。”
我满头雾水,黑瞎子似乎觉得非常好玩,带着我和淼淼开始排队。今天是周日,来博物馆参观的游客不少,因为限制游览人数,博物馆都是掐着时间,一批一批地往里面放人。我心说,难道黑瞎子的老情人是在博物馆里工作?
排队过程中黑瞎子甚至掏出了刻刀,开始刻他那方印章。治印的时候通常需要特制的工作台来固定章体,保持稳定。黑瞎子完全不需要,他的手就是最稳定的工作台。
进入省博之后,黑瞎子熟门熟路带着我们,径直往一个展厅走。我一看他目标这么明确,心道不好,看来他来会过这个老情人很多次,已经跟串自己家门一样熟悉了。
不过当我见到那个所谓的老情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
黑瞎子说的老情人就躺在我们脚下,一个特质的玻璃展台里,上面围着一群人,都在低头看她。
黑瞎子的老情人叫辛追夫人,是马王堆汉墓出土的一具极其罕见的不腐尸。国外发现的一些不腐尸体都是干尸,辛追夫人是湿尸,发掘出来的时候,她的皮肤都是润泽的,身体组织具有弹性,还有部分关节可以活动。
马王堆汉墓的发现震惊世界,辛追夫人的名气也非常的大,网上有很多人神神道道地说,不能看辛追夫人的眼睛,都是瞎说。辛追夫人在我们眼里简直无比温柔,说这种话的人应该给他们组织一个倒斗一日游,亲眼见过粽子起尸之后,如果没崩溃的话,他们全都得回来给辛追夫人道歉。
怪不得黑瞎子说我以前也见过,小时候跟着爷爷回来扫墓,也来过省博。马王堆汉墓出土了大量的漆器,简牍以及帛画,以及那件举世闻名的素纱襌衣。
我从前一直怀疑,会不会有九门的人参与发掘了马王堆汉墓,毕竟很多人通过洗白进入了文物系统工作。爷爷否定了我的想法,那时候十年浩劫尚未过去,九门的人都非常低调,而且那个年代考古队的人要求身家清白,他们这些人有老底子在,是进不去的。
而且马王堆的发掘规格很高,当时有一个军区医院修建地下室,施工中经常遇到塌方和可燃气体溢出的情况,湖南省博的专家立刻意识到,这下面有一座古代墓葬。因此马王堆属于抢救性发掘,立项之后由国务院批准,还来了很多北京的专家。
后来我才知道,爷爷骗了我,或者说这不是纯粹的欺骗,爷爷只是选择性地告诉了我一些事,又隐瞒了另一些事。当时九门的精锐力量,全部陷在那一起史上最大盗墓活动之中了。
闲话休提,在我的询问之下,我才得知,发掘马王堆的考古队之中,虽然没有九门的人,却有一个同样也不清白的人存在,那个人就是黑瞎子。
关于黑瞎子,三叔当年的说法是,他是在千禧年前后才回的国,是长沙地头上一个硬茬子。我并不知道早在七十年代,他已经回来过了。想想也能得到答案,黑瞎子完全可以伪装成早年出国的华侨后人,这个身份可以给他带来很多便利。
黑瞎子不仅参与了马王堆的抢救性发掘,甚至参与了辛追夫人开棺的现场。
四层华贵的漆棺之中,在价值连城的陪葬品簇拥之下,辛追夫人泡在一种无色透明的棺液之中,立即被运往医学院进行防腐处理。
听到棺液这两个字,我立刻想起了雷城,我们说现代的科学技术已经完全可以从一个很高的地方去俯视古代,但古代的一些技术,即使用现在的科学来解释,也没有定论。这些年的经历告诉我,一定不能小看古人。
这种感觉实在非常奇妙,当年参与过辛追夫人开棺的黑瞎子现在站在我身边,我们共同低头看下去,下面的辛追夫人躺在明亮的玻璃展台里。
大腿处忽然被碰了一下,我低头,漆淼淼可怜巴巴地说:“我看不见。”
辛追夫人的尸体看上去还是有一些可怖的,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让漆淼淼这么大的小孩看到。在我犹豫的时候,黑瞎子已经一把将漆淼淼提了起来,夹在胳膊底下,头朝下地对着辛追夫人的玻璃展台。
我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是怕如果这小崽子被吓到了,等下哭起来怎么办,我和黑瞎子很明显都不是能哄孩子的人。黑瞎子非常的淡定:“解家的小孩,他不会怕的。”
漆淼淼倒确实没有害怕,他看着辛追夫人的尸体,忽然轻声叫了一句:“妈妈。”
我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那层玻璃非常明亮,差不多可以当镜子用了,倒映着一圈游客的人头。难道说小花的堂姐没有死,现在就站在这一圈游客里看着我们?
我立刻环顾四周,希望看到一个跟小花面容相似的女人。而黑瞎子的动作比我快得多,或者说因为他们两个有着相似问题的眼睛,他能够看到漆淼淼眼中的东西,而我是看不见的。
在那一瞬间,黑瞎子的目光已经锁定到了一个人身上。漆淼淼看的不是辛追夫人,而是一个玻璃所映出的一个女孩手里的镜子。那个女孩在对着灯光补口红,而她的镜子里能够清晰地映出另一个正在自拍的大姐,她因为误操作,点开了相册。那是一张照片,漆淼淼是对着那张照片叫妈妈。
所有这些都是后来黑瞎子跟我描述的,以我的眼力,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么曲折细小的事物。
黑瞎子胳膊底下夹着漆淼淼,立刻开始移动,他的速度非常的快,我在后面跟着,几乎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二叔说得对,现在的我确实已经不适合下斗了。
最后我们停在了另一个展厅里,这里停放着辛追夫人的四层套棺。四具棺材从大到小依次摆放,外层是黑漆素棺,第二层是黑地彩绘棺,第三层是朱地彩绘棺,最小的那个漆棺上贴满了用羽毛装饰的贴花锦。
黑瞎子带着漆淼淼从四具棺材前依次走过,走到第三个朱地彩绘棺前面时,漆淼淼不动了,然后声音很轻地说了一串日语。
我蹲下来,问他:“妈妈睡在一个这样的东西里面,对吗?”
漆淼淼点点头,我长出了一口气,有了这句话,我们就算不虚此行。
我们返回老宅的路上,漆淼淼一直很安静地坐着,黑瞎子则一边开车一边吹着口哨,吹成了一支曲子,我也听不出来他吹的什么。开过一个红绿灯之后,黑瞎子忽然踩了一脚刹车,我们后面的车被逼得一个急停,长沙司机脾气很火爆,立刻放下车窗破口大骂。
我问黑瞎子:“怎么了?”
黑瞎子摇摇头,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说:“你来开。”
我以为黑瞎子想到了什么,忽然走神才踩了刹车,没多想,主要也是被黑瞎子特训的时候习惯了,但凡他开口有什么指令,我像狗一样飞奔着就出去了。快开到二月红老宅门口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心里的感受顿时非常复杂,试探着问道:“刚刚你,眼睛不舒服?”
黑瞎子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做师父的使唤自己徒弟还要理由?”他推开车门下车,溜达着进了老宅。
后来我才知道,那段时间黑瞎子已经会出现忽然失明的情况,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又会复明。那天从黑瞎子停车跟我交换位置,一直到走进老宅回他自己的房间,其实他都是接近失明状态的。
那天晚上除了我和黑瞎子,加上漆淼淼这个小崽子,没有其他人回家。小花倒是给我回了一个电话,说查到了一些眉目。胖子那边,直到我给他打电话才发现这两个人已经到了江西,说是顺着一个线索,时不我待,所以先斩后奏了。
晚饭是我做的,漆淼淼非常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给多少吃多少,黑瞎子没有出来吃饭,我叫了两次,他不理我,我也就不管他了。
之后凑合把漆淼淼哄睡了,我回到院子里,给池塘里的锦鲤撒鱼食,撒完了感觉非常不爽,怎么我来了小花这里我还变成了老妈子,等他回来我要问他开工资。
回屋之后胖子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听着他说话的时候舌头有点大,果不其然,这人在江西当地又联系上一个朋友,胖子朋友很多,走到哪都有认识的人,江西人喝酒非常猛,几乎把胖子喝翻了。
胖子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废话之后,又说:“天真,你放心,小哥在我旁边坐着呢,没丢,我得……我得撒个尿去。”
我怕胖子在电话那边给我直播撒尿,当即准备挂电话,没想到胖子又开口了,声音听着是醉的,但是话听着竟然还他娘的非常清醒。
大意就是胖子在小花这里见到平老六之后,心思活泛了一下,平老六这个人色大胆小,虽然不讲义气,但是该怂的时候知道怂,拿捏好了是个可以做几笔买卖的人。平老六以前得罪了小花,才不敢在地头上露面,这次债还完了,肯定没那么快离开长沙,胖子让我把这个人找出来,建立一下关系。
我暗骂胖子财迷,还是把这事应了下来,并通过我三叔留下的一些老关系,去联络一下平老六,在此揭过不表。
本来以为来到长沙会热热闹闹的,结果五个人三个都不在,没什么娱乐活动,我睡得很早,不到五点的时候就醒了。
这时候天还没亮,我实在睡不着了,用手机上的手电筒照着,走到院子里。夜里肯定下了很大的雨,廊下有了积水,很多枇杷叶子被雨水打落,掉进池塘里。
我发现廊台外面避雨的檐下坐着一个人,姿势有些诡异,用光晃了一下,是黑瞎子。他对我的骚扰完全没反应,看样子是在刻印章。我当时觉得很无语,不知道这人是没睡还是跟我一样醒得早,刻个章什么时候不能刻,非要做出这么神经病的行为,弄出了一种恐怖片的氛围。
后来我想起秀秀不经意带过的一句对黑瞎子的评价。神经病也是人,大套路还是人的套路。
当时秀秀的意思是让我被黑瞎子打到满头包之前,先半夜苦练到自己满头包,黑瞎子看我这个德行,说不定一心软对我好点。这话也可以这么解释,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马上就看不见了,这件事他自己早就已经接受了,但是他心里的那个人很难接受,他想给这个人留下一件东西。这个时候他不会在意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
第二天我们带着淼淼到了北京,黑瞎子说,淼淼能在那个环境下一眼看到这具朱地彩绘棺,那是一种非常明确的记认。淼淼的年纪虽然很小,但是眼睛恶化的程度很深,据黑瞎子自己推测,等他继续恶化下去,快要失明的时候,可能也会产生这样的能力。眼睛可以像照相机一样,短暂地保留自己看到的东西,一切细节都分毫毕现。
即使小花堂姐的棺材跟这具棺材细节不太一样,但朱红色的漆棺,这么显眼的东西,制作难度也是很大的,只要出现过,不可能毫无痕迹。
我们来到琉璃厂,黑瞎子带着我进了一个铺子,里面的掌柜看到黑瞎子,让伙计下了门板,停止营业,把我们让到了后院,一位须发皆白,老得似乎都要皱成一节树根的老人,在等着我们。(这里要涉及到一个做漆器的世家,为了避免叙述啰嗦,我在这里简单说一下,这位老人姓洪,他父亲曾是清宫里的漆器匠人。冯玉祥把溥仪赶出宫的时候,这帮人捎带着全部给轰出来了,他靠着自己的手艺和积蓄,盘了铺面一直做到了现在。)
洪老对着黑瞎子,行了一个我都没见过的大礼,不知道是什么礼数。黑瞎子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这都什么年代了,不兴这一套了。”他把拍摄的朱地彩绘棺递过去,洪老看了一眼,开口了,他说话挺费劲的,好多地方我都听不明白。
那个掌柜的执着笔,把能做出这种漆棺的人挨个写了下来,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叫漆同。
这个姓氏非常的少见,我跟黑瞎子对视一眼,黑瞎子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我却已经开始想,不会这么容易吧?这种感觉好像考试的时候全程没学,考前那一晚挑灯夜战,看了几道大题,第二天考场上全都出现了。
黑瞎子点了点这个名字,洪老又开始了他的叙述,依然是那种缓慢又古怪的气音,我仔细听也只能懂个七八成,大概记在这里。
这个漆同是一个日本人,本姓三井,在日本的时候就是学美术的,在故宫博物院里见到了一只永乐年间的剔红漆牡丹纹盘,一见之下,几乎失魂落魄,不知道怎么找来洪老这里,一定要学习这种工艺。
洪老非常痛恨日本人,坚决不肯教,但是这个三井,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死缠烂打,一定要学,中间因为签证到期不肯走,差点被遣返,回到日本之后马上又回来了。
为了学剔红这种技术,三井可以不再做日本人,他说美是没有国界的,他可以变成一个没有国家的人,终生不再返回日本。为表决心,他改掉了自己的姓氏,就姓漆,改名叫做漆同。
为了让洪老收下他做徒弟,漆同做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他自己砍掉了左脚的五根脚趾,以此作为此生不再返回日本的证明,终生不再踏上故土。洪老大为震动,收下了他。
其实听到这里,我觉得洪老和这个漆同都有点毛病,但是别人也不是我,我也做过一些在别人看来疯狂无比的事情,达到目的,和为了达到目的所付出的代价,每个人衡量的标准不一样。
漆同的天赋非常之高,很快成为洪老的徒弟中最出色的一个。而他最喜爱的,也是学习漆器制作的初衷,就是剔红。这种工艺也叫雕漆,在胎体上一层层地髹涂调好颜色的大漆,堆叠到适当的厚度时,用刀在漆上做雕刻。
洪老向我们展示了一件漆同当年学艺时的作品,通体朱红的盒子上,层层叠叠雕满了华贵的牡丹,其怒放的盛景几欲冲进人的眼眶。
我按捺住自己的心情,问洪老,这漆同有没有结婚,有没有生孩子。一直在旁伺候的掌柜说,此人是娶了妻,许多年里没有生育,后来有一年夏天,夫妻二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旅游回来,大概是在当地的寺庙里诚心祷告,被菩萨听见了,回来之后,漆同妻子的肚子就一天天大起来。
那掌柜说到后面,神情似乎有些为难,说:“孩子刚生下的时候,我还去看过的,那个孩子,有点古怪。”
漆淼淼就坐在我的怀里,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好像根本不知道,现在在说的那个小孩就是他。
“怎么个古怪?”
掌柜又说:“听说那孩子生下来就不会哭的,满月的时候我去看过,那孩子的眼睛……似乎会变色,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你,颜色就变了……到现在总有四五岁了。”
我立刻追问:“这个漆同现在在哪里?”
掌柜的跟洪老对视一眼,说:“他已经死了。”
直到现在我都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心情,就好像在沙滩上堆城堡,花费了很多的时间,用了很多的工具,马上就要堆好的时候,一个浪头打过来,什么都没有了。
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甚至不是没有希望,而是给了一点点希望之后,让你看着它是怎么熄灭的。
我觉得一团东西堵在了胸口,我缓缓看向黑瞎子,甚至有点害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可我没有想到的是,黑瞎子竟然还笑了一下。
为了叙述完整,漆同夫妻的事情我也会记录在这里,起码在漆淼淼长大之后,让他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并没有抛弃他,相反,他们为了挽救他,作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漆淼淼不到两个月大的时候,眼睛的问题已经很明显了,漆同和小花的堂姐(这里为了叙述方便,就叫她堂姐,反正我和小花有亲戚关系,叫一叫也没关系)带着漆淼淼去了很多医院,甚至见过很多邪门的人,最终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带着淼淼离开了。
离开之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了,但一个月之前,漆同寄来了一封信,内容是说,自己跟妻子都身染重病,大概命不久长,想到洪老,师徒情谊让他写下了这封信,以免洪老挂念这不肖徒弟,再也没了音讯。
一周前,漆同被发现在家中自杀,他的遗书里留下了洪老的电话,遗物也一并留给了洪老。是警察打电话来,他们才得知消息的。
洪老找出了那封信,交到了黑瞎子的手上,借着光,我看到信封上的地址,还是长沙。
来回几千公里奔波,没想到答案就在离我们如此之近的地方,距离漆同自杀也仅仅只有一周时间。七天。
时间是一种约束万事万物的尺度,人出生,长大,变老,树木春天开花,秋天结果,上学时的课本,再翻开已经泛黄,没有什么能逃脱时间的约束。可是对于黑瞎子来说,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时间无法约束他。在时间已经不能约束他,又过了很久之后,时间对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用七天这样一个短暂的尺度,告诉黑瞎子,其实你一直在我的约束之中。
很多年前我痛骂过人生,骂它反复无常,这个操蛋的玩意儿夺走了我太多的东西,后来我又对它多了一些感激,因为时间像潮水退去一样带走了我很多东西,又把一些真正重要的东西推回到了我的脚边。可是现在,我忍不住想,人生归根到底,真正的恒常其实是无常。
走出琉璃厂之后,我无意识地摸了摸口袋,这是一个惯性的动作,我是在找烟。在我不知道的什么时候,黑瞎子已经点了一根,我问他要烟。
黑瞎子咬着烟笑:“要是哑巴在这儿,你也敢说这句话,我就给你一根。”
我无法想象黑瞎子现在是什么心情,一根烟燃到底,黑瞎子又说:“给胖子,哑巴,花儿都打个电话,我怕他们出事儿。”
我一瞬间理解了黑瞎子的意思,漆同一周前已经死了,按他信上所说,他跟堂姐都身染重病,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治好淼淼的眼睛所付出的代价。漆同给自己的师父留了遗信和遗物,却只字未提淼淼,应该是和堂姐共同做了决定,把淼淼托付给了小花。
堂姐不会不跟小花说明所有的情况,那个消失的省博保安,从寺庙里寄来的经变图,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这件事的背后有一个人,或者说,有一股势力,在驱赶我们,让胖子和小哥去了江西,我和黑瞎子来了北京,小花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我摸出手机,先打给了胖子,电话里说不清楚,只说这可能是个套,让他们别再查了,赶紧回长沙,胖子在那边破口大骂,他跟小哥已经循着线索进了赣南的深山里,线索却突然断了,要回来估计得腿儿着走十几个小时才能出山。
我又打给小花,那边响起轻轻的忙音。我听到黑瞎子很模糊地说了一句:“吴邪,别告诉他。”
我眼睛几乎一热,应了几句,小花的电话接通了。在小花的面前,我想要撒谎是很难的,我把对胖子的说法原样说了一遍,没说漆同已经死了,只说可能是有人在下套。小花听完,嗯了一声,说知道了,在老宅等我们。
在长沙黄花机场落地之后,我打开手机,第一个打进来的电话竟然是我三叔的老伙计,说长沙地头上完全没有平老六的消息,问我要不要扩大到周围几个县市。我说不用了,也没往深里想这件事。
我和黑瞎子没有返回二月红的老宅,直接按照漆同信上的地址找了过去。门锁着,但是对黑瞎子和我来说,想要进去并不难。
房间打扫得非常干净,看得出曾经的生活气息很浓,按照警察给洪老的说法,漆同是在卧室的床上服药自杀的。
我们还没找到堂姐的朱漆棺材,在长沙市周边想要无声无息地土葬一个人基本上不可能,我希望漆同能够留下一些线索,起码让我们知道堂姐葬在何处,对于淼淼来说,这也是一个交代。
淼淼对这个家有一些记忆,他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我和黑瞎子到处走动,查找可能的线索。
漆同书房里放着非常多的书,这个人如果没有死,我跟他可能会有一些共同语言。这些书作为遗物,应该都留给了洪老,在我们说明了淼淼的身世之后,洪老便将这所有的东西转赠给了淼淼。
我坐在书桌前,习惯性地翻看了一下桌上的东西,然后从抽屉里发现了一本日记。这本日记是从今年年初开始写的,我急于知道在漆同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因此翻到最后十几页的地方开始看。
给淼淼治好眼睛的是一种非常阴森甚至邪恶的法子,是漆同在赣南深山中一座土地祠里得到的,但漆同和堂姐在知道这种办法之后,丝毫没有犹豫。简单来说,想要治好淼淼的眼睛,他们夫妻两个人就要有一个人完全地把所有的生命力献祭出去,另一个人完成替换血肉的过程。
这部分漆同写得很潦草,但当我继续看下去的时候,极度的震惊和恶心让我开始冒汗。漆同用剔红的手段雕了一整只漆盒,用于调漆的液体是他们想方设法得到的,辛追夫人墓中的棺液,那种无色透明的棺液在开棺迅速变成深红色。漆同每剔一刀,作为牺牲的堂姐,身上就会出现同样的一刀,深度,走势,都一模一样。
使用这个方法,需要病人自己来下刀,而淼淼根本不可能完成,所以漆同握着淼淼的手,下了第一刀,然后是第二刀,第三刀……在这种极度的刺激下,淼淼很快昏了过去,当他醒来,已经不记得任何事了,也不会知道,在自己昏过去的时间里,到底失去了什么。
在完成这一切之后,漆同带着妻子的手书和照片找到了一个男人,妻子是一个大家族里逃出来的女孩,原本的姓氏是解,那个男人则是她的堂弟。很多年过去了,这个堂弟成为了解家的当家,把孩子交给他,是稳妥的。
漆同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妻子的堂弟,包括那种邪恶的办法,然后,他一个人回到了家,吞下了药片,躺在妻子的身边,等待自己的死亡。
当我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心跳像撞槌一样,我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感官。把我的神志叫回来的是一声巨响,我拿着漆同的日记本,走向声音的来处。卧室之中,那张双人床的被褥已经被掀开,床板被黑瞎子撬开扔在了一旁,床单之下,露出了熟悉的朱红彩绘。
那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鲜红如血肉堆叠的剔红漆盒,上面花瓣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漆淼淼完全不知道害怕,对着那只剔红盒子轻声叫着妈妈。
我头皮都麻了,压制着胃里异样的感觉,说:“瞎子,你得看看这个。”
后面的事情我很难概括,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黑瞎子会掉头离开,真正地离开,我们任何一个人以后都再也不可能得到他的消息。但那只是一瞬间。黑瞎子捏着那本日记,从门口走出去,下了楼梯。
我醒悟过来,立刻提着漆淼淼追下楼,在最后一秒拉开了车门,混乱地挤了进去。
车里爆出一声特别大的声音,我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是来自于黑瞎子的手,他一掌打在了方向盘上。那种力道,让我觉得他可以仅凭一双手掌,把整辆车给拆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黑瞎子暴怒的样子。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下车。”
我没有动,他重复了一遍:“下车。”
黑瞎子的那个表情,让我觉得我现在如果不下车,他会去杀人。我抱着漆淼淼滚下车,几乎是关上车门的一瞬间,车子起步,飙了出去。
巨大的恐慌之下,我发现拨通了胖子的电话,冲他大吼:“快点回来!救命的事情!快!”
胖子还在山里跋涉,累得如同死牛,一头雾水,“救谁?”
很久之后我才发现小花当年对我的判断非常精准,说我全是小聪明没有大智慧,还有时候会做一些愚蠢得很可爱的事情。那一瞬间,我想的只是,如果小花现在已经是一个半死不活的状态,我就是个添头,都不够黑瞎子过三招的,我得把胖子和小哥叫回来,来帮小花。
挂掉电话的时候我抱着漆淼淼跑到大马路上拦车,胖子和小哥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就算只是个添头,也不能对小花见死不救。可能因为我的神情过于疯狂,司机看到我抱着个孩子,下意识就以为孩子生病了,二话不说就往医院开,我报了地址之后还一脸纳闷。
在车上,我想通了很多的事情,所有的杂乱的千头万绪全部串联起来,变成一条清晰无比的脉络。
我一直以为的,在整件事里存在的那个人,给我们下钩子的人,误导我们的人,操纵我们的人,其实就是小花。这就是他给我们所有人设的局。
这个局,到了这时候看,其实有很多地方都是很粗糙的,小花跟我的性格真的有一部分类似,所以这个时候,我可以很清晰地整理出所有有问题的地方。比如说,胖子。当时胖子说那个寺里面有他当年的战友,那个时候就几乎超出了小花的控制。因为胖子的社会关系特别复杂,小花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安排的地方里,有一个胖子一时间都想不起来的战友。
所以,小花立刻改变了策略,把我们五个人拆散了,胖子在那里有熟人,就让胖子去那里,顺便带走小哥。因为这两个人的行动力其实都特别强,而且胖子的思路是歪的,他随时都有可能用那种笔直的思维破掉一个精心设置圈圈绕绕的局。
而小花当时一个人离开,想必就是去紧急做了布置,想办法把胖子和小哥引到了江西。
至于黑瞎子和我,这是小花另一个很毒辣的地方,除了黑瞎子对我特训的那段时间,大多数时候,我要做的事情,黑瞎子不会干涉,而是在一旁,用他自己的方式来协助我。
而小花跟我们的关系都太紧密了,我们根本不会往他算计我们的那个方向上去想,他是世界上最想治好黑瞎子眼睛的人,这就是灯下黑。
包括平老六的出现和消失,不许外人进的老宅,平老六的出现是多么的突兀,而他好不容易还清了小花的欠账,能够在长沙地头上自如活动了,却又为什么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声无息。
太多太多细节,可是我们完全不会怀疑到小花身上,他利用的是我们对他的情感。而且其实留给小花做局的时间非常短,所有的事情,几乎已经做到一种极限了。
而小花这一局最老道的地方,就在于似假非真的那些部分,胖子和小哥被稀里糊涂引到了江西,而漆同正是在赣南的山中得到了那种秘法。黑瞎子和我到了湖南省博,那个保安的消失会让我们警惕,但接下来并不是完全随机的。
小花不一定能够知道,淼淼会记住那种朱红色的棺材。但他使用的棺液又确实来自于辛追夫人的漆棺,这是小花钢丝上跳芭蕾的设置,他不怕我们知道,或者说,他就是希望我们知道。
因为我和黑瞎子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在碰壁之后,会出现一种可能,就是我和黑瞎子反向思考,最终怀疑到小花身上。那么,小花干脆放出了足够多的线索,我毫不怀疑,就算我们没有通过淼淼查到北京,小花也会用别的方式来提示我们。因为他要的不是瞒过所有人。这件事迟早会被我们知道,小花要的只是时间。
但那些细节都已经不重要了,这不是双方的较量,一方赢了或输了,都要复盘整个棋局。在这一局里,小花是稳坐中军的帅,也是灵活作战的马,更是自我牺牲的卒。
在我回到二月红的老宅之后,里面一片寂静,我非常害怕看到一种景象,我怕小花真的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安置了漆淼淼,开始找趁手的东西,然后我想到了小花的棍子。这个王八蛋居然敢骗我说他在练功,现在想来,那天早上,瞎子在楼下一刀一笔地刻着齐字,每一刀剜下去的都是小花的血肉。
我走上二楼廊台,突然听到了响动,立刻猫着腰往屋里看。然后我就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黑瞎子和小花。
小花的上衣已经被扒了,被黑瞎子脸朝下地摁在床边,几乎是像要把小花给扼死。在小花光裸的后腰上,有一个一寸见方的血痕,我看不出来是什么。只有黑瞎子和小花自己知道,他往印章上刻的是什么字。
就保持着这个动作,黑瞎子忽然笑了一声,另一手在小花的额头点了点,“解雨臣,你长本事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一种张力,混合了性,暴力,和宽容。是我无法去也不能去打搅的,我依然很怕黑瞎子对小花动手,但直到我在外面蹲麻了,黑瞎子也没真的打人。他们就只是沉默相对,不说话。
良久,我听到小花低声说:“你别生气,你的眼睛没有坏得那么厉害,需要我死了才能治好,如果那样的话也没有什么意义。我想治好你是因为,我想要你,我又不想刚治好你,我自己就死了……换算一下,最多也就是减了我二十年的寿数。我一直特别健康,而且很会保养自己,活到九十岁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样算,我还可以陪你三十年,还算值得……”
这他娘的,我听完都恨不得上手抽这个王八蛋,我猫着腰退回楼梯那边,听到了黑瞎子的声音,他的语气很难形容,说:“值不值,是我说了才算。”
我悄悄地退开,忽然想起当我知道小花跟黑瞎子搅和在一起的时候,我非常的惊讶,问小花怎么回事,小花说,就那样。后来我慢慢的就明白了,小花和黑瞎子,他们两个人心中对很多的事情,可能都有着同样的答案。
如果说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会有一个终极的问题,那么我是一个活在被人设计好的问题里,又不断自己追逐问题的人,胖子是一个有没有问题都无所谓的人,闷油瓶则既是问题的一部分,又是答案的一部分,那小花是一个解决问题的人,而黑瞎子,他是一个看到了自己的问题而永远不会去把它问出来的人,因为他其实一无所求,一无所问。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有一天发现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跟他的答案是一样的,哪怕他从来都没有把问题问出来过。所以我觉得,不管怎么样,到了最后,黑瞎子一定能够理解小花的做法。
闷油瓶和胖子回来之后,我简单给他们讲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小哥还是那样,神情没什么变化,胖子脸色特别的精彩,他偷偷地跟我说,早该想到了,这就叫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我们一直拖着没有离开长沙,我跟小花说,我是害怕黑瞎子万一哪天心头火起,要把你给宰了,我们在边上还能拦一拦。至于小花是怎么用棺液炮制印章石的,他一直不肯告诉我,我也就不问了。最后我们还是留在长沙过完了一整个吵吵闹闹的国庆黄金周。
离开前的最后一晚,我实在好奇,黑瞎子在印章上刻的什么字,他刻的每一个字可就这么留在小花身上了,会跟他一辈子。太过于好奇,我让小哥去黑瞎子的房间里偷看一下那个印章,万一可以就此得知黑瞎子的真名,那我岂不是赚了。
十分钟后,闷油瓶带着那方印章回来了,我说:“我让你看上面的字,没让你把它偷回来啊!”
小哥淡淡地说:“你看完,我再放回去。”
我接过印章,调转印面。
齐人之福。
Back to the moon
大家端午节快乐哦!
1.
喻文州和王杰希坐在办公室里,清楚地听到黄少天的聒噪的吐槽声由远及近,最终到了耳边。
吐槽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联邦军队的装修真是土大款啊”、“你们这群税金小偷不干活又每天享受真是无耻”以及“好久不见王大眼怎么不出来接我”等等。
负责把黄少天从门口带到办公室的乔一帆能说什么,他只能微笑。
王杰希的办公室不大,养了不少绿植,客座只剩下一个三座沙发。黄少天瞄了坐在靠左边的喻文州,然后坐在了靠右的位置。不过这样也还是蛮近的,怪只怪王杰希的沙发实在是太短了。
“最近在做什么?”王杰希率先开口。
“你怎么还寒暄上了?”黄少天有点...
大家端午节快乐哦!
1.
喻文州和王杰希坐在办公室里,清楚地听到黄少天的聒噪的吐槽声由远及近,最终到了耳边。
吐槽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联邦军队的装修真是土大款啊”、“你们这群税金小偷不干活又每天享受真是无耻”以及“好久不见王大眼怎么不出来接我”等等。
负责把黄少天从门口带到办公室的乔一帆能说什么,他只能微笑。
王杰希的办公室不大,养了不少绿植,客座只剩下一个三座沙发。黄少天瞄了坐在靠左边的喻文州,然后坐在了靠右的位置。不过这样也还是蛮近的,怪只怪王杰希的沙发实在是太短了。
“最近在做什么?”王杰希率先开口。
“你怎么还寒暄上了?”黄少天有点纳闷,但还是回答了,只是语气有些阴阳怪气,“没干嘛,就上班啊,我不像你们,你们是铁饭碗,我是自由职业者,不赚钱就会没饭吃。”
王杰希看了喻文州一眼,意思是这句话我不知道怎么接,你可以开始了。但是喻文州只是微笑,并没有接话。
什么意思?王杰希略有不满。
不过黄少天是个绝不会让话掉在地上的人,王杰希和喻文州挤眉弄眼的到底为什么他不感兴趣,而是单刀直入直奔正题:“你到底找我干什么啊?雇我干活的话请找我的助理报价,看在我们多年的情谊,我决定给你150%的折扣,意思是原价十万的活儿我只收你十五万哦,够意思了吧!”
王杰希:“……谢谢。”
早上十点,阳光正好,光从玻璃窗外投射进来,洒在一直没说话的喻文州身上。黄少天和王杰希开玩笑的时候虽不情愿但还是目光扫到了喻文州——看肩章应该是又高升了,这事黄少天知道,他的职级应该已经在王杰希之上。吸引黄少天注意的是另一枚管理奖章,那是真正的权力中心象征。
早些年谈恋爱的时候去地下城遇到算命师傅说黄少天和喻文州八字不合,黄少天克喻文州命里自带的官运亨通。黄少天以前只当是玩笑话,现在一看,搞不好还是真的,自从分手后喻文州升官就像坐太空电梯一样。
自己的失败固然难以忍受,前男友的成功更让人怒火中烧。黄少天不是个能忍住吐槽欲望的人,见王杰希不说话,于是目光落在喻文州身上。
“喻先生又升官了啊。”
王杰希心里有点想笑,但是还是忍住了。喻文州抬眸看看黄少天,勾起一个很标准的官方微笑:“谢谢。”
难以忍受的一张标准官方脸谱,黄少天实在是电视上看了很多次了。
“你们俩要是找我没事我可走了啊,”黄少天站起来,“我的身价你们是知道的,分分钟几百万上下,没空在这跟你们闲聊……”
“是我找你。”
这次没有等到王杰希眼神暗示,喻文州也站了起来:“少天,是我找你。”
黄少天翻了白眼:“你找我干嘛让王杰希打电话来?”
喻文州有点无奈:“我打给你都打不通。”
“哦,拉黑了,”黄少天想了想,语气木然毫无起伏,“因为不知道还能跟你产生经济关系,所以就拉黑了。早说有委托找我呀,肯定把你从黑名单拉出来,给你的折扣比王杰希的还好,是200%哦。”
喻文州摇摇头:“我没有委托,是其他的事情。”
黄少天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而疏远。
“如果你因为五年前那件事找我的话,那还是算了。”
喻文州还想说点什么,但是黄少天完全不想听。他推开门,正好撞见端茶水进来的乔一帆,在乔一帆愕然的目光中,黄少天狠狠地摔了王杰希的门,扬长而去。
“黄少他……”
王杰希摆摆手,示意乔一帆可以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王杰希和喻文州两个人,喻文州叹了口气,转过身:“你看,果然是这样。”
黄少天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脚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却用毫不掩饰的高分贝吐槽和力气大得惊人的摔门,成功地为整个联邦舰队大楼提供了足足三天的八卦素材。联邦舰队一向管理森严,如一潭死水,黄少天的来去如风一下子点燃了群众们的八卦热情,短短几天进化到了一个非常狗血的程度,关键词是豪门恩怨、阴差阳错、破镜重圆、至死方休。
前面三个都是虚假的,最后一个却是真实的。
“这么久没见,他的偏激倒还是一如既往。”王杰希想了想,点评道。
喻文州显然很不同意“偏激”这个负面评价,很认真地说:“倒也没有,我觉得他松动了许多,只是碍于面子,不肯承认罢了。”
“我就说了两个字‘偏激’,至于吗?”
“是我没选好时机和地点,”喻文州说,“不过他肯来,就代表他已经想明白了很多。其实当年那事他很早就想明白了,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五年前蓝雨小队分两艘星际舰执行例行航行任务,在返航的时候遭遇到星际陨石雨,按照紧急情况的操作预案应该是选择使用逃生舱离开,在喻文州和黄少天已经进入逃生舱后,突然发现魏琛所在的舰艇逃生舱无法脱离。
“我想返回星际舰,喻文州不让,”黄少天看着眼前慢慢化掉的冰沙,“这其实没什么,如果是喻文州想回去,我也不让。然后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老大的舰艇,‘砰’地一下,冒出无声的烟气,然后非常快地坠落了,太快了,比流星还快。”
李轩静静地听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你们就算冒着生命危险返回也救不了……”
“不知道,但是至少努力了,”黄少天垂下眼睛,“但是我连努力都没有努力。”
“但是这和你和喻文州分手的关系是……”
黄少天收回流露出的悲伤情绪。
“我俩啊,”黄少天摇了摇头,似乎在回忆当年,“我俩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五年前所有人都知道喻文州和黄少天在魏琛的葬礼上大吵一架,然后不欢而散。
吵的内容不得而知,大概是关于巡航事故责任的认定和追究,以及是否进行后续舰艇残骸的回收。葬礼结束之后没多久黄少天就递交了辞呈,再一个月之后,地下城多了一个挂名的单兵雇佣兵,一时间炙手可热——一个曾在帝国联邦舰队服役五年的尖兵,确实是比地下城雇佣兵榜上的其他杂鱼更加值得信赖。
而又一个月后,失去两个重要同伴的喻文州亲手解散了蓝雨小队,他不再出任何的巡航任务,提交申请转为后勤辅助人员。五年之后,喻文州在从文职的道路上一路高升,最终在今年春天被委以联邦舰队最年轻的见习指挥官的重任。那场委任是有电视转播的,黄少天在地下城的小酒馆看了全程,很久没有见到的喻文州站在那里看起来意气风发。
黄少天很认真地看了太久,身边人问他你认识吗?黄少天已经喝到微醺,眼眶发红,轻轻摇头。
“不认识,完全不认识。”
2.
再一次见到黄少天是在联邦军队的公共墓园,一年一度的忌日,可以守株待兔等到这位很难见到面的“前同事”。大概是为了避免和喻文州见面,黄少天并不会在忌日准时前来,总是提前或延后几天,喻文州等了三天,才终于见到黄少天。
黄少天带了一束花,其他什么都没拿。看到喻文州也没有转身就走,两个人在墓前站了好半天,最终是黄少天先开了口。
“你真能忍……”黄少天有点无奈,“我承认,干瞪眼大赛我输给你了。”
喻文州笑了笑:“承让。”
“说吧,找我干嘛。”黄少天双手插兜,目光落在地面上。
“有一个试验,我想邀请你参加。”
“说说吧,说不定我会答应你,也说不定不会,看心情。”黄少天脚尖踢着大理石地面的小石子,心不在焉地说。
“你走之前肖时钦就已经在军方的支持下在做的那个项目,现在可以进入试验阶段了。”
黄少天猛地抬头。
“时空跃迁。”
“是。驾驶时空巡航星舰需要两个人,”喻文州看着他,“要有足够的默契,还有足够的经验。”
“这些勉强算是有,”黄少天哼了一声,“但是你为什么非要参与这个试验?试验阶段肯定有风险,我记得你不是个喜欢冒险的人。”
“我有私心。”
“什么私心?”
“如果这次试验成功,年底我可以晋升为正职的指挥官。”
短短五年升到见习指挥官已经是三连跳,喻文州什么时候有这么蓬勃而毫不掩饰的野心了?这倒让黄少天感觉不自在。
黄少天皱着眉,点了根烟:“当官到底有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明白呢?”
烟是地下城卖的陈年烟,这些烟多数是军队仓库里剩下来转为民用物资的,黄少天抽了五年也还没习惯这种辛辣的味道,辣得他有点想流眼泪。
“晋升之后,明年开始我可以制定巡航路线,”喻文州看着黄少天,“之前一直被打回的巡航残骸打捞提案,审批人会变成我。”
五年前黄少天愤而辞职,正是因为他写了一份言辞激烈的巡航残骸打捞提案。
“你想听我说什么呢?”黄少天沉默了半晌,然后抬起头,“替魏老大谢谢你?替那些同样飘荡在太空中的逝者感谢你?还是……”
“都不是,”喻文州打断他,“少天,这是为了我们自己。”
“你说得对,”烟抽不下去,黄少天把烟头踩灭,抬起头,“人死了就是死了,剩下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去参加试验也行。只是……你觉得我们还有默契吗?”
这是他们分别前黄少天问的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但是大概是于心不忍,他们都沉默着。
那天晚上黄少天做了个梦。
黄少天出生在G市,所以从小就迷信,他一直觉得梦是有启示性质的,于是醒了就开始分析这个梦的启示性。可是这个梦似乎有点太奇怪了——他梦到了他和喻文州天上飞。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黄少天难以理解这个奇怪的梦,梦里似乎他们都长出了翅膀,他的翅膀是金灿灿的很拉风,喻文州的翅膀……醒来有一阵子了,他给忘了。
接受了喻文州的邀请就要履约,黄少天干雇佣兵这些年最看重的就是履约这件事。喻文州给他发了肖时钦试验基地的地址,给了他一串密钥作为进入凭证,于是黄少天按照时间要求分毫不差地来到了试验区——想掐点这么准也是些技巧的,肖时钦调侃他真准时,他自然也不会说他其实来早了,一直在门口徘徊。
不知道喻文州是什么时候来的,反正应该是比他早。肖时钦安排他们坐在一起,穿的是一样颜色的制服,然后发了测量表。
“这都什么啊……”测量表足足七八页纸,黄少天震惊又无奈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这是为了考察试验者是否可以顺利通过时空跃迁而特制的心理测量表,”喻文州意味深长地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面对过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面对未来。”
喻文州这话说得很含蓄,有他自己的语言艺术。黄少天完全明白这项测试是为了什么,他微微偏头,轻声道:“回到过去第一件事就是撺掇我自己跟你分手。”
喻文州显然没想到这个,愣了几秒。
黄少天抢在喻文州开口前继续道:“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反正早晚也是分,早分不如晚分,真选上了我第一件事就是干这个。”
黄少天说完后目视前方,听到喻文州发出一声短促的叹息。
填完测量表很快就有结果,喻黄两个人的默契度表现很一般,只排在中下游。黄少天看那个排行榜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似乎对结果很满意。
“不是我不想帮你,”黄少天揶揄他,“你看看,我们分开这么久,默契度掉得一塌糊涂。”
喻文州似乎并不在意,他笑眯眯的:“这成绩不是蛮好的嘛?”
好?好在哪里?黄少天翻了个白眼。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喻文州继续道,“是中庸之道。”
“中庸之道的意思起码得排在中部三分之一吧,我们是在后三分之一,”黄少天指着屏幕,“很明显,我们是吊车尾的。”
这个称呼许久没听到的,还是早年在军队的时候黄少天给喻文州起的绰号。
喻文州点评道:“听到这个称呼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黄少天受不了喻文州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发现言语无法刺痛喻文州后,干脆翻着白眼去找肖时钦了。
许久不见,肖时钦的眼镜片更厚了。
“老肖,”黄少天一本正经地问,“什么情况会被淘汰?”
肖时钦愣了一下:“不合适就会淘汰啊。”
“我和喻文州就不合适。”
“谁说的?”
“我说的,给我们俩淘汰了吧。”
“看这个表确实默契差了些,不过你俩经验足啊,这点不能忽视,”肖时钦皱眉,“不过没事,后三分之一的搭档有特训的。”
黄少天吓了一跳:“什么?什么特训?特训什么?”
“就是……”肖时钦推了推眼镜,说了一句废话,“就是特训啊。”
黄少天如果知道特训还包括住在同一间宿舍培养感情,他肯定擅自撕毁协议连夜出逃了。
“我不能住这里,”黄少天站在门口,义正言辞地和喻文州交涉,“或者,你不能住在这里。”
喻文州:“……”
黄少天也知道自己很不讲理,想了想侧过身子:“算了,你住吧。”
“那你呢?”
“我不困。”黄少天从屋子里拉出来一把椅子。
走廊空空荡荡,这一层只有他们这一间房间有人入住。黄少天坐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会儿,喻文州也拖了一把椅子出来。
“干嘛?”
“聊聊。”
走廊的灯光昏暗,从窗子望过去可以看到一片朦胧的夜色。
“你这么不愿意,为什么要来呢?”喻文州轻声问。
这是个好问题,问得黄少天一瞬间哑口无言。
“大概是因为……”难得黄少天结巴,“就、就觉得,你升官算是一件好事吧。”
“我记得你最不喜欢当官的。”
“是,我确实不喜欢,”黄少天转过身来跨坐在椅子上和喻文州面对面,“这里没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喻文州点点头。
“事先声明,这句话不能算是夸奖,是一种没有任何额外情绪和倾向附加的普通陈述句,就是,如果这个世界上一定要有人当官,那不如你来当。”
喻文州笑了一下:“你讨厌的东西,我又很适合,显得我很可怜。”
可怜,这个词用得有点怪。黄少天抬眼看看喻文州,竟然真的从喻文州的眼神里看出来一丝可怜。
一定是产生幻觉了,黄少天心想。
“我说的是真的,”黄少天侧过头看窗外,“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不只是我想写一封信提议进行巡航残骸打捞,大多数人都没有退路不敢写这封信而已。
“我做过很多梦,梦到我在太空里飘着,看到很多星星的同时也看到很多舱体的残骸和死去的人,你当年说得特别对,我就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我总能让情绪支配我而不是我去支配情绪,就连这些梦都能影响我。”
“我当时是口不择言。”喻文州解释道。
“没事啊,我口不择言的时候更多,更恶劣。”黄少天满不在乎。人不能总是冷静克制,吵架发火口不择言这件事实在是太容易了,连喻文州也不例外,只是这似乎对喻文州来说要更严重一些,黄少天总觉得喻文州总是苛责自己过多。
黄少天趴在椅背上看着喻文州,突然冒出来一句:“喻文州,和我分开之后你是不是过得挺好的?”
喻文州愣了一下:“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我猜的。”
“那你猜错了。”
手表适时地震动,黄少天低头看了看时间,该睡觉了,明天还有肖时钦不知道什么花样的特训。
黄少天感觉到喻文州站起来走到自己身边。
“去睡吧,”喻文州说,“我回去住。”
黄少天皱眉,其实他已经做好准备和喻文州一起住了,又不是没住过:“肖时钦不是说不能离开基地怕泄密吗?你为什么能回去?”
喻文州笑了笑:“大概因为我职级高?”
黄少天:“……”
3.
肖时钦所谓的特训大多枯燥无聊,主要是练反应速度和同步率的,当年喻文州和黄少天的组合可是拿到过第一名的,现在不过是唤醒肌肉记忆。让黄少天比较感兴趣的是肖时钦的新发明,是一块手表形状的探测器。根据肖时钦的描述,之前时间跃迁存在最大的风险是同一空间时间旅行带来的不可控变化,那么现在有了一块依据最小必要变革——即‘Minimum Necessary Change’原理的扫描手表,可以有效识别必要性变化,避免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其实我没太听懂。”黄少天诚恳地表达他的疑惑。
“大概意思就是,能够识别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肖时钦解释道,“这么说吧,你穿越到过去,走在路边丢出一粒小石子,你觉得会给后面的时空带来不可控制的风险吗?”
黄少天沉吟了一下:“这不好说,我手劲儿挺大的,万一我丢出砸死了一个那个时代很重要的人,就有可能啊。”
“嗯……”肖时钦想了想,“你说得也有道理。反正总之这块手表能扫描这种情况,比如你要扔这个小石子,就会触发报警。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会报警。一件事情的发生是否会引发风险需要满足MNC原则,你们要做的就是避免发生这样的事情,带回实验数据,帮我们完善判断机制,只有这样才能让时间旅行逐渐成为可能。”
“等下,那也就是说,如果我发现这件事情没有触发报警,我就可以去做,是吗?”
肖时钦点头,似乎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倒是喻文州侧头看向黄少天看了很久。
确定最终选择结果的实验完全出乎黄少天的意料,他以为依旧是一些设计好的问题的问答,又或者是一些复杂情况的随机应变考察,没想到竟然是休眠舱深睡状态下的同步率考察。
休眠舱黄少天已经很久没进入过了,一开始还有些紧张,直到他感觉到喻文州在他身边碰了碰他的手背。
只是碰了碰,很短暂的很克制的肢体接触,黄少天莫名想起他们执行任务的每一个陷入沉睡前的瞬间,喻文州总是这样碰一下他帮他缓解焦虑,告诉他自己在身边。
肖时钦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接下来的测试都是你们下意识的选择,或者说是,不带刻意伪装的选择,祝你们好运。”
舱门关闭,沉睡前舱体的失重感让黄少天一瞬间感觉到生理性的恐慌,但是很快无法控制的睡意来袭,他在慌乱中入睡了。
喻文州醒来的时候黄少天还在睡。
长期不进入休眠舱沉睡的人醒来得要慢一些,而且黄少天当年就一直不太适应休眠舱,入睡和醒来都会焦虑,也会有一些生理不适的反应,喻文州等了一会儿见黄少天还是没醒,起身去找肖时钦。肖时钦正在分析刚刚脑电波测试的结果,看到喻文州过来,招手示意他过来。
“怎么了?”
“你们俩默契度很高啊,”肖时钦指了指屏幕,“比之前所有的测试默契度都高。”
喻文州笑了笑:“那很好啊,你不用愁没有人选了。”
“那之前怎么成绩那么糟糕。”肖时钦想起最初的测试结果。
“大概是他故意的。”
“搞不懂你们俩,”肖时钦道,“不过……嗯,他快醒了。”
黄少天醒来的时候,喻文州躺在他身边,似乎也是刚刚醒来。黄少天松了一口气,抓了抓有些乱的头发站起身来。
“好久没有进过休眠舱了,”黄少天皱眉,“说实话,有点恶心。”
肖时钦走过来,递给黄少天一罐饮料。黄少天接过来看了看商标,震惊了一下。
“这个牌子的柠檬水还在卖啊?我怎么记得很早从军需品里踢掉了。”
肖时钦看了一眼喻文州:“啊,我自己买的,我爱喝这个。”
“有品位啊老肖!”黄少天喝了半罐柠檬水觉得舒服了很多,和肖时钦勾肩搭背的,“之前每次出舱都恶心想吐,这东西怪好用的。”
“结果出来了,想不想知道?”肖时钦道。
“怎么还神神秘秘的?”黄少天不解。
“你是想参与实验还是不想?”肖时钦问道。
黄少天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不好说,有点好奇想参与,而且他,嗯,喻文州拜托了我,但是又觉得回到过去这件事不怎么让人高兴。”
“那这个结果,我都不知道应该恭喜你还是同情你……”
肖时钦还在卖关子,黄少天眼尖,反应又快,扫了一眼屏幕就知道,他和喻文州的默契度高得吓人。
“恭喜我呗,”黄少天看了看喻文州,“不过主要还是恭喜他。”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谢谢,那为了恭喜我,晚上一起吃饭?”
这些天黄少天都是能单独行动就单独行动,和喻文州的相处贯彻“非必要不接触”原则,但是此刻结果出来了,又是当着肖时钦的面,黄少天也不好回绝,只能点点头答应。
吃晚饭的地点在地下城的一家小店。
喻文州来地下城的机会少之又少,没有黄少天那么如鱼得水。路过十个商铺有八个店主会和黄少天寒暄两句,黄少天一一回应,看起来和大家处得很融洽的样子。他们吃饭的那家店黄少天更是常客,他一进来就先和店主聊了十分钟,这才回来坐在喻文州对面。
“我记得这家店,之前魏队带我们来过。”
黄少天正在分碗筷,听到喻文州的话动作明显一顿,只是他情绪隐藏得很好。
“我选这里是因为,这里很好吃。”黄少天想了想,只是这样说。
以前结束任务发了巡航补贴之后魏琛都会带他们来地下城转转,这里比地上和空间站城市都更有人情味。魏琛喜欢在这里买烟,军需供应的烟临期倒卖到地下城只要一半的价格,受潮的烟丝抽起来有一种别样的风味。
“这次时间旅行实验肖时钦一共给出了两个时间点,”喻文州说,“十年前和五年前。”
黄少天低着头,筷子漫无目的地扒拉着自己面前碗里的饭菜,好像没在认真听。
“我去查了当年的军校安排表和巡航日志,这三个时间点,我们都能见到他。一切不违反实验原则的事情都可以做,但是不能触发MNC警报。”
“这是你非要拉上我参与实验的原因吗?我也没有那么执着放不下。”
“不是,”喻文州看着黄少天,目光很诚恳,“我知道你已经放下了。少天,我找你只是因为我很想见你,除了这件事,我没有别的借口。”
黄少天抬起头,喻文州正坐在他对面,平静而坦然。
“你别这样看我……”黄少天叹了口气,把头埋在双臂之间。
“哪样?”
“就那样还能是哪样。”
店里人来人往,坐下吃饭的人聊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琐碎日常,有细碎到不值得偷听的日常分享,也有属于放松时刻对于生活的琐碎抱怨。
“喻文州。”
“嗯。”
“走吧,”黄少天抬起头,“我们该走了。”
4.
黄少天再次在休眠舱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身边的喻文州。
“给。”
熟悉的罐装柠檬水饮料,黄少天接过拉开拉环,一饮而尽。确实像肖时钦说的,时间旅行比之前每次巡航都要更晕一点,他偷瞄喻文州,发现喻文州的脸色惨白,知道他也是休眠过久头痛的老毛病犯了。
“多休息一会儿再出去,”黄少天装模作样地做主决定,“我头疼。”
喻文州笑了笑,点头。
休眠舱里很安静,微微的机舱工作声像是夏日午后的白噪音。
“十年前……我们好像刚认识。”
“关系还不好呢。”黄少天想想。
人和人的关系好神奇,好像会从毫不相干甚至是互相看不顺眼快速升温到心有灵犀、非他不可,又会在挫折和命运的冲击面前一下子冷却到安全距离。
“走吧,时间只有一天。”
十年前的地下城人来人往还很热闹,卡着早上八点的时间点站在通往地面的出口能看到十年前的黄少天飞奔去军校门口打卡,在操场上能看到那时体能还很弱的喻文州跑步跑得气喘吁吁,而魏琛坐在蓝雨教学部门口的树荫下吃那花光了一天的军需份额买的一根巧克力雪糕。
而十年后有人相爱,有人分别,有人在太空中永久地流浪。
黄少天盯着魏琛看了很久,最终只说了一句:“很想对魏老大说,少吃点巧克力,后来看牙医不知道多疼,但是他肯定不听。”
时间紧迫,肖时钦的实验清单有一大串,里面的大部分测试项都很简单,主要是为了测试MNC探测仪的精准度和可用性,当然其中包括一些很无聊的行为,比如把花坛里刚栽好的花给拔了,比如给问路的人瞎指路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欠又嘴欠的行为。
“照着做就行了,”喻文州看了看清单,“兵分两路,我去西区。”
“嗯?”黄少天扫了一眼,西区的任务清单就正常一些,没有这么欠的行为,难道肖时钦在针对自己?
拔掉花这种事情怎么会触犯MNC原则啊?听起来就不可能,黄少天蹲在花坛边上正要拔掉新栽的一颗风铃草,手表却发出了警报。
警报意味着不能做,黄少天连忙停手,说实话他挺想问问肖时钦原理的,这里面应该挺有意思。他站起身来决定进行下一项,突然察觉到有人靠近他,用很熟悉的语调向他问路。
是十年前的自己。
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却瞪得很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像个爆竹一点就炸,黄少天抬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日期,结合军校到处挂着的团队比赛横幅,突然想起了这正是他和喻文州关系由互相看不顺眼转为好朋友的时候。
“嗨,我想问一下路!”
黄少天有点想笑,原来十年前我自己这么有礼貌。
指错路,大概就不会在靶场遇到喻文州。不遇到喻文州大概就不会和这个“吊车尾”的谈起团队比赛的战术然后将信将疑地应用到比赛里,后面自然也就不会一步一步地变成好朋友和爱人。人生的轨迹总是有许多个莫名其妙的偶然事件组成,破坏了其中一个,链条也会自然而然地断掉吧。
可是警报迟迟没有响起。黄少天有一点点莫名其妙的失落,也对,他们爱与不爱,对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任何影响。这个世界上重要的事情太多了,一段感情的存在与否只不过是在一次小小的蝴蝶振翅。
黄少天指了一个错误的方向,十年前的自己道了谢之后往错误的方向跑去,外套在风中被吹起一个夸张的弧度。直到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警报依然没有响起。
晚上在肖时钦指定的图书馆门口集合,他们交换了白天的见闻和清单的执行情况,黄少天也没有刻意隐瞒,提到了“指错路”那条。
“挺好的,”黄少天很刻意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警报都没有响,说明根本无足轻重嘛。”
“哦,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喻文州笑着看他。
“你笑什么?”黄少天感觉有点不对劲,“你不会做了什么事把这件事对冲了吧?”
“没有,”喻文州摇头,“如果这件事的发生不会触发警报,那么对冲这件事极大可能会触发警报,我当然没有做。”
喻文州看着他:“这么后悔认识我?”
黄少天咬牙切齿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
喻文州:“但是我的记忆并没有变化,回忆起来还是很清晰,说明走错路确实无关紧要,还是会回到正确的方向上来。”
光顾着胡思乱想,差点忘了这个道理了,害得黄少天白白心情压抑了一天。
盖时间印戳的地方是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的图书馆,十年前还是崭新的,他们走到约定的地点翻开一本约定好的留言簿,按照要求画下标记。
“可以多写两句,”喻文州把笔递给他,“等回去了再看,应该很有意思。”
看来虽然在看不见的地方兜了个圈子,但是该在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此刻靶场的那一幕自动地在黄少天的脑海里过了一遍,他愤愤地接过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句“吊车尾的有什么高见”,然后扬长而去。
图书馆空荡荡,只有黄少天的脚步声。喻文州拿过笔看留言簿看了很久,最终也留下一句话。
“很高兴认识你,少天。”
5.
“以后就算时间旅行大范围普及了,我也不会来回穿梭的。”又一次从休眠舱里醒来被生理反应折磨得生不如死的黄少天斩钉截铁地说。
喻文州状态也不太好,依旧是脸色惨白,两个人在休眠舱里休息得比上一次更久。
除了身体不适之外,或许五年前的自己要比十年前更难面对。
五年前黄少天已经在蓝雨小队执行巡航任务了,那时候最讨厌的仍然和现在一样,是进入休眠舱沉睡和醒来的瞬间。沉睡的瞬间有种不可控制的坠落失重感,而醒来有种时空错位孤身一人的错觉。很神奇,这么多年来每一次进出休眠舱都是和喻文州一起的,所以这对黄少天来说也仅仅是“不适”,没有到无法接受的程度。
时间点选得很恰好,是在蓝雨小队出最后一次的巡航任务之前。现在的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而当年的他只以为是寻常的一天。
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只剩下军区的宿舍楼和操场还亮着灯。隔着铁丝网可以看到喻文州在夜跑,黄少天跑完了坐在路灯下等着,手里拿着刚从魏琛那抢来的两个冰淇淋。
夏天天气很热,冰淇淋快化了,但是黄少天想等喻文州跑完一起吃,于是举着冰淇淋加油助威。
这画面真是久违了……黄少天忍不住转移话题:“冰淇淋什么口味的,已经完全忘记了。”
喻文州记得很清楚:“是巧克力的。”
“这你都记得,真的假的,”黄少天凑近点去看包装袋,“不会真的是巧克力的吧?”
黄少天嗓门不小,不远处坐在路灯下的五年前的自己听到后回头,脆生生地回答:“嗯,是巧克力的。”
黄少天连忙退后三步,心想怎么忘记自己特别喜欢接话了。
“你可以去聊聊,”喻文州侧头看向黄少天,“应该不会触发警报。”
黄少天没动,站在原地看天:“喻文州,当时肖时钦问我你到底想不想参与实验,我想参与纯粹是好奇心作祟,并不想改变什么,我对过去并没有后悔。”
虽然做了很多次的英雄梦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又幻想过很多次是不是可以按捺住情绪不和喻文州因为激烈的争吵而分手,可是说到底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去和过去的自己说什么呢?以年长的姿态和过来人的身份叮嘱不要开始和喻文州的恋情,还是不要因为情绪的过载而选择分手?过去的每一次选择都是自己亲自做出的,那就没有后悔可言。而如果没有后悔的话,为什么要改变和重来?
他能做的是向前看。
有了经验,新一轮的测试效率更高,等到清晨两个人结束了测试任务,再次站在图书馆门口的时候,天边的新日正在遥遥升起。
黄少天:“好神奇,竟然看见的是五年前的太阳。”
“但是和现在的也没什么区别。”
“你说得对。”
图书馆比之前老旧了一些,开始逐渐接近他们熟悉的样子。翻找了半天留言簿才找到当年的那一本,黄少天一眼就看到了喻文州的留言,手上顿了一下。
“咳,”黄少天咳嗽了一下,“这次你先写。”
“好。”
喻文州拿起笔,写得很快,本子交到黄少天手上的时候,那一页写着“可以约你看电影吗?”
那是他们恋爱开始的那天,黄少天笨拙的告白。
好蠢的告白方式,黄少天叹了口气,在下面龙飞凤舞地写上三个大字。
“可以啊!”
那天他们看的电影叫《Fly to the moon》,黄少天看名字以为会是个和星际巡航有关的影片,没想到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爱情片。
可是谁又说普普通通的爱情不好呢。
联邦军队的星际指挥官的就职仪式挑了个黄金时段播出。
前面是冗长的长官讲话,然后后是官方腔调的介绍,把这位青年才俊的指挥官夸得天花乱坠。黄少天坐在地下城的小酒馆托着腮看得津津有味,拿腔拿调还学了两句。
“黄少,你认识啊?”
黄少天把酒杯剩的酒一饮而尽,点点头:“认识啊,以前的老朋友了。”
“讲讲他之前的事情吧?”
“黄少真人不露相啊,还认识指挥官呢?!”
“我听说他升官升得特别快,有什么过人之处啊?”
酒馆里人声嘈杂,大家都在讨论着这件很轰动的破格提拔,黄少天看了看表,站了起来:“不能跟你们透露这么多,我先走了啊!”
酒馆出来转过条街,有人在等他。
“竟然是录播啊!真是遗憾。”
“嗯,想看直播?”
“感觉挺有意思的,嘛,不过我实在看不过那些当官的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
“后面我也说了很多冠冕堂皇的废话。”
“是吗?”黄少天抠抠耳朵,“反正我没听到。走吧走吧,再不走电影要开场了。”
喻文州升任指挥官的第二个月,联邦军队通过了尘封五年之久的巡航残骸打捞提案,这是第一次联邦军队在做一件在人们看来“并无必要”的面子工程项目,只为了那些飘荡在宇宙中的灵魂。
听说这个提案有个很浪漫的名字,叫《Back to the moon》。
Fin.
【恰逢花开48H|2.24|17:20】Soul—张佳乐40岁的时候也得让全世界知道列屏群山那点事。
Soul
副标题:张佳乐40岁的时候也得让全世界知道列屏群山那点事。
2024.2.24
1.
张佳乐给孙哲平发了个消息
原因无他
自恋。
2.
“我他妈昨天真帅啊。”张佳乐说
3.
对张佳乐这种自恋行为
孙哲平一般选择予以谴责
并且让对方认清事实真相
所以当时孙哲平的回复很认真
4.
“还可以,我觉得我更帅一点。”
5.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
孙哲平永远叫不醒一个自恋的人
因为,丫也很自恋
6.
但是没办法。
毕竟昨天的大事件那是真的大
从义斩和霸图和...
Soul
副标题:张佳乐40岁的时候也得让全世界知道列屏群山那点事。
2024.2.24
1.
张佳乐给孙哲平发了个消息
原因无他
自恋。
2.
“我他妈昨天真帅啊。”张佳乐说
3.
对张佳乐这种自恋行为
孙哲平一般选择予以谴责
并且让对方认清事实真相
所以当时孙哲平的回复很认真
4.
“还可以,我觉得我更帅一点。”
5.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
孙哲平永远叫不醒一个自恋的人
因为,丫也很自恋
6.
但是没办法。
毕竟昨天的大事件那是真的大
从义斩和霸图和百花对上开始
从孙哲平和张佳乐和于锋和邹远开始
从张佳乐你为什么要走开始
从将你中的杂念射杀干净开始
7.
大事件太多,不能回味
回味就上头,越上头越回味
越回味越
“就很帅。”张佳乐一边比划昨天百花缭乱的动作一边举着电话跟孙哲平说
“一般。”孙哲平轻描淡写的说
8.
但是其实当时明明更装逼的是孙哲平。
因为他没拿电话的那只手
甚至用牙刷比划了个倒斩。
9.
中二是一种病
而孙哲平和张佳乐这种二十六七二十七八
敢当着一群人的面对着屏幕大喊
“既然决定挥别过去!”
“为什么还要留下一丝软弱!
“将你心中的杂念彻底射杀干净吧!”
“和你一起吗!”
10.
这属于中二病晚期了。
11.
晚期一般是没救的
但是后来孙哲平才知道
至少自己和张佳乐比起来
自己应该还可以抢救一下。
12.
毕竟,当时孙哲平装逼劲儿已经过去了
但是张佳乐还在说呢
“这是大场面”张佳乐说
“有一个人不知道我俩昨天有多帅,这都是我的失职。”
“40岁的时候我还都能当着一群人的面表演这段!”张佳乐说
13.
事实证明
根本不用40岁
四个月不到张佳乐就把这事儿给办了。
14.
当时是吃饭。
和一群已经退役的人民群众。
15.
当时那会儿还是孙哲平和张佳乐加进去的群。
群的名字叫
“退役后我们永远团结永远牛逼”。
16.
哦当然
其实不是很团结也不是很牛逼。
至少当时张佳乐和孙哲平当时再启征程准备退群了
退群俩人还一再坚持觉得应该把管理员给方士谦
“为什么啊,给我干什么?”方士谦纳闷的问
“这么多年了,还是你退役的最稳定啊。”张佳乐和孙哲平唏嘘的说
方士谦发誓
他当时想把这俩孙子团成一个结。
“妈的滚!你俩最好永远别回这个群!”方士谦骂骂咧咧
很凶,但是其实是祝福。
17.
跑题了,说回来
像这种元老退休人民群众
荣耀比赛啊游戏里啊很多大事其实都是很难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
但是没关系
别的可能没办法,但是你像昨天那种繁花血景再现与张佳乐你为什么要走这种牛逼场
那赶不上其实也没有什么很大的损失。
因为张佳乐可以演。
18.
当时孙哲平以为张佳乐要从浅花迷人怎么一枪崩了落花狼藉的头开始演
结果没有
张佳乐是个仗义的好兄弟
不仅记得自己帅
他还把孙哲平那份也给演了。
19.
当时就在饭桌上
然后张佳乐摆出了一系列戴耳机操作间盘鼠标然后对着屏幕的假动作
冲着对面从霸图战队退下来的季冷和李艺博
“既然!决定!挥别过去!”张佳乐声情并茂的说
20.
孙哲平想死
但是在自杀之前
他想先把张佳乐给杀了。
21.
不过后面张佳乐这种激情宣传的次数就少了
因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不该知道的上论坛就也知道了
原声原貌,该有都有
张佳乐英雄无用武之地
张佳乐很遗憾
“啧,看什么视频啊,问我啊,我是原版!”张佳乐遗憾的说
“你可滚蛋吧。”孙哲平觉得自己脑仁疼。
22.
然后就没有什么扯淡的机会了
因为比赛又开始了
一场接一场的
一个赛季接一个赛季的。
23.
霸图要一直往前跑
张佳乐也在一直往前跑
义斩在一直往前跑
孙哲平也在一直往前跑
那个很经典很中二很震撼夹杂着很多人震耳欲聋的喊声和情绪的瞬间
也就只能是那个很经典的瞬间
它停在那
有人会看
有人会回味
但是它终归停在那了。
24.
然后第九赛季结束了
然后第十赛季也结束了。
但是比赛一场接一场的又开始了
因为世邀赛来了。
25.
在国家队拿冠军的第二个晚上
美国队过来聚餐了
一群人坐在一起能干嘛呢
那必然是聊游戏的那点事。
国服的外服的,这可太多了。
张佳乐眼前一亮
因为就还是那句话
“有一个人不知道当时我们有多帅,这都是我的失职!”张佳乐说
26.
但是这次不一样
当张佳乐声情并茂的描述完孙哲平是怎么说的之后
有人举手了
“那你是怎么说的?”那个选手好奇的问道
然后张佳乐愣住了
27.
愣不是因为卡壳了
而是因为已经好久都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了。
然后张佳乐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张佳乐像那天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那天张佳乐像那天一样眼前一亮
然后张佳乐像那天一样说道
“和你一起吗!”
28.
无关战队立场
无关孙哲平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甚至无关更多的情绪又或者是疑问
他不像是一个问句,更像是一个确认句。
29.
和你一起,我们都回来了
站在这,
站在这片比赛场上
对吗!
30.
比赛结束了
那天的饭桌上有酒。
那个好奇张佳乐是怎么回答的选手把酒杯举了起来
然后更多的人把酒杯举了起来
31.
敬张佳乐,
敬每一个荣耀选手
敬每一个不畏熄灭,奋力燃烧的灵魂。
<END>
满船明月从此去
我说对啊,流浪狗就是很好哄。
--
要说杨过这十六年完全没去过襄阳,那这话大概也就能骗骗自己,没有游子会不思念他的归处,正如流浪狗总会眺望远方的万家灯火,期望其中会有一盏灯为自己亮起。
那是小龙女消失的第八年。杨过寻着小龙女的踪迹,游荡至江南,正巧撞见了一桩灭门惨案。
在南方武林声名显赫的嘉兴李家,这一代嫡系只得了一位小姐,家主不愿偌大的家业便宜了外人,思来想去便为女儿招了婿,不料这一举动却葬送了阖家性命。
大婚当晚,这位好女婿在酒水里下了毒,大开杀戒,亲手结果了除李小姐外所有人,传说他还卷走了李家世代相传的秘籍,此事一出,惹得南方武林震动不已,群情汹涌,至于是义...
我说对啊,流浪狗就是很好哄。
--
要说杨过这十六年完全没去过襄阳,那这话大概也就能骗骗自己,没有游子会不思念他的归处,正如流浪狗总会眺望远方的万家灯火,期望其中会有一盏灯为自己亮起。
那是小龙女消失的第八年。杨过寻着小龙女的踪迹,游荡至江南,正巧撞见了一桩灭门惨案。
在南方武林声名显赫的嘉兴李家,这一代嫡系只得了一位小姐,家主不愿偌大的家业便宜了外人,思来想去便为女儿招了婿,不料这一举动却葬送了阖家性命。
大婚当晚,这位好女婿在酒水里下了毒,大开杀戒,亲手结果了除李小姐外所有人,传说他还卷走了李家世代相传的秘籍,此事一出,惹得南方武林震动不已,群情汹涌,至于是义愤还是为李家那绝不外传的缥缈掌当真是不得而知。
彼时神雕侠已经在武林中薄有些名声,遇见这样的事,自然没有坐视的道理,便一路北上追杀,直到追到襄阳近郊,方才将其枭首,告慰亡灵。
这位宋公子,倒也不失为一条硬汉子,见他追来,也不多做辩驳,只求他将自己送回嘉兴故地安葬,便掏出随身的匕首了结了自己。
杨过捏着手中被强塞的古旧秘籍,轻叹口气,一连打出几掌,轰出个大概有两人宽,七尺长的坑洞,便拎起尸体,好让他入土为安。
只听叮铃作响,一抹银光从尸体上滚落下来,是个小巧玲珑的银薰球,雕工极尽精巧,上有花鸟形态各异,栩栩如生,香气幽雅,杨过知道,那是江南女子惯用的杜罗香。
这物件的主人自然也不言而喻。
杨过沉默地将东西塞回尸体的衣襟,让它和那颗不再跳动的心脏再次相贴。蠢货,他慢悠悠地往尸体上撒了把土,在心里冷漠地评价新去地府的死者。
不知好歹的蠢货。
他拔剑虚空一挥,凌厉的剑气带起几重沙土,层层掩住逝者的躯壳,却盖不住他心底骤然升起的无名怒火。
嘉兴李家灭门的真相众说纷纭,但作为最先赶到现场的几人,他自然清楚这桩灭门的祸事是从何而来。
李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是个嫉恶如仇的火爆性子,行走江湖之时锄强扶弱,做了不少替天行道的义事。二十八岁那年,他途经吴江,见有恶霸仗势强抢民女,便一剑结果了他。
不料这恶霸留下一对孤儿寡母,见他家失势,仇家便上门寻仇,那恶霸的父母妻子,和一对刚出生不久的双胞胎女儿,皆尽丧生火海,只余下当日外出的长子不知所踪。
二十年后,嘉兴李家为嫡支的大小姐招亲开擂,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潇然夺魁,向来温柔文秀的大小姐倚在绣楼上,对上他意气风发的笑眼,悄悄羞红了粉颊,一切都变得水到渠成起来。
“忘恩负义。”剑气如虹,咻咻削了几根树枝,草草插在土堆上做了标记。 在杨过看来,宋父作恶多端,被李老爷子一剑杀了实属活该,灭宋家满门者亦非李家,便是要复仇,冲着那放火的贼人和李老爷子去也就罢了,与李家何干,与李小姐何干?
可怜李小姐好好一位清秀佳人,已经痴痴傻傻,再也说不出话来。如若是他,定然不会……
定然不会什么呢?杨过对自己激烈多变的思绪不免迷惘。摇摇头索性不再去想,他眺望着远方的已隐约可见轮廓的城池踟蹰不前。
既然路过襄阳,当然要去看看林大哥。他这样对自己说,隐约记得一位友人恰巧金盆洗手后隐居在这,心思一动,不再踌躇,大步流星而去。
——
此时正值正月十四,正是上元佳节,纵然神州军情如火,却依旧无法掩盖节日的热闹气息。
即便神雕侠轻功盖世,但此时也不得不随着人流,排起长队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雪进了城,还老老实实地交了几个铜板的入城税。
那林姓汉子名为光复,退隐前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好手,一门狂风刀舞的出神入化,人称疾风刀,杨过领了衙门的悬赏,追杀一个恶贯满盈的采花大盗,正巧遇上了他,一同救下了被采花贼掳走的小姐,那家老爷看他仪表堂堂,家世尚可,又尚未婚配,为了女儿的名声着想,便将女儿嫁与他。
婚后夫妻俩倒是十分恩爱,好的蜜里调油,还曾几回设宴款待过杨过这个恩人。后来林光复为了家小着想,当众宣布金盆洗手,举家搬往襄阳,杨过便再未见过。
襄阳城的地皮不便宜,林光复在城中开了一座酒楼,造的精巧,不过两层小楼,飞阁流丹,极尽风雅。多年好友,骤然相聚,林光复自然极为欢喜,正值正月里,酒楼生意极好,人头涌动,怕杨过觉得吵闹,便引他去了楼上自留的雅间。
“杨兄弟,来尝尝我新酿的酒。” 林光复热情地为他满上酒杯。
酒色清透,入口绵长,微苦而回甘,香气馥郁,确实是难得的好酒。几杯酒下肚,不禁脸颊发烧,热意上头。
他微微松了松衣襟,打开自雅间的窗户,让寒风倒灌进来,吹散几分昏头晕脑的醉意,噙着笑向下看去,熙熙攘攘,人潮如织,上元正是情人幽会的日子,大多数人脸上洋溢着或闲适或兴奋的笑容,也许明日他们便会被柴米油盐所击倒,但并不妨碍此刻名满天下的神雕侠对他们生出羡慕之心。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去处,但亦有人犹如漂泊浮萍,不得归宿。
若是姑姑还在就好了。
那他们也会是这人群中的一员,一起手拉着手去看烟火,给她买她最爱的旋煎羊、鲊脯、金丝党梅等小食,若是渴了,便一同坐下来喝一杯清甜可口的木瓜渴饮。
已是戌时,商家点燃了早已铺设好的烟火爆竹,寂静的夜空忽然泛起流光溢彩,随着打铁匠人的奋力击打,烧红的铁水化作银星漫天,有些许火花飞得高了些,落在他空荡荡的右袖,旋即熄灭,却在耳朵精准捕捉到一声娇喝后,泛起灼热的痛。
“郭襄,你再跑!”
一片裙角映入眼帘,烈烈如火,被夜风吹拂起一道优美的弧度,珠玉相击带来清脆的声响。
犹如条件反射一般,杨过嘭的一声关上了窗户,力道之大,让一旁正闲适饮酒的友人也不由为之侧目。
“杨兄弟,怎么了?”
不能见她,至少不能这样见她,他对自己说,望着自己因为一路奔波而沾染尘土的衣襟,杯中清透的酒液倒映出他苍白憔悴的面庞,和被风吹散乱的发髻,好一个寒酸落魄样,他几可预见那张娇艳无匹的芙蓉面上会浮现的鄙夷神色。
“林大哥这里可有洗漱的地方?我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想借宝地换身衣服。” 他轻轻放下酒杯,转头岔开了话题。
林光复一拍脑袋,懊恼道:“瞧我这记性,一看你来高兴得什么都忘了,夫人早在后厢给你备了浴桶衣物,你快去吧。”
热情地带他出了包厢,指明了方向,待看兄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后院后,林光复方才回转,打算收拾收拾,再重新备上一桌好菜,把夫人和幼子一块叫上一起好好吃顿饭。
却发现,方才那个被杨过捏在手里不住摩挲的玉杯,已经是四分五裂,琥珀色的酒液洇湿了半张桌子,满屋香气萦绕。
“他这是见鬼了?” 林光复小声叨叨,颇为摸不着头脑。
杨过这澡,倒是洗的飞快,还不待林光复指挥下人将菜色上全,便已翩然而来。他换了身青色常服,缎子轻软,滚了一圈银线织就的流云纹,腰间系着犀角带,垂缀了一枚莹然剔透的和田玉佩,凌乱的长发经由侍女的巧手挽成一丝不苟的发髻,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倒让他看起来不像是行走江湖的豪客,反倒像是哪个世家公子哥儿。
可这世上可没有断了一只手的公子哥。
即便如此,但那张濯若春柳的脸,还是惹得经过的食客们,不由连连侧目。
他抬眼,对林夫人点点头致意,似一阵风一般飘然入座。
还是在那个临窗的位置,方才下人上菜之时,怕风吹跑美食的温度,便合上了,此时他再推开,那抹熟悉的身影,果然已经不在。
他没来由的失魂落魄,但只当不能在郭芙面前炫耀他过得很好,见不到她不服又气得牙痒痒的神态,让他可以多吃三碗饭。
友人的孩子冲过来抱住他的腿,将将八岁, 生的玉雪可爱,小脸红扑扑的,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杨叔叔,爹爹说你武功很高,那你到底有多高呢?比爹爹还高吗?”
大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杨过忍俊不禁,轻抚他柔软的胎发,剑眉微挑:“嗯,大概比你爹爹高那么一点点。”
他比划着,余光扫到楼下街上专心致志做面人的老人,计上心头,用筷子挑了一根细细的面条,在内力的灌注之下绷得笔直,伴随着杨过的一声清喝激射而出,倒卷了个孙悟空回来。
“老人家,得罪了。”
林夫人不懂武功,只是示意下人及时下去付账。林光复却是看得眼中异彩连连,他亦是个中好手,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手,实则内力之深操控之精妙,恐怕在整个武林亦属一流。 他忍不住举杯再贺,温热的酒液一点一点的抚平他因震惊而加快的心跳。
杨过不知道的是,在数十丈外的长街,有女子蓦然回头,轻轻瞥了一眼被抛在身后的酒楼。“大姐,怎么了?” 乖巧的孩童扯着石榴花似散开的裙摆,疑惑问道。
“没事。” 郭芙抿抿唇,按耐下心头纷乱的心思,那个人应该在天南地北地寻他的妻子,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天地之大,有声线相似的人,并不足以为奇。
话虽如此,可她走出几步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复又折回,低头问郭破虏:“大姐姐带你去吃你最爱的旋煎羊好不好?”
郭襄因过于闹腾,姐妹俩不大不小地吵了一架,被耶律齐先行带家去了。
小童梳着总角,穿着对襟短襦,模样敦实可爱,闻言乖巧地点头道谢,并未揭穿喜欢吃旋煎羊的并不是他。
爹妈说了,要听大姐姐的话。
–
“谢谢杨叔叔!” 同一时空,林家小儿快乐地从杨过手中接过面人,欢呼一声下了楼去,急匆匆和小伙伴炫耀去了。
杨过收回手,淡淡一笑,坐下同林家夫妇继续推杯换盏,聊起最近的时事:“近来朝廷在战场上节节败退,愈发颓靡了,如此下去襄阳危矣,林大哥可想过退路?”
林光复长叹一声,面带愁容:“这天下之大,到处都是蒙古人,又能退到哪去呢?” 说罢他饮尽杯中酒,酒杯重重砸在桌上。
杨过闻言心里一动,想到:‘听那福建海商说,东海之上有几多小岛,为大宋侨民安居,我何不劝上一劝林大哥,他日若是襄阳当真有不幸,也好为郭伯伯一家留些个退路。’
主意打定,他便慨然一笑,正色道:“陆上去不得,海上还去不得么。小弟行走江湖之时,曾结识了几位豪商海客……”
尖利的幼童的哭声打断了他的话语。“你赔我面人!呜呜呜呜我要告诉爹爹!”
林光复倏然而起,他家三代单传,总就这一根独苗,素来珍爱得跟什么似的,此时听爱子哭声大作,哪里还坐得住,立时就转身下楼去,要查看是怎么回事。
杨过对林夫人点点头,安抚笑笑,跟在后面出了包厢。
刚走到过道口口,便听一女声娇喝道:“别哭了!” 他停住了下楼的脚步。
林家小公子让她吓得一愣,竟也忘了哭去,任凭她用柔软的手帕在脸上胡乱擦着,嘴里还训斥着:“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这么如此爱哭?舍弟不慎撞坏了你的面人,我赔你十个便是了。”
粗鲁的动作看得杨过心下暗笑,大小姐就算为人妻为人母,恐怕也一辈子改不掉这骄纵的习性了。
这样想着,笑意突然凝滞在了脸上,从缝隙里借光悄看,她正是碧玉年华,虽已为人妇,容颜却是更胜往昔,往日总半披散着的不肯好好梳就的青丝,如今挽成了一丝不苟的发髻,灯火温柔地照在她莹润的脸庞,仿若明珠生晕,艳丽不可方物。
他忽然就凭空生出一股不忿来。可怜他为寻姑姑,天南地北,风餐露宿,她的日子倒是过得快活。
林光复本是怒气冲冲而来,但一近前,眼见她是个娇怯怯的美貌少妇,纵然有滔天怒火也该熄了。他是江湖老手,略微一扫两个小儿的狼狈状,如何不知其究竟,抱拳正色作礼道:“既是无心之失,赔礼就不必了。小儿莽撞,还望夫人海涵。” 顿了顿,见姐弟俩一身锦衣华服,本着商家与人为善的心思又道:“今日夫人在飞仙阁的消费,便算在林某名下。”
郭芙摇摇头,她虽骄纵,却也非蛮不讲理,她俯下身,将那被撞落在地,断了一臂的可怜面人拾起,用丝帕同断臂温柔包裹好,对林小公子璀然一笑,“我用十个面人,换你这个小猴子可好?”
她容色娇艳,这一笑更是让人觉得光彩夺目,不敢逼视,奈何小儿不解风情,只是委屈巴巴噘着嘴,抱怨道:“我才不稀罕呢,那小猴子可是杨叔叔送我的……”
郭芙一怔,秀眉微蹙。
下一刻,她命里的天魔星飘然而至。“林大哥,这位姑娘可是襄阳城的公主,怎会少你区区几个面人。”
“杨叔叔!” 林小公子欢呼着抱上他的大腿。
八年不见,他的鬓角染上了星星点点的风霜,唯一不变的是,唇角那抹戏谑笑意,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生厌。
故人相见,理当欢喜,但似他们这般恩怨纠缠的故人,实在少有,郭芙一时竟当真不知要作何表情,只得轻哼一声,横他一眼。
她生的那般美丽,便是做这样的动作,也觉可爱,杨过果然并不恼怒,只是耸耸肩,示意她上楼,“走吧,郭大小姐要在这让人看猴戏么?”
这边的动静早已吸引了酒楼客人的注意,此时纷纷看过来,视线里全是好奇。
“走就走。” 郭芙懊恼的跺跺脚,牵着郭破虏风风火火的上楼,看也不看杨过一眼,已经看呆了去的林光复在前头木然引路。
——
“你是杨过?” 郭破虏乖巧地倚在姐姐身边,好奇的打量着他。
杨过笑着点头,颇觉意外,意味不明地扫了郭芙一眼,得到郭芙一对大白眼,讪讪摸了摸鼻子:“你认识我?”
小童故作老成的点点头,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可爱:“害大姐姐被爹爹骂哭的冤家。”
杨过咳得惊天动地。
林光复夫妇面色古怪地对视一眼, 饶有兴趣看着这一对壁人。
“郭!破!虏!” 郭芙恼怒地捏住他的小脸,扯得老高,“你浑说什么呢!” 幼弟被她扯得泪眼汪汪,挣扎着辩解道:“唔,是妈妈……”
林家小子害怕地躲进父亲怀里,这个漂亮女人真凶。 林光复咳了两声,打断了这尴尬的闹剧:“杨兄弟,你不引见一下吗?”
杨过好不容易平复了喘息,闻言扯了扯嘴角:“这位姑娘姓郭,这襄阳城还有第二个郭家么?”
林光复肃然起敬,起身抱拳一礼,“原来竟是耶律夫人当面。” 郭家驻守襄阳多年,民望非比寻常,何况郭大姑娘随父母上阵杀敌,亦是在武林广为流传的佳话。
郭芙连忙躬身答礼,她在外用郭大小姐的名头逍遥管了,倒是第一次有人正正经经地叫她耶律夫人,顿觉十分新鲜。
杨过不慎戳破了碗中的鱼眼睛,汁水溅起,只觉腥苦的很,不由呷了口酒压了压。
林夫人悄悄扯了扯丈夫的衣角。
林光复蓦的回过神来,闭口不再言,任由林夫人同她扯些不咸不淡的家长里短,心里却是好奇极了。他仅知杨兄弟有个结发妻子,八年前生了病,叫一世外高人带走,这些年走南闯北,除了行侠仗义,亦是在寻访妻子的踪迹。
不料今天竟和丐帮帮主的夫人,有些牵扯,看样子还渊源不浅。
男人再是嘴硬,也只能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还能骗得了兄弟么?杨兄弟待爱妻,从来礼数周到,万不敢有半分冒犯。对耶律夫人却是风流轻佻,蓄意逗弄,固执的唤她未出嫁时的称呼,都是过来人,又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不去拜见爹爹妈妈吗?” 纵然打定主意绝对不和这个可恶的家伙说话,但见他静默地坐在一旁,一杯又一杯地灌着酒,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只要他回来,爹爹就再也不会骂我了,让他奚落几句也无妨。郭芙咬着红唇想着,不肯认领心里的窃喜。
杨过冷着脸,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被酒液浸润的手指,说出的话却是不大中听。“上元佳节,我一个外人去凑什么热闹?”
郭芙气结,好悬一句不识好歹就要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她这些年被郭靖数落多了,慢慢也懂事了些,知道爹爹十分挂念这个故交之子,上元佳节,若是能看到人,必然十分开心。
“你若是不想看见我,我不在你面前晃就是……” 她低低道,声音带了些委屈,眼睛都要红了,郭大小姐还不曾如此低声下气过。
杨过顿时懊恼非常,他自来生性激烈,对自己爱逞口舌之快的性格也是管制不住。见她生了闷气,他天性怜香惜玉的一面又占了上风,只好声好气地解释道:“芙妹,我没有这个意思。”
林光复眉头狠狠一跳。只听杨过又道:“马上便是清明,我自是要回嘉兴为母亲扫墓的。”
“哪能连坐会儿的时间就没有呢?” 郭芙红唇嘟起,娇声埋怨道,并不买账他这敷衍的解释。
眼波流转间,一片潋滟风情,杨过心头热血一涌,正要说些什么,却听下人来禀,说是门口有位耶律大爷来接他的妻子,便陡然失趣,不知为何凭空生出些心虚来。
他暗叹口气,还将她作未出嫁时的少女哄着,柔声道:“我浪荡惯了,便不上门了,芙妹,你替我和郭伯伯郭伯母问声好。”
郭芙还待再言,却见他饮尽杯中美酒,潇然一笑,跃窗而去:“潇洒江湖十过秋,酒杯无日不迟留。芙妹,林大哥,江湖再会。”
静雅的厢房沉默了半晌,以郭芙恨恨的一句“该死的浪荡子” 作为结束。
望着她带着郭破虏气冲冲而去的身影,林氏夫妇不由面面相觑,对叹口气,不知这到底是何种的冤孽。
希望大家不要觉得我ooc。
ps:我知道鱼目没有汁水,苦的是杨过的胆汁(x)
杨过在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就是郭芙
杨过在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就是郭芙。
杨过讨厌郭芙,因为郭芙凭借我的x长爸爸拿了作文一等奖。杨过觉得自己写得比郭芙好,可不但没拿奖,还被势利的语文老师批评笔迹丑,让他向郭芙学习。杨过要报复郭芙,于是把她认真誊抄了三个小时的获奖作文偷走压在枕头底下,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拿出来看,边看边嗤之以鼻,也没写得多好嘛,充其量就是清秀,一看就是女孩子的笔迹,而且句号特别圆。杨过一直等着郭芙发现作文不见了之后哭鼻子,没想到一个月过去了,郭芙还没发现。杨过打算把奖状也偷走,这下她一定会哭了吧。但最后杨过还是没偷奖状,也没还作文。
杨过讨厌郭芙,因为郭芙真的很笨。过马路的时候迷迷糊糊不知......
杨过在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就是郭芙。
杨过讨厌郭芙,因为郭芙凭借我的x长爸爸拿了作文一等奖。杨过觉得自己写得比郭芙好,可不但没拿奖,还被势利的语文老师批评笔迹丑,让他向郭芙学习。杨过要报复郭芙,于是把她认真誊抄了三个小时的获奖作文偷走压在枕头底下,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拿出来看,边看边嗤之以鼻,也没写得多好嘛,充其量就是清秀,一看就是女孩子的笔迹,而且句号特别圆。杨过一直等着郭芙发现作文不见了之后哭鼻子,没想到一个月过去了,郭芙还没发现。杨过打算把奖状也偷走,这下她一定会哭了吧。但最后杨过还是没偷奖状,也没还作文。
杨过讨厌郭芙,因为郭芙真的很笨。过马路的时候迷迷糊糊不知道左右看车,如果不是被杨过拉住,早就被撞进医院了。偷偷跑出去玩的时候爱钻小巷子,如果不是杨过在后面打跑了鬼鬼祟祟的人,早就被割了两个shen了。吃糖葫芦都不知道要从侧面吃,要不是杨过把签子紧紧捏住,早就被捅chuan了。湿漉漉的手就去拔电源,如果不是杨过一巴掌把她拍开,早就被电焦了。但是郭芙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杨过为了报答郭叔叔收养他而保护笨蛋这么久。郭芙无忧无虑,只知道带着那两个跟班做一些蠢事。其实一开始她使唤过杨过编花冠,杨过没动手,她就再也没使唤过他了,再也没有。
杨过讨厌郭芙,因为郭芙什么事都不自己干。郭芙总让武家兄弟帮她拎书包,帮她打饭,帮她占位,帮她做清洁,帮她写作业,杨过看不惯,就偷偷向班主任打小报告,说武家兄弟靠帮人写作业赚钱。武家兄弟没供出郭芙,被罚在家反思。郭芙第一天没有跟班,中午就没吃上饭,清洁做到八点才回家,晚上写作业写到十二点,房间里发出的声音把杨过吵得睡不着觉。杨过为了睡好觉,只能帮郭芙写一部分作业,然后帮郭芙打饭,让她有力气抄成语,还得帮她占自习室的位置。杨过发现自己成了郭芙的新跟班。后来武家兄弟回学校,杨过不用当跟班了,郭芙也不会在十二点发出吵声,但杨过还是睡不着。
杨过讨厌郭芙,因为郭芙特别没礼貌,尤其是对他没礼貌。明明对着大武小武一口一个“哥哥”,对他杨过却全按照她心情来。杨过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洗头,就被郭芙叫作“小叫化”,把他气得够呛,更可恨郭芙如今竟完全记不得那时情形。至于现在,郭芙心情一般的时候叫他“杨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叫他“喂”,生气的时候骂他“姓杨的混🥚”,不情不愿的时候叫他“杨大哥”,弄断了他的手臂还理直气壮给他取外号叫“一只手”。只有心情非常好或者有求于他的时候才叫一声“哥哥”。大小武也有的称呼,杨过才不稀罕,就像大小武叫她芙妹,杨过也不稀罕和他们叫一样的。除非,世上只有杨过能叫郭芙“芙妹”,郭芙只把杨过叫“哥哥”,那才符合杨过的个性。但现实是,郭芙不是杨过的妹妹,杨过也不是郭芙的哥哥,永远不是!
杨过讨厌郭芙,因为郭芙看不起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郭芙带着小狗、小鸟,骑着红色的小自行车,身后是蠢成一张脸的两个跟班,而杨过什么点没有。郭芙看他一眼,杨过就知道她在心里鄙视自己。郭叔叔带他们去看电影,大小武争着买格兰芬多的巫师袍,郭芙问杨过想去哪个学院,杨过说自己只配当麻瓜,郭芙居然点头道,说的也是。杨过第一次参加郭芙的生日派对,郭芙问他想坐哪里,杨过说不喜欢人多,随便坐在哪个角落都行,如果不是黄阿姨重新排了位置,杨过真的就得跟郭芙的小狗一起蹲在角落里。黄阿姨带他们去买衣服,杨过说自己长的丑不爱试衣服,郭芙还做出一副担心的样子,让他离试衣镜远一点,别自己把自己丑到了。杨过趁着黄阿姨去买单,狠狠捏她的脸,说她现在变得和自己一样丑了。那天郭芙哭崩溃了,杨过也气崩溃了。
杨过讨厌郭芙,因为郭叔叔黄阿姨给郭芙买太多衣服。他们也给杨过买,但没有给郭芙买得多,颜色也没那么鲜艳漂亮。郭芙每次穿上新衣服就到杨过面前转悠,杨过觉得又丑又晃眼,不想看她,就狠狠把头扭开。有一次郭芙误会了,以为杨过是因为没有好看的新衣服而伤心,就安慰杨过,叫他别伤心,让妈妈再给他买件一样的就是了。杨过看着郭芙的粉衬衫,气得不得了,狠狠瞪着郭芙,却突然发现她有点好看,像粉粉的玫瑰花。哼!再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虚荣又愚蠢的白痴!他杨过就算冷亖也不要穿粉色的衣服!一周后,杨过和郭芙穿着同款粉衬衫,在游乐园的过山车被捕捉了一张合照。合照上杨过比郭芙脸色还青。
杨过讨厌郭芙,因为郭芙很肤浅地崇拜一些伪君子。比如那个耶律齐,靠中kao少shu民zu加分才进的实验班,但是长得帅,又是学生会长,吸引了一大波脑can粉,郭芙就是其中之一。那个耶律齐对郭芙也很不一般,杨过好几次看到郭芙在放学的时候甩开司机和大小武,跟耶律齐一起走路回家。杨过觉得那个耶律齐肯定想和郭芙早恋,原因就是郭芙那篇我的x长爸爸。杨过不能让郭叔叔就这么被伪君子惦记上了,于是他曲折地向郭叔叔举报了郭芙。没想到黄阿姨从衣帽间走出来了,盯着他看了半天。杨过莫名有点心虚地逃跑了。第二天看到郭芙撅着嘴坐进车子,耶律齐在远处欲言又止,杨过替郭叔叔觉得很放心。
杨过讨厌郭芙,因为郭芙三心二意。在家和大武小武有说有笑,在学校又和耶律齐眉来眼去,明明不聪明不漂亮不温柔,却能把她的裙下之臣摆弄得心甘情愿、神魂颠倒。杨过对此鄙夷不已,决心以后要找个只爱他一人的女朋友。最可恶的是,郭芙居然到他面前来炫耀此事,情人节之前拿着这三个人的情书,问他该跟谁去看电影好?杨过盯着郭芙的绿裙子,心想这草包到底有什么魅力?不禁脱口而出“都不好”,语气冲得将郭芙气跑,可杨过又不是那几个舔🐶,才不去追她。到了情人节那天,杨过突然想到,若是郭芙约会回来太晚,免不了让郭叔叔担心。于是杨过每隔五分钟就打一个电话催郭芙回家,郭芙挂电话关机他就打给好脾气的耶律齐。当天晚上,郭芙七点钟被准时送到家,然后和杨过打了有史以来最狠的一架。结局是,郭芙掀起凳子砸断了杨过的手臂,为此被迫喂他吃了半年的饭,包括七夕节那天。
杨过讨厌郭芙,因为郭芙总是惹事,为了报答郭叔叔,杨过不得不摆平郭芙惹的事。比如郭芙明明只能吵赢杨过,却很有信心似的总爱和别人吵架。于是杨过每次看见郭芙开始挑衅别人,就得默默站在一旁,在她快要被打脸的时候一把拉住她跑路。比如郭芙自己不讲道理,却要别人讲道理,但不是每个人都像杨过一样容易被她的歪理说服。于是杨过就得在她背后向别人解释一番她的脑回路,往往还要以自身经历为例作一番陈述,好让他人能够理解,免得郭芙从背后被打。杨过其实有时候也希望郭芙挨顿打,好长长记性。但不知道怎么的,郭芙这人长到这么大居然一次打都没挨过。
杨过讨厌郭芙,因为郭芙好坏不分。大小武为她争风吃醋干了蠢事,她不嫌那两蠢蛋令她名声受损。杨过在她处于下风时出言维护,她反倒觉得他在落井下石。同郭芙是si对头的陆无双帮了她,她都晓得道谢,同她青梅竹马的杨过帮了她,不仅一个笑脸没有,却要挨一脚踢。杨过寄人篱下,也想过平静友爱的日子,可郭芙就是针对自己,想对她好点她反而把自己往坏处想,还要嚷嚷出来让两个人一起丢脸。杨过才不愿意热脸帖冷屁股,长大之后愈发不愿意往郭芙面前凑,只在她有麻烦的时候默默去报郭叔叔的养育之恩。至于杨过在郭芙小时候踩她裙子、扯她辫子、喝她杯子、斗亖她蟋蟀、还故意用脏手抱她小狗的那些事,杨过才不需要郭芙的原谅。
杨过讨厌郭芙,因为每次大小武诬陷杨过,郭芙都会信。大小武说是杨过把郭芙的小狗弄丢了,郭芙就信,红着眼睛瞪他,杨过难辩,只能在外面找了一天,最后从臭水沟里把臭小狗抱回来,但郭芙嫌弃小狗臭,不要再和它玩了,又说杨过也臭,杨过气得洗了三遍澡。大小武说杨过打扑克的时候作弊,郭芙也信,在他身上到处摸他“藏起来”的纸牌,杨过被挠得太痒,只能在下一轮故意让郭芙赢。郭芙高兴了,不挠杨过痒痒了,也对玩牌没兴趣了,还要说杨过其实一点也不厉害,杨过怒玩十局蜘蛛纸牌。有一天大小武犯了错,又打算推到杨过头上。杨过忍无可忍,狠狠揍了他们一顿,没想到被郭芙看到了。杨过害怕郭芙告状,急道,芙妹信我!郭芙只轻飘飘地看了他们一眼便昂着头走了。虽然第二天郭芙又和两个跟班有说有笑,但杨过一直没受到关于他打人的批评。杨过觉得,偶尔郭芙也没那么讨厌,只是偶尔。
杨过讨厌郭芙,因为郭芙把别人爱她当作理所当然。杨过总在黄阿姨过度溺爱郭芙的时候想念妈妈,总在郭叔叔威严教导郭芙的时候怨恨生父。他看着郭芙幸福的样子,心中常常浮现极其阴暗的想法,他想让郭芙也失去双亲,甚至连黄爷爷和姓柯的都不要她。若她沦落到和自己相同的境地,还怎么露出那种蜜罐里泡大的幸福表情?还怎么对别人的照拂和看顾无知无觉?也许到那时她还会哭着求自己对她好,毕竟那时就只剩他。。。想到这里,杨过惊醒过来,羞愧不已,不敢再在心中诅咒对他极好的郭叔叔等人。杨过只能想,被爱的她与不被爱的他无关,反正他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爱她的人。
杨过讨厌郭芙,因为郭芙从不道歉。误会拂去她头发上树叶的杨过要打她,不道歉,还捧起地上落叶扔杨过满身。用篮球砸杨过屁股,不道歉,甚至学慕容云海故意用小皮鞋碾在他新买的白球鞋上。砸断杨过的胳膊,都不道歉,在郭叔叔面前哭哭啼啼,在杨过面前折断自己刚买的魔法仙女棒说扯平了。杨过发誓,总有一天他要报仇,也要把郭芙全身弄脏,衣服弄坏,要让她漂亮的眼睛流泪、细嫩的皮肤流血。终于有一次,郭芙被杨过抓到了把柄。杨过说,只要郭芙头顶火鸡对他三鞠躬就放过她。可是郭芙刚把火鸡套头上,杨过就后悔了,他一把将火鸡扯下来,看到最爱干净的郭芙糊了一脸油和眼泪,杨过把火鸡套到自己头上,三鞠躬又唱跳了一首《青春修炼手册》。郭芙还是哭,杨过就又唱跳一首《宠爱》,然后隔着火鸡说出自己一辈子只会说那么一次的话。他说,只要郭芙不讨厌他,不恨他,他就心满意足了。当时以为那会是他一生中最后悔的一天,后悔的理由是在太多。但是第二天,杨过发现自己更后悔了,后悔在昨天对郭芙心软。他的心软没让郭芙懂事,反而让她对自己变本加厉,愈发肆无忌惮了。从此以后,每天都是杨过最后悔的一天。
杨过讨厌郭芙,因为郭芙讨厌杨过。如果郭芙不讨厌杨过,杨过能和她一起吃饭上学住在同一个家是不是就欠了郭叔叔黄阿姨?如果郭芙不讨厌杨过,杨过保护她让着她能不能抵消他轻视她嘲笑她?如果郭芙不讨厌杨过,一起长大的杨过为什么不能和大小武一样当她最好的朋友?如果郭芙不讨厌杨过,为什么意识不到他也很高很帅很厉害有很多女生追?如果郭芙不讨厌杨过,郭芙能不能喜欢杨过?郭芙不喜欢杨过,郭芙讨厌杨过,所以杨过讨厌郭芙。
杨过讨厌郭芙,常有人好奇他们的关系。大小武很明显是郭芙的跟班,杨过看起来不太像,可是奇奇怪怪的,脸臭嘴毒,却总做些对郭芙好的事情。杨过不愿意解释自己父母双亡被郭家收养的旧事。于是有人同他说起郭芙怎样,他便故意说些难听的话来回应。有人说郭芙未免太过娇纵蛮横,同她在一块儿可真是受苦了,杨过便阴阳道,谁叫人家是公主咯。有人问他是不是喜欢郭芙?杨过冷笑,反正郭同学半点不喜欢我。大家都知道是郭芙害得杨过骨折,手臂在脖子上吊了半年,杨过故作大度,只说她向来莽撞。甚至郭芙欺负了杨过的朋友,杨过也只撩起袖子露出断过的胳膊,一脸高深莫测。三番四次后,同学们对杨过倒敬畏了起来——杨过会干赔本的事?真英雄才能忍这么久,什么时候出后招让大家看看!
杨过的后招:我最讨厌郭芙,所以我求了婚,然后我生了三月台,都姓郭。
【喻黄】The ocean and the flame(六十八)
- 补了一天课在10号的末尾赶上了!My <・)))><<生日快乐!
- 是年更船.jpg
- 今年我一定会写完的不会让它拖过十年的!【超大声地说【咦
海与雪皆如帷帘。
蓝雨号温和而安静地划破一层层水,又一层层雪,向未知的天光处行去,这一夜的初始,从前曾经见过,这一夜的终末,却从未有幸相逢——黄少天在船头站了很久,久到衣角都被海风吹得冰冷生硬,但是和某个人交握的手心却一直是暖和的,就像曾经过去、或者眼下从未发生的无数个日夜一般。
“我还是想不明白。”他最终这样说,声音低得像是连四周飞舞的萤雪都能惊破:“到底为什么、不,......
- 补了一天课在10号的末尾赶上了!My <・)))><<生日快乐!
- 是年更船.jpg
- 今年我一定会写完的不会让它拖过十年的!【超大声地说【咦
海与雪皆如帷帘。
蓝雨号温和而安静地划破一层层水,又一层层雪,向未知的天光处行去,这一夜的初始,从前曾经见过,这一夜的终末,却从未有幸相逢——黄少天在船头站了很久,久到衣角都被海风吹得冰冷生硬,但是和某个人交握的手心却一直是暖和的,就像曾经过去、或者眼下从未发生的无数个日夜一般。
“我还是想不明白。”他最终这样说,声音低得像是连四周飞舞的萤雪都能惊破:“到底为什么、不,凭什么……”
“并不是很多事情都能想明白——或者说,需要想明白的。”喻文州紧了紧手指:“能有个好的结果已经不错。”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会想,”黄少天转过脸去看他,“如果什么都没发生会怎么样呢?我是说——我们会怎么样。”
“故事只是故事,人却不一定要在故事里才能生活。”喻文州神情温和地与他对视,“这样,我换个方式问。”
“如果我们根本没有在蓝雨号上遇见会怎么样呢?如果我们相遇在某个餐馆,或者某间书店,又或者某场比赛的看台上,甚至某个小吃摊的窗口……会怎么样呢?“
黄少天望着他的眼睛沉默,半晌忽地笑起来。
“这么会举例子,那你怎么不说,要是我们从来没见……”
一根手指抵在他嘴唇上,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那这样的话就不兴说了,少天。”
然后下一个瞬间,在扶栏上落了一层的白萤纷纷惊起,而后又缓缓飘降。
“很晚了。”好不容一份开的时候,黄少天抵着喻文州的额头笑,“回去再睡一会儿吗?”
“再坐一会儿吧。”喻文州拉着他,到一旁的观光座椅上坐下,“天已经快亮了。”
“等天亮了,这场雪就要停了。”黄少天收起手,让一只萤虫停在指尖,又轻轻地将它吹飞:“再过两天,蓝雨号就要入港。”
“这趟旅程终于要结束了。”喻文州拍拍他的手背。
“是啊,”黄少天不由自主地往远处的海平线看去:“都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他们在甲板上一直坐到了天亮,看着那些白雪一样的萤火随着日出的薄光在海面上凋萎,而后慢慢沉入海中,落到不知名的深黑中去——等到天光大亮,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困了困了,回去睡觉。”甲板上开始有游客出现的时候,黄少天打了个哈欠,“我傍晚的班,和他们说那之前都不要来吵我。”
“好。”喻文州点点头,看着他往舱室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伸出手:“相机给我。”
喻文州刚拍了不少照片,本来打算回去整理,听他这么一说,也只得取下来给他:“别回头手滑给我删几张。”
“那可说不准。”黄少天眯眯眼对他笑:“我要是看到你拍了什么不该拍的,那肯定删了也就删了。”
“如果真的拍了不该拍的,那想必也不可能让人看见。”喻文州意有所指,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越过他往舱室中走去。
“喂不会吧,你真拍了?拍了什么?给我看看给我看看……不对!给我删掉!”
黄少天一路吵吵嚷嚷地跟着喻文州进了舱室,正撞上起床准备上甲板上透口气的徐景熙。
“景熙早上好啊……咦?你这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徐景熙赶紧摆手,“刚起来,太阳光一刺眼睛疼。”
蓝雨号的船医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毫无诚意地在心里对太阳道了个歉。
到最后黄少天也没从喻文州嘴里问出来到底存不存在那些“不该拍的照片”,他一个人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翻喻文州的相机,那些雪一样的萤火夜而生,朝而死,但最终还是在喻文州的相机里留下了这一生的影子,到底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便必有痕迹。
他又翻看了一会儿,忽地一下子坐起身来,去敲李远的门。
“干嘛啊……黄少……我刚下夜班啊……”李远本来想装没听见,但抗不过门外的魔音穿耳,最终还是游魂一样满身怨气地飘过来开门,“你再这样……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找你借个东西用用,”黄少天冲他合合手:“你不是有个便携照片打印机吗?借我用用呗。”
“诶?好,你等下啊……”李远愣了一下,又飘回屋里去从抽屉里拿了个盒子塞给他,“拿去吧,说明书在里面,看不懂就多看看……别再来了啊。“
黄少天拍拍他的肩膀道了声谢,拿着盒子又一溜烟地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李远总觉得还有什么话没说,但他困得连眼睛都有点睁不开,脑子也一团浆糊,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干脆放弃思考。
等到他又爬回床上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太对劲。
首先,他忘记告诉黄少天,那个相机里没相纸了。
其次……这个是他这次出航前买的新玩意儿,因为还没用熟,平时也就在自己房间里捣鼓捣鼓——蓝雨号的所有船员都不知道,黄少天是怎么知道的?
他就抱着这一团疑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醒来便也忘得一干二净,一直到后来某一次聚餐的时候他突然又想起来,在桌上问了一嘴。
那时候黄少天的筷子在某盘菜上微妙地顿住了,过了两秒才笑出声:
“之前你借给过喻文州啊,你忘了?”
李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是有点疑惑,好在同样在桌上的喻文州适时地接过了话头:
“不重要,过去都过去了,少天你刚才是想吃这个吗?”
他夹了刚才黄少天停筷子的秋葵到对方碗里,引来一桌子知道黄少天饮食喜好的人的笑声。
而这件事情也就在笑声中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毕竟那已经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但还是把话说回现在。
从李远那里借来了照片打印机的黄少天回到自己房间,捣鼓了半天把打印机连到相机上,按下打印键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没有相纸。
“啧。”理智和道德都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再去敲李远的门,于是他开始在自己的房间里四处翻腾,但他房间里的纸除了船员日志和书,就只有面巾纸,就在他有些懊丧的时候,余光突然看到了放在桌角的药箱。
曾经有人也是用这台打印机,送了他一张打印在药品说明书背面的日出照片。
夜中拍下的照片本就感光模糊,落在说明书的粗糙纸面上,比从前那张日出还要看不清些,但黄少天捧着那张照片,却仿佛捧着什么珍宝,他想,是应该烧掉呢?还是应该还放在那个柜子里,称为一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
他想了很久,最终打开窗子,将那张说明书折成了纸飞机,向蓝雨号身后的方向投掷出去。
海上有风,小小的纸飞机一霎就不见了。
但黄少天却十分心满意足,拉起了窗帘,抱着喻文州的相机,钻进被窝里舒舒服服地补觉去了。
惊鹊
队长生日快乐!
本来是CP30的无料,看情况可能改到广州CP
*民国paro
黄少天置办了一把宽大舒适的椅子。
梅雨季阴雨连绵,站久了腿疼,仿佛胫骨深处有小虫在啃咬。可是他知道自己的比喻并不恰当,在昆明的时候他也不是没被小虫咬过,咬完了起一个红红的点,疼倒不疼,痒痒的,拿指甲边缘掐两下,又有点酥麻。那会儿宿舍靠近河边,这样的小虫数不胜数,晚上提着灯过河,远远地看着仿佛被虫子笼罩。
把椅子搬到办公室去,又花费了许多工夫,光是挪进那摇摇欲坠的木门就想了不少办法。椅子置办进去黄少天眉开眼笑的,走路都比平日快,布置作业也比往日少。
黄少天在上海教书有一阵子了,只会讲...
队长生日快乐!
本来是CP30的无料,看情况可能改到广州CP
*民国paro
黄少天置办了一把宽大舒适的椅子。
梅雨季阴雨连绵,站久了腿疼,仿佛胫骨深处有小虫在啃咬。可是他知道自己的比喻并不恰当,在昆明的时候他也不是没被小虫咬过,咬完了起一个红红的点,疼倒不疼,痒痒的,拿指甲边缘掐两下,又有点酥麻。那会儿宿舍靠近河边,这样的小虫数不胜数,晚上提着灯过河,远远地看着仿佛被虫子笼罩。
把椅子搬到办公室去,又花费了许多工夫,光是挪进那摇摇欲坠的木门就想了不少办法。椅子置办进去黄少天眉开眼笑的,走路都比平日快,布置作业也比往日少。
黄少天在上海教书有一阵子了,只会讲那么几句上海话——“刚度”什么的骂人的话。他平日里说话语速快,话量大,官话粤语英文交杂,现在又时不时飞出来几句不伦不类的上海话,听起来极为费劲。
黄少天在大学教物理,这事说来也一波三折。他本来是学数学的,后来去英国读书数学突然就学不明白了,一头雾水之际转去学物理,没想到学得顺溜,读到了博士,回上海是今年年初的事情,他是学校里最年轻的物理系教师。
黄少天的早上从去小巷子里吃一碗菜饭开始,吃完了就来办公室坐着,先发呆,等到快要迟到了才跑去上课。中午和学生一起吃食堂,吃完食堂就回办公室午睡,他一天不睡够十个小时,就算拿枪顶着他的头也研究不了一点。
“黄老师这么睡,真的不会大脑转不动么?”李远和卢瀚文议论道。
“应该不会吧,我也得睡这么多。”卢瀚文说道。
“你也是怪胎。”
“来了来了,黄老师睡醒了。”
黄少天醒了,发了十分钟呆,这才端着茶杯出去接水。两个小孩的脑壳圆乎乎的蹲在窗外,黄少天抬起手,一人一个爆栗。
“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作业不会做,来问先生。”李远答道。
“进来吧,”黄少天招呼两个小鬼,“差点忘了,水还没接,你们先进去坐。”
黄少天去接水,李远和卢瀚文进了黄少天的办公室。都说黄先生是留洋回来的,和寻常先生不一样,今天一看果然如此,书架上的书许多都是英文德文,时钟也是海外的洋货,小巧精致。桌子上摊了一块手表,墨蓝色的表盘,一看就价值不菲,而且应当是黄先生的心爱之物,瞧着表带磨损很严重,许是佩戴了许多年。
“别碰掉了。”
“不会的。”
“先生的椅子也太大了,挤着过不去。”
“啪——”
黄少天端着水杯回来,一进来就瞧见两个少年齐刷刷靠墙站着,一脸惶恐神色,他往桌子上一看,原来是手表的表盘碎了。
“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两个少年道歉诚恳,黄少天也不愿意多计较。他拿起手表,摸了半天碎裂的表盘,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然后把表放进了抽屉。
“无妨,”黄少天喝了口水,“来把你们想问的作业拿出来吧。”
作业讲了许久,讲到黄少天口干舌燥想要再去接杯水。等结束天色都暗了,黄少天高谈阔论一下午也不全是讲解习题,这两个少年在物理学上颇有些天赋,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好苗子。
等人走了黄少天才打开抽屉,那块碎表还躺在那里。
“许多年了,也该碎了。”黄少天喃喃道。
长乐路有专门修表的铺子,黄少天坐电车到路口,又走了许久才到。
晚上铺子正要关门,黄少天连忙拦住了店主,把表递过去看能不能修。老店主拿着放大镜瞧了瞧道:“这是英国货。”
白日落雨了,弄得西装裤脚都湿了。
黄少天点头:“是。”
“不好修,表盘倒还好,前些日子来了两块这表能用的表盘,这里面指针坏了一根,得要原厂的。”
“您有门路么?”
老店主摇摇头:“不过有些国产的,可以代替将就着用,就是表不一定准了。”
黄少天不愿意将就,摇摇头就走了。晚上路边有卖玉兰饼的,他买了两块,拦了辆黄包车回宿舍。
黄少天在英国发过些文章,在上海的教职圈子里算是资历深厚,学校给他的待遇也不错。他回到宿舍看了那块碎表半天,拿起电话打给张佳乐。
张佳乐在南京的一所大学教生物学,一共没几个学生,终日闲散,不是去跳跳舞就是看看书,不像黄少天,教职任务不说繁忙,也算充实。
“好久没托你打听了,”黄少天一贯开门见山,“你有喻文州的消息吗?”
张佳乐正摆弄林敬言新买的唱片机:“哟,真巧,他前些日子才问我的。”
黄少天:“问你什么?”
张佳乐:“当然是你的消息。”
黄少天愣了愣:“那你怎么说的?”
张佳乐回忆了一下:“自然是按你之前说的,让他滚。”
黄少天沉默了一会儿:“张佳乐,我们还没分手呢。更何况,你这时候怎么记这么清楚了?那时候托你在荷兰买五本书,四本都买错。”
“怎么了,反悔了?不过也可以告诉你,喻文州就在上海的警察总署,如今官阶不小,你我这样的小知识分子,轻易见不到青天大老爷呢。”
和喻文州是在英国读书认识的。
黄少天学数学,喻文州学法学,两个专业同样让人头痛。数学突然学不会了,黄少天一腔爱国热情混着沮丧情绪憋在胸腔中无处发泄,在学校里组织了爱国联盟会,还几次说要去参军,都被劝下来了。黄少天这人不好劝,劝错了还会火上浇油如抱薪救火,偏偏喻文州最知他软肋,别人苦劝半日无果,喻文州三言两语便能化解。
后来似乎顺理成章就搞到一块去。黄少天回忆至此不禁愤懑,他们之间究竟有没有互相真正表露过心意,他居然记不清了。
英国冬天冷得要死,他已经不能分辨他与喻文州的拥抱是源于欲望还是源于对寒冷的恐惧,总之那时他难得袒露自己内心的脆弱和愚笨的梦想,不像现在,虽然也时常去杂志上写几篇杂文破口大骂,但是终究不再觉得自己可扶大厦之将倾——于是就变成了张佳乐口中的小知识分子:整日只知骂人与喝酒,正事却是一样不做。
黄少天其实是有正事做的,那便是教书。彼时他博士毕业,意气风发,有机会去美国的实验室做研究,有个从波兰逃去的物理教授属意于他,让他做自己的助手。但是黄少天执意要回国,这其中原因,喻文州占多少,他自己教书育人要振兴中华的大学教育事业又占多少,早已不可考。
那时喻文州已经回国三年,黄少天再见到他是在英国使馆夫人的舞会上,喻文州在北平的警察署做文职,和一位长发及腰的漂亮姑娘一起,介绍黄少天时的称呼是“黄先生”,说是在英国互相照应许多。
按理说两人只是异地,却没分手,此情此景气得黄少天差点把酒杯捏碎。于是阴恻恻地道:“何止照应许多,更是照应十分深入。”然后更狼狈的是他当晚喝得大醉,半夜摸黑下床把头撞得流血,第二日被张佳乐拖去张新杰的诊所,他骂了喻文州整整一天,听得张佳乐都烦了。
黄少天骂了一天,连话都不重样,什么政府走狗、爱情骗子,种种不一而足。骂完了也就算出气了,于是活蹦乱跳地筹谋未来,恰好此时上海的大学发来邀请,请他去物理学系任教。
学校十分有诚意,随信附上一位数学泰斗的亲笔。黄少天昔年还读数学的时候对老先生极为敬仰,如此一来气消了之后便搭船去了上海。
“你怎么不骂他了,我都不习惯。”张佳乐问道。
“骂得累了,气也消了,”黄少天饿了,吃了两口玉兰饼,“就当是我遇人不淑,当时眼睛瞎掉了罢。我这人宽宏大量,有容人之能,不计较了。”
黄少天是什么脾气秉性,这套说辞绝对有内情,于是张佳乐追问不休,黄少天见瞒不过,也不得不坦白。
黄少天到了上海教书,但是改不了狂言无状的毛病。原先在国外时,他一个学数学和物理的,文墨不通,写些文章但上不了刊物,后来竟然发奋图强,多写多练,开始写一些杂文针砭时弊,议论政事。他学物理研究的是理论物理,实验一塌糊涂,所以每日静时便钻研物理学的广袤与深远,动时便写文章骂人骂政府,一开始静多动少,再后来静少动多,写文章口无遮拦惯了,回国也改不了。
于是黄少天在上海教书的第二个月,便因为租界内一桩法国人凶杀案判决不够公正,跑去报纸上写文章痛骂警察无能,文章发的第二天警察便带着手铐找上他,二话不说,拷了就走。
“把你怎么了?”张佳乐听黄少天吃饼自己也饿了,找了点零食来吃,一边吃一边捧哏。
“无非是讯问,问我是何居心。我能有何居心,我一介草民,人微言轻……”
“然后呢?你不会又当面骂了他们一顿吧?”
张佳乐这小子怎么猜这么准?黄少天沉默了一会儿:“没错。”
张佳乐在那边啧啧两声,突然又道:“奇怪,那怎么又把你放了,之前也没听你提起这事来。”
黄少天清了清嗓子,喝了口水,刚刚吃玉兰饼有点噎得慌。
“你肯定猜到了。”
张佳乐:“你要这么说,那我确实猜到了。是喻文州。”
黄少天:“他在警察局做官,拉扯一把旧相好,没问题吧。”
张佳乐:“没问题。”
黄少天:“那就好。”
张佳乐:“所以呢?所以他都主动示好了,你们却没联系么,怎么又跑到我这里来打听。”
黄少天:“你说得没错,他约我在西藏南路吃饭。”
张佳乐:“你没去。”
黄少天:“我没去。”
张佳乐:“你……哎哟,不行了,噎死我了。”
张佳乐在那边咳了两声,黄少天心道果然不能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保准都噎死。
张佳乐灌了一杯茶水,这才觉得气顺了:“得了,不跟你逗闷子了,遭报应了。所以,你怎么又肯打听他了?那个长发美女,红裙子,大眼睛,还戴珍珠项链呢,那个怎么回事?”
黄少天皱眉:“你怎么记这么清楚?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那你晚了,那人是喻文州远房表妹,已经订过亲了。”
张佳乐真乐了:“我记那么清楚难道不是你重复了许多次?黄少天,你也真有意思,那你还别扭什么啊?”
黄少天决定还是再给喻文州一次机会。
只是他给机会的方式极为特别,是跑去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是骂上海政府和银行的,说现下通货膨胀厉害,属实是政府和银行勾结,想方设法从普通民众手里抢劫,是土匪行为。他现在写文章的技巧和用词因熟能生巧和勤学苦练都精进许多,让人一读以为是哪个愤世嫉俗的文学系教授所作,于是警察来找他敲了物理系的大门时仍在纳闷——这人居然是教物理的。
黄少天研究流体力学,许多理论可以指导石油勘探,前些日子帮忙算了些数据,让探勘队的少走不少弯路,于是他在政府那里也挂了名,是轻易得罪不起的那号人,加之之前喻文州的关照,于是黄少天更是格外放肆,简直是想骂谁就骂谁,而且他骂人点名道姓,恨不得附上此人的生平与简历,想糊弄过去都难。
警察这次没给他戴手铐,就只是关着他讯问。这招是软招,对付黄少天这种嘴硬又不好惹的,黄少天之前听说过,政府抓过几个没背景没人脉的文人,无一不是屈打成招,关进监狱。
于是再见喻文州是在警察局的讯问室。
黄少天是留洋回来的,在学校一直穿西装,偏偏这次被带到警察局穿了件长衫,喻文州穿了一身黑色的警察制服坐在他对面,第一句话就是说他穿长衫显得温和。
“你别说我温和,感觉不像好话。”黄少天说。
“所以……这次又因为什么?”
“和上次一样。”
喻文州笑了笑:“这次又骂了哪位?”
“银行行长。”
“你别骂到市政府高层就行。”
“那非要骂呢?”
喻文州想了想:“那就没下次了,到时候我也得跟着被开了,你再写这些东西,咱们俩都被抓进来。”
黄少天:“那我不跟你关一个屋里。”
喻文州看着他:“那不行。我好歹在警察局待了好些年,有点人脉,到时候我非要要求把咱们俩关一起,应该会被同意的。”
黄少天无语,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喻文州把黄少天放了,两个人终于去西藏南路吃了饭。
英国菜不好吃,黄少天在英国那几年就吃不惯。前三年喻文州在,喻文州会做些家乡菜,倒也还好,后来他读博了,喻文州回国,那几年都快吃西餐吃吐了。于是他们在西藏南路这样的地界也吃中国菜。
江浙菜系讲究鲜香,轻佐料,这点倒是和粤菜有异曲同工之妙,黄少天喜欢吃十分简单的炒河虾,嫌麻烦总是被虾头扎到嘴角,喻文州不嫌麻烦,拿着小勺子把虾头一个个地扯下来。
“我以为你会当律师。”
喻文州想了想:“权力不是坏东西,有时候还是需要些权力。”
黄少天对于当官一向鄙夷:“我怎么没见你用这个好东西做什么好事?”
喻文州笑道:“把一位英国留学归来的物理系讲师解救两次,算不算好事?”
黄少天不说话了。
喻文州倒不是真说大话,那天吃完饭分别之后,短短三月上海闹了五次学生游行,黄少天有几个学生被抓了,他给喻文州打过了电话,没几天就把人放回来了。起初黄少天以为没多大事,直到传来隔壁学校的几个学生被打个半死然后关起来的消息,他才深刻觉得恐惧。
似乎真如喻文州所说,这世道,权力不是坏东西。
他和喻文州这么不咸不淡的,黄少天还没觉得怎么样,张佳乐先坐不住了。
“你就不问问,这样下去算怎么回事?”
彼时年底,上海飘了两场无关痛痒的小雪,黄少天坐在宿舍的床边煮茶望雪,颇有隐士遗风,实则是他闲的,无事可做。
“怎么,还分得要个名分么?”
“也不是,但是你们就这么互相耽误着?”
黄少天没觉得是耽误,可是他也觉得有些不爽,只是不爽之处在于他觉得他和喻文州实则没什么见面相处的机会,无非就是打几个电话,同在上海,搞得仿佛当年留洋异地。
“不过我提醒你,上海局势最为复杂,当官未必是好事。”
黄少天不傻,这些他都懂。
后来再与喻文州吃饭,黄少天就开门见山地问,我们这算什么?整日见不到几面,没见谁是这么谈恋爱的。却不想并没得到他想要的答复,喻文州看着平淡而冷静,对黄少天说,要不我们分手,你去和别人恋爱罢。
那天也是在西藏南路的中餐馆,点的还是炒河虾。黄少天气得差点把桌子掀了,喻文州还是坐在那里,他似是很疲惫,刚刚所说不是开玩笑,是真心的,劝黄少天和自己分手。
什么鬼话,黄少天把那块碎表掏出来丢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和喻文州闹了这一出,黄少天心情不好,后来学校有个去西安公干的机会,黄少天便自告奋勇地去了,去了才知道又是为石油勘探队算数。那地方条件还行,只是电话信号不好,黄少天正在气头上,也不想和任何人通话,于是他在西安干了三个月才回上海。
再回上海,白玉兰花开了满城,学校更是,白玉兰是校花,入目全是白的粉的玉兰,他宿舍门前也有两棵,开得绚烂浓郁。只是他回上海第二天就知道了喻文州的消息——卷入了一些黄少天不知道也听不懂的派系斗争,关了三个月,堪堪放出来。
黄少天托了几个朋友才知道喻文州住哪里,去敲门的时候火气很大,准备再骂喻文州一顿。喻文州起身来开门,黄少天看他一眼忽然就火气褪去,只见喻文州瘦削了不少,身上不少的伤。
“怎么弄的?”黄少天把门关得震天响。
“没事。”
“这叫没事?”黄少天嗓门也大,他不客气地把喻文州的袖子往上撸了一段,看到手腕上的绳子勒痕红得十分鲜艳。
“原来这次才是苦肉计,”黄少天愤愤道,“上次是什么计?欲擒故纵?”
喻文州笑笑:“苦肉计好用吗?”
黄少天板着脸:“好用。”
黄少天问了问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喻文州没有挑明,但是他知道,喻文州精于算计,断没有白白挨欺负的道理,这次的事情属实是字面意义上的“苦肉计”,演给旁人看的。黄少天知道他有了信仰,有了归属,这倒不算是坏事。
“我是个教书的,说白了就是普通老百姓,这些事情我都不管也不管不着,我现在发现教书挺好的,中国应该多些人学理工科,”黄少天顿了顿,又说道,“但是,前提都是人活得好好的。”
喻文州点点头。
喻文州度过了很舒适的一个月。关在监狱里吃了不少苦,但是对他来说能忍则忍,忍下去就过去了。黄少天则不这么认为,他这人讲究及时行乐,等价补偿,前段时间吃了苦这段时间必须享福,不然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于是这一个月喻文州没事做,就给黄少天当助教,黄少天上课,他就坐在下面听,喻文州从小学文,大学学法,对于物理数学一窍不通,时常想睡觉,总能被黄少天发现,一个粉笔头丢过去唤醒。不过丢粉笔头这事喻文州也擅长,他去警察局这几年射击学得不错,百发百中,两个人没课的时候还比试丢粉笔头的准头,还是喻文州这专业的准确度高。
除了当助教,其他时间黄少天似乎把一切研究都丢下了,学校派给他一些公干任务他也不做,每天只顾着和喻文州满上海地吃喝玩乐,后来竟把范围扩展到了南京和宁波,张佳乐还被迫接待了几天。
一块吃完饭喻文州去买电影票,张佳乐和黄少天站在门口等,张佳乐便评价黄少天说有今儿个没明儿个了,问他的钱够不够花。黄少天家境极好,笑呵呵地颠了颠钱包,说他别的没有,兜里头就钱多,别说在上海周遭挥霍,就是去美国英国挥霍,也挥霍得起。
张佳乐却忧心忡忡:“只怕喻文州不能与你这样挥霍下去。按你说的,他早晚还要有别的事情。”
黄少天似乎对这一切心知肚明:“我知道。”
张佳乐皱眉道:“你要是知道,就别投入感情了。”
黄少天摇头:“我喜欢这样,他做他觉得应该做的,我做我觉得应该做的,大家各得其所,岂不快哉。”
黄少天又道:“在英国那会儿,你知道的,整日价读不下去书,恨不得回来精忠报国。后来是喻文州让我明白了,人生在世,各得其所,各有各的路,我读得进去书,那这些年读的书就不白读,不一定非要革命才算爱国,我有我的去处,教书育人,他呢,自然也有他的去处。”
张佳乐仰天叹了口气:“你乐意,谁也没办法。”
那天看的电影黄少天全然没看进去,黑暗里他一直握着喻文州的手。
上海的夏天炎热,黄少天回忆一下,广州的夏天似乎更热,上海还稍微手下留情一点。上个月喻文州走了,黄少天都没问他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他知道若有机会,喻文州肯定还会来找他。他不再写文章骂人,从前那些锋芒似乎全都收敛了,他知道恐惧是什么滋味了——是在目睹了临校的学生一身是血至今下落不明后知道的,是在深夜触碰到喻文州后背上交错纵横的伤口后知道的,他后知后觉,原来从前是他稚嫩,时局动荡,谁也无法独善其身。他全须全尾,不是本事,是幸运二字当头。
他能做什么呢,只能尽力教书。原先他清高,不愿用名声作保为学生写推荐信,现在他只盼着多点人选他的课,他愿为所有人尽力推荐,想让大家都出去学到些东西再回来。
他和喻文州一直保持着联系。初时是通过电话,后来是寄信,再后来辗转托人带信。
再见面仍然是西藏南路的中餐馆,只是他们不能说话,也不能坐在一个桌子上,遥遥背对,各点了一份炒河虾。喻文州走后黄少天在他的那张桌子上拿起了一块表,是当年他赌气时还给喻文州的旧表,如今表盘和指针都换了新的,正机械地摆动着。
这块表其实不贵,是在英国时喻文州送他的。黄少天有钱,多贵重的表他都买得起,但是他只喜欢这块表。
没有这块表的时候他手腕一直空着,现在他又拥有他的手表了。
黄少天穿上大衣,把手表戴上,然后打包了一份炒河虾。他沿着西藏南路往前走着,他知道喻文州可能在某处看着他,所以他显得脚步轻快,显得自己过得很好。
那么其实呢?黄少天安慰自己,其实也挺好的。
他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但是他也不想问,问了就会期待,等不到会心烦,还不如不问,生活里就只剩下惊喜。
那天他觉得大街上走过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爱人,于是他步行回了学校。宿舍门口的玉兰树枯枝嵯峨,停了一只喜鹊,他吹了吹口哨,那喜鹊飞起又落下。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跳动着,只是茫茫人海,归于无声。
Fin.
无料本长这样!广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