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宇宙鸿荒】摩尔曼斯克
HE OOC 勿上升 全文2.5w+
“你是我无边暗夜里不灭的星辰”
1.
从学校到家一共是6160步的距离。这是田鸿杰在一个雨天踱步回家时数的。
他享受雨打在头发上的冰凉,也喜欢下雨天泥土的气息。
“小熊!”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田鸿杰的头顶多了一把雨伞,“下雨天都不撑伞吗?”
——是班长啊,田鸿杰偏过头看她,女孩的两个酒窝盈满了蜜,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田鸿杰像是被灿烂的笑容刺到,下意识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女孩没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穷追不舍,“诶,小熊!你等等我。”
“……我不早恋...
HE OOC 勿上升 全文2.5w+
“你是我无边暗夜里不灭的星辰”
1.
从学校到家一共是6160步的距离。这是田鸿杰在一个雨天踱步回家时数的。
他享受雨打在头发上的冰凉,也喜欢下雨天泥土的气息。
“小熊!”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田鸿杰的头顶多了一把雨伞,“下雨天都不撑伞吗?”
——是班长啊,田鸿杰偏过头看她,女孩的两个酒窝盈满了蜜,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田鸿杰像是被灿烂的笑容刺到,下意识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女孩没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穷追不舍,“诶,小熊!你等等我。”
“……我不早恋。”话末,田鸿杰突然在雨里奔跑起来。
女孩的脸涨得通红,“谁要跟你……”
路上的积水溅在他的脚踝处,留下点点污渍。等过了一个红绿灯发现女孩没有追上来,他在心里默默向她道了歉。
天空中闪过一道白光,楹城云雾氤氲,雨丝编织成网,联结了陌路的人。
田鸿杰沿着小巷到了一家甜品店。
第3190步。
“欢迎光临。”低沉的男声从甜品店的后方发出。
“你好!”田鸿杰对着声音的主人打了声招呼。
胡宇桐从后厨走出来,刘海被固定在两边,一件明显与他气质不符的粉红色毛衣闯进田鸿杰的视线。
胡宇桐见到他笑了下,“是你啊小孩。今天想吃什么?”
田鸿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杨枝甘露就好,谢谢!”
“马上就好。”
田鸿杰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雨滴落在门口的秋千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这是他这个星期第四次来这家甜品店了。
原因无二,他想见甜品店的老板——刚刚那个穿粉色毛衣的男人。
田鸿杰在之前不会走这条路,电视里混混勒索的画面在他脑海里时常浮现。
只是那天暴雨突至,他进小巷躲雨时才发现这里不知何时开了家甜品店。
“这老板不是人傻就是钱多,开在这种地方亏死了。”他想。
田鸿杰无奈地看着愈下愈大的雨,心里盘算着是冲回家还是留在原地。
甜品店的门就在这个时候打开了,一个男人探出头,“怎么不进来躲?”
“啊?”田鸿杰愣愣地看着他。
“进来吧。”胡宇桐说。
刚踏进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随便坐啊。”胡宇桐拿出一根毛巾扔给了他,“刚看你在外面站那么久了都不进来。”
“……谢谢。”田鸿杰用毛巾擦了擦头发,他看着眼前男人那双柔情的眼睛,没来由的红了耳朵。他低下头,捏着毛巾的一角发呆。
胡宇桐走过去抽走了他手中的毛巾,“要吃点什么吗?”
田鸿杰却像一只受惊的小兔,突然蹦了起来,“不用了,谢谢。我先回去了。”说完就想离开,但身后的一顿让他转过头——胡宇桐拉住了他的书包。
“……你干嘛?”他问。
胡宇桐从旁边的柜子里递了把伞给他,“雨太大了。”
田鸿杰接过伞,道了谢便匆匆离开。
楹城的雨又急又密,田鸿杰攥着雨伞慢慢走着。一路上,胡宇桐的声音和眼神一直在他脑袋里环绕,就像挠人的猫爪子,轻轻地抓着他的心。
田鸿杰到了家门口,深吸一口气,转动钥匙,一大股酒气蔓延开来。
屋子里是争执过的痕迹,满地的酒瓶散落在各个角落,父亲在沙发上打鼾,嘴里还发出几句难听的脏话。
田鸿杰默默叹了口气,“爸,我们……”
“啪”的一声,一个酒杯砸在他手上,男人梦呓般坐了起来,“那个女人呢!”紧接着又是一下撞击。田鸿杰习惯了他暴戾的酒品,抹去手上的血迹,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他的房间常年把阳光阻隔在外,即使是盛夏也是阴冷。雨点打在生锈的窗槛上,血腥味令人作恶。
田鸿杰跌在床上,手指突然碰到了床边那把雨伞。他无声地看着它,轻轻挤掉了眼角的泪。
“杨枝甘露,请慢用。”胡宇桐打断了田鸿杰的回忆,把甜品放在了他面前。
“谢谢。”田鸿杰正欲享用时发现胡宇桐还没离开,“?”
胡宇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你说为什么你来我这都是下雨天呢?”
男人似笑非笑,田鸿杰就像被戳穿心思的小朋友,埋着头急忙扒了两口芒果。
“你叫什么名字?是小熊吗?”胡宇桐问。
田鸿杰的芒果差点卡在喉咙,使劲咳了两声才咽了下去,“你怎么知道?”
“猜的。”
田鸿杰无语,“那你呢?”
胡宇桐站了起来,“等你下次来的时候就告诉你。”
田鸿杰环视着周围,店内只有他一位顾客,安静地只剩哗哗的雨声。
胡宇桐坐在店的一角戴着耳机戳着ipad,不时地还用手在空中比划。
杨枝甘露见了底,田鸿杰正想结账时,胡宇桐又坐在了他对面,“小熊,你不开心吗?”
田鸿杰愣了愣,“......没有。”
胡宇桐不再追问,只是说,“今天就当我请你吧。”
田鸿杰走到店门口,从书包里拿出一把伞——胡宇桐之前拿给他的那一把。他藏着没有选择还给对方,幸好胡宇桐也没找他要。他不知道从哪里看过一句话,想要和一个人保持联系的最好方式就是留一样东西在对方那里——可他忘了,东西也有贵贱之分。
2.
从家到学校第1026步有一家酒吧。
酒吧的年龄或许比田鸿杰还要大,至少从自己有记忆起它就一直在这里。田鸿杰怀疑就算酒吧旁边的河流干涸了也不会关闭。虽然他很好奇里面的一切,但他从来没有进去过。酒吧门口“未成年禁止入内”的字样是他们之间的鸿沟。
头顶的太阳照得人烦躁。楹城的天好像有它自己的想法,天气预报往往都是专业陪跑。
田鸿杰本想去甜品店买点晚饭——顺道知道老板的名字。但它罕见的闭店了。失望的小怪兽在他心里冲撞着,一路上都闷闷不乐。
在经过那家酒吧时,田鸿杰听见了一阵鼓声。虽然自己也不是每天都在走这条路,但鼓声好像是第一次听见。鼓点很轻,像是怕扰了路人的清静。
田鸿杰脚下的一颗石子被踢到了酒吧门口,“......”心里的小怪兽很叛逆,催着他打开门。
虚岁也算十八了,可以进了吧。他想。
鼓点越来越轻,河流的流水声快要将它盖住了。田鸿杰心一横,推门走了进去。店里没有顾客,鼓声也适时地停止了。一个人从帘子里走了出来。
“小熊?”
“?”
两人皆是一愣,田鸿杰下意识想要离开,却被胡宇桐一把拉住了书包带子。
“要走?”胡宇桐问他。
“你放开我的包。”小孩硬生生转了个头。
胡宇桐又把带子收了些,“不放。”
“...你今天没开店。”
“所以呢?”
“我...没成年。”
胡宇桐一下松开了他,惯性让田鸿杰差点摔了出去。他小声地骂了句脏话,低着头不看对方。
“未成年还进来?”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挑逗。
田鸿杰几乎没声地说,“听见你打鼓了。”
“喜欢打鼓?”
“还好吧...就挺喜欢唱歌的。”
胡宇桐打量着他,“嗯。今天晚上酒吧有演出,来听吗?”
田鸿杰依旧低着头,“可以吗?”
“当然。你,我有那么可怕吗?”胡宇桐有些哭笑不得,小孩自进来后就没抬起过头,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能跟钟馗爷爷比一下了。
田鸿杰摇摇头,抬起头来视线刚好对上了他。胡宇桐又是一怔,小孩的眼里有几点泪光。
“你...”
田鸿杰吸了吸鼻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对方显然不想让自己去探究他的情绪,转移了话题。
“胡宇桐。古月胡,宇宙的宇,梧桐的桐。”
“...我叫田鸿杰。也是小熊。”
“你着急回家吗?”胡宇桐问他。
田鸿杰想到家里满地的酒瓶和碎玻璃,“不急。”
胡宇桐像是松了口气,“那你留下来我给你做蛋糕?就当补偿你这只嘴馋的小熊。”
田鸿杰听到他这句话,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憋得脖子都红了。
胡宇桐见他这样忍不住笑了,“小朋友坐着等我吧。”
胡宇桐进了后厨忙碌。水声,瓢盆声,烤箱定时的声音,田鸿杰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
经历过于魔幻,可他最意外的是胡宇桐会打鼓。田鸿杰四处张望着,发现店里放着一排唱片。
胡宇桐出来时看见田鸿杰站在那排架子处,“小熊。”
田鸿杰手里拿着一张唱片转过身,“你喜欢麦浚龙吗?”
“...不喜欢。”他把甜品放在了桌上。
田鸿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像胡宇桐这种玩乐队的,也不适合吧。
“你喜欢吗?”
“嗯,谢谢。”
夜晚,酒吧里涌进了不少的顾客。胡宇桐怕田鸿杰不习惯,把他带到乐队的休息室里待着。乐队的成员对于田鸿杰的到来颇为好奇。主唱没忍住打趣了句“胡总竟然有老婆了”,被胡宇桐一记暴栗嗷嗷直喊。
酒吧里的温度有些过高,空调在这狭小的空间也没起什么作用。胡宇桐直接脱了外套,留下一件背心。富有线条的肌肉暴露在外,田鸿杰想象着他打在鼓上的力量。
演出快开始前,胡宇桐又让田鸿杰坐在了正中的位置,他注意到田鸿杰额头的汗水,“把外套脱了吧,小心中暑。”
田鸿杰眼里闪过一丝抗拒,“还好,不太热。”
胡宇桐沉默的看着他,“好吧,那就看着哥表演吧。”
等胡宇桐走到后台后,田鸿杰舒了口气。
外套遮住的伤口还能感觉到疼痛,可内心不可触及的地方好像比伤口还要疼痛。
酒吧里的灯光变换不断,周围是一群群兴奋的年轻人。田鸿杰就像一个闯入异乡的旅人,格格不入。他深吸了一口才将想要逃离这里的想法压下去。
胡宇桐在欢呼中敲响了第一个鼓点。和白天听到的不同,这厚重的一声像是击中了田鸿杰的灵魂与躯壳。他看着胡宇桐肆意地敲响每一个音符,鼓棒在空中挥舞着。鼓点跃向兴奋的年轻人,又在他们的狂欢中消失。
男人打鼓时的野性让田鸿杰意外的平静下来。聚光灯汇集在男人的一方天地,田鸿杰清楚地感受到胡宇桐向他投射过来的炽热的眼神。
演出结束后已将近凌晨一点,顾客们意犹未尽地分散开。胡宇桐直接蹦下舞台,直直地向田鸿杰走去。
“小熊,怎么样?”胡宇桐刚刚在台上被灌了些酒,现在还凑在田鸿杰的面前问他。白兰地的味道钻进他的鼻腔,他看着胡宇桐有些微醺的样子,说,“胡宇桐,你教我打鼓吧。”
男人笑了笑,说,“好啊。可是跟我学打鼓是要交学费的哟,很贵。”
“嗯?”
胡宇桐一只手伸进了田鸿杰的体恤里,“想学吗?”
带有茧子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腹上,田鸿杰倒吸一口冷气。他知道,胡宇桐现在很清醒,而这也只是一句玩笑话,但他还是说,“想。”
后来田鸿杰觉得大概是灯光太昏暗,气氛也刚好合适吧。
3.
胡宇桐不知从哪儿搞了一辆机车载着田鸿杰奔驰在黑夜里。明明早晨还是火热的阳光,到了夜晚却下起了小雨。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到星星。”胡宇桐在风中喊了句。
“什么?”田鸿杰没能听清他在说什么,却下意识向天空中望去。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雨丝在路灯的照耀下缓缓飘落,“为什么故事总发生在下雨天。”田鸿杰想。
机车开进一栋别墅——那是胡宇桐的家。
田鸿杰跟在他身后,两只手因过于紧张攥成了拳头。
刚刚进门,他便被胡宇桐压在了身下。
如果说在酒吧里是气氛太好才答应胡宇桐,那么此刻,凉风吹醒了他昏沉的大脑,却也没有吹灭他对眼前男人的爱意。
“你真的想好了?”胡宇桐问他。
“嗯。”
胡宇桐有些粗暴地吻住他的唇,温热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张开嘴接受更多胡宇桐的汲取。
田鸿杰喘着粗气,轻轻推开了他,“......”
胡宇桐的动作停了下,小孩的脸上布满红晕,他抓着自己的衣角,“去房间。”
窗外有雷鸣响起,细雨已然变成了暴雨,倾倒在这座虚幻的城。
田鸿杰被胡宇桐推倒在床上,柔软的床垫却硌的他有些痛。
……
胡宇桐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下,又把他搂在怀里,“睡吧,小熊。会好的。”
胡宇桐看着田鸿杰熟睡的样子没忍心把他叫醒,接了水帮他清理。小孩刚才哭的鼻尖通红,眼睛也是红肿的。他还有些嫌弃胡宇桐打扰了他的睡梦,嘴里发出不满的哼声,把脸埋入了枕头里。胡宇桐手上的动作也轻缓了许多。好不容易擦干净,他累得像是又大干了一场。他掩上房门走到阳台点燃了烟,回想这疯狂的一夜。
他胡宇桐干了件什么操蛋的事儿啊。
他睡了个没\成\年\的小孩儿。小孩属于那种被人卖了还会帮着别人数钱的类型。
他望着黑沉沉的天空,雨点跳进阳台被烟雾消融。
胡宇桐第一次见到田鸿杰时觉得他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身上有种压抑的负重。本来无意打探他人私事,但听见几个女生嚼舌根,才知晓田鸿杰的父亲是个嗜酒成性的人,整日对他拳脚相加。母亲为了养家去做了陪酒女,一不顺心也是将气发在他身上。惨痛的环境没有让他在学校受到应有的对待,旁人的嘲讽与疏远让他变成一个游离烟火的自由体,无处可归。可惜的是,很多事情一旦有局外人的参与,将会背离预定的结局。这都是胡宇桐后面才知晓的。
一支烟抽完,他关上了阳台的窗户,隔绝雨夜。
胡宇桐重新躺回田鸿杰的身边,合上了眼。
田鸿杰醒来时快到正午了。阳光倾洒在床沿,空气中飘着雨后泥土的气味。田鸿杰已经很久没有像昨晚那样睡过一次好觉,每天半夜醒来都是无尽的黑暗与争吵。
身旁的被窝空着失去温度,田鸿杰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全部被包扎好了,手边还放着胡宇桐帮他准备好的干净衣服。缓缓走下楼,餐桌上摆放了他最爱的红豆芋泥,胡宇桐忙碌的身影在看见他后就从厨房钻了出来,“早啊小熊。”
落地钟很不给面子的发出十二点的报时,田鸿杰尴尬的推了推眼镜,“…也不早了。”
“嗯,所以我把早饭和午饭一起做了。”胡宇桐钻进厨房端了两盘牛排出来,“可以吗?”
田鸿杰在看见牛排那一刻,和心里的小怪兽一起无声地欢呼,“我很爱吃牛排的。谢谢你老胡。”
“诶,你好像是第一个叫我老胡的人。”
“?”
“没事儿,快吃吧。”
许是昨晚的情事耗了不少能量,田鸿杰摸着自己肚子都快撑了才满意地放下餐具。小孩吃饱了又恢复了精气神,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倒真像一只酒足饭饱的小熊。
胡宇桐正要去洗碗时,被田鸿杰制止住了,“唔,老胡,洗碗就我来吧。”
“不用了,反正也不是我洗。”
“…喔。”田鸿杰无聊的戳了戳自己的肚子。
胡宇桐一脸戏谑地问他,“有小小熊吗?”
田鸿杰抡起沙发垫子往男人身上砸去,胡宇桐伸手接住他的糖衣炮弹,问,“要搬进来吗?”
田鸿杰沉默了许久才说,“不用了,谢谢。”
4.
田鸿杰拒绝了胡宇桐的留宿,但自己的脚步停在了第3190步。
甜品店向来冷清,胡宇桐习惯缩在一角改乐谱,田鸿杰也就坐在他身边静静地陪着他。
“你好亏喔。”甜品店几天都没有开张,小孩终于忍不住吐槽,“那你开销那么大的都赚不了钱。”
胡宇桐笑着摸了摸小孩的头发,“你这脑袋里装了多少东西啊?”
“反正没你的多。”
“别担心,哥不是还有栋房子可以养你吗。”
“唔…那还要谢谢你咯。”
不过在田鸿杰看来,胡宇桐的乐队倒是帮他维持了经济。
乐队跑的场越来越多,胡宇桐变成了酒吧的常驻人员,酒吧老板表示非常欢迎且有狗腿之意。
“不然呢,胡总不是白叫的。”老板如是说。
田鸿杰的身影随着胡宇桐也转移到了酒吧。他曾想尝试用酒精来解决烦恼但都被胡宇桐以未成年人禁止饮酒制止了。
“我给你做点甜品吧。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的。”
酒吧里来的客人不少,跟甜品店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其中也不乏跟胡宇桐搭讪的。
田鸿杰到休息室时就看见一个女生贴着胡宇桐要联系方式。他拉过旁边一根凳子,坐了下来。
“小熊救我。”胡宇桐推开女孩走到他身边喊。
田鸿杰不理他,“继续。”
女孩倒也聪明,看两人的氛围也识趣地离开了,“胡总你们家小孩挺可爱啊。”
胡宇桐揉了揉田鸿杰的头发,“谢谢啊,我也觉得。”
“老胡,你最近好忙喔。”田鸿杰把书包扔给对方。胡宇桐发现书包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小熊维尼的挂件。
“有吗?”
小孩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我有时候都跟你说不上话。”
委屈的语气加上乖巧的动作,胡宇桐内心的负罪感顿时多了不少,仿佛自己就是个睡了人家还不负责的渣男。
但他仔细想了想,最近确实有些忙碌,在酒吧里除了要管乐队的事,有时还要帮忙调个酒端杯水来助助兴。
田鸿杰放学后也不回家,就在酒吧里待着。胡宇桐往往会给他端一杯热牛奶让他在休息室里等着。可这一等有时就是一整夜。
男人回到房间发现小孩已经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初秋的气温倒也不冷,但在空调的强行运力下,田鸿杰把自己一米八几的个子缩成一小团,像极了冬眠时的熊宝宝。胡宇桐轻轻拍着他的手想把他叫醒,可往往收获的是对方软糯的抱怨和无意识的触碰。胡宇桐被他戳中了心,也不忍心再打扰他,找了毯子披在田鸿杰身上,自己也顺势在旁边守着他打瞌睡。因此田鸿杰早上醒来时总是看见胡宇桐趴在沙发边缘睡觉,刘海随意的搭在前额,褪去了往日强势的气场,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老胡,你今天送我回家好不好?”田鸿杰拉着男人衣角说。
胡宇桐愣住了,在之前他能感觉到田鸿杰很抗拒跟家庭有关的事,一到这种话题小孩一般选择闭口不谈,或者就是说自己肚子饿了胡宇桐你给我做个蛋糕吧。胡宇桐询问过要不要送他回家之类的,但也是否定的答案。小孩的沉默掩盖不了一些糟糕的事实,比如每次回家后身上只多不少的伤痕。今天田鸿杰竟然让他送他回家,他心里倒有些奇怪。
田鸿杰像是猜到了胡宇桐的想法,说,“就是单纯的让你送我回家而已,咋滴还不愿意啦。”
字不正腔不圆的北方口音把胡宇桐给逗笑了,“咋能不愿意呢。哥老早就想送你了。”
黄昏光临人间,落日躲在云层背后向这座慵懒的城散落缕缕微光。远处的天空被染成玫瑰,一群候鸟飞过划碎了娇艳的花瓣。老式收音机里播出断断续续的晚间新闻,电台主持人甜美的声音绵延在下班高峰期的车流里。
田鸿杰说不想坐车回家,便跟胡宇桐漫步在人群,匆匆擦肩的行人好像在等待着下一次的邂逅。
两人在安全岛等着绿灯时,田鸿杰说,老胡,我要去学音乐了。
“嗯,挺好的。”
信号灯跳转,田鸿杰快步向对面走去,胡宇桐一个放空没赶上,只能留在原地,他看着小孩的背影,无奈的笑着,“诶,你不叫我。”
小孩像有感应似的转过身,“胡宇桐,我要做你的主唱!”
一辆车踩着黄灯鸣笛而过,绿灯再次跳转。
胡宇桐穿过人行道,走到田鸿杰身前,“走吧。”
小孩好奇地看着他,“你没听见我说……”
“好。”
“真的?”
“嗯。”
田鸿杰不知道想到些什么,突然笑了起来,“那我等着啰。”
《共同关注》的音乐响起,两人走过一片低矮的瓦房,胡宇桐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有些若有若无的紧张,一路上都在“阿婆”“阿公”的打着招呼,但老人们显然不是很待见他。
胡宇桐抓住田鸿杰的手,才感觉到冰凉的吓人。
又拐过一条街,一栋栋破烂的廉租房像是随时会窜出不干净的东西。
“很难想象吧。天堂和地狱就是这么近。”田鸿杰抽出手,自嘲的说。
一声尖厉的吼叫打破低气压。楼道里跑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女人嘴里不断发出尖叫,头发凌乱的散在肩膀。她跌跌撞撞地寻找着方向,又被一些钢铁破烂绊倒在地。
田鸿杰也在这时冲到女人身旁,女人找到生的希望,死死地掐住他的手,指甲生硬的想要嵌在肉里,小孩无暇顾及疼痛,“老胡,打120!”
胡宇桐正想拿出手机时就看见一个男人也从楼道里走出来,右手上还有一把刀。
男人醉醺醺地寻找着女人,视线却聚焦在田鸿杰身上,手里的刀像是随时都会刺出去,胡宇桐来不及多想,只身向男人跑去,在男人身后反手钳制住他的左手。男人被抓的无法移动,转身就是一通乱刺,醉鬼是没有意识的,饶是胡宇桐他力量再强大,一记直刀还是冲向他的手臂。
疼痛感没有袭来,最荒谬地一幕发生在眼前,田鸿杰吃痛地捂住手臂,女人被他扔在一旁。胡宇桐一脚踹倒男人,拨通120和110,扶着田鸿杰到楼梯上坐着。
他看见小孩紫色的卫衣被染成暗红,白皙的皮肤流满了鲜血。
“你再忍忍。”胡宇桐用衣服简单包扎了下,动作透露出他的惊慌。
田鸿杰眼里平静的像一汪死水,“你帮我看看我妈。”
“好。”胡宇桐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小熊……”
田鸿杰摇了摇头,脸色惨白。
救护车和警车几乎是同一时刻到来,醉鬼被警察带走时还向田鸿杰吐了两口唾沫。胡宇桐坚决要先去医院把手包扎了才肯做笔录,好在警察也算半个朋友准许了。
车辆离开时,胡宇桐才注意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挤满了人群,每个人都是好奇又鄙夷地看着他们一行人,从旁边经过还要向后走怕沾染上晦气。他望向身旁沉默的小孩,又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胡宇桐不敢想象这十多年来田鸿杰是怎样度过的,也不敢相信邻居的冷漠。伤痕不会说谎,可人会。小孩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那颗心,把自己和世界隔离开来,想给胡宇桐呈现一个满意的假象。可假象不经意被戳破,华丽的公主也会变成灰姑娘。
在医院进行简单包扎后,两人便向警局赶去。医生说幸好刺的不深,不然伤到筋那就是真的残废了。田鸿杰手上其他的疤痕也是触目惊心。虽然以前胡宇桐也看过,但在强光的照射下无处可躲显得更加肆虐。田鸿杰的妈妈抢救过来还要继续观察,他打了个电话说是给一个叔叔来照顾妈妈。
“胡宇桐,你走吧。”田鸿杰在警局门口停了下来,“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胡宇桐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胡宇桐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小孩又说。
好像能明白田鸿杰的意思,但又不太确定,“……可是我打了他,等做完笔录好不好?”
路灯下围绕着乱飞的蚊虫,一阵凉风吹过,地上的树叶卷起掠过两人。
长时间的静默后是挣扎的妥协,“……嗯。”
5.
如果要问胡宇桐做过最后悔的事是什么,他的答案不会是在那天送田鸿杰回家,而是在那时向他做出让步。
人们都说这个世界很小,无数的偶遇总在另一条街发生,即使是精打细算的避之不见也不容易成功。
但胡宇桐对这句话持否定态度。一个三十六线的小城市竟能让他跟田鸿杰再没遇见过。他怀疑小孩去了另一个时空。
那晚胡宇桐给田鸿杰开了间酒店,刚刚进门他就把小孩压在身下,也不顾对方的反抗就粗暴地吻住他,炽热的气息喷薄而出,田鸿杰的手被他钳制在头顶无法动弹,一股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胡宇桐愣了愣才发现小孩的脸上全是泪水。田鸿杰别过头说,“胡宇桐,痛。”
像是在提醒他刚刚的遭遇,胡宇桐惊慌失措地松开他,“对不起对不起哥错了哥给你吹吹。”
田鸿杰后退了几步,“胡宇桐,有时候我觉得人坏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那是田鸿杰说的最后一句话,给自己和胡宇桐划了一道完美的界限。
几个月过后,胡宇桐在当地电视台上看见了田鸿杰父亲的审判结果,他松了口气,继续准备乐队解散的事宜。
啧,乐队嘛。无非就是主唱要出国深造,贝斯玩够了想当爹而已。哦,还有吉他对他说,我想听你家小孩打鼓。
胡宇桐烦躁的扔了鼓棒,拿上头盔向甜品店走。甜品店他每天都去,好歹有几位熟客让他没有忘记如何做甜点。
机车刚转进路口,胡宇桐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不远处,看样子是在打架。
好家伙,这段时间是跟打架杠上了。他注意到那堆人中间躺着一个穿紫色卫衣的少年,在地上动弹不得。
行啊,校园暴力啊。热心市民胡先生正打算见义勇为时,地上的紫葡萄突然站起来对准他身前的人就是一拳。
如果换一个人在此时此刻可能会欢呼叫好,可惜现在在这里的是胡宇桐,可惜那颗紫葡萄是田鸿杰。
胡宇桐骑上机车直接冲向那堆人,不过是一群没有经历过社会险恶的傻逼,也只敢在同龄人面前装威风,见到有其他人在吓得全散了。
田鸿杰看见胡宇桐后,刚刚那股狠劲消失的无影无踪。
胡宇桐用手轻轻擦掉他脸上的血迹,“去医院?”
“不……”小孩正想拒绝时却一下栽倒在地。
胡宇桐拿着田鸿杰拍的CT片仔细端详着,“轻微脑震荡,多注意一下就好了。”医生说。
“诶,醒了就别装了,好歹理理我这个哥吧。”胡宇桐见田鸿杰把脑袋捂被子里装死,心疼的要命。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还晕吗?”
“……”
胡宇桐靠近他,慢慢地扯开被子,田鸿杰把脸埋在枕头里,不肯看他。
“熊崽,哥错了。现在你有没有哪不舒服啊,你跟哥说。”近乎是乞求的语气。
“……对不起。”田鸿杰小声地说。
胡宇桐一时思绪万千,田小熊总是在他面前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成熟,他好像从来没有读懂过田鸿杰眼里的情绪。
“小熊,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他问。
护士推着药走进来,“最后一组,输完就可以走了。记得多注意休息,有什么不舒服就立刻来医院。对了,以后别打架啊。”小护士出门之前还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胡宇桐一眼,“你这当哥的也不知道保护着点。”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田鸿杰望着窗外飞过的大雁,“冬天到了老胡。”
“所以这个冬天想和我一起过吗?”
“胡宇桐,以后放学来接我吧。”
出院后,胡宇桐去田鸿杰家里把他东西全打包送自己家去了,“那冬天一个人多冷。”小孩的行李也不多,两人提着也不累赘。
经过瓦房时,田鸿杰跟阿公阿婆道别,可他也只是敲了敲玻璃,说了声再见。屋子里没有反应,田鸿杰摸了摸鼻子,“其实他们对我都特别好。只是人会变而已。”
胡宇桐没有接他的话,问道,“阿姨现在怎么样了?”
田鸿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对方说的是自己的母亲,“唔…她和叔叔走啰。有时会给我打点钱。”
“嗯。”胡宇桐不再多言,毕竟他的家事都是曾经听说,过去就不执着了。
田鸿杰现在在艺考集训很少去学校,小孩说学费问题是老师帮他解决的。
“音乐真的是个神奇的东西。每次唱歌的时候都是最快乐的。”
胡宇桐发现他一说到音乐眼里是有光的。鼓手对地下室那种地方很熟悉,暗无天日,但田鸿杰可以照亮那个地方,一如音乐在他生命里留下的光彩一样。
晚饭后,胡宇桐正洗碗时田鸿杰特别严肃地说,“胡胡,你教我打鼓吧。”
手里的碗差点滑落,“田小熊你故意的吧你。”胡宇桐想到当初因为打鼓这事儿把人小孩骗上床还是一阵不自在。
“我是真的想学!考试的时候技多不压身嘛。”田鸿杰笑的一脸纯真,胡宇桐差点就信了,好吧,是真的信了。
田鸿杰收到肯定的答复后蹦蹦跳跳的出去了,心里的小怪兽也跟着兴奋。
狗血八点档结束后,胡宇桐接到了酒吧的电话,乐队最后一场演出的时间定了。
“谁啊?”田鸿杰见胡宇桐蹙着眉,没忍住问他。
“没事。”
“……喔。”
胡宇桐感觉到身旁的人安静的离谱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语气有多不耐烦,他把田鸿杰拥入怀中,“抱歉啊小熊,哥的乐队出了点问题。”
“严重吗?”
“还好。不管它,睡吧宝宝。”
不知过了多久,胡宇桐脑袋里浮现出小孩挨打的画面,“小熊,我们可以换个环境吗?”他知道田鸿杰没睡着,翻来覆去还有几声细微的叹息。
“……不用了。”
“那需要哥帮你吗?”
“老胡你知道吗?很多事情的发生都只是因为你不够好而已。”
胡宇桐感觉自己的呼吸滞了下,又忽地想起在警局门口的那晚。
田鸿杰见身旁的人没有说话,想转过身去。胡宇桐把他拥到怀里说,“可你是田鸿杰诶,怎么会不够好?”
小孩失笑,“就因为我是田鸿杰啊。”
胡宇桐在他额边落下一吻,“田鸿杰还有胡宇桐啊。不想了,晚安小熊。”
“晚安。”
夜晚的城郊不时传来几声秋蝉的鸣叫,落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给寂静的夜空染上几分萧瑟。田鸿杰在胡宇桐睡着后,一个人默默地爬上了阳台。
繁星布满了天空,被黑夜映衬的更加明亮。传说人死后都会变成一颗星星,挂在夜空里守护自己爱的人。
田鸿杰靠在栏杆处,任由风吹着自己的头发。上一次来这里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那时蓝花楹开的正盛,花瓣在地上铺成地毯,树荫环绕就像是通往神界的路。
田鸿杰和胡宇桐一齐走在上面时他觉得他们两个人像在举行婚礼。没有亲朋好友,没有佳酿甜点,只有他们两人。他想能和胡宇桐一生都这样走着,但现实打破幻境。
他明白自己给不起,也没有勇气去给。于是他选择了放弃与逃避,躲到音乐里。可他天生音准不好,连热爱都像在跟自己开玩笑。几次小考接连失败,声乐老师劝他别太较真。
他在黑暗里长大,在荆棘丛中独行,满身泥泞却不减锋芒。他强撑着跨越山海,等待山海皆平的那一天,等待他可以站在胡宇桐身边的那一天。
田鸿杰同样没想到,胡宇桐会先启程来找寻他,来带他走向下个站台。
现在呢?现在胡宇桐就在他身边。
那未来会怎么样?他好像没有想过这个词。他只有一个破败的家,一对旁人躲避的父母,一群随时会砸向他的同学,和一个没有价值的热爱。
会有未来吗?他和胡宇桐可以有未来吗?他不知道。
远方是一片灯火阑珊,城市的灯光从来不会灭。胡宇桐站在田鸿杰身后的阴影里,刚醒来时发现小孩不见慌了神,后又看见通往阳台的门被打开了。他悄悄地走上来,田鸿杰只穿着一件衬衣站在边缘,静静地望着远方。明明是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却在夜色里过于单薄。他想走过去抱抱他,又僵硬地停留在原地。
胡宇桐点了根烟,本以为会被对方发现,但田鸿杰太过放空竟没有反应。
那一刻,胡宇桐有种他快要消失的错觉,易碎又不真实。
也是那一刻,胡宇桐不再纠结他跟田鸿杰之间的种种,只是想陪着他,把他带回人间。
烟星熄灭,两人无声地站在阳台。胡宇桐摸了摸他影子的头,“我爱你啊,小熊。”
没过一会儿,田鸿杰也钻进被窝,他拍了拍胡宇桐,奈何男人睡得太沉,“……那是你没醒喔。我爱你啊胡胡。晚安。”
乐队的最后一次演出定在了周六的晚上。胡宇桐特地挑了田鸿杰需要上乐理课的一天。对于乐队解散这件事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小孩太敏感,他怕因为这件事又给他蒙上不好的色彩。
“哥今晚有事儿就不去接你了,冰箱里有冰糖雪梨记得喝,早点休息。”
胡宇桐发完信息后便关了机。今天来的乐迷挤满了酒吧,狂欢气氛不减,像最后的晚餐。
“谢谢。山高路远,我们再见。”一曲终了,观众与乐队,各奔东西。
胡宇桐拒绝了队员散伙饭的建议,“你们去吧,我再等等。”
变幻的灯光聚焦在舞台,台下散乱无章,满地的酒杯酒瓶,黏脚的酒水都在昭示这里的疯狂。
胡宇桐拿着鼓棒坐在舞台上,一个人影逆着光跑了进来。
田鸿杰微喘着站在他面前,“胡宇桐, 我想做你的主唱。”
男人把鼓棒放到一旁,“小熊,可是我的乐队才刚刚解散。”
“可我等的也是这一刻诶。”
胡宇桐微微挑眉,“蓄谋已久?”
“……我知道我现在不够好,但是我会努力学习成长的。”
胡宇桐能明白他的意思,田小熊没有音乐天赋,至少不属于老天赏饭吃的那类人。可那又怎样?田鸿杰天天抓着他求他打鼓帮他伴奏,拉着他让他讲乐理知识。小孩有多努力可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甚至在睡梦里还能哼上两声。
胡宇桐清清嗓子,向他伸出手,“那我们试试吧。”
田鸿杰抬起头与他对视着,拉住了他的手。
后来胡宇桐告诉田鸿杰那一刻他的眼里有光,就像冲破地下牢笼透进来的生机。
西北风吹得人发懵,本来两人打算踱步回家,但奈何这风阻挡了两颗浪漫的心。胡宇桐也迫于喝了点酒只能找代驾。
车内的暖气拍在身上,舒缓的音乐让人没一会儿就倦了起来。
田鸿杰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老胡,困。”胡宇桐把他搂在自己怀中,轻轻地说,“那先睡一会吧。”
“你会无聊吗?”
“不会,哥也困了。”
“那我睡啰。”
“嗯。”
没过一会,身旁就传来了平缓的呼吸,“做个好梦吧小熊。”
昏黄的路灯点亮了回家的路,胡宇桐看着忽明忽暗的光线打在怀里的人的脸上,似是暖气的原因,小孩的两颊捂红晕。他一个没忍住,亲在了小孩侧脸上。
田鸿杰睁开了眼睛,睫毛颤了几下,“被我抓到了吧。”
胡宇桐倒也不恼,笑着问,“怎么睡这么短时间?”
“那你怎么不睡呢?”
“我啊,一闭眼呢就全是我的小主唱的样子,太可爱了就睡不着了。”
田鸿杰本就晕红的脸又添了几分,“叻叻猪……”
车缓缓驶入隧道,四周一片黑白。田鸿杰靠在胡宇桐肩上,享受着一时的宁静。
“还痛吗?”胡宇桐思索了许久还是问出来了。从刚刚小孩进来时,他就发现他的身上又多了伤痕,他说过他会相信他,但不安的情绪始终隐藏在心底。
“痛,特别痛。你要帮我吹一下吗?”田鸿杰把手伸到他的面前,白皙的皮肤上有几末血色与淤青。
胡宇桐轻微的皱了皱眉,扣住对方的手。
隧道很短,街灯又再次映入车窗,两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对方,胡宇桐捏着小孩的手说,“会好的。”
6.
楹城的冬季时不时会飘点雨丝,但像今天这样的阴沉还从未有过。胡宇桐忙着经营酒吧,打算将甜品店打出去。可他又想着自己乐队刚解散,酒吧演出也成问题,而且甜品店是他和田鸿杰相遇的地方,纪念意义不言而喻。在和朋友商量时,发现该去接田鸿杰了。出门时胡宇桐拿走了阳台边的一把伞。
天空中布满乌云,大风刮得树枝东摇西晃,男孩抱紧了心爱的人,老贩们忙着收拾自己的摊子。胡宇桐在途中莫名心慌,山雨欲来风满楼,不是好征兆。明明才四点钟,就已经暗得像夜晚。胡宇桐陷入了rush hour,他烦躁的按了几声喇叭,又深呼吸了几下,才勉强抑制住几分不安。
靠近学校时,人流比平时大了许多。鸣笛声不断响起,他记得田鸿杰说今天是会考,所以才不用训练。他在老位置停了车,像往常一样等待着自己的小主唱。心跳又莫名地加速,就像被人钳制住了呼吸。胡宇桐在一堆噪声里依稀捕捉到了120的急救声,正欲下车时电话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你好。请问是田鸿杰的家长吗?”胡宇桐像是有预感般冲了出去,电话那头嗡嗡地传来老师的声音,他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田鸿杰被发现晕在卫生间里,身上中了几刀,现在正在送往医院,您……”
胡宇桐闯过红灯,一辆车在他面前急刹,司机向他吐了几楼唾沫星子,但他只看见了学校门口的救护车和警戒线。田鸿杰被抬上救护车,他身上还穿着自己给他挑的一件白色的情侣装,但此刻已经面目全非。胡宇桐拨开人群,往警戒线内走,一个警察拦住他,“先生这里不能进去。”胡宇桐抬起头看着警察,“我是他哥,谢谢。”声音颤抖的吓人,警察被男人眼里的泪光怔住了,“那你快点一起去吧。会没事的。”男人的状态过于崩溃,警察没忍住安慰了下。
胡宇桐跳上救护车,急救铃拉响。护士们围着田鸿杰做急救措施,小孩戴着氧气罩,整个人昏迷不醒。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脸上苍白的令人心惊胡宇桐跪在他身边,差点摔了下去。男人握住小孩满是血的手,泪水溢出打在血渍上,融化成一朵朵绚烂的花。胡宇桐没有出声,怕一开口就是大哭,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只能握住小孩的手。救护车一路疾行,道路上的车都为他们让路。田鸿杰在车上醒过来一阵,看见胡宇桐陪在自己身边时,扯了扯嘴角,又昏了过去。
恶魔在淋洗着人间的罪恶,压了一天的乌云终于等到了暴雨。
田鸿杰被推进抢救室,医院门口还守着记者。行人纷纷好奇的好奇的目光投向镜头。保安拉上警戒线,两方推搡着。
“是学生被捅了刀子吧。”
“啧,现在学校里都不安全的啰。”
“是招惹到社会上那些人了吧。”
“不是说是自杀吗?”
……
胡宇桐沉默地坐在抢救室门口,陪同的警员问了他几个问题无果后,也静静地坐在他身旁。护士前前后后跑出来好几个要血库调血,步履匆忙也来不及跟男人反映情况。
暴雨大作,楹城被笼罩在阴影里。警察接到电话后离开了医院,胡宇桐低垂着头,等待神的宣告。
已经签过病危通知书了,医生说身上的伤都不重,唯独靠近心脏的那一刀几乎致命。医生还说,在田鸿杰的血液里检测出了安眠药的成分。
抢救室的门再度被推开,胡宇桐立刻蹦了起来,医生摘掉口罩,“他很坚强,也很幸运。”
大概是坐太久的缘故,胡宇桐感到一阵眩晕,他强撑着说,“ 谢谢。”
田鸿杰转进了ICU,还需要观察。
与死神的一天一夜的赛跑,他的小孩赢了。看田鸿杰在病床上虚弱的躺着,胡宇桐决定把酒吧打掉,留下甜品店。警察那边联系了他,说是案发现场的监控被人为损坏了,而且那个时间点厕所里也没有目击者。
就他妈的离谱。胡宇桐忍不住骂。
田鸿杰是在第六天醒来的,睁眼就是要寻找胡宇桐,胡宇桐站在他的床边,表情管理彻底失控,没了往日那股生冷的劲儿。田鸿杰虚弱的勾了下男人的小指,“谢谢。”
酒吧的事宜差不多打理好了,房东委婉劝过胡宇桐几次,毕竟烫手山芋谁都不想要。但胡宇桐还是谢绝了对方的好意。架子鼓被他搬进了逼仄的甜品店,幸好店里还有一个小隔间,足够装下它们。胡宇桐在收拾时,想起田鸿杰第一次在他店里躲雨的样子。他的眼里一直都有光的,他想。
第十四天,田鸿杰终于脱离危险期,转进了普通病房,胡宇桐嫌人太多太吵,发挥了资本的力量把他弄进了VIP病房。田鸿杰醒的时间慢慢长了起来,脸色也不像之前苍白。胡宇桐恨不得24小时全黏着小孩,看他一睁眼就各种询问,医生提醒他病人需要静养才肯作罢。只是他不提这次的意外,也不提跟学校有关的东西,警局那边催了几次他也不肯去。我得陪着小熊呀,他说。
田鸿杰对那天的事也是闭口不谈,醒的时候多半都在发呆或者听胡宇桐扯东扯西。警察来录口供都会被胡宇桐毫不顾忌地请走。对于两人的不配合,警方差点弃案调查,但好在只要小孩不在场,胡宇桐又能友好地接受询问。
日子溜得很快,走的不留一丝痕迹。窗外的阳光映在田鸿杰的侧脸上,就像神灵抚摸着他的孩子。胡宇桐坐在床边,撑着脑袋静静地注视着他。
“……老胡?”田鸿杰皱着眉,不安地翻了个身。这段时间他睡得不太好,碍于伤口的原因,也一直不敢做大动作。胡宇桐听见他的梦呓,试图安抚他,“小熊,哥在这呢别怕啊。”但对方也只是攥紧被子,像在躲避着什么。
“……”田鸿杰突然坐了起来,眼神一片混沌,似乎还在梦魇中。胡宇桐刚握上他的手,紧接着就是小孩压抑的哭声。
确实,从醒来之前胡宇桐一直都在担心田鸿杰的状态,连他沉默数月都做好了准备,也打定他不会讲述他的经历,所以他给警察也做了思想准备。在田鸿杰醒来后,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只是小孩会时不时跟他插科打诨,或者一些过于甜腻的动作,更加深了他的担心。
“不硬撑了,挺好的。”胡宇桐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哭出来吧小熊。哥一直都在呢。”田鸿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忍了数天的泪顷刻爆发,胡宇桐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根弦也彻底断了。
黄昏时分,路灯照亮了楹城。田鸿杰哭了太长的时间,将近虚脱。胡宇桐也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站了许久。衣服被泪水浸湿,田鸿杰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抱歉呐,胡胡。”“没事儿,一会儿换了就好了。”
哭声散尽,病房里只剩下综艺里的嘻笑。胡宇桐摸了下田鸿杰红肿的眼睛,“小熊,你能告诉哥那天发生了什么吗?要是不舒服的话也可以不说。”话一出口就像花光了他的所有力气,他在赌,赌田鸿杰对他的爱与信赖。一段漫长的等待后,胡宇桐无奈的笑了,“没关系的,那我们就不去管他了吧。等你考试结束我们就……”
“胡宇桐,我真的好喜欢你啊。”田鸿杰打断了他。
胡宇桐一愣,随即揉了揉小孩的脑袋,“我也特别特别喜欢你。”
“老胡,那我跟你讲的你都要信。”
“嗯一定的。”
田鸿杰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双手,胡宇桐知道他很紧张,“不怕,我们慢慢来。”
“……他想威胁我,他拍了我们两个的很多照片,他说他会公开,可这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他其实也蛮可怜的诶,他一直被我踩在脚下。”
“……”
“那天他给我的水里下了安眠药,但是我很快就醒过来了,他……他怕我说出去就拿起刀,第一下我可能就昏过去了。”田鸿杰已经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出来了,可数次的停顿和哽咽让胡宇桐恨不得亲手解决那个人。
“胡胡……”谈话被铃声打断,胡宇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了出去。
“胡总,有人来自首了。”
……
胡宇桐走回病房时,田鸿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熊,哥要去警局一趟,你一个人在这里好好的,有什么就叫护士姐姐来。”
田鸿杰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能不能不去?我……”
“小熊,他去自首了。”不知道是不是胡宇桐的错觉,他仿佛看见田鸿杰顿了下,“宝宝,你相信哥吗?”
田鸿杰避开了他的视线,泪水又掉了出来,胡宇桐觉得小孩身上的枷锁越来越多了,他在无声的挣扎又怕没有人来救他。
胡宇桐抱住他,贴在他的耳边说,“小熊,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去面对它,跨过它好不好?你相信我,我和我的小主唱还没有表演,还没有一起写歌,我不会走,永远都不会。”
田鸿杰沉默了几秒,紧接着就覆上男人的唇,浅尝辄止,小心又炽热。
胡宇桐捏了下他的耳垂,“等哥回来。”
“嗯。”
上次的警官把胡宇桐带进了询问室。对面的人戴着手铐关在椅子里。
“你要见我?”胡宇桐冷着脸问。
男生扬起头,眼神里是一片阴鸷,胡宇桐想起田鸿杰身上的刀伤想冲进去弄死他。就字面上的弄死。
“你是他的……男朋友,对吧?”他问。
胡宇桐没理睬,等着他往下说。
“啧,好恶心。你们这种人为什么要存在啊?”
“我他妈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
“哦,那我就跟你讲讲那天的故事吧。保证精彩。”戴着手铐的手发出刺啦的声音,硌的人烦躁。
警察示意了旁边的一个记录员,让他记好口供。
“田鸿杰,啧。他是杀人犯的儿子,陪酒女的儿子。他该死不是吗?他就该是活在阴沟里的蛆可他凭什么还能过得这么光彩?凭什么他就可以压我一头?哦,对了,他还是个同性恋,哎,他是不是被人草多了才换来这些机会啊?都烂了吧?”
胡宇桐的拳头在离他还有一公分的距离被拦住了,记录员呵斥着让他坐回来,不然就是妨碍公务。胡宇桐手上的青筋暴起,眼里布满猩红的血丝,“出来后别让我碰见你,不然你很快就会消失。”警员知道胡宇桐的来头对于这种口头威胁也就视而不见了,“你让他继续说。”
“以前都是他一个人走,随便打两下也没人管,可是你出现了,发生这样的事都是你造成的,你知道吗?”
警员意识到犯人平时暴力故意伤害行为,“你们的老师同学?”
“他们只会装作不知道。都是孩子,小打小闹怎么了?”对面的人一脸无辜的表情让人做恶,“田鸿杰竟然敢去学音乐,我没把他的嗓子废掉就算好的了。”
“案发当天的事情呢?”
“哦,监控是我们拆的,他好不容易回学校一趟,那我肯定是要送份大礼给他啊。我和我几个弟兄在他水里下了药,本想把他光着丢在操场,让大家都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但,出了点意外。”
胡宇桐强忍着暴怒的心,又气当时的自己。
“啧,当时他昏过去了,我突然也想尝尝他的味道。”他把后面几个字咬得特别重,挑衅地看向胡宇桐。
胡宇桐却愣住了,握在椅子上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他明白田鸿杰为什么抗拒他来这里,也明白他那没有逻辑的解释。他害怕胡宇桐知道真相后会弃他远去,害怕自己的懦弱无能。当初说不让男人插手,却没能保护好自己。胡宇桐的心如刀绞,痛得像要滴出血,他想扇自己几巴掌,问问自己凭什么不能给小孩足够的安全感。他总是在做着自以为正确理性的事,却不知小孩把他那颗腐蚀的心残忍地剖出来有多痛。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太过信任,让小孩骗了自己。
浑身充斥着无力感,胡宇桐觉得自己快哭了。然而对面的人还在说,“很遗憾,我下的药太少了,刚准备动手他就醒了,我想温柔一点,可他太不听话了,我掐着他的脖子,却发现他不知道从哪勾了一把刀,哎,还是刺在了他身上不是吗?”
胡宇桐已无心再去听对方的挑衅,他只想赶紧回医院,去抱抱田鸿杰,去跟他讲他永远都会在他身边,让他不用隐忍,让他可以放声哭泣,可以不用那么着急长大。
询问结束后,警察说后续还需要他的配合,胡宇桐敷衍着答应想要快点离开。
刚刚踏出门,男生戴着手铐被押了出来,“诶,你知道安眠药是哪来的吗?”他叫住胡宇桐,嘲讽地笑了笑,“是从他书包里拿的。他可不是小朋友哦。”
从警局出来已是晚上,夜空中挂着一晚弦月,胡宇桐走在街上看见各种广告才惊觉今年快结束了。安眠药的事情,他一直都知道。田鸿杰曾半夜偷偷爬起来吞下几颗,被他逮了好几次。前段时间见他没有再服用以为情况有所好转,现在看来不过是做给他看。
凉风裹挟着无声的叹息,胡宇桐加快步伐朝医院走去。
夜晚的医院也是人潮涌动,门口传来120的鸣笛声,急诊科的医生奔跑在急救通道,人间百态在医院里呈现的淋漓尽致。
转上住院部第八楼,是另一番天地,胡宇桐想起田鸿杰说的,天堂和地狱就是这么近。八楼的走廊很安静,只有推车车轮滚动的声音。
“小熊?”胡宇桐调整好情绪打开门,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没了温度。
“你好请问19号病床的小孩呢?”他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护士被他的表情吓住了,小声地回了句“小熊去露台了。”
田鸿杰自己一人在房间里躺了会儿就到露台上透气。他似乎很久没有离开医院了。从露台望下去刚好是楹城的鹭洲,芦苇包裹着镜湖,水面上也是熠熠星光。田鸿杰趴在栏杆上,享受着片刻的宁静。他想等胡宇桐从警局回来后可能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都会走的,他说。
“小熊!”田鸿杰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竟开始紧张。
胡宇桐看见小孩一人站在露台,身影与那天晚上重合。他加快脚步,把自家小孩抱进怀里,没有说话。田鸿杰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怔住了,双手无处安放。
“怎么穿这么少就来吹风了,一会感冒了咋整啊?”胡宇桐放开他,把自己衣服脱下给小孩披上,“是不是站了很久了?”
“嗯……”田鸿杰还没缓过来。
“那我们先回床上躺着行不,太冷了。”
“嗯。”
回到病房里温度升了不少,胡宇桐催着田鸿杰盖好被子后才发现床边多了个鱼缸。
“这个金鱼?”他问。
田鸿杰看了眼金鱼说,“护士姐姐送的。”
小护士拿过来的时候,说是看小孩太孤单了,送两只金鱼过来陪陪他,“看看鱼也消磨下时间。”护士如是说。
胡宇桐笑了笑,“小熊魅力也太大了吧护士姐姐都要来搭讪了。,连姐姐都要来搭讪。”
“屁嘞。”田鸿杰下意识回了句。
话一出,两人都愣了,胡宇桐轻轻松了口气,“小熊,对不起。”
还是来了,“老胡,你…”田鸿杰想要打断他。
“嘘,你听我说。”胡宇桐没有停止的意思,“小熊,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有时,好像感觉不到你的存在……我会害怕,我怕你会离开,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几个月之前那样,我也怕在我规划好的未来里失去最重要的主角,所以……”
朋友经常调侃胡宇桐把田鸿杰养的太好了,说小孩要是没了他可能饭都不会吃了。可胡宇桐心底清楚,离不开对方的人是他,他对田鸿杰的依赖早已超出了掌控范围。他一心想要把田鸿杰拉回人间,却忘了小孩逃脱地狱的痛苦。
田鸿杰顶了顶腮,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诶,不哭了好不好,一会儿护士姐姐进来又说我欺负你了。”
“那不然呢,你真的好烦呐。”田鸿杰的泪腺在这个男人面前总是失控,可他又总能换着花样逗自己。
“所以小熊,跟着我,好不好?”
田鸿杰想起两人第一次欢爱后,胡宇桐也是这样问自己的,当时自己太勇敢,毫不犹豫的回答在性事里倒显得几分轻浮。
敲门声打破了两人的结界,小护士凑出个头,“小熊,老大说你可以出院了。”
“啊,好的。”
“但你要是还想再观察几天也可以的,毕竟,我们也挺舍不得你的!”小护士的梨涡盈着蜜,田鸿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耳尖涨得通红。
胡宇桐任小孩抓着自己衣服,也不帮忙解围,就盯着一旁的鱼缸。
“胡宇桐!”
哦哟,急眼了。胡宇桐收回视线,对小护士说,“诶护士姐姐,我家小熊还没成年呢!可不能早恋啊。”表情严肃认真,情绪到位。
“谁恋啊,你这个当哥的还好意思说,自己弟弟都保护不好。”小护士的白眼快翻上了天。
“他把我保护的很好了。就是太保护我了我才会受伤。”田鸿杰突然开口。
胡宇桐与小护士都没料到他这番话,愣了好一会。小护士觉出这气氛不太对,对田鸿杰说了句“那以后小熊要学会保护自己哦”便匆匆关了门。
“呼…”田鸿杰松了口气,“老胡,我想回家了。”
胡宇桐看着他,几次张口都没能吐出字来,最后只是轻飘飘的一个“好。”
田鸿杰出院的那天,楹城又飘了雨。
等待红绿灯时,胡宇桐开着雨刮器冒了句“其实以前我挺讨厌下雨天的。”
田鸿杰对着玻璃呼了口气,看上面的雾气散了后才说,“…那真不巧,我们每次遇见好像都是因为下雨天。”
“所以现在不讨厌了。”
田鸿杰一脸怀疑地笑了笑,不知看见了什么,突然喊到,“诶,老胡停车停车!”
“怎么了?这红绿灯不能停。”
田鸿杰没等他说完就先一步下了车。
喇叭声催促着胡宇桐,他只好拐弯停车等着对方。
“老胡!”田鸿杰很快就回到车上,手里多了两只金鱼,“呐,送你。”
小孩的头发被雨丝打湿,身上还裹着空气的味道,他把金鱼递到胡宇桐手里,认真的看着他。
胡宇桐想凑上去亲他,但成熟男人忍住了。他接过金鱼,“我家小熊也太好了吧,都知道送东西孝敬我了。”
田鸿杰满心期待他的反应,但这话让他泄了气,“胡宇桐,你什么问题?”
“哎,逗你的,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谢谢你呀小熊。”
华灯初上,两人驶向城市尽头。
胡宇桐进门开了灯,他拉着门,“欢迎回家,我的小主唱。”
田鸿杰站在门口,犹豫了许久,“胡宇桐。”他轻轻念着他的名字,“那,你能不能再等等我。”等到我足与你相配的时候,再一起奔赴远方。
胡宇桐看见他在阴影里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好。”
我会一直等你,也会启程去迎接我的爱人,我的小主唱。
田鸿杰伸手拉住胡宇桐,温热的气息喷在胡宇桐脸上,又是一个轻浅的吻,蜻蜓点水,但这次胡宇桐没有放过他,他把小孩抵在了墙上,身后的门失去支撑狠狠地关上。“砰”的一声砸在两人心头。田鸿杰盯着男人的喉结想咬上去,腰上冷不防的传来冰凉的触感,胡宇桐蹭着他的侧颈,沉声喊着他的名字。
要命,田鸿杰觉得自己可能发烧了,身上热的不行,“胡胡,我……”
“我们就在这好不好。”
“……嗯。”
7.
田鸿杰是被厨房里的动静闹醒的。他随意地抹了把脸,神游着走向餐桌。
“小熊,你怎么又不把衣服穿好啊。”胡宇桐端了盘煎蛋在他面前。
田鸿杰拿起一片面包,“你怎么像个老妈子一样,叨叨叨的。”
害,还有起床气呐。“你感冒了还不是我来照顾,这叫不给自己找麻烦你懂吗。”
好的,成功收获田小熊一个白眼。
“对了,田小熊同学,你知道四十天后是什么日子吗?”
田鸿杰使劲回想了下,一片空白。
“你要联考了啊,傻猪。”
嘴里的蛋糕突然就不香了,田鸿杰愣了几秒钟,说,“胡老师,你看我,还有救吗?”
胡宇桐擦掉他嘴角的蛋糕屑,颇为嫌弃的问,“有这么老吗?”
“那小胡,你能帮我补补课吗?”
田鸿杰躺了一个多月的医院,每天除了看看风景吹吹风,就是逗逗金鱼。提前过上老年生活倒是舒坦,联考这种东西是什么,不知道诶。
然而该来的还是要来,学校是不可能回去了,那这现成的不就胡宇桐一个了吗。
“我补课是要收费的。”胡宇桐语气里加了几分挑逗。
“哦。”小熊不听,小熊不知道。
“但看在小熊同学这么乖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无偿教学吧。”
说是上课,胡宇桐却觉得自己回到了高中那段备考的魔鬼阶段。明明是教田鸿杰,倒把自己搞得像个应考生。不仅要充当老师,还要当家长,一日三餐营养均衡搭配,养嗓子的东西换着花样来。每天固定的作息让他想入土为安。不过还好,这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每天早晨把那只冬眠的熊从被窝里拖起来。
胡宇桐站在门口敲了半天,里面都没什么反应,“小熊啊,起床了。”
“熊崽啊,快七点了,快来吃早餐啦。”
“熊总?中午了!”
一片祥和与宁静。
胡宇桐推开门开始例行公事,他准确地掀开被子,捏了捏小孩的脸,“起床了小朋友。”
“嗯。”田鸿杰答应的也爽快,就是闭着眼翻了个身继续睡而已。
“快起床吧小熊。再不起来就亲你了。起床了起床了。”
田鸿杰蹙着眉,一下从被窝钻了出来,“啊!你不知道熊是需要冬眠的嘛!我是熊啊要睡觉的!”
田氏必杀技——假哭,重现江湖。
“哎哟,咋还撒上娇了呢。快起来吧, 哥带你去个地方。”
田鸿杰一听见有安排,瞬间停止了哭声,“去哪啊?”
“保密。”
田鸿杰匆匆叼起一块面包就往外冲。刚到门口,就看见胡宇桐骑在机车上等着他。
“怎么突然想骑这个了?”田鸿杰接过头盔问。
胡宇桐没有回答他,而是想起那天田鸿杰把助眠的药全部扔了。
他说,“早就不需要了。”
“嗯?”胡宇桐对于满垃圾桶的药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你可真行,藏这么多。”
田鸿杰无辜地背着双手,“没有藏喔,是你不善于发现。”
回过神来,他帮小孩把头盔戴好。
“落灰了,该见见太阳了。”胡宇桐确认小孩坐好后,一记油门冲了出去。
机车穿过城市,到达了楹城的另一头。
胡宇桐把车停在了一片格桑花前,把手伸向小孩,“来吧。”
“老胡,你就不应该选择大冬天骑机车的,太冷了。”田鸿杰握紧拳头,怕下一秒就感觉不到它了。
“抱歉。”胡宇桐抓着小孩的手放进了自己包里,“会好点吧?”
田鸿杰心里的小怪兽四处乱窜,脸上却强装淡定,“没有唔……”
“那就拿出来吧。”
“……我不。”
胡宇桐笑着摸了摸小孩的头发,“暖和了吗?脸这么红?”
“……啊,走了走了。”
田鸿杰被胡宇桐拉着走进了花田,一个像废弃厂房的屋子隐匿在深处。
胡宇桐感觉到田鸿杰的脚步顿了下,转身看着他,“怎么了?”
田鸿杰抓紧他的手,心想这真是个干坏事的好地方,杀人抛尸没个几年都发现不了。
“想啥呢,又不干坏事儿。”胡宇桐见小孩逐渐皱紧的眉头就知道他的思路跑偏了,这想象力也是真的丰富。
田鸿杰尴尬地笑了笑,等着胡宇桐把锁打开。
“嘎吱”生锈的铁门发出厚重的声响,几束阳光从窗外照射在两人身上。尘埃在空气里盘旋,落在角落的架子鼓上。
“......”田鸿杰愣住了,“...这?”
胡宇桐接通开关,房间内一下明亮起来,“这个是我们以前排练的地方。乐队解散以后就很少来了,但有时还是会来这里练鼓。”
“哦哦。”田鸿杰点点头。他环视周围,看着墙壁上各种字迹,就像学校门口奶茶店里的小便签,少男少女的心事一览无余。
“那个时候,都想着要拼出一番成绩。”胡宇桐无声地叹了声。
田鸿杰走到他身旁扶上他的肩,胡宇桐感受到后反手抓住小孩的手,“来一首吗?”
“现在?”
“来吧,我的小主唱。”
鼓点轻轻落下,田鸿杰站在胡宇桐身前,那瞬间他像回到了第一次在酒吧门口听见胡宇桐打鼓的时候。眼眶莫名发红,又想哭了。田鸿杰低下头想。
屋外的格桑花被风刮得东倒西歪,屋内却是阳光的温度。
没有观众的舞台,也是两人第一次的舞台。破旧的墙面,杂乱的涂鸦,细碎的阳光,好像哪里都不合适,却又完美至极。
小主唱进入副歌时,离开麦架走到鼓手身前,郑重又虔诚地吻上鼓手的唇,他抱住鼓手,“以后,让我留在你身边做你的专属主唱吧。”
胡宇桐感受着小孩的泪掉在自己颈间,“那,也让我成为你的专属鼓手吧。”
田鸿杰带着哭腔,“那你要保证哦。”
“嗯,一定。”胡宇桐揉着他的头发,“小熊,你怎么像我一样成了个小哭包啊,你说你是不是脆弱?”
田鸿杰抬起头吸吸鼻子,“...我这不是脆弱,就是感情到了啊!”
“嗯,我家小熊一点也不脆弱,打败了好多坏人的。”
“胡宇桐,我快18了,不是3岁!”
“那也只是个小孩。”
田鸿杰想背过身不再理胡某人,但紧接着胡宇桐说,“田小熊同学,你知道刚刚是一个多么大的舞台事故吗?”
“什么?”
“主唱唱到一半就结束了,还强吻了鼓手,你说,这个事故是不是能载入史册?”
又来了。“胡宇桐,你什么问题?”
胡宇桐在小孩炸毛的边缘疯狂试探,眼看田鸿杰攥紧了拳头,他笑着举起鼓棒,“学吗?”
田鸿杰一看更气了,“不了谢谢!”语气坚定,眼神高傲,我就是那个最拽的崽。
“哎呀,不逗你了。小熊,联考加油。”
“...谢谢。”
“小熊,快...”胡宇桐像往常一样靠在门边,“起床”两字还没有说出口,田鸿杰就打开了房门,“早啊老胡。”
胡宇桐看着他的几撮呆毛憋着笑,“不赖床了?”
田鸿杰冲进卫生间,“不敢了。”
今天是田鸿杰联考的日子,虽然有胡老师在方方面面的照顾,可遇到考试这一人生难题心里免不了紧张。胡宇桐走到他旁边,“昨晚你一直在翻身。”
“紧张。”田鸿杰吐掉漱口水,“很重要的。”
“现在还好吗?”
“不好,要亲一下才能好。”田鸿杰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胡宇桐内心直呼好家伙,小孩长大了会要糖了,“那看在你是卑微考试人的份上,就送你一个吧。”
轻轻一下,田鸿杰心里的小怪兽得到了巨大的满足,“老胡,快去做早饭。”
“这个逐客令真够快的。”
“饿了饿了。”
“东西带齐了吗?”胡宇桐调大了车内的空调,田鸿杰不停地搓着手,“不是你帮我收的吗?”
理直气壮。胡宇桐无奈,“报告熊总,准备齐了。”
“那就出发吧,小胡!”
广播里是早间新闻,两人怕堵车提前出了门,一路上几乎没有车辆,绿灯一路畅通。两旁的路灯陆陆续续关上,天光大亮。
考场前已经聚集了些考生,都是些窈窕的女孩,自来熟地打闹着。看见身旁有两个男生时,不自觉地围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不是发出一阵大笑。
胡宇桐见到这些小姑娘,又起了逗小孩的心思,“小熊,你说以后你去了大学,咱俩就成异地了,这么多小姑娘围着你,我能放心吗?”
田鸿杰送上田氏白眼一枚,“胡宇桐,你搞咩啊。”
“哎,哥年纪大了,跟你们这些小屁孩有代沟,以后...”影帝胡叹息。
“我进去了。”田鸿杰无心跟他掰扯,心心念念只有考试。
胡宇桐原本是想让对方放松一下,但好像出点问题,他看见田鸿杰登记完走进去时,大声喊了一句,“熊总加油!”
田鸿杰没有回头,留给胡宇桐一个“OK”的手势走了进去。
胡宇桐站在考场外等着田鸿杰,虽然被风刮得有些刺骨,但他还是想让小孩一出来就能找到自己。刚刚小孩留下的手势让他安心不少,现在却又担心起来,可能比当年自己应考的时候还要紧张吧,他想。
早高峰结束了不久,便有考生挽着手走出考场。胡宇桐着急地寻找着田鸿杰的身影,突然两个女孩子挪到了他身边,“你是考生吗?”
胡宇桐心里一动,自己有这么年轻吗?还是跟小孩待久了返老还童了?
“不是。”他跟两个女生摇摇头。
“哦,那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哎呀,”没等胡宇桐回答,另一个女孩说,“能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哦哟。”胡宇桐了然,正想回答时他就看见田鸿杰小跑着向他奔来,“老胡!”
两个女孩也看见了田鸿杰,凑在一起说耳语,胡宇桐有些尴尬,想要快点走开,但田鸿杰已经跑到他面前。
“是你的弟弟吗?好可爱哦。”“刚有在考场见到他的。”
“不是弟弟,是男朋友。”田鸿杰拉起胡宇桐的手,用力地掐了他一下,似是还不够,又凑在他脸庞亲了下。
宣示主权,不错嘛。罪魁祸首胡宇桐表示很欣慰。
女孩们捂着嘴尖叫了下,“抱歉抱歉。你们一定要幸福啊。”说完便跑开了。
胡宇桐捏了捏田鸿杰的手,“我怎么觉得你的嘴角酸了下?”
“哪有,走了。”田鸿杰松开手,自顾自地向前走。
胡宇桐跟在他身后,“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吧。”
“嗯。”
回到车上,田鸿杰说,“老胡,你以后在我大学旁买个房吧。”
“嗯?”胡宇桐挑挑眉。
田鸿杰捏着书包上的挂坠,也不看他,“你不是钱多吗。住我学校旁边挺好的。一出门就是各种小姑娘。”
“还说不酸?”
“...就是酸了不行吗!我要是不把你看着你就是个social butterfly。”
“田小熊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你还凶我。胡宇桐你等着。”小熊生气,小熊憋屈,小熊不理人。
“诶,熊总?”
“小熊?哥开玩笑呢。”
“小熊,诶行吧,你说我是蝴蝶就蝴蝶吧。”
“要不要现在给你飞一个?”胡宇桐松开一只手,在田鸿杰面前晃了两下,田鸿杰狠狠地打开他的手,“好好开车!”
“不气了?”
“...胡宇桐你只有三岁吧。”
“可能吧。”胡宇桐想起那两个女生说自己是考生的话,正想跟小孩分享突然反应过来踩了雷区,瞬间止住了。“今晚想吃点啥?”
田鸿杰打着哈欠缩在座椅上,“我想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
“都没有。”
“啊,那让我先睡一觉太困了。”
胡宇桐见他入睡,把广播调低了音量,静静地载着阳光回家。
8.
联考结束后,两人都窝在家里休息,美其名曰放假,实则就是懒得动。
“你哪来的假要放?”田鸿杰踢了下胡宇桐的腿,示意他换个电影。
“我甜品店啊。”
“哦,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啊,不看这个再换一个。”
胡宇桐把遥控器扔给他,“顺带陪老婆在家坐月子。”
“胡宇桐你到底什么问题。”
“不然呢,你看看你这段时间,吃了就睡,醒了又吃。小小熊都有几个月了。”
“...胖了吗?”田鸿杰突然坐了起来,一脸惊恐。
“骗你的。”胡宇桐翻了下日历,发现竟然只有两天就跨年了,“小熊,今年快结束了。”
田鸿杰垂着头摸了摸自己肚子,没仔细听他的话,“哦。”
“跨年想怎么过?”胡宇桐也把自己的手放到他肚子上,“哟,还真有小小熊啦。”
田鸿杰把一个抱枕扔在他头上,“......”
胡宇桐拿掉抱枕,“跨年...”
“谁要和你跨啊,自己去吧。”
“吃牛排怎么样?还是火锅烧烤?”
“就在家怎么弄烧烤?”
“阳台呗。”
田鸿杰回想一下被西北风吹着的滋味,疯狂地摇了摇头,“太冷了,还是吃牛排吧。”
“好。还要吗?”店小二胡正式上线。
“再来点甜品吧。好久没有吃过了。”
胡宇桐看着垃圾桶里几个蛋糕盒子,选择跳过这种没有意义的胡话,“那走吧。”
“去哪?”一米八几的小熊本熊把自己蜷在毯子里,只露出两只清澈的眼睛。
“买食材啊。”
田鸿杰一听要出门,两只眼睛也捂了起来,“不去。”
“那就没吃的。”
“可是胡胡我想吃牛排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孩变得爱撒娇了,还是那种无意识的,简直要命。胡宇桐沉默了下,只得认命妥协,“那你等着我吧。”
“嗯嗯。”
“冷了就把空调打开。”
“嗯嗯。”
“笨蛋,走了。”
跨年那天,街上人潮涌动,胡宇桐田鸿杰不愿去凑那个热闹,提早购置好了东西。准确地说是胡宇桐准备好了。
田鸿杰难得套上羽绒服去了阳台。
十二月的尾声还是寒风相伴,不过六点多钟天空就变的一片漆黑。
胡宇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到他身旁,“这么冷还来。”
“老胡,时间过得好快呀。”田鸿杰望着远处的灯光,“今年都快结束了。”
“嗯,先把汤喝了,牛排好了叫你。”
“胡宇桐。”田鸿杰用汤捂着手,“谢谢你。”
“嗯。”
“你等一下。”田鸿杰把空碗递给胡宇桐,从包里摸出一个小挂件,“这个是真的送你的。”
胡宇桐接过玩偶,发现是只跳跳虎,好像跟小孩背包上那只小熊是一套的。
“很久以前就想给你了。”
胡宇桐晃了晃挂件,跳跳虎也跟着一跳一跳的,“谢谢。真的很喜欢。”
晚饭结束,两人窝在沙发上看跨年晚会。屋内温暖的让人打盹,胡宇桐没过一会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等他醒来时,他发现小孩又跑出去了。胡宇桐看了眼时间快零点了,他把甜品装好,悄悄走到阳台。田鸿杰红着鼻头趴在栏杆处,两只眼睛也快闭上了。
“怎么不下去睡,小心着凉了。”
田鸿杰揉了揉眼睛,“老胡,你看今晚的星星!”
胡宇桐循声望去,黑夜里闪着些许繁星,像是银河里的点点钻石,耀眼无比。
“好久都没有见到这么多星星了。”胡宇桐感叹了句,“所以是上天在今年送给我们的最后一件礼物吗?”
“可能吧。”田鸿杰牵住胡宇桐的手,“我好幸福啊老胡。”
“嗯。”胡宇桐把两只紧握的手放进包里取暖。
“老胡你知道吗,传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星星,它会一辈子守护着我们。今年是我特别幸运的一年,因为我也找到了我的星星。”
胡宇桐心底一热,暖流遍布全身,“我的小主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那我呢,也特别幸运地找到我的星星了。”
“不跟你开玩笑的,我是很认真的。”
“我也没有开玩笑的。田小熊,你也是星星,也一直在发着光,一直在照耀着我。”
短暂的沉默后,田鸿杰说,“虽然我们相遇有点晚,但我还是找到了。”
“不晚的,一切都正好。”
“胡胡,谢谢你愿意一直等我。”
“那我也要感谢我的小主唱那么努力地奔向我。你看,现在都好了。”
“嗯,都跨过了。”
电视里传来零点的倒计时,田鸿杰握紧胡宇桐的手,说,“胡宇桐,明年你还会守护我吗?”
5——4——3——2——1
零点到,楹城上空绽放着烟花,绚烂又浪漫。
“不仅是明年,还有以后的每一年,还有很远很远的未来。新年快乐小熊。”
“新年快乐,老胡。”
蓝花楹在寒冬里冒出了新叶,春天又会是一片紫海。
胡宇桐与田鸿杰伴随着窗外阵阵烟火相拥入眠。
“晚安,小熊。”
“晚安,老胡。”
火树银花,好梦入怀。
END
交给风
*破镜重圆 半现背
*全文8K
01
音乐节散场后,胡宇桐又开始有条不紊地卸他的鼓。
晚风吹过来都是凉的,月色也正好,但灯光不济。好在这么些年来早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他闭着眼也能干完这套活儿。
这一场开在北京,胡宇桐开着他那辆介于汽车和货车之间的黑色皮卡来的,后斗还专门搭了个棚。他把鼓收拾完之后看了眼手机,...
*破镜重圆 半现背
*全文8K
01
音乐节散场后,胡宇桐又开始有条不紊地卸他的鼓。
晚风吹过来都是凉的,月色也正好,但灯光不济。好在这么些年来早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他闭着眼也能干完这套活儿。
这一场开在北京,胡宇桐开着他那辆介于汽车和货车之间的黑色皮卡来的,后斗还专门搭了个棚。他把鼓收拾完之后看了眼手机,前半夜就有望回家。
“吃点儿宵夜再回家呗。”
胡宇桐闻声抬头,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车门上倚了个姑娘。姑娘穿了条抹胸超短裙,烈焰红唇,长发及腰。
“我还有事儿。”胡宇桐不认识她,侧了侧脖颈,意思让她往边儿靠靠。
姑娘看似是意会了,起身后径直绕过车头。这种事儿胡宇桐没少碰见,拉开车门刚拧着钥匙发动,这时副驾的车门却被打开了,接着就是迎面而来的香水味儿。
这他妈的。
“不是,姑娘你先下来,”胡宇桐有点儿不耐烦,下车后直接拽开了副驾的门,“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行么?”
姑娘开始低头用镶着水钻的指尖滑手机,小声说:“我还不信了,你这车就这么难上。”
胡宇桐今天穿了件黑色背心,单手撑着车门,小臂精干,青筋蜿蜒而下。他沉吟片刻,直接反手将车门甩上了。起步就得六十迈,吓得副驾的姑娘赶紧系上了安全带。
香水味儿太过浓重,熏得人头疼。胡宇桐沉默地将四扇车窗全部降了下来,顶着风开。
前挡风玻璃上开始零星地滴落雨点,没过几分钟,暴雨猝不及防地崩落。胡宇桐又将车窗升起,香水味儿又渐渐弥漫开来。沿路的周边站点挤了成群躲雨的人。
“坐几路能回家?”胡宇桐问。
“也太过分了吧,雨下这么大让我自己回家?”姑娘攥着安全带,不可思议。
胡宇桐目视前方,雨刮器快速地来回滑过。雨滴将夜晚中城市的点点灯火放大,但却显得模糊,偶有的几把彩色的伞在雨里萍水相逢。接着皮卡便平稳地停在公交站点前。
姑娘的脸皮快被磨透了,没办法,只得解开安全带下车。
雨天公交班次来得格外缓慢,汽车大灯照亮了夜的一小部分,在这一部分中能清晰地看到密集的雨滴降落,像无风时的门帘,就这样垂坠着。
刚想踩油门,副驾门又被打开了,这时才察觉到其实是有风的。
“你好,白广路维也纳,有点远。”
淋了个半湿的男孩儿坐下后便撂了这么句话。
“你见过拿皮卡开滴滴的?”胡宇桐听了想笑,便侧头看他。
在密闭的空间中听雨声是格外沉闷的,车里连电台都没开,除了雨滴敲击铁皮的声音外徒有一片沉默。
“师傅,不走吗?”男孩儿转头问。
雨水把刘海儿的发梢打湿,垂顺地贴着前额。车外光影模糊,车内更是昏暗,但隐隐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侧影打在鼻梁处。
然后是一片慌乱。
“啊,不是,”男孩儿作势要下车,“我真以为是滴滴....不好意思。”
只听咔的一声,胡宇桐把锁落了。然后攥住了身旁人的手腕。
“送你。”胡宇桐说着已经开出了几米远。
这上哪儿说理去,躲了三年有余,躲到他都以为自己身上自带了部分太平洋,营造出了所爱隔山海的假象。但是,今天不光打雷还下雨的老天爷就算赏俩脑子给田鸿杰,他也想不到居然会这么跟胡宇桐正面撞上。
田鸿杰有些尴尬,低头挠了挠眉毛,这时才给其他感官腾出空来——车厢里弥漫着阵阵散不去的香水味儿,随着油门和刹车的交替渐强渐弱。他又结合了一下刚才下车那个姑娘,暗骂自己这么多年来就没懂过一次事儿。
“哥,我还是下车吧。”田鸿杰说完后抿着嘴唇,欠了欠身,不好意思将湿透的后背贴上真皮座椅。
车窗外是长长短短的风,细细密密的雨。
前面是成片的红色刹车灯,眼看着变道都困难,田鸿杰仰头看着天窗。恨不能爬出去。
胡宇桐习惯性地抬起手,又在半空中停下了,顺势点开了电台,才说:“下着雨呢,老实坐着,往哪儿去。”
语气熟稔,面不改色。
电台里放着首老歌,熟悉的旋律绕着车厢转圈,老旧、潮湿。
“和女朋友吵架了吗?”当田鸿杰开口打破沉默后,就连自己也没想到。
“我不认识她,”胡宇桐说,“你怎么回事儿,小偶像挤什么公交,不怕让人认出来。”
田鸿杰笑了笑,没说话。
“来音乐节玩儿了吧,也不跟哥说声。”胡宇桐说话声很轻。
田鸿杰还是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
他实在没修到这种境界。
“你别误会,”胡宇桐侧头看了他一眼,“那姑娘我真不认识,她就硬要上车。”
“没事,不用跟我说这个。”田鸿杰笑了笑。
胡宇桐的解释是下意识的,没想太多。
这时雨渐渐小了下来,只听得窗外渐起的风声。于是,这三年间的风霜雨雪和烈日冷月,此刻都交给了风。
02
胡宇桐的时间预估鲜有的失误了,他没能在前半夜到家。
路边是寻常的法国梧桐,粗壮的树干之间隔着几米远,但枝叶繁茂,枝杈都连结成片,像个巨型的镂空灯罩。暖黄的光映出叶片的轮廓,然后觑着空子打下来。雨后的晚风放得轻缓,除了偶有的来往车辆仍在疾驰,万物似乎都沉静,晚风就只晃得动薄薄的树叶和影子。
摇晃着的树影落在前挡风玻璃、引擎盖上,似能让整个车身打晃。
胡宇桐坐在车里,听不进去电台里的唱的是哪一年的老歌。雨滴顺着梢头的树叶汇聚又流淌,最后轻敲车窗,匀速轻缓。
速度,是人性中第二种古老的兽欲。
经济学的标准分析工具之一是博弈论,是研究具有竞争性质现象的数学理论。
胡宇桐有几年没骑摩托了,也从金融业转行很多年。
但软件中长长短短的音频轨道、纸上的排列组合的节奏型、甚至生活里的选择题都仍旧能用博弈论去分析看待。戴着耳塞感受鼓槌起落间乍起的风时,也似是摩托加速后,厚重头盔外响起的风声隆隆。
想来他其实是没有摒弃过什么的。指间的烟只燃了半截,他直接摁灭在烟灰缸里,余烟缠绕。
胡宇桐将手刹放下后黑色皮卡便贴着潮湿反光的路面直行,不甚相似的法国梧桐沿路后退,速度快起来反而像凝固不动的排浪。车辆零星。车速快、马路宽。眼前看起来便像是一条渐渐合拢的拉链,它随着引擎声交织于大地之上。
只不过副驾空了之后,胡宇桐熟悉的博弈论又被推翻成了他不擅长的哲学题。
总是这样。他把额前散落的头发拢到脑后,心说自己到底是没点儿长进。觉着这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年岁——都他妈白熬了。
三十岁时如此,二十七岁时也一样。
二十七岁的胡宇桐穿了一身红。在棚里的一众弟弟面前佯装从容地踱步、叉腰、喝可乐。
实则心里慌得一批,额角隐隐冒汗,像个随时都会被点燃的红色炮仗。
他心说不至于吧,这群小孩儿未免也太会未雨绸缪了,搭档还带提前选好的,自己怎么不知道。但目前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连续被拒了三次,金融思维都崩塌在即,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撂挑子的。
“不他妈选了,回家。”
“不行,我又不小了。”
这两句话混着可乐气泡一同在口里轻轻地来回蹦着。在踱步了不知道几个来回之后,胡宇桐终于听到有人小声叫住了他的名字。
胡宇桐刚开始的选人发言听似浪漫,但配上他强到离谱的solo和酷炫的架子鼓改装,浪漫的外壳之下便只剩过度抢眼、难以掌控、技压一头。
而胡宇桐的几次选人目标也很明确——第一选择是舞台可看性和组合可能性,其次是有过相似经历的前提下,能够更好地完成作品,最后选择了少见的乐器,虽音色霸道但易制造焦点。
显然,他并不在胡宇桐的射程范围之内。
但如此情境之下,他霎时间只觉如蒙大赦,腰带和马丁靴的鞋带似乎都随之松了几个扣。
“你有话对我说,是吗?”胡宇桐停住脚步,微微欠身,看向他。
男孩儿声量不大,刘海儿垂顺,清秀的娃娃脸,是个主唱。
“小熊是吧。”胡宇桐轻声细语,很难不反思自己前几次的态度是不是过于强势。于是他绷着一身儿紧蹲下身来,听男孩儿说话。
田鸿杰坦言自己在专业上并不能算得上优秀,但想要抱着学习的态度跟他组队。
胡宇桐用了两秒半不到的时间思考,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么个孩子自己还是能带得动的。他便伸出手说:“试试吧。”
田鸿杰还没来得及欠身借力,就被胡宇桐生拽了起来。当手腕跟他相抵时,不免衬得自己有些荏弱。他暗暗用力回握,表决心似的。
在后来的练习中,胡宇桐觉着这孩子还行,从不抱怨,还听说听道、一点就通。平时也会帮着一起组装架子鼓,也挺好,毕竟缘字当先,乐队挺讲究这个的。
并且在当下,胡宇桐很有当哥的自我修养。
比如宿舍里本没是没有厨房的,胡宇桐硬是靠着纷至沓来的快递们组成了一个类似于厨房的角落,柴米油盐一应俱全,别说锅碗瓢盆,就连连冰箱都置齐了。
就这么饿了管饭,闲了打家具的。选管也开他玩笑,怀疑他是过来跟小熊过日子的。
田鸿杰通常小脸儿一扬,跟个行走的PPT似的播报胡宇桐的动手能力有多么多么强,他们又是如何如何享清福的。得了便宜不卖乖,有一说一,得意洋洋。
胡宇桐后来再回想,选管倒也没说错,天天二十四小时在一起——不是过日子是什么呢?横不能真当养孩子。
况且在这种几乎封闭式的比赛里,似乎是把所有人往孤岛上撂了就走。
岛上的人怕船不来,更怕船靠岸。怕自己的能力不值张票钱,提前流放于海岸,自生自灭。更怕船靠岸,朝夕间陆地改朝换代,而岛上的人却散了。
所以岛上的感情时常如命悬一线——当我不够吸引你时,你是否可以立刻循往第二顺位。在这种情况之下,没想到热血与好胜之外还有一些本不太应该存在的四两拨千斤、踟蹰趑趄、恋恋依依。
也是再往后一些的日子,才有人终于觉出来了大事不好。
03
节目结束后,船也不得不靠岸。有的人远渡重洋,继续学业。有的人回到了校园,还是快乐男大学生。也有人一脚踏入了娱乐圈,半个偶像梦,半颗乐队心。还有人的生活轨道改变不大,无外乎商演邀约多了一些,出场费翻了几倍。
不管在娱乐圈或行业内,够得上红线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也有的人这才知道,原来陆上的改朝换代不是顷刻间的事,往后的日子还得慢慢磨。
胡宇桐知道,这几年田鸿杰过上了“半工半读”的日子。任谁看也是个模样讨喜的小偶像,他从屏幕上看只觉得这人更好看了,唱功也更有进步了。
直至田鸿杰在雨夜里坐上他的副驾。终于,车门开关间带来的一阵风将时光都吹得倒错——
“老胡!”
田鸿杰无时无刻都保持着元气满满的状态,胡宇桐不禁遥想自己的十九岁——好像也没这样过。
胡宇桐抱着电脑,半倚在上铺,缓缓地转头。
只见床边趴着个小脑袋,正声音响亮地报菜名:“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腊肉香肠——”
胡宇桐对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问:“您想吃哪一道?”
“您问我呀?”田鸿杰跟北方人呆久了,说话逐渐开始四不像,“牛排就行!”
“牛排在冰箱里,调料在桌上,”胡宇桐敲着键盘故意逗他,“最好悄么声地做,不然容易做成大锅饭。”
他会做饭这件事儿,无人不知。故闻饭香而来的,大有人在。这让胡宇桐时有自己在食堂做大锅饭的错觉。
田鸿杰伸手去戳胡宇桐的小臂,用广东话说了句:“不是吧阿sir!”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田鸿杰回身看了眼对面空着的两张床,“还有工作人员知,快快快,做完了拿回来吃。”
胡宇桐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翻身下床。
开火后牛排在锅上滋滋冒油,香味随之弥漫开来。
“太好了!”泰乐领着他的朋友们围在厨房外,“又到了胡总的投喂时间!”
结果还是引来了四五六号人过来,不过胡宇桐早有准备,一开始就没打算烤一块儿。日子过得久了,他逐渐接受自己司职定位是厨子的事实,鼓手才是第二职业。
随着开玩笑似的自我认知转变,一个小小的人生节点——生日也是在这儿度过的。
意料之内地被抹了一脸奶油。当胡宇桐从浴室出来后,田鸿杰坐在床边,又目光烁烁地看着他,但没言语。
胡宇桐头发吹了个半干,穿着件白色背心和运动裤,被这孩子盯了一激灵。
“陪你练会儿歌?”胡宇桐用毛巾蹭着头发,问他。
田鸿杰笑着点点头,说走着。
夏夜晚风正好,凉凉地吹过,从车窗的缝隙。
“我都快忘了现代社会什么感觉了,谢谢你小熊,”胡宇桐此时坐在出租车里,心里觉着一切都是那么的没必要,还是转头看他说,“让我打了回的。”
田鸿杰没理他,从后排扶着副驾的座椅,凑近司机说:“师傅麻烦快点,我们时间有限,十点钟宿舍就关门啦。”
司机扶着方向盘从后视镜看这俩人,笑着说:“这都八点多了,这个点儿去唱歌,你们年轻人真够折腾的。”
“哎,”司机挺健谈,“你俩哪个大学的啊?”
“我俩明日音乐学院的。”胡宇桐一本正经。
司机似懂非懂地把他俩送到KTV门口,不忘叮嘱大学生了,得有点儿时间观念,别真被锁宿舍门外了。
田鸿杰笑着说好,而后便推着胡宇桐进了KTV,开了两个小时的小包。
胡宇桐正低头搜着下次公演的曲目,一会儿没留神发现桌上竟然摆上了十瓶啤酒。
“小熊,这酒你叫的?”胡宇桐按了静音键。声音隔着段距离还是传到了话筒,而后又从音响中放大播放,有些回声。
田鸿杰点了点头。他只觉得自己是和胡宇桐搭档最久的人、是一起并肩作战的人、也是他的舍友。反正,他和别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也更依赖这个大哥哥——不管是生活中还是音乐上。
不一样的人,就该做不一样的事。
“想单独给你过生日。”田鸿杰简单直接。
KTV包间里的灯光忽明忽暗,闪烁着的射灯照在这摆放整齐的十瓶酒上,显得光怪陆离。
胡宇桐在这一端,田鸿杰和他中间隔着这十瓶啤酒,站在另一端。酒精在二十七岁的男人看来其实只是社交中的既定流程、生活中的片刻麻痹。那在十九岁的少年眼里是什么呢?胡宇桐笑了。
“喝酒毁嗓子知不知道,”胡宇桐说着开了一瓶酒,仰头几口干了半瓶,才把话筒递给他,“你唱你的。”
田鸿杰不听他的,也起了一瓶,举着跟胡宇桐说生日快乐。
“至多就半瓶,再多这歌儿咱也别唱了,听见没。”胡宇桐认真地看着他。
“没事,我就是想陪你喝。”田鸿杰紧紧地攥着酒瓶,也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决心已定。
像当时选人环节时握着胡宇桐的手一样,暗暗用力。
04
而如今,田鸿杰也是个二字打头的年岁了。
雨天适合睡觉,但当天回到酒店后,还是失眠了。他整晚地想,想得头疼。
想那日日共度的大半年光景,也想这毫无干系的三年日夜。
终于挨到清早,天蒙蒙亮,六点不到他便一个电话把小智叫醒了。
“我...”小智十分想骂人,介于来电话这人名字的份儿上,给生咽了回去。
“那什么——”田鸿杰坐在床边,借着熹微的晨光看向窗外。其实城市一直在运转,根本没有黑白之分。
“你有女朋友了吗?”田鸿杰看似单刀直入。
“弟弟,你看我像有的样子吗?”小智打了个呵欠。
没等田鸿杰再开口,他又说:“你哥也没有,挂了啊,困死。”
田鸿杰抱着电话又躺了回去,不知是喜是忧。片刻后又起身将窗帘重新拉上。屋内只剩床头的壁灯散着暖黄的光,有些昏暗,但却很有安全感。开关就在手边,他来回扣着玩,一开一关间屋内变得忽明忽暗。
怎么回事儿,越看越像KTV小包。
田鸿杰记得那天他挺不懂事的,当时刚喝了大半瓶,胡宇桐便夺了他手里的酒瓶。
他之前没喝过几次酒,更没喝过快酒——当他赌气似的喝掉大半瓶之后,耳边的音乐仿佛隔着一座山谷,悠悠然地飘来。节奏摸不清了,人也开始晃了。
胡宇桐又按了静音,无奈道:“听哥的,咱回去,再晚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哥哥,不是,”田鸿杰叫了哥又改口,“老胡,你说我实力是不是特别差。”
“差什么差,你唱得很好,”胡宇桐帮他把剩下小半瓶喝了,“再说了你才多大,什么事儿都不是一天练成的,总得慢慢来。”
田鸿杰点点头,挺听得进去话。只是这时候还想着点歌,于是把这两步路走得跌跌撞撞,一个没扶稳直接摔在了胡宇桐身上。胡宇桐在沙发上坐得好好的,也被吓了一跳。
勉强在一旁坐稳后,他顺势将下巴颏放在人家的肩膀上,双手环上了胡宇桐的脖颈。
“小熊?”胡宇桐一僵,动了动肩膀,叫他。
“抱一会。”田鸿杰轻声说着,头顶的发丝蹭着胡宇桐的颈侧和下颌,来回轻轻地扫,混着温热的鼻息。
胡宇桐伸手从背后拍了拍他,又叹了口气,才说:“到时间了,再不走真回不去了。”
田鸿杰还是环着他的脖颈,稍微拉开了些距离,突然就笑了。
“是不是傻。”胡宇桐让这个生日练得精疲力尽,比打鼓累多了。
田鸿杰终于松手了,有些疑惑地抓起胡宇桐手腕上的iWatch端详了一会儿,猛地抬头问:“你心脏不好吗?”
“瞎说什么,”胡宇桐不着痕迹地和他拉开距离,“回去吧,我叫个车。”
刚要起身,却被田鸿杰一把扥住了,手劲儿不小。
“等下。”
田鸿杰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直视他。灯光流转,声音乘着一片云从远山而来,酒精发散,血流隆隆。对面屏幕的放着MV,里面的人只张嘴,不出声,像默片。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田鸿杰问出口了。
声音飘到山谷间便轻缓地下坠,落进湖里后漾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问的人、听的人,都心头动荡。
“嗯,是挺喜欢你的。”胡宇桐用几秒钟的时间完成了内心博弈,还不忘笑了笑。
“不是,”田鸿杰有些着急,将手掌覆在他的心口,“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怎么可以这样”这句话好难好回答,简直是道哲学题。
此刻胡宇桐过往的社会经验都成了一堆放凉了灰烬,点也点不着,他无话可说了。
十九岁是个半大孩子,二十七岁也没什么了不起。人来世上一趟短短数十载,难能事事都得以参透。今晚即便隔着八岁和十瓶酒的距离,但对于当下发生的事,任谁都是心绪如海浪翻腾。
风起时行舟难,谁又能安安稳稳地瞒天过海。
沉默间,胡宇桐又喝了两瓶啤酒。
田鸿杰轻轻地把手搭在胡宇桐的小臂上,专心地数着他蜿蜒的青筋。
良久,胡宇桐把酒瓶重重地搁在茶几上,瓶底和玻璃桌面之间的摩擦发出了急促而清脆的一声。乍破长夜一般。
“你怕不怕我的回答。”胡宇桐扣着田鸿杰的后颈往自己面前带,拇指摩挲着那一小块皮肉。
田鸿杰看着他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太清醒了,五迷三道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这句话一直反复叩问着胡宇桐,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架子鼓的镲片、白板上罗列的节拍类型、教室门口等他下课的片刻时光。
是被轻轻擦掉的眼泪、舞台上望过去的目光、搭在肩上的手掌。
还是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心头动荡、踟蹰趑趄、恋恋依依。
胡宇桐想着想着,两人已经额头相抵了。心如擂鼓,血流倒灌,没有出口了。他只得微微侧头,能感觉到田鸿杰有些急促的呼吸,莽撞又炙热。能看到他被啤酒湿润过的嘴唇,饱满红润,正在轻轻地翕合。
心一横,便凑了上去。
而田鸿杰却垂下了头,手掌抵在胡宇桐的肩上。
05
其实田鸿杰一直没想明白,那天他问出口的傻话和临阵的退缩,到底哪个更不懂事。只知道那晚是回忆中有着凸起的时间节点,一切都随着KTV的音乐被按下了暂停键。
胡宇桐也一直试图说服自己,他只是小孩子心性。心不定,闹着玩都还欠点儿火候,自己不必拉人家走这条路。
所以,比赛结束后两人便很默契地断了联系。
田鸿杰以前总听人说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但自己这三年来却好像随身携带了部分太平洋——甚至躲着躲着,连到底为什么而躲都快忘了。
有时缘分就是这样,太多时候都不必跋涉千山万水,只要三五站地铁的车程就能和他遇见。但躲久了,就好像成为了某种永恒不变的铁的定律,怎么着都碰不上——在昨晚之前。
酒店楼下有橡胶跑道,绿柳如茵。前一天下过雨,空气也还算不错。
田鸿杰刚刚结束一波密集的工作,最近几天都没通告,洗刷完便打算下楼跑步。路过停车场的时候,他脚步有些迟疑——看见了和昨晚一模一样的黑色皮卡,后斗还搭了个棚。
车门开了。不出所料,从驾驶座上下来的也还是那个人。
时针转过一圈又一圈,单向历撕掉一页又一页,四季轮转,万物往复。到底,谁也没能瞒天过海,谁的话也没能沉入湖底。
涟漪什么时候停下,缘分什么时候拐弯,心绪什么时候解开——好像是人说了算,又好像只单凭天意。
“早饭吃了吗?”胡宇桐扶着车门,问他。
这人的眼眶有点红。田鸿杰不知怎么,只觉得心里一动。
“跑完步回酒店吃,”田鸿杰又打量了下他停的车位,“你刷脸进来的啊?”
胡宇桐倒是实在:“开了间房,没睡。”
“人家前台不透露信息,我总不能挨个去敲门。第二天再给我登了社会新闻,这鼓还打不打了。”胡宇桐看着他笑,还跟以前一样。说完踱步上前,轻轻拂了下他被风吹乱的刘海儿。
“别这样了,以后。”田鸿杰小声说着,然后又把下巴颏搁在了胡宇桐的肩膀上。
胡宇桐伸手拍着他的后背,仿若昨日。
昨天晚上胡宇桐都走了一半车程,硬是又掉头折了回来。不住酒店不能停车,他便去前台开了个房间,洗完澡后又下楼回了车里。
他打开天窗,看薄纱般的云絮一点点被风吹散,看月色清白如银。看月落日升,晨光熹微。也看绿柳如丝,无风时就这样垂坠着,像昨晚的雨滴。只有意象,没有博弈。
此刻终于有微风拂过,他什么都不愿想了,不如一切都交给风。
“我心跳得好快啊,小熊。”胡宇桐说。
田鸿杰攥着胡宇桐手腕上的iWatch,还是那块,便抬头笑着问他:“为什么啊?”
“我觉得吧,”胡宇桐又把他揽进怀里,“应该是喜欢你。”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4〕(双绿人设bushi)
其实一场性事过后,两个人的简隋英的心敞开了好多,但他觉得就这么原谅李玉实在抹不开面子,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贱了。于是,他第二天故意9:30不回家在酒吧买醉。
周忱宇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他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拥有心心念念的人了。其实周忱宇十五岁就见过简隋英,在一次酒会上身材颀长,面容倨傲的男人,捏着高脚杯喉结上下游动轻呷一口红酒,所谓一见钟情,一眼万年也不过如此。可无奈后来他出国了回来后简隋英已经和李家二少结婚,他伤心颓废了好一阵子,可他从来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何况面对这么诱人的简隋英,于是他开始了他的计划。
周忱宇,走过去,手放在简隋英腰上扶住摇摇晃晃的简隋英。简隋英以为又是小鸭子来骚扰不耐地推开“...
其实一场性事过后,两个人的简隋英的心敞开了好多,但他觉得就这么原谅李玉实在抹不开面子,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贱了。于是,他第二天故意9:30不回家在酒吧买醉。
周忱宇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他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拥有心心念念的人了。其实周忱宇十五岁就见过简隋英,在一次酒会上身材颀长,面容倨傲的男人,捏着高脚杯喉结上下游动轻呷一口红酒,所谓一见钟情,一眼万年也不过如此。可无奈后来他出国了回来后简隋英已经和李家二少结婚,他伤心颓废了好一阵子,可他从来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何况面对这么诱人的简隋英,于是他开始了他的计划。
周忱宇,走过去,手放在简隋英腰上扶住摇摇晃晃的简隋英。简隋英以为又是小鸭子来骚扰不耐地推开“滚开,老子家里有人”
“简哥”周忱宇的语调有些悲伤
简隋英定睛一看,才看到是周忱宇顿时有些尴尬“嗯,咳,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这里玩”他眼中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放屁,这是gay吧”
“嗯,没错,我是”周忱宇深情的望着简隋英
简隋英要是现在再看不出来就白瞎了他京城浪1的名号了,他脑子里顿时像过电影一样。每次他感到疲累时周忱宇就会给他准备咖啡,会议资料总是先他一步做了标注,甚至当他打盹时椅子总是会被放平,有时偶尔一抬眼会对上周忱宇的眼睛。要不是他最近实在心烦,肯定不会现在才看出来。但他没有心情去管这些有的没的。
“天太晚了,我回家了,你也别让你哥担心”简隋英打掉周忱宇的手向门外走去。
“他背叛了你”周忱宇有些激动声音自觉提高了八度。他只知道他决不能让简隋英离开。
简隋英果然停下了。“我有一天看到一个身材纤细,五官俊俏的男孩儿和李玉一起从酒店出来。”周忱宇还想说什么简隋英打断了他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那种关系?”
“我看见李玉轻吻那个男孩儿的额头,眼神中还带着宠溺……”周忱宇说得跟真的一样且越说越详细。
“吆,你这是跟踪了他多久啊?你对他的私生活这么关心,还有你怎么可以看出宠溺的?”
“不,不是的简哥”周忱宇这才明白他的确低估了简隋英对李玉的爱也低估了简隋英,简隋英怎么会是他三两句挑拨就脸红脖子粗的人呢?这可是他爱了这么久的简隋英啊!这让他觉得简隋英更有魅力,他更想据为己有。
“以后不要随便置喙你李玉哥的事情,他跟我好着呢”简隋英警告完就片刻不留恋地离开了,剩下周忱宇在原地兀自伤心。
简隋英心中顿时有一些明了,他觉得有没有可能他误会了李玉什么?可究竟是什么呢?毕竟他看了那个视频的全过程。他眉头紧蹙。
十点都过去了,简隋英还没回家。电话也不接。他外边真的有人啦?李玉心中万分焦急。
“喂,洛羿帮我黑进简哥的手机,西郊那块地就是你的啦”
半小时后。
“唉,卧槽!李玉你可以啊”
李玉眉头一皱,他鲜少看见洛羿这样,大多数情况下洛羿都冷静的吓人,除了在温小辉面前基本没个笑脸。
“你激动什么,怎么啦”
“你和小鸭子开房被人拍了视频发给简总了”
“什么?”李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他就收到了洛羿加密的视频。
李玉瞪大了眼睛,床上正是自己和一个自己根本没见过的小男孩儿,自己亲吻着那个男孩儿那个男孩儿也热情的回应……场面越来越激烈,李玉不忍再看下去。
“可不可能是合成的”李玉心存一丝侥幸
“别说,我一开始还真做了技术分析,很遗憾的告诉你不是”
李玉觉得自己脑中的弦儿卡巴一下断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简隋英这些天对他这么冷淡的原因了。他扇了自己一巴掌,他昨晚还对简隋英做了这么混账的事,简隋英会不会不要他了,不对简隋英可能早就不想要他了!他万分痛苦,脑中嗡嗡作响。
“李玉,李玉,你他妈不会被下药了吧”
“对,”李玉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可他随即就浇灭了希望。他压根不记得这么一场,什么药是做后就失忆而且即使做后失忆起码做的时候是清醒的“不,我压根就不记得有这么回事,怎么会有这种春药呢”
“有,非洛西丁,准确的说他不是春药是迷药,他可以让人产生幻像,就是你不论和谁做爱在你脑中出现的都是你爱的人的模样。”(没有这种药哈,我杜撰的)
“所以,那天我认为我在和简哥做爱”
“嗯”
“谢谢你,洛羿,谢谢你”洛羿挂断了电话
李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视频的日期是他去天津那天晚上,那天他只去过一趟厕所,和他合作的河北客商没有给自己下药的立场,那么就只可能是“周忱宇!”他其实早就看出了周忱宇对简隋英图谋不轨,可是这段时间简隋英正和他冷战,他的话简隋英一句不听,周忱宇确实也没有什么把柄。李玉瞳孔紧缩,心中的怒气难以平复。
“咔哒”李玉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简隋英从门外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简哥……”李玉把简隋英扶到沙发上坐好他扑腾跪在了简隋英脚下“简哥,我求你,我求你了,别不要我,你不能不要我,我不能没有你……”他语无伦次的说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的下落。
“我原谅你了,以后咱俩好好过日子吧”说出口简隋英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那个……昨……”
李玉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打断了他的话“视频的事儿,你为什么不问我”
简隋英心下一惊“你说什么?”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找洛羿黑进了你的手机,在垃圾箱里看到了,看到了,我自己的性爱视频”
“你都知道啦”
“简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在视频里看见你对那个男孩儿说,你爱他,我怕……”简隋英顿住了神情哀伤。
李玉跪着又往简隋英身上贴了贴“我只爱过你,从始至终只爱过你”
“我知道了”
“不,简哥,你听过非洛西丁吗?”
总裁系列——总裁的亿万娇妻
1.
他,许魏洲,为了还下恶毒继父欠下的亿万债款,舍身去酒吧打工陪酒。
他,黄景瑜,景隆集团的创始人,长相英俊帅气,却洁身自好,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是什么!使黄景瑜非要得到许魏洲?是什么!使许魏洲疯狂逃离黄景瑜!
2.
夜色将至,灯红酒绿的城市角落,总有一些情色交易在暗中进行。
许魏洲端着酒,无奈的坐在面前这位大腹便便的李总身边。
“喂我喝。”
李总撅起了自己的嘴,许魏洲看着他光洁的额头中间粘着几根毛,差点吐了,但是想起妈妈和妹妹,强忍着恶心把酒杯举到李总嘴边。
谁知李总根本不喝,生气的拍了下桌子:“你有没有诚意!用嘴喂!”
许魏洲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想只能找借口走...
1.
他,许魏洲,为了还下恶毒继父欠下的亿万债款,舍身去酒吧打工陪酒。
他,黄景瑜,景隆集团的创始人,长相英俊帅气,却洁身自好,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是什么!使黄景瑜非要得到许魏洲?是什么!使许魏洲疯狂逃离黄景瑜!
2.
夜色将至,灯红酒绿的城市角落,总有一些情色交易在暗中进行。
许魏洲端着酒,无奈的坐在面前这位大腹便便的李总身边。
“喂我喝。”
李总撅起了自己的嘴,许魏洲看着他光洁的额头中间粘着几根毛,差点吐了,但是想起妈妈和妹妹,强忍着恶心把酒杯举到李总嘴边。
谁知李总根本不喝,生气的拍了下桌子:“你有没有诚意!用嘴喂!”
许魏洲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想只能找借口走了。
“李总,我,我去上个厕所…”
李总怒了,拍下桌子:“你什么意思!不就是出来卖的吗!要多少钱!”
“我,我不是!”
“装什么装啊!老子今天就是要把你上了!你能怎么办!”
许魏洲看李总的手伸向了自己,本能的把酒泼到了李总的脸上,李总这下彻底被惹怒了,许魏洲见情况不对立刻跑走了。
他跑到楼上,不停的向前跑,没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酒吧楼上隐藏的宾馆,听到李总的脚步声,许魏洲随便推开了一扇门立刻钻了进去。
他气还没顺直,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
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满脸通红,一个瘦小的男生一直往他身上贴,而那个男人嘴里一直叫着滚。
许魏洲的闯入让他们都注意到他,那个高大的男人立刻推到了那个瘦小的男生。
“你给我下药,我也不睡你!滚!”
他一把搂住许魏洲,把那个男生推出门外,还把房间的门反锁了。
“黄总!我错了!开门吧!我错了!”
许魏洲发现男人浑身烫的离奇,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按到床上,撕扯着衣服。
“你是谁啊!走开!走开!”
那个男人没有反应,拼命的亲着他的脖颈,任许魏洲万般挣扎,男人都没有反应,反而更加猛烈,许魏洲痛的眼泪直流,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终于满足,沉沉的睡去,许魏洲脸上挂着泪,想穿好衣服立刻走,可是衣服已经被男人扯烂,他只好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一步一步的向门外走去。
每走一步都很是痛苦,许魏洲没想到自己就这样失贞了,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裹着男人的外套,似乎男人低沉的闷哼还在自己的耳边回荡,许魏洲只想立刻逃离这一切。
3.
黄景瑜一觉醒来,感觉神清气爽,几秒后思绪回归,想起了昨晚发生了什么,再看着一片狼藉的床单,黄景瑜顿时怒不可竭,昨晚和林同谈合作,林同非要去酒吧谈,有一个小男生把红酒打翻到黄景瑜身上,带他去楼上换一下,谁知道林同给黄景瑜喝的酒下了药,没过一会黄景瑜就感觉不对劲,这时那个男生又贴了上来,看样子是想用这种方法去逼他签合同。
还好,那个男生的出现……
想起昨晚自己的失控,黄景瑜脑海里全是他,他求饶的模样,他流泪的模样,体内有种莫名的燥热。
“真是个小妖精……”
他看着地上被撕烂的白衬衫,拿起电话,冷笑了一声:“左修,我要找一个人。”
4.
许魏洲在浴缸里泡了很久都不愿意出来,眼睛红红的,妈妈和妹妹都很担心他,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肯说,过了一会许魏洲从浴室出来,没说一句话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妈妈,哥到底怎么啦?”
“不知道啊……”
“妈妈我好饿啊,我好想吃肉啊,咱们都好久好久没吃过肉了……”
妈妈愣住了,说不出话,许魏洲在屋内听到这些话,默默握紧了拳头。
5.
“许魏洲,本地人,有一个妹妹,妈妈在他四岁的时候改嫁,继父喜欢赌博,签下了一亿多的债款,因为还不上债就跑了,这巨额的债就留给了他们三个人,目前许魏洲在酒吧陪酒赚钱,目前还在上大四。”
黄景瑜听着这些话,手指不停的敲着桌子。
“他住在哪里?”
6.
“开门!开门!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开门!”
家里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很是无奈,每天都要这样来三次,妈妈把妹妹关到屋子里,许魏洲这时候打开门,要冲出去,突然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黄黄黄黄总!您大驾光临有何事啊?”
许魏洲听到黄总这两个字,猛然停住脚步,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整个人克制不住的发抖。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这家人欠了我们龙总一个多亿…我们来替龙总讨债的…”
只听外面的男人冷哼一声:“谁欠的钱找谁去,现在给我滚!”
过了一会门被敲响,妈妈知道是外面的人帮了他们,立刻打开了门,许魏洲都没来得及制止。
他的视线和他的对上。
许魏洲二话不说立刻跑回卧室反锁上。
“谢谢你!谢谢你!”
妈妈不停的和他道谢,黄景瑜微笑着说:“没关系,麻烦您帮我把他叫出来吧,我有事要和他谈。”
7.
在妈妈不停的催促下许魏洲还是开了门,那个男人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显得格格不入,一身量身定制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好看极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到他出来一直盯着他。
“我可以帮你还清所有的债务。”
许魏洲和妈妈听到这句话都震惊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只要你,做我的人。”
说完这句话,全家的寂静了,许魏洲低着头不出声,妈妈也是左右为难,许魏洲思考了半天,说:“行。”
妈妈立刻拉住他:“儿子!你要想清楚啊!”
“妈,我是想清楚了,在这世界上只有你和妹妹最重要,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8.
在回去的车上,许魏洲和黄景瑜一起坐在后座,黄景瑜先开口:“昨天晚上,很抱歉,我被人下了药。”
许魏洲没有说话,黄景瑜又说:“但我不后悔,因为,我是我的第一个人。”
他伸出手握住许魏洲的手,许魏洲整个人一僵,黄景瑜感受到了他的害怕,送来了手。
“没关系,我会给你时间,爱上我的。”
9.
“你要我在你身边多久?”
许魏洲不想一辈子都搭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问他。
“呵,敢和我提条件?“
黄景瑜吸了一口烟,勾过他的下巴,把烟渡到他嘴里,许魏洲被呛的不停咳嗽。
许魏洲噙着泪,看着这个恶魔脸上带着笑,愤恨自己的无能。
我一定要逃离你!
“等我腻了你,自然会让你走。”
黄景瑜把烟熄灭,又拉过他的下巴,吻了上去,不停摩挲着他的下唇,许魏洲想反抗,可是想到他帮自己还清了所有债务,只能咽下这口气。
10.
黄景瑜在许魏洲眼里就像个恶魔,每天晚上都要逼迫他做那事,在他快释放的时候按住那边,逼他说他爱他。
许魏洲简直恨透了黄景瑜。
母亲和妹妹告诉他现在再也没人来催债,黄总还给了她一大笔钱,她们现在过得很好。
许魏洲却觉得,这是黄景瑜觉得愧对于他补偿他的。
他很想逃离他,可是黄景瑜帮了他们家这么多,万一自己走了他变本加厉怎么办。
许魏洲想到一个计策。
他找了一个漂亮的男孩,十八出头,让他在黄景瑜回家的路上被黄景瑜救回来,然后以身相许,只要他有了新欢,肯定就腻了自己,自己也就自由了。
那男孩长得真漂亮极了,他让男孩假装晕倒在路边,黄景瑜果然把他捡回来了。
“他晕在路上,我的车差点撞到他,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黄景瑜还和许魏洲解释,许魏洲还故作关心的查看男孩的情况。
可是许魏洲看到男孩被黄景瑜抱在怀里的时候,心里莫名的难受。
许魏洲原本以为晚上黄景瑜会和男孩春宵一夜,一个人早早的上了床,关了灯要睡觉。
可是脑子就莫名其妙的开始播放黄景瑜和男孩那啥的画面,心里又莫名刺刺的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
直到房间的门被人打开,黄景瑜躺到他边上抱住了他。
“你……怎么来了?”许魏洲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开心,但他应该是失望的。
“他发烧了,没什么大事。”
许魏洲又难受了,男孩病好了,黄景瑜就会和他那啥了吧。
“吃醋了?”
黄景瑜凑到他耳边问,许魏洲内心咆哮:尼玛人是我送到你床上的!我吃个屁的醋!
但有点被说中的怪异感。
“哈哈,睡吧。”许魏洲打马虎眼的说。
许魏洲被黄景瑜抱着,很快就睡着了。
11.
男孩在黄景瑜家里待了三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许魏洲着急,拉住他让他快点行动。
许魏洲晚上亲眼见男孩披了一件外套进了黄景瑜的房门。
目的快达成了吧。
自己可以自由了吧。
怎么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呢……
黄景瑜对自己其实还挺好的…他总自己夹喜欢吃的菜给自己吃,他会给自己吹头发,他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喜好……
这都要属于别人了。
许魏洲拍了拍自己的脸,有什么好的,自由最好。
黄景瑜“砰”的一声踢开门,眼睛红红的看着许魏洲。
12.
“你干嘛?”许魏洲吓了一跳。
“他是你送来的?”
黄景瑜的声音充满了悲切,死死的盯着许魏洲看。
许魏洲估计是男孩说了,自己再否认也没意思了,直接承认了:“是。”
“你这么做,就是为了离开我?”
“是。”
黄景瑜笑了:“你走吧……你走!”
他说完话就把门甩上走了。
许魏洲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松就自由了。
可是心里,一点都不轻松。
13.
回到家一个星期了,本以为会很开心,结果一点都没有。
竟然每天都在想他。
他应该有了别人吧。
应该把自己忘了吧。
这样…最好不过了。
他继续去上学,却在某一天被一群人堵住。
竟然是油腻的李总。
“小东西,被黄总抛弃了吧,要不要跟着我啊。”
许魏洲冷冷的看着他:“滚。”
“给我打到他同意为止。”
李总到一旁看着这群人围殴他,突然想解手,去了厕所。
黄景瑜突然冒出来,不停的打着那些人,那些人不知道黄景瑜是谁,连着他一起打,黄景瑜身手再好也打不过七八个人,他见打不过就护住了怀里的许魏洲。
“你……你走开啊……”
许魏洲突然特别想哭。
他闻着黄景瑜身上熟悉的烟草味,鼻子一酸。
这辈子,能有多少人这么对自己。
“我不……”
黄景瑜紧紧的抱着他,李总回来看见了黄景瑜吓了一跳,让那些人赶紧收手。
“黄黄黄总……对不起啊!小弟不长眼!误伤了你!”
“滚!”
那群人立刻散了。
黄景瑜看许魏洲没受什么伤,起身要走。
黄景瑜太想他,一个人开车跟着他。
看到他被一群人围着,立刻就跑了下去。
现在没事了,他就该走了。
许魏洲拉住了他的手。
“带着我走呀。”
黄景瑜看着他:“走哪去?”
“走到你心里去。”
-END-
最美的时光遇到你(序 · 何开心篇)
校园风
文笔不好
ooc
———————————————————————
0.
我有先天性心脏病 ,不能做激烈的运动
我很羡慕那些可以在操场来回跑的人,他们是那么开心那么有活力,真好
1.
那个午后,炽烈的阳光,人群围绕的球场上,他像只黑色的豹子,冲破层层重围,轻轻一跳完成一个完美的灌篮
身边都是同学的欢呼声
“那个黑衣服的好厉害啊”
“那是谁啊,好帅好帅”
“十三班的韩沉你都不知道?这身材,这比例,这颜值,我去,校草啊”
“还好吧,哪有那么帅,哥哥我也可以”
“切~”
我站在人群外远远的望着,看不清眼前的光景,看不...
校园风
文笔不好
ooc
———————————————————————
0.
我有先天性心脏病 ,不能做激烈的运动
我很羡慕那些可以在操场来回跑的人,他们是那么开心那么有活力,真好
1.
那个午后,炽烈的阳光,人群围绕的球场上,他像只黑色的豹子,冲破层层重围,轻轻一跳完成一个完美的灌篮
身边都是同学的欢呼声
“那个黑衣服的好厉害啊”
“那是谁啊,好帅好帅”
“十三班的韩沉你都不知道?这身材,这比例,这颜值,我去,校草啊”
“还好吧,哪有那么帅,哥哥我也可以”
“切~”
我站在人群外远远的望着,看不清眼前的光景,看不清那人,或许是太阳太刺眼,又或许是那人过于闪耀
回到教室翻开书,不由得向操场望去,我也想啊,我也好想打篮球,毫无顾忌的奔跑
,然而,我不能…
“同学,语文练习册写完了吗?”
“……”
“能接我一下吗”
“哦,好的”
就这样我看清了眼前的那个人,黑色的头发,浓浓的眉毛,黑色的瞳孔,干净历练不失英气,有点严肃但又盖不住帅气,由于刚做过剧烈运动,汗水顺着脸颊沿着鬓角流下,淌过小麦色的肌肤
我把练习册递给他,见他拿到他的位置便疯狂的抄了起来,心里荡起了一片涟漪
只是那是我并没有意识到,那种心动,叫爱情
2.
从那以后,我总会不经意的望向他,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不爱笑,严肃认真,感觉在他身边就会很安心,很有安全感,突然很羡慕他身边的朋友,我也好想和他做朋友啊
3.
他每天都向我借语文作业,他怎么就不自己写呢,不过无所谓啦,我很开心,因为这样我就可以近距离看到他了,还可以和他说说话“给你”“不用谢”
怎么再和他多说说话呢?
4.
很快就到文理分班了,我会和他分到一个班吗
5.
唉……
即使不在一个班,我也不想和他断了联系,怎么办,诶,我可以和他打招呼啊,就像别的同学和我打招呼一样,嗯,就这么办
6.
我今天看到他了,他有对我笑 他真好看
7.
“艾,你们看 ! ! !”
“怎么了,怎么了”
“看呐,韩沉和苏眠”
“天啊,什么情况”
“他们不会在一起了吧”
……
真的吗,或许吧,也没见过他和哪个女生走很近,这个时候谈恋爱也是正常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 胸口有点难受
8.
学校大扫除,我擦着走廊的窗户,一低头,看见他和他们班的同学在楼下走过,他低着头,走在后面,他怎么了,不开心吗,他看样子很不舒服……
他看到我了……
他,应该没发现吧,应该没有,应该没有
9.
韩沉…
沉沉…
他开心就好了,我这是怎么了,在难受什么,是羡慕吗,看来,我也该找个女朋友了
10.
艾米尔今天和我表白了 我该开心的啊,终于可以脱单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韩沉,我在想要是他就好了,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看到他就会心跳的很快,看到他和苏眠一起走就会很难受,我这是怎么了,病了?也许吧 头疼,难受
11.
他是在看我吗
错觉,一定是错觉
或许,我该配副眼镜了…
12.
我拒绝了艾米尔 ,我得学习,没时间想那些七七八八,还是学习好,学习使我快乐 学习能治病
13.
今天翻方格的那本恋爱心里,书里说,遇见喜欢的人,心跳会不由自主的加速
我 是 喜 欢 上 他 了 ?
反正我不信,那种书都是骗人的
14.
今天去书店翻了正规的心理学书,额。。。好像是真的,但怎么可能呢,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我崇拜他,佩服他,羡慕他,怎么可能会是…
老师说,书上也不一定是完全准确的,每个人都不一样,我得再好好研究研究
15.
今天在操场上看到她给他递水,他们或许真的在一起了吧,大家都这么说
是挺配的,他很帅,她很漂亮,他又高又严肃,她小巧又可爱
嗯,挺好的…
16.
考前冲刺一百天,加油啊,龙城大学心理学系,我来了! ! !
17.
今天照毕业照,真的毕业了啊,以前看着学长学姐照毕业照,只觉得,真好,三天假期马上来了
现在终于轮到我了,终于可以远离那些讨厌的课了,尤其是数学。只是,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18.
明天,我叫不紧张,加油~
19.
明天考完就结束了,我想去找他
20.
大家考完试都向大门走,而我往后楼走,沿路碰到很多同学,见到了都要问问考的怎么样,等我到后楼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我以为见不到了,听到走廊的那头有声音
“韩沉,我喜欢你,三年了”那是苏眠的声音,原来他们并没有在一起,真好,原来,真的是爱情啊,那我要…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也喜欢他三年了”
“那她…”
“他还不知道,我会告诉他的,亲口对他说,我喜欢他,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他”
“怎么会,你那么好”
“好了,走吧,请你吃饭”
“那我要吃贵的”
“好”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还是能从言语间听出他说喜欢她是那温柔的神情,一定很好看,只是,不属于我
会是谁呢,真羡慕她,她好幸福
他们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却只能在心里说“韩沉,我也喜欢你,三年了,好喜欢好喜欢,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只要你回头…
21.
我淋过最大的雨 ,是你在落日下的不回头
……
———————————————————————
【狐狸澜×兔子巍】念梧
【狐狸澜×兔子巍】念梧
吾念汝,如风念云,细叶生梧,凤凰栖桐。
【壹】
茂密的森林,云雾如烟般萦绕在高大的树木枝上,草木肆意生长,偶尔有在此休息的野鹤被风惊动,飞起时摇起洁白双翼,只要有一惊鹭之声都显得十分突兀,像极了人间仙境。
赵云澜用毛爪子揉了揉饿瘪了的腹部,看着自己手中的浆果,咬牙切齿地咬下一口,酸酸甜甜的汁液流进嘴里,酸得它眯起了一双眼睛,捂住了被酸到的牙齿,呲了呲牙。
小狐狸今年已经九百六十二岁了,再过三十八年就可以用幻术幻化成真正的人形,下山修行了。
“云澜——”
有人的声音响起,遥远的一声呼唤,令狐狸立刻竖起了一双尖耳朵,已经...
【狐狸澜×兔子巍】念梧
吾念汝,如风念云,细叶生梧,凤凰栖桐。
【壹】
茂密的森林,云雾如烟般萦绕在高大的树木枝上,草木肆意生长,偶尔有在此休息的野鹤被风惊动,飞起时摇起洁白双翼,只要有一惊鹭之声都显得十分突兀,像极了人间仙境。
赵云澜用毛爪子揉了揉饿瘪了的腹部,看着自己手中的浆果,咬牙切齿地咬下一口,酸酸甜甜的汁液流进嘴里,酸得它眯起了一双眼睛,捂住了被酸到的牙齿,呲了呲牙。
小狐狸今年已经九百六十二岁了,再过三十八年就可以用幻术幻化成真正的人形,下山修行了。
“云澜——”
有人的声音响起,遥远的一声呼唤,令狐狸立刻竖起了一双尖耳朵,已经在那盯着来人。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撑起上半身趴在那人蹲下的膝盖上,鼻尖耸动:“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给你带了……欸别急,全是你的。”叶馥从储物囊里拿出肉,递给狐狸。
"欸……别光顾着吃啊,和我说说看嘛,我不在的这两个月里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来人也没有在意地上的枯叶仍是被露珠沾湿,一抖衣襟便盘腿坐了下来,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山谷太过于安静,以至于只听得见男人的声音了。
"你想听什么?不都是那些小事,听来也没什么意思。"狐狸用爪子抓了一块生肉在手中,两只爪子捧着肉,犬齿撕咬得极快,含糊不清地开口,"倒不如给我讲讲你下山之后碰到的那些事,我以后要渡劫成功了,变成人形我就下山去玩了。"
来人似是叹息般轻笑一声,抬起手胡噜了一把狐狸毛,"下山可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好玩……"
"那你也下山了啊,"狐狸一爪子挥开了男人放在它头顶上捣乱的手,"如果下面不好玩,你怎么两个月也不回来?"
"有些俗事缠身了。"他淡声回答,把狐狸抱起来放到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地顺着毛,棕褐色的眸子望着自己来时的路,不知在想什么。
"你又要走了?"狐狸被他摸得挺舒服,也随他去了,"可你才刚回来。"
"俗事缠身嘛,办完这些事情就回来陪你,"他说着,取下自己腰间的储物囊挂在狐狸的颈上,拍了拍看起来瘪瘪的锦囊,把狐狸放到了草地上,"里面装了两个月的肉食…如果我两个月之后还回不来,你就自己去找吃的了啊,我可不想回来之后只有一张狐狸皮迎接我。"
赵云澜气得差点把脖子上的锦囊拆下来扔过去:"你就这么咒我?"
来人一改之前的嬉笑神色,再次摸了摸狐狸的手,开口道:"那我走啦,你自己在山里小心。我走啦。"
"知道了,你也小心,一路平安。"狐狸沉默了一下,抬起爪子拍了拍他的手,立起上半身看着他飘飘的衣袂远处视线,直到再也看不到了。
爪子扯开锦囊,伸进去掏了掏,拿出一块鱼肉,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一脸嫌弃的把鱼扔了回去,叹了口气。
身为一只狐狸,赵云澜最讨厌的就是吃鱼——好腥。可是偏偏他隔三差五回来,就只给它带鱼肉加猪肉,本来两个月的食物硬生生地变成一个月不到,剩下的一个月它只能自己去找食物,运气好就有兔子一类的小动物的肉吃,再遇不到的话就只能吃浆果过日子了。
想到刚刚吃的酸到令人牙疼的浆果,它又打了个寒颤。
忽然,它的耳朵一动,支棱向左前方,本来散漫的目光也变得认真起来,也看向了耳朵听向的地方,立起的上半身落在草地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取下系在脖子上的锦囊,爪子上的倒钩收了起来,只用爪子上的软垫行走。
那个位置的草刚刚动了一下,但没有风吹过。
它慢慢地靠近,在距离那处还有五米左右压低了身,爪子弹出了倒钩,后腿发力扑向了那里——
没有东西。
狐狸舔了舔后槽牙,在原地转了一圈,悠悠地趴了下去,梳理自己刚刚沾到泥土的毛毛。
小样,当我没看见是吧。赵云澜眼尖,眼神若无其事的瞟向不远处。
那边草丛的间隙里露出一个隐隐约约的白色毛球尾巴,可能是被吓坏了,那上面的茸毛微微抖着。
兔子!
赵云澜顺完了最后一点混乱的毛发,站起身,走向兔子藏身的地方。
那边的毛球可能是嗅到了危险的食肉动物的气息,抖得更厉害了。
它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抖成一团的毛球,用爪子尖拨弄了一下兔子的尾巴尖。
兔子吓得整只兔一抖,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转过身一口咬上了狐狸刚刚拨弄它尾巴的爪子,假装凶狠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fu"的恐吓音。
咬完就跑,才撒开四条胖乎乎的腿就被狐狸龇牙咧嘴地摁了回来,白色的毛沾了土,本来挺白的一只兔子变得灰扑扑的,好不狼狈,见被摁住了又想一口再咬狐狸爪子,被狐狸揪了一旁的一丛草塞到嘴巴里,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嘶——"赵云澜舔了一把爪子上的伤口,歪着头看着兔子,"你牙还挺利的……"
话音戛然而止,那张三瓣嘴嚼碎了刚刚赵云澜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塞到它嘴里的草药,颤颤巍巍地用爪子高举着,糊在狐狸被咬伤的地方,糊上去还不算,还用爪子揉了揉,一双黑豆一样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它。
赵云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松开了爪子:"你走吧。"
抓了六十二年的兔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想下决心吃了它都难。
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了,兔子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好像突然明白了对方在说什么,撒开四条小短腿一路狂奔跑向了草丛深处。
很快就不见了。
狐狸的心里莫名涌起了一种失落感,抬起爪子刚想顺顺毛,瞅见了上面敷着的止疼止血的草药。
突然咧开嘴,笑了。
【贰】
兔子似乎念念不忘狐狸手上的的口,每天上午清露刚刚褪去时,就会准时出现在狐理面前,更换前一天放在伤口上的草药。
赵云澜要做就是窝在草窝里舒舒服服地等着。
兔子几乎不说话,通常都是赵云澜一只狐狸在那里唠嗑,它就一办自己手上的事情一边安静的听着,只有赵云澜彻底无话可说时,才回答零星一句半句之前的问题。
赵云澜问到兔子叫什么名。
“沈巍。”
它是这样回答的,刚刚包扎好伤口,在地上随意拿起一根小木棍,胖胖的兔脸看起来严肃极了。白色毛毛的爪子握着木根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三瓣嘴开开合合。
出乎狐狸的意料,兔子的声音与它原来的形容这般清列,像是吹箫时最后一声悠扬尾声,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扣击在前一个字上,再一块儿去撞在听者的心里,荡出一片涟漪。
再看回模样……
赵云澜默默收回目光,瞟向远处。
看起来,实在太好吃了。
赵云调都习惯每天早上那只兔子咬着草药蹦到自已面前,一脸严肃的帮自己更换草药。
好歹有只兔子听我讲话,不算太无聊。
赵云调想。
“你是不是又吃生肉了?”兔子弄完最后一点结尾,抬头来问比自己大了几倍的狐狸。
“……啊?”赵云澜懵了一下。
“不准吃生肉了,那个是发物,你吃了的话这个伤口永远也好不了。”沈巍踮起后腿直起上半身把狐狸挂在脖子上的锦囊取了下来抱在怀里, “我下嘴还蛮重的……挺大的一个口子,在你伤口好之前不准再吃生肉了。”
“那我——辟谷呢?!”
我以后来找你给你带吃的,总之是不准再吃生肉了,"沈巍耸了耸鼻尖,“我明天再过来。”
“你等下——“狐狸性急,这句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了,又一爪子把兔子摁在了原他,觉得哪里不妥,想了想又低头松开了,蹲坐在兔子前,“你说不吃就不吃吧……那个啥,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八月的山林,看起来与夏季时没有任何区别,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枯叶枝,踩上去颇为柔软,草丛被他们飞奔而过卷起来的风吹得晃动,响起飒飒的声音。
突然狐狸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落在远处的沈巍:“你快点——”
兔子没回答,闷闷地跑过来,鼻尖剧烈耸动,急促地呼吸,毛被风吹的凌乱,跑到赵云澜面前站定。
狐狸勉强比较了一下两只之间单是身形和腿长之间的差距,觉得这种速度天黑之前也到不了,低头衔住兔子脖上的毛,察觉到沈巍身子的僵硬,也吓得连忙停下了动作,就保持张开嘴的动作:“你别怕!我衔住你走这样快一点!”
“我以为你要吃了我,”它闷声回答,抬爪小力的拍了拍赵云澜的脸,“没事儿,是我……腿比较短,跑的比较慢。”
狐狸原本已经衔住了免子的后领,听见这话差点没把沈巍扔到地上,嘴巴笑得咧到了耳根,强忍住没有笑出声。
然后山林里有灵性的动植都看着这一奇异的一幕:毛色火红的狐狸把兔子衔在嘴里飞奔远去,。兔子超乖的缩起爪子,团成一个球,也不挣扎就这样被带走。
好嘛,现有的世道已经混乱到连狐狸和兔子都可以友好相处。
“你先闭上眼睛,一会儿到了找再让你睁开,”狐狸在飞奔中含糊不清的说道:“马上就到了,给你个惊喜。”
沈巍听话地闭上眼,大约只过了半刻钟的时间,明显感觉到迎面贯来的风减弱了下来,旋即它被轻轻地放在了地上,头上传来狐狸的声音:“到了。”
头顶是遮天蔽日的巨大梧桐树树冠,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火红的花海。
不知是哪位前人在这片山谷里留下了虞美人的种子,娇弱的花朵在此处扎根主长,年复一年地扩大范围——浩瀚如海般的花,风从南自北的刮去,花瓣在风中摇曳生姿,密密麻麻地肆生长,竟看不到下面的根茎,野性狂放的美占据了视野,不禁感慨于那些花究竟是如何生长起来的。
“这里是南边,我来过这里几次了,发现只有这里的视野最开阔,”狐狸坐在沈巍的背后,在那里絮絮叨叨,“我很小的时候这花就在这儿了,年年八月份虞美人都会开花,全是火红色的……啊风向变了,虞美人也没什么香味,就是看着好看……听叶馥说这种花的名字是由于当年那个叫项羽的将军有名爱妾叫虞姬,项羽战败,虞姬为他自刎时,鲜血落在土地里开出了这种色如鲜血的花,后人就叫这个花为虞美人了……那时候还有一首诗叫啥来着?好像是叫《垓下歌》吧……嗯?你怎么不说话?”狐狸突然发现。沈巍未免太安静了一些,以往再怎么不理,也会轻轻地说的”嗯“表示自己在听,而现在却连嗯也省去了。
风向变了,大风由北向南去。
赵云澜突然有些不安,抬起爪子拍了拍兔子的头:“喂你……没事儿吧。”
兔子被拍的浑身一抖,回答赵云澜的是一声巨大的:“阿嚏——”
“你……”
“阿嚏,阿嚏——”爪子捂住口鼻却依旧挡不住大风,仿佛嫌一个阿嚏不够,兔了又打了两个喷嚏,迎面扑来的花粉令它无法呼吸,“我——啊嚏,对虞美人的花粉过敏——”
随着话音落下,身体就被强硬地扳向了背对风向的方向, 头被摁在了狐狸雪白的腹部的毛毛上,焦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样好些了吗?”
白色的长毛挡住了花粉,沈巍的头被摁着,稍微觉得能呼吸了点,勉强抬头看向狐理:“谢谢……”
“我找把你带离这里,”它衔住兔子的后领,把它甩到自己的背上,“你先埋在我背上的毛里,我带你离开,抓好。”
兔子的低地”唔”了一声,抓紧了赵云澜背上的毛,眼角匆忙间瞥到那一片花海。
可惜了,都没有好好看几眼。
于是山林里的动植物又一次目睹了方才跑过去的那只狐狸又跑了回来,背上驮了一只兔子。
真是见了鬼了。
“你先洗一把脸,天色不早了,我一会儿送你回去。”赵云澜伏下身让背上的兔子好顺着自己的毛毛滑到地上,蹦到溪边洗脸。
气氛一时沉默,沈巍也察觉到哪里不对,抬起头问道:“你怎么了?”
狐狸蹲坐在一旁,挠了挠头,觉得有些难堪:“我觉得挺对不住你的,早知就不带你过去了。”
沈巍没有回答,又认认真真地吸了一把脸,当赵云澜觉得它不会再开口时,胸腹部被轻轻地抱住了,沈巍的声言从毛毛里闷闷地传来:
“我很喜欢,谢谢你带我过去。”
狐狸一愣,心里突然某处被触动了:“我……”
风吹过,摇曳起漫山遍野的梧桐树,摇曳起那上面洁白的小花和绿叶。
可惜那句“我”以后的话没有机会再说出口。
【叁】
“当真要走?”
“嗯,去江南看看总是好的。”
狐狸背上背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还是忍不住揉了一把兔子的头,搂住抱在怀里蹭了蹭。
“早些回家。”
它乖乖的被赵云澜抱在怀里,爪子拍了拍它的毛毛。
早些回家。
总有人等着你回来的。
【肆】
凡是渡劫的妖,如果硬生生地要把渡劫的时间往后推,便一定是会被惩罚的。
为了等赵云澜回家。
沈巍已经足足把这个时间往后推了一个月。
每次痛苦后,它便爬上高坡,端坐在面向江南的地方,夕阳投射在它身上,在地上映出一个小小的影子。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
【伍】
他回来了。
带回来一锦囊的的东西。
“沈巍沈巍!我跟你说啊!”赵云澜咬了一口面饼,满嘴面饼渣子,冲沈巍笑,“江南可好看了!”
“嗯……好看,是如何?”沈巍勉力从自己的脸上挤出一个笑,暗中捏了一个诀,把自己身上的那些难看的伤口都掩饰掉,一股血腥味直冲上喉咙,被他咽了下去,只是有一声小小的呛咳溢出唇齿,在看到对方疑惑的目光时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无事,呛到了而已。”
“话说那江南,轻烟拢雨,细水楼台,吴依软语,烟柳画桥,新绿抽芽,莺啼小花。”
“再往下走,有江南一带才有的荔枝和杧果……对了,我给你带了一些……”
赵云澜说着,拿出一大堆红红绿绿的果子,挑了其中的一颗递到沈巍的面前:“这果子叫挂绿……是荔枝里的一个品种……我跟你说,这个可好吃了,你尝尝?”
他垂眸,右手暗自揉动气海穴,看着赵云澜手中的浆果,漂亮的乳白色晶莹剔透,似乎能看见里面褐黑色的果核,诱人极了。
“……你不爱吃吗?”男人的眼中的亮光渐渐暗淡下去,他默默地收回手,却忽然被捏住了。
男人一抖。那只捏住他的手冰得可怕,像是刚刚在解冻了的溪水里泡过一样,根本不像是正常的温度。
“你……”赵云澜愣愣地出声,却看见他缓缓地低下头去,粉白色的唇微启,在那颗挂绿的果肉上咬了一口。
干燥起皮的唇被汁液湿润,清甜的味道与口腔里原本就有的血腥味相撞,一种反胃的感觉直直地冲上他的神经,喉咙干涩,连吞咽果肉的动作都像是在吞咽沙砾一样硌喉,直犯恶心。
可他仍然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抬起头朝赵云澜笑:“嗯,很好吃。”
他看见男人眼里的光又亮起来了,手忙脚乱地又挑了几个又红又大的荔枝出来,结巴着开口:“那……那你多吃一点?”
“好。”他笑,可掩盖在宽大衣袖里的十只手指的指甲已经嵌入到掌心,手上的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隐隐有血丝连成线滴在泥土里,染出一小块褐色的痕迹。
妖力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四处乱窜,狂暴地摧毁他的经脉,顺着被掩饰了的伤口外溢,又因为他在周身布下了结界,妖力又通通被压回了体内,与本来就混乱的身体撕扭在一块,可男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只有沈巍那张脸,苍白而干净。
“那地方真的就好像仙境一样,可好看了!等你以后可以变成人了,我一定带你去看看——”赵云澜在一旁絮絮叨叨,手上的动作不停,剥好的挂绿一颗又一颗地递到沈巍的唇边。
“赵云澜……”
“嗯?怎么了?”
“嗯……没事……你接着说……”
沈巍只是下意识的,茫然的,喊出男人的名字。似乎那样,就可以稍微减轻自己的痛苦。
又是一阵眩晕袭来,整个世界顷刻间颠覆,每一次的眨眼,身体都在叫嚣着立刻休息。
可是。
可是,云澜还在旁边啊。
“对了,那里还有说书人,单凭一张嘴,就可以说出整个武林……”
“赵云澜……你能不能,去小木屋里坐一下……我……我有点急事……马上就会过来……”
一口血涌到了唇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他依旧望着男人笑,只是笑的勉强,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木屋,整只手都掩在了袖子里,只露出一截几乎有一些透明的指尖。
赵云澜愣了愣,但只是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草屑,脸上的兴奋犹未散去,摸了一把沈巍的头发:“那你早点进来,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和你说……”
沈巍点点头,目睹着赵云澜的身形进入木屋,憋着半口气甩手送去一阵风把木门阖上,胸膛立即剧烈起伏,宛如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响起。
他跌跌撞撞着爬起身,踉跄到溪边,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头以及背后沁出,额头的冷汗顺着他的脸庞,部分濡湿了他的长睫,密而黑的眼睫被压弯,也有一部分滑落到他的下巴处,再凝成一定重量滴落到泥土里,背上的汗湿透了里衣。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十指紧扣土地,划出十道狰狞的痕迹,眼神失焦,身体像是被置于熔炉之中炙烤。
“噗……咳……!”喉头摩挛,吃下去的几颗果肉便争先恐后地从胃部翻涌上来,酸苦的味道盈满了口腔再吐出体外,混杂着淡黄色的胃液和胆汁。
身体在承受着这般痛楚,意识却清醒得可怕。
“你知道渡劫意味着什么,”那日叶馥找到他,对他这样道,“我不干涉你和赵云澜之间的事情,但只有渡劫这件事情,你绝不能找云澜为你护法。”
叶馥掐了一棵草叼在嘴里,一双暗色的兽瞳看着他,眼神凌厉:“以他那个性格,绝不会让你受伤,也不会舍得让你受伤。”
但是,我也绝不会让他有半点差错。”
沈巍那时候沉默了。
我也,不舍得让他受伤啊。
“呕……”又是一次呕吐,胃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抽搐着疼痛,喉咙像是吞了火炭,叫嚣着抗议。
最后吐出来的只有酸水了。
还夹杂着刺目的嫣红。
“呼……呼……”沈巍艰难地呼吸着,眼中因为难受而涨泪,咸湿的液体掉进他面前的秽物中,与那些东西混为了一体。
沈巍缓过一阵,看着秽物被溪水冲走,直到再也不留下痕迹,才用手捧起水,洗了把脸。看到水中映出他模糊的样貌,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沈巍啊沈巍,你何时这么狼狈过呢。”
说着,又干咳了两声,伸手搅碎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不想再看见这张脸苍白而无力的样子。
他休息了一会儿,但又不敢太久,怕男人发现些什么,随手捏了一个诀,身上的衣物更换了一套,看起来整洁依旧。
他推门而入。
“我回来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储物囊里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浆果,放在了桌子上。
抬眸看了男人一眼。
……赵云澜后来想起,那时候沈巍的目光太过于温柔,就像是把最后的那点温柔都凝聚在了这一刻。
一眼万年。
男人看着他发愣,直到对方抬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问道:“你发什么呆?”
“沈巍,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一顿,片刻,清冷的声音响起,口吻温柔,像山间清晨聚起的云雾,被太阳一照,就会消散无形。
“没有。”
“可你刚才握住我的那只手那么冷……脸色也好难看,”赵云澜道,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你还说你有急事……沈巍,你是不是快渡劫了?”
“不是。”
“不可能……!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
“沈巍!”
“我没事,什么事也没有,我还要说多少遍你才可以不继续问下去?”
“你要渡劫了我可以帮你护法!我……”
渡劫时让别的妖帮忙护法,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交付给了对方。
男人急了,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沈巍面前,距离近到仿佛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只是赵云澜稍稍高一点,从上往下看能看见他漆黑而浓密的眼睫。
“……赵云澜,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先回去吧。”
“沈巍!”
“……”
方才在草坪上的温存仿佛只是一场幻觉,眼前的这个沈巍冷漠的令赵云澜陌生。
“……沈巍,你有事情就直接对我说,你……”赵云澜脱口而出,“你是我的朋友啊……”
“……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朋友。”
他启唇,恍惚间看见对方突然惊喜的脸,男人的气息靠近,瞳孔之中只映着对方的倒影,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肩,脸对着脸,眼看着眼,鼻尖对着鼻尖……赵云澜听见自己这样开口:“沈巍……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做梦都在想你,我……我……”
说出来的话颠三倒四的,也没有讲究个排列通顺,完全是高兴到了极点下意识说出来的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沈巍看,不放过对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赵云澜快高兴疯了。他日思夜想捧在心尖上的沈巍竟然抱着和自己一样的心思,在男人看来,一切都刚刚好。
他实在是太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了,千里迢迢把那些个荔枝杧果拿回来这里,为的就是能看一眼眼前的这个人吃得高兴,笑起来满眼荡漾着水波纹的样子,先前到底在吵什么,闹什么,统统都被男人抛诸脑后,连沈巍冷着脸的样子都比桌上的那串挂绿可爱。
沈巍一愣。突然明白了叶馥的那句话的意思。
“你们,有悖天伦。”
他竟然蠢到一直以为“有悖天伦”是因为捕食者和被捕食者成为朋友的原因。
容不得他再细想,男人的脸徒然放大,薄唇将将要贴到沈巍的唇上,带着巨大的狂喜。
可男人吻到的,却是沈巍挡在唇前的两根手指。
指尖。冰凉刺骨。
近在咫尺的那双墨眸依旧古井无波,甚至称得上是根本就无悲无喜。
“赵云澜。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朋友。”
他听见自己这样开口。声线平稳得像是荷叶上的一颗露珠。
仅仅是刹那间,吻在他两指上的唇闪电般退离,一起带走的是一份灼热的温度和无尽的爱意,沈巍只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热情从赵云澜的眼角开始崩离消逝,微张着唇,瞳孔缩小,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
沈巍不敢去看那双眼睛里的深情。只能落在男人背后的桌子上。
风吹过,荷叶上的那颗露珠四下滚了滚,压弯了荷叶边,堪堪落入水中,激起一片涟漪。
谁都没有再出声,仿佛只要一开口,就会吐出殷红的心头血。
最终还是赵云澜开了口,声音里带着被伤心磨砺之后的粗哑:“……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
“珍重。”
男人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开,恰好错过了沈巍浴血地唇和堪堪抬手想摸到赵云澜衣角的手。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赵云澜走得太快了,他只有指尖触到了布料——也只有一瞬。但最终还是把手缩了回来,按在了自己的唇上。
似乎是想把赵云澜刚刚吻在他指尖上的那个吻再印到自己的唇上。
像一个亲吻的样子。
我不能害了你。
沈巍看着指尖的鲜血,垂眸,掩盖住了所有的情绪。
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渡这个劫。
他突然发出一声嗤笑,眼圈微红,眸里仿佛有刚刚在小溪边被他揉碎了的水光。
然后他抬起头,冲着空无一物的空气一声轻轻的宣告。
“不是要渡我的劫吗。”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这个千年才一遇的劫,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狂风拍打着木屋的小窗,撞断了那根窗棂,怒号着冲进屋内,吹乱了沈巍的白衣墨发。
冥冥之中,一声来自命运的冷笑。
【陆】
沈巍已经活了很长时间了。
它与每一种妖一样,每活到到一百岁就要经历一次劫,自身所带有的灵性就会增长一些,直到一千岁的大劫,方有资格下山历练。
而像沈巍这样比较弱小的,要需在自身修炼的同时,也要躲避来自各方天敌的追杀以及捕食。
他已经九百九十多岁了,可以幻化出一副人类的模样,只是头顶上的兔子耳朵和尾椎处毛茸茸的尾巴去不掉,需得经历过第十劫方才的化去。
他只是没有想过,他的最后一劫,居然是赵云澜。
怎么可能……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未等他回过神来,就已经开始渡劫了。
可一旦他因为某个原因出手,那么渡劫失败带来的后果是无法想象的。
“……你要乖,要听话,不然山里的豺狼抓了你拿去吃掉,娘亲就再也找不到你了。”画面渐渐清晰了起来,身穿白衣,面容恬淡姣好的年轻女子怀抱着一只火红的狐狸,芊芊玉手掐了一根小草,逗弄着怀中的狐狸,话语温柔极了,头顶的狐狸耳朵微微一动,抬起美眸对来者笑道,“夫君。”
俊朗的男人放下手中的砍刀和背上的木柴,手指极其小力地点了点狐狸的小脸,在女子的唇上亲吻了一下:“我回来了。”
小狐狸仍然不会说成句的话,刚长出来的小奶牙捕捉到男人的手,爪子抱住了,咿咿呀呀的,看起来无邪极了。
“桌上给你留了菜,”女子抱着小狐狸从门槛上起身,走进屋里,“你等一下,我去给你装碗汤。”
沈巍看着女子的动作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想去摸一下她怀中的狐狸,却猛然想起这是幻境,本来已经抬起的手又停了下来。
“吃吧,应该都还温着。”女子把碗放在男人面前,左手抱着狐狸,右手撑着下巴,眉眼弯弯的看着他扒饭的样子,开口,“好吃吗?”
“你做的东西,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他笑,手背贴了贴女子光洁的脸庞,“能娶到你,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她回答,歪头蹭着男人贴住她脸庞的手,小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几般温存。
吃完饭,男人负责洗碗,立在灶边抬头问道:“我明日要下山,娘子可否帮我收拾一下行囊?”
她闻言,将狐狸放在床上,挽起袖子便走到了米缸前:“都说君子远庖厨,吃完让我来洗就好,明日要下山,你便去早些休息,别那么辛苦。”
她说着,从里面拿出点面饼来。
“记得照顾好小云澜,别让虎妖进来,迟些我会在周围布上结界,千万记得提防。”男人在粗布麻衣上擦了擦手,吻了吻女子的嘴角,“你的身子还未恢复,不到要时不可用法术。”
沈巍的眼神一凝。
“我知晓了,你也早些回来。”女子微笑,把手中的面饼放进布囊里。一切就像是沈巍预想的那样,在男人走后的第二天,虎妖以癸暅为首,对山腰处的村庄进行了屠杀,赵云澜因为被女子藏在了米缸里,侥幸逃过了一劫,而女子,却逃不过被玷污后杀死的命运,一双清凉的眼睛未曾合上,怀着恨。
直直地望着天空。
沈巍站着米缸前,似乎是想触碰一下熟睡中的狐狸的脸,虚无的手却直接穿过了狐狸的身体。
他沉默地缩回了手,看向不远处。
目光所及之处,另一名男人走近,看到赵云澜,轻叹一声,伸手抱起。
“可怜哟,没爹没娘啦。”
他说着,有意无意地往沈巍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眼角带笑。
沈巍看着他走近,再看着他离开。
那一定是赵云澜口中的那位“叶馥”了。
几十年,几百年的时间就这么飞花走叶一般过去,沈巍仿佛补齐了赵云澜的前半生。
看着他与叶馥吵架,斗嘴,在山里被一条小小的竹叶青吓哭,在溪边玩耍的时候被不及它腰高的水呛得眼角嫣红。
那么鲜活……就像是从小认识,一直陪着他,能够一直到天荒地老。
沈巍几次想伸出手想要前去触摸或受伤或委屈或独自难过的赵云澜,却总是在快要跨出自己所在地的那一瞬停下脚步,愈加沉默。
令沈巍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沈巍自己也出现在了幻境之中,只是他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看着那相处过的一点一滴,一声叹息抑在喉间,在唇齿处转了一圈,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他看着自己为赵云澜送药,送吃的。看到自己缩成一个球一样被赵云澜衔着去花海,笑出了声。
这一笑引发了一系列的呛咳,他伸手捂住嘴,目光却死死地盯着赵云澜的样子,不舍得放过一分一秒看他的时间,殷红的血从他的指缝中溢出,滴滴答答地落下。
幻境中的花海无味,也没有花粉,诺大的一片红色,洋洋洒洒地落入沈巍的眼里。
他之前因为过敏匆匆一眼,现在,他总算可以好好看看了。
然后突然一愣。
幻境中的他在看花海,蹲坐在他身后的赵云澜在看他。赵云澜嘴里絮絮叨叨颠三倒四地讲着那片花海的来历,眼睛却眨也不眨到盯着前方的兔子看,眼里竟是从未有过的眷恋。
那个眼神在瞬息中变化着,不敢怪过明目张胆,温润的像是上好的墨玉,流露出某种类似于“人”的情感。
那只狐狸偷偷地喜欢着那只胖胖的兔子,带他来看这片花海,又用火红的颜色代表着自己的毛色,用“我把它送给你……你喜欢吗”来饮鸠解渴,渴望听见兔子的那句“我很喜欢”。
也许是赵云澜藏得太好,沈巍不曾察觉这份喜欢。
那句“我很喜欢“”听在狐狸的耳里,就有了两种含义,只是他把另外的一种含义深深的藏在心底,渴望那上面会有一天开出鲜艳的花。
直到兔子说过敏,狐狸把他搂进怀里,那耳朵尖上的毛毛挡不住发红的皮肉,低头用爪子偷偷的摸着那只兔子的后背,垂下的眼睛里藏着难以言喻的情感。
沈巍离赵云澜那般近,却没有听见他仿佛要破胸而出了的极速心跳,听不清那只言片语中饱涨得要溢出来的欢喜,像潮水一样起起落落,波涛汹涌。
男人从那么早,就开始小心翼翼地爱着你了。
你从未察觉。
若不是那天阴差阳错,恐怕沈巍这辈子都不会把他们的关系往那方面想。
他爱得太早,他懂得太晚。
若这份情意可以再次追随,那便是当时不懂事,太过于茫然。
画面依旧在变幻着,沈巍看着画面里他们一块儿去看日出,躺在草坪上数夜幕中的繁星,其中一只攀上树给另外一只摘果子。一种细密的疼从他的心脏位置传来。
的确,幻境一直在变,可赵云澜眼中的深情,却是一天比一天更浓更重,温柔地看着身边陪伴的这只兔子。
沈巍还看见了赵云澜去往江南一带后的场景。也从未曾想过,那一串给自己带回来的挂绿,竟珍贵得令他咋舌,他看到赵云澜爬上那么高的荔枝树,刚摘到那串果实,脚下踩空便从高处跃落,重重地摔在了泥地上。
"小心!"沈巍下意识地喊出声,即使明知道他听不见。
"给沈巍带点回去……"狐狸从地上呲牙咧嘴地坐起身,揉了揉摔疼了的腿,望着怀里被保护的很好的挂绿,傻笑了两声,"他一定喜欢吃的。"
可那串赵云澜辛辛苦苦带回来的挂绿已经熟透了,上面的果壳由深红转为褐色,已经不能再吃了。
他甚至都没有好好品尝一下那到底有多好吃。
那时吃到的一点清甜被痛苦毫无保留的全数压倒,回忆里只剩下呕吐时的痛不欲生。
为什么就不趁它还完好的时候再尝尝呢。
幻境中的赵云澜自己在那里唠唠叨叨,脸上浮现出无比满足的笑,似乎就已经能预想到自己吃到时的样子了。
他看到赵云澜一路走向江南更深处,看他听戏,听说书人讲武林一派,认真地把听到看到的内容用一个本子记录下来,疲惫时就拿出来看看,一字一句地背诵。
"回去就可以说给沈巍听了。"
狐狸两只爪子抱着纸页,看着远处渐渐亮成橙红色的天空,数着白云朵朵,幻想着心上人听到这些故事时欣喜的表情。
可当赵云澜真的去告诉沈巍时,沈巍根本就没有认真听,抓住的只有那堪堪的只言片语。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江南一带的女子,说话细声细语,有那个地方才有的软糯语调,一路上有不少的少女羞红脸对赵云澜一表芳心,可换来的只是男人轻描淡写的一笑。
"我已有心上人了。"
男人每一次的回答都是这般,由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后来只要一有少女扭捏这裙摆站在男人面前,所收到的永远都是那句彬彬有礼的回答。
"我已有心上人了。"
男人心里想着的,念着的,爱着的,只有一个人。
沈巍看在眼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是这般爱你。
沈巍看见了,他们吵架的一幕。
"珍重。"
这两个字像是有千万斤重,被男人推着挤着才从胸膛里发出,坠弯了那一颗热烈跳动的真心。
他逃似的去往了江南。
然后恰好的时机,一名女子向他表白了心意。
答应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四片唇合在一起。
这种情感难道就可以名为缠绵吗。
幻境戛然而止。
沈巍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面容如纸般苍白,眼前骤然一片空白,再慢慢恢复成小木屋的样子。
弥漫着一股子腐烂的浆果的气息。
立即被刮进屋的带着水汽的风瓜分得一干二净,他抬眼一看,已经是狂风怒号,天灰暗得几乎要让他忘记现在仍是白天。
隐隐有雷电闪过,亮紫色的怒龙将天空划成两半,映在沈巍的眼里了。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他这样说着,抬步离开了木屋,墨发翻飞,立在空旷之地。
“那就让我看看吧。”
风咆哮着。
他抬头问天。
“只是幻境,你就这点能耐?”
噗嗤一声,血液从他的口中喷出,染红了那件白衣。
不知从何而来的压力好像要压碎他的胸腔,浑身的骨骼都发出噼啪声,错位般的痛楚仿佛是有一双大手把他拧碎,狠狠地压进泥土里。
他不知道的是。
如果只是千年渡劫,根本不需要承受这般痛苦,或许只是承受恍如痛苦的幻境,然后渡过了,无事了。
这份痛,是赵云澜给予他的。
若非两情相悦,就不会遭天谴。
若非心有所属,就不会遭天谴。
原来,我也早已爱你。
这份你受的痛,我甘之如始。
他就能听见自己的骨骼被碾碎的声音,听见自己内脏破碎的声音。
那个威严的声音对他说。
认命吧。
“认……认谁的命?”他嗤笑一声,说话断断续续,眼里却突然亮起愤恨的光芒,“两情……相悦……我认谁的命……?!”
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若是赵云澜在此为沈巍护法,这份痛就可以两人一同承受,而现在,两倍的痛苦全部都施加在了沈巍的身上。
我怎么舍得你痛。
他的身上破出无数个口子,有血液从他的伤口处喷溅而出,染红周围的一片草木。
认命吧。
“我爱……他……”他声声泣血,面如白纸般苍白,只有那双眼睛还黑得像墨,荡漾着水波。
认命吧。
“……绝不——!!”他喊破了嗓子,身体像是被山压住,双膝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泥土里,雨点如豆,砸在他的发上,砸在他的肩膀上,却压不弯那挺直的身躯。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这一跪,跪的不是天,不是地,不是父母。
跪的是被他辜负的那份至真的情。
眼眶嫣红,有晶莹的东西从他的眼里流下,划过双颊。
那个声音还在锲而不舍。
认命吧。
紧咬的牙关,还是泄出了那个字。
“不。”
他被压进泥土里,半张脸淹在了泥水和血液的混浊中,呼吸困难。
他艰难开口,唇齿颤抖,带着哭音。
“赵云澜……赵……云澜……”
“赵……云澜……”
沈巍几乎整个人被摁进了泥土里,肮脏的水呛进他的鼻腔,引起一连串的呛咳,咳得撕心裂肺。
“赵……云……澜……”
他已经神志不清了,嘴里还念叨着男人的名字。
恍惚间。
看见有一只毛色火红的狐狸,蹲坐在他的面前。
“沈巍。”
“你认命吧。”
这是最后的幻境,毛茸茸的爪子甚至还有熟悉的触感,落在沈巍的脸上。
“认……”
他呢喃出这个字。
眼睛却缓缓合上了。
一道泪痕划过他的眼睑,划过鼻梁。
落在地里。
“认命……”
“认……命……”
“赵云澜……”
“赵……云澜……”
几乎是在他语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的额头就出现了鲜红色的入魔的花纹。
你认命吗。
那就认了这条坠魔的命吧。
雨滴带着刻骨的冰冷,砸在沈巍的身上。
我认命。
他蜷缩在那里。
躺在泥水里。
念叨着爱人的名字。
赵云澜。
【柒】
“哎你还在干啥呢?上赵府喝喜酒去啊?”
山脚下的小镇张灯结彩,红色的灯笼暖洋洋的颜色温暖了整条街道,不断有人涌向赵府,一派喜意。
沈巍蹲坐在人群中,有些不知所措。
他醒来之后,几乎想都没有想,就直奔山下的小镇,心里的思念在折磨着他的心,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见到赵云澜。
真的。
很想见你。
他茫然四顾,才伸出爪子抓住一位妇人的裤脚:“请问……”
话音未落,一声尖叫从她的口中发出:“妖怪!”
周围的人停下的脚步,那两个字像是有什么魔力,能够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他在这种目光下瑟缩了一下。
“妖怪!”一人举起手中的火把扔向了肥兔子,指着它骂道:“又下来作恶!”
沈巍茫然地看着他,往后退了一步,火星燎着了它的皮毛,白色的毛毛烧短了一截,见到来人越来越多,骂声顿时也越来越大,他不禁后悔做出下山的这个决定,攒紧了手中的东西,想离开这个地方。
刚欲后转,后背就撞到了一只沾满泥土的鞋,未等它反应过来,一脚便把他踢回了人群中央:“你还想往哪里跑?”
“我只是下来送点东西…没有打算伤着你们…”它急忙开口,蹦到一人的跟前,抓住那人的裤脚,但申辩的声音很快便被更大的叫闹声淹没了下去,那只脚也嫌恶地又把它踢回去,骂道:“你抓什么抓!我家孩子早夭也是因为你了!”
沈巍呆呆地看着,眉间原本隐匿下去的那点入魔的纹记又在此隐约浮现,一双眼眸愈发黑得像墨。
它不明白,它根本就没见过那人的孩子,为何早夭,也要怪罪与它。
“留它的话以后定会再来作恶!”
“对!烧死它以绝后患!”
“烧死它!”
“烧死它!”
包围圈一步步缩小,它蹲坐在中间,眼里映着火光,隐约有闪亮的东西在它眼中出现想离开,致它于死路的声浪一波比一波更强。
逃?你要往哪里逃?
跑?再也跑不掉了。
即使你一生中并未犯过不至于杀人放火的过错,也总是有人给你妄下定论,一步将你定死在莫须有的罪名上,自以为自己为民除害,抱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心态,给无辜的人定下死罪,在劫难逃。
他们喜欢看你苍白申辩却又无人信你的样子,以为所做之事永远正确,只要是妖,便一定都是吃过人,用过人心来炼丹,坐过烧杀抢掠的遭天谴的事情,可能哪怕只是活在这个世上,便都是错误的。
“兔…兔兔…”
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小孩子,磕磕绊绊把手伸到沈巍面前,笑着伸出手想去摸白色的毛毛,沈巍也呆呆地伸出爪子,想去触摸,只刚刚碰到便被一中年女人看见,一手握住了领子抓了回来:“不怕被妖吃了你!”
小孩子哭闹,抓住沈巍不愿放手,直接从兔子的身上撕下了一小撮的毛毛,带着血肉,举在手里挥舞着哭闹:“不嘛!要兔兔!兔…”
鲜血从伤口中流出,迅速沾红了一大片的兔毛,红色的液体顺着毛尖滴答着淌到了地上,疼得沈巍闷哼了一声,垂眸看向地上的一小摊血迹。
此血犹殷,妖与人,又有什么区别。
离它最近的火把已经快要燎着沈巍的毛毛。
“住手。”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像潮水一样从中间分开了一条路,身穿红衣的男人缓步走近,没有看一眼周围人群脸上毕恭毕敬的神色。
“赵公子。”人群中看起来如领头的人上前一步,做了一个揖礼,“请问您有何指教?”
“赵云澜…”沈巍伸爪拍了拍身上灰扑扑的尘,也不顾身上仍在流血的伤口,三步并作两步跳到赵云澜面前,满腹的思念与爱恋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全都堵在唇边不知道应该先把哪句话说出口,呆呆地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又将男人的名字重复了一遍,“赵云澜……”
一言抵上千言万语。
“赵公子…这,您与这妖,认识?”人群中另一人发问,举起手中的火把似乎是想把男人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暴露在光下,怀疑的语气不加掩饰。
“兴许是在山上听见了有关于我的传言罢,不认识。”赵云澜看着脚边的兔子,眼中刹那涌过千万般情绪,如走马观花,最后沉寂在那一片古井无波的墨色后面。
“那斗胆请赵公子离开,我们烧了这小畜生永绝后患——”
“它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要你们这样对待。”
男人蹲下身,温暖的手落在沈巍的头顶,揉了揉,一声叹息般的询问像是在问众人,也像是在问沈巍:“何必呢。”
男人的动作引起了众人的惊呼:“赵公子你别摸它,有霉运的——”
“何必呢。”
沈巍也不明白,何必呢。
人群短暂的沉默,见男人没有把手收回来的意思,终于有人发声,可这理由却显得格外苍白:“赵公子……它是一只妖。”
“嗯,是妖。”赵云澜看着它,也看着它眼中仅自己一人的刀影,认可了这个事实。
“那便要烧死——”
“人妖殊途,可它的确未做坏事,又为何要把它置于死地。你们就那么想让自己的手沾上血?”
男人的眉眼依然如谪仙一样,声音也像沈巍初识他的那般清冽好听,如今化了人形,穿了红衣,更是一副翩翩公子少年郎的模样。
沈巍张了张嘴,终究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人妖殊途。
那么你呢。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结了薄薄的一层血痂,被腊月的寒风一吹,冰凉的疼。
可那也比不上从心府蔓延出来的冰冷彻骨的疼,随着寒风无孔不入地钻进它的骨头缝里,吹鼓了心中的惶惶不安,细密地占满了整个心房,令它的四肢变得无力而僵硬。
“赵云澜……我……”说出来的话嘶哑难听,那声音令它不敢相信是自己发出的。
“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
“赵云澜……”
“回去。”
原本落在自己头顶的大手收了回去,那股热度突然抽离,被寒风一吹,就消散了。
挽留不住的。
它茫然地抬爪想去按住男人骤然抽离的手,却只堪堪摸到男人的指尖。
男人转过头:“大家这次就卖我赵某一个面子,让它离开吧,以后它要是再下山害人,便算是我的错了。今晚是我大婚之日,不必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请各位好好喝一杯吧。”
人群窃窃私语了一会儿,渐渐散去,走向赵府,其中有人指着沈巍放狠话:“这次看在赵公子的面子上算你走运!要是再有下次……哼!”
就只剩下他们仍在原地了。
“赵云澜,我……”它嚅嗫着唇,开口时的声音嘶哑难听。
“以后,永远,不要再来了。”
“可是……”它抓住男人的裤脚,半晌开口,“我好疼啊……”
那声音太轻,轻到,风一吹就散了。
“这里……”它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声音带着颤抖。
“好疼啊……”
它几乎没有在赵云澜面前喊过疼,就算是真的受了伤,也只是默默地忍受,并不告诉赵云澜,它疼。
只是不知道,它刚刚所说的那句疼,到底是因为身上的伤口,还是因为心疼。
“妖,有痛觉的吗?”男人心口一窒,却依旧决然开口,“以后,再也不要下山了,没有人会护着你了。”
这番话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许是赵云澜自己,许是沈巍,许是现在仍偷偷将耳朵贴在门缝偷听的众人。
它的耳畔犹想起男人刚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妖,有痛觉的吗。
那颗心在看见男人之前仍然真挚而热烈,只是这个时候被残忍地一点点地敲碎了。
生而为妖,你不知道,妖会不会哭,会不会笑,会不会疼的吗。
还是说,你本厌恶们为妖身,就那般喜欢人类的世界,不愿再与我多说几句话?
没有人再会护着你了。
从来没有人愿意护着我,他们视我为异类,恨我,伤我,怪我,怨我。
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对吗。
赵云澜要大婚了。
它艰难他开口 ,口中颠三倒四地说着话:“那你……记得要照顾好自己……记得吃饭……对,还要注意身体……要……”
眼前的那双鞋子已经远去了,但是沈巍满肚子的话,还没有好好地说出口。
虞美人最后的花期在八月,随着梧桐花一起凋谢了,白色与红色的花辩在山谷相交映,残破的美撼动不了已经死去的心。
它都没来得及告诉赵云澜。山里红色的花到了腊月就只剩下六瓣梅了,它花了好大的功天才从那么高的一棵梅树上摘下寒冬的第一枝梅。
它沉默地低下头,摊开自己小小的爪子,那只梅花摘下来的时间太久,再加上刚才不注意,花瓣已经被握碎了,染红了它掌心的毛。
都还没来得及送给到赵云澜。
没来得及诉说一句 ”我心悦你”。
“赵云澜,我真的好喜欢你,我还来得及吗。来得及告们你吗。”
它轻声开口,却只有呜鸣呼啸而过的寒风回答它的问题,但具体又回答了什么,它猜不透,也不想费力去猜了。
那一刻,街上的红灯笼摇曳,温柔的橙红色灯光照旁了周围一小片的空气,也照得那只蹲坐在路中心的兔子的背影轻外的孤单。
“你是不是怪我……怪我没有给你找到虞美人……可是现在已经是冬天了,虞美人已经谢了……那山上的红色的花那么多,现在也只有梅花是会开的……”
“我特别喜欢你……也特别喜双你那天送我的虞美人,我还想和你一块儿生活……”
“我以后再也不管你受伤吃不吃生肉了……不会再逼你吃桨果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找……”
“我喜欢你……真的,我这再也不骗你了……”
“赵云澜……”
“回家的路那么远,你能不能再把我带回去一次?”
“赵云澜……”
哽咽的声音抑在喉间。
它哭得那么伤心,就好像全世界都不要它了一样啊。
它的身上突然通出一股近乎实质的悲伤,突然撒开四条腿跌跌撞撞地往山那儿跑去,动作一大,身上的伤口又再次撕裂,流出鲜血。
它从天黑走到了天亮,鲜血跟着流了一路,它却全然不在乎,脚被山路上的某颗石头绊了一下,整只兔有前倒去,在泥里擦出一条痕迹,又爬起身,继续向前跑去。
一路走下来,身上的伤口只增无减,但它却仿佛有天大的急事,直到第二日的晚上,才堪堪赶到目的地。
那片种着虞美人的山谷。
天空零零落落地下起雪,在原有的雪层上又多添了一层白色,覆盖了整片山谷。
它最终支撑不住,跌倒在那棵梧桐树下。
梧桐树的叶子也掉光了,透过枝丫,能看到橙红色的天空,落日映得雪不单只是白,凝在树枝上,折射出光怪陆离的颜色。
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
沈巍勉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扒开厚厚的雪层,寻得了一根木枝,在泥土上写下这么一段话。
“吾念汝,
“如风念云,细叶生梧,凤凰栖桐。
“巍,绝笔。”
仅残留的几分妖力把这些字固在泥土里,来年看,雪化,字也不会消失掉。
沈巍终于倒在了雪上。闭上眼睛,嘴角残留着一丝微笑。
它生前是这么笑给赵云澜看的,以后,也许再也看不到了。
“赵云澜……”也不知它的这声呼唤,它心心念念的那人有没有听见。
“你说那江南,轻烟拢雨,细水楼台,吴依软语,烟柳画桥,新绿抽芽,莺啼小花。”
“可我直到死,也没有见过那恍如仙境般的景色。”
雪覆在它的身体上,小小的兔子蜷缩在那里。
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炮仗声。
还有闹洞房的声音。
大婚了啊。
【捌】
后来,那个地方长出了一株虞美人,四季不谢。
再后来,有一只狐狸守在了那里,一直到死。
在兔子刻下的那行字下面,又出现了另外一行字。
它是这么写的。
“梧桐念矣,一往深情。”
“澜,绝笔。”
百度百科:
1.“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李白《秋风词》
2.“若这份情意可以再次追随,那便是当时不懂事,太过于茫然。”改编自诗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李商隐《锦瑟》
3.“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韦庄《菩萨蛮》
4.“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项羽《垓下歌》
5.“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李白《秋登宣城谢脁北楼》
【白宇X朱一龙】垂怜 51(完)
# 情节不温和,勿上升真人。#
冷酷总裁白宇,朱一龙代笔画家,OOC
有些褪色的鸢尾花画作旁边,又放上了一幅新画。
朱一龙问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你是不是对蓝紫色的花情有独钟?”
那人摇摇头,回答:“我只是对画这些画的人情有独钟。”
那个人拉着朱一龙鉴赏卧室里的鸢尾花,看完了又要去看后花园的真鸢尾花。那里的花草树木依然沉浸在秋之萧瑟中,绿意也多了几分孤寂。
摆弄了一会儿多肉盆栽,又观察玻璃花房里精心栽培的植物,朱一龙说道:“我想回画室,最近工笔画练得少,感觉都有些生疏了。”
可对方坚持不让自己走,不仅不让走,还要反反复复地纠缠上来,索吻、讨欢。朱一龙只好由...
# 情节不温和,勿上升真人。#
冷酷总裁白宇,朱一龙代笔画家,OOC
有些褪色的鸢尾花画作旁边,又放上了一幅新画。
朱一龙问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你是不是对蓝紫色的花情有独钟?”
那人摇摇头,回答:“我只是对画这些画的人情有独钟。”
那个人拉着朱一龙鉴赏卧室里的鸢尾花,看完了又要去看后花园的真鸢尾花。那里的花草树木依然沉浸在秋之萧瑟中,绿意也多了几分孤寂。
摆弄了一会儿多肉盆栽,又观察玻璃花房里精心栽培的植物,朱一龙说道:“我想回画室,最近工笔画练得少,感觉都有些生疏了。”
可对方坚持不让自己走,不仅不让走,还要反反复复地纠缠上来,索吻、讨欢。朱一龙只好由着那人亲了又亲,摸了再摸。
那人对朱一龙说:“你真粗心,都没有发现这里的黑科技。”
朱一龙瞪大眼睛环顾四周,原生态的花园里还能有什么高新科技。
那个人指了指地上平平无奇的爱心草地说道:“这是3D打印机做出来的草坪,爱心形状是我选的。”
朱一龙蹲下来摸了一把,草还是普通的草,但碍于对方满怀期待的心情,只好随口表扬:“这草坪手感细腻,和高尔夫球场的植被一样。”
那人很得意,遥指玻璃花房,继续介绍:“新安装的光伏顶层,能更高效地吸收光照,智能化升温。”
朱一龙心想:难怪外面秋风飒爽,走进里面却胸闷体热。点点头,又违心夸好。
那个人加倍得意,终于切入正题,腻腻歪歪地往朱一龙身上倒,还说:“人就怕对比,我把黑科技研究得这么透彻,你却对电子设备一点都不敏锐。样样不懂,就要好好学。”
朱一龙反驳:“别的不说。在直播方面,你没我在行。”
那人生气了,说:“我怎么不行?男人不要说不行。你看,我不仅会发弹幕会评论,还会点赞还会顶。”说罢,伸手把朱一龙的外裤连内裤往下一剥,露出臀,想顶进去。
朱一龙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把那里掏出来的,当下又羞又气,可是呆鹅手无缚鸡之力,抵不过对方的一身蛮力。
大尾巴狼害得朱一龙颤着尾音叫出来。
朱一龙急促地喘着、哀求着:“不要在这里,到里面去。”
那人故意贴着对方的耳廓低声问:“让我到里面去?哪里的里面?你的里面?”
朱一龙知道那人真做起来恶劣又长久,还会时不时地欺负自己,于是舍弃自尊心一般地退让、讨饶。“玻璃花房里。只要是室内,不要在室外……”
“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讲解黑科技?装上光伏顶层的花房太过智能,室内热得不得了,”那人把手指按进去,“再说我们已经很热了,你里面更热,不信你自己摸。”
那人见朱一龙不吱声,又说:“在室外,我们可以边做边看花。”
“哪里有花?花都没开。”
那个人的恶趣味冒出来,本来要凑到朱一龙耳边说:“有,你的花苞不就被我破开了。”可转念一想,要是说给他听,一定又要哭。于是只好万分怜惜地献上亲吻,用沉默与更有力的动作来回答。
朱一龙以为,每一天的快乐都是无限的。
直到某天清晨醒来,摸了摸身边,那人不在。于是他迷迷糊糊地刷牙、洗脸、吃早餐,家中空无一人,大家不知道去了哪里。
朱一龙打开衣柜,结果发现自己的衣物都被收拾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套正装。他把这唯一的一套正装穿戴整齐,走出别墅,这才发现所有人都站在外面,表情严肃地看着他、等着他。
人高马大、身材魁梧的王向阳和野火推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那是自己与那个人一起挑选购买的,为了今后的旅游。
李叔和郭阿姨外加烛九,都站着笔挺,神情全然没有往日的和蔼、亲切与自在。就连Iris都不再活泼地奔向自己。
那个最重要的人,正站在人群之后,远远地望向自己。
朱一龙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懂了。
他知道那个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看向周围,所有人都围过来变成一堵人墙,把自己团团围住。明明是围着自己,眼里写满挽留,却要赶自己走。
说到底,还是那个人太狡猾。
朱一龙眼见那人一步步走来,手里拿着曾经签下名字的“霸王协议”,一点一点撕开,那份白纸黑字的合同及纸张背后缔结的无形纽带就这样被扯断。
那个人开口说道:“是我先毁约,赔偿金会加倍给你。”
朱一龙明白这是对方补贴给自己去法国的生活费,可这种冷酷无情的方式还是令自己湿润了眼眶。
那人继续说:“你的‘鸢尾’画完了,画作报酬抵房租,你我今后不再是房客与房东的关系。”
朱一龙心想:这个人竟然自说自话地把“家”也没收了。
明明比较心酸的是自己,可对方却率先流下眼泪。
朱一龙一愣。他从未见那个人哭过。理论上是如此。
当着所有人的面流泪,厚脸皮的人还要说出无赖的话。“我不仅胃痛,我心也好痛。”
两个月后将迎来新的一年,那个人的公司面临拆分业务单元后的关键阶段,全新战略规划亟需严格执行。作为公司的掌舵者,他必须坚守阵地、与下属们共同迎接市场挑战。
朱一龙忽然想起关于公司新LOGO的不足挂齿的修改意见。
如果远赴法国,那个人注定缺席。而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绝不短。
对方心中有着种种想法,比如匪夷所思。近乎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了,等待也不能算艰难,为什么短短半年却令内心如此忐忑难安。
想象中的半载时光竟将生活变得如此煎熬。
此刻,朱一龙心中也生出许多念头,比如坚定地留下来、固执地说不走。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凝视对方。
时间并不会倒流,但他恍如回到十多年前,那个小不点一样的孩子与眼前的男人身影交错重叠。如同当年那样,朱一龙伸手揉了揉大哭包的脑袋,终于开口安慰道:“不要害怕。”
那人定定地看向朱一龙,想从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中找寻记忆的痕迹。
朱一龙想:这个人到最后,依然要当自私的巨人。我要给他一点点惩罚。
他深深地注视着对方,问道:“我一个人在法国,会不会迷路呢?”
那个人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对比于那人的言不由衷与哭泣,朱一龙却第一次向他投以温暖笑容,望向对方的眼神中有不舍,有喜爱,也有深深的垂怜。
朱一龙觉得惋惜,说道:“那些鸢尾花还没盛开。”
那人哽咽着回答:“等你明年回来,刚好是鸢尾花的花期。”
朱一龙又说:“可惜我错过了今年的初夏。”
“还会有更多更好的夏天的。”
完
【齐衡x伯力】霁夜茶 上
◆cp预警 齐衡x伯力
◆架空,所以历史就浮云了
◆是个点梗来着,但是点梗的姐妹我找不到了……
◆不太会写古风,如果实在奇怪的话记得跟我讲
传送门→中
破晓初,齐衡披着大氅独自坐在房内支起窗棂,而后为两只空杯斟满了茶。
一盏放在自己这边,一盏推至对面。
他低头笑了笑,望向窗外,昨日夜里绵绵的细雨不知何时变成了苍茫的白雪,笼盖了小院角落里的那棵梅树。
齐衡抿了一口冰冷的茶,向着空无一人的座椅说道:“小骗子。”
————————————————————————
京内皆知齐国侯府小公爷有一副好相貌,好到什么地步呢,就是小公爷春游骑马上...
◆cp预警 齐衡x伯力
◆架空,所以历史就浮云了
◆是个点梗来着,但是点梗的姐妹我找不到了……
◆不太会写古风,如果实在奇怪的话记得跟我讲
传送门→中
破晓初,齐衡披着大氅独自坐在房内支起窗棂,而后为两只空杯斟满了茶。
一盏放在自己这边,一盏推至对面。
他低头笑了笑,望向窗外,昨日夜里绵绵的细雨不知何时变成了苍茫的白雪,笼盖了小院角落里的那棵梅树。
齐衡抿了一口冰冷的茶,向着空无一人的座椅说道:“小骗子。”
————————————————————————
京内皆知齐国侯府小公爷有一副好相貌,好到什么地步呢,就是小公爷春游骑马上街时,路过樊楼会看到有不少帕子自上而下飘落,像是一片丝绸雨。
各家的姑娘们谁不想嫁入齐国府,毕竟小公爷家世好,相貌好,性格也好,还有才华,无论是做正房还是偏室都是不错的。
但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顶好的小公爷也有个顶好的娘,自幼生活在宫中的平宁郡主看多了这些弯弯绕绕,只想给小公爷寻个门当户对又对小公爷今后仕途有利的亲事,所以还在犹豫是嘉成县主还是荣妃亲妹,这事在京城内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平民们也就此事能说上两句。
许是平宁郡主做事过嚣,也或许是小公爷名气过甚,皇家半路下旨为小公爷指了一门亲事。
近年入京匈奴大王子,就这么打包送入了齐国府,身份从质子变成了小公爷的正妻。
齐衡对此,并无多大反应,只是默默接了旨。知道这门亲已经板上钉钉,无法更改的平宁郡主,两眼一翻愣是生生气晕了过去。
可就算再不能接受又能怎样呢,还不是选了良辰吉日将人八抬大轿娶了回来,毕竟是皇家指婚,齐国府的亲事也不能低调。
齐衡和对面的那人喝过合卺酒后,赶了下人出去。
“……饿一天了吧,过来用些糕点垫垫肚子。”齐衡坐在桌边将盘子里摆样精美的点心向外推了推。
还未蓄起胡子的伯力一点都看不出是匈奴人,眉眼清秀,身材颀长,就是不怎么开心的表情都带着些稚气。
伯力默不吭声的坐过去开始吃,吃的两颊塞满再慢慢细细地嚼着。
齐衡看着,忽然就觉得,娶男妻这件事,也没那么糟糕。
桌上的龙凤喜烛静静地燃了一夜。
伯力官话还说的不算利索,总是说几个字剩下意思的连蒙带猜,小公爷对此有些头痛,所以在自己的书房重新换了一张更大的书桌,分一半给伯力,好方便教他说话写字。
伯力对此只歪着头看下人们进进出出,然后他轻轻地拽住了齐衡的袖子,得到一个安抚式的拍抚。
齐衡的掌心比伯力温度高得多,滚烫的熨帖着伯力的手背,也让他内心有些不知所措的慌张。
“齐……衡?”小公爷牵着他的手摇了摇头。
“小公……爷?”伯力皱着眉试图将这拗口的语调读顺,但是显然不太成功,最后一个字的音调甚至拐到了天上。
齐衡被逗笑了,又在大王子冷漠的瞪视下收敛起来,轻咳一声取出纸笔,挥毫写下二字,“唤我,元若吧。”
“元,ru……宝。”
“……元若,元,若。”
“元宝。”
“元若。”
“元宝。”
“好吧,夫人想唤什么便是什么,不过在外还是要给我留点面子,唤元若的。”
伯力蓦地笑了出来,眉眼弯起,嘴角带着些稚气,像是不好意思,有伸手在脸前挥了一下试图遮挡些。
齐衡看着人终于有了笑脸,不觉松了口气,窗外的雨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微风卷着温润的湿气从门缝里溜进来,和满室的书墨香混在一起,沁人心扉。
—TBC—
emmm最近不仅卡文还出去浪了……
所以先发一点,剩下的我再努努力
倒追和入骨我也会努力的……
最后卑微的求红心蓝手和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