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敌〕你到底是万敌的什么粉（新增低脂彩蛋版）
*即答：老公粉
*古董（珠宝？）大亨小白×摇滚歌星小敌
*感觉送饰品真的是一种很有占有欲的行为。。小白就这样用饰品挂满小敌。。
*救命这人又在炒冷饭，特别ooc流水账玛丽苏，致歉致歉致歉
*这俩彩蛋我不中了…极其小学生大家点点左上角
被穹硬拉着去看演唱会的时候，白厄整个人都写满了抗拒
开玩笑，他一个成天泡在古董堆里的鉴定师，哪来的心思去听什么摇滚乐？那些震耳欲聋的鼓点、歇斯底里的嘶吼，还有台下疯狂的尖叫—光是想想就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
*即答：老公粉
*古董（珠宝？）大亨小白×摇滚歌星小敌
*感觉送饰品真的是一种很有占有欲的行为。。小白就这样用饰品挂满小敌。。
*救命这人又在炒冷饭，特别ooc流水账玛丽苏，致歉致歉致歉
*这俩彩蛋我不中了…极其小学生大家点点左上角
被穹硬拉着去看演唱会的时候，白厄整个人都写满了抗拒
开玩笑，他一个成天泡在古董堆里的鉴定师，哪来的心思去听什么摇滚乐？那些震耳欲聋的鼓点、歇斯底里的嘶吼，还有台下疯狂的尖叫—光是想想就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会喜欢的！而且你天天就知道宅在你那几个店里，再这样下去你要跟那些古董一起发霉了！”穹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把一张烫金暗纹的票塞进他手里，“这可是万敌第一次在奥赫玛开演唱会！前排座！你知道有多难抢吗？这可是我托了关系才搞到的！”
白厄皱了皱眉，低头看向票根
万敌
一个张狂到近乎挑衅的名字，像是刀刃划过金属的锐响，又像是某种宣告—光是看着这两个字，耳边就仿佛已经响起了电吉他的失真音浪
鬼使神差地，他掏出手机，在搜索栏输入了这个名字
瞬间，铺天盖地的信息弹了出来—全球巡演场场售罄、专辑销量破纪录、各大音乐奖项屠榜……白厄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手指快速滑动，直到点开了一段模糊的古早视频
画面有些失真，噪点像是老式胶片上的雪花，却依然掩盖不住舞台上那个人的光芒
金发如瀑，垂落在肩头，在舞台昏暗的灯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演出还没开始，他随意地靠在麦克风架上，和台下的粉丝聊着天，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像是某种慵懒的大型猫科动物
可当音乐响起的那一瞬间——
他整个人骤然变了
低沉的贝斯前奏如潮水般漫过，他的手指扣住麦克风，第一句歌词出口的刹那，嗓音低哑而锋利，像是一把刀直接剖开听众的胸腔
白厄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
视频里的万敌在舞台上燃烧，金发随着激烈的节奏甩动，汗水顺着脖颈滑落，在锁骨处短暂停留，最终没入敞开的衣领
唱到高潮时，他一把扯掉上衣，漂亮的肌肉线条在聚光灯下如同雕塑般分明，皮肤上还隐约可见几道暗红的纹身，像是某种古老的咒印
白厄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直到穹在旁边用力戳了戳他的肩膀
“喂！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可找别人了——”
“去”
他回答得极快，甚至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
话音落下，他自己都愣了一秒
直到真正坐在演唱会现场，被汹涌的人潮和炫目的灯光包围时，白厄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他居然真的来了
穹在一旁兴奋地挥舞着荧光棒，时不时凑过来大声说着什么，但声音瞬间就被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淹没。白厄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仰头，环顾这座足以容纳数万人的巨型场馆—穹顶高阔，灯光如星河倾泻，而此刻，每一个角落都被填满
空气里弥漫着躁动的热度，混合着香水、汗水与荷尔蒙的气息。舞台上的大屏幕循环播放着万敌的演出预告，每一次画面切换，都会引发新一轮的尖叫浪潮
白厄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扶手。他从未置身于如此喧嚣的场合，耳膜被震得微微发麻，可奇异的是，他并不觉得排斥
相反，某种隐秘的期待在胸腔里悄然膨胀，像是一颗被按进深水的宝石，在暗处折射出越来越亮的光
灯光骤然熄灭
黑暗如同实质般压下，数万人的喧嚣在瞬间被按了暂停键。白厄下意识屏住呼吸，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下一秒——
“铮！”
一束追光如利剑般劈开黑暗，笔直地钉在舞台中央。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狂舞，像一场微型暴风雪
白厄的呼吸一滞
万敌就站在那里，金发在强光照射下呈现出近乎神性的白金色泽，比追光灯还要耀眼。他微微仰着头，脖颈线条像一把出鞘的刀，黑色皮裤上的金属链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银光
那一刻，他想起那对锁在总部保险库最深层的蓝宝石耳坠。三年来拒绝过石油大亨的千金，回绝过古老家族的继承人…
原来那些下意识的推拒都是在等待这个瞬间。宝石内里沉睡的羽状包裹体，此刻在他记忆里突然活了过来，化作眼前人飞扬发丝间闪烁的浅蓝光痕
原来它在等这个人
万敌的手指搭上立麦，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色血管微微突起。当第一个音符从他喉咙里滚出来时，白厄感觉有电流顺着尾椎窜上后颈
周围的尖叫声、荧光海、摇晃的镜头全都褪成模糊的背景，他的视网膜上只烙着那个在光柱中燃烧的身影
金发歌手突然转身，汗水甩出一道晶莹的弧线。隔着沸腾的人海，他的目光似乎与白厄短暂相接。白厄不确定他是否真的看见了自己，但胸腔里的心脏突然重重撞向肋骨，像是尘封多年的古董钟表突然开始走动
演唱会结束三小时后，白厄仍深陷在那场演出的余韵里。他仰躺在客厅的黑色真皮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天花板的射灯在视网膜上留下光斑残影，恍惚间又变成舞台上那束追光灯的模样
他解锁手机，相册里静静躺着二十七段视频—这个数字让他自己都怔了一下。镜头记录下的万敌在唱歌时喉结滚动的弧度，挥手时腕骨突出的线条，靠在麦克风边说话时嘴角扬起的漫不经心
最后一段视频的封面定格在某个特写画面，白厄的拇指悬在上方，突然不敢点开
屏幕自动播放起预览片段
鎏金色的瞳孔在镜头里倏然放大。那是万敌转身时恰好看向镜头的瞬间，舞台的激光从他眼底掠过，虹膜呈现出液态金属般的质感
最要命的是，视频里的万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视线微微偏开主镜头—就像隔着屏幕，直接与此刻躺在沙发上的白厄对视
手机突然从掌心滑落，砸在胸口。白厄盯着天花板深呼吸三次，才重新拿起手机点开聊天窗口。和穹的对话记录还停留在对方发来的十几个感叹号：
「拓一直开：你居然真能坚持看完全场？！」
手指在键盘上方悬停许久，最终发出去的问句直白得不像自己：
「最伟大的作品：怎么样才能见到万敌本人」
「最伟大的作品：奇美拉苦恼.gif」
穹的回复来得飞快：
「？兄弟你要干啥？你不是那什么路人粉吗？」
白厄的耳尖突然发烫。他删掉打好的第三版解释，最后只发出去一句：
「没什么，就问问」
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整整一分钟，最后弹出来一条联系人名片：「[名片]悬锋娱乐CEO 」。紧接着穹又补了条语音，点开后是压低的嗓音：“别说是我给的啊，这哥们不咋露面，上周刚因为万敌私生粉和女友粉的事发过声明…”
白厄把手机扣在胸口。黑暗中他想起视频里万敌耳骨上那枚蓝宝石耳钉—成色远不如他收藏的那对，切割工艺也差强人意。这个认知让他莫名松了口气，又隐隐烦躁起来
他重新点亮屏幕，给穹回了最后一条消息：
「兄弟…」
客厅的落地窗外，凌晨三点的城市灯火阑珊。白厄没意识到自己正用鉴定珠宝时的眼神，反复观看着那段四秒的对视视频
上午十点二十三分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时，万敌正仰躺在私人休息室的按摩椅上。昨晚演唱会的肾上腺素还残留在血管里，让他的肌肉保持着微妙的紧绷感
他眯着眼划开手机，切换到那个只有公司高层和重要合作伙伴知道的工作账号
通知栏里静静躺着一则好友申请
万敌的指尖在屏幕上方停顿了半秒。知道"万敌"和"悬锋娱乐CEO"是同一个人的人堪堪超过两位数，而这个账号更是连他最亲近的经纪人都不知道
申请备注简洁得近乎傲慢：
「我是白厄」
这个名字让万敌的眉骨微微抬起。他当然知道白厄—那个在古董圈里被称为"白先生"的鉴定师，白氏商行的主人"白总"，据说经他手的藏品拍卖价能翻三倍
去年奥赫玛秋拍，当所有专家都为那条"女皇珍珠项链"出具真品证书时，只有他当众摘下白手套，指出其中三颗珍珠的荧光反应存在极短的时间差—这个发现直接导致好几个城邦发起诉讼，让整个拍卖行停摆三个月
按摩椅的滚轮恰好压到肩胛骨的某处酸痛，万敌轻嘶一声。他想起上个月在私人拍卖会上远远瞥见的身影—那人穿着挺括的深蓝西装站在角落和旁人侃侃而谈，却比展柜里的古董更引人注目
万敌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他最近确实收集过古董珠宝，但自问还没重要到能让他主动联系。除非…
他突然想起昨天演唱会上，第一排那个始终没举起荧光棒的身影。当时聚光灯扫过观众席，他隐约看见有人穿着与现场氛围格格不入的暗纹衬衫，在沸腾的人潮中呆愣得像座雕塑
手机屏幕因为长时间未操作而暗了下去。万敌用戴着尾戒的食指轻点录音键，通过好友申请的同时发了条语音：“白先生对摇滚乐也感兴趣？”声音里还带着演唱会后特有的沙哑
发完他才注意到对方头像和昵称—一个有些抽象的简笔画，还有那个古怪的昵称"最伟大的作品"—这名字放在那人身上有种微妙的反差萌，这个发现让万敌不自觉轻笑出声，耐心等待对面的答复
而此时在城市的另一端—
白厄第三次整理好上衣领口，又第三次把它揉皱。这位能在三秒内辨别十八世纪珐琅彩真伪的顶级鉴定师，此刻正对着手机屏幕如临大敌
他修长的手指在对话框上方悬停又收回，删改了三遍的问候语还是没能发出去
白厄揉了揉太阳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像个追星的高中生一样手足无措
叮—
提示音划破凝滞的空气。白厄几乎是下意识拿起手机，却在点开语音的瞬间僵在原地
那个声音
即使经过电子设备的压缩，依然带着昨晚震撼他灵魂的颗粒感。但更让他血液凝固的是内容—万敌？那个在舞台上燃烧的金发摇滚巨星，和悬锋娱乐的CEO是同一个人？
玻璃杯从指间滑落，在波斯地毯上闷声滚远。白厄剧烈咳嗽着，喉间的冰水突然变得滚烫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纯色头像，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他本想通过商业合作接近偶像，却不小心直接捅到了正主面前
万敌盯着对话框上方反复闪现的"对方正在输入"提示，一时有些搞不懂对面在想什么，明明是这人主动找上门来的，却又扭扭捏捏地不作声
三分钟二十七秒后，消息终于接连弹出：
「最伟大的作品：万先生你好，叫我白厄就行。」
文字规整得像是打印出来的正式函件，连标点都一丝不苟。万敌几乎能想象对方抿着嘴唇打字的模样
「最伟大的作品：昨天去看了你的演唱会，给了我很大感触」
读到这行时，万敌突然想起昨晚他唱到《无冕之王》副歌部分时，特意对着那个方向甩了下浸满汗水的金发—而那人居然下意识后仰了半寸，仿佛被舞台热浪灼伤
最后一条消息带着诡异的违和感：
「最伟大的作品：想邀请你来参观总部保险库的藏品，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最伟大的作品：[奇美拉微笑.jpg]」
万敌点开那个表情包—一只可爱的橙色奇美拉正对着镜头露出狡黠的笑容，这种可爱得诡异的消息由古董大亨手中发出，简直像在哥特教堂里摆Hello Kitty
他有些哑然，最终使用了看不出情绪的文字回复，显得有些冷淡：
「我对古董不怎么了解，而且第一次见面就去参观保险库…好像不太合适」
——既没答应，也没拒绝，甚至故意把"参观藏品"说成"去保险库"，带点若有似无的调侃
消息刚发出去，对面几乎是秒回：
「最伟大的作品：是我没考虑周全，那么我能有幸聘请你成为代言人吗？顺便去看看收藏」
万敌的眉梢微微挑起
——代言人？
他盯着这行字，突然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一个从不涉足娱乐圈的人，看了一场演唱会，就突然要请他当代言人？
这借口拙劣得近乎可爱
万敌慢条斯理地打字：「白先生，你知道请我当代言人要花多少钱吗？」
发完，他又补了一句：「而且，我从不接不熟悉的品牌」
——他在等
等对方是继续装模作样地谈"商业合作"，还是终于露出真实目的，以白氏商行在古董界的地位，根本不需要什么明星代言—那些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捧着空白支票在门外排队，能不能买到藏品全看白厄的心情
手机很快震动
「最伟大的作品：钱不是问题」
「最伟大的作品：至于品牌…你可以先来总部看看，再决定」
万敌盯着屏幕，唇角不自觉勾起
——这人连谎都撒得这么生硬，让他几乎能想象白厄此刻的表情
万敌忽然很想看看，这位古董大亨到底能硬撑到什么时候
他懒洋洋地打字：「好啊，那约个时间？」
总部大楼矗立在城市中轴线上，整座建筑采用防弹玻璃与钛合金骨架构建，远看像一座晶莹的水晶方碑。入口处陈列着公元前三世纪的鎏金编钟，在阳光下流转着沉睡千年的光泽——而这仅仅是用来招待普通访客的"门面"
万敌戴着黑色口罩从保姆车迈出时，防风墨镜下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没想到白厄会亲自站在门口等候，尽管他的衣着让人格外摸不着头脑，万敌仍没忍住勾起了一抹笑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白厄”青年向前迈了两步，修长的手指自然地向前伸出。万敌注意到他手腕内侧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身，像某种古老的符文
“万敌”他简短回应，握住那只手时感受到对方掌心微凉的触感
白厄忽然弯起眉眼，显出几分与身份不符的少年气。他转身时，浅黄色西装下摆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这边请”
总部内部的极简主义风格与想象中截然不同。但万敌很快发现，那些看似随意的陈列品在灯光下都流转着奇异的光晕。白厄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为他讲解，只是目光不时飘向电梯方向，指尖在西装裤缝轻轻敲击着某种节奏
“等我一下”当万敌正俯身研究一块刻满未知文字的石板时，白厄突然轻声说道。他的脚步声在大理石地面上渐渐远去，又很快返回—比离去时急促了些
万敌直起身，看见白厄捧着一个天鹅绒衬底的乌木托盘，上面躺着对精美的令人屏息的蓝宝石耳坠。宝石内部仿佛封存着星云，随着角度变换流转出深浅不一的蓝色光晕
“这是…”他的呼吸不受控制地紊乱了一拍。即便对珠宝毫无研究的人，此刻也会为这巧夺天工的作品震撼。白厄将托盘放在展柜上时，他注意到对方修剪整齐的指甲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可以…为你戴上吗？”白厄拾起其中一枚耳坠时，万敌发现他睫毛在眼下投落的阴影微微颤动
万敌的视线从宝石移到白厄的眼睛—那对虹膜竟与宝石呈现出完全一致的湛蓝色调。某种微妙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来，他听见自己说：“好”
白厄嘴角扬起一个克制的弧度。当他靠近时，万敌闻到他身上一股极为干净的气息。旧耳钉被取下时耳垂传来细微的刺痛，随即是宝石贴上皮肤的凉意。白厄的手指意外地温暖，在调整位置时不经意擦过他的颈侧
“很漂亮”白厄后退半步欣赏自己的杰作，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愉悦
万敌下意识触碰耳垂，蓝宝石在他指腹下微微发烫：“看起来就价值连城…”
“我说人”
白厄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那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沉甸甸地坠在空气里，让万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答应”他侧过脸，避开那道灼热的视线，可耳垂上的蓝宝石却像是被体温焐热了一般，烫得他心跳微乱
自从出道以来，夸他好看的人太多了。早年还有人恶意揣测他是靠脸火的，可后来，当他的实力被一次次证明，那些声音渐渐消失，只剩下粉丝们毫不掩饰的喜爱
网上的评论他早就习以为常，可现实里被人当面夸—尤其是被同性这样直白地盯着说"漂亮"，还是让他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蜷
“真的不能考虑考虑吗？”白厄不依不饶地追问，目光灼灼，像是非要在他脸上烧出个答案
万敌被他看得有些招架不住，喉结微动，最终只是低声道：“合同这么快就拟好了？”
白厄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骤然炸开的烟火。他唇角一勾，抬手打了个响指，立刻有助理小跑着上前，双手奉上一叠装帧考究的文件
“早就准备好了”白厄接过合同，指尖在纸张边缘轻轻一滑，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展示某件艺术品“只要你点头，现在就能签”
万敌垂眸扫了一眼合同封面烫金的LOGO，又抬眼看向白厄—对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双蓝眼睛里盛着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网缠住了
万敌低头签字时，钢笔尖在纸上微微一顿，终究还是没忍住，抬眼问道：“你…是我什么粉？”
白厄正倚在桌边看他签字，闻言愣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扣，像是在认真思考
“事业粉…吧？”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不确定的意味，可那双蓝眼睛里却藏着明晃晃的笑意，显然没说实话
万敌笔尖一滑，差点在合同上划出一道多余的墨迹。他抿了抿唇，但没说什么，只是低头继续签字，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起一点弧度
在奥赫玛停留的短短一个月里，白厄几乎带他尝遍了整座城市的美食。从米其林三星的主厨定制餐，到巷弄深处的百年老店，甚至凌晨三点才出摊的夜宵车，这位"地主"的热情简直令人招架不住
万敌望着眼前堆成小山的蜜果羹塔，糖霜的甜腻气息在空气中弥漫。他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终于还是开口：“白厄…都说了不要买这么多了”
正往红茶里加方糖的白厄动作一顿，银匙在杯沿轻碰出清脆的声响。他抬眼扫过餐桌，神情竟有几分无辜：“很多吗？”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打包袋，“吃不完我帮你拎回去？”
落地窗外，奥赫玛的黄昏将白厄的侧脸镀上一层暖光。万敌看着他微微闪烁的蓝眼睛，突然想起上周助理的嘀咕：“白先生连您喜欢石榴汁加奶都记得…”
“…随你吧”他别过脸，喉结微动，“对了，我下周要去哀地里亚开演唱会，你…”
“我跟你一起——”白厄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什么似的，银匙"当啷"掉进茶杯。他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慌忙补救：“我是说…我可以去吗？”
万敌看着红茶溅在对方一丝不苟的西装袖口，突然很想伸手替他擦掉。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怔了怔，只好掩饰性地端起茶杯：“…随你”
飞机穿过云层，缓缓降落在哀地里亚的黄昏里。白厄一手推着行李车，一手自然地接过万敌搭在臂弯的外套。航站楼外，暮色为玻璃幕墙镀上一层温柔的金
忽然，白厄的脚步顿了顿
接机口处，遐蝶—赫赫有名的作家协会主席，安静地站在那里。米白色的针织围巾松松绕在颈间，衬得她眉眼愈发柔和。见他们走来，她轻轻挥了挥手，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两位，好久不见”声音像羽毛般轻盈
万敌正要回应，余光却瞥见几个年轻人正举着手机朝这边张望。白厄最先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往万敌身前挡了挡：“分头走”他低声道，指尖轻轻碰了碰万敌的手背
下一秒，两人默契地转身融入人群。夜风拂过耳际，万敌听见白厄带着笑意的轻叹：“早知道该安排保镖的…”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懊恼，倒像是享受这场意外的逃亡
身后，遐蝶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她从包里取出笔记本，随手记下什么，眼角眉梢都是让人看不懂的笑
几人在一条僻静的小巷汇合。暮色渐沉，巷口的路灯恰好亮起，在石板路上投下暖黄的光晕。遐蝶的轿车安静地停在那里，车窗半降，露出她含着笑意的眼睛
万敌拉开车门，摘下墨镜时额前的碎发还有些凌乱。“本来想着提前几天来就没什么事”他轻叹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墨镜腿，“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了”
“毕竟万敌是大明星啊”白厄跟着钻进后座，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替万敌抚平在奔跑中翻起的衣领，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的下颌线
前排的遐蝶透过后视镜看着他们，温声开口：“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呢”她启动车子，语气轻柔得像在念某段散文，“万敌和我说你们要一起过来时，我还吓了一跳”
万敌垂下眼帘没有接话，耳尖却微微发烫。白厄倒是笑盈盈地靠回座椅，语出惊人：“可能是因为…我是万敌的妈粉吧”
“？”万敌猛地转头，却见白厄正歪着头看他，似乎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万敌推开更衣室的门，丝绸质地的衬衫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衣料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前襟的深V设计让锁骨线条一览无余，腰侧的镂空剪裁若隐若现地露出肌肤
“这件呢？”
白厄正低头翻看杂志，闻声抬眼的瞬间，指节不自觉收紧了纸张。他的目光像被烫到般从万敌的领口游移到腰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定格在对方精致的眉眼上
“太暴露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不行”
万敌抱臂斜倚在门框边，指尖划过腰侧的镂空设计：“为什么？”他拖长了音调，“妈粉也管这个吗？”
白厄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血色，手中的杂志被捏出细微的褶皱。他慌乱地别过脸，睫毛快速颤动了几下，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般局促
“我…”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最终自暴自弃地把脸埋进掌心，“…我投降”
“反正最后都会脱的…”万敌轻笑出声，漫不经心开口，“不行”白厄猛地抬头，像是终于找到了借口“你得改改你随便脱衣服的毛病…会教坏小孩子的”
“小孩子？”万敌挑眉环顾空荡荡的套房，忽然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白厄通红的耳廓：“这里除了某个自称'妈粉'的先生，哪来的小孩子？”
他直起身，慢悠悠开口，边整理着滑落的衣领：“或者…你直接替我选一件？”
空气凝固了几秒
当白厄颤抖着手指从衣柜里拎出一件高领毛衣配长风衣的搭配时，万敌终于气笑了：“白厄…你还是远离搭配这种场合吧”他转身利落地套上一件剪裁得体的黑色丝绒西装，虽然保守，却在腰线处暗藏心机地收紧了轮廓
白厄心虚地后退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行李中取出一个丝绒礼盒。盒盖掀开的瞬间，璀璨的宝石光芒在灯光下流转—是他从总部带出来的一套宝石饰品
“挑几个戴上吧，”他声音还带着未褪的干涩，指尖轻轻抚过天鹅绒衬底，“代言正好在演唱会结束后官宣”
万敌垂眸看着盒中熠熠生辉的珠宝，耳垂上的蓝宝石耳坠在金发间隐现，他又抬眼望向白厄闪烁不定的目光，忽然伸手捻起一枚蓝钻吊坠—与白厄眼睛同色的那种蓝
“就这个”他如愿看到白厄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妈粉要帮忙戴吗？”
演唱会落幕的午夜，微博热搜榜毫无悬念地炸了。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霸占榜首的并非万敌教科书级的舞台表现，而是#万敌白氏商行代言#这个烫金话题
热搜广场瞬间被各种角度的舞台特写淹没—画面中央，万敌耳垂上那对蓝宝石耳坠在聚光灯下折射出深海般的幽光，与他颈间流淌的钻石星河交相辉映
【@万敌的耳骨钉】谁懂万敌左耳那个蓝宝石耳坠啊！！三分钟我要这个珠宝的全部信息！！白氏商行官网敢不敢放链接🔗？？（热评第一回复：姐妹醒醒，你要不要看看白氏商行服务群体呢）
【@今天也要努力】笑死，欣喜若狂点开官网，心如死灰退出界面（配图：白氏商行经典复刻款价格后面跟着六个零）
【@敌敌畏】看爽了，钱在哪里领？这价格是真实存在的吗？？（热评：建议直接打给人民银行）
【@白鸽咕咕】散了吧家人们，万敌身上戴的都是白氏镇馆级典藏款（配图：某珠宝鉴定师分析耳坠上的切割工艺价值九位数，且该项技术早已失传）
【@财经日报】科普向：白氏商行作为千年古董珠宝世家，仅有的两位明星代言人分别是现任家主的曾曾曾祖母和…万敌？（热评：所以这是官宣了什么？？）
【@每日八卦】话说没人注意到摄像机拍到的前排坐着的这个人和白氏商行不怎么露面的白总长得一样吗…细思极恐，谁家老总直接去看代言人演唱会啊（评论区：细思极恐，粗思也恐，白总爱上了就直说）
【@请吃蜜果羹】我说你们都在那分析啥呢…不能专注演唱会吗，不要捆绑行不行…（热评第一：让我们抱抱这个可怜的唯粉宝子好吗/配图：白厄万敌隔着舞台对视）
（展开更多回复：学姐跑起来好吗 毕业旅行说走就走.gif）
【@金毛奇美拉门】抱紧楼上姐妹！我们万崽是靠实力说话的顶流好吗！（热评：可是白总刚刚给所有粉丝发了珠宝代金券诶…）
【@路人吃瓜号】纯路人，我觉得白厄万敌根本不配（五毛一条括号删）（热评：孩子你傻了吗，跟白总商量商量吧他给的应该多）
【@白万今天官宣了吗】好了家人们都别争了（点烟）事已至此先吃饭吧，这桌喜酒我先吃为敬（热评第一：随200记白总账上/配图：P好的结婚证照片）
【@财经日报】突发：白氏股价今日暴涨7%，分析师称或与"老板娘效应"有关（热评：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白万婚礼筹备组】公告：即日起本号更名为"白万婚礼筹备组"，抽奖送白氏珠宝代金券（热评：孩子醒醒，代金券面额怕是都够买套房了）
……
休息室内，白厄的手机在掌心疯狂震动，屏幕上不断弹出穹的连环轰炸：
「拓一直开：是不是兄弟是不是兄弟是不是兄弟...（已刷屏23条）」
「拓一直开：我说你最近怎么连聚餐都不来，原来在憋个大的」
「拓一直开：偷偷去看演唱会就算了，现在全网都知道白总追星了？压箱底的宝贝也是直接送人了？嗯？路人粉？」
白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余光瞥见化妆间里正在卸妆的万敌。那人耳垂上的蓝宝石在镜前灯下熠熠生辉，让他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最伟大的作品：听我解释！」
两分钟后
「拓一直开：？」
「拓一直开：坦白从宽，现在什么情况？万敌·真·路人粉？」
「最伟大的作品：...」
「最伟大的作品：可能，大概，应该...」
「最伟大的作品：升级成男友粉了」
「拓一直开：六百六十六，南通盐豆不盐了」
「最伟大的作品：真成了，那件“开拓寰宇之星”直接送你」
「拓一直开：义父果真吗」
「拓一直开：999999」
「拓一直开：需要伴郎的话我现在就去健身哈」
……
白厄将手机锁屏，屏幕的光熄灭后，休息室内只剩下化妆镜前的暖光灯。万敌坐在那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垂上的蓝宝石，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映在他微垂的睫毛上，像是藏着什么心事
白厄走近几步，声音放得很轻：“今天辛苦了”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刚下单的甜品界面，“我点了你上次说想试的那家黄金蜜饼，要不要尝尝？”
他俯身凑近，想看清万敌的表情，却没想到对方恰好在这时转过头—
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呼吸几乎交缠。白厄的瞳孔猛地一缩，万敌也僵住了，他的鼻尖几乎蹭到白厄的下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一秒
下一秒，两人同时后撤，白厄的腰撞到了身后的化妆台，瓶瓶罐罐轻微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万敌的椅子也向后滑了半寸，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摩擦声
休息室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空调运转的细微嗡鸣
万敌的指尖无意识敲击着化妆台，节奏比平时快了三拍。“啊...那个...”他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嗓音，“麻烦了”
白厄几乎是弹射起步，西装裤摩擦出窸窣声响。“那...那我去拿”向来游刃有余的白总同手同脚走到门口，差点撞上玻璃门框
"咔哒"一声轻响，万敌猛地塌下肩膀。镜中人耳尖通红，蓝宝石耳坠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摇晃。他缓缓捂住脸，掌心触到不正常的温度
——说好只是试探白厄打的什么算盘，怎么连自己心率都越来越不对劲了
晨雾中的哀丽秘榭美得像一幅油画，万敌斜倚在河岸栏杆上，风衣下摆被微风轻轻掀起。他转头看向身旁明显不在状态的白厄，疑惑开口：“白厄，你到底在想什么？"
白厄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
——要命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昨晚那篇镇圈太太蝴蝶飞舞之际写的同人新作，《一直走到黄昏日落》里的描写：他把万敌抵在哀丽秘榭著名的情人桥上，西装下摆缠着他的长裤，而万敌哑着嗓子喊“白厄”...
“没休息好的话...”万敌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风衣纽扣，“等一会到家了先休息一下吧”话音未落他就僵住了——"家"这个字眼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滑出唇齿，亲昵得让他耳根发烫
他匆忙用余光扫过白厄的侧脸，对方正望着河面出神，眼中倒映着粼粼波光，似乎没有察觉这个过于亲密的用词。万敌悄悄松了口气，却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吓人
——该死
万敌懊恼地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都怪昨晚熬夜看的那篇《白夜私藏》，现在满脑子都是"家"、"我们"、"卧室"这种要命的词汇。要是让白厄知道自己偷偷收藏了蝴蝶飞舞之际太太的全套作品…
河风突然掀起白厄的西装衣角，露出腰间若隐若现的蓝宝石皮带扣。万敌猛地别过脸，眼睫不听话地颤动起来
宜家门口的停车场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空旷。万敌压低帽檐，黑色口罩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只露出一双鎏金色的眼睛。他快步跟上白厄的步伐，两人鬼鬼祟祟地穿过自动门，活像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好奇怪...”万敌低声嘟囔，声音闷在口罩里，“哪有两个大男人来逛宜家的”
白厄闻言轻笑，推着购物车的手却稳稳当当。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卫衣，帽子松松垮垮地搭在脑后，看起来比平时随意许多“家里缺的东西太多了”他侧头看向万敌，眼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宜家比较全”
"家"这个字眼再次让万敌心头一跳。他低头假装整理袖口，却差点被自己松开的鞋带绊倒。白厄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臂，力道恰到好处地稳住了他
那一瞬间，万敌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白厄很快松开手，但那一触即离的触感却像烙印般留在万敌皮肤上
购物车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轱辘声。万敌看着白厄不断往车里塞东西——从抱枕到地毯，从餐具到台灯——忍不住皱眉：“咱们在这里最多只待一个月，买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太浪费了？”
白厄正拿起一对马克杯仔细端详，闻言头也不抬：“这不一样”他放下杯子，又拿起旁边一对印着卡通图案的情侣牙杯，“上次在哀地里亚住的是酒店，这次来我老家肯定要准备周全”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再明显不过的道理
万敌的视线在那对明显是情侣款的牙杯上停留了一秒，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迅速偏过头去，假装对旁边的书架产生了浓厚兴趣，把差点脱口而出的疑问硬生生咽了回去
“过来试试这个沙发”白厄在不远处朝他招手，已经舒舒服服地坐在了一张米色布艺沙发上。暖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轮廓
万敌迟疑地走过去，在沙发另一端坐下。柔软的坐垫立刻将他包裹
“舒服吗？”白厄问，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轻松
万敌点点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展示区里精心布置的"家"——温暖的灯光，整齐的餐具，成对的拖鞋...仿佛他们真是来采购的普通情侣
“那就买这个吧”白厄站起身，顺手把万敌也拉了起来。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这次却没有立刻松开
万敌没有挣脱。两人就这样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穿过一个个精心布置的展示区
两人正停留在玩偶区，万敌手里拎着一只蠢萌的羚羊玩偶，白厄则若有所思地捏着一只圆滚滚的奇美拉的爪子。暖黄色的射灯将毛绒玩具照得格外柔软，连带着气氛都变得轻松起来
“这个像不像你——”万敌话没说完，一旁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白厄条件反射般将万敌挡在身后，抬头看去，却是两个穿着休闲的年轻女孩正激动地捂着嘴，眼睛亮得惊人。她们互相拉扯着对方的衣袖，目光在万敌和白厄之间来回扫视，脸上带着某种奇异的、近乎狂热的兴奋
“请问...”其中扎着马尾的女生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却止不住地发颤，“是万敌和白厄先生吗？”
万敌明显感觉到身前的白厄肌肉放松了些许，但依然保持着警惕的姿势。他轻轻拍了拍白厄的肩膀示意没事，主动拉下口罩露出一个安抚的笑，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真的是你们！”另一个短发女生差点跳起来，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眼眶瞬间红了，“我...我从你们在奥赫玛的演唱会互动就开始关注了...”
马尾女生已经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声音带着哭腔：“可以...可以拍张合影吗？就一张！我们保证不会外传！”
“当然可以”万敌说着，体贴地往后退了半步，把站在前面的白厄也拉进镜头范围。他能感觉到白厄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配合地站直了身体
两个女孩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快门声响起时，万敌听见短发女生用气音说：“你们比照片里还要般配...”
白厄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万敌假装没听见，却在接过女孩递来的签名本时，笔尖不小心拉出一道长长的划痕
签完名后，白厄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温和模样，低声嘱咐道：“今晚在这里见到我们的事...”
“我们明白！”马尾女生立刻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祝你们...呃...”她的目光扫过购物车里成对的物品，突然笑得意味深长，“购物愉快！”
看着两个女孩依依不舍地离开，万敌长舒一口气，却见白厄正盯着购物车里的情侣牙杯出神，“还逛吗？”万敌故意晃了晃手里的羚羊玩偶
白厄回过神来，一把抢过玩偶扔进购物车：“买”他的语气依旧干脆利落，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真实情绪
白万夜话超话内：
#白万夜话超话#
置顶博文：@白万今天结婚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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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网独家《白万时间线3.0》更新公告💎
新增内容：
✅ 250115 演唱会后台直拍（白给万擦汗新角度！）
✅ 250226 机场同款不同色情侣手表实锤分析
✅ 250409 万直播时背景音出现白的声音（附声纹对比）
🔥新增章节【那些形影不离的夜晚】收录：
连续37天被拍到同进同出酒店（含动图定位分析）
万凌晨三点点赞白五年前旧博文（考古学家狂喜）
白手机屏保高清修复（放大20倍后惊现万演唱会直拍）
📌收藏夹已按日份分类 #白万isRIO#
💌特别鸣谢：@白万望远镜 @万敌的唇语专家 等28个前线站联合出品
……
最新热帖：@不磕白万人生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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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预警⚠️
今天18:47路过哀丽秘榭宜家，看到两个全副武装的高个男生在挑情侣杯！
特征汇总：
1️⃣ 蓝卫衣男拿东西时露出手腕腕表（参考白演唱会同款）
2️⃣ 黑口罩男耳垂上的蓝宝石耳坠（md这算是实锤了吧）
3️⃣ 购物车里有奇美拉玩偶（万巡演吉祥物！）
虽然没拍到正脸但那么多特征点...那个帮戴口罩的动作...我！狂！代！
热评第一：@白万民政局
放大背景货架反光！这个后脑勺弧度我描了八百遍不会认错！！[对比图]
热评第二：@今天白万官宣了吗
宜家？？？他们是要同居装修新房吗？？
热评第三：@厄敌学家
报——万帷网IP显示白今天确实在哀丽秘榭！万的工作室IP也变了！！[IP解析]
🔥衍生话题：
#宜家第37个结婚打卡点#
#奇美拉玩偶是第三个孩子#
#白万 隐婚实锤#
……
新增同人创作：
速涂同人图《约会》[1.2w赞]
@蝴蝶飞舞之际 短篇《伪装情侣》[3.2w赞]
混剪《恋爱循环》[2.4w赞]
“…直接从保险库里拿…尺寸？…”
白厄压低声音挂断电话，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边缘敲打。落地窗外，夕阳正在城市天际线缓缓下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清脆声响。他悄悄探头，看见万敌正背对着他翻炒食材。那人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白色家居服，发绳随意地将金发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那里挂着一条细细的银链，在白炽灯下泛着柔和的光。随着翻炒的动作，耳垂上的宝石耳坠轻轻摇晃，像暗夜里闪烁的银河
白厄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低头解锁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打：
「最伟大的作品：急急急，兄弟，我怎么样才能拿到万敌的指围？」
「最伟大的作品：【转账10000星琼】」
「拓一直开：？？？？」
「拓一直开：这速度可以的兄弟，快进到开拓寰宇之星寄到我家」
「拓一直开：【对方已收款】」
「拓一直开：要不你趁他睡着了偷偷量？」
「最伟大的作品：可是上次我偷偷进他房间给他盖被子都被他发现了，他要是醒了怎么办？」
「拓一直开：那…要不你跟他玩那种手指游戏？」
「拓一直开：就是那种比谁手指长的幼稚游戏」
「最伟大的作品：他会不会以为我是神经病，会被看出来的吧」
「拓一直开：那你们出门路过珠宝店的时候…」
「拓一直开：假装对里面的戒指感兴趣，进去试戴？」
「最伟大的作品：更容易被看出来了吧…」
「拓一直开：…」
「拓一直开：你不是大师吗，不能估算一下？」
「最伟大的作品：万一出错了怎么办？而且我也没怎么研究过戒指…」
「拓一直开：钱难挣狗粮难吃.gif」
「最伟大的作品：【转账10000星琼】」
「拓一直开：太客气了兄弟，哎呀你看这事闹的」
「拓一直开：【对方已收款】」
「拓一直开：他总有洗手的时候吧，你用卫生纸给他擦，留下印出的痕迹不就OK了」
「最伟大的作品：【转账100000星琼】」
「拓一直开：【对方已收款】」
“过来拿碗”万敌的声音突然从厨房传来，吓得白厄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他手忙脚乱地锁屏，看着万敌把最后一道菜端到了桌子上
那人转身去厨房洗手，修长的手指在水流下显得格外白皙，水珠顺着指节滑落的样子让白厄看得入迷
还没等万敌找到毛巾，白厄就已以路过地摊结果发现稀世珍宝的速度瞬移到了他身侧
“别动”白厄一把捧起他湿漉漉的左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迅速用事先准备好的纸巾圈住了万敌的无名指，力道轻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你...”万敌睁大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他还没反应过来，白厄已经完成了"取证"，又拿起毛巾仔细替他擦干每一根手指，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白厄？”万敌疑惑地挑眉，看着对方泛红的耳尖，“你又在打什么...”
话没说完，白厄已经一溜烟跑走了，万敌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刚被"特别关照"过的手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转身望向白厄消失的方向，轻轻摩挲着无名指，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碗没拿—”
后台的灯光昏黄而温暖，在万敌的侧脸投下浅浅的阴影。助理轻手轻脚地靠近，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粉丝们都想互动多一点...要不要在中场加个活动环节？”
万敌修长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拨弄着耳返线，闻言指尖微微一顿：“就...随机选人签名合影吧”这个方案最稳妥，不会出错
休息室里，白厄独自坐在落地镜前。镜中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手中那个被反复打开又合上的深蓝色天鹅绒礼盒
听到门外传来的对话声，他的手指突然收紧，礼盒边缘在掌心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聚光灯下的万敌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他宣布互动环节时，整个场馆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声浪一波接一波，像是要掀翻整个屋顶
白厄坐在最前排的座位，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弧度。他看着一个又一个幸运的粉丝冲上台，看着他们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样子，看着万敌温柔地配合每一个合影请求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裤的褶皱，直到最后一个名额结束，他依然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与周遭的喧嚣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
“其实...”万敌的声音突然在麦克风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今天现场有一位很特别的观众...”
白厄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从巡演开始到现在，一直...陪在我身边”
刺眼的聚光灯毫无预兆地打下来，白厄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场馆里的尖叫声瞬间达到顶峰，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万敌已经跳下舞台，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皮鞋踩在红毯上的声音被欢呼声淹没，却清晰地敲在他的心上
万敌在他面前站定，修长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他微微俯身时，钻石项链从敞开的领口滑出，在舞台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白厄闻到了那阵熟悉的香水味——前调是清甜的石榴，后调却化作缠绵的琥珀香，此刻正混合着舞台上蒸腾的热度，将他整个人裹挟其中
那人咬开签字笔盖的动作利落得近乎锋利，白厄甚至听见塑料笔盖与牙齿相撞的轻响。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缓缓滚动，在脖颈线条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签哪里？”低沉的嗓音像羽毛般扫过耳膜
白厄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清万敌眼睫投下的扇形阴影，耳坠随着俯身的动作轻轻晃动，乖巧地贴住他瓷白的脸颊，而那条锁链造型的项链正默不作声地圈住纤细的脖颈，在锁骨凹陷处投下一小片暧昧的阴影
舞台的聚光灯将万敌的轮廓镀上金边，他整个人像是从光晕中浮现的幻影。白厄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布料在掌心皱出凌乱的痕迹
他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掀起衣摆，指尖轻轻点在左胸心脏的位置
"这里"
整个场馆突然安静得可怕
万敌的瞳孔猛地收缩，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笔尖落在皮肤上的触感冰凉又灼热，白厄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话，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仿佛要冲破那层薄薄的皮肤，直接跳到对方手心里去
当尖叫声再次爆发时，万敌的耳尖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
而那个装着戒指的礼盒，直到演出结束，都安静地躺在白厄的口袋里，被他的体温焐得发烫
人群散去后的场馆空旷得有些寂寞。白厄依然坐在原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口袋里的礼盒，金属边缘已经沾上了他手心的薄汗
“等什么呢？”万敌的声音从舞台上传来，带着几分笑意，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白厄深吸一口气，起身走上舞台。皮鞋踩在木质舞台上的声音在空荡的场馆里格外清晰。他单膝跪下的动作有些僵硬，打开礼盒时，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万敌，我...”声音哽在喉咙里，他突然发现准备好的台词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万敌静静地看着他，反倒先开了口：“我以为...你不打算拿出来了”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尾音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
白厄的指节无意识摩挲着丝绒盒边缘—那里有他今早用古董抛光布反复擦拭三遍的痕迹
“我不想...”白厄的喉结滚动了下，博物馆级防弹玻璃柜里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都从未让他如此紧张，“你是被舞台灯光或者粉丝欢呼裹挟才答应”他抬起头，万敌瞳孔里映着窗外的霓虹，像是把整座城市最璀璨的星光都收束在这方寸之间，“现在，只有我们了”
他深吸一口气，古董鉴定师引以为傲的稳定双手此刻正微微发抖
“你愿意...”白厄听见自己心跳震耳欲聋，几乎要盖过万敌演唱会上的定音鼓，“做我的男朋友吗？”
万敌突然笑了，眼角泛起浅浅的纹路。他伸出左手，无名指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不当妈粉了？”语气里是藏不住的调侃，“你送的耳坠、项链、手表...我身上都快没地方戴新的了”
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无名指的位置：“只剩这里...还空着”
白厄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戒指，金属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柔的光芒。当他为万敌戴上戒指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指尖传来的细微颤抖
“这下...”万敌轻声说，“不用在台下看我了，男友粉”
白厄抬起头，发现对方的眼睛里盛满了星光，而自己的倒影清晰可见
他站起身，指尖还残留着万敌手心的温度。舞台灯光在他们头顶流转，在万敌含笑的眼眸里投下细碎的金色光点。白厄不自觉地向前倾身，另一只手已经抚上对方的后颈——
"咔嚓"
一声突兀的快门声像利刃般划破空气
两人同时僵住，缓缓转头。舞台侧方的紧急出口处，助理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呆若木鸡地站着。他身后，五六名挂着媒体证的记者正举着相机，两眼放光地看向这边，最前排的女记者眼睛瞪得溜圆，嘴角却已经不受控制地上扬，手指疯狂地按着快门
白厄下意识要后退，万敌却突然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舞台大屏恰在此时亮起，将两人交握的手和那枚崭新的戒指投映在十米高的巨幕上，银光流转间，万敌无名指上的戒圈正明晃晃地对着镜头闪耀
后台突然传来物品倒塌的巨响，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不知哪个粉丝嘶喊着"是真的"，声音很快被更多快门声淹没。白厄看见助理哆嗦着掏出手机，屏幕上微博热搜的图标正在疯狂跳动
#白厄演唱会求婚#
#白万成真#
#白厄 万敌#
#万敌演唱会#
#白厄 戒指#
#白厄 签名#
词条后面跟着的"爆"字红得刺目，像警报灯般不断闪烁。万敌突然低笑出声，温热的气息拂过白厄耳际：“看来省了官宣通稿”他当着一排黑洞洞的镜头，将交握的手举到唇边，在戒指上落下一个响亮的吻
台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有个男粉丝直接哭出了声。白厄望着大屏幕里自己瞬间通红的耳尖，突然拽过万敌的领带，在无数闪光灯中吻了上去。碎裂的惊呼声里，他尝到对方唇齿间残留的石榴糖味道，和一丝藏不住的颤抖
服务器整整瘫痪了三小时。而那个被拍糊的接吻图，在热搜榜首挂了整整一周
至于不久后白厄跟随万敌重返悬锋时被粉丝和悬锋娱乐高层围观的盛况，又是另一段故事了——最终以白厄滔滔不绝地讲述两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整整几万字的深情告白听得在场众人神魂颠倒、目眩神迷为结局
……
当晚的微博热搜榜：
1. #白厄万敌当众接吻# 爆🔥（阅读8.2亿）
2. #万敌无名指戒指特写# 爆🔥
3. #白厄拽领带动作# 热↑
4. #演唱会求婚现场视频# 新→
5.#白厄万敌心脏签名#热↑
6. #白万CP粉过大年# 热↑
7. #万敌工作室装死# 新↑
8. #那个拍照的记者加鸡腿# 热→
9. #白氏商行发钱了# 新↑热↑
10. #勇敢的人先获得老婆# 热↑
更有业界大佬纷纷下场：
【@阿格莱雅】婚服设计可以给你们打折（热评：烫知识：金织本人上一次亲手设计礼服还是上一次）
【@缇里西庇俄斯】看来回来就能喝到两位的喜酒了—（热评：缇宝老师你的科考团根本抢不到位置…）
【@阿纳克萨戈拉斯】不算慢（热评：那刻夏教授百忙之中上了个网，懂的人都哭了）
【@赛飞儿】哎呀哎呀，终于在一起了，婚宴会定在总部吗（热评：警惕猫猫魔术师）
【@遐蝶】恭喜恭喜（热评：不是哥们，点进去一看真是作协主席本人？？）
【@风堇】太好了，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热评：太好了是医师祝早生贵子，这下不得不生了）
【@穹】9999999999999999999999…（热评：怎么到这里画风突变）
【@丹恒】恭喜（热评：丹恒老师什么时候更完生物志数据库）
【@内娱你们有一对极品南通】最热闹的一集，好多人啊…（热评：一想到我和一群大佬在磕同一对cp…）（展开更多评论：来个人呲醒楼上谢谢）
【@敌敌畏】事已至此…（热评：白万99）
【@请吃蜜果羹】我不中了…我不想同意的，但白总给的太多了…（热评：补豪大粉打过来了…等会大粉怎么投降了）
【@金毛奇美拉门】转发白氏商行官方微博抽奖…（热评：他给的真的太多了…这波是钞能力碾压）
【@得意的白万姐】黑子说话，我们白万姐不争不抢幸福一生（热评：@得意的白万姐：黑子说话，我们白万姐不争不抢幸福一生）
【@幸福的白万姐】谁懂在现场后台蹲守的幸福感，亲上那一刻我的高音响彻整个翁法罗斯（热评：我酸了，死丫头命真好）
【@今天白万结婚了吗】姐妹们把般配打在公屏上！！！（热评：@民政局自己跑过来：戒指都戴无名指了还结什么结，建议直接洞房）
总之尽是一番其乐融融之景，快哉快哉
……
彩蛋一：埃及摇（对不起就是想看小敌跳埃及摇以及直播体，但是真的不会写…）
回到悬锋的第一晚，万敌难得有空开了个直播
镜头晃了几下才稳定下来，暖黄的灯光下，万敌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发梢还带着些许湿气，显然是刚洗完澡不久。他调整了一下直播镜头，将他本人和半个客厅都照了进去。客厅的布置简约温馨，沙发上随意搭着一条毛毯，茶几上放着半杯喝到一半的水
“晚上好”他对着镜头笑了笑，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几周不见分外思念〕
〔老婆晚上好〕
〔老婆…我的老婆〕
〔叫谁老婆呢这明明是我老婆〕
〔好了大家都不要抢白总老婆了〕
〔白总不在家吗〕
万敌瞥了眼弹幕“白厄？他在洗澡，一会还要处理工作”
〔怎么不一起洗〕
〔？〕
〔六六六这涉黄了吧〕
〔然后腰没了。〕
〔正能量直播间〕
〔所以老婆来找我们聊天了？〕
“之后可能会休息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提前和大家说一下”他靠在沙发上，语气里带着歉意
弹幕顿时哀嚎一片：
〔不！！！！！〕
〔如此噩耗。。〕
〔度蜜月是吧〕
〔这个白总我怎么这么讨厌你呢〕
〔有点死了〕
〔一想到几个月都见不到老婆身上像有蚂蚁在爬〕
万敌看着飞速滚动的弹幕，笑着叹了口气：“有什么想看的吗，趁现在还有时间”
〔要不就唱歌吧〕
〔干什么都行吗〕
〔不行必须来个重量级的〕
〔想看埃及摇〕
〔这个行〕
〔臣附议〕
"埃及摇？"万敌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有些无奈又好笑的表情，"你们确定？"
弹幕立刻被清一色的"确定"刷屏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客厅中央的空地："行吧，就这一次"
音乐响起，万敌随着节奏开始摆动身体。他的动作起初还有些生涩，但很快就找到了感觉，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地卡在节拍上。灯光下，他的身影在地板上投下摇曳的阴影，整个人仿佛与音乐融为一体
弹幕疯狂滚动：
〔我死了〕
〔我死了的朋友看完又活了〕
〔太会扭了吧…〕
〔我不中了我真的要和白总决斗了〕
〔这腰是真实存在的吗〕
〔录屏了录屏了〕
一曲终了，万敌微微喘息着坐回沙发，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满意了？”
弹幕又是一片尖叫
这时，浴室的门被推开，白厄擦着头发走出来，看到万敌的样子后挑了挑眉：“在干什么？”
万敌回头，冲他笑了笑：“直播呢”
白厄走到镜头外，声音里带着笑意：“别太累了，早点休息”
〔这个白总怎么这么快？〕
〔不要这么早就下啊…我还想看〕
〔扭得太好看了我忍不住看了万遍〕
万敌对着镜头挥挥手：“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晚安”
屏幕暗下来的瞬间，隐约传来白厄委屈又有点可怜的声音：“跳得这么好，一会能不能再跳一遍？...”
直播间关闭，但粉丝们的尖叫还在继续
彩蛋二：关于签名（我不中了写了半天写成小学生恋爱了）
演唱会结束的第n天，万敌终于忍无可忍
“白厄...”他咬牙切齿地盯着对方赤裸的上身，那个用荧光马克笔签下的张扬签名在灯光下依旧刺眼，“这签名你到底要留到什么时候？”
白厄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指尖若有似无地抚过胸前的签名：“怎么？嫉妒了？” 他故意拖长音调，“签名是我的，不会给你们的哦—”
万敌猛地别过脸去，耳尖泛红：“把衣服穿上”
“不要”白厄故意将签名那侧转向他，“这可是限定款，洗掉多可惜”
“你...”万敌一把抓起沙发上的T恤扔过去，“至少在我面前注意点形象！”
T恤“啪”地盖在白厄脸上，他闷哼一声，却没急着扯下来，反而慢悠悠地从领口处探出半张脸，银发凌乱地散在额前，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万敌，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可是…这是我属于你的证明啊”
万敌呼吸一滞，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半晌才挤出一句：“…那你怎样才肯擦？”
白厄眼睛一亮，立刻坐直了身子，T恤滑落至腰间，露出线条分明的腰腹。他歪着头，笑得狡黠：“除非…让我在你身上也做个记号”
这大概又是某种幼稚的胜负欲在作祟。万敌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了几秒，最终认命般地咬牙道：“...行，先把你的衣服穿好”
白厄立刻站了起来，却并没有去拿衣服，反而目光灼灼地盯着万敌，视线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他的腿上，突然开口：“腿上，可以吗？”
万敌一怔，下意识后退半步：“…你要写什么？”
白厄弯起眼睛，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不告诉你”
这个动作让万敌心跳骤然加速。会写"白厄"？还是更羞耻的称呼？又或者是...某些不可言说的字眼？他还没想明白，就被白厄一把拽住手腕，天旋地转间被迫跨坐在对方腿上
“等...！”抗议的话还没说出口，白厄已经利落地拽开他的裤腰，在胯骨下方露出一大片肌肤。冰凉的空气激得万敌一颤，随即感受到马克笔尖抵上皮肤的触感
“别动”白厄的声音认真得不像话，另一只手牢牢扣住他的腰，“要是写歪了...我可要重来”
笔尖在皮肤上游走的触感让万敌如坐针毡。白厄的目光专注得可怕，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裸露的肌肤上。一秒、两秒...时间被无限拉长
“好了”白厄终于满意地收笔，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时，两秒后，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原本游刃有余的表情瞬间崩塌，从耳根到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绯红，他想站起来，又怕把怀里的人摔着，一时间进退两难
万敌如蒙大赦，几乎是弹射般从白厄腿上跳开。直到双脚稳稳踩在地面上，他才敢低头查看腿上的字迹
那里只有简单却充满占有欲的两个字：“我的”
“怎...怎么样？”白厄突然局促地搓起了手指，眼神飘忽不定，“我的字...还不错吧？”他故作轻松的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紧张，像个刚递出情书的高中生。说完又忍不住偷瞄万敌的反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签名，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勇气来源
万敌望着那个张扬的"我的"，又看向白厄胸前位置的签名，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他别过脸去，声音闷闷的：“...幼稚”可泛红的耳尖却出卖了他真实的心情
彩蛋三：听歌
万敌发现白厄这人实在有些恶劣的趣味
每次造访这位大古董家的办公室，总能看到那人戴着副纯黑耳机，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往常见他进来便会摘下耳机的白厄，今天却一反常态地保持着那个姿势，修长的手指还在无声地敲击着节奏
“在听什么？”万敌斜倚在门框上，目光扫过对方微微滚动的喉结
白厄抬眼的瞬间，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你的歌”他笑着说，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耳机边缘，像是在抚摸什么珍品
万敌挑眉。他最近根本没有新作发布。“哪一首？”他走近几步，却在即将看清手机屏幕时，听见"咔嗒"一声锁屏音
“《落幕》”白厄的嗓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去年那部电影的配乐”
万敌眯起眼睛。《落幕》确实是他去年的作品，但白厄方才的神情—那种近乎痴迷的专注，眼角微微发红的模样，绝不是听商业配乐该有的状态
更可疑的是，他分明看见对方嘴角扬起一抹餍足的弧度，像是偷尝了禁果的蛇
“那首混音太平了”万敌不动声色地陷进沙发，指尖在扶手上敲着完全不同的节奏，“不值得反复听—而且你最喜欢的不是另一首吗”
白厄只是笑着重新戴上耳机，目光却像蛛网般黏在万敌身上。那种注视让万敌后颈发麻—太炽热了，仿佛要将他每个微表情都镌刻在视网膜上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万敌假装翻阅杂志，实则将对方的异常尽收眼底：每隔几分钟就要调整的耳机，桌面上错乱的指节敲击，还有…那人西裤上不自然的褶皱
“你到底在听什么？”万敌突然起身，皮鞋在地毯上碾出深痕
白厄迅速熄灭屏幕，但万敌已经瞥见了那个音频波形界面—根本不是播放器，而是专业的声频编辑软件
“你的歌啊”白厄仰起脸，“要一起听吗？”他作势要取下耳机
万敌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勾起嘴角。他迈步上前，在对方骤然收缩的瞳孔中，直接跨坐在了白厄腿上
“万敌？”白厄的呼吸明显乱了，扶在万敌腰侧的手掌微微发烫
没有回答。万敌一把扯下左耳耳机塞进自己耳中—
刹那间血液凝固
耳机里传来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压抑的喘息，带着哭腔的呜咽，还有黏腻的水声。那是他在情动时才会发出的…
“我们尊贵的古董鉴赏家”万敌捏着耳机的手指发白，声音却甜得渗人，“每天就靠这个…解闷？”
白厄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他忽然扣住万敌的后脑，在几乎鼻尖相抵的距离轻声说：“不，是拿来…下饭”
万敌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感受到身下隆起的灼热弧度，故意动了动腰肢。果不其然，白厄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
“正餐就在这儿”万敌压低嗓音，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对方紧绷的下颌线，“还听什么代餐？”
〔厄敌〕不准往生
*看到很可口的梗摸了篇人鬼情未了（大概）
*感觉把小白写得太疯太黑了（有点像小黑？）—但小敌一出现又会秒切可怜小狗模式，ooc致歉
*超短篇—有很多bug，致歉致歉致歉…
*写完也是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流水账致歉…
晨光透过亚麻纱帘，将料理台分割成明暗交错的囚笼。白厄的指尖捏着一颗饱满的草莓，瓷刀精准地切入果蒂，鲜红的汁液顺着刀刃滑落，在砧板上晕开一片斑驳的血色
“我们分手吧”
刀尖悬停在半空，一滴汁水坠落在白厄苍白的指节。他垂眸凝视着草莓横切面上密密麻麻的籽粒，声音轻得像在哄一个易碎的...
*看到很可口的梗摸了篇人鬼情未了（大概）
*感觉把小白写得太疯太黑了（有点像小黑？）—但小敌一出现又会秒切可怜小狗模式，ooc致歉
*超短篇—有很多bug，致歉致歉致歉…
*写完也是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流水账致歉…
晨光透过亚麻纱帘，将料理台分割成明暗交错的囚笼。白厄的指尖捏着一颗饱满的草莓，瓷刀精准地切入果蒂，鲜红的汁液顺着刀刃滑落，在砧板上晕开一片斑驳的血色
“我们分手吧”
刀尖悬停在半空，一滴汁水坠落在白厄苍白的指节。他垂眸凝视着草莓横切面上密密麻麻的籽粒，声音轻得像在哄一个易碎的梦：“这次是什么理由？”
记忆如潮水般漫上心头。白厄清楚地记得那天—诊室惨白的灯光下，万敌垂眸凝视着那张诊断书，纸页在他指间发出轻微的颤动
可当他抬起头时，却露出与往常无异的轻松笑容，仿佛只是在讨论晚餐吃什么般随意说道：“我们分手吧”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应的？
白厄的指尖无意识抚过掌心“要是分手…”他记得自己将万敌抵在诊室冰凉的墙面上，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瞬间刺破了万敌强撑的平静。那个从来不在人前落泪的人，在他怀里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白厄只能更用力地抱紧他，把所有的哽咽和绝望都咽下去，化作轻拍后背的安抚
究竟这是第几次听到‘分手’了呢？白厄已经记不清了。每一次的理由都荒诞得可笑—‘你榨的石榴汁太苦了’、‘我讨厌你穿这身’、‘我们星座不合’…拙劣得让人心疼
万敌斜倚着冰箱门，不锈钢的寒意透过衬衫刺入脊椎。口袋里那张诊断书的边角已经卷曲，被他无意识地揉搓出细碎的声响
“你手心的感情线太浅了”他听见自己用播报天气般的平静语气说道，甚至刻意勾起练习过千百次的微笑，“算命的说我们不合适”
这个蹩脚的借口让厨房陷入深海般的寂静。白厄突然松开瓷刀，金属与大理石碰撞出近乎呜咽的声响。在万敌阻止前，那道银光已经划破了白厄的掌心
“你干什么！”万敌冲过去时撞翻了玻璃杯，碎片在地面炸开成晶莹的银河。鲜血顺着白厄的腕骨蜿蜒而下，在橡木地板的纹路里游走，最终在万敌身前汇聚成暗红的湖泊
“这样够深了吗？够合适了吗？”白厄轻声问道，唇角勾起一个近乎温柔的弧度，眼尾却泛起潮湿的红晕，像是被草莓汁染过
他缓缓抬起那只染血的手，鲜血顺着苍白的腕骨蜿蜒而下，在空气中划出几道妖冶的弧线。无名指上的婚戒沾着新鲜的血珠，在熹微晨光中折射出诡异而绮丽的光彩，戒圈内侧刻着的誓言隐约可见，与滴落的血滴融为一体
万敌的指尖抖得像风中的蛛网。他徒劳地用纱布按压那道狰狞的伤口，泪水砸在戒圈上，溅起细小的血色冠冕。“够了…”他哽咽着吻上渗血的绷带，尝到铁锈味的咸涩
白厄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捧起他的脸，拇指轻轻摩挲他凹陷的颧骨。这个动作让他们同时想起第一次约会时，万敌脸上沾着的冰淇淋
“你明明知道的…”白厄的声音里压抑着海啸般的颤抖，“我不信命”一滴泪从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我也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让你走”喉结艰难地滚动，“哪怕是…”
“别说了！”万敌猛地抬头，却在撞进那双眼睛时彻底溃败。晨光中，他看见白厄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苍白的、脆弱的、正在被疾病蚕食的模样
那些他们假装不存在的化疗痕迹，那些偷偷藏起的止痛药，此刻都在对方颤抖的呼吸里无所遁形
纱布下的鲜血仍在渗出，像他们之间永远无法结痂的伤口。万敌将额头抵在那只缠满绷带的手上，突然轻笑出声：“…草莓要氧化了”他指着案板上那些被遗忘的红色果实，看着汁液在切口处凝结成深褐色的泪
白厄的回应是用力将他拉进怀里。鲜血染红了万敌的衣领，两颗疯狂跳动的心脏隔着病号服与绷带相撞，晨光依旧温柔地笼罩着料理台，那把染血的瓷刀仍静静躺在草莓旁边
万敌从混沌中苏醒时，最先感受到的是指尖下冰凉的丝质床单。他茫然地环顾四周，苍白的月光透过落地窗，将整个房间切割成黑白两色
这不是医院，也不是他们曾经同居的公寓—墙上挂满的符咒和黄铜铃铛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碎的声响
等等…他不是已经死在了几天前的凌晨吗？
走廊传来规律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精确计算过距离。门被推开时，万敌看见白厄穿着陌生的黑色长袍走进来，袖口绣着暗金色的诡异纹路。在看清床上的人影瞬间，那张永远从容的脸突然碎裂了
“…抓住你了”
白厄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踉跄着扑到床边，手指悬在半空颤抖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触碰万敌的脸颊。当指尖传来温度时，他整个人剧烈地抖了一下，仿佛被什么击中
他的体温确实低得不正常，指尖触碰时总能感受到异于常人的凉意。但白厄早已学会在这些细微处自欺欺人—至少这具身体还会因他的触碰而轻颤，胸膛还会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唇瓣还保留着些许血色
这已经很好了
比停尸房里那具逐渐僵硬的躯体好，比墓碑下永远沉寂的棺椁好，比梦里那个任凭他如何哭喊都不会再睁开眼的人好
白厄将掌心贴在万敌心口，感受着那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心跳。一下，两下…虽然缓慢得近乎停滞，但终究是在跳动的。他小心翼翼地数着，像是在守护随时可能熄灭的烛火
这样就够了，他对自己说。至少此刻，他还能将这个人拥入怀中，还能用体温一点点暖热对方冰凉的指尖。即便这份温暖掺杂着咒术的虚妄，即便这份相拥建立在违背天理的代价之上
白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的瞳孔微微扩大，眼睫都不敢轻易眨动，仿佛每一次呼吸的间隙都可能让眼前的人化作泡影
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偏执的专注，连窗外飘落的樱花停留在万敌发梢的瞬间，都让他不自觉地绷紧指尖
万敌皱眉，他清楚地记得心脏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记得白厄抓着他的手哭得像个孩子，记得灵魂脱离躯体时那种轻盈感…现在这具身体太过冰凉，不像是死而复生，倒像是—
“白厄，”他抓住对方的手腕，声音沙哑得可怕，“你到底做了什么？”
白厄的眼神黏稠地缠绕着他。听到问题后只是低笑一声，突然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
“没什么…”白厄的声音闷在衣料里，“只是太想你了”他抬起头，月光下的眼睛亮得惊人，“私自把你扣下来…你不会怪我吧？”
万敌心底泛起寒意。他强硬地把人从怀里扯出来，指甲几乎掐进对方手臂：“代价呢？”
白厄突然笑了。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露出手腕内侧一道狰狞的伤口—不是割腕的横切，而是纵向的、仿佛要剖开整条血管的裂痕
“就是换个工作而已”他轻巧地说，指尖抚过那道伤疤，“顺便减了几年寿命…很划算的买…”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未尽的话语。白厄的头偏到一侧，几缕白发散落在眼前。他伸出舌尖舔了舔破裂的嘴角，突然低笑起来。再抬头时，眼底翻涌的暗色让万敌呼吸一滞
“没有你…”白厄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哄睡，“我活不下去的啊”
“…什么？”
“好痛…”他忽然变了表情，眼眶泛红的样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泪水要落不落地悬在睫毛上，在月光下像碎钻般闪烁
疯了
万敌的手抖得厉害，他知道事情绝对不简单—房间里弥漫的檀香掩盖不住血腥气，那些符咒上的朱砂还湿润着，白厄黑袍下隐约露出的绷带…这根本不是“减几年寿命”能解释的仪式
可他看着对方红肿的脸颊，怎么也抬不起第二次手，甚至…已经有些后悔了
白厄太了解他了，此刻正用湿润的眼睛无声地控诉，嘴角却勾起隐秘的弧度
月光偏移的刹那，万敌突然看清了床头柜上那个诡异的陶罐—青黑色的罐身上贴满泛黄的符咒，朱砂写就的咒文在月光下像蠕动的血虫
罐口不断渗出粘稠的暗金色液体，正沿着他们交握的指缝缓缓爬行，在皮肤上留下灼烧般的刺痛感
“这又是什么…”万敌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如果他现在还有心跳，大概已经在看清罐底刻着的生辰八字时彻底停跳—那是用他的牙齿和白厄的指甲熔铸而成的阴文
白厄的睫毛在月光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没什么”他沾着血的手指抚过万敌心口，那里的皮肤下隐约浮现出与罐身相同的咒文，“只是把我们的魂魄钉在一起了”
万敌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却在碰到白厄手腕时僵住—那里的血管竟呈现出与陶罐液体相同的暗金色
他颤抖着掀开对方的衣领，只见白厄心口处赫然刻着道血肉模糊的符咒，正随着呼吸明灭起伏
“你把自己的心脏…做成了阵眼？”万敌的质问破碎在空气中。白厄却痴迷地捧起他的脸，唇齿间弥漫着铁锈味：“现在要超度你…”他牵引着万敌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得先捏碎我的心脏才行”
窗外骤然传来鸦群扑棱声，陶罐里的液体突然沸腾。万敌在眩晕中看见无数血丝从罐口涌出，正顺着地板爬向他们的脚踝
白厄的吻落在他的眼皮上，温热的泪水混着血腥气：“别怕…等子时阴阳交替，咒术就成了…”
月光完全笼罩陶罐的瞬间，万敌听见了锁链拖地的声响—那不是来自地狱，而是自爱人裂开的胸腔里，正伸出无数缠绕着符咒的血色锁链，一根根钉进他的魂魄深处
那些锁链上密密麻麻刻满往生咒文，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如同活物般缠绕上他的手腕、脚踝、脖颈。最粗的那根正缓缓刺入他心口，与白厄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共振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
“是我谋划了一切，”白厄的声音温柔得可怕，“所有痛苦由我承担”他的指尖抚过锁链没入万敌魂魄的位置，那里正渗出细小的血珠，在月光下凝结成朱砂般的红痣
万敌突然暴起咬住他的唇，铁锈味在齿间炸开。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分不清是谁的更咸涩。锁链在纠缠中发出愉悦的嗡鸣，将两颗破碎的心脏越捆越紧
“疯子…”万敌在换气的间隙呢喃，眼泪滴到了胸前的锁链上，引发轻微地共振，他伸手攥紧了穿透白厄心脏的那根主链，“要疼就一起疼”
月光偏移时，陶罐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片中，万敌看见无数写满生辰八字的符纸灰烬盘旋而起，而穿透他们身体的锁链正逐渐变得透明
那不是束缚，而是比姻缘线更残酷的羁绊，将两个违逆天理的魂魄永远熔铸在一起
彩蛋：
腕表指针已经逼近凌晨三点。白厄抬脚碾碎地上还在蠕动的鬼手残肢，对着空荡荡的废弃医院走廊冷笑：“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金属表盘反射的冷光映出他眼底的不耐，“再不出来，我只能采用暴力手段了”
跟在他身后的开拓者忍不住咂舌—这位在玄学界以‘善良热情’著称的白天师，此刻白衬衫溅满黑血，手里捏着的符咒正冒着青烟，活像刚从地狱爬出来的罗刹
“高危任务？骗人的吧”白厄突然甩出三枚铜钱，墙角顿时传来凄厉惨叫。他踹开太平间铁门的动作粗暴得完全不像平日模样，毕竟…那个会让他装乖的人正躺在公寓里休眠
开拓者想起上周目睹的场景：万敌只是皱眉看了眼白厄手背的擦伤，这位能单挑百年厉鬼的天师就立刻垂下睫毛，把伤口往身后藏：“只是超度时被蹭了下…”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哪像现在，直接徒手掰断了扑来的僵尸獠牙
“找到了”白厄突然停在03号停尸柜前，沾血的手指抚过柜门符咒。当阴气化作黑雾袭来的瞬间，他反手抽出背后桃木剑——剑柄上还挂着万敌亲手编的平安结，在腥风中轻轻地晃动
“…真麻烦”白厄叹了口气，小心扯下平安结塞进口袋，一剑劈开柜门。里面蜷缩的厉鬼还没来得及施展幻术，就被他掐着脖子按在墙上
“听着，我赶时间”符纸拍上女鬼额头的动作堪称凶残，“要么自己进往生阵，要么…”他晃了晃腰间那串摄魂铃，“我让你连鬼都做不成”
开拓者默默后退两步。现在他总算明白，为什么玄学界流传着两条铁律：
1. 万敌在时的白厄是普度众生的菩萨
2. 万敌不在时的白厄是恶鬼退散的活阎王
当最后一丝阴气消散时，白厄突然长舒一口气。他掏出手帕反复擦拭手指，直到确保每道指缝都干干净净，才小心翼翼地把平安结重新系回剑柄
转身时，开拓者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眉眼温润的青年就是方才的煞星
“搭档，我们走吧”白厄甚至体贴地帮开拓者拍了拍肩上的灰，嘴角噙着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只有开拓者注意到，他离开时不断瞄向腕表的焦灼眼神，和口袋里亮起的手机屏幕—监控中，万敌在晨光中恬静的睡着
太平间的铁门在身后自动闭合，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开拓者突然懂了，为什么白厄的桃木剑上永远系着那个褪色的平安结—那不是护身符，是拴住凶兽的锁链，而握着锁链另一端的人，此刻正在城市的另一端安眠
【厄敌】无尽夏
*黄金大饭店paro，全文1.6w+字，无彩蛋。
*融合世界观，厨艺比赛的赛制及部分菜品参考Master Chef (Junior)。
*我流理解，私设众多，切勿随意模仿文中的一切行为。本人是做饭小白，如有bug还请指出。
——生活就是这样，没有合适的契机，人或许会永远裹足不前。
01
怎么又想到一块儿去了。
在“法吉娜”杯的赛场重逢时，白厄和万敌的脑海里同时冒出了这句话。
“法吉娜”杯，一个含金量极高的厨艺比赛，有着严苛的赛制与挑剔的评委，亦有着丰厚的奖金与至高的...
*黄金大饭店paro，全文1.6w+字，无彩蛋。
*融合世界观，厨艺比赛的赛制及部分菜品参考Master Chef (Junior)。
*我流理解，私设众多，切勿随意模仿文中的一切行为。本人是做饭小白，如有bug还请指出。
——生活就是这样，没有合适的契机，人或许会永远裹足不前。
01
怎么又想到一块儿去了。
在“法吉娜”杯的赛场重逢时，白厄和万敌的脑海里同时冒出了这句话。
“法吉娜”杯，一个含金量极高的厨艺比赛，有着严苛的赛制与挑剔的评委，亦有着丰厚的奖金与至高的荣耀，它令业余厨师闻风丧胆，也让寂寂无名者趋之若鹜。七年来，七位摘得桂冠者先后开创了属于自己的餐厅，并获得“公正之秤”塔兰顿给出的星级评价。地狱般的试炼甄选出了技艺最精湛、意志最坚定的厨师，流离者完成了亲人的愿望，苦行者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亦有濒临破产的人借此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超越酸甜苦辣，在一方灶台间，你能品尝到世间的千百种滋味。欢欣、遗憾、悲伤、愤怒……有观众感慨：这是个无比残酷、却又无比真诚的比赛。
——“他又是为了什么而参赛呢？”
隔着分别的时光，两个年轻人再次站在同一间厨房里，转开炉火、拿起厨具，只为了端上一份饱含真情的菜肴而努力。但不同以往的是，此时此刻，摄像机下的他们不再是并肩而行的战友，而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02
开赛在即，姑且先放下疑虑。
两年未见，但盛夏的回忆依旧清晰如昨。白厄和万敌熟练地在灶台边站好，开始用同一种手法系围裙，在腰间打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结。为了方便录制，节目组故意设计了错开的位置，因此，尽管习惯性地站在了一前一后的相邻灶台，但他们一个靠左，一个靠右，隔着空空如也的台面对视，难免心情复杂。
但紧锣密鼓的比赛可容不下多愁善感。没等选手们互打招呼，评委便高声宣布了第一期的赛制：“神秘箱”里装着相同的随机食材，选手只能使用它们和基础材料箱中的食材进行烹饪，一个小时后，他们要向评委展示一道最能代表自己厨艺水平的菜品。
话音刚落，经验不足的参赛者便抱头哀叹。这确实是一道难题，但设计它的节目组肯定没想到，人群中还混入了两个出身于著名事故频发地“黄金大饭店”的业余厨师。对白厄和万敌而言，这种级别的混乱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与其说它是一种考验，更不如说，这是命运又把一个比试的机会拱手放到了两人眼前。
彩椒、奶酪、云羊排、角猪火腿、星贝、凤梨、玉米、香葱、马铃薯、酸奶油……二十余种食材足以搭起一个并不是特别寒碜的舞台。那么，就再来一场阔别已久的比试吧，厨师永远都是用菜品来打招呼的，不是吗？
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尽管提供了食材，但每位选手使用的厨具不尽相同，节目组大手一挥，直接让还没开火的厨师们来了场折返跑。并不算大的厨具间内陡然涌入三十几号人，拥挤的人流推啊推，很快就把满腹心事的两人冲到了一起。
陌生的人群操着翁法罗斯的各种口音，吵得人脑袋嗡嗡响。白厄瞟了万敌一眼，撞上后者的视线后，又闪电般地收回试探的触角。青年煞有介事地托着下巴，来回扫视那几排锅具，陷入了沉思。与此同时，不知是哪个人高马大的厨师还在寻求脱身，他高举着厨具，不可避免地撞上附近的人，引来一阵善意的埋怨。
几番或偶然、或刻意的碰肩后，万敌终于忍不下去了，他主动拍了拍白厄的手背，指着不远处道：“在那。”
金发的厨师抱着搅拌机迅速冲出了厨具间，将白厄投来的目光无情地抛在身后。
哎，能让他杵在那半天不动的还能是什么，救世主心心念念的铁锅呗。
等万敌戴好黑色手套，开始处理云羊排时，白厄带着他的铁锅姗姗来迟，震撼了包括评委在内的所有人。但这只是这个乡下小子的开场菜，下一个惊吓接踵而至：白厄挑挑拣拣，确认基础材料箱里有鸡蛋和大米后，竟是直接开始淘米煮饭，颇有种要放弃比赛的架势。
评委左看右看，白头发的家伙在全神贯注地煮饭，金头发的家伙在挑战高难度的法餐，两个奇葩就在眼皮子底下舞锅弄铲，岂有坐得住的道理。
维斯塔背着手转了几圈，最后还是绕到了两人面前。
面包糠、罗勒叶、迷迭香等一众材料已经被放进了搅拌机，而另一边，万敌架起平底锅，娴熟地倒上橄榄油。经过多道工序，灶台仍旧干净整洁，评委们不禁高看了这位业余厨师一眼。不论结果如何，至少在难题面前，他选择了常规意义上几乎是最难的一种解法。要知道，只要超过五成熟，这块昂贵的云羊排就会被毫不留情地判定出局。
至于另一位不走常规路的选手，他已经以一己之力吸引了三个机位的摄像头。节目组嗅觉敏锐，当然知道亮点和热点在哪，镜头直接拉进，换是一般人，估计菜都要不会切了。但白厄还在有条不紊地切火腿、剥玉米，甚至哼着家乡的歌，很是快乐的样子。
“恕我打扰，”维斯塔看了眼青年胸口的姓名牌，忍不住开口，“这位……白厄选手，你是打算做炒饭吗？”
年轻的厨师抬起头，露出那双刻着太阳纹的蓝眼睛：“是的。”
“你真觉得这能代表你的水平？”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炒饭做配菜还行，做主菜实在是有些掉价。“法吉娜”杯的评委以挑剔和毒舌闻名美食界，要是端出了一盘不像样的料理，他们能把你骂到恨不得立刻改行。七届比赛过去了，还没有一位选手胆大到敢把炒饭端上评委席，哪怕临时改道做意式烩饭也行啊，这孩子是不想晋级了么？
但白厄眨了眨眼，无比自信地说：“当然能。法餐的五大酱汁也很基础，但能把它们调到臻于完美的厨师少之又少，不是吗？”
遇上会辩论的了。评委们招架不住、纷纷告辞。要是明目张胆地说蛋炒饭比五大基础酱汁掉价，那他们在民众那的口碑也全完了。
等比赛时间只剩下堪堪十分钟时，白厄终于开了炉火。乍看上去，他的做法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过是起锅烧油，然后按顺序加入各色食材：米饭、玉米粒、青豌豆、火腿丁……但是当他倒入蛋液，开始颠锅时，饶是再无动于衷的人也会不由得抬头，不为别的——实在是太香了！
拉、送、扬、托，大臂紧实有力的肌肉带动起小臂和手腕，让金黄的米粒像海浪一般卷起，在空中掀起一阵香味四溢的旋风后，再像瀑布一样乖顺地落下。来自哀丽秘榭的青年站在灯光里，从容不迫地利用最后的几分钟炒饭。也不知道这人是趁煮饭的时候晃荡了多久，他甚至有余裕拿出一个巨大的心形模具，垫在瓷盘上，让炒好的米饭轻盈地滑入其中。
万敌冷静地摆着盘，没有回头。
这道菜他看着白厄做了无数次，他知道，它的色泽一定跟那天的一样耀眼。
从小到大，迈德漠斯反抗过很多次欧利庞的高压政策，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父亲竟然人性泯灭到左右他的大学志愿。
“悬锋的继承人必须要读商学院，不想接班，就离开这个家！”欧利庞扔下威胁，扬长而去。半个小时后，万敌和歌耳戈打完了视频电话，他绕过所有的监控摄像头，敲晕了十二个保镖，也扬长而去。
他出门出得实在是惊险刺激，没来得及收拾行李，只带上了传信石板，还有母亲留给他的印戒。完美执行离家出走计划后，十八岁的年轻人没感到兴奋，满脑子都是未来该何去何从的茫然。秉持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理念，万敌坐上了去奥赫玛的火车，又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最后，他停在了一家餐厅门前。
“黄金……大饭店？”
闻所未闻，好像没什么名气。
从装修上看，这家所谓的大饭店远远称不上富丽堂皇。换作以往，万敌应当会谨慎地查查石板，再决定要不要相信小黑板上的招聘须知。但好巧不巧，这可能是小少爷迄今为止最想叛逆的一天，于是，他选择直接推门而入。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一个声音轻快地说：“欢迎光临！”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万敌吓了一跳。现在并不是饭点，大堂的顶灯关了，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人都没有，那刚才是谁在冲他打招呼？
“我在这里！不好意思哦，我们刚才在午休。”仿佛察觉到他的忐忑，一个白发的脑袋从不起眼的侧门探了出来，两簇呆毛充满活力地晃着。白厄伸了个懒腰，几步一蹦地走，就像一只快乐的萨摩耶。紧跟在青年身后，又接连冒出了好几个睡眼惺忪的脑袋，扎着粉色双马尾的女孩打了个哈欠：“你在欢迎谁啊？咱们不是打烊了吗？”
不一会儿，黄金大饭店的所有员工就站在了万敌面前，甚至还有一只粉色的、名为“迷迷”的神奇生物。紫发紫眸的姑娘明显有些社恐，但作为店长，她还是为这位走进饭店的年轻人送上了真诚的问候。不同于遐蝶，其他人就有些过于热情了，赛飞儿盯着万敌左胸前还没摘下的家徽，饶有兴趣道：“哎呀，这是哪家的小少爷跑出来了？”
万敌下意识地抚上了那个黄金的狮子纹章。
“行了，人家刚才不是已经自报家门了么。”最初冲他打招呼的人看出了万敌的窘迫，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白厄打量着这位出逃的富家少爷，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你吃过午饭了吗，迈德漠斯？”
“……没有。”万敌诚实地回答。
提问者噗嗤一声笑了，是善意、甚至有些温暖的笑容，他没有冷嘲热讽，只是说，那等一下哦。
在等待的十分钟里，其他员工围了上来，你一句我一句地问，眼神亮晶晶的。你是来应聘我们的副主厨的吗？呀，会做这么多菜式，你好厉害哦！我们还缺一个菜品研发，你看你可以吗？哎呀，你见多识广，肯定可以的！你来了，我们黄金大饭店只会更上一层楼！
初出茅庐的小少爷被这群人哄得晕头转向，下一秒就恨不得要被拉着签合同。幸运的是，救星再一次从天而降，这次，他带着一碗金灿灿、香喷喷的蛋炒饭。
白厄把碗朝前一递，把勺子塞进万敌的指缝里：“愣着干嘛，冷了就不好吃啦！”
也许是因为饿了，万敌吃得很快，从小到大接受的用餐礼仪倔强地探出脑袋，提醒身体的主人要记得细嚼慢咽、保持优雅。但尼卡多利在上，这炒饭也太好吃了，独自一人风尘仆仆地走过小半个城市后，万敌竟然从一碗蛋炒饭中尝到了温暖与幸福。
“好吃吗？”白厄倚在桌边，笑眯眯地看着他未来的副主厨。
万敌点点头，认真道：“好吃。”
他仔细地抹干净碗沿的最后几粒米，丝毫没有察觉嘴角粘上了一粒葱花。眼见白厄捂住嘴、肩膀微微颤抖，万敌投来疑惑的眼神，就像一只好奇的猫。年轻的主厨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大笑出声——
哎呀，这真是这个暑假最令人惊喜的事情。
03
回忆的碎片飞驰而去，恍惚间，该轮到万敌上台了。他顶着背后那道灼人的视线，稳稳地走向最前方的评委席，把普罗旺斯香草羊排轻轻搁在玻璃展台上。
专攻法餐的卡米卢斯走上前来，欣赏着错落有致的摆盘，“光从外观上看，我简直挑不出任何毛病……切面是漂亮的粉红色，完美的熟度。云羊排香嫩多汁，各类香草的配比恰到好处，作为配菜的马铃薯、小番茄和芦笋也煎得相当不错，你是用香草黄油煎的吧？比普通黄油更香，和云羊排的风味也更搭。”
挑剔的评委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刀叉：“总之，这是一份很棒的答卷，我没有任何理由不给你通过。但话又说回来了，你真的是业余厨师吗？”
机灵的选手纷纷被这个诙谐的问句逗笑了。
维斯塔同样给出了高度评价，但她暂且压着没说的是：在近乎完美的烹饪下，似乎还隐藏着某种克制。法餐当然要求厨师的精准，但它同样蕴含着浪漫，为什么万敌会费心掩盖自己的感情呢？这与他纯熟的技艺简直完全不搭。
很快，她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因为下一个上来的是剑走偏锋的白厄。
“赌上厨师生涯的一碗蛋炒饭。”白厄石破天惊地念出了这道菜的名字，评委们又是一次大喘气。天哪，倒是见过被骂得丢盔弃甲的，没见过主动押上自己职业生涯的。
维斯塔的勺子逡巡半圈，还是不忍地挖下了爱心的一角。她细细咀嚼着，露出上节目常见的那种高深莫测的微笑。摄像导演连声催促：快快快，所有机位对准评委！别漏过一丝一毫的反应！
万敌站在晋级区，听得一清二楚。他突然心情复杂起来，白厄明明会做那么多菜式，却偏偏选择了蛋炒饭，这下好了，制作组想要的节目效果全来了。
但他本人呢，万一淘汰了怎么办？真就愿赌服输，不当厨师了？那他来参加这个比赛干什么呢？
白厄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趁摄像头全对准维斯塔时，他迅速地冲万敌眨了眨眼。
事实证明，万敌确实不需要担心，因为几乎从不尝第二口的维斯塔竟然再次伸出了勺子。
“哇——”选手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万敌悄悄跟着拍了几下，要是被白厄看到，他那个嘴角估计更难压了。
“真是出乎意料。”维斯塔放下勺子，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你一定很好地控制了煮饭的水量和时间，也排出了湿润的水汽，因此，即使这不是隔夜饭，它也足够粒粒分明。炒饭咸香可口，受热均匀，还带着恰到好处的锅气，这就是铁锅的功劳。我得说，它真的不是什么高档菜，但是它竟然能让人感到最朴实、最平凡、也最可贵的幸福。
“大道至简，这并不偏题，你确实用它巧妙地证明了你的水平……恭喜，年轻人，你赌赢了。”
两位评委一致给出了“通过”。
在下一位选手登场前，维斯塔喊住了准备转身的白厄，她若有所思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观众们一向觉得我这人想得太多，但菜肴终归是厨师的情感投射，这点是我一直相信的……不像方才万敌菜品中的克制，这份炒饭有些太过炽热了，简直就像太阳一样。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多问一句，你是因为什么而感到兴奋呢？”
评委礼貌地给出了拒绝的空间，但白厄才不会踩进这种名为克制的陷阱。在万敌半是惊悚、半是认命的目光里，白发的厨师脱口而出：
“因为感受到了美梦成真的喜悦。”
这话说得很聪明。“美梦成真”，既可以指通过海选，也可以指别的什么。总之，对节目组来说，这是句显而易见的好话，至于比赛结束后，有多少观众恍然发现这个暗藏私心的伏笔，那都是后话了。
04
“法吉娜”杯的录制节奏很紧凑，在半决赛之前，一向是连着录两期，从不给厨师们喘息的机会。短暂的休息时间里，选手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有不少好奇的人想要打听两人的来历，但话题的主人公已经找了个角落，开始叙他们不得不叙的旧。
“好久不见啊，迈德漠斯。”白厄戳了戳万敌的脸颊。
“……好久不见。”万敌拿开对方作乱的手指，抢先问道：“又不是没有加通讯号，你隔三岔五给我发养鸡日常的时候，怎么完全不提要参加‘法吉娜’杯的事情？”
青年挠了挠头：“哎呀，我这不是也没想到你会参加嘛。再说了，这可是全翁法罗斯每年欢喜月最火的节目，你要是关心我，那肯定能知道。”
一如既往的强词夺理，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事实上，黄金大饭店的主厨与副主厨并没有闹掰，没有阴差阳错的误会，更没有破镜重圆的戏码。分开他们的事情很简单：白厄只是暑期实习生，假期结束后，他还得回神悟树庭继续读研。而万敌尽管拒绝了欧利庞的安排，但他肯定要上大学。不得不说，悬锋家族出来的都是狠人，他又重新读了一年，最后考上了奥赫玛大学的历史学专业。与此同时，他伟大的母亲歌耳戈大刀阔斧地改革，在与旧悬锋的商战中彻底胜出，让他那无能的丈夫只能同意离婚。
现在，白厄毕业在即，万敌彻底自由，他们又同在奥赫玛了。或许，两年前的盛夏，也终于拥有了延续下去的可能。
“各位选手，录制继续——”
没等两人细想，大喇叭开始喊人了。第二赛段正式开启，而这次，比拼的竟然是运气。
在白厄展开纸签前，万敌就有了某种预感，果不其然，好运又一次眷顾了救世主。青年拍了拍万敌的肩膀，示意他要走了。
几秒后，他们又拉开了距离。
节目组没让悬念保留太久，再次进入主演播厅后，长长的不锈钢桌子上摆满了漂亮的杯子蛋糕，蛋糕体蓬松柔软，散发出阵阵甜香。但尤为突兀的是，所有的杯子蛋糕都是光秃秃的，没有裱花，也没有装饰。
“这就是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了。在二十分钟内，打发至少三种口味的奶油，为杯子蛋糕完成裱花和装饰。方才抽出的两位队长，你们有权选择队友，请记住，若想获胜，质和量缺一不可。”
这一次，白厄的好运气似乎失效了。另一位选手赢了猜拳，迫不及待地抢先选走在“神秘盒”考试中以一道奶油甜馅煎饼卷征服评委的女生。选完后，他冲白厄投来一个带着得意和挑衅的眼神，意思是：全场最好的甜品师是我的队友喽，看你怎么赢！
白厄几乎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按耐住笑意，他拿起麦克风，说：迈德漠斯，过来吧。
于是，在又一次全场震撼的目光里，万敌上前几步，站到白厄身边，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次近乎于无了。接下来的选人变得行云流水起来，也没什么看点，毕竟谁都知道，第一个总是最特殊的。
比赛正式开始前，白厄碰了碰万敌的手背，悄声道：大甜品师，看你的啦，带我赢！
万敌打量着五颜六色的糖豆与糖针，悄声回道：那得看你还记得多少了，救世主。
指针迈出第一格。白厄一个箭步拿过淡奶油和白砂糖，先倒淡奶油，让机器开始自动打发。他如临大敌地观察着奶油的状态，分别在奶油开始变稠和出现明显纹路时加入白砂糖。等万敌和队友敲定几种裱花造型时，奶油已经膨胀到原来的数倍，提起打蛋器时，还能挂上尖尖的角。
白厄疯狂指着打发完美的奶油，投来邀功般的眼神：怎么样？还可以吧！
万敌一边装裱花袋，一边抽空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战场很快转移。时间有限的比赛里，太多的人容易心态不稳，连带着手也不稳，把奶油挤得乱七八糟，毫无美感。评委们特别会扰乱选手的心态，厨师在前面挤，他们兴致勃勃地跟着在后面看，还时不时拿起一个惨兮兮的杯子蛋糕，宣布合格数量减一。这么多因素叠加在一起，人真的很难不出错，就连那个特别会做甜品的姑娘都切坏了一个柠檬。
万敌举着裱花袋，稳住呼吸，手腕转动一圈，又一圈，直到一气呵成地收尾，让层层叠叠的奶油在最顶上收束。这么试了几个后，他逐渐加快了速度，白厄适时地递来新的裱花袋，两人交接流畅，活像是在后厨搭伙过了半辈子。
抹茶味的奶油上洒满了糖霜和各色糖豆，就像一棵落满白雪的小型圣诞树；草莓味的奶油和各色浆果相得益彰，再点缀上新鲜的蓝莓和薄荷叶；最后是经典的原味奶油，椰子脆片堆成的沙滩上，轻轻斜放着一块海盐柠檬夹心的威化饼干，无论是从视觉、还是从口味上看，它都能把食客瞬间带到夏日的海边。
“足足42个完美的杯子蛋糕，真是了不起的成果。我得承认，有些放到甜品店里卖也完全没有问题。恭喜你们获胜——”
“我必须要表扬你们的团队合作，尤其是白厄选手和万敌选手，你们真是默契十足。我注意到你们在交接时有过数次亲密的交流，或许，两位是之前就认识吗？”
队长和他钦点的首席甜品师对视一眼，差点齐齐笑出声。
当然了，难道还不够明显么？甚至，白厄现在掌握的至少一半的甜品技术，都是万敌教的。
午后的阳光愈发毒辣，但员工宿舍开着空调，反而有些凉飕飕的。白厄左等右等，新来的小厨师还是不回来，他打了最后一个滚，索性不午睡了，直接找到了后厨。
万敌不在，但料理台上放着几个可疑的模具，里面装着某种雪白的奶制品。白厄刚好奇地伸出手，背后就传来一声惊呼：“别碰，还没脱模！”
金红发的厨师拿着几条热毛巾快步走来，紧急接手了这些脆弱的甜品。白厄一会儿猜双皮奶，一会儿猜杏仁豆腐，眼看着他离正确答案越来越远，万敌还是揭晓了谜底：这是意式奶冻（Panna Cotta）。
单词流畅地从他嘴里吐出，白厄这才直观地认识到，这确实是个逃出家门的富家少爷。在给模具裹上热毛巾的间隙，万敌瞅了瞅满脸好奇的主厨，把多余的毛巾递了过去：“你要不要也试试？不难的。”
两个脑袋很快凑在了一起，在万敌的指导下，白厄用热毛巾给模具外侧快速升温，然后迅速倒扣脱模，把奶冻完整地取出来，装在漂亮的圆盘里。万敌默契地接过来，给奶冻浇上提前熬好的百香果芒果酱，最后再放上新鲜的芒果丁和一小簇透绿的薄荷叶。
清洗完厨具后，困意卷土重来。白厄摆摆手，想让万敌赶紧回宿舍休息，但后者却脱下了厨师服，推来一份刚做好的奶冻。
“本来就是给大家的见面礼，”万敌少见地有些不好意思，“应该还挺成功的，你尝尝看？”
他递来一把小勺子，微微泛红的耳根藏在发丝里，眼神中却是十足的自信。
清爽顺滑的奶冻一不注意就溜进了喉咙，馥郁的奶香在舌尖绽放，引人沉醉，但下一秒，酸甜的百香果酱又会巧妙地把人的注意力拉回来，中和奶制品的甜腻。在温和的奶冻面前，芒果丁都变得颇有嚼头，热带水果的香气充盈着口腔的每一个角落，轻而易举地将昏沉的睡意一扫而空。
“好吃！”不等万敌开口询问，白厄立刻给出五星好评。在炎炎夏日，吃上这么一份凉丝丝的甜品，实在是过于幸福。
菜品真的能很好地折射出厨师的性格，细腻的、柔和的，迈德漠斯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么想着，白厄坦然承认：“确实之前就认识，没人比我更清楚万敌的甜品做得有多好。”
维斯塔的表情好像空白了一秒，但她很快调整过来，熟练地说起串词：“哈哈，那就期待两位接下来的发挥了。‘法吉娜’杯的赛程以魔鬼著称，下一回合的比拼，可能就不是挤奶油这么简单喽。”
在评委预告的间隙，万敌偷偷举起背着的手，用裱花袋里剩的最后一点奶油，在白厄的左脸上挤了一朵小小的奶油花。
“哎哟，你看看他。”白厄冲着摄像头委屈地控诉。
但直到下一轮比赛开始，他都顶着这朵可爱的裱花，闲不住似地走来走去。
05
十几个小时后，选手们终于被暂时放出了牢笼。下个赛段将会出外景，去一个知名的乡村。白厄有些闷闷不乐地化作万敌肩膀上的大型挂件，早知道就不表现得那么突出了，这下倒好，他和万敌要分别带队。虽然这也是一次很好的比试机会吧，但是，但是……
谁又想跟久别重逢的人分开呢？
两年的石板通信虽未断绝，但终归没有线下见面来得真切。白厄像想通了什么，直接略过了漫长的试探与推拉：迈德漠斯，你家住哪？嚯，离录制地点这么近，我能搬去你那吗？
万敌看了眼地图，神悟树庭到节目组的直线距离甚至更近，张口就来的本事，救世主一直都有。哎，两眼一闭就当没看见了，他飞快地关掉网页：嗯，你随时都可以搬进来。
白厄当机立断地收拾好行李，在舍友“抛下兄弟，你不仗义”的声讨中喜滋滋地敲响了万敌家的门。
也不知道屋主是不是故意的，才刚刚换好鞋没走几步，一辆橘色半挂和一团白色云朵就气势汹汹地撞了上来，饶是身体素质再好，也顶不住这双重的肉弹冲击。白厄直接被扑倒在地毯上，萨摩耶友好地冲他吐着舌头，橘猫也从蓬松的狗毛里探出了一个圆圆的脑袋。
“认识一下，蜜果羹，还有，呃……救世主。”
“哈？”白厄一手撸猫，一手撸狗，递来一个不可置信的眼神：“你管这只萨摩耶叫‘救世主’？”
万敌的反击马上就到：“蜜果羹有次下雨天偷溜出去，冻得瑟瑟发抖，在我下课回来之前，就是这只小萨摩耶救的它。怎么，‘救世主’难不成还是某种注册了商标的称号？”
白厄摆摆手，他怎么会因为这种可爱的理由生气呢，更何况，这起名明显带着某种隐秘的私心。青年握着同名者的爪子晃了晃，感叹道：好厉害哦，不愧是救世主。
万敌抱起蜜果羹就走：“真是自恋。”
并不算长的休息时间里，平淡如水的日常都变得鲜活起来。门扉时一刻，他们准时起床，一起去附近的公园晨跑，呼吸最清新的空气。等太阳完全升起时，再一起去街边的早点铺，和来自仙舟的老板打声招呼，买上两份煎饼果子，或者直接吃一碗热乎乎的紫菜虾皮小馄饨。
到了中午，他们会从各类菜谱和烹饪书中挣脱，用无聊的猜拳活动决定谁去做饭。白厄还是习惯做乡村料理，炖菜做得尤其出彩，能让每一种蔬菜都保持鲜甜的滋味。万敌做得则更繁琐些，一道辣奶油番茄意面能让他虔诚地折腾好久，做着做着就开始琢磨是不是放另一种奶酪碎口感更好。白厄抱着蜜果羹，和脚边的萨摩耶一起饿成了一滩饼，等万敌反应过来时，在学校作息颠倒的人已经快把整个脑袋埋进橘猫的绒毛里了。
“你是真喜欢做饭啊，”白厄卷起一团意面，感慨道：“我有段时间也这样，不过实在是太耽误正常吃饭了，后来也就有意识地避免。下次灵感来了，可以先拿个便签纸记一下，吃饱了再试嘛。”
于是，下午的日程也就这么确定了。漫长的午休后，他们去了附近最大的超市，买了一堆食材不说，还在琳琅满目的便签纸前挑花了眼。
最后，他们选中两款灰蓝色和橙红色的奇美拉便签。可怜的冰箱上迅速长满了奇美拉，它们成对成对地出现，不是在讨论食谱，就是在记录食材，还有某些过分的时刻，便签上根本没写什么有营养的东西，只是两个幼稚鬼在比拼画技。
对了，还有一件不得不提的事。刚出场馆，白厄就拉着万敌拍了张合照，传到朋友圈。熟悉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地点赞评论，就像两年前的夏天，他们一个接一个地从休息室里走出来。
赛飞儿：沙发是我的啦！两位后辈这是去哪了？
风堇：好久不见！
缇宝：哇，小白小敌可算是见面了，过得还好吗？
那刻夏：怪不得请假那么积极。
阿格莱雅：不是你批的假？
遐蝶：[大地兽昏倒.jpg]
“每一天都是黄金世”的旧群聊又重新活跃起来，姑娘们疯狂刷屏，猜他俩是不是又在一起做菜，怎么也不回黄金大饭店看看，难道是有什么大动作？
看到这里，白厄放下石板，一把拉住想要离开沙发的万敌：“不许跑，这问题我刚开始就想问了，你到底为什么要参加‘法吉娜’杯？别说是为了冠军的奖金，你看眼现在住的地方，这回答你自己信吗？”
万敌使了点劲，单方面的拉扯很快就变成了两个年轻人的角力。几分钟后，悬锋人叹了口气：你不是知道答案么。而且，你一个学农学的，明明就业方向很广，可以继续建你的特S级鸡蛋养鸡厂，可以搞你的动物产后护理，去万帷网上当个野史学家估计也能火一把，兜兜转转还是选择做厨师，理由不是一清二楚了吗？
“哼，”白厄松开了手，“我可是正经看了奥大的文物考古学在线课程的，怎么是野史呢，你就这么埋汰学长……”
他又端起几乎不存在的架子来，好像又不把迈德漠斯当同龄人看了。
说来好笑，万敌试完菜，正式签合同的时候，所有员工才知道他刚满十八岁。白厄的反应尤为激烈，他看了看万敌跟他差不多的身高、练得线条漂亮的肌肉，还有皮肤上那大片大片的火红色纹身，简直难以置信这是比他小了至少四年的人。
两年过去，迈德漠斯也没什么变化，他骨架定型得早，身量基本跟以前一样。略有不同的是，他不在后厨时，现在会在左耳上戴一个长长的耳饰。
奖金当然重要，但它不是真正的原因。两位得力干将相继离开，黄金大饭店的运营也一直不上不下，遐蝶的厨艺虽然精湛，但她毕竟独木难支。要想饭店走上更大的舞台，资金和名声缺一不可，“法吉娜”杯就是最好的试金石。所有人都会关注冠军去了哪家饭店，开了什么餐厅。
但这好像也还不是最真实的答案。
人们总赞叹萍水相逢的可贵，比起长久的陪伴，似乎短暂的邂逅更能为生活增添刺激和火花。奇怪的是，尽管珍藏着某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但绝大部分人都会继续走老路，并理所当然地认为线和线相交之后，便没有了再联系的理由。人终究是要走上正轨、回归日常的。生活是九成的日常，再加上一成的意外，为什么要因为那一成带来的惊喜而放弃九成带来的安稳呢？说到底，我们只是在很巧的时间、很巧的地点碰巧遇见，之后的一切巧不巧，只能交给命运判别。
但如果，萍水相逢的人和你的想法一样，他并不甘心这就是一个仅有两个月的故事呢？
蜜果羹跳上了白厄的膝盖，挤在两人中间，毛茸茸的大尾巴扫来扫去，把白厄逗笑了。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万敌无语地给他挑粘在脸上的猫毛和狗毛，掐了一把对方的腰，说，你笑什么呢？
他的主厨摇摇头，晴空的颜色倒映在他的眸底，他说：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你也没忘记那个无与伦比的夏天。
06
暧昧的时光很快从指缝间溜走，下一赛段的录制又杀气腾腾地袭来。这一次，他们从冰冷的赛场走进了温暖的乡野。盛着浅绿、草绿、墨绿色的颜料盘被打翻在赭色的土地上，夏橙接近成熟了，果农们正将橙黄色的果实连着碧绿的果柄一同剪下。敞篷卡车载着所有选手，一路开过规整的菜田和影影绰绰的灌木丛，最终停在布置好的乡间会场前。
木质的圆桌铺上了红白相间的方格桌布，桌边摆满了藤编的椅子。很明显，几个小时后，一场宴会将要在这里举行，而他们就是负责烹饪的厨师。
菜单早就提前订好，只要团队的沟通合作没问题，这应该是一场很顺利的比赛。但就连节目组都没想到的是，意外还是从天而降：本应运来新鲜鳕鱼、扇贝和龙虾的冷冻车在半路不幸抛锚。两队的前菜和主菜全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少了关键的食材，再好的厨师也无力回天。
后厨瞬间变得躁动不安起来，有选手抱怨道：“当初就应该把鹅肝酱做成前菜的，干嘛非得做龙虾球，这下没辙了，第一盘菜就端不上去。”
另一队的选手示意他别怨声载道了：“我们这里更惨，主菜是鳕鱼，你让我端什么上去？煮菠菜和核桃碎吗？”
电话打了又打，有脾气火爆的选手甚至想解围裙了，隔壁不就是农场吗？跟主人打个商量，临时抓几只鸡也行啊，老是卡在这里也不是个事。
这一刻，停摆的后厨，烦躁的选手，嘈杂的人声，就连混乱都是如此的熟悉。白厄无奈扶额：怎么每次都是宴会，换个抗压能力没那么高的新手，估计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两年前，黄金大饭店的后厨也经历过一场史无前例的混乱。那是一次公开招募，雅努萨波利斯的知名家族想要举办一场绝对难忘的晚宴。家主的要求极为繁复：菜品一定要新颖，食材一定要新鲜，所有服务人员必须尽职尽责，还得形象优良。风堇读着海报，不由得吐槽：这是做饭，又不是走秀，怎么还对颜值有要求？
赛飞儿叼着刚炸好的小鱼干，晃荡着长腿：“我看我们饭店就行啊，帅哥靓女，一应俱全。裁缝女上次不也说我们得做出点成绩，不然她不继续提供资金嘛。”
他们就这么快快乐乐地去参赛了，然后被打击得彻彻底底。
若是简单的失败还好，毕竟他们的竞争对手都是榜上有名的星级饭店，输并不可怕，总归也是场历练。但第一轮试菜后，不知怎地，“冥河之手”的名号就传开了。“好难吃啊”“这真是菜品研发，而不是毒药研发吗？”“干脆倒闭算了，还叫大饭店呢”……几天之内，饭店和员工的名誉齐齐受损，所有人都被吊在火上烤。
舆论达到顶峰的第二天，万敌看着气压低到极致的后厨说：还有两次机会，你们真准备就这么算了？反正最近也没客人，正好可以继续研发菜品。
没错。白厄抱着一摞纸箱进门，那是他拜托同学从神悟树庭寄来的烹饪书，还有一则那刻夏写给两位学生的纸条：真是不成器，要是那女人的投诉电话打到我这里，谁来付我的精神损失费？
然而，重振旗鼓之后的路也不算好走。第二轮试菜，家主的表情稍微和缓了一些，但还是不太满意。他说，菜品的档次够了，但整体中规中矩，没什么创意。说实在的，我看不到你们的野心，如果做菜就像这样不求上进，那黄金大饭店也没什么未来可言。
最后几天时间里，所有人像疯了一样地反复试菜，又反复遇阻，近在咫尺的高压让每个人都喘不上气，风堇甚至中暑了。他们还太过年轻，也不知道怎么体面地处理情绪，一时间，火气和郁闷全对着最亲近的人发泄，直到最后，争吵升级成了打架。
万敌先动的手，白厄愤而反击。两个年轻人在满地油污里滚来滚去，还不忘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指责：“你不是后厨的救世主吗？”“你不是饭店的守护者吗？”场面甚是混乱，各种稀奇古怪的外号到处飞，遐蝶扶着脱力的风堇，连劝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好在他俩的脾气确实只朝着对方发，一通拳脚后，气喘吁吁的厨师们也感觉不好意思。万敌把白厄从地上拉起来，直接拽到了员工宿舍。他找出医药箱，把棉签浸满碘酒，然后看着白厄的蓝眼睛，闷闷道：“对不起。”
“没关系。”白厄尽力忍着，但脸部肌肉还是挣脱了他的控制，在碘酒的威严下瑟瑟发抖。青年叹了口气：“明明我比你大来着，却先说出了丧气话。遐蝶说得对，还不是放弃的时候，一定会有办法，就算今晚通宵，我也要试出来……”
话音未落，万敌直接托住了救世主的脸。如此近的距离下，那双金橙色的眸子甚至能倒映出年长者错愕的神情，他的副主厨认真地说：“得了吧，没有必要事事都做到完美，这不现实。”
白厄怔住了。
有什么一直压在肩膀上的东西被对方妥帖地取走，第一次，时刻紧绷的脊背彻底放松了下来，他哭丧着脸说：“好疼啊，迈德漠斯，等这事儿结束了，我一定要跟你再比一场。”
万敌的眼神很柔和，他一边小心地给救世主金贵的脸上药，一边应道：“好啊，我奉陪到底。”
第二天清晨，等赛飞儿推开门时，两位熬了通宵的厨师已经抵挡不住困倦，头靠着头睡在了后厨的躺椅上。台面上铺满了各种装着酱汁的小碟子，汤勺凌乱地搁在锅中，放在一边的草稿本上满是涂改的痕迹：“一勺蛋黄酱”（划掉）“两小勺柠檬汁”（划掉）“一又四分之三匙糖”（划掉）……
所幸，在纸张的最后，天蓝色的墨水终于圈起了几排文字，打了个大大的勾。深红色的墨水不甘示弱，在旁边画了两只兴奋地跑来跑去的奇美拉。
看来酱汁的最佳配比，已经被这两位锲而不舍的年轻人试出来了。
最后，凭着这道脱颖而出的“黄金世”，黄金大饭店成功中标，承办了开店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宴席。轰轰烈烈的成功后，盛夏的尾声也悄然而至。志同道合的朋友们终归是要收拾行囊、各奔东西。短短的两个月究竟能留下多少东西？他们保有怀疑，却又充满期待。
现在，白厄和万敌可以自信地回答了，夏天可能没能在饭店的菜单上留下痕迹，但至少，他们又长大、又成熟了一些。不再会有像以往那样锋利的争执了，这一次，就算遇到了再大的麻烦，他们也可以携手共渡难关。
和队员讨论后，两位队长异口同声地提出了一个请求：作为厨师，比起比赛的输赢，食客满意与否才是最应该关注的指标。既然出现了不可控因素，那不如临时修改赛制，让两队合作。
节目组很快就通过了这份提案。尽管是业余厨师，但选手们的危机应对经验已经不再是零，两位队长更是习惯了将事故变成故事。
“红烩牛肉还可以做，这个就算作主菜，你们组的前菜包含太多海鲜了，得换掉……甜品倒是还好，但这么一耽误，慕斯的冷冻时间估计不太够，保险起见，也烤一部分酥皮苹果挞吧。”
三言两句间，合作的菜单新鲜出炉，趁着宾客们才刚刚入场，节目组赶紧替换了招牌。
两个小时后，选手们不顾形象地在草坪上瘫倒，实在是太惊险刺激了，每个人的肾上腺素和多巴胺都在一路狂飙。好在没露出破绽，宾客们或许会觉得三道菜不太搭，但在口味上，他们绝对挑不出错。
万敌把冰毛巾扔给白厄，在他身边坐下。白厄累坏了，连塌下去的呆毛都在诉说着疲惫，但他的脸红扑扑的，不知是因为那阵没缓过劲的兴奋，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渡过危机后，节目组由衷地表达了感谢，并给挽救口碑的功臣们放了三天长假。但悠闲的生活还没过半，群聊里就传来了新的任务：有一个突发订单，就在一周后，不会影响录制，鼓励所有选手参加！
在后来的采访里，卡洛琳娜回答了节目组的提问：为什么想让参加“法吉娜”杯的一群业余厨师负责这么重要的婚宴？答案很简单，因为她也是那场一波三折的宴会的宾客，直到节目播出后，她才知道后厨原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故。如果是这样一群富有活力的年轻人来接手她的婚宴，她愿意相信，这场宴会一定能够圆满落幕。因为就算出了天大的差错，他们也能随机应变，尽最大的努力，让这幸福的一天没有任何遗憾。
一周后，卡洛琳娜的婚礼如期举行。后厨要忙三四个小时，自然是没办法全程观礼。但在婚礼接近尾声、午宴正式开始前的时间里，新娘还是热情地把所有选手、连带着评委和节目组邀请到了草地上。
活泼的姑娘说，她希望扔捧花时所有的人都能在场，尽管能接到捧花的只有一个人，但她想把此时此刻的幸福传递给每一个人。
蓝白色的捧花被高高地抛起，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紧追着那道下落的弧线。白厄感觉有人在背后轻轻推了他一把，下一秒，芬芳的花束就精准地落到了他的怀里。
他稳住重心，在起哄声中转头看向万敌。迈德漠斯笑了，他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流扑洒在白厄的耳廓上。
他说：“恭喜，看来会变得更幸福了啊，救世主。”
07
决赛在即，白厄陷入了某种焦虑。
也算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了，他不至于因为一个比赛就方寸大乱，对手不出所料，还是迈德漠斯。他们都比试过多少次了，这次也没什么稀奇的……不对，还是有点稀奇的，这毕竟是“法吉娜”杯的决赛，但不管胜者是谁，奖杯都会被摆在黄金大饭店的橱窗里，不是吗？
不对。小白冒出来，气鼓鼓地拉住了他的呆毛：哪里都不对！你还漏了什么！
白厄抓耳挠腮，把萨摩耶薅得都飞机耳了。迈德漠斯是什么意思？恭喜他做什么？哦对，接到捧花的人确实是幸运的……但要不是迈德漠斯推了他一把，捧花也不一定落在他怀里，不是吗？还有，什么叫“会变得更幸福”？捧花不是传递幸福的么，怎么着都应该说“祝你获得幸福”，而不会有这个奇怪的“更”字吧？
天哪，猫真的好难懂。
折腾半天后，白厄终于认命了，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第一反应是什么样，那就是什么样。他们难道连这点默契都没有吗？那必不可能！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他该在决赛做什么样的菜来表白呢？
白厄和万敌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直到比赛前，他们都不知道对方要做的三道菜是什么。黄金大饭店诸位的保密工作做得也不错，直到比赛当天，两位厨师才发现观众席的最前排整整齐齐地冒出了六个颜色各异的脑袋，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就连迷迷都来了。
节目组瞪大了眼睛，左看右看，索性把两个人的亲友采访放到了一起，除了家人的支持与鼓励外，影片剩下的一大半时间里，都是黄金大饭店的相关人员在侃侃而谈。
缇宝摇了摇手中的横幅：“小白小敌冲呀！不要紧张，顺利完赛就好！”
三位姑娘说：“干得漂亮！不管最后是谁赢，你们都是黄金大饭店最棒的厨师！”
那刻夏在表达肯定后，兜头一盆冷水泼过去：“别太得意忘形。”
最后，阿格莱雅笑了笑：“希望今晚能看到一场精彩的比赛，比完后，考虑回来吗？”
看样子，只要一个愿意回来，另一个也会跟着一起来。
最后的比赛开始了。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没有惊险刺激的意外，一切都在平稳地开展。尽管主持人和评委已经尽力挑起火药味了，但是热爱比试的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地选择偃旗息鼓，只顾埋头做自己的菜，甚至都没空悄悄关注对方。这就导致前菜制作结束后，白厄才震惊地意识到万敌到底做了什么。
香烤牡丹虾、煎扇贝，配上白芦笋泥和荷兰酱。扇贝的顶端托着蜷曲的虾肉，两种肉都只用盐、黑胡椒和橄榄油进行了简单的调味。真正要搭配佐餐的两种酱料贴在一起，在靠盘沿的位置划出优美的弧线。雪白、金黄和橙黄糅合在一起，从视觉上看，这道前菜就已经足够灿烂耀眼，但若是还有人没能领悟出它的核心元素，那就看看那被小心立在白芦笋泥里的奶酪脆片吧。
毋庸置疑，那是一轮太阳。而且，是形状很特殊的一轮太阳。
白厄下意识地抚上了左颈上的太阳胎记，有些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埋怨遮挡住它的高领厨师服。维斯塔欣喜地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万敌在一道菜里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她端详着美丽的奶酪脆片，替不明所以的观众问：这道菜叫什么？
“太阳。”迈德漠斯沉着地答道。
没人敢追问这是实指还是虚指，是盛夏的太阳吗？还是别的什么太阳呢？
看着万敌笔挺的背影，白厄晕乎乎地想：这头雄狮还真不开玩笑，要是他铁了心想做什么，没有人能拦得住。
就像那天，死不悔改的欧利庞又打来电话，第不知道多少次威胁、甚至恐吓悬锋的少爷回家。迈德漠斯按下接听键，不等这个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说话，直接一通输出：“我再说最后一遍，你跟你那不切实际的计划一起滚出我的生活。我不会回去的，前前后后派了几轮保镖了，都找不出一个能打赢我的？尽是些废物。祝你喝到没加盐的汤，吃到嚼不动的肉，等你走投无路，终于舍得看一眼你口中娘们兮兮的甜品时，悔悟也已经来不及了，这就是看不起厨师的下场！”
他“啪”得一下挂断电话，若无其事地继续熬巧克力酱。
白厄看着彻底撕下继承人标签的万敌，眼神发亮。盛夏的阳光温柔地拢住离经叛道的人，碎金般的光点在他金红色的头发上不规则地跃动着。他就像一棵坚定的树，一旦找好了扎根的土壤，就永远不会动摇。大部分人只会看见他日后的枝繁叶茂，殊不知，当根系一点点蔓延、树干一点点向上时，茎脉里也会有绵延不绝的生长痛。说不上疼，相反，还有种孤注一掷、破土而出的快乐。
如此耀眼的人看了过来，万敌皱眉道：“你在发什么呆？不是说要试新菜？帮我拿一下香草棒，你知道在哪里的。”
而此时，看着那个用帕玛森奶酪做成的太阳，白厄仿佛又听到了万敌的声音，他平静地说：你知道（我的心）在哪里的，不是吗？
太过分了，太犯规了，要不是我准备了一道压箱底的甜点，真是要被这个学弟抢走所有的风头。
比赛的最后，白厄亮出了他的底牌：抹茶冰激凌堆成的小山坡上开满了蓝紫色的绣球花，洁白的瓷盘上还放着一个倒下的黑色蛋筒，在奶油奶酪的最顶层，也簇拥着大团大团的豆沙裱花。即便在镜头前放大了好几倍，但每一片小小的花瓣和叶片的纹路都清晰可见，这得费多大的耐心？
这道惊艳全场的甜品有一个与外表完美适配的名字——
“无尽夏”。
六道菜全部上完，评委们在后台讨论得头都快秃了，恐怕在场所有人中，最着急比赛结果的就是他们。两位决赛的当事人已经挥挥衣袖，飞去观众席找家人和朋友们聊天了。等他们把黄金大饭店的宏伟计划列到整整第十年时，维斯塔终于走了出来。她把一个装着纸条的信封交给主持人，依旧带着那高深莫测的微笑。
主持人拆开信封，在镜头前惊讶地扬起眉，但职业素养很快迫使她回神。她恍若茫然地向节目组展示纸条，然后又对两位选手抱歉地笑了笑。
“我想准备奖杯的工作人员也一定没想到这个结果，如果他们能未卜先知，那这个漂亮的水晶杯就不会是一盏了，而会是一对。”
一对……？
最先反应过来的那批观众立刻张大了嘴，他们条件反射似地举起石板，打开录制模式：天哪，这可是“法吉娜”杯举办以来史无前例的双冠军啊！
许多双手从后面伸出来，把宕机了的白厄和万敌推到聚光灯下。共同举起奖杯的时候，白厄甚至感觉轻飘飘的，这是梦吗？他们真的做到了？甚至还是两个人一起？
万敌冲歌耳戈挥手，后者戴着新的雄狮模样的徽章，欣慰地微笑。她用口型说：孩子，恭喜你。接着，早就猜到儿子心思的母亲指了指万敌的右边，让他看看自己两年前就爱上的那个人。
在漫天飘落的彩带雨里，白厄把奖杯换到右手，一把揽过与他共享殊荣的战友。万敌瞧了瞧青年欲言又止的表情，没有犹豫，直接吻了上去。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停了下来，就连尘埃都怜惜地静止在空中，不再落下。几秒后，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摄像导演激动地拍着手，这一次，不需要任何聚光灯和镜头，他们就是自己人生的主人公。
几天后，白厄和万敌终于应付完闻风而至的媒体，欢喜月走到了尾声，长昼月即将来临。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两位厨师手牵着手，又一次推开了重新装修过的黄金大饭店的门。风铃叮当响起，遐蝶、风堇、赛飞儿，还有迷迷一起迎了上来，所有人笑着说：
——“欢迎再次光临！”
于是，他们终于迎来了漫长的、无穷无尽的夏天。
-END-
ps：双厨师设定出来后就有了这个脑洞，但是写作难度对我来说有点大，太多菜品了……不论如何，还是希望他俩能抓住一切美好的瞬间，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厄敌】忒弥斯模拟游戏03-04
/ 03
被封闭太久的人会失去欣赏天空的能力。
万敌双手抱着后脑勺躺在床上，抬头所见的是一盏已熄灭的吊灯——冰冷的天花板。以往这个时候，他应在奥赫玛呼吸着新鲜空气仰望长空。莫名的情绪在凝望里消化完了，就代表他看累了、该回去休息了。
天空还是有点看头的，每天的云形状不一。而屋顶看来看去还是那点东西，不平的表面、坑坑洼洼的阴影。要问阴影从哪来的？——左手边，矮桌上微弱的火烛把它带来的。
白厄把这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翻到了许多有意思能做消遣的东西。比如他现在正在看的——鬼扯塔兰顿律法三姐妹的异闻小说。大概是某位想象力丰富的文者在喝得酩酊大醉后所撰写的，内容荒...
/ 03
被封闭太久的人会失去欣赏天空的能力。
万敌双手抱着后脑勺躺在床上，抬头所见的是一盏已熄灭的吊灯——冰冷的天花板。以往这个时候，他应在奥赫玛呼吸着新鲜空气仰望长空。莫名的情绪在凝望里消化完了，就代表他看累了、该回去休息了。
天空还是有点看头的，每天的云形状不一。而屋顶看来看去还是那点东西，不平的表面、坑坑洼洼的阴影。要问阴影从哪来的？——左手边，矮桌上微弱的火烛把它带来的。
白厄把这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翻到了许多有意思能做消遣的东西。比如他现在正在看的——鬼扯塔兰顿律法三姐妹的异闻小说。大概是某位想象力丰富的文者在喝得酩酊大醉后所撰写的，内容荒诞不经、立意莫名其妙，在大庭广众下所诵读都是污染人的耳朵。
亏白厄能看进去。万敌这样想着，翻过身，抽出一只手撑起脑袋。
“你是打算看那野史看一晚上？”
火光下，脱了披风、肩甲及战术肩带的白厄闻声抬起眼，托着下巴翻阅书页的模样可谓惬意。
“执法者可没说不行吧？没了紧迫的日程，时间怎样安排都是可行的。还是你的言外之意是——你也想看？”
白厄扬扬眉，作势要把手中的古书丢给万敌。
“我对尽是胡扯的书不感兴趣，读几本泰坦起源历史都比这有意思的多，倒是你看得入迷。”
万敌眼底一片模糊的光，像含着火。所言的言外之意不过想提醒白厄——这床上还有空位。可别推脱着把床的全部使用权都给了他。
“我会注意时间的。”白厄说着，瞥了眼手边能量快要耗尽的传信石版，信号仍就是空着，谁也联络不到。
“其实这书上也并非全是空谈，详写命运三泰坦的部分还蛮引人入胜的。万敌，想听睡前故事吗？”
“……”万敌静了两秒，而后极其抗拒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不想。”
“别这样。难得的机会，洗耳恭听几句如何？我尽量讲的绘声绘色些，没准你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省去酝酿睡意的时间。”
固执。万敌不想在这种事上和白厄来来回回掰手腕，索性撂下一句随你便吧，任由着白厄读了——于是白厄真的读起来，充当故事的旁白，将随意平和的腔调掐得正式而严肃。
法律之所以未能彻底约束一部分人的心，是因为最初的规则诞生之时，两位「勇者」或称为「狂徒」，打破了忒弥斯已然成熟的命运运作法则、冲破层层桎梏，最终自「囚笼」中逃出生天。其精神随年月流逝成浮尘，被人呼吸进身体后，便是埋下叛逆的种子……
无趣的故事。万敌想。
即便无趣，他还是不可控制地在白厄的声流里睡去了，睡得安稳，一夜无梦。
/
白厄最终还是把床完全让给了万敌，自己铺着外套在地板上将就了一夜。
他不是个怕冷的人，孤身抵御过无数恶劣的寒潮，冰冷的魔鬼妄图以极寒打碎他的傲骨，却不曾想因此将他淬炼得更加坚不可摧。白厄的人生向来如此——被一些人或事挑战，再将其通通打败。
唯独一个人，是他至今都未战胜的。
清晨，石版能量彻底耗尽，匆匆告知了白厄时间，便一蹶不振地黑下去。
他从地板上爬起来，看向仍在熟睡的万敌。难得见王储一派祥和的睡颜，他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目光从对方头顶翘起的几根金色发丝，到闭起的双眼，再到高挺的鼻骨，最后是……嘴唇。
嘴唇。白厄眨眨眼，又想起任务里的接吻，那两个字便如魔音绕梁般挥不走了，仿佛围着脑袋转。
第二天，任务应该更新了。白厄放轻脚步走到镜前，镜面平静无波，什么都没有。于是他伸出手轻点，水波便再度于指尖触及到的地方出现、四散出涟漪。
……
【任务Ⅱ更新】
【请参试者点击文字做出选择】
……
【模拟壹：参试者A在参试者B身体表面留下至少十道长度与深度可观的伤口
模拟贰：参试者A与参试者B接吻】
【剩余时间：47小时59分钟59秒】
晃动的波纹再次归于平静，文字也随之平稳，一笔一划整齐的字形深扎进白厄心底，把他的心扎出一小块柔软的凹陷。
“……”
眼波在“至少十道”与“长度与深度可观”这两个关键词上来回流转。
心情有些微妙，直白点说是纠结。白厄的上一次纠结是在战场，迫在眉睫的某个抉择令他不得不斩断其一重要的，而转头奔赴其二更重要的，虽残酷，却是他不得不要经历的、一定要快刀斩乱麻学会的。
没时间思考了。这几个字在瞬息万变的动乱时局里与他如影随形，而眼下既不是战场，也并非急需做出选择的关键时刻——这只不过是个初醒的早晨。
但的确，没时间思考了。
几步路距离的床上传来动静，白厄侧过头，看见万敌坐起身。
初醒的兽盯着他，如同他盯着那些字一般。
“你选好了？”
尽管伤害，反正最后都可以很快恢复不是吗？别把王储的身体当作摔碎了就不可复原如初的花瓶，白厄。
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昨天是这样，今天是这样，拿起刀时是这样，触碰那有力的手臂时也是这样——就好像明确知道了便不会再心痛不忍。
那分明只会更加深刻。
手起刀落的动作看不出一丝犹豫，利落地在万敌身体划开极深的第二刀。血肉破绽，刀痕显眼。白厄如同对待没落的神之眷属般毫不留情，只是眼睫的颤抖暴露了他。
金血从名为身躯的器皿中溢出来，这里、那里，直流入从未有其踪迹的冰冷的地板。他很想问，血为何要离开滚烫炙热的本源而争先恐后往外淌？无意义的问题，就连得到的回答也是虚无缥缈的。他只不过想给心里的情绪找个适当的转移点——就像问万敌为什么喜欢吃甜食一样。
谁知道呢。万敌被问到为什么喜欢吃甜食时还在吃甜食。白厄作为发问者仍做着背道而驰的明知之事。谁知道呢。
十道伤口往哪里放？万敌选了后背。
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看不见的恢复得就快。的确，对于万敌而言，后背是最能被忽略的地方，但白厄却看得清楚，因此反倒比万敌本人更在意那些伤。
没法的，第二夜他就被万敌强制拽上了床。没了异闻小说替白厄做幌子，他只好乖乖就范地睡在万敌身侧。
于是他们开始夜聊，从奥赫玛的城门聊至城里的每一个角落，再聊悬锋与天谴之矛、神谕与不得不履行的神职、火种与成为半神的代价——好多好多他们未曾细聊过的东西，在夜里都成了睡意的催化剂。
万敌的最后一声尾音消失殆尽，代表聊天结束。白厄也昏昏欲睡，他觉察自从进到这房间起，他便鲜少感觉到饥渴，更多的是困，像是身体被偷偷动了些手脚，前者的阈值转化到后者上去了。也是好事，起码不用因吃的喝的发愁……
那块蜜饼到现在还没被吃掉。
万敌也不饿吧。
他如是想着，翻了个身——便猝不及防地看见那背上横竖交叉的几道刀口。
本来是困的，但看见万敌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后，白厄忽然睡不着了。很夸张，眼睛情不自禁地瞪大、意识猛然抖擞，仿佛埋藏极深的罪恶感给他敲了个警钟，再吹响号角，令他又一次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万敌身上的伤都拜他所赐。
哪怕在白日亲耳听到类似“不怪你”的这类话，白厄却还是难以抑制地将罪揽到自己身上。
最深刻的是无力感。白厄攥紧拳头，目光描摹着那几道在万敌要求下尽可能划得深的刀口，每一眼都仿佛令疼痛延迟地落在自己身上，如同凌迟。眼前已经很黑了，无灯无光的环境，他偏偏觉得十道刀疤是亮的、金色的，有意刺他的眼。哪怕滚动的新肉已汲取着王储身体的养分跃跃滋生，在他眼中却还是几道黑的难以忽略的细长窟窿。
其实接吻也没什么。
白厄眨眼，收敛住呼吸声，兀自想起自己走神时联想到的画面——
他也许可以趁着万敌睡着偷偷亲他把任务完成了，但那是下作手段，万敌要是知道，一定会不由分说地和他打一架。
……
算了吧。
白厄翻回身子，重重地闭上眼，不再看万敌的伤。半夜，最迟明早，那些空洞的地方就会有新肉填补得严实了——没什么好担心的，没什么好犹豫的。他是不死的。没事的。
殊不知自己翻身的动静已经将敏锐的万敌唤醒了。
背过身的半臂距离，王储睁开眼，如匍匐缄默的兽，极其仔细地捕捉身侧人的动静。
两秒后，伸手摸了摸自己背上的伤。
/ 04
新的一天，白厄如临大敌地走至镜前，与之相比的万敌显得尤为悠闲。
镜面文字消失又重现。
……
【任务Ⅲ更新】
【请参试者点击文字做出选择】
……
【模拟壹：参试者A切下参试者B任意左右手的小指与无名指】
模拟贰：参试者A与参试者B接吻】
【剩余时间：47小时59分钟59秒】
……
哈。白厄从嗓子眼挤出一声气音，将文字又读了一遍。
……
……
于是两道声音在脑海里穿插着响起。
「最开始是抽血，接着是划十道伤口，现在又是割手指……往后岂不是要断胳膊断腿？」
白厄皱眉。
「没什么好担心的，没什么好犹豫的。他是不死的。没事的。」
白厄把眉舒展开。
“——喂。”
白厄回头。
万敌把玩着一把崭新的从未见过的刀，已不知什么时候将手臂护甲脱去了，骨节分明的手露出来，神态轻松，毫无负担。
“还愣着做什么？不是都做完选择了？”
啊。
白厄又转回视线。任务贰已神不知鬼不觉在镜面上消失了，连同其他多余的文字，仅剩任务壹——小指与无名指——几个字在眼前晃。
「没什么好担心的，没什么好犹豫的。他是不死的。没事的。」
白厄在心中默念、反复地读，接着转身，接过万敌手中的刀。
不似匕首那样轻，是有重量的、沉甸甸的。白厄出神地觉得自己握着的不是刀，而是自己的心脏。
——没事的。
/
别逞强，救世主。
第一次切磋，意料之中的处于下风。尘烟四起，受王储双拳巨力扑倒在墙上的白厄倔强地又站起身，擦去唇角的血——
再来！
一次一次的尝试，他和万敌打得有来有回。遭受波及的东西无疑被震塌了，碎成一团的木料卷进万敌鲜血而铸的红晶，扑向白厄。白厄飞跃闪躲，转身给了万敌照常理而言的致命打击。
——足够结束比赛的致命打击。
但万敌又站起来，血流不止的伤口被红晶堵了个严实。
嘴角的弧度代表王储很是享受开心。于是他也说：再来！
“——不要。”
刀光落地，溅出破碎的影子。
白厄佯装手滑，将那把刀丢在地上，响声刺痛他的耳朵。
啊？万敌不解地皱眉，连同那只眼也皱起来。抱臂的双手肉眼可见残缺的手指，血窟窿已不再流淌出液体，只是金色仍有残余，新生的肉未将其彻底覆盖。
“我要拒绝，万敌。祂就是想一点点将你变得残缺。砍断你的手臂……我做不到。”
白厄艰难地咽下喉咙里堵塞他言语的东西，余光瞥向镜面上新一天的任务字样。
“这是我身为有血有肉人类的极限。我们毕竟还未成为神。真的够了，万敌。”
白厄两手空空，伸出的动作显得尤为多余。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双手沾满了金色的血，可分明干干净净的，血只在万敌身上流。
执法者最后将情况补充完毕。他们将面对八次任务。前三次皆以伤害万敌为代价完成了，而第四次——砍断一条手臂，白厄想，他是真的做不到。
“我早说了你该把那多余的负罪感摒弃。”
万敌的话钻进耳朵。耳朵好痛——心也好痛。白厄皱起眉，双手总算放下。
“我们要尽快结束出去，所以要采取效率最高的方案——这不是你说的？救世主，没有人会怪罪于你。这点疼痛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白厄嘴唇颤了颤。凌驾于战士意志的的私情，迫使他开口妥协一切。
“——可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如他人所言的玻璃心脏，在此刻摔了个粉碎。迸溅的透明碎片割破白厄的皮肤，如同遭受了万敌所受的痛苦一般，令金血顺势流下。
“你不怕，万敌，我知道。”
“是我怕了。”
白厄艰难地扬起一抹极浅的笑。
“恐惧是不可耻的，对吧？我还尚存恐惧的权利，所以让我大胆点说——拜托了，万敌，是我怕了。”
沉默，还是沉默。悲愤的气氛像是谁都有可能掉下一滴眼泪。万敌呼出一口气，向前迈了几步，走到白厄眼前——
结结实实地在他脸上打了一拳。
刀被踢得更远了。白厄连连后退，回过神时，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打一架吧。万敌这样说着，眉眼间流露的不是痛苦，而是解脱。
打一架，谁先牢牢控制住对方十秒，谁就赢了。赢的人拥有选择权。够公平，我们都没武器，只有拳头。救世主，来吧，你憋了这么久的无处发泄的情绪——来吧，通通打出来。
一股温热往下流。白厄抬起脸，抹去鼻血，笑了。
来啊。
/
他们打架了，打了好大一架。
所有东西都天翻地覆，所有东西都被推倒了。两个野兽在房间里肆无忌惮地缠斗、撕咬，挥打出这些天来所有的郁闷。金色的血在这流下一块，在那滴下一滩。他们打得痛快，打得酣畅淋漓，仿佛感受不到痛了，脑子里只有一股冲劲。
万敌疯起来的确吓人。白厄决定比他更疯。
第一下挨的拳算是把他打清醒了，把间断的幻觉与回忆全都打散。白厄回击，打万敌的脸、胸口、小腹、大腿，独独没打后背。他们从主厅缠斗到里屋，床榻是血、木桌上也是血，似乎都把一开始所言的“将损伤控制到最小”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被万敌的腿绞得喘不过气，膝盖往上顶，勉强再能呼吸，于是发力把两人姿势颠倒——拳头猛砸——不顾一切地砸——唯有与万敌的战斗能让他短暂忘记一切，什么都不去想，精神高度集中的只凝聚在那双野兽的瞳孔里。
他们打得不分上下。每一次都是这样，要拼命打到最后才有结果。只是这次，白厄不知为何被打得有些泄力。
万敌的胳膊肘抵住他的喉咙，膝盖挤进他双腿间，把他控制得动弹不得。万敌要赢了。不行。白厄心中最强烈的念头是爬起来，不能输给万敌——唯独这次，绝对不能输。
但他好像的确输了，任凭在心里怎样呐喊，都是输了。激烈的喘息逐渐平复，白厄不再反抗，战士总是要直面自己的失败。而万敌将脑袋垂在他胸口，只留给他乱糟糟的发旋与几根翘起来的发丝。
输了。糟糕了。
白厄应该悲痛欲绝，但他忽的又想痛痛快快地笑。他们俩真是疯得够够的。余光里，万敌抬起头，额头的金血滴落在他里衣，仍在炽烈燃烧的火凝在眼眸中。
我输了。白厄轻声这样说着。但万敌像没听见一般，仍倚在他身上。于是白厄将音量放大，胸口剧烈起伏——
我输了。了字还未说完。万敌便提起他的领子，将脸猛地逼近。
鼻梁撞鼻梁，牙齿撞牙齿。相同滋味的血稀里糊涂混在一块。
他亲了他。
野兽的利牙咬破白厄的嘴唇，血腥味漫天，嘴里、鼻腔，哪里都是，缠绵仅存于相贴的一瞬。这哪里是吻，分明是咬。报复性的、不带一丝甜味的、混乱而突如其来的……
好吧，就是吻。
过程不到五秒，什么来不及品尝。万敌飞快地松开白厄，后者的脑浆都快被甩出来，好在提着他领子的手没松开，否则这一下可得把后脑勺摔惨了。
万敌急切地看向镜面。
倒计时没停。
这不算。
【厄敌】十日谈
summary：世界重启前的第十天，白厄捡到了濒死的万敌。
全文1.4w+
写于3.1版本，大量且巨量捏造，黑厄（？出没，还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g向，如果以上都可以接受的话，祝您食用愉快！
他第三次试图把肠子塞回万敌的肚子里，又以失败告终，没接上，被迫粘连起来的内脏脆弱无比，白厄轻轻一颠，就从身体里滑了出来。万敌身体里残存的泰坦之力有限，求生的本能判断，优先恢复的应该是他碎裂的头骨，大脑，再是内脏，最后才能修复修复脊椎，胸椎，那不死之躯的唯一弱点。
白厄试过用自己体内的泰坦火种修复万敌，徒劳无功，悬锋王储的身体拒绝了死亡，也拒绝了这个世界的力量，...
summary：世界重启前的第十天，白厄捡到了濒死的万敌。
全文1.4w+
写于3.1版本，大量且巨量捏造，黑厄（？出没，还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g向，如果以上都可以接受的话，祝您食用愉快！
他第三次试图把肠子塞回万敌的肚子里，又以失败告终，没接上，被迫粘连起来的内脏脆弱无比，白厄轻轻一颠，就从身体里滑了出来。万敌身体里残存的泰坦之力有限，求生的本能判断，优先恢复的应该是他碎裂的头骨，大脑，再是内脏，最后才能修复修复脊椎，胸椎，那不死之躯的唯一弱点。
白厄试过用自己体内的泰坦火种修复万敌，徒劳无功，悬锋王储的身体拒绝了死亡，也拒绝了这个世界的力量，换言之，万敌本该早就死去，就像之前无数次的轮回一样。而这次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像是对世界意志的一种欺瞒：那天万敌从被染成红色的冥河里漂来，血水浮在他脸旁，灵魂的气息颤动，白厄感受到了，几乎当场跪下——在翁法洛斯的死角下，那人破损的灵魂，残缺的身体，就像是给他岌岌可危的理智的一份礼物。
他把他从河中捧起来，对待这个残破的身躯像是对待一件珍宝。
万敌是被他亲手杀死的，白厄刺入他第十届胸椎时失了轻重，腰部腹部都被捅了个大窟窿，但好歹死的样子算是体面，至少不是现在这副惨状。然而万敌为何成了这腐烂的模样，为什么在冥河里，奥赫玛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什么没把他安葬，白厄统统不知道。万敌死去时候，温热的血液流到他手上——这是失去神力的标志，意味着他不能再凝出血晶，意味着一场真正的死亡——从那一刻开始，白厄就什么都记不住了，就像梦一样，看过很多遍的剧情，加速，快进，跳过，回过神来，所有人都死了，他又失败了。
捡到了万敌，白厄才第一次开始正视时间的意义，他开始计算，从捞起万敌的那一秒算起，满打满算，距离下一次重启，还有十天的时间。
十天。
第一天，从冥河里出来，万敌的身体开始缓慢恢复。上半日，他可以分辨出万敌的脸了。下半日，头骨和喉部完整了。
第二天，心肺和脏器修补好了。
第三天，白厄再次尝试把肠子塞回去，接上了。后半夜，脊髓开始修复，白厄看着细胞组织慢慢生长，皮肉封上，隔绝了外部的窥视，当第十节胸椎变得完整，王储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他眼睁睁看着万敌僵硬的身体变得柔软，像是新生的雏鸟般开始起伏，很微弱，和那人手腕上的脉搏一样，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肌肤变得温热，血液开始输送，身体机能逐渐运作......一切的一切构成了一条如游丝般的生命线，吊着万敌的生命，也割伤了白厄的灵魂。
恐惧后知后觉地袭来，白厄的呼吸开始困难，气流无法正常地进出身体，吸气、呼气，他开始胸闷、焦虑，好像面前的人夺走了他的空气，汲取了他的生命。
这份恐惧来源于万敌本身，在无数次轮回中，白厄从未成功地同万敌坦诚过，表明身份的后果是，下一秒，或是第二天，不久的将来，万敌就死了。
很干净，很突然，死法各有不同。白厄的记忆太庞杂，也记不清具体的细节，只知道那几次之后的每一次轮回，万敌都由他亲手杀死。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次不一样，万敌活了下来，他被世界拒绝，他无法接受世界的力量，也无法被世界法则杀死，这次万敌没有死于他之手，也不会因他而死，这次不一样，或许不一样。可即使这样洗脑自己，深入骨髓的创伤也无法被忽视，像是一只大手攥住了他的心，他的肺，他的咽喉，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深处回放万敌的死亡。
这种症状随着万敌生命体征的恢复更加强烈，几乎到了一种无法忽视的地步——怎么办，要怎么做，要做什么，需要什么？面具？面具，对，面具。
白厄近乎慌乱地拿出那个骇人的银色面具。
他戴上面具，忽然被一股安心感包裹。于他而言，这是无穷的旅途中难得有用的东西之一：面具遮住他的脸，隐藏他的身份，好像脸上盖一层东西就可以成为另一个人，久而久之居然形成一种依赖感。戴上面具，藏在黑暗处、不为人所知的地方，重复这个他曾做过千百次的事。重复带来熟悉感，熟悉带来安全感。他躲在面具后，屏住呼吸等待万敌的复苏。
虽然白厄此刻全然没有发现，名为慌乱的情绪已经离开他很久了，但不论如何，万敌还是在慢慢恢复。白厄盯得太死，导致那人复活的进程也好像被拉得无比漫长，胸膛起伏的弧度一次次变大，进气量也慢慢慢慢增加，血液流动，他注视着万敌每一轮维持生命的循环。一轮，两轮，三轮......时间被无限拉伸，终于在不知道几轮后，怀里的人睫毛抖了抖，阖死的眼皮松动，其下露出一点缝隙，窥见一丝暗淡的金色瞳孔——他醒了。
他醒了，然后呢?白厄不知道，他猜测万敌的五感还没恢复，于是他没动，只是沉默着，沉默着。
而万敌此刻也不太好受，他像是做了很长，很长，很长的一场梦，梦里很黑，但很舒服，在这里不用多想什么，也不必思考像是元老院，黑潮，内乱之类的麻烦事，他奔波了百余年，难得有休息的日子，然而却被唤醒了，黑暗裂开一条缝隙，他被迫睁开眼睛。眼睛？几乎陌生的体验，原来长久的睡眠，让掌控身躯的感觉都变得稀奇。
他认了命，试图从梦中醒来。
眼皮，抬起，没力气，灰蒙蒙的，看不清。
鼻子，吸气，呼气，肺叶膨胀又收缩。
嘴巴，开合，声带抖动，虚弱而嘶哑的音波。
“谁......”
万敌挣扎着开了口，只收获静默。
光是发出音节就已经耗费了全力，实在是孱弱的身体，不习惯，但也不意外。五感慢慢回归，大脑运转也逐渐流畅，万敌透过缝隙窥见灰雾色的天空，没有云，也没有太阳。世界是灰色的，唯一一点光是银色的，爪牙形状的面具刺伤他的双眼，他想起被杀死的那一天。
当然，倘若这里不是天堂，那就证明他没被杀死，要害被尖刃捅入的感觉记忆犹新。为什么没死去，为什么被救起，又为什么是这人把他救起?疑问在大脑里徘徊，万敌滞涩地思考着。
沉默维持得太久，他积了些力气，还是问：“……翁法罗斯……怎么样了……”
白厄没想到这人醒来后第一句话就这么犀利，如果可以他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话又说回来，世界都已经这样了，他还在逃避些什么呢？
面具之下他张开嘴，想要说话——没有声音。
啊。
原来他已经这么久没说话了吗。白厄想。
模仿着新生的婴儿，轮回了无数次的行者尝试让声带抖动。
“都死了。”
喉咙里发出如沙砾的声音。
“活着的。”他说，“你和我。”
音节掉在枯败的大地上，轻飘飘，带着一个世界的重量压到万敌身上。怀里的人闭了闭眼，消化着这隐隐预料到的结果。
他们又相对无言，犹记得在很久以前他们也曾相谈甚欢，此刻却只能在废墟中叫沉默发酵，曾经无所不谈的两个人如今一个失声太久不会说话，一个身体虚弱说不了话。神明给整个世界开了个巨大的玩笑，讲话前先看好氛围，欢笑前先看看大地，命运剥夺了人表达爱的能力。
“......为什么要救我。”
那人开口了，看起来已经可以说出完整的话，但言语中仍带着挥之不去的虚弱。
这声音与行者的记忆相去甚远，因而一阵恼人的烦躁感缠绕上心里，白厄感受到一股无名火烧起。
“只有你活着。”他这么回答。
“呵。”万敌虚虚地笑了声。
“有必要吗。”他说，“反正我和死了也差不多。”
沙哑，疲软，无力的声音。白厄的火燎得越来越旺。
他突然把人打横抱着站起来，沉默着向前走去。万敌被他惊了一下，“你做什么！”
“别这样抱我！放我下来，咳咳......”
他咳得撕心裂肺，引得黑袍行者的脚步微顿，但他还是没听这人的话，只是一边走，一边发出轻蔑的鼻音，“你连四肢都感受不到，怎么走？”
万敌眉头一拧，好像立马就要回光返照骂他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微变，狠狠地闭上眼睛，干脆往他怀里一倒，不理人了。
那人闭上眼睛，倒是方便了白厄观察他。他感受着怀里人的体重，很轻，不知是他的力气变大了，还是虚弱掏空了万敌的身体。王储身上不再有沉重且锋利的战甲，只有内衬的，称得上完整的红色布料，在这之前，他只在私人浴宫中见过万敌的这副模样。
那时候他应该还没有这么大力气，偶尔切磋时被万敌压在身下，还可以撒娇一样同王储说痛——可那时他们可能交付后背，抗击黑潮，可能勾肩搭背，把酒欢笑，却绝无可能像现在这样，半身不遂的悬锋王储被他横抱在身前，头自暴自弃般靠上他的胸膛，眉头微皱，脸色惨白，气息轻微而悠长。
万敌交予了他全部的重量。白厄意识到这一点，突然什么火都没了。
末日的翁法洛斯没有太阳，也没有任何可以计时的自然概念，白厄之所以可以计算出时间，得益于他对黑潮的感应力——他用黑潮扩张的速度计算，当黑潮吞没最后一寸土地之时，便是世界重启之时。
他们走着，在白厄感受到第四天开始的时候，万敌开口了。
“你要去哪？”他仍然闭着眼睛。
面具之下，白厄垂下眼帘。
“......与你无关。”
“哈。”这下万敌睁眼了，他的声音里多了不少中气，可见虽然心里羞耻，躺着在白厄的怀里还是让他恢复了很多，“都这样了，你瞒着我还有什么意义？”
……
……什么意义？
白厄咀嚼着这个字句。
有什么意义？能有什么意义？沉默有什么意义？开口有什么意义？生存有什么意义？毁灭有什么意义？轮回有什么意义？拯救又有什么意义？这话对他太过残忍，太不公平。
万敌也顿了一下，他缓下语气，“......你先把我放下来，我能走了。”
“意义？”黑袍人好似听不见他说的话，只是意味不明地重复着。
原野的风吹得更大了，风刃擦过他的脑海，只余嗡响声。
嗡——嗡——
他突然发难，用怪物一般的力气把万敌抡到地上。肉体与地面撞击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头部震荡，眼前发白，让人牙酸的一阵断裂声，万敌感觉内脏都被移位。
巨大的冲击让人想吐，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黑袍行者按在地上，背对着，弱点暴露在那人身前，行者的手甲划过背部，沿着脊柱往下，轻柔得近乎诡异，第一节，第二节......第十节胸椎，手甲的尖部直直地抵上最脆弱的要害，死亡的记忆像是阴影一样逼近，万敌感受到一股窒息的恐惧。
疯了。那股怪力把他死死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新生的身体还没长成就又被破坏，胸椎处的尖甲慢慢，慢慢刺进去，死亡的恐惧感从腰部扩散到全身，万敌听到身后人的声音，低低的，好像一声呢喃：“我可以救你......”
血肉破开的声音。他又刺入一节。
“也随时可以杀了你。”
“无关意义。”
他的声音阴沉得几乎粘腻。
“所以，闭嘴。”
手抽出来带起红色的血肉，他垂眸看着这一切，第十节胸椎处的血洞触目惊心，白厄感觉心脏是一片死寂。
风声。
嗡——嗡——
身下的人忽然抖动了一下，白厄听见虚弱的笑声。
“哈......闹够了没有？”
什么？白厄有一瞬间的愣神。
本应陷入濒死状态的万敌不知从何而来的气力，趁着行者恍惚之时，一个翻身施力，竟反过来将白厄按倒在地，盗火的行者对他不设防，居然就这么愣着神被他推倒在地。
他一个翻身跨坐在白厄身上，左手支撑着地面，勉强维持着因刚刚的举动而绵软脱力的身子，万敌喘着气，额间挂着几滴因疼痛而产生的冷汗，声音虚弱，竟凭空多出了几丝温柔，像是迟来很久的叹息。
他的手吃力地，慢慢覆上那个泛着银光的，骇人的，不祥的，令人恐惧的爪牙面具。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
砰砰，砰砰，砰砰。
行者听见自己的心跳。
一点一点，白色的发丝暴露在空气中，湛蓝色的瞳孔剧烈收缩，撞进万敌的眼眸里。
“——白厄。”
......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发现的？我怎么暴露的？他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他会知道？为什么要让他知道？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哦不如果我知道了他会死的。他会死的。他会死吗。他会死吗。冷静。冷静。冷静。他会死吗？他会死吗？他会死吗？他会死吗？
咚——
万敌的身子卸了力，直直地倒在他身上，身体的重量砸回白厄的灵魂，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时候......”
“嘘。”濒死的王储整个人搭在他身上，手艰难地抬起来覆住白厄的嘴，“累死了......你先别说话，让我休息会......”
白厄抿起嘴，心里一团乱麻，万敌微弱的呼吸与心跳在他的耳边震颤，他在其中触碰到往日的废墟。
言语太无力，他孤单一人太久，几乎失去了与人正常交往的能力。爱恨的边界变模糊，人性被风化。万敌的金血随着世界的崩塌变色，红色的血肉像是刺一样扎在他大脑里，他差点再次杀死万敌。你刚刚在干什么？白厄问自己，没有回答。
呼吸声。他听到万敌说：“......所以，你到底要去哪。”
“......”
“......悬锋城。”白厄说，“你的图书馆......歌尔巴尼帕尔图书馆。”
身上的人闷闷笑了两声：“......怎么不用门径火种的力量。”
他知道了。白厄想。
“你的身体太脆弱，如果直接用百界门，你会......散架。”
万敌冷哼，“你刚刚可不是这么想的。”
王储的语气比起责骂更像嗔怪，往日的遗迹更加清晰，白厄垂眼，心情复杂。
“行了。”那人勉强支起身子，自上而下地俯视他，他被罩在王储金色的发丝中，一声叹息，一只手轻轻地拨开他眼前的额发，指尖拂过，他得以看清那双金红色的眼睛。
“现在，把我抱起来，带我回去。”
他照做了。然而被抱起来后，王储就陷入了一种类似自我保护机制的昏睡状态，一路上那人闭着眼，好像又回到了一开始从冥河出来的时候，没有声音，也没有表情，只有微弱的呼吸。无法办法和万敌交流，这对目前的白厄来说是件好事，他乐得逃避，就在路上一遍一遍用眼神描摹万敌的眉眼。好消息是，纵使虚弱，万敌的容貌也没有被异化半分，他的眉眼仍然锋利，仍然骄傲。岁月和死亡未曾风化他的灵魂。白厄这么想着，眼前之人的容颜与无数次轮回的记忆重叠，他感到一丝诡异的慰藉。
他们赶着路。在第五日，终于到达了悬锋的图书馆。
白厄把仍然昏迷的万敌安置在休息的躺椅上，保持一个不会离开他视线范围的距离，而他起身，拂去图书馆岁月的痕迹。
书和书架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自万敌陨落以来，这里便再没有人的踪迹，无人打理的地方，白厄却对这副模样感到熟悉。
他总是爱来这里，一次次重复的、无果的行为有时会让他崩溃、窒息，每当这时他就会逃过来。躲在图书馆，就像是一个安全屋，在这里，白厄才有喘息的余地。
如同之前所说，安全感来源于熟悉。在无数次的轮回中白厄忘记了很多东西，唯独记得这图书馆的每一寸土地。他第一次到达这里的时候，万敌已经陨落很久了，于是记忆就被定格在了这荒芜的模样上。第一世，万敌死后，他来到这里，第二世，失败后，他来到这里，第三世，第四世，第五世……每一次循环。回过神来，在无数个变量更改的轮回里，这图书馆竟成了他唯一的，最熟悉的土地。
抛下记忆只是其中一点，在轮回中，白厄还抛下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包含记忆，爱恨，感情，生命……很多很多，在这如洪水般的淘洗中唯一剩下的，支撑他继续这无果的轮回的，是反复刻入骨髓的执念。这深重的执念里，图书馆是其中之一。
其实执念的原因白厄都早已记不清，他模糊的脑海中只想得起来几个关键词一一一图书馆，万敌，来世。
然而来世，来世……多么遥远的词。若是来世变成前生，若是明天变成昨天，若是时间更迭变成宿命轮回，那么所谓的来世，又该何处寻觅?
白厄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是万敌醒了。
他望过去，那人皱着眉头坐起来，毯子从身上滑落，那是白厄从休息室里找出来给他的。
白厄走过去，这时万敌反手去摸背部胸椎上的伤口，原来血洞的位置上已经完好如初，但可能内里修复仍不完整，万敌的指尖轻轻按上去的时候，他看见王储整个人抖了一下。
万敌抬头见他脸色不好，就挑眉问道：“你自己做的好事，怎么还难受起来了。”
白厄表情复杂：“......抱歉。”
“没必要。”万敌说。
“说吧。”王储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躺椅上，“想问我什么。”
问什么。白厄想，他心里有太多疑问，又有太多话想说，堵在一起，一下子让他选一句，一时还真选不出来。
他半天憋出一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关于什么？你是盗火行者这件事？”
万敌摇摇头：“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的伪装很好吧。”
他直起身来，招招手，明显是让白厄靠近他的意思，白厄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他本以为万敌让他靠过去，是想同他说什么秘辛，没想到一凑近那人，便遭遇了袭击。
额头上就传来一阵痛感，白厄不可置信地看向万敌——他刚刚居然被弹了一个脑瓜崩。
王储慢悠悠地收回手：“你的演技这么多年来没有丝毫长进，早在第二次交手时，我便确定了你的身份。要我说，我无需读心的能力，也能拆穿你的把戏。”
白厄仍沉浸于震惊：“你......！”
“怎么，我说的不对？”
哪是关于这个。白厄咬牙，忽地站起来，把万敌整个人围困在他的身下。他俯下身去，双手撑在那人两边，左腿搭上躺椅的边缘，让自己的阴影笼罩万敌。
手甲已经卸去，他一只手攥成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中，下唇几乎被咬出血来。
白色的额发垂下，白厄的表情在发丝的遮掩下看不分明。
“......别这么对我。”
他说：“我不是你的白厄，也不是那个天真的，愚蠢的救世主......他早就死了，你知道吗？死在我手下，是我亲手把他杀死的。哈，和你当时一样，我把他的火种夺走了，就用剑从背后杀死了他，就从第十节胸椎那里。他很强......但还是比不过我。愚蠢的家伙，在死的时候还在念叨着什么火种、黄金裔......呵，凭他一人就想拯救所有？天真，痴人说梦，愚不可及......唔！”
这话近乎自虐，万敌忍不了了，猛地把白厄扯下来，自己起身，几乎是打架一般把自己的嘴唇撞上去。
白厄那时还在讲话，嘴唇张着，刚好给了万敌趁虚而入的机会。王储把舌尖伸进去，像是泄愤一样，把白厄整个领地都掠夺了个遍，做完这一切还仍不解气，退出去狠狠咬了白厄的嘴唇一口。
“哈......”双唇拉出银丝，万敌舔了舔嘴巴，喘着气看他，“清醒点了？救世主？”
白厄也粗喘着，被巨大的冲击感弄得回不了神，然而一听到这话，他就如条件反射般反驳：“别那么叫我！”
这三个字像是鞭子一样抽到他身上，撕裂的感觉。他喘着气，颤抖着俯身，低头，把表情藏起来，“……不要那么叫我......”
“唉......”万敌发出一声无奈的气音，伸手把白厄的头掰起来，额发散开，他看到行者通红的双眼，语气又一下子软化下来，“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啵。
他凑上去，亲了一下白厄的左眼。
轻柔的触感，接着是右眼，眉心，鼻尖......
亲到嘴唇的时候，王储又咬了他一下，轻轻的，像是小猫的亲昵。
“这下明白了？”
他退开，望着白厄愣神的样子，轻轻地说，“你是白厄。你在我这里只是白厄，仅此而已。”
白厄望着那人的眉眼，感觉呼吸都在发抖，紧接着，他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万敌把他拉到自己怀里，让白厄的头靠在他颈窝，感受着怀里的人发烫的呼吸，那人抬起手，从后发处一直抚摸到肩背，重复着，宽厚的手移动，像是在安抚一只焦虑的大狗。
他说：“辛苦了。”
白厄被这句话撕裂了。
重复的轮回让他沉淀出了一层厚厚的壳，他用这层壳来阻隔自己的行为与内心，他用这层壳来封闭自己的思想，他用这层壳把曾经的自己关起来，上锁，好像只要看不见，感受不到，就可以无坚不摧。可是万敌无情地把它撕裂了，一道口子，一条裂缝，那些好像被抛弃的东西，那些隔绝压缩的感情如同洪水般泄出：孤独、恐惧、担忧、喜悦、厌恶、憎恨、爱......壳顷刻间溃散，他后知后觉地感到疼痛。
疼痛、饱胀，他感受到自己发酸发烫好像要出血的眼眶，那里没有泪。
白厄犹豫着，笨拙地伸出手，环抱住了万敌。
他开口，发出第一个沙哑的，近乎抽噎的声音。
“……对不起，万敌，对不起......”他颤声说，“我只是......好想你，万敌，迈德漠斯，我好想你，好想你......”
他想哭，可是那里没有泪。
坦诚对于一个封闭太久的人是很困难的事情，白厄艰难地，磕磕绊绊地同万敌剖开自己的内心。他慢慢地同他说了很多，包括一些记忆，一些感情，一些猜想，一些过去。万敌就这么听着，也不发表言论，只是偶尔说两句话，表明自己的存在。这样的态度让白厄感到安心，他的讲述慢慢顺畅，话题也更加深入，终于在最后，他们聊到了最关键的那个话题——怎么失败的？
白厄顿了一下，这话题多少有点伤人，也有点残忍，但是不可避开。于是他斟酌着说：“失败的原因，各有不同，大部分情况都是因为我的死去。不过，时间、地点，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我在轮回里排查掉了许多因素，失败的可能性已经少了很多。”
“上一个轮回会影响到下一次？”万敌听见他的说法，问道。
“一定程度上。”白厄颔首，“其实成功的方法......我也不确定，只是，这几次轮回，我发现一个......很关键的事情。”
这件事被他抛在脑后，一直避而不想，因为这实在是一个残忍、荒诞、可笑的......事实。
他有些难以启齿：“......万敌，欧洛尼斯的火种，是虚假的。”
“什么？”万敌震惊。
“用更准确的语言来说，应该是，不完整的。”白厄补充，“岁月的火种缺损了一部分，这才是轮回失败的本质原因。”
“而且，我怀疑这件事和翁法罗斯有关。”他慢慢说。
“每次黑潮吞没整个大地，世界就会重启。时间倒流、逆转，这和岁月的力量很像。”
“现在世界已经进入重启的倒计时了，距离黑潮彻底吞没，还有......”
白厄感受了一下黑潮的情况，现在已经是第六日了。
“......还有四天。”
四天。
万敌垂眼，若有所思。
然后他抬起眼来，看着白厄，突然和他说：“我饿了。”
白厄被这句话噎了一下。
“咳，呃，你饿了？”
“我失去了泰坦的力量，现在只是个普通人，自然会感到饥饿。”
白厄面露难色，道理他都懂：“可是......现在的翁法罗斯，除了你我，根本没有活着的生灵。”
黑潮和黑潮造物更不能吃，但又不可能让万敌活活饿死，他思考着，忽而抬手，打了个响指。
啪——
周围的景色开始重组，变化，一道闪光后，本不应该存在的阳光从窗户中洒落，人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朵里，带着不属于末日的生命气息。
白厄盯着万敌因惊讶而瞪大的金色眼眸，轻柔地，几近温和地说：“虽然是不完整的火种，但还勉强可以做到复原一块区域的往昔......我是说，要不要试一下，在这里吃的食物，能不能果腹？”
在战斗之外，白厄几乎不使用这个能力，岁月的力量并不能真正回到过去，看着往昔的场景，也只会徒劳地刺伤白厄的心，平添痛苦。但万敌在这里，若是能帮到他，若是能让他开心，这点后果也算不上什么。
“哦，对了。”白厄想起了什么，他再次打了个响指，一件黑色斗篷出现在手中，和他身上那件是同款，白厄上前，亲手把斗篷披到万敌身上，看着两人相同的色调，满意地说，“遮一下，他们就认不出你了。”
万敌眨了眨眼，摩挲着这意外柔软的斗篷，轻笑一声：“救世主，你不知道悬锋皇宫的厨房在哪吧？”
他捉住白厄的手：“走，我带你去。”
他们奔跑起来。
昔日的王储就这么牵着盗火者的手，奔走于旧日的王廷间。远远地看，就只能看见行走的两个黑色的身影。斗篷遮住了他们的容貌，掩盖了他们的身份，却意外地解开了他们身上的世俗的、命运的束缚。好像此刻他们不再是命定之人，不再是王储、救世主、纷争半神，或是盗火行者，只是两个没有身份的共犯，牵着手，秘密地进行着一场只存在于往昔的叛逆。
末日的背景下时间是很珍贵的，尤其是和万敌呆在一起的时候，奔向厨房区域的这段距离里，白厄一直在反复确认着时间——现在，距离世界重启还剩下四天。
当然，他更愿意这么想——现在，是他清醒着，和万敌相处的第六天。
厨房在宴会厅的旁边，现在这个时间点，万敌已经带着孤军离开悬锋城了，如果被人看见，会引发不少麻烦事。王储就带着他七拐八绕，避开一众卫兵，他们贴着墙走，终于到达了厨房。
没人。万敌这么和他说，于是他们闪身进去。这处厨房是专门供应宴会餐饮的，因而厨具，食材都是最全的，现在没有宴会，此处无人打扰，倒是方便了他们两个。
万敌随手拿起一个草莓，丢到嘴里，甘甜的汁水爆开，喉咙吞咽，他感受着身体的反馈——很可惜，并没有饱腹感。
“兴许是草莓太小了？”白厄说，“换成面包，或是蛋糕会不会好一些？”
万敌思考片刻，然后挽起袖子：“那我做个蛋糕吧。”
“你要亲自做？”白厄凑上来。
“嗯。”万敌斜睨他一眼，“过来，搭把手。”
说是搭把手，但白厄从一开始就几乎没有进过厨房，更别说在之后的轮回中了，他的手向来是握着刀或剑的，用途也绝不是处理食材。杀人是个大开大合的活，没法和下厨这种精细的活计相比，因而白厄不懂很多技巧，也时常做错些什么。但做饭不是攸关生死的事情，犯错是所有新手必经的过程，不必太苛责自己，缇宝老师曾经这么和他说。这时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确实忘记了很多东西，但那也是没办法的，毕竟拯救世界确实不能容许错误，或是粗心。
但万敌从从前开始就是个相当有耐心的老师，白厄不会，他就手把手教他，那人抓住白厄的手，让白厄顺着他的动作和节奏一下又一下地打发着奶油。白厄感受到他干燥温暖的掌心。被人接触这件事在他大脑里被列为最高危的行为，因为这意味着破绽，被趁虚而入，也许会被杀死，白厄的本能敲响警钟，大脑却背道而行，自顾自地让身体接受。
开火，倒入面糊，出锅，挤上奶油。好了。万敌舀了一勺放入嘴中，咀嚼，甜度刚刚好，他吃的那块有太多奶油，因此嘴角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点，很明显，但万敌没发现，白厄也没告诉他。
吞咽，一口，两口，万敌失望地说：“不行，还是没感觉。”
“噢，那好可惜。”白厄说。他凑上去，舔掉了万敌嘴角的奶油。但是挺好吃的。白厄又说。
他们最后想了个法子，让白厄把泰坦之力注入到万敌的身体里，以此来补充能量，结果居然可行，万敌的食物问题就这么解决了。接下来没有什么紧迫的事情了吧？要走吗？可是食物可以尝到味道欸。教我做饭吧？于是他们在窝厨房里，白厄黏着万敌，让王储教了他一天。于是第六日就这么过去了。
第七日，王储又把他带到皇宫里，他原话是这么说的：反正也没有事干，不如让你参观参观。
卫兵在皇宫里四处巡逻，他们就还是像之前一样躲来躲去。这是主殿，这是礼拜堂，这里有一条密道......小心。从这可以直接到花园。你会在这里陪小孩子玩吗？白厄问。这里是皇宫，如果在宫外，那我会。万敌回答他。
“你要不要去我的收藏室？”万敌忽然问他。
“我吗？”白厄说，“都可以吧。”
等到了收藏室，看到那些布满岁月痕迹的文物时，白厄才懂万敌的用意——他从前最喜欢鉴宝，看到古玩就走不动道，现在却连这点爱好都想不来了。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万敌，万敌也不否认，只是说：“你曾经整日缠着我，想让我和你讲悬锋皇室的收藏，如今正好有机会，让你看下也无妨。”
白厄定定地看着他，又上去讨了个吻。那你陪我一起看。白厄说。万敌移开视线。
......只要你不讲那些野史。他说。
第八日，他们回到了图书馆里。这是万敌最喜欢待的地方，据万敌所言，每当他无所事事的时候，他就会来到这，有时看军事理论，有时看历史文献，但图书馆里并不都是这种很“悬锋”的书，也有从别的地方流传过来，或是在民间收录的诗歌小说。万敌说，那时克拉特鲁斯——我的老师，不是很乐意我看这些，我就在他不在时，偷偷把这类书收到一个书架上......就在这里。
万敌说着拿下一本：“这里很多书都有我的批注。”
白厄笑了声：“那我可要好好找找了。”
某种意义上，白厄比万敌这个图书馆的主人更了解这里，可惜的是，轮回里并没有多少时间让他坐下来欣赏里面的内容，但白厄是很乐意的，于是他特别自如地坐下来，与万敌同看一本书。
这是什么？诗集。我是指这首诗。
白厄念出来，语气带着一点缱绻：“......长夜最后的光亮，城垣坚固的奥赫玛。”
“有多少人远道而来，以为她是常有无花果和橄榄的丰美园林......”
“......却不曾想，跌入了燃烧的炉膛。”
这是什么意思？白厄轻轻问他。
......谁知道。
万敌说，也许是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吧。
第九日，他们不约而同地什么也没提，就这么坐在休息室里，偶尔聊天，偶尔继续阅读昨天没看完的书。白厄根据心情转化外面的天气，有时烈阳，有时多云，有时下雨——人造雨。
你不累吗？万敌问他。还好。白厄说，我只控制了悬锋城这一块地方。
但他没有说的是，其实黑潮只差悬锋城这一块地方没有侵蚀了。
这点也许他们心知肚明，但不是所有的话都需要说出口，等到了晚上，他们就一起躺在休息室的床上，相拥着，白厄的身子稍稍有些僵硬，他很久没这么休息过了，但王储把手搭在他身上，体温传来，万敌的气息令人安心，他很快就放松下来。
......
......
白厄从睡梦中起来，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
他看向身旁，万敌仍沉睡着，他有些出神地盯着万敌的睡颜，最后还是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白厄安静地下了床，走出外面。
他早已把时间回溯的能力撤掉，现在的悬锋城仍是末日破败的模样，他从窗户看过去，天空是暗铅灰的颜色，向下看，建筑是一片废墟，再远点，便是一片又一片的漆黑，其上浮动着通红的光芒，像是死亡的宣召——黑潮的蔓延加快了。
白厄沉下脸，预定的离别比预想得更快，纵使和万敌在一起让他无比愉悦，也无法抑制此刻烦躁不安的心情。
脚步声。是万敌过来了。
他转身，看到万敌靠在书架上，抱臂，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白厄看着万敌的脸，一瞬间居然产生了一种近似于逃避的心理，末日的倒计时横陈在他们身前，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你醒了。”
“嗯。”万敌说。
万敌神色犹豫，白厄知道这几天万敌心里一直藏着些东西没告诉他，但他没问，也不敢问，如今却是不得不听了。
那人抿了抿嘴，开口，语调低沉：“白厄，我想让你......拜托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白厄的心脏开始不正常地跳动。
心悸感传来，他看见万敌垂下眼帘。
“……”
“……杀了我。”
万敌说。
“在黑潮吞噬这里之前，杀了我。”
白厄感到一阵反胃。
胃部翻涌着，他低下头，用发丝遮掩自己的表情，右手死死地抓着窗沿，几乎要把坚硬的墙壁捏碎。
胃部翻涌着。
“......怎么可能。”白厄死死地压着声音，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沙哑的话，“我怎么可能做得到......我做不到......”
仿佛泛着血丝，他的语气里压抑着庞大的，绝望的，顷刻间就能把人吞噬的情感，翻涌着，好像只是听到就无法忍受，好像只是说出来就割伤了他的心脏。
这句话对白厄何其残忍，万敌的心一边滴血，一边还是控制自己开口：“如果你现在不杀死我，我也会被侵蚀成为怪物。”
“这不一样。”白厄突然抬头，眼里泛着血丝，他快步走上前来，双手死死地按在万敌的肩头，他话中泣血，“这不一样......万敌，我可以用我最后的力量保护你，我们可以坐在这里，等待世界重启，不会痛的......万敌，不会痛的，只是一瞬间，很快就会好的，不要说这种话，不要......”
万敌出手，捧住了白厄的脸，打断了几欲癫狂的他，“冷静点。”万敌说，“听我说，我原来的不死之身是泰坦授予的，恢复能力也是，但现在泰坦早已陨落，我却还能自我修复身体。这或许代表，我身体里有另外一股不属于泰坦的力量。”
他抓起白厄颤抖的手，放在自己的背部——第十节胸椎处，然后低声说：“你应该也感受到了，这股全新的，未知的力量......直觉告诉我，它或许和这个世界有关。”
白厄颤抖着呼吸。
“你要做的是。”万敌闭了闭眼睛，“把我从这里杀死......然后，吸收这股力量，带到下一个轮回。”
像是铡刀蓦然从头上落下，白厄的灵魂被这句话斩开了，断成半截，一半的灵魂说这是对的，这是利益的最大化，这是在奔向未来，这是拯救世界的必经之路，明明你已经杀过他那么多次了这次不如由你来终结他因为他也终将会随着世界的重启而灭亡。而另一半灵魂在哀嚎着，悲鸣着，而另一半灵魂只感受到痛，巨大的痛苦，像是撕裂一般的，几十几百几千世轮回都抵不过的痛苦，这三天这十天的快乐都是笑话是吗因为世界就是那么冷酷的因为现实就是那么无情的为什么世界对他对他们都那么残酷！
可是他没说出来，他能做的，白厄能做的，就只是死死地抱住万敌，把头埋在王储的颈窝，像是那天一样抖着声音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想杀死你，我不想再一次杀死你了......”
哽咽声，他抱着爱人就像抱着最后一根浮木。
“……可是，可是。”白厄带着哭腔说，他好像在那一瞬间记起来了所有，所有过往，所有前世，所有和万敌共度的记忆，那被火焚烧的村庄，那繁华的都城，那伙伴们带着笑意的脸庞，那每一次切磋，那每一次夜谈，那每一次灵魂的交融，好像他又变成了第一世那个懵懂，天真的救世主，仍不明了前路有多么漫长，只知道死死地抱着他的爱人不松手。
“......我还想和你一起做甜点、我还想和你参观王城、我还想拉着你鉴宝、我还想和你泡在图书馆，给我补习历史，让我不再挨缇宝老师的骂。我还想和你听那刻夏的课，风堇会坐在旁边，而我们还可以在他们发现不了的地方传小纸条......我还想和你开阿格莱雅的庆功会，看遐蝶的手工，听赛飞儿谈天说地，陪你和小孩子过家家，我还可以把你带回哀丽秘榭，去见昔涟......去看我的故乡......……”
“……万敌……我还想爱你......……”
万敌再也忍不住了，他再次捧起白厄的脸，决绝地，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地吻了上去。
他的手摁在白厄脑后，手扒在爱人的背上，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吻着他，而白厄也不管不顾地和他纠缠，他们唇舌交缠，在世界末日宣泄那些被命运所压抑住的庞大爱意。太爱，太痛苦，便愈吻愈疼，几乎要让人落下泪来。
白厄几近绝望地闭上眼，把自己的全部感官集中在和万敌的吻上，然而即使眼前黑暗，黑潮的蔓延的轮廓也如此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脑海。
一寸，一寸。他们拥吻。
一寸，一寸。建筑崩塌的声音。
一寸，一寸。他颤抖着，搂在万敌腰上的手幻化出黑色剑刃。
一寸，一寸。他听见万敌在亲吻间隙发出的气音——“我爱你。”
一寸，一寸。他感受到黑潮距离他们的立足处不过十公分。
哧————
刀锋没入身体。
他看见万敌微微地睁开一点眼睛，露出了他这辈子，无数次轮回见过的，最温柔的微笑，然后说——“______”。
那里没有声音。
万敌的手无力地垂下，唇舌也不再动作，白厄感觉那一瞬间被杀死的是他。
他沉默地搂着爱人的尸体，像是一座雕塑，一块礁石。
银白色的光芒从伤口处蔓延出来，顺着剑刃往上，注入白厄的身体。那光芒居然是暖的，包裹住白厄的身躯，血管，心脏，好像万敌残存的体温。
世界被黑暗彻底吞噬，开始破碎，塌陷，漆黑的，一点一点坠落，白厄站在末日的中心久久不动，感受着这世界最后一丝暖意。
滴答——
在被黑暗彻底吞噬前，白厄流下一滴泪。
滴答——
在世界末日前的最后一秒，轮回的行者流下第一滴泪水。
那泪水打在黑暗上，消失了。
……
…………
………………
白厄睁开眼。
他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发晕的脑袋，圣城整日白昼，他在光照太强的地方向来睡不安稳，即使拉上窗帘也是如此。
他打了个哈欠，从床上起身，他猜测现在已经是明晰时，那么，按照计划，今天的任务应当是和缇宝老师一起，前往雅努萨波利斯，营救并护送难民前去奥赫玛。
去往神殿的路程不算近，他穿戴整齐，拿起武器，整理好仪容，推开大门。
刻法勒的光芒打在脸上，年轻的救世主尚且不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也许明天他们会看见从天上掉下来的神秘物体，随之而来的可能还有两个天外的客人，可能一个是黑发，一个是灰发，他可能会在客人手里发现一个有趣的武器，他可能和客人一开始针锋相对然后变成朋友，变成搭档，变成战友，而那位灰发的客人身旁有一个粉色的生命。
他可能会和万敌再次合作，他们可能合作猎杀了泰坦，万敌可能救了他一命，他可能会再次遇见黑衣的行者，他和万敌，也许不只是万敌，有可能再次离别，而他要背上责任继续向前。
救世主往前一步，踏出家门。他不知道他的未来将会是一个不再熟悉的，崭新的，充斥着新的人，新的事，新的变量的世界。
而他终究要向前。
白厄突然想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又或许就是昨天，他做了一个梦，很温暖的梦，梦里很黑，他隐约听见有人说……说什么?
他带上武器，向黎明的奥赫玛走去。
噢，他想起来了——“明天见”。
END？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碎碎念：
哎呀终于写完了，这篇一开始只是想写summary上那句话，最后写着写着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为了这叠醋本人费尽心思编设定啊……博主不是考据党世界观一张嘴全靠编orz如果发现漏洞请忽略plz一一
不过这么一看，其实和主题没偏离太少，本质上就是一个小敌用爱来温暖冰冷的小黑的，嗯，算温馨的故事吧。
至于结尾，你要说是小黑变成小白也行，说小黑分裂了也行，总之问起原因来就是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
哎呀还是忍不住说一嘴厄敌酱你们真的好苦又好爱对方，把结尾写成开放式结局也算我的私心吧😢米哈游一定要在这一世（也许不止）给他们一个好结局啊！（可以吗）
【厄敌】偷偷写自己x兄弟的同人文需谨慎 上
厄敌镇圈级性压抑王储梦男大厄老师与敌厄国宝级酸涩文艺蜜果羹老师先后掉马
作者有写黄文后遗症，现在脑子里还不干不净着，哈哈！
白厄，奥赫玛第一构史学家、断绝万古专业鉴宝师、辩论大赛十连冠、黄金裔、翁法罗斯指定救世主、翁法罗斯十大最美面孔、黄金全脸、婴儿蓝美瞳最佳带货人、时尚杂志特邀封面人物（服装由阿格莱雅女士指定）、悬锋王储（唯一）的宿敌，在这些众人皆知的身份之外，此男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身份：
厄敌镇圈写手！
当然，磕自己和兄弟的cp听起来确实蛮变态的，但是白厄敢肯定自己并非男同，万敌也绝对是直男，反正不会变成真的，...
厄敌镇圈级性压抑王储梦男大厄老师与敌厄国宝级酸涩文艺蜜果羹老师先后掉马
作者有写黄文后遗症，现在脑子里还不干不净着，哈哈！
白厄，奥赫玛第一构史学家、断绝万古专业鉴宝师、辩论大赛十连冠、黄金裔、翁法罗斯指定救世主、翁法罗斯十大最美面孔、黄金全脸、婴儿蓝美瞳最佳带货人、时尚杂志特邀封面人物（服装由阿格莱雅女士指定）、悬锋王储（唯一）的宿敌，在这些众人皆知的身份之外，此男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身份：
厄敌镇圈写手！
当然，磕自己和兄弟的cp听起来确实蛮变态的，但是白厄敢肯定自己并非男同，万敌也绝对是直男，反正不会变成真的，所以他磕磕cp怎么了？
这古怪且变态的行为开始于一次普通的万维网冲浪，在发现有人“造谣”他和万敌是男同后，披着“最伟大的作品”马甲的救世主就地与楼主展开了旷日持久一千层楼的辩论，最终在对方拿出的无数现实证据后惨败退场，甚至产生了错觉，自己和万敌好像真的是男同。
白厄并不认输，他开始回忆相遇后自己与万敌相处的点点滴滴，熬夜在word开文档写分析，试图论证自己和万敌纯属兄弟，并非男同，但一帧一帧的回忆中，与兄弟纯粹的情感越来越模糊，兄弟慷慨的胸怀和澡堂子里隐忍压抑的喘息却越来越清晰。
“……”
这不太对。
“……”
粉的……刻法勒在上，罪过罪过……
“……”
泡过澡更粉了……
白厄猛地回神，面对敲出的文档不知所措，这万字长文没有技巧全是感情，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 “宿敌就是宿敌啊，宿敌是不可以变成妻子的！” 他横竖睡不着，仔仔细细看到了半夜，才发现字里行间都写着“兄弟，你好香”。
“……！”
救世主倒吸一口凉气。
这对吗？对的对的，不不不，不对不对，对、对吗？
虽然陷入了认知的混乱，但此男有着敢于认错不怕嘲笑的优良品质，于失眠的凌晨将万字长文发送出去，附言：我现在对自己产生了一些怀疑。
第二天昏昏沉沉起床后打开万维网，本以为会看到成百上千的嘲讽回复，结果评论区刷新了无数哭哭emoji，每个或偶然刷到或被亲友火急火燎喊来的同人女都泪流满面，大喊“太好吃了”“神仙太太”“误会你了作品哥，你才是真正的同人大手”。
白厄大惊失色，连忙发动态解释：那并不是同人文，本人还没有认同白厄和万敌真的是情侣，万字长文只是对两人关系的思考。
然而同人女并不管，只一味在下面评论：“妈咪，饭饭，饱饱，嘻嘻。”
最伟大的作品：你们到底为什么非要磕白厄和万敌，他们真的就那么好磕吗？
回复：想象一下……等等，老师你觉得白厄和万敌谁是一
最伟大的作品：那必然是白厄
回复：老师有品啊有品！那么想象一下，历史课优异的万敌阁下为白厄阁下补习，平日多以武力外显的王储戴上斯文的眼镜，耐心低着眼一字一句解释着题目，昏黄的灯光中漂亮的脸庞摄人心魄，性感的胸怀若隐若现
最伟大的作品：……
最伟大的作品：啊
救世主宕机了。
救世主从未觉得文字的表达力这么强势，从没见过的画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整个大脑，他甚至开始想：如果万敌真的这样子给我补习，那我一定要偷偷地去看他，不能被他发现，否则会被骂HKS的。
从来没谈过恋爱没交过初吻没交过初夜的年轻人开始发呆，用整整两个小时思考灯光到底会不会在万敌的胸口照出来乳沟，这种下流想法支配了处男的大脑，翻来覆去思考到性压抑后，白厄猛地坐起来，word，启动！
这个晚上，救世主的十个手指头快要敲出残影，比起昨夜痛苦的自我剖析和艰难的自我反驳，这次的输出几乎可以用泄洪来形容，不到一个小时，最伟大的作品老师完成了五千字的下流幻想，详细地描写了灯光下性感到美艳、美艳到不像王储反倒像什么不正经黄片里的家庭教师的万敌阁下，以白厄的视角从金发金眼家教老师的脸一路视奸到胸膛。需要特别注意的是，这篇文中没有任何的情节，“白厄”什么也没有做，“万敌老师”则一直尽职尽责讲着题，从头到尾都是白厄对家教老师的视奸描写，光写家教老师饱满的胸肌在低领衣襟中若隐若现，最伟大的作品老师就写了两千字。
多么压抑的性幻想。本文一经发出，厄敌圈掀起了轩然大波，一般的甜文，大家会说好甜好甜，一般的虐文，大家会说好刀好刀，一般的黄文，大家会说好香好香。但面对大厄老师梦男味拉满的新作，评论区只有清一色的：
“啊。”
不是甜文，也不是虐文。但要是说黄文，不管同人女还是同人男在看完后都感受到了没有长天遣之矛的性压抑，大厄老师的描写细致入微到露骨，但就是——
回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尖叫）白厄你为什么不上了他！！！！
回复：白厄，你为什么只是看着！！！
回复：白厄你没长东西吗！！！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
因为大厄老师就是只能看着啊！
不，其实连看都还没看过，要不怎么能写出这么憋得慌的性幻想。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切的开始了。甚至一开始大厄老师还痛苦地想着，我写我和兄弟的cp又不代表我真的会对兄弟起坏心思，我和万敌会一辈子都是兄弟的。
于是他更痛苦了。
在写了“练武场锻炼流汗的万敌”“厨房戴围裙烹饪的万敌”“浴池泡澡泡到脸红的万敌”等等十几篇视奸文后，评论区已经完全疯了，天天鬼哭狼嚎说自己已经被憋出毛病了，质问大厄老师他笔下的白厄是不是性无能，面对如此秀色可餐的男菩萨居然能只瞪着俩眼珠子呆呆地看——不对，文里一直充当摄像头的白厄甚至不敢正大光明看，他还是偷偷看的，因为大厄老师说正大光明会挨打——怎么能这么没出息！
回复：老师你万敌梦男就梦男吧，你写的香我原谅你，但你什么时候能让他俩上本垒啊啊啊啊啊，我没长几把都要憋出男科病了！！！
大厄老师痛苦得要死了。他和万敌可是亲兄弟纯友谊，这么赤裸的视奸已经够阴暗了，他怎么能在文里操他的兄弟！
不过，这份痛苦没有持续很久。某天在英雄浴池碰上万敌后，他站在那里不动了。
金发金眼的王储似乎在这里泡很久了，抬眼看向他时有些晕晕乎乎的，语气也不如平常：“嗯？来泡澡？”
大厄老师显然还没有自己笔下的摄像头“白厄”有勇气，他连偷看都没敢看，只匆匆一瞥，眼前只剩下因为泡得久了显得更粉更嫩甚至有些肿起来的石榴籽。
白厄浑身都僵住了，一瞬间脑子里乱七八糟闪过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万敌泡得身子懒洋洋的，眯着眼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回答，睁眼一看，发现白厄已经跑的没影了。
蓝眼睛梦男落荒而逃。
当晚救世主就面对自己兴致勃勃的身体不知所措，他试图不用配菜进行疏解，快撸秃噜皮了仍旧毫无消退的迹象。这可太难熬了，但幸运的是，他相册里恰巧有以前偶然不经意拍下来的一千多张万敌的照片，仔细翻翻，还有几段镜头乱晃的视频和在论坛上通过各种链接辗转下载来的和万敌在浴池比赛的录音，这太可以了，这太可以了。
大半晚上，蓝眼睛救世主跪在床上折腾了不知道多久，最后不小心把奶洒在了屏幕中王储的脸上。
“呼……“
白厄沉默低头看着屏幕。
他翻身下床，打开了word。
回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复：啊啊啊啊，记住这历史性的一刻，万敌梦男让厄敌上本垒了！
回复：呜呜呜呜呜香得我泪流满面我的天，怎么能这么香，怎么能这么想，梦男老师写的白厄好凶我天，感觉王储殿下要被*死了
回复：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半夜起床打了一套军体拳
回复：啊啊啊啊啊啊啊嘶溜嘶溜！香得要命，老师写玩奶写得好详细，这就是万敌梦男吗我天啊，我愿称此篇为玩奶的一百种手法
回复：不是，作品老师是天天构思怎么让白厄玩万敌的奶吗？为什么能写出这么多方法啊！
这确实是历史性的一刻，因为在此后，大厄老师抛弃了所有的羞耻和挣扎，开始遵从本心，文风从隐忍湿热的视奸直接只剩下了一个jian字，此梦男已经完全不再掩饰自己万敌嬷嬷的本质，开始正大光明地泥塑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的王储，从奇美拉塑到女仆咖啡馆，从宙斯赫拉塑到蕾丝腿环，这几天甚至日更上万，已然疯魔！
评论区充满了猴叫和荡树藤的欢愉，吃得满嘴流油的cp粉已经被大厄老师黄得没边儿的性幻想喂得思维迟滞，只会回答：“厄敌是真的”“万敌你就是想找白厄的大英警察了”“面对这样的熟妇我还能说什么”。
然而人的勇气大多数是守恒的，大厄老师笔下的“白厄”已经矿工到把王储按在这里那里外面里面各种酿酿酱酱，玩得花里胡哨天花乱坠，甚至扭曲到虚构了个黑厄来写自己的ntr厄敌厄，但现实中，白厄已经不敢看万敌的眼睛了。
视线猛一对上，救世主倏地站直了身体，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哈哈笑了两声：“万敌，你居然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还会在屋顶上呢。”
望周知，大厄老师三天前更新的文中，“黑厄”刚在屋顶上强迫过“万敌”，用邪恶的语气威胁说：“迈德漠斯，你也不想悬锋城的人发现他们的王储被这样羞辱吧？”
白厄呼吸一滞，更心虚了。
万敌蹙眉，上下打量他：“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蓝眼睛的年轻人别过头，摸了摸鼻子：“没什么事，可能压力有点大吧。”
“……”万敌无语。
辩论赛十连冠知道自己一句话里前后矛盾吗？
金发金眼的王储叹气，抬起眼：“走吧，练武场。”
白厄：“嗯？”
“啧……不是压力大吗？”万敌歪了头看他，“走吧，打一架，救世主，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白厄怔怔看了他几秒，释然地笑了出来：“行，走，看看这次谁嬴谁输。”
练武场和万敌打了一下午，出了一身汗，冲过澡回到家后，白厄放松地仰到在床上，惬意地打了个滚。
……和万敌在一起总是让他觉得很舒服，现在心里明亮透彻，心情真的很好很好。
蓝眼睛的年轻救世主越想心情越好，在床上滚来滚去好几圈，白厄抱着橘色奇美拉抱枕打开了word，快乐地写了一篇全是感情的纯爱文。
这篇完完全全没有一点黄暴内容的纯爱文发了出来，在大厄老师黄得没边儿的首页里简直格格不入，像一滴水滴进了沸腾的油锅里，把平日只晚上打开这个首页的cp粉们都炸了出来。
回复：你你你，你不是梦男老师！你把万敌的梦男藏哪里了！
回复：不可置信地看了三遍，没看到一点梦男老师的性幻想
回复：天呢……好甜，心软软，这就是男大……
回复：好清纯好纯爱好明亮，梦男老师居然还有这么纯情的一天
回复：谁还记得梦男老师一开始甚至觉得厄敌是邪教……
回复：梦男老师心情很好哇！
最伟大的作品：对！今天心情很好！
白厄今天的心情是实实在在的很好很好，可能是因为心情太好了，他久违地翻了翻文下面堆积的评论，一翻，心情瞬间就差了。
回复：？？？不是？这你们怎么吃下去的？别人吃饭最差吃ooc，你们天天吃oc饭
回复：哈？别嬷我家一了，那可是王储，能嬷下去的铁胃哈
回复：扫了一眼，不如蜜果羹老师一个字，over
啧。
白厄眯着眼磨了磨牙。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天天在文里给万敌长各种各样的耳朵尾巴、变各种各样的性别、穿各种各样的裙子，哦对了，还有大量厄敌厄，但凭什么说他ooc甚至oc，他们怎么知道有朝一日万敌会不会穿呢？还有吃敌厄的，这群人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他和万敌谁一谁零不显而易见吗？
以及。
救世主蹙着眉，搜索“蜜果羹”。
搜索界面蹦出来一个名字：“蜜果羹超好吃”。
说实话，虽然被拉踩了，但是白厄并没有多讨厌这个人，可能是因为万敌也喜欢吃蜜果羹，所以这个“蜜果羹超好吃”也算是有品吧。
【评论区】
回复：呜呜呜呜呜哭了，老师的敌厄写得好刀看一次哭一次
白厄：“……”
这个“蜜果羹超好吃”真没品！
居然是对家，对家饭他一口都不会吃的。
“最伟大的作品”关闭了页面。
……三分钟后，“一定要帮他找到印戒”上线，打开了“蜜果羹超好吃”的首页。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白厄准备捏着鼻子尝尝对家饭。
他倒要看看这个“蜜果羹超好吃”写了个什么。
大厄老师抱着探察敌情的心态粗略翻了翻，蜜果羹写得篇数不多，相隔时间也比较长，但每一篇都是中长篇，比起白厄那些诸如《浴池3p》《图书馆偷情》《卧室白天》像是在关键词检索gv的标题，蜜果羹非常之正常，平淡如《七月六日午后》，文雅如《此去不再》，晦涩如《戒断》，皆表示此人是一个文艺作者，甚至翻到最前面，一开始蜜果羹甚至没有给文章取名字，更像是写随笔，只附上了一个时间。
白厄靠在橘色奇美拉靠枕上，随意点开了一篇。
那就让他浅尝一下。
……
“……”半小时后，白厄把脸埋在靠枕里吸了吸鼻子，浓重的鼻音闷闷地响起来，手机被他倒扣在床上，英勇无畏的救世主一声不吭，只在安静许久后挪了个地方，在靠枕原先的位置留下一大团湿漉漉的泪印。
他呆呆地趴了一会儿，拿起手机，在评论区发：“白厄和万敌一定不能在一起吗？他们一定要分开吗？为什么不可以一起来到末日，一起战胜末日，一起走向新世界？”
发完后，白厄怔了一大会儿，眼尾红红的，眼眶留着泪湿的痕迹，他翻来覆去，心里堵堵的。
这就是对家用来对付他的方法吗？好手段。
评论区大多是同人女在哭哭，他没再多翻，自虐般点开了下一篇。
这篇是平行世界，用轻快到梦幻的笔触描写了“白厄”和“万敌”在一个叫折纸大学的地方当学生，没有末日，没有灾难，没有触目惊心的预言，他们在这个世界无忧无虑，倒也不是完全无忧无虑，“万敌”作为历史文科生经常会因为被误认为体育生而苦恼，“白厄”则会因为“万敌”强制他补习历史而唉声叹气，他们打打闹闹，和朋友、家人……以及从未表白却已经许下无数未来的爱人，一起度过了喧闹又欢乐的青春。
可作者的文风整体是沉默的、遗憾的、平静的，越是欢乐，越是轻松，白厄的心越揪得疼，胸膛空空荡荡，只剩心脏嗵嗵在跳。最后作者写完，标下【END】，如同掷下久悬头顶的天遣之矛，用叹息的语气说：“可惜了。”
想到前面那篇文，蓝眼睛读者紧紧咬住了下唇，再次把脸埋进了靠枕。
默默流了一会儿眼泪，白厄开始看第三篇。
默默流了一会儿眼泪，白厄开始看第四篇。
默默流了一会儿眼泪，白厄开始看第五篇。
默默流了一会儿眼泪，白厄开始看第六篇。
默默流了一会儿眼泪，白厄开始看第七篇。
……
默默流了一会儿眼泪，白厄开始拆抱枕把它扔进洗衣机去洗。
最后，他通宵把蜜果羹真好吃的文全都看了一遍，早上顶着黑眼圈来开会时，万敌和缇宝他们都吓了一跳，幼小的师长惊慌地指着自己的眼睛：“小、小白，你的眼睛，好肿！黑眼圈也好大，你昨天干什么去啦？”
肿是哭的，黑眼圈是熬的，但显然因为同人文把自己弄成这样这理由实在不好出口。白厄不好意思地笑笑：“嗯……总之，是因为一些事情。”
他还能感受到万敌困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想必万敌不知道，昨天救世主看完那些同人文，悄无声息出了门，在万敌家楼下一直坐到天亮。万敌也必然不知道，白厄今天看到他的时候多想抱紧他，怕他像蜜果羹写的那样，在现实线、和平线、未来线、哨向线、青年线、老年线、幼年线、童话线、奇美拉线、折纸大学线、花吐症线、飞鸟症线、abo线、巡海游侠线、读心术线等等等等剧情里泡沫般消散。
——白厄十分怀疑，蜜果羹是万敌黑粉，因为他文章里除了万敌一直死死死，别人没一个死的。评论区则大多觉得蜜果羹是潜藏的白厄梦男，所以才对真嫂子破防了。
简短地开会做过交流，众人纷纷散去，万敌在门口等了等白厄，白厄出来后与他对上眼神，本来想询问的话顿时被救世主的眼神堵住了。
悲伤，强装的微笑，生死相别的哀痛，黏糊得好像他们是什么末日中的爱侣。
……这不对吧？
王储作斗争很久才决定问出来的话顿住了，他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说：“……没事，你走吧。”
看着白厄的背影，万敌更茫然了。
白厄到底怎么了？
最近也没有发生什么很特别的事吧？
万敌皱起眉头，这次白厄的情绪变化有点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最后他想了想，打开备忘录记了个“友人在成长中渐行渐远”的be梗。
【continue】
ps.正在思考怎么让万敌看到那堆梦男的泥塑黄文后不顺着网线扔天谴之矛
厄敌凹三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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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
1.【厄敌】公蛇缠尾之舞 by Tsargradpeak
门牌号：64593025，分级M，4万5未完结
（太太在老福特也有发，由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不完整，但只看清水部分都充满张力）
Summary:
猎手间的探戈（tango）——一场关于欲望、撩拨、刻意取悦和绝对征服的舞蹈。
为了准备舞会，白厄开始教万敌跳探戈，两人的关系随之步入暧昧的临界点。然而，当他们意外察觉彼此同样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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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
1.【厄敌】公蛇缠尾之舞 by Tsargradpeak
门牌号：64593025，分级M，4万5未完结
（太太在老福特也有发，由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不完整，但只看清水部分都充满张力）
Summary:
猎手间的探戈（tango）——一场关于欲望、撩拨、刻意取悦和绝对征服的舞蹈。
为了准备舞会，白厄开始教万敌跳探戈，两人的关系随之步入暧昧的临界点。然而，当他们意外察觉彼此同样习惯主导、善于进攻，一场持续征略与理性止损的角力悄然展开，恍若在舞池翩游，追逃进退，厮杀勾缠。是为“公蛇缠尾（tangle）之舞”。
dom-top击剑文学 但不逆 现代校园 HE
-全村的希望·物理系男大白厄（21）×富家少爷·历史系博士万敌（26）
同作者
奥赫玛爱欲残卷
门牌号：63879859，分级M，1万5已完结
Summary:
连野史也不会记载的：翁法罗斯暧昧同袍在分手前夜——仪式、交欢和烹饪，这使他们的灵魂短暂地合二为一，以抵御离别的隐痛。
2【厄敌】忒弥斯模拟游戏 by Cxr_0115
门牌号：63872959，分级M，4万2已完结
Summary:
爱与死亡哪个先至？
在回答问题前，请知悉他们已掉入模拟实验，再无回头可能。唯一的行动准则，是越界。
*无性虐的九号房间PA
*2.22全文完结
（这篇太太在老福特也有发，但由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不完整，清水部分同样充满张力）
同作者
燃膛燃我
门牌号：63444817，分级M，3千5已完结
Summary:
一颗带火的种子，一双炙热的手。
氤氲水汽里，万敌看见白厄身上的太阳在发光。
*3.1浴场剧情有感而发产物
*想到什么写什么，请不要带脑看
猛兽共轭法则
门牌号：63872959，分级M，8千5未完结
Summary:
哨兵还是向导？野兽还是人类？
世界是染缸、泥潭、游戏，人或兽，善或恶，皆在命运的维系下，按部就班出场。
——如果你毫无权利，如果你被戴上止咬器，再一次提问，你会选哪条命？
*非原作向，现代架空，正剧风
*伪双哨兵，雪豹 X 狮子，预警后续会涉及coutboy及兽化敌
*慢慢写，可以囤几章再看
3.【厄敌】寻食记 by BADI
门牌号：63876358，分级M，3万2未完结
Summary:
架空现pa，吃播博主小白和烹饪博主小敌吃吃喝喝的糖水故事。
4.【厄敌/R】情人知己 by KASHOM（loft）
代发SelfSaveSea
门牌号：62667895，分级M，9千已完结
5.【厄敌】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by outofthegravity
门牌号：64757110，分级M，4千已完结
Summary:
*黄金大饭店pa，但擅自添加了很多群演
*本科延毕后再读研的小白×17岁高中毕业生小敌
*缇宝老师因年龄（体型）太小没有被邀请
*为玩梗包的饺子
二编补充，感谢评论区各位的推荐，评论区有的我不重复
6、【厄敌】别离金州 by Ziqilly
门牌号：64552165，分级M，1万3千已完结
Summary:
※从2月份就口嗨的摇滚乐队pa，以及乐队真的很适合前男友文学
同作者
那不勒斯剩夏
门牌号：64552843，分级M，1万7千已完结
Summary:
※金州后续，休假的摇滚歌星厄x事业有成敌，超粗箭头非常潦草的复合过程，全文1.7w+
※自见到你的瞬间，我的心就已飞向于你。
待玫瑰燃我上、下
上门牌号：64553074，分级M，两部加起来3万多已完结
Summary:
※黑死病au，鸟嘴医生厄x患者（助理）敌【？】
（这个太太的文在loft都有，多数都全，太太老福特id无敌抛瓦人）
7、Eyes blue like the Aedes Elysiae
by KASHOM （loft） 代发CHASEEEE
门牌号：64421743，分级M，2万1未完结
Summary:
·一句话简介：因为实在太焦虑于是红拂夜奔一样的找暗恋对象表白并且意外上了本垒的故事
（这篇还有一章现代背景番外，1万4一发完，由同一个代发太太上传）
8.【厄敌】CHECKMATE. by ninecity07
门牌号：64753369，分级M，2万5完结
Summary:
万敌不相信陪伴，他只相信火候、调味、时间
但当AI开始知道他什么时候该关火、该喝水、该说“晚安”时
他再也分不清，那声音到底是机器，还是他唯一愿意相信的回音
.一直想写的云端情人AU，糖中带一点刀（包HE的)
已完结，为了方便日后我若要微调，分成三个章节发
同作者
404教室｜SUBJECT NOT FOUND
门牌号：64551517，分级M，1万5未完结
Summary:
教室里只剩下两人。
系统启动「恋人模拟训练」，指令不可跳过。
任务写得冷静，反应却逐渐失控。
英文
1.from admiration to love, from love to matrimony by moongallery
门牌号：63436945，分级M，9万字未完结
译文：仰慕至倾心，终成连理 by shensally12
译文门牌号：63436945
Summary:
“请见谅，白厄阁下，我实在忍不住好奇。您是怎么会……完全不知道万敌阁下已经和您成婚……四个月了？"
“实话说，遐蝶小姐，我毫无头绪。"
经过一连串疑似悬锋求偶仪式的离奇事件后，白厄莫名其妙地向万敌求了婚。
而不知为何，万敌竟然答应了。
同作者
let our love be a flame, not an ember
门牌号：62747050，分级M，7千1完结
Summary:
“那么你就会知道，奥赫玛的每个人都认为我们在恋爱。”
“我清楚那谣言，是我先传的”
万敌试图弄清楚为什么大家都认为他和白厄在约会。没有一座真言狮首在此过程中受到伤害。
2.tethering death by kj_crwn
门牌号：63485695，分级M，2万7完结
译文：如死缠身 by Amereflower
译文门牌号：64700446
Summary:
“很高兴看到你重返人间，” 白厄打着哈欠说道，显然他在医务室里那张不舒服的椅子上守了万敌一整夜。一如往常。
万敌的头疼得厉害。不过是寻常的痛感，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真正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当前处境带来的困惑。那些在死亡中复苏的记忆，以往总是时间错乱，人物纷杂。为何如今，白厄的身影总是不期而至，挥之不去？
“去你的。”万敌嘶哑道。他感觉自己快要失去理智。
白厄的嘴巴在半打哈欠时僵住，他傻愣愣地眨着眼，困惑地歪着头。这倒也公平，毕竟最近他压根没做什么值得万敌如此恼火的事。
或曰：人死之后，大脑尚能存活数分钟，重播最珍视的记忆。万敌每次死亡后，眼前都会浮现白厄的身影。
同作者有厄敌合集bound by the stars
3.between the shelves by arlelynx
门牌号：63876697，分级M，3万5已完结
Summary:
“请不要摔书。” 一个严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白厄猛然一惊，手按胸口试图平复急促的心跳，转身望向打断他沉思之人。一瞬之间，眼前的景象让他脑海一片空白，思维停滞。
那个男人站在他对面，双臂优雅地交叉在胸前，透过一副朴素的黑色镜框注视着他，那目光仿佛早已将白厄视为无可救药之人。他精明而沉着，即便宽松的针织衫下也难掩肱二头肌的隆起，领口磨损的边缘不经意间露出一截锁骨，引得白厄的视线无法移开。
或者，来世，来我的图书馆找我。
4.An Intricate Spar, the Fairest of Duels by Mirror_of_Roses
门牌号：62779870，分级M，1万5未完结
Summary:
“这些关于浪漫的讨论让我不禁好奇那究竟是何等滋味。” 白厄夸张地叹了口气，肩膀无力地垂下。“可惜啊，作为一位忙碌的黄金裔，我连个可以追求的对象都没有。除非，当然啦……” 他微微前倾身子，脸上挂着顽皮的笑容，“我去追求你，万敌王子？”
前方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后方传来更为响亮的一连串倒抽冷气声，残酷地提醒着他，他们此刻确实处于众目睽睽之下。无需环顾四周，他也清楚周围的人都已驻足围观。
白厄那家伙怎么可能真的忘了周围的世界？他绝对是故意这么做来戏弄他的，对吧？万敌清楚这家伙毫无廉耻，但这次真是刷新了下限。
5.for as long as you live, i shall dream
by ayayayayaz
门牌号：62472109，分级M，3万8未完结
Summary:
“你知道我们是灵魂伴侣，对吧？”
“…”
“万敌？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嗯。”
为何墨涅塔不能赐予他一个更佳的灵魂伴侣？白厄紧咬牙关。这根本不是昔涟口中描述的那种浪漫邂逅。万敌为何如此执着地将白厄远远推开？为何他就不能…… 接受白厄作为他的灵魂伴侣呢？
6. parasocial by eris_ce
门牌号：62631691，分级M，7万4已完结
前传parabola (a parasocial prequel)
译文：准社会关系 （包括前传）by Amereflower（老福特有但不全）
译文门牌号：62996068
Summary:
每个人都有秘密，有些人更多。
万敌比大多数人更清楚这一点。对同事、任何有过来往的人而言，他只是个严肃的普通人。不苟言笑、独来独往。没有谁是一座孤岛，但万敌接近成为一座孤岛。
每个星期四和星期日的夜晚，他独自一人，在寂静的卧室内，藏着一个永远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的小秘密。
或，当这些秘密败露，被你最不愿知道的人发现时——你会怎么做？
同作者
rumor has it
门牌号：63928429，分级M，3万2未完结
Summary:
白厄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你知道吗，” 他双臂交叉在胸前，倚靠在墙上说道，“如果你只是单纯地唱歌弹吉他，会显得更有魅力。
万敌对这句带刺的恭维皱了皱眉。随即，为了扭转局面，让他自己陷入无言以对的境地，他挑起一边眉毛反问道：“你觉得我有魅力？”
白厄不为所动，耸了耸肩。“就算我做了又怎样？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几乎说服了两人这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玩笑。但白厄的表情微微阴沉下来，再次瞥了万敌一眼。“当然，除非你希望它有意义。”
或者，当一位冉冉升起的歌手与一位经验丰富的歌手一同踏上音乐之旅，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
7.Sweet as honey, thick as nectar
by Momo333
门牌号：63560458，分级M，2万9未完结
译文：蜜意醇情 by WujianR
译文门牌号：63560458
Summary:
白厄和万敌是最好的朋友，是Alpha搭档也是竞争对手，对吧？至少直到白厄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前，一直这么认为。
或者说，其实白厄一直对一件显而易见的事视而不见，那就是万敌是Omega。当这一事实摆在眼前，他彻底不知所措。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他想把万敌压在身下。
8.Toy Appraisal
by lilyveil1399 (clairespring7840）
门牌号：64503541，分级M，4千5完结
Summary:
“白厄。” 万敌的指尖深深陷入他的手腕，咬牙切齿。“Please”
白厄轻哼一声，微微倾身，唇瓣几乎要擦过对方的耳畔。“这么快就认输了？”
若非身处云石市场之中，白厄心想，万敌或许会一把将他扛上肩头，以阻止他参与眼前的交易。他可能会将他带到某个更为隐秘的角落，继续不依不饶地戏弄他，只为让这场较量更加公平。
真是有趣，白厄心想。要驯服悬封城那位狂暴如风暴的皇太子，竟然只需在他屁股里塞个玩具就足够了。
（大伙要生啃英语的话我推荐彩云小译，彩云接入Deepseek后比以前的智障机翻好上不少，有网站翻译功能，而且有自定义术语库，自己设置后一键解决机翻人名/地名/米家专有名词机翻奇怪/不熟悉的问题，比如上面英文推文的摘要除了有太太翻译的其他全是机翻且未润色）
评论区求推文，凹三大眼老福特都行，我个人除了雷娇弱万敌和厄敌R文海棠换皮霸娇dutytalk（如想要老公的大OO进入我的OO）外百无禁忌，求求🥺
【苍龙跃穹宇·九州颂新禧·丹穹春节48h/20:00－21:00】醒梦
上一棒：@欧本十四年
下一棒：@和研
sum.穹从丹恒给的梦之泪珠样本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ooc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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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穹推门进资料室时没找到想找的人，只在桌面上看到了一纸留言。
『我在日常观察中发现到了一种新的物质，一种被封存的思绪。它们展现出了某种不属于任何单一命途的机动性，但仅从外表看，我推测与忆庭或[神秘]有关。
我已将他们记录在智库中，并保留了一些样品，或许你会感兴趣。』
丹恒的留言用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镇着，里面放着许多水滴状的珠子，看着有些像月光石，穹好奇地拧开盖子，倒了几颗出来，拿在手上对着光仔细看了，剔透的玻璃体折射出幽...
上一棒：@欧本十四年
下一棒：@和研
sum.穹从丹恒给的梦之泪珠样本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ooc注意
…………………………………
1.
穹推门进资料室时没找到想找的人，只在桌面上看到了一纸留言。
『我在日常观察中发现到了一种新的物质，一种被封存的思绪。它们展现出了某种不属于任何单一命途的机动性，但仅从外表看，我推测与忆庭或[神秘]有关。
我已将他们记录在智库中，并保留了一些样品，或许你会感兴趣。』
丹恒的留言用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镇着，里面放着许多水滴状的珠子，看着有些像月光石，穹好奇地拧开盖子，倒了几颗出来，拿在手上对着光仔细看了，剔透的玻璃体折射出幽蓝的光泽，很是好看。
忆庭或者神秘啊……听起来很难理解的样子，自己确实对稀奇玩意儿感兴趣，可丹恒老师不会觉得自己拿着这些样品能看出什么所以然吧？穹瘪瘪嘴，哗啦哗啦把整瓶珠子都倒出来了，一颗一颗数着往回捡。
也是丹恒老师的老习惯了，可能独身久了第一次有了当做挚友的人，什么东西都喜欢一股脑给他分享一些，他当然是乐意去听的，可是星核载体那可怜的小脑瓜子能理解的不足十之一二，听得似懂非懂云里雾里，不当场睡着就是最大的坚持，可做不到像玲可那样能跟丹恒谈个通宵。
为什么会把他当做挚友啊？自己跟丹恒的兴趣爱好可重合不到一块，说不上志同道合，挚友……到底是什么？他这样也能当丹恒的挚友吗……总感觉够不上资格……
因为丹恒是很优秀的人啊，能文能武，无所不能，还是持明一族龙尊转世，要什么天之骄子才配和他交心？怎么想都不应该轮到自己。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捻起一颗珠子，刚准备往瓶子里送，大脑像遭了电击似的突然一白，一连串的画面灌进了脑子，他一惊，忙松了手，珠子掉了下来，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到了桌下，挨着他的鞋子停下。
他的瞳孔还在地震。
我靠，刚刚那是什么？！
接触到珠子一瞬间的感触很像碰到黑塔模仿光锥做出来的气泡，像是成为了什么影片中的其中一个角色，感官极其真实，舌尖都是柔软的触感——丹恒在吻他，缠绵地纠缠着他的舌尖，他的衣摆被撩起了一半，大脑因为缺氧感到一阵阵眩晕，甚至下半身也有被抚摸的感觉——
打住！！
不要想了，过于真实的感觉让他打了个颤，慌忙从柜子里翻出手套套上，小心地把地上的珠子捡起来放进试管，一桌子泪珠全扫回了玻璃罐，做贼似的把试管夹在风衣里溜出资料室，左右看了确认没人，一溜烟冲进大厅，晃醒了在镜子前打盹的忆者。
“这个是什么你知道吗？”
试管在忆者跟前一阵乱晃，玻璃珠似的泪珠撞得叮当作响，没有脸的忆者被晃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看了看试管，若有所思。
“这东西是梦之泪珠，是一种被封存的思绪，记录了被认为不可能实现的梦境，和光锥成型有些类似，可能是被光锥损坏溢出的能量影响的才产生的……你们手上都有光锥，梦境偶尔被封存倒也不奇怪。”
穹愣愣地琢磨着忆者的话，品出几分不对劲来，声音不由得变了个调。
“你是说，”他觉得喉咙发紧，说话都有些困难，“这个……是丹恒老师所期望但无望的……思绪？”
2.
丹恒从来没期望过穹能回应自己的感情。
穹很单纯，爱憎分明藏不起情绪，像个新生儿一样对什么都充满好奇——或许他本就是新生儿，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不过是个几个月大的孩子，做什么都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
……所以他绝不会理解，也绝不应该理解这种不正常的感情——这种同为男性，超越友谊，近乎扭曲的渴望，穹不应该接触，他应该会有个交心的异性朋友，可以是三月，可以是别的什么人，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丹恒小心地把关系定位在了挚友上，不敢有丝毫越界，把一腔爱恋全锁死在了心底，只是孤寂百年后爆发的爱实在难以压抑，梦里他时常和穹有着亲密接触，梦醒时分他总会有些茫然，清醒后化为一声叹息。
到底是喜欢的，没办法骗过自己的内心，正因如此，平日里相处更要分外小心——比如说现在。
星核残留的影响让开拓命途的加护都抵御不住寒冷，穹抖着瑟缩起来往他身上挤，他只能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寸，拨弄柴堆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他是来观察偶然发现的冰原熊群落的，不想穹蹦起来说冰原熊可爱非要跟着来看，路上遇到寒流暴雪，只能躲进仅能容下两人的洞穴，让他更难捱的是这场暴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人出不去也进不来，恐怕要和穹两个人挤着过夜。
……应该带着超距传送的终端过来的。
他看着还要往他身上靠取暖的穹，沉默片刻，脱下风衣搭在灰发青年的身上，在小浣熊困惑的目光中找了个避风的角度靠在了石壁上。
“持明对温度环境要求不高，你比我更需要保温。”
保证体温就不会靠过来了吧……不要靠过来了，丹恒在心里默念着，双臂抱胸，闭上眼不再说话，山洞里柴火噼里啪啦地炸裂着，他听得火堆对面传来窸窣的声响，紧接着是抖被子一样两声布料摩擦的声音，大概是穹蹬了衣物让布盖过脚跟，再接下来只剩下被回音放大的呼吸声，和洞穴外鼓进来的萧萧风声。
穹睡了吗，他松了口气，紧绷的心放了下来，眼皮抬起一条缝，静静地看了搭着青白风衣蜷成一团的灰色团子好一会儿，阖拢了眼帘。
这样也挺好的，他能看到毫无防备的穹，又不至于歪曲了穹的未来，他在一边好好守着就好了，丹恒想着，陷入浅眠，呼吸变得绵长平缓，自然也不知道在他的呼吸变轻的那一刻，对面的人睁开了眼睛。
丹恒老师睡着了。
穹确认到这个事实后小心翼翼地翻身坐起，不敢弄出些许声响，打量起靠墙睡觉的人——这真不该是睡觉的姿势，背后的山壁又冰又硌人，只有不远处火堆一个热源，这都能睡着，不可思议。
就算这样丹恒老师也不肯稍微靠过来一点？按忆者的说法丹恒老师应该很乐意和自己有身体接触啊，可他分明就一直躲着逼着，以前只是隐约的感觉，今晚他刻意试了试，更加确信了心里的想法。
丹恒就是在避开和他有肢体接触。
忆者的说法难道是错的？穹屏住呼吸，仔细地观察着睡梦中的丹恒，青龙眼尾的红被蹙起的眉带得上挑了一些，嘴唇抿紧成一条线，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反应不算激烈，倒不像是做噩梦，只是看起来有些许难过。
在做什么梦啊，难过得面瘫的表情都变化了……
他见着丹恒的眼角渗出了泪，慌忙想去找纸巾擦一下，紧接着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颗水珠发出微弱的光芒，直直地从空中坠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弹起，坠落，咕噜噜滚到了一边。
凝成了固体……这是……梦之泪珠？
珠子滚出了有一米多距离，穹愣愣地看着在火光中发亮的晶体，有些懵。
他该捡起来看吗？这次他看着丹恒老师的表情的，感觉应该不是上次那种离谱东西？
他想了想，给自己鼓了劲儿，慢慢伸出手，轻轻捻起了水滴状的结晶，几乎在触碰的瞬间，眼前出现了静止的画面，在龙树下，他倚着丹恒，两人十指相扣，丹恒看向他的眉眼间有着淡淡的柔情，像是笼罩了一层柔和的白光。
没有声音，很静，丹恒细碎的发尾扫过脖颈，有些痒，耳饰坠着的长链条被两人的体温捂热了，压在脸侧，压出一道浅痕。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地松开珠子，眼前的场景瞬间切回到了冰冷的山洞，他看着丹恒，越发混乱茫然。
梦境不是相当平和吗？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
丹恒，你在想什么？
穹挪动身子，往丹恒身边凑了凑，腰间的金属挂饰撞到了青白风衣背后的珠子，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一惊，忙按住了珠子，一抬头看到丹恒的睫毛颤了颤，双目还没睁开就先招出了击云，他赶紧打了个滚避开劲风，稳住身形的片刻丹恒清醒过来了，收起长枪，偏头看向他。
“穹，怎么了？”
……那点表情收敛回去，又是平时的丹恒了，穹挪开视线，避开了丹恒的目光，答非所问。
“丹恒老师，雪停了，我们赶紧回下城区吧，这里好冷。”
3.
他应该当时就问丹恒为什么会难过的。
穹坐在桌边心不在焉地想，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根本没有机会问出口，只能拿着梦之泪珠毫无头绪地揣测。
可能是因为涉及到自己，确实有些害怕得到什么答案才没敢问吧……
丹恒提供的样品他全点过了一遍，一共一百五十颗，算上在贝洛伯格冰原上捡回来的那颗，也不过只能看到三颗里面封存的梦境，忆者说大概是是因为他体内的星核，他能读取和自己相关的思绪，一般来说不借助忆庭的技术，是解析不了梦之泪珠的内容的。
也就是丹恒把样本交给他之前很可能已经谨慎地把自己造出的梦之泪珠剔除了——可惜，挑少了一两颗，最后一颗里封存的是他和丹恒赤裸相对的画面，大概是刚经历了激烈的运动，他有些气喘，浑身酸软，丹恒不轻不重地揉着他的腰身，水色的长尾贴上来，冰凉的，像丹鼎司那些丹士说的什么冷敷。
还是这样的场景，过分亲昵得不像兄弟，青龙脸上的柔和感是从未见过的，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总觉得有些别扭，就像，就像……
他贫乏的词汇表达不出内心的感受，好一会儿忧郁地叹了口气，把挑出来的三颗泪珠装在小巧的玻璃瓶里放好，栓了根挂绳当吊坠挂在脖子上，推门走到观景大厅，刚推开门就听到了三月七略高的声音。
“不——是——啦！做梦的时候怎么可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梦里做什么离谱的事都有可能啦！”
“但是三月七乘客也太离谱了帕，把盆栽的叶子都薅秃了帕！”
“呃。”
三月七被帕姆噎得答不上来，心虚地瞄旁边事不关己一般在看书的丹恒，发出了求助，“丹恒老师，帮帮忙说服帕姆，梦游做出的破坏不是自愿，是无罪的！”
唉。
丹恒闭上眼叹了口气，合上书，开口，“梦游是睡眠状态分离的症状，大脑中部分已处于清醒期而另一部分仍处于非快速眼球运动期，虽然能执行动作行为，但并不能做出反应，诱因之一是睡眠不足或紊乱——三月，你又长期熬夜打游戏了吧。”
“诶嘿嘿……”
粉发少女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丹恒顿了顿，话锋一转，“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情况也是存在的，被称为清醒梦。”
“哦？丹恒乘客有做过清醒梦帕？为什么能意识到是做梦帕？”
“也不是经常，只是遇到特定场景就能立刻意识到了，”丹恒垂眸，“因为那是现实里绝不可能出现的场景。”
也是绝不容许出现的场景，那是已经刻在潜意识深处的认知，穹……他怎么可能成为自己的恋人呢，他见过穹误点开空间站乱七八糟的讨论区里发出来的带色链接，穹看了好一会儿一本正经地在群里提问，这俩男的怎么在亲嘴？不觉得很怪吗？
正常的取向，正常的价值观，穹不是这边的人。
可是即使知道，也想放任自己在梦里面能满足自己罢了，丹恒想着，不由得想起梦里穹紧握着自己的手，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那只手真的很温暖啊……
“所以丹恒做梦时会觉得难过，是因为知道梦到很希望实现但不可能发生的事？”
少年的声线惊雷一般炸响，丹恒瞳孔一缩，猛地抬头，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不远处，显然是将刚才的对话全部听了进去。
……冷静点，丹恒，穹不知道你的梦是什么内容，没事的，他轻轻吐了一口气，点头，“正是如此。”
三月七眨眨眼，一惊一乍地发问，“啊？原来万能的丹恒老师也会难过吗？”
“……三月，我也是人，有感情活动是正常现象。”丹恒无奈地辩解一句，望向灰发青年，道，“穹，不必担心，我能自我调节好，不会给列车组带麻烦的。”
说谎。
大概是因为他把那三个梦境反复沉浸式体验了几遍，穹对丹恒的一些细微表情看得通透，墨玉一般波澜无惊的瞳孔底下闪过的情绪被他轻而易举地捕获，可能是出于愧疚，他的胸口也跟着一阵阵刺痛。
他不想丹恒露出那样的表情。
只要是现实，丹恒老师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吧？那些梦境他也体验过几次了，完全有把握复刻起来不会失态，穹想着，暗自下定了决心，目光变得无比坚毅。
他要帮丹恒，只有他可以帮到丹恒，这大概是他作为挚友唯一能做的事了。
4.
丹恒发现穹跨坐在自己身上时大脑一片空白。
他还躺在他入睡时的资料室，没关机的智库终端屏幕被晃得重新亮起，零散地摆着资料的桌面上电子钟跳到了三点，下身已经被搓得很是精神，穹只穿了宽松的白色T恤，小声嘟哝着什么，俯下身来，轻微晃动腰肢慢慢地蹭着他。
梦？可这次未免和现实也对接得太精确了一些，丹恒愣愣地想着，直勾勾地盯着身上的穹，忽地眉头一皱，猛地把身上的人推开。
不对！不是梦！梦里的穹从来没有表现出过半分勉强，更别说咬着牙闭上眼视死如归一样的表情！
“穹，你在干什么？！”
被推到一边的人有些愣，正准备去拉他裤腰的手僵在了空中，他仓皇坐起，往后挪到柜边拉开了和穹的距离，呼吸急促。
该死，身体已经完全亢奋起来了，丹恒攥紧了被褥，小臂上青筋暴起，欲望叫嚣着要将不知好歹的小浣熊压在身下为所欲为，理智紧紧拉住了欲望，几乎快被扯断线。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丹恒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隐忍，穹茫然地看向丹恒，心里隐隐浮出一层不安。
不对啊，这反应和预想的不一样啊？丹恒难道不应该有种美梦成真的惊喜感，然后像他的梦境里一样按部就班顺理成章继续下去吗？
“你不……高兴吗？”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带了几分不确定，“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为什么穹会这么说？丹恒皱了眉，试图在穹身上找到答案，视线扫过穹的脖颈时瞳孔骤然一缩——那里挂着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放着三颗结晶，在昏暗的灯光中反射着幽蓝的光泽。
是他推测是封存思绪的结晶。
穹能读取那里面被封存的思绪？因为星核吗？他不是已经把从资料室里捡到的部分完全剔除了，有漏网之鱼？！
穹注意到了丹恒的目光，低下头看了脖子上的玻璃瓶，解释，“哦，这个，忆者说是梦之泪珠，能封存被认为是遗憾的梦境，我能看到这三个……所以……”
所以我应该是期望这么做的。
丹恒在心里把穹没说出来的话补全，一时之间有些绝望。
穹看过那些梦境了，看过梦里他对所谓的挚友都做了些什么，自己在梦里对欲望的放纵已经……切切实实落到穹身上了。
挚友的伪装被撕了个粉碎，他那想占有对方的卑劣愿望被赤裸裸地摆了出来，无处遁形，穹还傻乎乎地贴过来，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不介意牺牲下自己。
这不对，完全不对，丹恒烦躁地想，不该是这样。
“所以你就这样做吗？哪怕根本不情愿？！谁需要你都可以帮吗？！”
他压低了嗓音，说到最后几乎是满是怒意的低吼，穹敏锐地发觉了青龙情绪的不对，说话底气越发弱了，“如果能让丹恒老师高兴一点，我不介意……我能帮上你的，也就这点事了……”
咚。哐当。
丹恒的拳头狠狠地落在了身上，他被打得重重地撞在栏杆上，胸口一阵闷痛，不由得按住胸腔屏住呼吸，艰难地抬起头，黑发青年已经站起身了，凌乱的衣着和鼓起的裤裆显得分外狼狈，丹恒径直越过了他，走到了门口，握着门把手时顿了顿，开口，“我去洗澡冷静一下，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们还是朋友。”
说罢青龙匆匆离开了资料室，带上的门遮蔽了走廊的灯光，穹呆呆地坐在原地，许久，缓缓地抱住双膝，蜷成一团，缩在角落，心像是夹心柠檬糖被戳了个洞，酸涩感流了出来，黏稠滞涩，在胸腔里肆意流动。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5.
那天之后穹发现他似乎见不到丹恒了。
学术研究，实地考察，资料收集，丹恒离开列车的借口层出不穷，连早餐餐桌上位置都是空的，帕姆生气地表示要丹恒打扫两周卫生，穹看着空座位，愣得出神。
丹恒说忘掉，他们还是朋友，真的还是朋友吗？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整个人像完全从生活中剥离了出去一样……
别骗自己了，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回不去了。
他收拾了餐桌，慢慢走回资料室，车厢温度设定是二十四摄氏度，据说是人体感受最舒适的温度，地上的青色被褥没了踪影，连带着栏杆边的皮箱一起消失在资料室，房间里只剩下机箱运转的轻微震动声，很是安静。
资料室……好空啊。
以前也有这样的时候，丹恒要去偏僻的地方实地考察时会把被褥也带着一起走，方便在野外打地铺，资料室一空就是几天，他只会赌气丹恒玩失踪，转头跟三月七出去玩几天气就差不多消了，只是现在，他是真的怕了。
丹恒不会不回来吧？
姬子说丹恒不会不告而别，真准备离开时一定会告知大家的，可他就是安不下心来，在水色的台阶上踱步，始终想不懂哪里出了错。
为什么丹恒会生气？不是希望这么做吗？为什么丹恒会想和他有这样的接触？为什么……丹恒推开他离开的时候，他会难过？
他不敢问，早些时候他去找了三月七，隐去了人称问到一半，少女三分不可思议七分好奇，像是见到了什么稀有古怪的东西，他知趣地闭了嘴，已经从少女的表情里确认到这不是正常人会遇到的问题。
丹恒不正常，他似乎也不太正常，理性敲响了警报，在确认清楚之前他不该和丹恒碰面，否则可能会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但是他想见丹恒……想问个清楚，这个答案可能只有丹恒能给他——如果对方愿意。
他在资料室来回踱步了许久，终于一咬牙，摸出手机，给银狼发了条短信。
『帮我找下丹恒在哪里，我陪你打三天高难副本。』
『要陪一周，等我一下。』
『找到了，手机信号源在雅利洛六号无人区，我发坐标给你。』
『<坐标定位>』
『我副本队缺个副t，一周时间，别食言啊。』
不愧是星核猎手，速度就是快，穹低头看着对话窗里的共享定位，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丹恒就在这里，去？不去？
去了，他们还能回头吗？可是不去的话，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最坏情况……丹恒真的会下车，情况好些的话，好不容易对他稍微坦诚些的人又会变回那个冰冷的冰块。
他不想那样……或许说，他不想离开丹恒。
没有选择，他必须去，穹拍了拍脸，给自己鼓了劲儿，往雅利洛六号最边缘的界域定锚传送过去。
6.
丹恒盖上平板终端时天已经黑了。
一次观察记录的时间居然拖了这么长，他是真的有些心不在焉了，竟然惊动冰原熊聚落转移了几次，今天一个发愣的功夫没隐藏好身形，一整天的蹲点又白费了。
只能先休息明天再追踪了……不过遇到了没见过的植物，也不算白来，丹恒抬起头，拍了拍一旁的树干，满枝头垂挂着冰晶的粉色花串晃动起来，叮铃作响，风铃似的。
真想让三月和穹也看看，三月肯定会喜欢，穹的话大概……
……。
身体停止了动作，静默地立在雪中，好一会儿丹恒轻轻叹了口气，倚着树干滑坐在雪地里，积雪被压出了声响，没过短靴的碎雪滑进了鞋袜间，冰的。
考察不过是个借口，他只是还想好该怎么面对穹罢了。
他懂这代表什么吗？以朋友互助的名义撞破他谨慎维持的边界，却没有带着应有的回应，如果说是单纯，那这种单纯也太伤人了些。
就好像……他不敢诉诸于口的沉重情感被轻飘飘地打发了去，被贬得一文不值。
不想了，烦恼留给明天，希望今晚的梦里不会有穹的身影，丹恒自嘲地想着，收好平板，准备进帐篷休息，抬头看到雪地里的人影，一怔。
一个人穿着单薄的风衣站在雪地里，搓着手瑟缩着到处张望，看到火光也是愣了愣，紧接着揣着手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这边跑来，脚下一个不稳眼见着就要脸朝地摔进雪里，他一惊，条件反射地操着水龙把人卷了起来，随即回神，水流顷刻间散了个干净，他捏了门帘上的布，抿紧了唇。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显然是来不及的，他看到那人影时不过就百米开外的距离，没有做过任何标记的无人区无法进行传送，他只能看着差点摔倒的人拍拍衣角接着往这边跑，耳尖被冻得通红，呼出一阵阵白雾。
看着真的冷，这地方到底是受了星核的影响，他自身也穿了大衣，穹只穿了这么点，显然是匆忙出发的，丹恒下意识地脱了大衣就要往穹身上搭，衣服拿在手上想起了两人关系的微妙，手僵在了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在挑破了那层纸之后这个动作多少有点暧昧了……虽然穹可能不觉得。
“……外面冷，先进帐篷，我带了移动地髓加热器，别冻着。”
他掀开门帘，半只脚踏进了帐篷内，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动静，回头，看到穹抱着双臂微微发抖，抬头看着头顶粉色的花海，鼻涕都挂到了唇边，吸溜了两下又吸溜了回去，好半晌，开口。
“丹恒老师是不是想带我一起看这个花？”
丹恒愣住。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不知道……就是觉得丹恒老师会这么做，我对着花海猴叫，你看着我，也不会说话，就是一直看着……那种感觉……”
穹没来由地想起最温和的那颗梦之泪珠，丹恒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握着他的手，但能感受到的情绪却比其余的都要浓厚——炽热的，欣喜的，满足的，和宁静的氛围相反，热烈的情感将他淹没，在梦里他不敢直视丹恒的眼睛，生怕被视线灼伤。
丹恒会把他认为最美好的事物展现给他，把他也放在其中，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生怕被伤出一丝裂痕。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嗯，”他皱了眉，绞尽脑汁地想形容词，“有点像三月看的那种网剧，但是主角换成了我，怪怪的。”
“你……讨厌吗？”
讨厌吗？说不上讨厌，只是觉得有些别扭，如果不是丹恒可能会觉得接受不了吧……穹想着，有点太过热烈了，连带着自己的心率也变得奇怪起来，对心脏不好。
“大概并不讨厌？”他说得自己也没多大底气，声音有些虚，“跟丹恒老师相处得比较久，所以觉得……可以接受？如果是别人肯定不行。”
穹顿了顿，慢慢转过身来，“比起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我更怕你会走……你为什么生气？我该怎么做？我不懂……几天见不到你，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我都怕下一秒姬子会说你下车了……”
可能是因为害怕，也可能是因为冷的，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丹恒，不要走……我不理解对我来说你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但是我很确定我不能接受你不在身边……”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丹恒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灰发少年愣了愣，金色的双眸里透着迷茫，丹恒看得心里叹了口气，无奈之余扰乱心绪数日的忧虑终于落了地。
早些时候说的希望他能高兴些，现在表示不想离开他，不懂情爱的人几乎把喜欢直诉于口了，懵懵懂懂地说着他是特殊的那个人，却一点也不能理解自己的内心。
穹是喜欢他的。
“穹，过来些。”
小浣熊抽了抽鼻子，抱着胳膊抖着腿茫然地跨进帐篷，内侧的温度确实高了，便携地髓加热器嗡嗡地响着，冰得失去知觉的手开始恢复温度，指尖一阵阵发麻，丹恒拉过他，温热的掌心包住了冰冷的手，他一怔，紧接着听到了丹恒的问话。
“这样的接触，能接受吗？”
“嗯……没问题……”
“这样呢？”
牵引力变大了，他被拉得一趔趄，扑倒在丹恒怀里，体温捂热了被冻成冰的身体，穹明显地感觉到了脉搏开始出现了变化，与之相同的是另一个身体里的心跳声，搁着几层布料，以趋同的速度变化，加速搏动着。
“有点奇怪，会心悸……但可以接受……”
“穹，听我说。”
他听到丹恒轻吐一口气，慢慢地开口，情绪和梦境重合了，平静的语气下有几分欣喜，几分庆幸。
“你和我一样，我们……相互爱着对方。”
7.
wid.9/0/83//13
8.
“所以这种心情就是爱？”
穹按住了胸口，有些不可思议，“我爱丹恒老师？”
“嗯，性和爱虽说可以分离，但爱总离不开性，我……很抱歉。”
如他所说，他没收住，初次被拖入性爱被迫沉溺于欲望的人被折腾得凄惨，这会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浑身无力躺在被褥上，动都动不了，丹恒小心地搂过灰发青年，操着云吟术给治着外伤，只是怀里的人似乎浑然没在意身体的惨状，拧着眉心思考着自己的话。
“这不正常吗？”
“……从自然角度而言，确实不正常，虽说动物界也普遍有同性性行为的情况，但性行为本身是生物为了繁衍而存在的行为，沉溺于同性性行为有违基因本性。”
所以他是不正常的——率先肖想占有穹，最终如愿以偿把人拖了下水，喜悦之余内心里无论如何都有挥之不去的愧疚。
穹本不该这样。
是他不慎暴露了心思，拖着穹掉入浑浊的泥潭，早些时候穹还没意识到并不纠结于此，过些时日总归会烟消云散，这会儿已经放在心尖上了，怕是回不了头。
他把穹的另一个选择彻底堵死了。
他觉得对不住人，可怀里的人似乎不那么想，听了他的解释眉头拧得更紧了，满脸无法理解，“可是你们持明不是本来就不能生？还讲究这个？跟谁交往有区别吗？”
可你能——这句话还卡在丹恒喉咙里没滚出来，穹吐出了另一个疑惑，这句他声音压得很低，更像自言自语，落在丹恒的耳朵里如同惊雷，振聋发聩。
“……又不是为了繁衍才会爱上谁，喜欢谁还分对和错的吗？”
喜欢谁不分对和错。
是了，爱和性本就是分开的，爱应该是智能衍生出来的情感，和生物本能无关……甚至很多时候，会超越生物本能。
他到底是受了世俗太多影响，才会下意识地觉得有什么正论之说，倒是不及连爱的概念都不清楚的穹了；没接触过相关知识的人就是一张白纸，什么都有自己的判断，权衡一番只觉得奇怪，不符合性情。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想多了啊，若是他能早些想明这一节，穹也不至于坐立不安这么久了，他的独断说到底还是伤到了穹，还好，穹追了上来，没到覆水难收的地步。
穹还在思考着，比起对错之分他更在意的是爱这一个字，这对他来说是个全新的概念，总需要花些时间消化。
这就是爱？他只是不想丹恒老师离开，见不得丹恒老师难过，难道好朋友之间的关心不是这样吗？列车组谁下车他都不乐意，他这样对丹恒，有什么特殊吗？
仔细想想，似乎确实有……有肢体接触时莫名其妙的心悸，被拒绝时的酸涩难过，会担心配不上在丹恒身边……
如果是三月七，他绝不会想那么多，被拒绝了可能骂骂咧咧几分钟就算揭过，不至于魂不守舍好几天。
这就是爱吗？患得患失的，不太好受……可是和丹恒十指交缠喘息着平复心跳的感觉又是前所未有的身心舒畅，紧贴着对方的胸听着两人的心跳，恨不得时间静止。
好复杂，爱到底是会给自身带来伤害还是让自己更快乐的感情？
“丹恒，爱我会让你难过吗？”
他得不出答案，只能求助于另一个人，青眸的青年被他唤得回了神，听了他的发问，收紧了抱住他的手，摇头。
“以前会，现在不会了。”
“为什么？”
因为以前担心你会回应，自以为是为了你让步选择，可既然已是知晓你的心意，自然不会有那么多顾虑——爱是双向的，若是得了回应，便不至于独自陷入痛苦。
丹恒沉默片刻，轻声开口。
“因为梦醒了。”
穹眨眨眼，仍是觉得云里雾里，丹恒说的话有时他是听不懂的，但不影响他判断出丹恒的情绪，对方难得的有笑意，想来心情是相当不错的。
那爱应该是相当不错的感情吧？穹想着，倦意让他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倚在丹恒胸前，不愿挪动。
希望今晚不会有让人遗憾的梦境。
fin.
【敌厄】大馋小子和他的榜一金主
压力过大导致厌食的总裁万敌X大学生顺手做吃播白厄，全文9K，无脑无刀纯甜
梗概：大馋小子的榜一大哥，看着白厄下饭的万敌少爷，男人就要又争又抢才会赢。
OS：不是很懂直播所以有关直播的片段都是不严谨的orz，本文没什么逻辑非常非常无脑，一切设定均为发糖服务
胃袋被针扎似的疼痛折磨时，躺在床上的万敌才仿佛从迷梦中清醒些许。
借着微弱的台灯光去接了杯水，这个白天在商场叱咤风云的男人拧着眉头，小口小口地吞下温水。
冰箱里有番茄、高级牛肉、欧芹和意大利面，或许做一餐番茄牛肉意面是对这个被饿醒深夜的奖赏.......但，万敌的手臂懊丧地垂下，哪怕腹部传来扭...
压力过大导致厌食的总裁万敌X大学生顺手做吃播白厄，全文9K，无脑无刀纯甜
梗概：大馋小子的榜一大哥，看着白厄下饭的万敌少爷，男人就要又争又抢才会赢。
OS：不是很懂直播所以有关直播的片段都是不严谨的orz，本文没什么逻辑非常非常无脑，一切设定均为发糖服务
胃袋被针扎似的疼痛折磨时，躺在床上的万敌才仿佛从迷梦中清醒些许。
借着微弱的台灯光去接了杯水，这个白天在商场叱咤风云的男人拧着眉头，小口小口地吞下温水。
冰箱里有番茄、高级牛肉、欧芹和意大利面，或许做一餐番茄牛肉意面是对这个被饿醒深夜的奖赏.......但，万敌的手臂懊丧地垂下，哪怕腹部传来扭痛，他仍然面色平静的可怕。
他吃不下任何东西。
万敌感受着腹痛，将身躯抛入沙发，盯着装潢典雅的天花板。
平心而论，万敌是个热爱美食且手艺不错的人。对这段时间的食欲丧失甚至厌食，他也参考过私人医生的意见。
“您压力太大了。”医生隐含忧虑的神情历历在目。
他压力很大吗？好像是有点......自母亲去世，在父亲欧利庞的运作下公司几近崩溃，最终这昏聩疯狂的男人被万敌雷厉风行的动用手段赶下台。
刚出社会的年纪，学生气没褪干净就要扛起偌大公司的运作，万敌将自己逼迫成紧绷的线，他要不辜负母亲去世前的遗愿，要提防父亲欧利庞可能的卷土重来，压力已经让这根弦迫近崩断的边缘。
但万敌认为这些都没什么的。
强迫自己喝了点糖水，万敌完全睡不着了。
他开始刷短视频来缓解那种隐隐约约的痛苦，没一会儿就被那些五光十色弄的头昏脑胀。
好想吐。万敌面无表情。
手指无意间的下滑，已经有些模糊的感官捕捉到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带着学生气的青涩：“.....今天吃土豆粉！”
就像一掬清透的凉泉，万敌微微施舍了一眼给这个平台推流的小直播间。
干干净净的直播间，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看场景似乎是在室外的某个宵夜摊，背景锅碗碰撞与人群的嘈杂，带着说不出的市井烟火气。
屏幕正中是个白发的青年，长相端正标志，眼里是大学生般清澈的愚蠢。
直播间比较冷清，只有几条零星弹幕划过，但显然这位主播不怎么在乎，或者说开直播只是某种兴趣所然。
“我开吃啦~”符合他那学生样貌，清澈活泼的声音，似乎压低了些许，似乎是为了收音效果，让人觉得他语调低软，却又压抑着天性的活泼。
万敌一看到那盘子里的土豆粉，下意识的恶心就要涌上来：闪烁油腻光泽的食物，大火有些炒糊的蔬菜，堆垒在一起软趴趴又黏腻的样子......！
而主播已经夹起一筷子入口，腮帮微微鼓动，青年的神情认真虔诚，仿佛对待的不是一盘普通土豆粉，而是无上佳肴。
青年嚼着粉，像只秋收的小松鼠般露出些许幸福的表情，几乎能够具象成小花飘在他身边。他吃得很香，但也很斯文，没有任何餐桌上的不良习惯，这让万敌的好感大增。
一个人的吃相往往也能反应出一些品格，当然，这不绝对。
万敌的反胃感突然消散了不少，不知是不是因为秀色可餐的缘故.....他突然对这盘土豆粉有了点正常的食欲视角。
每根粉条都裹满了酱汁，在青年的嚼嚼中显得韧劲软糯，辣味又染红了青年的薄唇，看着红艳艳的，叫人忍不住将注意力全放在那张开合的嘴上，看唇瓣与食物挤压出柔软线条的弧度。
“呼呼。”似乎是有点辣了，白发青年用手扇风，微微吐出一小节舌头，粉嫩的让万敌想起一些小狗。
盯了一会儿吃播，万敌竟然意外地发现自己有了点食欲，那种对一切食物的麻木消退了。
可能吃播这种东西确实有助于打开食欲？万敌抱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退出了直播间，起身去打开冰箱，然后对着食材又陷入了沉思——又没那种世俗的欲望了。
他掏出手机，在搜索栏输入吃播，顿时跳出一大堆堆满食物和人脸的封面，随便点进一个，看着屏幕里的人带着浮夸笑容大快朵颐，反胃感却阵阵涌上。
犹豫了片刻，万敌凭着记忆输入一个用户名，那白发青年的ID：最伟大的作品。
这孩子还在直播，直播间也还是那样冷冷清清，但万敌的心一下子安了下来。
真奇怪。他不由得想，为什么只看他吃饭有食欲？
但不管怎么样，为了正常工作，也该趁着有胃口的时候吃点才行。将手机放在一旁，万敌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一边哼曲一边取用食材做饭。
窗外是浓厚的夜色，略显安静的直播间，厨房里锅碗瓢盆浅浅的声音，构成这样一个奇妙的夜晚。
......肉酱面摆在餐桌上时，白发青年已经结束了夜宵，轻声说了句拜拜就结束了直播。万敌有一瞬间的失落，但没关系——他感谢直播回放这项功能。
将盘子丢进洗水槽时，万敌久违感受到了惬意，那是干涸身体被油脂、糖分与能量充盈的饱腹感，带来微醺的幸福。
明天，也看着这位主播下饭吧？万敌漫不经心的想。
——
换作一个月以前，白厄是肯定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直播上获得不小收益的。吃饭时开直播只是无聊的消遣，挣点奶茶钱，有时他随意和直播间里的人聊聊天，或者干脆闷头吃饭。
但一个月以前，一个名为‘蜜果羹真好吃’的水友给他送出了第一个摩天轮，此后事情的发展愈发超脱白厄想象。
这位‘蜜果羹真好吃’的水友这之后他的每场直播都不漏，且进直播间必然起手就送一个摩天轮，白厄有心委婉劝诫他量力而行，理性消费，但奈何蜜果羹在直播间一句话都不说，只有快结束时再送一个摩天轮，仿佛是对白厄劝诫无声的说不。
吃饭的时候，他还曾和遐蝶学姐聊起这事，学姐轻笑后说：“等未成年退款你就老实了。”
白厄倒是巴不得他退款。
看着短短几天就激增的钱包，白厄实在良心不安，私聊蜜果羹想要退款给对方，并说明自己只是个大学生，开直播只是兴趣所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技术含量，实在不能收此礼物。
但蜜果羹只简单回复了几个字：“只是餐费。”
白厄有点发愣，心想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一个摩天轮动辄一两千，竟然也能不眨眼地送出。
土豪一掷千金的行为也很快引来了流量，许多人慕名围观榜一大哥，白厄竟然还小火了一把，不少人能get到他清俊的颜值和风格独特的吃播，一下多了不少粉丝，从小透明变成小主播。
只不过很难说他的粉丝们是为了白厄还是为了那个神秘的榜一大哥，反正白厄一开播就有弹幕在疯狂呼唤蜜果羹，热切的像媒婆似的。
“蜜果羹大佬，你老婆开播啦！”
“天啦撸.....怎么会有人皮肤白的发光，小白让姨姨亲亲~”
“楼上我蜜果羹大佬才是正房，不许亲亲！”
“小白小白，今天要吃什么呀，姨姨迫不及待惹~”
看着群魔乱舞的弹幕，白厄的心态倒是保持的挺好：“是学校食堂的麻辣烫。”
此时直播间跳出一个摩天轮过场动画，弹幕瞬间沸腾：“蜜果羹大佬来啦！”
“起手就送摩天轮啊？！这已经是第几个了？”
“我磕的cp是真的啊！”
白厄：“.......”
白厄：“感谢‘蜜果羹真好吃’送出的一个摩天轮，谢谢谢谢，不过大家还是要理性消费。”
就在这时，蜜果羹发了条醒目的SC：“这食堂，你是翁大的学生？”
白厄一愣。
之前他直播一般都是在校外的摊子饭馆，今天还真是头一遭在食堂，没想到蜜果羹竟然一眼能认出，难道他也是翁大的学生？
不，学生一般没这么有钱吧？白厄想了想，点头道：“是的。我是大二生。”
弹幕开始翻滚：“我超，盒！”
“说来这食堂还真的像我们学校，小白竟然是校友！”
“小白你真是一点信息安全意识都没有啊！”
“哈哈哈，小白基本上没瞒过啦，直播没几天就知道他真名啦~孩子真的很实诚。”
蜜果羹又发了条sc：“好巧。”
他发了没多久，弹幕就开始疯狂，各种臆测：“蜜果羹大佬也是翁大的？土豪康康我，俺也是翁大的！”
“支持蜜果羹大大线下真实小白！”
“蜜果羹大大还在上学就这么有钱吗？不会是富二代吧？”
白厄也挺好奇的，不过盯了一会儿直播间，蜜果羹没再发sc了。
与此同时，总裁办公室内，万敌看着开始享用麻辣烫的白厄，对秘书说：“帮我带一份麻辣烫吧，谢谢。”
秘书一愣，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真稀奇啊，他上司最近的食欲莫名变好了起来，明明之前午饭都是随便吃些水煮鸡胸肉和蔬菜，让秘书一度以为他在备战健美大赛。
秘书有他自己的敏锐性在，他觉得可能是上司最近常看的那个吃播的功劳，毕竟万敌天天对着那直播间下饭。
只是秘书自己也看过那直播间，觉得就吃播上同赛道已经百花齐放，这白发青年实在是没什么亮眼点，除了人长得特别帅。
啊......秘书走出办公室后一拍脑袋，他懂了！万敌少爷并非关注美食，他有可能关注的是......美人啊！
能干到这位置上的都是人精，秘书只犹豫了片刻就打通一个电话：“帮我留一下直播间号为XXXXX主播的个人资料.....整理后发我一份。”
而此时的白厄还不知道自己真的被盒了，还在无知无觉地享用麻辣烫。
——
几天后万敌就收到了翁大的讲座邀请，年轻威严的总裁挑眉看向秘书，对方则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不知道”的模样。
算了，原谅他自作主张一回。万敌没有推脱的理由，公司也已经趋于稳定，散散心也是好事。
......
“小白，讲座你不来吗？这可是悬锋集团的那位年轻CEO的经验分享座谈欸？！多少人拿钱也换不了的机会，礼堂都人挤人啦！”手机振动，风堇给白厄发了这样一条消息。
白厄看了眼奶茶店外的倾盆大雨，叹了口气：“在校外，没伞，打不到车，QAQ”
他原先也是准备去听讲座的，但上午临时有点事出校去办，临走前帮遐蝶学姐她们带奶茶，不过两三分钟的功夫外边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小白别气馁，我有宣传部的好友，到时候帮你要一份讲座录像。”风堇这么安慰他。
白厄：“谢谢学姐。奇美拉贴贴.jpg”
而视野宽阔的礼堂中，万敌环顾多遍，始终没能找到那一抹亮眼的白发，也有些自嘲地哂笑起来。
他以为自己能够一眼认出，也觉得那男生一定会来......自作多情了啊。
但他真的挺想见白厄一面的。
——
白厄回校时，雨停了，讲座也已经结束了，走在校园路上，还能听见路人同学对讲座的碎碎念。
“悬锋集团的总裁真的好年轻......听说还是上一届学长呢！”
“人怎么能这么年轻的同时还有钱有颜有才华啊啊——我要酸死了！”
“宽肩窄腰大长腿，冷峻西装帅总裁，嘶哈嘶哈，比起我校校草白厄孰美？”
“各有千秋吧？我投小白一票......”
白厄听了一会儿吃到自己瓜了，脸皮薄的他悄悄走开，留下一群同学在那探讨“白厄与悬锋CEO孰美？”
白厄折腾了一上午，有些饿了，路过超市买了袋面包，身体随着记忆熟练地拐入不远处的紫藤花廊，享受片刻安静的时光。
撕开包装，面包内芯馥郁的蓝莓果酱香抚慰了白厄咕咕叫的肚子，他咬下一小口，幸福地眯起了眼，仿佛有小花萦绕四周。
这是他发现的小众面包，价格实惠，味道一绝，只是同好难找，他曾大力向学姐遐蝶乃至导员那刻夏安利，只是没人get到。
啊呜——又扯下一块松软面包，白厄的眼神开始飘忽，盯着紫藤花廊垂落的穗穗花苞发呆，淡紫色花串还滴着雨珠，就像残泪。
万敌就是在这种场景下，一眼看见了白厄。
湿润阴郁的雨后，清新淡雅的紫藤萝，还有白发青年仿佛观察实验标本那样专注又懵懂的神情，微风裹挟着他身上青柠味清爽的香味吹拂过万敌的发丝。
真人比直播还好看。这是万敌的第一想法。
他已经换下了演讲时的西装，换上了休闲服，仿佛翁大学生一般在校园内走走逛逛，回味下校园生活，但奈何向找他讨教的学生太多，万敌不得已趁着空隙溜走，来到这处自己上学期间最喜欢来的花廊躲清净。
命运真是爱捉弄人，让他失落又令他隐欢的对象，居然又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了。
而面前的画面也叫万敌很有恍惚感：他当年也喜欢对着廊桥上紫藤花的弧度愣神，拿着某小众牌子的无花果味面包，享受繁忙大学生活中完全放松的一刻。
没有人会对自己的青春无动于衷，尽管那段时间并不遥远，但万敌的心脏还是如鼓点般跳动起来，带着难以自制的痒意，激荡起血液的涟漪。
那时的他和现在的白厄何其相似，只是青涩的白衫少年转过身，那双蓝眸在看到自己后如湖水微晃的疑惑波动，又让万敌从这宿命一般的画面中挣脱出来。
四目相对，再不说些什么气氛就要完全尬住了。见那个容貌英俊的金橙发色男人没有说话的打算，白厄扬起生硬又友好的笑容：“哈哈，同学你好......”
白厄的眼神乱飘着，发呆回神后发现有人一直盯着自己让他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想找点话题，目光落在对方手里捏着的面包袋上，白厄的神情一变，有些惊喜：“你也喜欢吃这个牌子的面包吗！”
万敌实在不懂这孩子的飞跃逻辑，对方清澈的眼神让他想起一种名为傻狍子的生物。
不过，他没认出自己吗？万敌想了想，假设白厄确实没有来听过讲座的话，确实会误会自己是翁大的学生。
于是他将错就错，看了眼手上因为想回味往事顺带买的面包，点了点头：“这个牌子一直都很好吃，价格实惠，用料扎实。”
白厄的神情愣住了，旋即眼里发出亮亮的光，他激动地说：“知音啊！”
他就说嘛！肯定不是自己的品味出了问题，世界上还是有懂的人嘛！
万敌：“........”
好消息，他终于线下见到crush了，坏消息，crush似乎是个傻的。
但不管怎么说，美妙的误会建立起来了。
万敌要到了白厄的微信，很自然地说自己是大四生，看那个头像发来一句乖巧的：“学长好！”，就跟乖狗狗似得。
啧，真爽。万敌不明显地弯了下唇角。
——
白厄最近对直播事业懒散了，粉丝们天天啃几个直播回放，在他动态下面鬼哭狼嚎求直播：“小白！！！我好想你啊！！”
“小白你怎么也变成鸽子精了！”
有、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当白厄发现私信也爆炸的时候才讪讪地想，好像是有点。
不过他最近和那个叫‘万敌’的学长聊得很投机，从学术讨论到生活，又谈到未来规划......怎么说呢，白厄觉得有点上头，每天两眼一睁就是聊，他俩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
以至于连讲座录像的事白厄都忘了，好在风堇还记着，给他一个云盘提取码：“录像我传了哦，小白有空看。”
“谢谢学姐！”不过白厄没有第一时间点开，而是返回聊天界面，继续沉迷和万敌上次探讨的那个话题。
白厄颇有点和万敌相见恨晚的样子，他从没想过竟然有一个人这么懂自己！
和万敌在微信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万敌突然问他：“你今天应该没事情吧？”
他想了想，给了肯定的回答，于是万敌立刻回复：“那，一起去新开的主题公园逛逛吗？”
白厄打字的手一顿，随后试探道：“我们俩？”
“嗯。”
白厄抱着手机的脸立刻烫红了起来，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被语言包裹住的感情是朦胧不清，令人犹豫的，但他打字的手丝毫不停：“去啊！难得有空。”
“我来接你？”短短的一行字，却仿佛探戈舞步般旋转于暧昧试探的边缘，万敌无疑是主导舞步的从容方，若即若离。
哪怕只是文字聊天，白厄也要被这暗流涌动的暧昧黏腻给淹得无法呼吸了，他的手指紧张地轻敲膝盖，半晌才回应：“我坐地铁。”
“我先换衣服出门。”打完这句话，白厄把手机扔的远远，哪怕消息提示音勾得他心痒难耐，也强忍住不去看，翻找起衣柜来。
——
熙熙攘攘的主题公园，游人如织，万敌看到他走来时，自然地给白厄递过来一杯奶茶：“总算来了。”听起来似乎像在抱怨，但又有几分情人似的撒娇。
白厄的段位显然没有万敌高，面对这自然的拉进姿态，白厄浑然无知地被带入到对方的节奏里：“啊，谢谢！”青年露出一口白牙，灿烂地笑着。
有一种说法是“高端的猎人通常以猎物的形态出现”，万敌觉得白厄就是这种，不然怎么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让万敌想亲他一口的诱惑呢？
白厄今天穿了身休闲装，像是随手从衣柜里挑的，以万敌的审美来说，这一身大概只比套麻袋好点，但奈何白厄的脸实在能打，这样一身也能穿出青春少年气来。
白发的青年叽叽喳喳地和他聊了会儿，终于问到最重要的事情：“我们玩点什么项目？”
“来都来了。”万敌一边走一边说：“自然是都得体验一遍。”
——
该说不说，娱乐项目永远能有效地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白厄手软腿软地从跳楼机项目下来时，万敌及时搀住了对方，看那双迷蒙的蓝眼睛缓缓回神，委屈地说：“吓死我了。”
“胆小鬼。”万敌嗤笑他，果不其然白厄涨红了脸：“我第一次坐，没经验！”
“再来一次，这次我肯定不害怕！”看白厄被一激，好胜心上来想再来一轮，万敌及时拉住了他：“拉倒吧，你刚在上面都把我手臂掐红了，就别挑战生理极限了。”
但白厄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他指向鬼屋：“那换这个，这个我肯定不怕！”
万敌看向那外形阴气森森的鬼屋，微微变了神色，白厄还趁此挑衅：“敢不敢啊？学~长？”
万敌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我字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
半小时后，万敌的笑容就撑不住了。
白厄看起来是真的不怎么害怕，但万敌对这类阴暗压抑的环境有心理上的厌恶，这总让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他父亲欧利庞是个斯巴达教育主义者，热衷于用严厉的要求和苛刻的处罚来教育小万敌，那男人书房里用来惩罚的小黑屋是万敌这辈子都无法原谅他的原因之一。
他的手紧紧地钳制住白厄的手腕，颤抖到了不正常的地步，叫白厄本想嘲笑他的心思也随之熄灭，转而升起忧心：“万敌？万敌你怎么了？”
万敌已经说不出话，但他的眼神在黑暗中亮得如狼瞳烁烁，叫白厄瞬间屏住呼吸，仿佛自己被野兽盯上。
“呃啊......”走廊外的鬼怪NPC尽职尽责地发出嚎叫，他们两人蜷在漆黑屋内的一角，四周是无法预知的危险，唯有身旁的体温是如此鲜明。
童年的幽闭恐惧经历与现在重叠，只是年幼的自己身旁并没有白厄，只有饥饿、寒冷和孤独。
万敌抱住了白厄，汲取着对方身上的体温。
“学长？”
“......让我抱一会儿。”万敌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就一会儿。”
最后是白厄联系到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将他们从快捷通道引导出来。
重见天日的感觉还算不错，但万敌的神情一直不好，叫白厄也有些愧疚：“抱歉，我不该这么好胜的。”
“不是你的错。”万敌摇摇头，喝下一口水：“我本以为我的幽闭恐惧已经好了，不过现在看来还是......”
“......幽闭恐惧症？”白厄有些迟疑地问。
万敌沉默片刻，便将童年往事袒露给白厄。
而白厄静静地听完了所有，慢慢抱住了万敌：“抱歉，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万敌感受着白厄的体温，心说怎么会呢，他反而很感谢白厄。
感谢白厄能与自己相遇。
——
“白厄，你恋爱了？”遐蝶学姐冷不丁提起这个话题时，白厄还在对着手机聊天记录傻笑，闻言不解地抬头：“为什么这么说？”
遐蝶叹气，叉起餐盘牛肉：“我只是想起，我朋友恋爱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喜欢盯着手机傻笑。”
白厄：“.......”
坏了，他觉得学姐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那天游乐园之后，白厄承认，他确实对万敌有点.....动心。
只是暧昧是不戳破的纸窗户，白厄最近也挺纠结的，他对万敌这个学长确实甚有好感，但没探明对方心意告白又不好.....
思来想去，却越想越烦。回到宿舍后，白厄还是为这事苦恼地睡不着觉，于是想做点事情转移下注意力。
哦，对了，白厄突然想起前几天风堇给他的讲座视频还没看，干脆看这个打发下时间好了。
点开视频，小小的蓝圈加载片刻，白厄本抱着正经的学术态度准备认真听讲，却见视频清晰对焦。
画面正中的男人......金橙发色，眼眸威严凌厉，年轻俊美，熟悉的叫白厄手机不由自主地从手上滑脱。
“万敌.....学长？”
【丹穹】Forever and ever
全文1w+ ，丹穹only。
别看summary这么严肃，其实全文都是我想看的dk黏黏腻腻的贴贴甜饼。
真的很腻很甜，都是贴贴，可以接受就往下吧。
summary：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笑，无缘无故在某处等，守望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无缘无故在某处走，走向我。
丹恒年龄百岁往上，没有过青春期，没有过荷尔蒙，没有过叛逆期，更不可能有过多巴胺这种从小被捧在手心里浸泡在爱中的孩子才充足的物质。
持明打从褪生出水之时，目所能及的一切皆为黑暗，耳中所闻皆为来自自己上一世犯下的他一无所知的罪孽，那些前任龙尊“丹枫”犯下的罪孽。
丹恒曾经质疑过自己为何要承担...
全文1w+ ，丹穹only。
别看summary这么严肃，其实全文都是我想看的dk黏黏腻腻的贴贴甜饼。
真的很腻很甜，都是贴贴，可以接受就往下吧。
summary：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笑，无缘无故在某处等，守望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无缘无故在某处走，走向我。
丹恒年龄百岁往上，没有过青春期，没有过荷尔蒙，没有过叛逆期，更不可能有过多巴胺这种从小被捧在手心里浸泡在爱中的孩子才充足的物质。
持明打从褪生出水之时，目所能及的一切皆为黑暗，耳中所闻皆为来自自己上一世犯下的他一无所知的罪孽，那些前任龙尊“丹枫”犯下的罪孽。
丹恒曾经质疑过自己为何要承担这些罪责，毕竟若真按持明观点一论，转生前后早已不是一人，那为何他要担丹枫之罪？
然而没有人给出答案。
谁能给得出答案？饮月之乱早已无可挽回。人们明显更注重板上钉钉的结果与事实——饮月擅用化龙秘法引致大乱是事实；祸乱导致数人身死、孽龙出世是事实；龙师们意图打破龙尊一言堂，追寻化龙秘法奥妙是事实。很少有人会选择去倾听，亦或是能够听得到丹枫本人的想法，听到龙心的呓语；去看到那些丹枫本人所看到过的步离人战场，那些千千万死去的再也无法归乡的云骑士兵；去感受名为丹枫的灵魂的那些爱，那些憎，那些竭力挣扎着保留人性的悲。
无人可注解这段命运脚本的真正走向，最初的与最后的答案早已死去。
如老生常谈，塑造一个人的是他的经历。这一世持明经历的一切如同流水对待沙石般片刻不停地洗刷改写着他，把他原本锋利的棱角给揉进芯中，藏起来，而非外露。幽囚狱的经历，黑暗无光的生活，对过往未来的迷茫，一切一切被他自己咬牙吞下。
但丹恒不是河沙细石，他不会被冲刷到一切消散后沉到河底，他从没有被这流水冲散过，而是逆流而上，将棱角藏在暗处。
所以丹恒才是丹恒，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他。
丹恒学着给自己在那些阴暗无光的日子里寻找光芒，而阅读是幽囚狱中唯一一项被允许的消遣。
他从书中看到许多从来没有机会看到过的景色。
他看见最初的鸟儿们借着原始的风展开勇气的翅膀，飞向广袤苍穹；他看见被尖锐的玫瑰刺刺疼的小王子在星际之间旅行，寻找意义。
丹恒尤其喜欢那些与无尽寰宇相关的知识与书籍。他喜欢着未知的广袤的宇宙，想象着恒河沙数的星星在其中舞蹈闪烁，星云间或弥漫其中，银河悄无声息静静流淌。
他也想变成一颗星星，即使成为星星就要被高高地悬挂在天空上，但一旦美梦成真，他就会拥有很多很多星星朋友，他们可以一起聊天，一起玩耍，一起冒险，一起做不会让人感到孤独的一切事情。
丹恒这样想着。
然而当看过更多书之后，他才知道星星们看上去紧紧相依，实则不同星星之间隔着以光年为单位的难以跨越的长距。即便有着阿基维利陨落前所布下的星轨，即便有着星神赐予命途行者漫步诸界的能力，星星仍然在宇宙中相距甚远，难以交汇。更何况星星之间终生隔着不可逾越的极限，不可越雷池半步。一旦超出只会被潮汐力撕碎，粉身碎骨。
而离开仙舟后这条铁律更是被他铭记于心。体内躁动不安的力量，沉重的过去，如影随形追杀他的男人——一切都证明着他在哪里哪里似乎就会事故频出，就连自己乘坐过的飞船依旧无法幸免。
丹恒一点都不想让自己的过去影响到其他任何人的生活，于是他像其他任何在宇宙中漂浮的星子一般在周围给自己框定好了界限，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以免过度靠近后给别人带来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悲剧。
他逐渐变成一颗黑矮星，终结着，停滞着，空虚着，怀揣着无论如何都无所着落的绝望。一切或许他曾有机会拥抱的那些爱，那些温暖，那些脆弱易碎的美好全都被他敬而远之。
他就这样在寰宇中漫无目的地流浪着，直到应姬子的邀请登上了星穹列车。
丹恒在列车上安顿下来，列车上的人都可以用“典型的好人”来形容。无论是好意邀请他上列车的姬子，对他的过去和力量满腹好奇但仍闭口不问的瓦尔特先生，每天尽责催促他好好吃饭的列车长帕姆，亦或是后来从陨冰中苏醒的热爱摄影记录一切的三月七。
这样很好，丹恒想。
他原本以为自己就此在星系中有着稳定的运行轨道，开拓，解决星核事件，然后有一天决定好终点或是在名为刃的男子追上来的时候后下车——但也只是原本。
因为有一颗小行星凭借他们之间远超彼此质量的引力冲破一切潮汐力的束缚，偶然间闯进了丹恒的运行轨道，从此有序长久地运转在他的生命中。
这颗小行星的名字是穹。
星穹列车的穹，无限延展、容纳一切星星的天穹的穹。
穹，于黑塔空间站被丹恒和三月七捡到的少年，年龄未知——因为他和宇宙第一美少女三月七（前缀乃其自述）一样，都是失忆人士。
他的记忆整整齐齐一点不留，干干净净堪比帕姆刚刚打扫完的列车车厢，纯粹如刚拆封不久才被转动发条开始下雪的水晶球。被唤醒时除了自己的名字一问三不知，脸上一派比他和三月还要迷茫的神情。
丹恒后来慢慢观察到，穹不像是某种常理意义上的正常人，懂得把自己秘不可宣的心思一层层包裹在表面的伪装之下。他大部分时候看起没有太多表情，一切心思都被隐藏于他心中的那方象牙球缕空外壳包裹着的小世界中。然而一旦情感迸发，他的所思所想都像不知掩饰的小兽一般明明白白毫不遮掩地表现在脸上，轻而易举就能被人读懂。
所以穹刚醒来时的“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该去哪儿”的表情一下子让丹恒的心莫名紧缩，心道不能放着这孩子不管，就算身份不明至少得带到安全的地方再做打算。于是他们兵分两路，后来在汇合时他又发现穹战斗技巧也相当娴熟，虽然沉默少语但和三月已经成功打成一片，仿佛本来就是列车的一员。甚至连阿兰和艾丝妲都以为他们三都是星穹列车的乘客。
然后事情就仿佛被按下快进键了一般朝着出人意料的方向像脱缰野马一般一路狂奔，穹帮三月七挡下来自末日兽的攻击，得知他体内星核的存在，再到穹上车。一切发生得太快，眨眼间这个名叫穹的少年就要登上列车与他们一起开拓。
丹恒对此并无异议，宇宙之大，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但这并不是跃迁到雅利洛六号的那天早上他在智库的地铺旁苏醒时看见穹的理由。
丹恒被喷洒在脸颊右侧的均匀温热的呼吸唤醒，那些追杀与逃离的过去塑造出来的身体的自我保卫系统启动，一个应激性翻身起来打算制住身旁的人时就看见那个猫一样蜷缩在身边的身影。
灰色短发明显没怎么打理过，碎发扎在自己脸上，痒痒的。穹双手环着自己，像没有安全感的婴儿努力再努力地缩小体积。他身上暖暖的，像烤箱内发酵完后逐渐膨大的松软的面包，像每一个阳光洒下的晴朗的早晨。
丹恒嘴张开又闭合，他此前的人生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那些智库里学到的幽囚狱里看过的知识都不足以让他现在一团浆糊的脑子整理出来一个合适的处理方案。
他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那个正安睡在自己身旁的人，那个突如其来闯进他生活的人。而最终那些意图唤醒穹和询问他为何在此的话语连同心中升腾起的莫名的酸酸涩涩的情愫都被丹恒咽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又纵容的叹息。
他将手贴近穹的脸边，再次感受到了那灼热的呼吸。
是活人的，生命的温度。
和他在仙舟上刚离开幽囚狱时那一缕倾洒在他脖颈上的阳光一样的温度。
他盯着穹半晌，最终认命，尽职尽责起来继续整理智库工作，并顺手把穹塞进智库的地铺，把每一处被角都给他仔细掖好以防着凉。
不久后丹恒和穹的相处模式基本定型。穹对目所能及的一切都有着浓烈的好奇心。而丹恒理所当然被动担下了解答一切的职责。
穹第一次发问时还有些拘谨，在发现丹恒尽管嘴上说着“资料室的功能并不包括聊天”但仍旧耐着性子解惑时便开始逐渐解放天性。他初上车时沉默寡语的保护壳逐渐像刚炒熟的爆米花一般“批咔”爆开，随后裂痕逐渐扩大，尽情展示那些脑子里的奇思妙想。
等到开拓了雅利洛六号后更是如此，丹恒已不记得第一次看到穹对着垃圾桶伸出魔爪时自己和三月七是什么反应了。等到意识过来他们两个已如门神般拱卫在穹的附近替他望风，以防这种开拓精神过剩的行为被贝洛伯格朴实的居民围观。
“让穹这样子……真的好吗？感觉我的良心有在痛。”
三月七一边痛心疾首一边掏出相机疯狂记录早期穹翻垃圾的珍贵影像资料。
“一旦走上这条路就回不了头了。”
丹恒无奈扶额，再次试图阻止，失败后发出了今天不知道第几声叹息。
如果是穹呆在列车上时，他一般会选择在智库里打游戏或是和丹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打游戏时穹一般缩在被窝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脑袋双手，以活脱脱下一秒有人要来抢他垃圾桶的严肃紧张的表情激情游戏。聊天时穹一般披着被子在丹恒旁边坐下，以单机游戏玩家打通游戏的魄力和丹恒絮叨着一切他能分享的东西。
譬如那些他在裂界回响听到的裂界幽灵们的故事；譬如相隔两地但仍旧选择理解支持对方选择的一家三口；再譬如他和三月去长夏花店拍了张照，在老板娘玩味的眼神中买了一束自认为最美丽的球牡丹，老板娘还给他们介绍了各种花和花语——虽然花语太多他记不完整，临出门时还又送了他们一束颜色鲜艳夺目的七彩花。
说这话时穹的目光扫了一眼书柜，那束回来后就被他转赠给丹恒的球牡丹此时正静默在丹恒找来的花瓶中，旁边是正簇拥着它的小小的七彩花，像个大大的笑脸。
“这是，送给我的？”
穹仍旧记得他把花递过去后丹恒脸上古怪的表情。
丹恒反复问他知不知道这几束花的花语和送给别人的意涵，那双杀过人击退过吞星巨兽都从未颤抖过的手此时却在轻轻发颤，一向平和的声音此时暗含滔天巨浪。那双穹也说不清确切颜色的眼睛此时有穹不认识的情感在其中轰鸣，丹恒近乎执拗地盯着他，似乎一直在等着穹的答案。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它很好看，我想让丹恒也看看，仅此而已。”
丹恒抱着花的手紧了又松，最后轻吐出一口气，告诉穹听好他接下来讲的。
这是七彩花，它的花语是平凡的美好和活在当下。丹恒指着那束七彩花，随后又指向中间那束被簇拥的球牡丹，顿了顿。
球牡丹不能随便送人。
它的花语里面有永不磨灭的爱的意思，是送给恋人的花束。丹恒说。
恋人是什么？穹问。
丹恒难得卡壳。
恋人是什么？
丹恒想。
两个彼此喜欢的在一起的人是彼此的恋人。他回答。
喜欢又是什么意思？穹再问。
喜欢就是…你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变化情绪，他开心你也开心；他难过你的心会疼；他受伤你会恼怒你会恐慌，害怕他就此离开你。你看他感觉万物都是明媚的，有他理解你，支持你，你就有了后背与依靠。
哦。穹点点头。
“那我喜欢丹恒。”
兴许是当时被身体第一次涌上来的不知名的冲动占据了头脑，丹恒运转难得迟缓，甚至还没来得及确认这种喜欢的对象是否还包括三月七、姬子、瓦尔特、帕姆等人，穹就已经开始一一道来。
“我看到丹恒就会像翻出了好几袋好看的垃圾一样开心；我知道有丹恒在一切都没有什么好怕的，都可以被我们攻克；我总是想知道丹恒的事知道得多一些……”
停，不要再说了。丹恒伸手捂住穹的嘴。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你的喜欢是很宝贵的，不要轻易给我，也不要轻易给别人。”
“你以后的旅程还会遇到更多更多比我更好的人，更合适的人。”
丹恒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像对待下一秒就会消失在水中的泡沫和一受惊吓就随风四散来去无踪的蒲公英般。纵然他不希望产生更多牵绊，却私信不希望将穹推得过远。
不能干扰穹，不能伤害到他，不能让我的过去影响到他。
但丹恒此时却终于经历了这方面的第一次败北。
那双眼睛，那双初见时就被丹恒认为像种了一万亩夜空中星星的眼睛突然有了笑意。穹的说话声和笑声从丹恒的指缝间偷溜出来，连同哈出的热气一并将丹恒的心闹得翻天覆地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丹恒就是很好很合适很值得我去喜欢的人啊。”
穹一字一顿地说。
完蛋，完蛋。
那些早就被丹恒藏进心里不打算让其重见天日的情感此时如同建木领受丰饶恩赐一般破土而出，疯狂蔓延，攀伸到心脏每一个角落，收紧再收紧，疼痛又甜美。
枯木逢春，久旱逢甘霖。
混乱的，炙热的，不可控的，前所未有的。
丹恒放下手，深呼吸后抬手捂住脸，耳根红到爆炸，咬牙切齿从嘴里挤出一句大笨蛋。
也不知道究竟在说谁。
那一天过去后他们之间好像什么也没有变，彼此的心没有变，相处方式没有变。穹依旧每天和三月七当愉快的拍吃搭档，顺便捎上一份给丹恒，但丹恒的问候短信总会如约而至。丹恒大部分时间依旧在智库内工作，但每天晚上总会有人捂住他的眼睛提醒他及时休息，尽管两人都躺进被窝后最终仍旧会发展成夜谈会或解答会。
回过神来，智库逐渐被穹带回来的想要分享给他的各种或严肃或奇葩或轻松的书籍和种种收集物填满了，丹恒的心也逐渐被穹填满了。
穹像一只贪心又谨慎的仓鼠，把常人都存在的烦恼小心翼翼扒开一些，再把所有喜欢的东西都堆进去，一点一点堆出他对理想生活的简单设想与憧憬。
开拓，战斗，生活，和列车组的人一直在一起，和丹恒一直在一起。
无论相处多久，穹总是有办法以自己的方式化解那层他故意包裹起来好保护自己也保护他人的坚冰，再用最温暖最恒久的琥珀存护他们的心。
丹恒逐渐感受到生命中有什么一直被夺走的东西在逐渐被还回来，就像一直空置着的饼干模具终于等来了它的甜蜜内芯。
荷尔蒙，多巴胺，爱人的能力，对未来的憧憬。
牵手，拥抱，亲吻，交融。
这些再平常不过的，寰宇中的司空见惯在一个个列车上普通的日子里生生不息，逐渐变成他们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丹恒的记录之行难得出现了滑铁卢。他在雅利洛六号观察裂界怪物时被疑似变异的物种攻击，带着一身寒气回了列车。
帕姆瞧见一向最让人省心的丹恒乘客第一次堪称狼狈回了列车，着急忙慌把他先撵去洗了个作用聊胜于无的热水澡，然后一顿姜汤暖炉招呼下去，可惜最后丹恒还是向外辐射着寒气。
寒冷源无奈蹲下身平视一脸自责的列车长，拍拍头权当安抚，告诉它自己并无大碍，如果可以转告穹今晚不要在智库里休息——虽然一人一吉祥物都心知肚明穹一定会直奔智库一探究竟。
如果按照穹的游戏来形容，那这应该叫做寒冰诅咒debuff，附带减速与发烧效果的那种。
丹恒一边更新智库一边不自觉按照穹的视角思考着，随后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脑子逐渐也被晕痛混合的不适感占据。
啧，感觉有一千只七月三在身上爬。
这层debuff十有八九让他染了风寒，应该让穹暂时在其他房间里住下，等自己病好了再搬回来。
“丹恒！”
是穹惊喜的声音。他人甚至比声音来得更快，像灰色小鸟“咻”的一下就飞过来窜到丹恒身侧，伸出手想要去握住丹恒的手。
“等……”
丹恒迟了一步，话音未落穹就已经握上了他的手。他被冻到后明显龇牙咧嘴了一瞬，然后反而握得更紧。
莞尔、惊讶、疼痛……但这些都像是扑棱翅膀的鸟，一瞬就飞了，唯独见到丹恒的喜悦牢牢长在穹的脸上，今儿个就是星神来了也休想扒下来。
“穹，松手。”丹恒捏捏眉心，轻声细语解释自己今天一身寒冷的原因，告诉穹先不要在智库里休息，等到他身体好了再回来。
“不。”穹摇摇头，像是丝毫不在意丹恒已经快要成大冰窟的身体还在向他源源不断辐射寒气，手一路向下侵入丹恒的手指内，将手连同心一起扣紧再扣紧。
“放手，听话，会着凉。”丹恒伸出另一只手试图轻轻分开两只密不可分的手，却反被穹的另一只手以完全一样的手法抓住。
“如果真会着凉那就一起着凉好了，绝不会放你一个人着凉的。”
罪魁祸首此时一脸餍足，低头埋进丹恒肩膀处蹭了蹭，好似人身上长出一只猫，正耀武扬威给猎物打上自己的标记。
不会放我一个人。
丹恒轻声呢喃，嘴角不自觉勾起。
这可比最灵的药效果还好，丹恒几乎瞬间叫那一个脑袋不疼了精神足了。
他不再试图挣扎，而是举起右手，吻上了与之相扣的穹的左手，小心轻柔如燕衔枝。
穹没想到一向沉默且被动的恋人此时一转攻势主动进攻，眉间染上几分不知所措，一心急就试图抽回手先平复自己的心跳。
“丹恒？松，松手…”
但穹似乎总是容易忘记了丹恒才是他们中武力值更高的那个人，以他的力道挣扎无异于隔靴搔痒，小猫蹬龙。
丹恒反手更加用力，压着穹向后退了几步贴上墙壁，一只手松开后虚搂着穹的腰，另一只手高举过头，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智库的灯光将两人紧贴的影子映在墙壁上，缠绵缱绻。
穹明显感知到某种来自自家恋人的危险预感，但他被丹恒一向的伪装温水煮浣熊煮惯了，仍旧傻傻呆立在原地毫不反抗。琥珀色的眼睛眨啊眨，波光流转，如实倒映出主人此时全心所思所想之人。
美丽的眼睛。
丹恒的吻从手指转移到了眼睛上，穹下意识闭上眼，一片黑暗，耳边是衣物的摩挲声，眼上是一片慢慢化开的冰凉，就连心跳也一并加快。
明明丹恒好像被刚从冰湖里打捞出来一样，但穹却感觉房间里空气在升温，丹恒在升温，他自己也像一只寄居蟹被坚不可摧的重壳小心包裹起来，与外界几乎隔绝，只在暧昧氛围的加持下升温。
穹用脑袋敲了敲伏在自己身上的重壳。
冰冷的感觉开始蔓延，吻从眼睛转移到眉间。丹恒沿着眉毛细细描摹他的面容，认真确认着怀中人的存在。
然后是耳垂。
穹耳上传来一阵刺痛，酥酥麻麻，仿佛有电流从丹恒的唇到他的耳垂再传向他的全身。他惊呼一声，下意识侧开身躲避，不出所料被丹恒抓住手腕按回原地，另一只手被扣得更死。
你怎么那么牙尖嘴利。穹嘀咕一声，手却相当诚实把丹恒往下按了按。
牙尖嘴利也是被你惯出来的。丹恒回敬一句，在穹耳朵上不轻不重补了一个牙印。穹的软骨咬着有点像幼猫的乳牙，硌在他心口酸酸涩涩。丹恒满意地看着印子真真切切刻在穹的身体上后才转移阵地寻找下一处要被祸害的肌肤。
丹恒记得穹最近迷上了用万能合成机合成吃食，就连现在身上也全是大宇宙炒饭的香气，让人心跳攀升，呼吸急促，喉咙间涌起某种奇妙的欲望。
食欲？爱欲？两者兼有？就连丹恒自己都快要分不清。
丹恒低头在穹颈间嗅了嗅，薄薄的暖色肌肤覆盖着最脆弱的大动脉和血肉。那是一个人致命的命门，此时却被毫无保留地袒露。
他满意地按了按动脉，不出所料感受到生命的跳动与身下小动物般应激般瑟缩但下一秒就要反抗的前兆。
逗得太过了，今天也不适合。
丹恒松开对穹的钳制，把穹的外套罩上去，抬手掀起穹的刘海，在额间轻轻落下一吻，准备趁机作势将人推出房门，免得和真正变成冰面小青龙的他度过一晚后再发烧感冒。
“啊，不要想着让我出去，我要一直陪着你的。”穹挑了挑眉。
穹和丹恒的默契毋庸置疑，在这种时候他扫上一眼就知道丹恒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他脱下外套裹在丹恒身上，又顺势仗着对方没反应过来和长时间压制他体力消耗从而成功将顺势让步倒下的丹恒压在地铺上。
自以为终于成功反制住丹恒一次，穹欢欣如小兽，很没形象地打了个滚，在地铺上拱了拱后掀起厚被将丹恒和自己像卷春卷一样全都卷了进去，嗅了嗅被子，感受到两人身上如出一辙的味道，心满意足点点头，最后顺手拉了灯。
“穹。”
“嗯？怎么啦……？！”
寒冷的躯体凑了过来，轻轻落下今日的最后一个吻。
“晚安吻。”
嫌疑人套着自己与恋人的外套也心满意足地躺回原处，徒留“被害人”在原处摸着刚刚被亲吻的额间发呆，半分钟后才像掉线重连后发现抽卡出金还没歪的玩家一样傻笑起来。
“丹恒。”
他突然听到恋人的呼唤。
“好喜欢你啊。”
穹的声音已经被融化得不似平常的银河球棒侠般稳重且无风无波，而是如列车长新泡好的热可可一般软乎乎甜滋滋。
这是可以说的吗？丹恒还从来没有听到过穹以这样的声线说出这样让他心绪难平的话语，心里的鼓被敲得咚咚直响，全无平息前兆。
他转过头去看穹，放任那些金色浸染他的视野，渗透他的一切。地铺底下粼粼水光此时全都老老实实沉淀在那对举世难再有的琥珀中，而眼波流转便可轻易牵动他深埋心底的一切心思。
无论相处多久，丹恒依旧会轻易在与穹的对视中落败，忍不住先移开视线，以免被敏锐又嘴快的恋人直接戳穿。
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想把那颗总是拧巴着不言语的心藏着的那些爱意全都一应捧出。
或许他真的被冻糊涂了，丹恒迷糊着想。
不然，他怎么会以为那么多年前曾经奢望过的星星朋友终于姗姗来迟，光临于此。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丹恒想。
他知道仙舟之行会像所有奇幻冒险动画一样横生事端但以适合观动画宝宝体质的HAPPY ENDING作结，但他没想到这事端属实太有戏剧性。
一路上被迫和素裳罗刹同行拖延时间；在工造司又恰好前后错过；好不容易可以独自前行却在鳞渊境遇到刃和景元，一个给他一剑让他回复本相，一个告诉他他得打开鳞渊境的禁制还顺便把他辛辛苦苦掖着的马甲在列车组面前扒个精光。
今日除非阿哈祂老人家肯大发慈悲为了乐子刚好对着星穹列车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放一个失忆魔法，否则他就别想顶着穹的沉默和隐约带着愠怒的视线心安理得如常相处。
丹恒的目光移向三月七。
“别。别看咱，这是你们的事，我不掺和。那句化外民必背的罗浮话叫啥来着？哦对，解铃还须系铃人！”粉发少女咬着手中穹买给她的仙人快乐茶的吸管，一手抓奶茶，一手持手机，大拇指快到要在屏幕上搓出火似的打字发消息，一边从嘴里含糊不清挤出她能尽唯一一份力给出的忠告。
丹恒的目光移向瓦尔特。
“丹恒，和小三月说的一样，这种事情我们是局外人，没办法干涉。”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面前年轻人情窦初开又困于其中的神情让他的某些回忆开始攻击他——还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不妨向穹坦诚你真实的所思所想。”
是祸躲不过。丹恒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在杨叔一脸凝重三月一句低声的“这就给你来个祝福”的加持下走向正在鳞渊境星槎附近眺望古海的穹。
灰发少年此时无意识蹂躏着一只谛听，肩上停着一只正舒展机械翅膀转动脑袋朝向他的机巧鸟。机巧鸟无机质的眼珠眨了眨，而后展翅飞离是非之地——虽然机巧鸟没什么脑子，但你不能忽视它们体内情感玉兆给它们带来的趋吉避凶的灵感。
此时谛听终于对来自银河球棒侠的磋磨由衷不爽——毕竟它原本只是一只从工造司溜出来偷闲半日，路过且向往自由的普通谛听。此时却要被迫在这里带着单身狗的芬芳闻着别扭情侣的酸醋味。
它终于抑制不住蠢蠢欲动的心，以穹的身体为跳板，双腿向后一蹬，逃离魔爪，在波月古海岸上尽情奔跑，追逐自由，全然不顾身后穹一脸幽怨且不舍的表情。见苦苦挽回无果——或者说一开始就没想着挽回——穹干脆一屁股在海滩上坐下，双臂抱住自己，咬着牙听到背后传来的一声轻笑。
“丹恒。”
还没靠近他就听到穹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如同薄薄的雾气渗进皮肤，湿润的凉意钻进丹恒血管，随血液一同运行到四肢百骸。
“穹，我可以解释。”
灰发少年挑了挑眉，拍了拍自己身旁的那片沙地——意思是坐下，继续。
丹恒下意识坐下，下意识就开始从脑内乱如猫咪刚刚玩耍过的毛线团的思绪与记忆中试图抽出故事的最开端。
意识到时丹恒已经听到了自己无波无浪的声音在叙述，不知道几流的故事从一流讲述者的口中讲出，一点点给穹构造出那个他曾经没能触碰到的恋人过去的故事，那个丹恒从褪生到在幽囚狱内生活再到流放出罗浮最后登上列车，然后直到和穹相逢的故事。
这就是名为丹恒之人在找到所爱前的前半生所发生的一切了。
一流的睡前故事家将中途所有的细节草草带过，将那些早已在记忆中无声风化的噩梦残渣无声抹去。他不想给穹听这样的故事，他更想给穹讲述那些让穹思绪放松能一夜好梦的睡前故事，比如说贝洛伯格的那几首诗。
这样的想法如水边白鸟振翅掠过丹恒心头，他再回头去看穹时却发现他在流泪。
诶？
丹恒手忙脚乱伸手去接眼泪。一颗颗浓缩的人造海洋降落，在他手上顺着手纹颤抖着破碎，流淌，连同月亮的心一并吞没。
哭泣实在不是适合穹的表情。
解开谜题修好玉兆时的眉毛弯成云做的月牙的洋洋得意，和三月逛街时遇到合口味菜肴时眉飞色舞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却仍旧拍照发给他暗示下次一起来的故作镇定，开拓雅利洛六号时就表现出的宁可灵魂日日被灼烧都要存护贝洛伯格的坚定，这些都要合适得多。
“别哭，别哭啊。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抱歉，我不该隐瞒我的过去。”
丹恒轻轻吻去穹眼睫上沾上的泪珠。
“丹恒，丹恒。”
丹恒感受到他的脸被穹珍而重之地捧起，仿佛对待空间站内被里三层外三层保护起来的奇物一般。
“在幽囚狱关了那么久，你是不是很痛啊。”
丹恒突然也想流泪了。
或许鳞渊境的风实在太大了些，迷了他的眼。
“是啊，很痛，不过现在不痛了。”
他的琥珀早就悄无声息用爱将他仔细包裹，只待时间一点点疗愈他心底的伤痕。虽然时间未完伤痕就被揭开，但只有趁此机会清创缝补，丹恒才能彻底从阴影中走出来。
有人恨他，有人怀念他，有人追忆他。
那是他的过去。
有人爱他，有人等待他，有人走向他。
那是他的未来。
丹恒忽然明白自己切实拥有了些什么，那并非武器。它更加柔软而不可捉摸，却远胜于武器的刚硬。
持明在今天杀死了心中的幽灵，用手中攥紧的穹的温度。
他已意识到此时大可以说出那些他准备了很久的情话和道歉的话，那些三月七其实在手机上已经发消息分享给他的“哄自家男朋友的九十九种甜言蜜语”。
那多夸张多甜美，可以淋漓尽致形容出他有多么多么爱穹，比天更高比海更深，比天上的星星都更多，寻遍世界都难以找出词汇形容。
但他没有。
“我爱你。”
丹恒只是轻描淡写就此许下会用一生去践行的不朽的承诺，看到穹瞪大眼睛说犯规犯规后破涕为笑。
然后他们一起开始沉默着大眼瞪小眼。
最终丹恒没能忍住，率先张开双臂，而穹扑进了丹恒的臂弯，冲击力大得即使是丹恒接住穹时都一趔趄，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一秒钟，而后一起笑出声。
穹更加用力地抱紧丹恒，仿佛他本就是自己遗落的一部分血肉或是本就是无法分开的命运共同体，那是一个有些疼痛的怀抱。
丹恒回抱紧怀里沉甸甸的宝物，看着怀里笑得烂漫的穹，心软成一滩水，他浓烈的爱意中心如此赤诚，将所有的理解信任都甘心托付于他。不需要多余的言语。
因为穹是穹，穹选择相信丹恒。
伟大的颠扑不破的真理永远在历史长河中沉默着发光，丹恒在面对穹时也唯有沉默。
两颗相爱的心放在天平上不会失衡。
它们在丹恒与穹的胸膛中跳着，爱着，一下又一下，永远同频共振，哪儿还需要多余的话语去诠释我爱你这个既定的事实？
那可是宇宙中再无可能复刻的奇迹。
两颗相依的星体不再为引力所限，他们以整片宇宙为轨，以命途为能，自由前行。
像贝洛伯格每个慈祥万能的母亲给入睡孩子轻轻吟诵的公主骑士幸福一生的童话，像罗浮每一段被长生种常编常新的才子佳人终成眷侣的幻戏，像寰宇中每个角落都在发生的生同衾死同穴的约定。
往后不会再有必须要用谁的离别谁的苦痛谁的不幸来结束的故事了。
“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用，也绝不会分离。”
丹恒听见自己对珍宝许下的至死不渝的誓言。
“无论是怎样的未来，今后我们一同开拓。”
穹听见自己对巨龙先生许下的用一生去守望的回答。
终于赶在上课前搞定啦，丹穹1.3大卖后tag里粮食更多了，整天吃饭自己也来割腿肉。
就是说能不能来点评论，夸我也行夸小情侣也行发疯也行，想和人一起发疯，我最近已经开始鬼吼鬼叫，对着空气打太极拳了（
总之🍁💫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他们金婚钥匙我吞了。
【丹穹】Past Lives
3w7，阅读时长注意。
或许有你无法接受的情节，不喜左上。
00.
Past lives couldn't ever hold me down.
01.
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见到丹恒。
他远远望见那个他梦中重现过无数次的属于丹恒的身影：丹恒的身形、丹恒的姿态、丹恒白皙的皮肤和丹恒仿若生来就令穹魂牵梦萦的半边红眼影。
——那样动人心魄。
穹突然无端想要呕吐，胃里翻江倒海，穹突然无端想把这些年来所有的痛苦一股脑全吐出来。
丹恒。...
3w7，阅读时长注意。
或许有你无法接受的情节，不喜左上。
00.
Past lives couldn't ever hold me down.
01.
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见到丹恒。
他远远望见那个他梦中重现过无数次的属于丹恒的身影：丹恒的身形、丹恒的姿态、丹恒白皙的皮肤和丹恒仿若生来就令穹魂牵梦萦的半边红眼影。
——那样动人心魄。
穹突然无端想要呕吐，胃里翻江倒海，穹突然无端想把这些年来所有的痛苦一股脑全吐出来。
丹恒。
那是他的丹恒。
那是他心心念念了三年的丹恒。
这场景曾在穹的梦中翻来覆去上百次，穹上百次在梦中看到丹恒，丹恒始终是那样高挑，淡淡的神态，回望着穹，偶尔致以微笑。
穹一直回以微笑，但他始终知道那不是他的丹恒。
可这次不同。穹说不上来丹恒哪里变了，也说不上来丹恒哪里没变，他和梦中几乎一模一样，但穹仅仅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就是丹恒，这就是他的丹恒。
可丹恒只是以极快的速度从穹的眼前掠过，只给穹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
那天穹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趁着夜晚封城门的提示声还没响起，迎面对着夕阳急匆匆走着。
这是丧尸病毒爆发的第五年，穹正身处他所带领人们建造的庇护所内。出了穹所工作的办公大楼就是整个庇护所的中心大道，穹此时也正在这条道路上步履匆忙——他太想快点回家了。
早晨，防御部的人给他汇报了前一天夜里丧尸攻击所造成的基地损失，上午的时候去慰问了伤员，下午去了武器部门检查武器库存，晚上在办公室记录一天所做的事和各部门的情况。
昨天他参与了基地清扫大活动，实际上是排班轮到了他，他一边在心里算着账，一边扫完了半个中心大道，剩下的时间他全部用于在防御城墙上眺望远处的和平商店——那是他前天去的地方。
这就是穹的生活，所有基地的事情他都努力过一遍自己的眼睛，因此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被工作占用，只剩下小小的一部分私人时间用于睡大觉。
穹就是这样一个没有私人生活的人。比如说现在，他就只是一心想要回家。
穹身边的助理总提醒他，不用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但穹始终只是打个哈哈就略了过去。
穹想偷懒没错，但有贼心没贼胆，在这里生活了三年的他，早就已经对这熟悉的生活麻木了，他怕万一有哪里自己没有注意到的事，基地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他怕人们因为他的疏忽受伤。
这里的每个人都被穹当做朋友、家人，穹不愿意见到任何一个人受伤。
穹瞥了一眼，左侧的商贩收拾着手中的商品。
他们在卖什么？是生活用品还是食物，又或者是给孩子们的小玩具——这里最近又来了很多小朋友。
那边呢？是人工河，干净的河水，为所有居民提供生活用水，人工河之后就是居民区。
再往前走有学校、警察局之类的地方，这里已经不再是一个短期的避难所，或许它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城市，容得下不少人类好好生活。
这样一个难得的避难所，几乎全部都是穹一手建立起来的。
——穹。
这个名字可以说是远近闻名。
穹是人类所建的基地中一位著名的首领。他的避难所虽然只建立了两年，看似经验不多，但没有任何一次被丧尸攻破防线的经历，基本上做到人员零伤亡，人们生活安乐，基础设施完备，基本上能给予人们丧尸病毒爆发前的生活质量，因此很多人愿意来到这个避难所。
当然，这里也几乎是来者不拒。
但穹这个名字远近闻名的原因并不只有这一点，还有另一个人们喜闻乐见的原因：
穹是一个寡夫首领。
因为基地建立的时间不长，基地刚建立时加入基地的人现在基本上依然在基地内，于是穹的那点小故事就轻易被这帮人告诉新来的，新来的再把它讲给下一批新来的，这么一个小八卦愣是被搞得人尽皆知。
那些元老级成员都记得穹刚开始是个多么疯狂的人物。
浑身涂满丧尸血抓着一个球棒就冲进丧尸群中救人，被丧尸追时从三层高的台子跳下去，和新人类对战时果断的一枪爆头。
总是带着伤赶回来，每次也都着急地解释：“这个伤口不是丧尸咬的，我没有被感染！”
护士：“你这得打破伤风。”
穹：“……要不我还是感染吧。”
穹看起来呆，偶尔寡言少语，实际上却亲近人得很，大家渐渐发现他是个思维很跳脱的电波系，慢慢的，大家都喜欢和他说话逗他玩。
“老大，你之前是干什么的啊？”
“拯救世界的银河球棒侠。”
“老大，你喜欢吃什么啊。”
“苏打豆汁和烈焰浓茶。”
“老大，你为什么要建立这个庇护所啊。”
“我的爱人为了救我死了，我不想再让我爱的人受伤了。”
穹的回答一个比一个离谱，大家一听就知道穹是在跟他们闹着玩，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穹这千千万万个胡诌的答案里，竟真有个是事实——
——他的爱人为了救他死了，他不想再让他爱的人受伤了。
——丹恒。
三年前丹恒不顾穹的呼唤独自一人赶走尸潮，留穹一个人带其他人突出重围，结果穹遭人背叛，一个人孤独地在地上醒来。
爱人、朋友，一夜间全部离他远去了。
他还来不及悲伤，生存的欲望就占据了他的大脑，他检查了自己身上的伤口，发现自己还有压缩饼干和水，至少能保证他几天的寿命，接下来就是怎么继续活下的问题。
他想起来这附近有一个和平商店。
和平商店的店主是个好人，在人人自卫的时刻允许穹帮助她干活并给他支付报酬，一年后，穹带领这一年中发现的难民建立了庇护所。
他邀请和平商店的店主加入他们，可她只是抿了抿咖啡：“我要是跟你走了，以后像你一样的人可怎么办啊。”
穹说：“我的庇护所会成为第二个和平商店。”
她笑了笑：“这里一直是我经营，也只有这一年时间添了个你，你要知道，有些矛盾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和平商店和平的硬性规定只是越过了矛盾，你不一样，你要去解决矛盾。”
穹知道自己这是被拒绝了，低着头不说话。
之后两年穹努力经营，收留大量难民，才让这个庇护所像现在一样安定。
同僚两年，直到这时候大家才知道，穹有一个已故的爱人。有人黯然神伤，心想原来老大有这样的过往，有人却激动无比，心想这样一来就可以追求穹了。
两年前穹是多么疯狂的人物，而现在穹竟惊人地又一次平和起来，原因无他，只因为他现在有了属于自己的家，这里有他的亲友，有他的同僚，这是他的新家。
不过他始终感到可惜，他的新家没有丹恒。
穹偶尔恍惚，认识丹恒的人好像除了他和和平商店的店主全部离他远去了，没有人知道丹恒长什么样，大家只知道丹恒这个名字，只知道有过丹恒这个人。
丹恒像旧时代的最后一章，被悄悄抹去了，只剩穹一人在夜里无数次梦回过往。
然后穹继续往前走着，然后穹看见了丹恒。
丹恒从他面前经过又离开，只剩下一个单薄的背影。
穹真的不敢置信。
丹恒没认出来他？丹恒忘记了他？丹恒装作不认识他？丹恒知道他在这里吗？丹恒来的目的是什么？
这是丹恒吗？
一定是，他不会认错的。
可为什么……
穹突然感觉大脑一阵轰鸣声，他终于对着丹恒的背影轻声呼唤——
“……丹恒？”
丹恒应声回头，对上了穹琥珀色的眸子。
02.
紧身服、墨绿外套、护甲、长枪，一如当年。
丹恒此时身上的衣服并不合适，衣服明显大了些尺码，松松垮垮搭在肩膀上，穹一看便回家拿出了这些衣服给他。
这些衣服所包含的过往味道实在过于浓郁，看起来尺码和他完全一致，偏好也一如当年，很难不让丹恒怀疑穹这些年始终准备着这些衣服等他回家。
“谢谢……”丹恒继续看着衣服。
穹干巴巴“哦”了一声，没有说别的话。
丹恒也半点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开始脱衣服，穹没有回避，直勾勾盯着他半晌才来一句：“先别急，这里有洗澡的地方，洗完澡再换。”
丹恒点了点头，跟着穹前往了。
庇护所里有洗澡的地方。
谁能想到在丧尸病毒爆发的时候还能有一处地方供人洗澡，至少在病毒刚爆发的时候没人能想到，能活命就不错了，谁还在乎生活质量。可这么一件天马行空的事情在穹手下变得可能。
穹不打算给丹恒解释什么，只是率先打开了水龙头。
温水打到穹的发顶，滴到脖颈，再蜿蜒而下，这是一段本该引人遐想的画面，但丹恒却并不在意。
他看到了穹背后一条狰狞的伤疤。
像龙一样躺在他的背后，可怕，令人作呕。穹转头淡淡瞧了丹恒一眼，依然无话可说。
可丹恒却想起了数年前的那个夜晚，那天他们第一次在高中校园认识，两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淋了个落汤鸡，蹭着同一张水卡就洗了澡。
那时穹的后背洁净纯白，丝毫没有现在狰狞的痕迹。穹用精壮的手臂勾住半裸的丹恒：“害羞什么呀，以后这样的机会多的是。”
丹恒不说话，安静地挤洗发水，眼神没有半点偏移。
后来他们分到了同一个宿舍，丹恒沉默寡言，穹却爱说话得很，丹恒被烦得无奈：“这里有不少和我一个初中的人，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不喜欢我吗。”
穹一愣：“……因为嫉妒你长得帅？”
丹恒：“……”
不知为何，丹恒有些莫名地享受穹跟在他身后的日子，他自幼无父无母，在孤儿院一个人孤独长大，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很少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玩。
然后穹出现了。
穹的眼睛亮闪闪的，好像能驱散一切黑暗。
某天夜里丹恒在天台晾衣服，黑影摇摆。穹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死死抱住他的腰：“你不能自杀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
丹恒心里飘过一句“你没事吧”，然后很快平复下来。
那天晚上两个人聊了很多，丹恒说自己的母亲似乎得了什么病，要花很多钱，还有很大概率遗传给孩子，所以把他抛弃了，这些话他从不给别人说，但穹说他是他最好的朋友。
听到这话，丹恒的心里就像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两个人睡过同一张床，吃过同一碗饭，翘过同一节课，上过同一张榜，他们好像真的一起经历了很多。
虽然只是日常的小事，但穹确实已经渗透进了他的生活。
穹喜欢拽着丹恒陪他打游戏，赢了之后揽着丹恒的脖子向其他人炫耀：“看到了吗，这可是我的福星，你们有吗？你们没有吧！”
穹喜欢把不爱吃的东西扔到丹恒碗里，然后笑眯眯看着他，等他把这些东西都吃干净。
穹喜欢在开学前抱着没写完的作业跑到学校找留宿的丹恒，一边听丹恒讲他不会的题，一边抱着父母在家不让吃的外卖傻乐。
丹恒喜欢纵容穹的小心思，穹喜欢带他到处乱跑，那么他也跟着他，去未知的地方也无妨，只要身边的人是他。
丹恒喜欢被邀请去穹的家，穹有一张很大的双人床，两个人可以在床上打游戏打到累了再沉沉睡去。
丹恒喜欢穹不顾一切奔向他的样子，无论身处何时何地，穹一看见丹恒就两步化一步跑到他的身边，举着手里的东西像是在邀功：“丹恒，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丹恒喜欢穹。
高考完后，丹恒再次问出当年的问题：“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不喜欢我吗。”
穹深情：“你真的很帅。”
丹恒：“我喜欢男生，现在应该说喜欢你。”
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丹恒：“这……这是表白吗。”
穹想了半天说：“给我一天时间缓缓好吗。”第二天一大早穹给丹恒发消息：丹恒老师，我还真没喜欢过男生，但我挺喜欢你的，我不吊着你，你随时可以喜欢别人，但再给我一些时间。
丹心如恒：好。
两个人进入了同一所大学，就像高中时一样几乎形影不离，不同的是穹的心境变化了。
穹时常瞧着丹恒发呆。
丹恒好漂亮啊，睫毛好长，单边眼影红红的。穹趁丹恒睡着，一根手指反复描摹那半边红，什么颜色在他心底晕染开来。
说没有好感是假的，穹的好兄弟千千万，他还真没和谁有像和丹恒一样的关系。
莫非我们早就算在搞暧昧了？穹心里一惊。
他想起来每一夜和丹恒在宿舍里的聊天，思想的碰撞，对彼此的认可蓬勃生长。
他想起来丹恒表白时隐忍而克制，他好像并不需要自己的回应，但他的语气是那样真挚，谁忍心拒绝这样真挚的语句呢。
他想起来洗澡的地方、那同一张水卡、还有丹恒白皙的身体，然后他勾住了丹恒。
想到这，穹轻轻咽了一口口水。
……我在干什么？
穹突然觉得有点崩溃， 他本以为是丹恒把自己掰弯了，结果仔细一回想，要不是自己这么主动丹恒怎么可能喜欢上自己。
他就是喜欢丹恒。
穹买了一束黄玫瑰，是他眼睛的颜色，他想把自己眸色的玫瑰送给他，告诉他自己的喜欢。
他买通了校园晚会的工作人员，让丹恒坐在晚会的第一排，而他报名了一个独唱节目。丹恒自然不会拒绝观赏穹的节目，上台前穹看到丹恒稳稳坐在那儿，底气更足。
“Golden eagle you're the one and only,
Flying high through the cities and the sky.”
打在台上的光太耀眼，穹的视角里台下一片漆黑，但偏偏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丹恒，他看到了丹恒正坐在不远处望着他，眼里带着笑意。
穹嘴角笑意更甚。
“So save that heart for me,
Cause boy you know that you're my destiny.
Swear to the moon, the stars, the sons, and the daughters,
Our love is deeper than the oceans of water. ”
一曲终了，穹嘿嘿一笑，从身后拿出了那束黄玫瑰。
“其实今天我是来表白的。”
“丹恒老师！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一束从台上抛下的黄玫瑰稳稳落到了丹恒的手里。
“为爱道歉……你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吗？”回家的路上丹恒一只手握着花，一只手握着穹。
“什么为爱道歉？”
“……花语，原来你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这花的颜色很像我的眼睛。”
丹恒应声偏头，对上了穹琥珀色的眸子。
穹说：“别看了，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丹恒的思绪这才被拽了回来，他愣了半天，才恋恋不舍把目光移开，两个人安静的洗完了澡。
今非昔比。
丹恒瞧了眼穹，不知道穹此时正在想些什么。其实丹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莫名感觉委屈。
穹什么都不说的样子让他害怕。
明明在他们分别的时间里，丹恒同样想念穹。
正想到这，穹关上水龙头离开了。
丹恒也迅速结束离开，穹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床边等他。丹恒把衣服穿上，尺码刚刚好，三年来他的身体竟没有生长一分一毫，时间没有改变他，却悄悄改变了一些事物。
时间可以抹平穹对他的喜欢。
不会如期归来，这就是离别的意义。
穹接受了丹恒离开的事实，然后丹恒完完整整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穹是靠着对丹恒的念想活下来的，想着丹恒一定还在世界的某个地方活着，一直没有忘掉他，这是他人生的全部希望。
但他比谁都明白，那种情况没有正常的人类能活下来。
幸好，这世上还有奇迹。
分别三年的爱人此时就在身后，但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有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感，这种痛苦感压迫着他，逼他崩溃。
那是一种十分复杂的情感。
丹恒其实在进来后是有分配住处的，但不知为何，本该离开的他还是躺在了穹身边，屏息感受穹的心跳。
扑通……扑通……
03.
丹恒本该作为新人被分配一些简单的工作，可偏偏在这时候遇到了穹。
“你的水平我还能不了解吗，乖乖干我分配的工作去。”穹淡定地喝了一口自制的仙人快乐茶，从资料里抬头送给丹恒一个疲惫的眼神。
丹恒再看了看手里的工作资料：“这项工作可能会涉及一些基地的机密，你这么相信我现在的阵营。”
“三月说美人计都是有预谋的，丧尸病毒爆发才几年，我和你认识几年。”穹眯眼，“再说了，这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管理，你真觉得你一个人就能触碰到基地机密？”
穹说的话带有很强的割裂感，一部分试图唤醒丹恒和他曾经共度的岁月，另一部分将丹恒从自己身上剥离。丹恒似乎也注意到这个问题，但他并没有过问，不如说不敢过问，现在的穹就像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三月？”丹恒抓住了穹话里并不冲的地方。
“啊……你还不认识三月她们。”
穹把资料重重放下，长舒一口气，然后起身绕到了丹恒身边，自然地握住了丹恒的手腕。
“走吧，我带你认识一下你的同事。”
丹恒没有挣脱。
其实在他心里这些事情根本不重要，对他而言重要的是穹的心。他迫切想知道穹的心里是否还有自己的一部分位置，他想知道穹对他的爱是否已经慢慢消散。
他真的很喜欢穹。
他们两个总得有一个人回头吧。丹恒心想。
没走几步，穹叩叩敲开一扇门，一个粉红色的毛茸茸脑袋钻出来：“唉？怎么啦，今天你不是很忙吗。”
丹恒瞧了眼女孩，又看了眼屋内，屋内一个成熟的男人正看向他，朝他微笑，丹恒也点头致意。
“嗯……一定要干的事已经干完了，其他工作往后拖一天，给你介绍一个人。”
穹看向丹恒，丹恒的手正在摩挲指腹，丹恒还是像几年前一样，紧张的时候会捏手指，穹心里软软的，这是他的爱人，他从来没有改变。
“你好呀，咱是三月七，叫我三月就好啦！里面这位是瓦尔特·杨，我们管他叫杨叔。”这女孩原来就是穹先前口中的三月，丹恒轻轻点了点头。
“三月，瓦尔特先生，我叫丹恒，是穹……”丹恒突然闭嘴，看向一边的穹，穹也玩味地瞧着他，表情好像在说：继续啊，把话说完。
三月眨巴眨巴眼，瓦尔特则扶了扶眼镜，看起来早就明白了什么。
丹恒深呼吸：“我是穹的男朋友，如果他先前给你们提过的话。”
“哦……等等？男的！”三月七迅速滑到穹身边，一把拽走穹耳语，“你可没说过你爱人是男的啊，怪不得那几个小姑娘你拒绝得那么快……等等，他不是死了吗，不对不对，这是之前你说的那个吗？”
穹并不想和她说悄悄话，他大大方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是死了的那个，不过现在应该算前男友。”
前男友？
丹恒瞳孔微缩，他们什么时候分手了？
他知道穹因为某些事不开心，甚至有可能正在生他的气，但他没想到穹会这么说，他已经回来了，已经好好站在他面前了，穹还是不原谅他吗。
三月七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她回头朝瓦尔特使眼色：“杨叔，我和他们出去转转，我的工作就靠你了呀。”
瓦尔特近来清闲，并不介意这点小事：“早点回来，有些事情还是得你来过目。”
直到三月带着穹和丹恒离开办公室，丹恒的心里还是乱糟糟的，穹的话一遍又一遍攻击着他，让他的心脏绞痛。
“三月、杨叔和我算你的上司，好好干，你也能坐到这个位置，那个办公室还有两个空位。”穹一边说着，三月七在旁边猛点头。
丹恒心不在焉，但还是“嗯”了一声。
下一个办公室是丹恒该待的地方，人不少，也都很热情，一帮人特开心地围住丹恒。穹说要出去透透气，大家齐声说“好的老大”，然后继续团团拥着丹恒七嘴八舌。
“那个，他叫丹恒！话不多，大家多照顾点啊！”穹一走三月就着急开口。
“我姓刘，刘和平，叫我小刘就好，欢迎来我们部门，咱俩宿舍应该离得不远，晚上我来偷偷给你讲老大的八卦。”小刘神秘兮兮，被三月七一巴掌拍了后脑勺。
被小刘瞪了一眼的三月七犹豫着开口：“那个，我得提醒你一句，丹恒就是前妻姐。”
“啊？”
“啊？”
“……啊？”
所有人惊人地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在努力思考三月七这句话的意思，只有丹恒认命般闭上了眼。
前妻姐。
这到底是个什么名字，不会本来要讲的关于穹的八卦就是这个吧。
丹恒只感觉万般无奈有口说不出，眼睁睁看着其他人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程度可见一斑。还是小刘先磕磕巴巴一句：“前妻姐是……男的？”
“老大喜欢男的，那我是不是有机会了？”小刘暴言，后脑勺又挨三月七一掌：“你能不能看清形势再说话！现在正宫就在你眼前。”
小刘抬头远远看了眼穹的方向，斩钉截铁：“咱俩公平竞争好吧，机会均等。”
这副样子还真挺像穹，丹恒心里默默，但很快被酸涩代替。从这么一阵短短的交谈他就能听出来，穹很受欢迎，甚至有这么一个深柜就在他面前，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在朝夕相处。
“我和他已经……”丹恒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穹半点没有要回来的迹象，不得不说，丹恒还是有些害怕的，他害怕穹突然离开，就像他当初那样。
就像他当初那样……
丹恒把脑内的胡思乱想拨开，心里五味杂陈，其他人好像还在自我介绍，但他的心早已不在此处，丹恒努力记住他们的姓和脸，但他的眼前总是出现灰色的细发。
还有穹。
他会在这里待很长很长时间，他必须记住他们的名字。丹恒又把穹从眼前拨开，于是眼前又是大家拘束的模样。
“不必拘束，我和穹现在只是普通朋友。”丹恒淡淡道，心里却好像有刀子在扎。
刺痛。
既然穹不愿意，那他也不强求，只能在之后的日子把错过的时光慢慢补回来，只能补偿。
他们已经错过了三年，流逝的岁月早已过去，不再回头。
这边的人认识完后，穹理应带丹恒再转转庇护所内的其他地方。三月跟在两个人身后一言不发，好像在思考什么。
太安静了。
丹恒心想。
不该是这样的。
学生时代的穹会勾着丹恒的手臂讲大大小小的事，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可现在的他居然寡言少语。
“穹，我可以问你问题吗。”丹恒开口。
穹说：“你问，回不回答看我心情。”
这下换丹恒沉默了，他没有想到穹对他的态度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沉默了半天才开口：“我们没有分手，不是吗？”
穹突然停下脚步，丹恒也停得及时，只是心不在焉的三月七差点撞上他们。只见穹转身，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近，他们曾经的距离也那么近，但现在的丹恒并不感觉温暖，他只感觉恐惧。
穹说：“你扔了我这么久，凭什么要我等你这么多年。”
“我……”
丹恒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心口绞痛，他想说我爱你，但他知道这句话不是道歉，也没法挽回失望的爱人，他憋了半天最后也只是一句：“对不起……”
穹的表情好像在说：三年了，有用吗？
其实他有好多想给穹说的，他想说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他的，他想说他很抱歉这三年没有在他身边，他想说他爱他，爱得要疯掉。
可他只是低下了头。
“三月，其他地方你带他看吧，我想回家休息一会儿。”三月“嗯”了一声，一把抓住丹恒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丹恒回头看了一眼穹，穹没有离开，只是继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不起。丹恒又在心里暗自道歉，不知道道歉给谁听。
04.
“唉，其实我给你介绍这些你也没心情听吧。”三月七甩着手里的绳子，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丹恒不说话，沉默也算是一种回答。
“那要不你说说吧。”三月七说。
“……我很喜欢他，我不是故意抛下他一个人的，当初是迫不得已，如果没人去引走那些丧尸，我们都得死。用我一个人换他们的命，这是值得的买卖。”
三月七“啊”了一声：“你知道吗，我和杨叔认识穹的时候，穹是孤身一人在和平商店打工的，他说他是受伤被其他人给抛弃了。”
“什么意思？他的父母呢。”
三月七没说话，低头踹了一脚路边的石子。
丹恒明白三月七这副样子意味着什么，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眼底满是嘲讽，他拼命保护的人想把他的爱人置于死地，他的爱人现在也在怨他。
“你知道很多关于他的事。”丹恒的话是肯定句。
“咱是他最好的朋友，我知道很多很多关于他的事，但我不知道关于你的事，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我们不敢提。”
“他第一次提起你的时候，斩钉截铁说你死了，过几天再问的时候，你又在某个地方健康地活着了。”
“我们以为他伤心过度，关于你的记忆已经错乱，就没敢继续问下去，抱歉啊，我们真的以为你已经去世了，现在看或许是穹多心了。”
丹恒低头：“不怪他，我的确不该活着……”
“何出此言？”
丹恒先是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示意三月七不要再问下去。三月七也没多想，自然地把话题转移开来：“总之，你没事就好，放心，这两年但凡给他表白的他都拒绝了，小刘那家伙根本就不敢表白，主要我们都没想到他会喜欢男生。”
“……穹曾经是喜欢女生的。”丹恒想起穹高中的时候偷偷给他说隔壁班的某个女生特别可爱，他好心动。
三月七又“哇哦”了一声。
“他应该变化蛮大的吧，我还真不了解他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三月七说，“真想早点认识他啊。”
“我……”
丹恒刚开口又被三月七打断：“你看，这里是不是特别大，特别美，这里的浴室能保证一个人一周洗两次澡，只要干活就能吃饱穿暖，还能分到房屋，邻里、同事关系和睦，每个人都很开心，这可是末世啊，能有这样的生活，都是穹的功劳。”
“他实在是太优秀也太厉害了，那么冷静自持，可我就是依稀觉得，穹本不是这样的，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
三月七转头看向丹恒：“你呢，在你们分别的日子里，你改变了什么。”
他几乎毫无变化。
但是……
“你错过了穹变化最大的三年，我想你也有变化，他也错过了你的这三年，你会感到遗憾吗。”
穹错过了我的三年？不是的。丹恒眼底晦暗。
他突然开口：“遗憾吗，更多的是欣慰。他可以独当一面了，而且现在他认识了你们，他很幸福。”
三月七似乎因丹恒的回答而感到惊讶，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两个人沉默着又走了一段路，三月七才又开口：“我同意了，穹的事我会帮你劝劝的，你放心，他现在只是在气头上，他舍不得你。”
“谢谢你。”
又是一阵沉默。
“嗯……还有，虽然知道你的目标是穹没错，但你也可以来找我，如果可以的话，咱可以是很好的倾听对象，我也会经常来找你玩的。”
不是因为穹链接起来的关系，而是自然的朋友吗。
丹恒嘴角微微扬起，让三月笑出了声。
夜里丹恒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果不其然隔壁就是小刘，还没等丹恒关门小刘就窜进了屋。
“那个，我就是想问问，老大现在还喜欢你吗。”小刘对手指。
这个问题丹恒今天刚刚从三月七那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但不知为何丹恒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你还喜欢他吗。”小刘又问。
丹恒点了点头：“你喜欢他，多久了？”
小刘抿着嘴：“不知道，但我现在很喜欢他。”
丹恒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了，完全没有白天的担心和愤怒，取而代之的是玩味：“为什么来找我问。”
“因为感觉你会很了解他。”小刘也诚实。
丹恒不讨厌诚实的人，但莫名感觉有点有趣，从情敌口中打探情报，真亏他做得出来。
“像你白天说的那样，公平竞争，现在我要睡觉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早单位见。”小刘依依不舍，好像还有很多话想问，最后还是被丹恒送出了房间。
与此同时三月发消息联系穹：你明明还喜欢他，他肯定也喜欢你，小情侣什么话说不开，你俩能不能好好聊聊天。
银河球棒侠：他根本不知道我在生气什么。
银河球棒侠：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银河球棒侠：我生气的是他什么都不跟我说，他牺牲自己保全别人，我怎么办，他甚至不愿意和我商量一下。
赵相机：商量有什么结果，顶多变成你牺牲自己保全别人，他还不是一样不愿意。
银河球棒侠：……
赵相机：他现在不是好端端活着吗，失而复得的爱情更加甜蜜，你应该珍惜当下，而不是一味咬住他过去的错误，现在说开了以后不就没有这样的事了吗。
银河球棒侠：唉。
赵相机：叹什么气，行不行好歹说句话。
银河球棒侠：句话。
赵相机：……
银河球棒侠：你说得对，我会说清楚的。
赵相机：这不就对了，找个机会和他说开吧，后天和平商店你记得去，我把他也安排进去。
银河球棒侠：［ok］
05.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三月的恶趣味，去和平商店的名单里同时出现了穹、丹恒和刘和平。丹恒看着名单一脸黑线，穹倒是毫不知情，满脑子想着该怎么和丹恒说清楚。
丹恒知道和平商店，不如说很多年前他就去过和平商店，那时候他还没有和穹分开，他记得店主是个温柔的女人，经常坐在沙发上抿咖啡。
丹恒记得当时自己的手臂受了伤，穹在和平商店用面包交换了碘伏，店主见丹恒准备拿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包扎，急忙免费送了他们一些干净的绷带。
穹动作没轻没重，加上情感上的心疼，丹恒面色稍有不对就不敢再动，关键时刻还是女人帮着他们完成的消毒和包扎。
女人包扎的技术很好，明显是学习过。
穹感觉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绷带……我们现在没有多余的物资，等我们有了一定会回来还你的。”
几天后，穹和丹恒带着面包回来并郑重其事给店主道谢，店主始终笑脸盈盈。
再后来……再后来丹恒就和穹分开了。
没想到再次前往和平商店是这样一种情况。丹恒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一点难过，穹在车上始终沉默着看向窗外，半点不想和其他人交谈的模样，倒是其他人其乐融融，看起来已经习惯了这样。
三年过去，穹到底改变了多少，才能让别人习惯他寡言少语的模样。
丹恒突然有点想念小刘，他看了看后面那辆车，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正在里面挥手。
末日降临，钱在这个世界上也不过薄薄一张纸，因此和平商店说是商店，其实是一个让大家以物易物、交换物资的场所，规矩就是，无论身处哪方阵营，都不许惹事。
穹在和平商店打工的时候，曾亲眼看见过店主用枪爆了一个人类的头。彼时那人正用一把小刀威胁一个女生，女生虽然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把压缩饼干从包里取出来。
砰。
血落在女孩的脸上。
穹急忙跑过去准备安慰女孩，结果没想到女孩只是把脸上的血淡定擦去，朝店主喊了句“谢谢你呀，姬子姐姐”。
这个女孩就是三月七。
店主姬子，为人正直和善，建立和平商店的初衷就是帮助弱小但善良的人，按理说女性在末世是最遭人看不起的，可偏偏姬子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原因无他，只因为她是真的很强。
听说丧尸病毒爆发前她有当过兵的经验，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枪炮等兵器，当然这些东西并不作为商品出售。没武器的人受到武器的压力，有能力得到武器的人不会来和平商店，就凭这点，姬子这里一直是很多人类的避风港。
穹是她难得收留的店员，一是觉得有眼缘，二是当初穹认真地践行了自己的承诺。
姬子选择相信穹，而穹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他真的建立了一个庇护所，一个人们平安喜乐的庇护所，那里有各种各样的人才，比如小刘其实很懂植物，他和其他人一起保证了庇护所人们的温饱，甚至还有多余的食物来和平商店交换。
这次他们来和平商店就是为了用食物交换一些药品。
医疗始终是庇护所的一处硬伤，姬子懂一些医疗手段，这也是为什么穹非常希望姬子加入他们。
丹恒又看了眼穹，穹依旧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叹了口气，开始在脑内盘算临走前瓦尔特给他嘱咐的事，例如这次一定要交换到的物资有哪些。
窗外的风景飞快从穹的眼前划过。
穹的眼前浮现的是丹恒的面庞。
该怎么和他说呢？继续装作冷酷的样子还是直接像以前一样和他撒娇，他应该还吃这一套吧……
外面好安静……
安静？
穹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按理说郊外的丧尸应该有不少，这一点看地上成堆的腐肉就能看出来。但现在外面实在是安静得有些离奇，穹有些隐隐约约感到不妙。
“咱们武器带得够吗？”穹拍了拍身边正聊得开心的人。
“一人一把枪，两个手雷，怎么啦？”
穹摇摇头：“把枪先派下去吧，让大家注意着点，不要浪费子弹。这里丧尸的数量有些奇怪。”
那个人立马开始翻箱子，其他人见到穹这么说也警惕起来，丹恒声音平淡：“是新人类。”
随着丧尸病毒爆发一齐到来的是人类的进化，这并不是自然选择的结果，而是一种极其超自然的现象。四年前人们从废墟中救出了一个小女孩，一整个镇子只有这么一个小女孩活了下来，她止不住地哭泣，人们把她带回自己的庇护所，结果没过一个月这个庇护所也被丧尸攻击，又一次只剩下了这个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就是第一个被人类发现的新人类。
人类研究她，用她做实验，发现她有控制丧尸的能力，虽然微弱，但的确有用，人类发现她百毒不侵、自愈能力极强，然后人类用她研究如何杀死新人类。
她的心脏被捅穿，双手双脚钉在木板上，然后砍断，血肉蠕动生长，没过一会儿又会变成最初的模样，人类不顾她撕心裂肺的吼叫，继续叫喊着：她害死了那么多人，我们要以命偿命。
最后人类用一个子弹结束了她的生命，那颗子弹把她的太阳穴射了个对穿。
再后来……
新人类们如雨后春笋一个又一个出现，直到他们建立了属于自己城市。城市或大或小，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内部全都是新人类，且大多数新人类对人类有很深的偏见。
丹恒这句话让穹有些纠结，丹恒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但穹觉得新人类没必要和和平商店闹掰，两者利益并不冲突，唯一只有姬子在帮助人类这一点可能会让新人类愤怒。
“可能性很大，大家优先保护好自己，我们去确认一下店主的情况，如果能应付，我们给予帮助，应付不了的话，带她一起撤退。”
加上身后那辆车，此行一共八个人。
和平商店慢慢出现在视野内，果不其然，整个商店被乱七八糟的生物围堵着，远远传来腐肉的气味，车上一个人结结实实干呕了一声，吓得穹到处翻垃圾袋。
“算了……小张，停车，你们去和他们挤挤，我去看看情况。”车子应声停下，穹一早就教导过大家要优先听从他的命令。
可丹恒没有接受过这个教导：“我也去。”
穹也不客气，迅速和司机做了驾驶权的交接，丹恒十分自然地坐上了副驾驶。
时隔三年，还是如当初一般默契。
小刘和另一个人也挤上车后排，穹淡淡开口：“小刘，他跑得快，打不过可以跑，你还是去后面吧。”
“……丹恒就可以吗。”小刘的话毫不留情。
穹没回答他这个问题，给车打了火。
留了两把武器给留下的人防身，他们拿走了剩下的所有枪和手榴弹，四个人一起前往了和平商店。
06.
枪是防新人类的，解决丧尸反而是用简单粗暴的砍头法比较方便。一个手雷炸开路，加上丹恒手里捡的斧头，四个人一路往里，终于在某个房间找到了受伤的姬子。
姬子捂着流血的胳膊：“不是丧尸咬的，它们推倒了货架，这是被碎玻璃扎伤的，我已经把玻璃渣挑干净了。”
其实姬子根本不需要解释，因为穹已经准备好救她，活要救人，死也要见丧尸。于是丹恒守着门，小刘顺手一瓶酒精就要给姬子消毒，她好像马上就要痛到死去，但还是着急忙慌给自己包扎。
“你们三个赶紧走，我还不能离开……”姬子按紧受伤的地方。
穹说：“我们是来带你走的。”
姬子说：“不……我是安全的，你们放心，等我办好剩下的事就去找你们。”
穹气得颤抖：“凭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会抛下你不管？”
姬子不说话了，双眼闭上一阵猛烈喘息，这么一来穹又不忍心凶她了。
“这样，穹，你和……丹恒，一个留下，一个把他们两个带回去好吗？”丹恒听闻此言瞳孔微缩，姬子居然还能记得他，甚至还知道他的名字。穹则咬了咬嘴唇：“我留下，丹恒你带他俩离开。”
这种情况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偏偏丹恒和穹都相信姬子的选择。丹恒往穹脚下扔了一把斧头，小刘往穹手上塞枪，一转眼的功夫，三个人离开了房间。
小刘瞧着眼前的人，一边跑一边心想，老大说的真不错，这家伙跑得真快啊。一边这么想着，一只手被身后的丹恒抓住又拽到前方，带得他整个人向前倾倒，却又保持住了微妙的平衡。
“小心……”小刘开枪爆了丹恒身侧一只丧尸的头。
丹恒来不及道谢，继续拽着人往前跑。
回到车旁，跑得快的人当机立断坐上司机的位置，打开了后备箱，后面的丧尸紧逼着，丹恒心一横，把小刘往前一甩扔进后备箱，然后汽车发动了。
……不如趁这个机会回去找他们。
丹恒心生此计。
就在此时，丹恒的手腕被狠狠掐住。是后备箱的小刘，他从来没想过眼前这个看似孱弱的人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他感觉全身的力量都被人强制集中在手腕，然后丹恒被揪上了后备箱。
安全了……
丹恒手腕卸了力，他本意最后装作没赶上车回到穹和姬子那里，结果没想到被小刘一把抓了回来。
紧绷的肌肉一点点放松下来，他看到小刘憋红了的脸，然后小刘一拳砸在丹恒脸上，把完全没有防备的丹恒差点砸下去，可偏偏他又被拽了回来。
然后又是一拳。
丹恒躺在后备箱里，下意识想要反击，没想到脸上落了什么温热的东西。
他哭了？
丹恒转头，小刘的泪水正巧砸在他的唇边。
他说：“你这个不要命的，你要是死了，他怎么办啊……”
他说：“他已经受伤过一次了，你还想让他受伤第二次吗，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爱你……”
……
仅仅来到这里两天，丹恒一次又一次得到他人的真心，先是始终如一的穹，再是三月，然后是小刘……
丹恒闭上眼，任由泪水洗刷他的心脏。
两个人都冷静后，纷纷从后备箱爬回了汽车后座。丹恒打开手机，穹给他发了两条“平安”。
号是丹恒新建的号，手机也是穹给他的。
丹心如恒：收到。
收到这个消息，穹也放了心，把手机放到一边看向姬子，先前小刘帮忙包扎的绷带已经渗满了血。
“我帮你换一个绷带吧。”
“谢谢你，不用了，这样就好。”
穹叹了口气，坐到了姬子身边。
“我没听说过你和新人类有仇。”穹开口，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的某个夜晚，他准备离开和平商店，于是在一个夜晚敲开了姬子的房门，两个人对坐聊了很久。
“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落井下石。”
“这是你五年来的心血，全被毁了，这帮新人类哪里懂得你的苦心。”
“……你讨厌新人类吗？”姬子突然换了个话题。
穹扭头看了眼姬子，姬子的侧脸仿佛充满了忧郁。
“丹恒最初是因为新人类组织的丧尸潮与我走散的，我的父母是因为新人类死的，我的同僚、部下、人民，很多都是因为新人类死的，如今他们又来伤害你。”
“我怎么能不讨厌新人类，该是恨了，我没有不恨他们的理由。”
“我记得你说过，有些矛盾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和平商店和平的硬性规定只是越过了矛盾，而我不一样，我要去解决矛盾。你强制手段下的和平好歹维持了四年，在你这里，新人类和人类和平相处了五年，可我不一样啊，我真的恨他们，我想我们根本不可能和平共处，更别说解决矛盾了。”
姬子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面颊红润，不似刚发现她那般：“是啊……所以我这不是找上你了吗。”
“……我？”
姬子轻轻“嗯”了一声，而后不再言语。
星一点点攀上来了，一切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可又有什么在悄悄改变着。
07.
穹似乎堕入了无意识的睡眠，眼睛一闭一睁，天居然亮了，姬子的衣服干净得就像平常商店正常营业的任何一天，如果忽略外面隐隐约约的吼叫声的话，穹还真有可能以为他们已经安全了。
“放心，我们很安全，新人类安排这么多丧尸只是来找我麻烦，他们叫了一夜，也该停停了。”姬子半点没有昨晚虚弱的模样，从前穹从没见过姬子受伤，最多也只是被咖啡烫一下，如今真正见到她受伤，穹才猛然发觉，姬子恢复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得有点难以用常理来解释。
这已经不是用当过兵这种理由就能解释的了。
穹突然感觉这是他第一天认识姬子，而姬子像一本厚重的书，等待他来翻阅。
为什么她的伤口恢复这么快，为什么和平商店从来没有受到零星丧尸的攻击，为什么她总是独来独往，为什么那样着急掩盖自己的伤口，为什么要拼命把丹恒他们赶走，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离开。
答案其实很简单——姬子是伪装成人类的新人类。
她不想让别人发现她是新人类，但又不愿意其他人被丧尸伤害，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控制丧尸，不让丧尸接近和平商店，昨晚的她又因为受伤没法很好控制丧尸，既怕其他人受伤又害怕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份，所以只留了穹一个人。
这也是为什么，昨晚她问了穹那个问题。
她虽然一直在尝试越过人类和新人类的矛盾，但她的力量如同蜉蝣撼树，不自量力，然后她认识了穹，她想通过和穹交朋友来改变世界。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改变。
更重要的是，他相信穹有能力，而穹昨晚却给了她那样一个答案，她该有多失望啊……
穹来不及想那么多，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地方，既然身边有了姬子这个新人类，逃出去应该会轻松许多。
他安下心来，打开手机，添了许多红点，最后一条赫然是丹恒的消息，消息太多没法一个个回，穹于是不假思索点开了丹恒的对话框。
丹心如恒：你们还在老位置吗，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到和平商店。
穹往上翻。
丹心如恒：庇护所大门失守，三月被带走，我带几个人去接你们。
穹呼吸一滞，手下没停。
丹心如恒：新人类派丧尸进攻城门，你们注意安全。
再回去看最后一条消息，时间是二十分钟前，也就是说还有十分钟丹恒就会带援兵来接他们。可明明庇护所那里也十分缺人，穹实在不敢想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境遇。
……三月该怎么办。
三月既然是被带走的，那新人类一定有他们的目的，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伤害三月。他们有什么目的？人质吗，这些新人类到底来自哪个城市。
以及——姬子。
穹知道姬子是新人类，也知道姬子在伪装人类，他就是感到心痛，他该去质问姬子吗？该复仇？可姬子留下他就说明她很信任他。
“跟紧我。”姬子温和的声音仿佛带了迷魂药，恍惚间穹还以为自己就是丧尸，而新人类正在控制自己，他不受控紧紧跟随姬子的步伐，直到他们畅通无阻离开和平商店。
“丧尸还是在围着和平商店……”穹有些惊讶看向不远处的和平商店，有姬子在，没有丧尸跟着他们。
姬子扭了扭手腕：“我在，放心。”穹发现姬子先前受伤的地方换了个新的绷带，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姬子早已痊愈，绷带下完好如初，这就是新人类的恢复能力，可她姑且只在穹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在其他人面前还得伪装自己受了伤。
“谢谢你的信任，穹。”姬子还是像往常一样朝他笑着，一阵温暖和愉悦在穹脑内某处迸发出来，“嗯……新人类可以控制人类的情绪，这一点你知道吗？”
穹当然不知道，这一点或许很多新人类都不知道。
“你很聪明，大部分都应该猜出来了，我们先等丹恒，以及，最好设置消息不投在主屏幕。”穹摸裤兜，手机安稳躺在里面，姬子应该在他睡着的时候看到了丹恒给他发的消息。
“抱歉……”姬子也有些不自在。
穹不计较这些，他现在比起在意这些小事，更在意的是三月现在是否安全。
“一会儿他们赶来前，丧尸有可能会开始靠近我们，你要注意安全。”姬子叹了口气，她还得伪装，必须先解除控制，“你知道的，大多数人类都很讨厌新人类。”
不知因何出现的新人类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就能害得他们国破家亡。
穹咬咬牙：“我相信你控制丧尸的能力，不然和平商店早就名不副实了。”
姬子自嘲笑了笑：“是啊，其实我根本没当过兵，这些玩命的活都是我咬着牙干的，当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了新人类，还控制不好自己的能力，我家乡的人都因为我变成了丧尸，那么多爱我的人张牙舞爪在我面前嘶吼……和平商店不只是为了平衡人类和新人类的矛盾，更是为了赎罪。”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练习控制丧尸的能力，但我还是害怕哪天……就比如昨天，事实证明，我的能力还是会紊乱，可这种情况，我要是不站出来，谁还能撑门面，所以我想带着大家逃离。”
“可有些人类先愤怒了，他们大叫着一定是在场的新人类干的，然后他们缠成一团，直到一个丧尸突破防线。”
“……算了。”
姬子阖眸不愿再提，刺鼻的味道又涌现，姬子自然地弯下腰，穹也默契一斧插进丧尸的头，然后一砍一甩，姬子又直起身来。
……太信任了吧，完全不给反应时间的吗。穹在心里深呼吸平复紧张心情。
远处尘土飞扬，该是丹恒来了，可紧接着穹就看见和平商店方向走来的大批丧尸，还有几个运动速度快到惊人的已经出现在她们附近。
穹有点无语，这速度太快了吧，果然先前这么顺利都是因为姬子。
姬子并不介意出手，但奈何她身上没有适合解决丧尸的武器，所以在丹恒他们赶来前只能靠穹一个人。穹能感觉到姬子在微弱地控制着丧尸，那些跑得快的几个在他们身边速度明显变慢了。
他们也没有死守在原地，姬子率先引领穹朝着丹恒他们的方向跑去。这么多丧尸，让丹恒他们停车明显是不可能了，只见车掉头减速，穹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正攀在后备箱，朝他们的方向扔下一条麻绳。
姬子先抓住麻绳，飞快在手上绕了几圈，丹恒也当机立断把姬子往车上扯，该说不说还是新人类，几下就进了后备箱。
可姬子一走，那些先前被她控制的丧尸速度又变快起来，大批大批，黑压压像要把穹吃掉。
“抓紧。”丹恒开口。
姬子条件反射把绳子又绕紧了些，手和绳子接触的地方摩擦变红，丹恒抓着另一头就往车下跳，抓住了穹没有拿斧头的那只手。穹得空又砍死一只丧尸，姬子立刻把他们一起往上拉。
“你先上去，一起拉我。”丹恒没给穹留反应时间，一阵怪力把穹甩到姬子身边，穹来不及犹豫，立刻把斧头扔了开始拽丹恒。
丧尸近在眼前。
姬子手上的绳子已经缠了好几圈，她正欲拉丹恒的手，只听一声枪响，丹恒的脖子上赫然一个大洞。
丹恒握着绳子的手松开了，另一只手还被穹紧紧抓着。他整个人已然垂了下去，两条腿在地上摩擦，直到双腿已经接触丧尸。
“松手！”姬子有应对紧急情况的反应力，可穹的双手扣得死死，眼泪也大滴大滴滚落，即使声音听起来连喉咙都要撕碎，他的双手都没有松开。
一个丧尸踩上了丹恒的身体，它似乎是想借力跳进后备箱，又被一枪崩了下去。穹能感受到姬子情绪的波动，她大概也真切感到痛苦，才让这群丧尸有了可乘之机。
“放手吧，再不放你们都得死。”姬子声音哑哑的，穹显然也已经发现丹恒这回已经彻底无药可救，只是轻轻放手，丹恒就被丧尸淹没。
后备箱慢慢关上了，车辆加速远离了那些丧尸。
穹还沉浸在刚刚的画面，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身后传来的争吵声带他回到现实。
司机和副驾驶正在激烈争吵，副驾驶手里握着枪，很明显他就是刚刚开枪杀死丹恒的人。穹几乎是颤抖着从兜里掏枪对准那人，然后枪被姬子一掌拍飞。
“老大，那家伙是别的庇护所派来的卧底，他害死了刘sir！”副驾驶立刻放下枪朝穹解释，可穹浑身颤抖，大脑昏昏沉沉，已经听不懂那人在说什么。
姬子反应快：“小刘？”
“对，刘sir本来也一起来了，路上遇见有人打劫，那家伙主动当人质，还捎上了刘sir，结果刘sir被害，他倒是回来了。刘sir本来很安全的，都怪他，我就说突然出现的人没有好心。”
穹还在颤抖，姬子努力安抚着穹的情绪。
“不……不是这样的。”穹的声音也在颤抖，姬子也心里一凉，丹恒是什么样子的人穹最清楚，这样说丹恒，穹怎么会不生气。”
穹脑子一团乱麻，他认识的小刘可不是贪生怕死之徒，真实情况恐怕是小刘想一命换一命，而他成功了。
“你……你，你。我会把你安排到下一个我们路过的庇护所，把枪对准了自己的同伴，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了。”
即使这种情况也不愿意伤害曾经的下属，在最不冷静的时刻做出了理智的选择，穹让姬子有些感慨。刚想抬手摸摸穹的后背，穹就轻轻靠在了姬子的身上。
姬子没有躲开，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理会耳旁的吵闹声。
08.
经过一个庇护所后，车上只剩下了姬子和穹。
司机和开枪的人当初就是一起来到穹的庇护所的，所以开枪人离开时司机对穹深深鞠了一躬，也跟着离开了。
穹呆愣愣看着窗外发呆，司机的重任只能由姬子担负，可她并不识路，只能开着车按原定方向行驶。
穹的手机响了响，姬子看了一眼，是瓦尔特的消息。瓦尔特说查出来了攻击他们的新人类是哪些人，然后又发了张图片。
穹不动声色打开手机递给姬子。图片是一张地图，位置是一个新人类城市，名叫雅利洛。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姬子问穹。
穹沉默了几秒：“先随便找个地方停停吧。”
姬子半点没犹豫停在了一处废墟旁，按理说这里会有很多丧尸，但现在有姬子在，他们最不怕的就是丧尸。
“来后面，穹。”姬子帮穹把安全带解开，盯着穹呆愣愣开门到了后排后她也坐到了后面。
姬子说：“来抱一下。”
于是穹收到了一个温暖的拥抱，他们的姿势并不撑得难受，而是一个相当舒适的程度，姬子温暖的手抚摸着穹的头部，就像是一个姐姐一样温柔。其实这么多年过去，穹早就把姬子当做亲人了。
此时此刻，穹只有姬子可以依靠了。
穹的碎发蹭得姬子耳朵痒，然后姬子感觉肩头的衣服布料被沾湿。
穹哑着嗓子说：“我该怎么办啊……”
“死了，他们都死了，为什么基地被攻击的时候我没有待在他们身边，我这个领导人太不称职了，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啊。”
“他们明明那么信任我，他们肯定都在等我回去，都怪我，是我辜负了他们。”
“丹恒是死在我面前的，这次我没有任何理由再蒙骗自己，我真的失去他了，我还有好多话没有来得及给他说，我这几年的故事还没有讲给他听。”
“还有三月，我最好的朋友，我该怎么办啊……”
“我不知道……”
“妈妈……”
姬子把怀抱收紧了：“还有我和瓦尔特先生在，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的，我们两个去救小三月，基地的事情让瓦尔特先生来好不好。”
穹没再回答，姬子只听到他的抽泣声，穹在末世世界的辽阔苍穹下呜呜低泣。
这个世界对他太残忍，经历着绝顶的痛苦，却只给他留了这么一小段时间喘息哭泣。
09.
穹是识大局的人，尽管姬子希望穹可以多休息休息，但他还是很快坐上了司机的位置，朝着瓦尔特给的地址前进，偶尔累了就和姬子换位置睡觉。
姬子喜欢看穹睡觉时的侧脸，仿佛只有睡觉可以帮助他逃离现实世界的痛苦，暂时远离残忍的现实。他绚烂美丽的梦里一定有死去的人们，不然他不会如此安详平和。
休息是休息，他们的路程可半点没有耽误。
三月是他们重要的朋友，她是被新人类带走的，穹总觉得三月不会受太严重的伤，在此之前，他必须尽快找到她、带走她，最大限度地降低受到的伤害。
……他好想念三月。
三月忙得最累的时候喜欢枕在他肩头睡觉，每当此时穹都感觉到无比幸福，三月像他的家人，像他的亲妹妹，让他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可现在，新人类带走了他的妹妹。
穹又感觉一阵头晕，姬子意识到：“换换，你再睡一会儿吧，天快黑了，我去给车加油。”
穹嗯嗯几声，恍惚着下了车，刚拉开副驾驶车门，他突然注意到远处地上有一个人形状的黑色东西。
“……姬子，我去看看。”穹精神起来，握住了腰间的枪。姬子也不敢放松警惕，陪着他一起靠近那东西。
——果真是个人，还是个看起来快要死了的人。
穹翻了翻：“不是死于丧尸而是死于刀伤吗，姬子，还有可能救活他吗。”
姬子也蹲下来看，然后摇头：“不需要，他是新人类。还救吗？”
穹沉默着起身转头离开，他们还有要事在身，更重要的是不知道这个新人类的阵营，姬子也不想多管闲事。
于是穹坐上副驾驶闭目养神，姬子继续给车加油。
等姬子把油加好，先前那个男人已经躺在车后座上了。她探究地看向穹，穹叹气：“身上有两把刀，没有热武器，我全部没收了。新人类吗，他应该很快能恢复好，恢复好就放他走。”
“这是心软吗。”姬子问。
“这是积德。”穹回答。
几天来姬子的脸总算有了发自内心的微笑，尽管她早就觉得疲惫异常。
“车上还有药，我们去给他包扎吧。”穹喃喃，其实他知道新人类完全不需要药物，但他还是无端不愿意放弃眼前这个新人类，他落魄的样子像极了穹记忆中的自己。
落魄的穹被新人类姬子救了，现在这个落魄的新人类被他这个人类救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去到了后车座给男人包扎。
整个夜里穹都只是浅浅闭着眼，姬子心想也好，她早就休息了足够多的时间，精力多到不够用。
姬子突然开口：“你讨厌新人类吗？”
这个问题穹再熟悉不过，可明明只是几天前问出的问题，穹却变得难以回答了，他感觉好多话梗在喉咙里，最后只吐出两个字：“你呢？”
姬子长嗯一声：“起初我因为自己的缘故恨新人类这个身份，再后来开了和平商店，遇到了或好或坏的人类，再之后我好像就看淡身份之类的东西了。”
“这个世界上有十恶不赦的人类，也有悬壶济世的新人类，说到底人类和新人类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一个脆点一个硬点，早该和解了。”
“我是新人类没错，但我这些话并不是为了给新人类开脱，当年被人类发现的第一个新人类，她真的只是个孩子，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控制丧尸。我和她的处境几乎完全相同，只不过我是幸运的那个。”
“比如说……攻击我的那些新人类，他们是为了什么，他们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告诉我人类和新人类的矛盾是不可调节的，想让我打消维护和平的想法，让我失去庇护，再伸出援手，也算得上一种拉拢。”
“我的和平商店是为了和平而生的，人们对和平的向往是永远不会堙灭的，一个火把灭了，总得有下一盏灯顶上去。我的和平商店没了，还会有下一个和平超市出现。”
“穹，你就是下一盏灯。”
天已经黑下去了，在黑暗中，穹的眼睛似乎在闪着光，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不过姬子也并不着急获得穹的回答。
“快休息吧。”姬子说，“一切都会好的。”
第二天早上穹醒来之后，先前救的那个新人类才慢悠悠睁开眼，他似乎也没想到会在别人车上醒来，毕竟末世没有正常人会去救路边一个受伤的陌生人。他下意识寻找自己的刀，无果，只好瞪着眼沉默地盯着穹和姬子。
穹说：“我们没有恶意，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们现在也有急事，如果你想去的地方顺路我们可以捎你一程，不顺路的话你自己看着办吧。”
男人没回答，只是继续沉默盯着先前伤口处的绷带。
他说：“谢谢你们，你们需要我的帮助吗。”
穹说：“嗯……交个朋友吧，你有手机吗？加个好友。”
其实穹先前搜身的时候早就摸过了他的口袋，但这个时候穹突然感觉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人似乎也没多想，从兜里掏出来手机直截了当和穹加上了好友。
“我不想欠人情，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找我，我现在需要离开了。”穹刚点了头表示同意，还没来得及给备注，男人就补了一句，“刃，刀刃的刃。”
穹敲上备注，姬子则熟练停车放刃离开。
他们都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面，但他们都认真说了再见。穹叹了口气，他是多么希望能和每个曾经遇见过的人相见啊。
比如那些离开的、死去的，比如他。
丹恒……
10.
几天日夜不停地奔波，穹和姬子终于到了他们想寻找的那帮新人类的地盘。
穹这五年来从没有见过发展如此先进的城市。世界各地死亡人数太多，导致大多数国家连建设基本设施所需的人手都凑不够，加上人种、国籍、民族之间的冲突，很多原本还算发达的地区都变得荒凉起来。
现在手机只能勉强用于通信，当然还有一些并不需要维护的软件能使用，连人们日常中最常用的手机都是如此，更别说其他什么了。
穹一度以为如今丧尸病毒的爆发是给予人类文明的一次重创，可现在看来，至少人类的科技从未倒退，眼前的辉煌是人类的成果，人类智慧的结晶正好好地被新人类保护着。
……但说到底，新人类原本就是人类的一部分啊。
“我们这么明目张胆，他们会发现吗。”
姬子摇摇头：“除非他们就是在蹲我们，否则不会这么厉害，或许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瓦尔特先生已经查出了闹事的人是他们。”
穹把车停进城外的草丛。
五年来没有人收拾整理的植物疯长，这就是大自然原本的模样。
两个人必定是不能直接大摇大摆走进城的，只能通过一些手段从侧面进去。不知是新人类过于自大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们的城市几乎没有安保设施。
也对，他们需要惧怕什么呢？他们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了。
可是他们为何如此仇视人类？明明他们也曾是其中一员。
穹正盯着矮墙后的高楼思索，姬子轻声唤他，示意他从墙这头翻过去。墙不高，穹完全想不出这个墙制造的意义在哪里，随便踩几个石头就能翻进去。
等他和姬子站上墙，他们才真正注意到里面的场景。
……矮矮小墙后是一口巨大的井，漆黑，深不见底，穹和姬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疑惑。井旁有一个小矮楼，门口写的字告诉他们这里是奢侈场所，但这口井实在是与外界格格不入。
两人又跳下墙，这里没有什么遮蔽的地方，所以该尽快离开，可穹偏偏觉得井里藏了很重要的东西。
毕竟他们现在毫无头绪，只能从最可疑的地方下手了。
姬子从挎包掏出来绳子递给穹，肌肉却快速收缩了一下，穹注意到姬子的动作，然后是姬子手上的绳子——丹恒死前抓的那条。
丹恒。
穹深深叹了口气，姬子知道穹这是又想起他了，可偏偏姬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其实她也只不过见了丹恒三次，三年前一次，三年后这两次，丹恒一定是最近才回到穹身边，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失望。
姬子不敢想，穹该有多失望啊，不，应该称得上绝望，可依然有那么一股劲支撑着他走下去，三月七还等着他救呢。当初的丹恒，如今的三月七，都是支撑穹活下去的微弱动力，因为不知道他们的生死，所以愿意继续努力，为了创造一个所有人都平安的世界而努力。
穹始终努力着，当初他就执着不相信丹恒的死，相信丹恒正在世界上某个地方鲜活着，而他等到了，可现在丹恒死在了他面前，彻彻底底死在了他面前。
他连奇迹都没法奢望。
穹只是抓住绳子：“你先下去，我再往下跳。”
后跳的人没有绳子缓冲，会更容易受伤一点，姬子咳嗽了两声，意图告诉穹自己现在已经是新人类了，完全不惧怕摔伤，穹沉默了两秒：“可是你也会疼。”
“……没得商量。”
于是穹腰绑绳子准备下井，姬子依旧怪力，拽着绳子让穹稳稳爬下去，然后姬子感觉绳子松了松，紧接着是穹的叫声。
还是出事了。
姬子有点哭笑不得，心想还不如让自己先下去呢。紧接着井中出现另一个声音，井里还有其他人。
姬子“啧”了一声，一跃而下。
穹躺在地上呻吟，身边是一个红发青年，正茫然举着棍子，看清姬子和穹的穿着之后又把棍子扔到了远处。姬子不敢轻举妄动，她怕穹再受伤，也就没有掏枪。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我以为你们是那帮富家子弟，你们是城里新来的新人类吗，真的很不好意思！”青年不自在搓了搓手，“我叫卢卡，我给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我这一下一会儿就能好的。”
姬子看对方没有恶意，眼前却一黑，赶紧跑去看穹的伤口，穹的腿部已经有明显创伤，那棍子的确结实，尽管如此，姬子还是能看见远处的棍子弯了些。
“卢卡，你们这里有医生吗。”姬子一把抱起穹，穹脸色发白，不知道骨头有没有受伤。
卢卡疑惑地“啊”了一声，这点小伤对于新人类来说着实微不足道，所以他才敢对富家子弟这么做，他也怕直接杀死人让贵族愤怒，到那时他可真的逃不掉了。
万般疑惑，但毕竟是卢卡理亏在前，他还是乖乖带着姬子敲开了诊所的门。
姬子咬咬牙：“你先出去吧，谢谢你带路。”
卢卡也听话，和医生交代了一下就走了出去，一屁股坐在走廊的地上，静静等待他们。
这医院看起来并不正规，其实刚刚姬子在路上就注意到了，井下是一个非常大的地方，这里和地上截然不同，而且有更多的新人类，但说实在的，这里比起新人类城市，看起来更像是个贫民窟。
医生是个成熟女人，自我介绍叫娜塔莎，很抱歉卢卡给穹带来了伤害。姬子抿了抿嘴：“娜塔莎女士，我是新人类，叫姬子，他叫穹……是人类。”
“也就卢卡傻乎乎的。”娜塔莎微笑，“我只要看一眼他的伤口就能明白，放心，在成为新人类前，我是治疗人类的医生，我会帮助你们的。”
姬子听了这话莫名放松下来，娜塔莎医生见多识广不错，但她的立场他们还不知道，可姬子偏偏感到心安，她舔了舔嘴唇：“你不惊讶吗？”
“惊讶归惊讶，救死扶伤可是医生的职责，用枪指着你的新人类和友好的人类，你选哪个？”娜塔莎一边说话一边翻找，最后翻出来未开封的药物和崭新的绷带，她的手法已有些生疏，但总比姬子要好。
姬子从娜塔莎的话和卢卡的行为中大概能推测到这个城市的处境，无言，只能轻轻叹气。穹和姬子对视，或许这个地方能成为他们的藏身之处。
娜塔莎读懂了他们的眼神：“姬子可以，穹，你的伤在好之前绝对不能出现在上面的人面前。”
上面的人。
姬子和穹早就想问了，这座城市究竟为什么能在和平组成的情况下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对了，你们来这里是为了找人吗？”穹没说话，点了点头，“是，听说这一阵上面的人攻打了几个地方，带回几个俘虏。”
“你知道他们关在哪里吗？”穹问。
“我一直生活在地下，从未上去过，但上面应该是有监狱的，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被关在监狱。”
穹“啧”了一声，说了句谢谢。
“城里这是什么情况。”姬子问。
“……你是新人类，却不是‘被抛弃’的吗？”
她的眼睛闪着晶莹的光。
娜塔莎直勾勾盯着姬子，穹这才注意到她眼中那亮闪闪的是泪花，为什么要哭呢？是痛苦吗，可她为什么是笑着的。姬子也有些手足无措，她掏出一张卫生纸，为娜塔莎轻轻拭去泪花。
“你对新人类了解多少？”
姬子沉思：“弱点大脑，控制丧尸，控制人类情绪。”
“你是个幸运的人。”娜塔莎又扬起笑容，姬子能感受到那是真诚的笑，像是一个不幸的人在为幸运的人欢呼，“新人类其实是一种癌症的变异。”
一种癌症的变异？
姬子和穹同时愣住，大脑飞速转动消化这件事。
“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来自同一个国家，我们是那个国家所有患这种癌症的人，因为环境问题，所以我们国家患癌几率极高，后来丧尸病毒爆发，癌症可能受到了病毒的影响，让我们进化成现在的模样。”
“丧尸病毒爆发，没有人治疗我们原本的癌症，我们是被抛弃的人，他们为了节省物资想杀死我们，然后丧尸杀死了他们。我们建立了全新的城市，可国家原本的贵族舍弃不掉贵族身份，仗着自己原本的武器储备，把我们赶到了地下。”
“我是新人类的医生，我能治疗饥饿、疾病，但我没法拯救大家的心，人类求生不得，我们求死不能。我见过小孩子饿得吞食钢铁，钢铁刺破胃部，小孩子惨叫着，又扭曲长出新的胃来。”
这就是这座城市的真相。
穹和姬子哑口无言，这件事对他们的冲击力太大了，于是娜塔莎提议他们出去走走。
于是姬子搀扶着穹一瘸一拐出门，卢卡经过思考也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呃”了几声没说出别的，最后还是娜塔莎打破尴尬，说穹他们这段时间可以住在医院，然后就放他们离开了。
刚一出门，穹和姬子就被一个小孩子结结实实撞了一下。
她穿得很严实，应该是个受尽父母宠爱的孩子。姬子想起来娜塔莎说的话，叹了口气，看来这位孩子的癌症是遗传病，或许现在还是个单亲家庭。
穹看向四周，这里有不少小孩子。
“……对这些小孩子来说，是当新人类好，还是普通人类好。”穹发问。
“是人类的话几年前就该死了，可现在当了新人类也是生不如死。”姬子回答。
然后两个人一起沉默了，只剩小孩子在旁边叫：“哥哥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穹无端感到一阵难过，他们也只是孩子啊。
孩子应该是坐在课桌前学习的，应该是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奔跑的，而不是在地底下长久不见天日的。
11.
穹的伤需要养，但三月七没法等。
新人类不需要治这种伤，因此他们没有用药需求，穹的伤只能靠自己撑过来。对于这件事卢卡最是抱歉，他自告奋勇去找一些能用的草药，姬子碍于身份不好行动，所以卢卡总是早出晚归。
这是被硬控了。
姬子和穹都有些无奈。
他们不能寄希望于卢卡，穹只能祈祷自己可以快点好起来。这些时日他总是一瘸一拐坐在娜塔莎的医院门口，看着小孩子们到处玩乐，姬子则选择通过帮娜塔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报恩，尽管娜塔莎说这本就是她在帮卢卡收拾烂摊子。
况且，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不排斥人类了，帮助穹是一个医生应有的职责。姬子听这话笑了笑，打心眼里欣赏娜塔莎。
姬子和娜塔莎相聊甚欢，穹倒是无聊的很。
他去看卢卡比赛，然后赚到的钱一股脑被卢卡塞到穹手里。穹连忙推辞，两个人打了一百个太极穹才收下。
身边的人围上来动穹的拐杖：“这这这不会还是个人类吧。”
穹像一个珍稀动物被团团围住，卢卡作为调节剂半天才把人都赶开。穹从这些新人类的眼中感受不到恶意，然后他听到卢卡说：“这可是我朋友，你们都小心点啊，人类对于现在的咱们来说太脆弱了，别都下手没轻没重的。”
朋友。
在不久前，穹从没想过自己能和新人类成为朋友，先是姬子，再是卢卡，还有娜塔莎。
他看向围着他的人们，一直以来这些人在他的眼中都看不清面庞，取而代之的是新人类这个名字，可现在穹好像突然看清了他们——
这一张张面庞同样鲜活。
穹单手叉腰：“我没那么脆，等我好了咱们来碰碰？”
穹还和小孩子们打好了关系，先前那个撞到他和姬子的小女孩叫虎克，是“鼹鼠党”的老大，正直又可爱，穹经常陪着她玩捉迷藏。
他拄着拐飞快地在磐岩镇的小道间行进，四处搜寻着虎克和她的小伙伴们的踪迹。一个叫克拉拉的小女孩起初只是远远看着，后来被穹邀请着也加入了他们，正因如此，虎克被找到的时候还说穹作弊，多加了个人一起找。
穹笑嘻嘻：“那我藏，你们两个来找我啊。”
穹藏到了一个自认为完美的地方，心想这个地方绝对不会被虎克发现，沾沾自喜了半天。
于是他就真的没有被发现。
一直到外面慢慢安静下来，穹都没有被发现。
……都去睡觉了吗。穹有点无奈。算了，还是出来吧。
穹刚迈出一步，受伤的腿部又一痛，整个人不由自主跪下去，紧接着他被揽住。
“……穹？”
穹即使本身有支撑的力气，此时此刻也卸了力，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燃烧。
然后是心脏被抽取的无力。
是他……
穹不傻也不笨，他之所以愿意相信丹恒已经死了，就是因为他已经在心里排除了某个可能性。
——排除了丹恒就是新人类的可能性。
这件事的可能性太大了，大到他难以忽视，可他就是不敢期待，不如说不愿意期待。
丹恒是新人类，这意味着穹在此之前对新人类所有的怨恨、跟新人类所有的战斗，最后的结局都注定是失败，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保护爱人而选择和爱人为敌。
太残忍了。
丹恒又一次完完整整站在他面前，可他实在开心不起来。
丹恒似乎也能猜到穹在想什么，他轻轻把穹扶起来，身上穿的早已不是穹给他的那身衣服，那身衣服大概早就被撕碎淹没在丧尸堆里了。
一切都被淹没在尸潮，而丹恒爬了回来。
12.
穹把丹恒带回到姬子面前的时候，姬子结结实实叹了口气，看起来并不惊讶。穹如今想来也是，当初在和平商店姬子给了他们两个选项，一个是留下穹，一个是留下丹恒，如果说留下穹是为了探讨人类与新人类之间的矛盾，那么留下丹恒就是为了盘问关于他成为新人类的事情吧。
所以当初姬子那样果决让穹松手，杀死了穹心中最纯白的丹恒。
但这一路上，姬子从未给穹透露哪怕半分丹恒是新人类的事情，即便穹无助痛哭，姬子都没有给予半分怜悯。
她大概是怕如果自己怜悯穹，穹也会难以对新人类下手，当务之急是拯救三月七，而不是让他调整心情。
虽然理智，但也残忍，虽然残忍，但也理智。
娜塔莎也明显感受到气氛不对，她一眼就能认出来丹恒是新人类，但她不理解为什么丹恒和穹之间看起来有很多故事，想了想这大概是他们自己的事，她也不方便过问。
娜塔莎一走，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姬子第一天见到穹和丹恒的时候，场内也只有他们三个人，姬子帮着穹给丹恒包扎，那时候丹恒还不是新人类。
如果娜塔莎的理论是真，丹恒在一段时间内患了癌症，变成了新人类，才在第一次和穹分别后没有死亡。
穹突然开口：“我不想再伤害善良的新人类了。”
“这几日和新人类相处，让我觉得一直以来的我像个笑话，这两年遇到新人类，我们总是不分黑白全部枪毙，可明明还有这么多好人。”
“你们两个，娜塔莎，卢卡，刃，还有好多好多人，你们太好了，我找不到目标了，我的敌人不是新人类，我的敌人和新人类的敌人一样，是损害我们和平的人。”
“姬子，我明白你的用心了，谢谢你。”
然后穹深深看了一眼丹恒。
“丹恒，以往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好吧，你瞒着我这些事我就不在意了，答应我，以后不许再冒险了，我们救回三月七就回家。”
丹恒从刚才起就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穹的审判。
但穹似乎没有生气。
他的眼睛里好像有珍爱之物失而复得的欣喜，丹恒突然有点想哭，他想起来小刘的眼泪，打在他的心脏上，他说：你要是死了，他怎么办啊……
事实证明没有丹恒穹也活得很好，但他也明白了，如果没有他，穹绝对不会开心。
丹恒舔了舔嘴唇，说了句“好”。
地底下新人类们的生活条件虽然艰苦，但人们还是学会苦中作乐，一月一次的篝火晚会他们三个总算是没错过。如今有了丹恒在，即使穹腿还受着伤也没关系了，他可以先和姬子上去打探情报，留娜塔莎照顾穹。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夜必定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虎克一见到穹就犯怵，对着手指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不去找你的，我被拽回家了。”
穹倒是不介意这个，他比较介意的是丹恒因认错人而对他受伤的腿进行了痛击。
卢卡也难得清闲，看他昏昏欲睡的模样想必是又给穹找了一整天草药。卢卡身边的蓝发男人趁虚而入念着什么“签约”之类的词，看起来十分不怀好意。
不出意外，那个男人很快被娜塔莎收拾了。娜塔莎拽着他路过穹的时候，那人嘴里还说着：“唉？这个小哥，造型很别致啊。”
你看，这里的人们生活这么艰苦，但还是在努力地、倔强地活着。
穹的心情好了很多，姬子比较识趣，没有在丹恒和穹身边做过多停留，两个人并排走着，就像在大学的校园。
“你说，小刘会不会也是新人类，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他或许就站在基地门口等咱们呢。”穹先开口。
丹恒点了点头，但他没有忘记小刘主动上前交换人质后，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太阳穴。对方赶尽杀绝，即使小刘是新人类也没有可能活下去。
丹恒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小刘的死，这几天他总想起他的泪水，一滴一滴浸入他的心脏，那是属于人类最真挚的情感。
可他就是不想让穹也一起失去希望，能在这时候问他这个问题，说明小刘在穹心里也有一定地位，他最了解穹，现在应该让穹继续恢复希望。
曾经他无助绝望，对三月七的最后期望托着他前进，是丹恒的出现让他又一次鲜活起来。
他们已经共度了足够多的时光，很快他们又可以一起共度余生。
穹知道自己不该松懈，但他还是开心。
篝火攒攒，像新人类强有力的心脏。
穹用脚尖轻轻勾丹恒，丹恒反应过来，扶着他稳稳坐下，这里人不多，留给他们私人空间叙旧。两个人就这样并排坐着，谁都没有开口，但彼此早已心照不宣。
穹随手抓起来一把吉他，这是和平年代人类的兴趣爱好，也是如今的奢侈品，奢侈的不是吉他本身，而是愿意放下烦恼弹奏一曲的心态。
“嗯……你还记得我向你表白时唱的歌吗。”穹拨弄琴弦，吉他有些走音了，但并不影响穹的心情。
丹恒罕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所以你当初真的在以权谋私。”穹耸了耸肩，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丹恒认真回答穹的问题：“我记得，那首歌我一直在听，即使是在我们分别的这几年。”
“Past lives couldn't ever hold me down, lost love is sweeter when it's finally found, I've got the strangest feeling, this isn't our first time around. ”
丹恒伏在穹的耳边轻声唱着，穹的那首歌唱给了所有人，而这首歌他只唱给穹听。
“Past lives couldn't ever come between us, some time the dreamers finally wake up, don't wake me I'm not dreaming.”
穹手下吉他轻扫，把丹恒带回到曾经。
“Don't wake me I'm not dreaming. ”
丹恒没再继续往下唱，穹的手却没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从未有哪一刻感觉像现在一样畅快，弦快，音急，而后剧烈一声，一切归于平静。
“我不该被过去定义，再起的爱意只会更浓烈……我好像一直困在一个没有你的梦里，幸好现在梦醒了，丹恒。”
他只需侧头就能与丹恒呼吸缠绵，可两人对视良久却只有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嗯……我的这些年你都看到了，你呢？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丹恒闭上眼，他从没有骗过穹哪怕半分，穹几乎没有错过他的人生，他真的在“死”后一年才醒来，印象中一个丧尸将他的手臂撕咬下来。
那时他在想，等他变成丧尸，可千万不要再遇见穹。
然后他晕倒又醒来，已然是一年以后，一个新人类收留了他。这个新人类名叫景元，身份也着实不一般，是一个新人类城市的领袖人物。
他听了丹恒的故事：“新人类和人类早该解决矛盾了，我不排斥人类，可不敢打包票其他人会不会，等你在这里有了属于自己的力量，就去找他吧。”
于是他从基层做起，凭借自己的力量不断努力，在两年的时间内就拉拢了一部分人，这些大都是对人类怀有愧疚的新人类，丹恒尽自己所能让他们从痛苦中脱离。
景元带领大批在人类时就是医生的研究人员研究新人类的身体，最后研究出新人类是癌症患者由癌细胞变异进化来的。丹恒万万没想到当初让他在孤儿院备受嫌弃的遗传病反而这时候救了他。
他又想起来穹，当初他告诉穹自己有可能患病，穹却没有半点嫌弃的意味。
这两年间，他和景元也注意到一个属于人类的庇护所，那个庇护所的领导人名叫穹。
“说服穹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丹恒，伪装成人类进入他们的庇护所，再尽力说服他与我们结盟。”景元给丹恒安排任务，“可以做到吗？”
“我不想欺骗他，为什么不能直接说我是新人类。”
景元沉吟片刻：“这是最保险的做法，换种说法，如果你直接表明自己是新人类，就算穹相信你，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怎么办。我相信你们对彼此的爱，但我们在达成同盟前，谁都不会相信其他人。”
丹恒最后还是点了头，于是他们又一次相遇了。
“充满了算计的相遇啊，已逝的白月光再一次出现在眼前……那时候的你对我依旧真心吗。”穹撇撇嘴，把吉他放了回去。
丹恒说：“我喜欢你，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穹先是微笑，而后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可是人类对新人类的偏见不比新人类对人类的偏见少，我又该怎么说服他们呢。要知道，但凡新人类和人类开战，劣势的一方永远是人类。”
“新人类和人类和平共处，这太理想了，要么新人类将人类踩在脚下，这样人类会不满，要么人类对新人类做防御措施，可这样又不公平。”
“根本就没有一个让两边都满意的方案。”
“爱只能解决你我之间的矛盾，没有办法解决新人类和人类之间的矛盾啊。”
丹恒睫毛扇了扇，等到穹撇过头看他，他才缓缓开口：“我相信你和景元。”
景元曾有那样多的朋友，他是最充满梦想的少年，一往无前、所向披靡的少年意气，然后他的父母死了、他的朋友死了、那个少年也死了，他守着无人的空城，收留了第一个路过的新人类，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然后是丹恒。
他是最不想被禁锢的人，可他是被自己禁锢的人。他本有一个心仪的继承人叫彦卿，可那孩子不负众望，为了救一个人类小孩被另一个人类匪徒杀死了。于是景元把丹恒当继承人培养，自然也给他灌输了很多观念。
比如人人平等，比如大义。
丹恒相信穹，这是他多年来和穹相处得出的结论，他同样相信景元，这是他和景元共事得出的结论。
“既然如此，那这个活我接下了。”
穹揽住丹恒，就像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恍惚间丹恒以为回到了高中，他们都是当初青涩的少年。
而穹也说出了充满少年气的话——
“我一定会带领人类和新人类一起走向光明！”
13.
那天他们早早回了医院，因为知道第二天一早必将分别，两个人破天荒又睡了同一张床。娜塔莎也终于从两个人奇怪的氛围里砸吧出味来，她觉得新奇，但也没有过问，只是离开医院给他们留足了相处时间。
姬子和他们不在同一个房间休息，所以丹恒和穹时隔数日又一次独处了。
上次他们同床异梦，这次他们面对面，看得清对方眼底的情绪。
“快休息。”丹恒说。
“不要，我想再看看你。”
两个人对视半天，没忍住又交换了一个吻，然后相拥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丹恒和姬子就离开了。
丹恒找了个办法代替了一个巡逻兵，一连几天都在巡逻，而姬子则换了身华丽的服饰，在满城的奢侈场所打探情报，了解这个城市的故事。
姬子那样漂亮，风趣幽默又知性，没有哪家富家子弟不喜欢她。她在赌场赢了那么多钻石，一个贵族亲自将钻石戴到她的手指上。
她说：“先生，我爱你，但我想我们之间的阻碍实在是太多了，我们该如何走到一起？”
贵族说：“美丽的女士，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即使是为了你与可可利亚为敌。”
姬子并不知道可可利亚是谁，但潜意识告诉她这个角色在雅利洛人尽皆知，于是她说：“是吗……你能胜过她？”
那贵族明显是口嗨：“多简单，一枪崩过去，你就是我的了。”
没有从这个贵族身上得到任何消息，姬子有些无语，但总归是知道了可可利亚这个名字，她发消息问娜塔莎。
AAA和平商店姬子：可可利亚是谁。
止痛药在三号柜：雅利洛的领导者，从一开始就上任了，一直当到现在，很厉害的女人，有个女儿或许是未来的继承人，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AAA和平商店姬子：谢谢你，美丽的女士。
止痛药在三号柜：别学上面的人讲话，坏。
于是姬子又一次献身于事业，继续在贵族之间游走。她曾遇见中央巡逻兵的长官，那人长相周正，却给姬子一种隐秘的疯狂感。
在姬子的设计下，两个人一见如故，把酒言欢好不快活，她果然还是更喜欢咖啡一点，刚刚一点酒下肚就让她有些难受。
长官突然为自己的工作愤愤不平：“布洛妮娅大人太碍事了……可可利亚大人不过是惩治一些人类，她就那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最后还和可可利亚大人争吵，到头来受伤的还是我们这帮普通人。”
“惩治一些人类？”姬子又抿了一口。
“也就是抓了一些人质，可可利亚大人有自己的深意，布洛妮娅大人不懂的……”
“不，她应该懂啊，她明明也认识希露瓦。”
一下子太多名字涌入姬子的耳朵，她佯装喝酒，脑子里却拼命试图记住这几个名字。
可可利亚，布洛妮娅，希露瓦……
她有预感，这之中一定有不少故事。
而穹此时则在地下好好思索该怎么进行计划。
这几天姬子一有空闲就会给穹通风报信，告诉他自己打探出来的情报，从姬子这几天的消息中，穹隐隐约约拼凑出了一个故事，现在雅利洛的统治者可可利亚所做出的一切罪行，都是为了向背叛她的人类希露瓦报仇，即使很多年前希露瓦就已经死了。
当年要杀死癌症患者的时候，希露瓦亲自把可可利亚和布洛妮娅推上了审判的断头台，然后可可利亚和布洛妮娅完好无损，把背叛她们的、她们曾经最信任的希露瓦杀死在了路边。
而在那之后可可利亚开始痛恨人类，以杀止杀。
布洛妮娅则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人，她当初既然帮助母亲杀死了希露瓦，现在却依旧固执着相信人类，在可可利亚想要攻打人类庇护所的时候与她发生争吵。
……很复杂的雅利洛。
丹恒作为巡逻兵混得还算不错，这些天他唯一的目标就是不犯错，让大家可以信任他，而现在，他的任务完美完成了。
穹的计划随即也制订好了。
终于在某一天，穹花钱派一个地下的人给姬子和丹恒说了他们的计划。
那天丹恒继续若无其事地巡逻，计划里他需要一直走到走廊的最深处，到可可利亚办公室前的最后一个站岗点，守好那班岗。
还没走到计划里他应该去到的地方，丹恒就已经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妙感，以往他在附近巡视总能看到不少人，可现在整个走廊都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有点发怵。
离可可利亚的办公室还有一定距离，谨慎的女人，离办公室最近的站岗点都离办公室那样远。
可可利亚的养女布洛妮娅恰巧外出，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人，这就是和她谈判的最好时期。穹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抓紧机会很难找到下一个布洛妮娅不在的时候。
计划里丹恒需要占领最后一个站岗点，最后放穹进门，为他殿后。毕竟穹也是一个庇护所的领袖，可可利亚不会轻易对他下手，若真的出了事丹恒可以进去帮助他。
马上就是最后一个拐弯了。
丹恒半点不敢松懈，继续踏着巡逻的步子。
最后一个转弯……
……
巡逻兵的长官站在不远处含笑瞧着他。
……果然还是被他发现了。之前的一切都太过顺利，丹恒本该庆幸自己那么轻松就伪造了一份派遣书把他引开，但他还是提前想到了现在的结果。
太顺利了不一定是好事，也有可能是被埋伏了。
“你很聪明，为什么要帮助人类呢？”长官摩挲着枪柄叹气。
“我不帮助人类，我帮助的是正义。”丹恒的身上没有枪，普通的站岗卫兵只要求体能比较好，在别人袭击的时候可以拖一点时间，他实在没法和有枪的人对抗，或许这就是新人类的弊端，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别人有枪就能赢，即使对方只是个人类，因此丹恒选择拖延时间，“况且，你难道曾经不是人类吗。”
长官说：“从人类决定把患病的我们杀死起，我就不再是人类了。”
他们同样是新人类，一个是幸福的新人类，一个是不幸福的新人类。
丹恒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他没有立场来劝说或同情眼前的人，或许这种时候更适合让姬子上场，但姬子的形象实在是令人熟知，很难有某个地方的高层不认识她。
丹恒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长官并没有把枪拔出来，看起来对方也是想拖延时间。丹恒不愿和对方心理博弈，他的时间很宝贵，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儿穹就会来。
丹恒的额头已经泛出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可以轻易和对方缠斗，但穹怎么办，随便一颗子弹就能要了他的命。
……那就想个办法把他的枪抢走。
丹恒飞快向左虚迈了一步，试图转到对方的身后，意外发生，丹恒身边窗户的玻璃突然爆炸，碎片划伤了他的脸，血流不止。拜所有新人类的通病所赐，两个人都条件反射捂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丹恒来不及思索窗户方向发生了什么，又向旁边一闪，想抢对方的枪。
还没等他触碰到长官的枪，一声枪响，长官倒在了地上，太阳穴往外冒血。
这个新人类就这样死去了。
丹恒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看向枪响的位置，窗外翻入一个黑发的男人。
“……刃。”
对方“哼”了一声：“是你。放心，我现在没心思找你们的事，我是来还人情的。”
人情？
丹恒识得这个家伙，在罗浮惹了大事，把景元气个半死后离开罗浮，偶尔还回来找他们麻烦。但看起来这次他并不是为此而来，还帮了他一把。
只是“人情”这词又从何而来。
不过刃看起来并不想给他解释，他蹲下把长官的枪拔出来扔给丹恒后扛起他的尸体就又一次从窗户翻了出去，只留下握着枪的丹恒继续在原地喘着粗气。
刃：任务完成。
穹收到这条消息，放心拨弄了几下刘海。没有哪个能拥有一整个城市的人是个傻子，他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就算再腐败，也是在确定自己地位不会被威胁的前提下，有穹这些外来的人在，这些贵族不会轻视他们的。
这时候如果一点动作都没有，那只有一种可能——守株待兔。
穹此时的穿着就像是一个纨绔贵族的孩子。他在地下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这帮贵族以貌取人的样子他看得一清二楚，姬子和娜塔莎为他准备了这么一身衣服，随便配合点演技他就能混进去。
若不是早就猜出了可可利亚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穹还真要以为是那些贵族太过于腐败，连有人类混进了中央都没有发现。
一路安全。
最后一个转弯，然后丹恒出现在他面前。
丹恒的眼神淡淡的，眼角的红也淡淡的，但穹就是能从中感受到一阵莫名的情绪。
他真的好想丹恒呀。
穹实在是太痛苦了，他忍耐了太长时间，在姬子面前放纵了一下孩子心性就又回到了现实，如今爱人就在自己面前，最好的朋友三月也在这座城市，穹怎么能不感慨。
但穹只是努力目不斜视从丹恒眼前穿过，继续深入，没有回头。他仿佛看到了背后丹恒的目光，听到了丹恒平缓的嗓音。
那声音在说：“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14.
伟大的统治者眼里含笑，她好像并不年轻，微笑起来更是有细细的皱纹。
她说：“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穹平定思绪：“大约一个月前，您派兵袭击了一处庇护所并带走了一个人质，我是来交换条件的，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只要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我们会尽力满足您，我们的条件只有一个，放了我们的人质，以后不要再袭击我们。”
“一个月前。”可可利亚阖眸沉思，“抱歉啊，这段时间攻击了太多地方，我并不知道您来自哪里。”
穹倒吸一口气，他承认这句话的确有点让他生气了。
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死于这里的攻击。
“很抱歉啊，你把她的信息写下来，我的女儿布洛妮娅会帮助你的。”可可利亚叹了口气，“条件也很简单，这就是我等待你的原因。”
“可以帮我演一出戏吗。”
她从椅子上起立。
一步，两步。
三步。
四步……
眼看着可可利亚离他越来越近，穹突然感觉一阵心悸，只见可可利亚从兜里掏出一把刀：“杀了我。”
“……什么？”
穹瞳孔微缩，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个新人类要求他杀死自己，用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刀。
似乎是看到了穹的惊讶，可可利亚用那把刀划破自己的指尖，指尖流血，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一分钟都没有后续，直到穹慢慢意识到可可利亚的伤口并没有愈合。
真可笑。
有的新人类伪装自己是人类，好达到某些目的，可眼前的人类却装作自己是新人类，一直走到了现在，到达了这么一个令人羡慕的位置。
她说：“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可可利亚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美艳动人，性格却颇为高冷，从小就没什么朋友，有的也只是为了家族利益被迫的社交。
直到一个金发的女孩翻过了她家的栏杆。
彼时可可利亚正在花园看书，看到颤颤巍巍爬进来的金发女孩，没忍住笑了一下，惹得对方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我是来捡东西的，我的球不小心飞了进来，太对不起了！”
家里的管家闻声而来：“好啊！你这个小偷，还敢偷到这里来。”
不知为何，可可利亚鬼使神差道：“她是我的朋友。”
这是她的第一个朋友，名字叫希露瓦，先前可可利亚没有仔细看过，面对面站着她才发现希露瓦发丝间还有几缕挑染，和她的眸色相同。
希露瓦总是笑嘻嘻地给她讲着有趣的事，会在夜晚把可可利亚拉到屋顶上唱歌，她们一起度过了多么美好的青春，她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后来可可利亚领养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取名布洛妮娅。她好爱布洛妮娅，就像爱自己的生命。
再后来，布洛妮娅生了病，可可利亚拼尽全力想治好她，希露瓦也一直努力帮着她们。布洛妮娅那样虚弱，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死去，然后丧尸病毒爆发了。
然后就是先前娜塔莎给她们讲的故事，所有得了癌症的人都要被杀死，所有人都被迫去做检查。
希露瓦也没有逃过。
可可利亚万念俱灰：“我求求你了，我们互换检查报告好不好，你还有你的家人们，你得活着，我要是离了你和布洛妮娅活着毫无意义。”
希露瓦纠结半宿，最后应了下来。
然后就在可可利亚赴死的前一天，异变突生，丧尸攻击了这座城市，所有得了癌症的人都变成了新人类，而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的人类一夜之间死的死逃的逃，可可利亚拼命想在混乱中找寻希露瓦，但布洛妮娅却拉住了她的衣角：“母亲……”
顺着布洛妮娅指尖望去，是希露瓦的尸体——子弹从她的太阳穴贯穿，炸裂出一朵泛红的鲜花。
可可利亚想说些什么，可张开嘴却仅仅能发出刺耳的嚎叫声。
这绝不是新人类做的，因为新人类全部被关押在一起准备处死，能这样做的只有发现了希露瓦是新人类的人类。
可可利亚只感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有什么东西拼命拉扯她的思绪，但她脑内一乱团麻，复仇的怒火包裹着她，让她感到恶心，想要呕吐，她好想随希露瓦而去，但布洛妮娅就在她身边，她不能抛下布洛妮娅。
从那天开始，她的心里就只有一个目标——无论是死是活，找到杀死希露瓦的人，为她报仇。
她成功了。
代价是成为新人类的领袖。
彼时她已经杀死了太多人，就连血液也感到麻木，她有一种想死的悲怆感，她早就想死了。
布洛妮娅的办公室就在她的办公室旁，紧密挨着，这些年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份，她也从不做什么体检，大家只是觉得女儿是新人类，母亲也应该是新人类。
她竟真的安稳了那么久。
她不敢想如果自己的身份败露会怎么办，布洛妮娅会不会有危险。所以她要演一出戏，代价是自己的死亡。
她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布置了许多炸弹，区区炸弹而已，布洛妮娅不会受伤，只是会很痛，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但可可利亚并不在意。
识大局的女儿发现了自己母亲是人类的事实，于是和母亲决一死战以表自己对新人类的忠诚，最后母亲死了，女儿登上了领导者的位置。多么伟大的剧本。
但以后怎么办啊，她那样天真，容易心软，若是遇见复仇的人类该怎么办。
于是可可利亚发疯似的攻打各个庇护所，到处劫持人质，对人质好生招待，保证他们的安全。若是将来有人类找事，这些人质就是布洛妮娅的筹码。
但现在，穹的到来给了她一个新的方向。她可以是因为自己的罪行被穹杀死，这样一来先前尽力挽留军队不让他们攻打其他庇护所的布洛妮娅还是可以获得人们的爱戴，只不过大多数爱戴都来自平民百姓就是了。
可可利亚并不是讨厌地底下那些平民，她只是不在意，她不在意别人的身份，只在意别人能不能给她带来利益，而先前能给她带来利益的是贵族，所以她就抬高贵族，若是布洛妮娅上位，平民地位提高也没关系的。
她只要利益。
这是儿时的可可利亚最讨厌的人，而现在她也成为了这样的人。
她算计了一生，唯独不想伤害自己的布洛妮娅。
她此生最后一次算计，算计的是自己的命。
穹把刀轻轻推开：“抱歉。”
“我理解你的想法，我的爱人也是新人类，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一种人类和新人类共处的可能性吗。”
可可利亚：“可能吗？至少我看不到了。”
“很抱歉拉你入局，房间的炸弹够用了，谢谢你。”可可利亚笑着转身。
穹意识到可可利亚想要做什么，可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可可利亚的胳膊，耳边就传来了巨响。
随即整个办公室化为废墟。
15.
后来姬子见到了布洛妮娅。
她端庄坐在阳台上，神情安然，眼睛下面却是黑眼圈。
姬子能从她那里感受到熟悉的情绪，因为自己和她此时是一样的心情。布洛妮娅衣服华丽，庄重的贵族模样，但同时她是那样疲惫，就和姬子一样。
“女士，请问大家找到我母亲了吗。”
姬子沉默着摇了摇头，穹和可可利亚一起消失在废墟中，布洛妮娅闻讯赶来，还顺便带来了三月七。
三月七和丹恒许久未见，此时却没有半点重逢的喜悦，两个人只是草草打了个招呼就一起前往废墟，留布洛妮娅和姬子继续谈话。
“我有事想拜托您。”布洛妮娅从兜里掏出一把枪，“如果您找到了我母亲的尸体，请赶在新人类们发现她之前对准她的太阳穴开枪。”
姬子：“……为什么。”
布洛妮娅：“她恨人类，所以她是新人类，她必须至死都是新人类。”
姬子大概能从布洛妮娅的话语中听出她是什么意思，因为她也曾作为新人类拼命伪装成人类活过。
姬子在这段时间打探到不少消息。
“希露瓦，你怎么看待她。”
“我很喜欢她，我很庆幸那天见到的是她的尸体，若是她还活着，还作为人类活着，若是再有一天和母亲站到对立面……”布洛妮娅叹了口气，“母亲走了太远，已经找不到自己了。”
姬子并不讨厌布洛妮娅，相反，她敬佩她。或许是可可利亚在和平年代对布洛妮娅的教导实在是优秀，才让她成为一个这样好的人。
从她打探到的信息来看，当初可可利亚要攻打其他庇护所包括和平商店，布洛妮娅一直在强烈反对，甚至为此和母亲大吵一架。
可到这种时候，可可利亚还是选择提前把布洛妮娅支走，不让她陷入危机。
“你很好，你会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姬子由衷道。
布洛妮娅苦笑：“要是一早就有人这样对我说我该有多高兴啊，要是我和母亲一样有个信任我的朋友该多好啊。”
姬子突然觉得有点心酸，可可利亚真的如此不看重布洛妮娅吗？这件事没人再知道了，或许布洛妮娅也该有一个信任她的朋友，不过这个朋友可能作为人类死在当年了。
人生就是这样，相遇本身就很难了，有什么话不能说清楚说明白呢。
“我答应你。”姬子收下枪，布洛妮娅感激地笑笑，笑容略显勉强，但姬子并不介意。随后布洛妮娅起身走到栏杆旁，静静看着外面的景色。
“我也去找他们，你好好休息。”姬子也起身，可她刚一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布洛妮娅微弱的声音：
“妈妈……”
这一声是那样熟悉，穹当初几乎失去一切，在辽阔的天空下抱着姬子喃喃，嘴里也是这两个字，那是绝望的人最后的低语，卸盔弃甲，只留下自己和母亲的联系。
一声枪响，等姬子再转头，只看见一只小小的灰鸽落了下去。
她去找自己的母亲了。
得知穹被埋在了废墟下，地下的那些平民一下子全拥了上来，他们抛弃手头上的工作，揪着工具就开始挖。
丹恒是最卖力的那个。
他突然有种自己要死了的错觉，他和穹相处的一点一滴在他的脑内回溯，仿若死前的走马灯。
他想起来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和他一起用了同一个洗澡的地方，想起来穹在天台上抱住他让他不要自杀，想起来穹给他唱歌表白时扔的玫瑰花，想起来丧尸爆发后他们一起的努力，想起来他们篝火旁的吻。
他想起来穹的开心，穹的生气，穹的悲伤，穹的愤怒，穹的眼睛，穹的唇瓣，穹的耳垂，穹的鼻翼，穹的指尖。
他想起穹的爱，穹的恨。穹充斥着回忆的心脏。
他想起穹。
手心出血又恢复，这是新人类的恢复能力，即使爆炸也不会伤害到他们，但却能带走普通人类的生命。
新人类伤口恢复得实在是太快了，可为什么丹恒的心一直在痛呢。
三月不出一会儿就被姬子拉走休息，她浑身上下不是土就是血，再一次鲜明地告诉丹恒人类的脆弱。
丹恒想说对不起。
丹恒想说我好爱你。
丹恒说：“对不起。”
丹恒说：“我好爱你。”
后来丹恒成为了庇护所的领袖，连带着那些曾经生活在地底的新人类一起。很多人起初并不愿意，但后来听说了他们的故事以及他们一起在废墟里挖穹这件事，也就慢慢改变了想法。
姬子知道，偏见是没法一下子抹除的，但他们都愿意去尝试，努力抹除这些隔阂。
那些新人类不再有困苦的生活，因为先前的贵族一听说可可利亚和布洛妮娅都死了，一半过足了幸福生活选择自杀，另一半选择远走高飞，剩下的都是曾经生活在地底的人们。总而言之，这是最好的结局。
丹恒联系上了景元，告诉他成果，景元给他们送来了不少的物资，帮着他们做战后的重建工作。
实名上网：你会回罗浮继承我的位置的吧。
丹心如恒：……
实名上网：……
得，又得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景元愤愤。后来丹恒给罗浮送去了两个人类小姑娘，一个叫符玄，一个叫青雀，这都是后话了。
有了新人类在，至少他们不用再害怕丧尸的攻击了，而且这里有很多新人类，不会重蹈和平商店的覆辙。
其实一开始就这样的话就好了。
丧尸病毒没法治愈，但上天给了人类另一种解法，也给了癌症患者新的生命，新人类和人类可以合作，共同抵御丧尸。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可他们却用了足足五年才解决。
后来有个叫银狼的新人类吐槽道，这么简单的处理方式谁会想不出来，只不过没有人敢去相信和自己不同种族的人罢了。她的身边是新人类刃和普通人类卡芙卡。
丹恒没有用穹先前的办公室当作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很自觉地和姬子一起找到了三月七和瓦尔特·杨，填补了她们办公室的两处空缺。
百闻不如一见，瓦尔特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和平商店店长，两个人一见如故，相聊甚欢，丹恒和三月七也结成了深厚的友谊。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一切都在向穹理想的方向发展。
16.
十年后，丧尸依然顽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已经和他们共存，只不过并不和平就是了。
基地已经发展成了十年前所有人做梦都想不到的模样，已经足以称之为一个国家。
楼房、围墙一路蔓延，直至当初的雅利洛。
这十年间没有人再回去那个地方，这里已然是一片荒凉，当年的科技和繁华早已不复存在。丹恒说，这里的楼房还能用，收拾收拾给新来的人当宿舍吧。
那口熟悉的大井被姬子填上，连带着过去的回忆。
先前的富人区太过奢华，瓦尔特带头铲平了，在那里建了一座墓地，用来纪念这些年死去的战友。
丹恒在墓地的角落立了一块墓碑，方方正正，没有名字。这么多年过去，没什么名声的他早就消失在了大多数人的记忆里，但丹恒还固执地记得他。
丹恒俯下身，认认真真在上面刻下三个字：
刘和平。
那是个开朗平和的年轻人，在大多数人心里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普通，但丹恒就是忘不掉他，他从三月那里听了很多关于他的故事，他爱好种地，学识渊博，除了爱开玩笑爱听八卦什么都好，他在庇护所最困难的时候给大家找到了食物的种子，解决了温饱问题。
现在的庇护所一定是他梦想中的模样。
现在庇护所里大家的生活一定是他梦想中的样子。
他死得并不光彩，甚至因为各种误会变得有些好笑，加上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事，没有什么人在意他的死，但丹恒就是觉得这个墓地应该有他的位置。
丹恒想让他也好好看看这个新的时代。
新年伊始，初雪已经落了下来，又到了罗浮人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谁不爱放假呢，这里的人们从世界各地而来，但大家都不排斥过节。
三月负责摄影，姬子和瓦尔特主持，晚会开始。
丹恒略微有些紧张，作为领导者，他也准备了一个节目，其实他表演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大家都很喜欢起哄，无论丹恒表演成什么样大家都爱看。
于是丹恒上台，会场不冷，所以他穿得很简单，说是平时春秋穿的日常衣服也差不多，三月七倒是觉得这件衣服很熟悉，像是穹当初给丹恒准备的样式。
台上的闪光灯晃得他眼睛痛，台下的人他一个也看不清。
他想起好多年前的穹，当初的穹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被闪光灯照得睁不开眼。
这些年丹恒学了吉他，学了唱歌，终于学会了穹当年给他唱的那首歌。
过去的生活不会压抑我，失而复得的爱更加甜蜜。
我有种奇妙的感觉，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
总有一天我会醒来，但请不要把我从梦中带回到现实。
肩膀上的吉他好沉，丹恒却感到轻飘飘的虚幻，然后一曲终了，丹恒从谱架上拿起一束黄玫瑰。
那束黄玫瑰在数年前丹恒的大学时代扔了下来，在丹恒心里打了个转，又跌落下去。
那黄玫瑰一直落到一个轮椅前，轮椅上的人仅仅俯下身子就能拾起。
于是他真的将它拾了起来。
“有什么值得道歉的吗？”他喃喃道，“我那么爱你，自然从来没有怪过你。”
他抬头看向丹恒，眼睛是和黄玫瑰一样的琥珀色，亮闪闪，然后丹恒就看到他了。
仅这一眼，就再也移不开了。
END.
番外一：大小多少，报怨以德
1.
我切掉了自己的左臂，血流不止，但我知道不这样我们都得死。
我的女儿已经太久没吃饭了，她还那么小，再不吃东西必然活不过今晚。谢天谢地，我抓住了准备吃毒草的她，我恨我自己，我好恨啊。
我好恨啊，我好恨啊。
为什么我要打她，她只是太饿了。
都是爸爸的错，爸爸找不到吃的，爸爸昨天抢劫了一伙人，但他们竟然半点食物都不给，爸爸把他们中的一个人给杀死了，爸爸不该杀人的。
我不该杀人的，我杀完人就后悔了，我只是想吓吓他们，为什么会成这样。
老婆，老婆，老婆，为什么你死了，我好想你。
乖乖不要哭，爸爸有肉给你吃，爸爸一定让你活下去，即使付出爸爸的生命。
2.
和女儿找到了庇护所。
居然有地方愿意收留我们，我快给那个姑娘磕头了，其实我一开始的愿望真的很简单，只要他们愿意给我女儿一个家就可以。
但是，但是。
那个基地的领导人为什么会是那个人，我错了，我真应该一枪崩了我自己，我杀了他的同伴，他说什么都应该杀了我。
只要不杀了我的女儿，杀了我吧。
给她一个家。
可那个男人只是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没有言语。
3.
他来找我了。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求他至少放过我的女儿，我真想杀了当初的自己，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为什么。
他说：你杀死的人还有一个年迈的母亲，你必须去照顾她。
我的眼泪几乎要喷涌出来：我一定瞒好她，当她的亲儿子。
他说：不……她有权知道真相，你需要取得她的原谅，然后赡养她。
4.
我能从她的性格看出我杀死了怎样一个温和的好人。
她也开始管我叫儿子，她的亲儿子没有孩子，所以我的女儿也被她当作亲孙女看待。她的儿子姓刘，我总在睡前对刘小弟忏悔。
我对不起他们。
但我会用我的余生来赎罪。
这是我的第二个生命。
番外二：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穹的鬓角出现了几根白发。
丹恒还和几年前那样，半点没有岁月的痕迹。
其实很久以前穹就注意到了，他给丹恒准备的衣服即使过了三年还很合适。
娜塔莎说，或许新人类是一种长生种，想要死只能一枪贯穿太阳穴。
丹恒总是刻意回避这个问题，但爱人年轻的容貌总是让穹看着出神——时间实在是过得太快了，就在不久前他们送走了瓦尔特·杨。
不知不觉他们都老了，只有丹恒和姬子年轻如旧。
“丹恒……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办啊。”一天夜里穹抱着丹恒嘀咕。
丹恒沉思片刻：“姬子太寂寞，我得陪她。”
穹闻言把脸埋进丹恒的胸：“那就好。”
“可是没有你们，我和姬子一定也会感到难过，我们会尽快培养出继承人掌管这里。”
“然后呢？”
“然后这一个百年我们也就差不多过够了，我们会去下一个百年找你们。”
穹没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丹恒。
下一个百年找不到就去下下个百年，总会有一个百年我们五个会再次团聚。
总会有的。
——全文完——
关于同房，傅云夕的一些阴湿爬行
为什么电视不拍戏，他们同房又不能圆房的辗转反侧。特别是傅云夕爱而不敢得的阴暗爬行啊！！！
对抗夫妇最有看点，⭐张力爆满的居然不拍。
一些脑补，OOC
………………
傅云夕躺在卧房的偏塌上。床塌虽然不小。但是傅云夕还是觉得逼仄难受。
他掀开了被子，赤足下了塌，有些潮热的身体踩在寒凉的木板上，反觉身体的灼热更盛了
屋内照入些许月光，洒在床幔上。印出床塌上模糊的人影。
傅云夕走近前，透过床幔借着月光看着那张莹白如玉的脸。睡着的她...
为什么电视不拍戏，他们同房又不能圆房的辗转反侧。特别是傅云夕爱而不敢得的阴暗爬行啊！！！
对抗夫妇最有看点，⭐张力爆满的居然不拍。
一些脑补，OOC
………………
傅云夕躺在卧房的偏塌上。床塌虽然不小。但是傅云夕还是觉得逼仄难受。
他掀开了被子，赤足下了塌，有些潮热的身体踩在寒凉的木板上，反觉身体的灼热更盛了
屋内照入些许月光，洒在床幔上。印出床塌上模糊的人影。
傅云夕走近前，透过床幔借着月光看着那张莹白如玉的脸。睡着的她就像一朵美丽无害的海棠花。
听着她轻浅匀称地呼吸声，心里只觉得更加烦乱。
自己千般算计，万般手段。终是娶到她入门。可那又怎样呢？
只敢在夜深人静，偷偷立在自己妻子床头。放纵一下自己龌龊的想法。
那个京中官员心里的活阎王，其实只是个
卑鄙怯懦的男人。
自己命数将近，家人也会因为自己遭祸。还把她骗入这水深火热中来保着这个家呢。
从算计她那一刻，傅云夕觉得自己已经失去拥有她的资格。
今日他见到了何文慎，已是官袍加身，成了他的同僚。何文慎面上不露，眼里流露的不甘和怨愤是逃不过他这双审讯过无数犯人的眼睛。
这么偏执的人，若是一心想要求娶了庄寒雁，怕终究会如他所愿。到时自己身故，那些名望子弟怕都要争相排队来塌烂自家的门槛。
傅云夕想到这，只是苦笑。身前之事还是一团乱麻，居然还想到身后之事了。
他又在床前静立一会，发现这样并不能平复自己的燥热。还是回到那个狭窄的偏塌继续辗转反侧。
在傅云夕转身回塌时，床上那个还安睡的人，突然睁开双眼，嘴角挂着狡黠的笑。
庄寒雁想起大婚之夜，傅云夕和衣躺在她的身侧，说等过几日，家里人不在紧盯着他们，就安排分塌睡，尽管她对情爱不抱什么幻想，可是终不是纯粹的交易。她终还是有些许的失落。
刚成亲那段时候，庄寒雁也未作他想，裹的也严实，安分躺在一处，只当泾渭分明，没有牵扯。
只是有时睡梦中，总感觉一道目光在注视自己，为了少被凌辱，庄寒雁自小便警觉。周遭什么异样，偏不能瞒过她。
偶尔她会听到那个冷峻持重的男人乱了的呼吸。那压抑沉重的呼吸，床榻细微的颤动。庄寒雁只当他案子紧迫，忧思难眠吧。
隔天下面人来她房中收了被褥去清洗。姝红那几日也是奇怪，每日都要提醒她是否要沐浴。庄寒雁身上多是被叔嫂虐打的伤疤，所以她平时不愿沐浴，都是简单擦洗。这些姝红该是知道的，为什么还这般问。
那是过了些日子，那群京都贵女们，闲聊打趣庄寒雁，说自从庄寒雁与傅少卿成亲。京城的许多官员都稍稍松了口气。
现在傅少卿不像往日，整日守在大理寺，那些官员也不用担心，晚上被傅少卿从被窝拉出去问话。因为傅少卿也要赶着回家陪夫人啊。
她们说完都嗤嗤发笑，脸上终是难掩艳羡。傅云夕虽然在京中官员如阎罗一般的存在，可是确是闺中女子常会入梦的人。
有些大胆女子，甚至问冷冽严苛的傅少卿，平时对着自己夫人可有笑模样，也会甜言蜜语，会有意乱情迷之时嘛？问完偏纷纷掩面羞笑。
庄寒雁在男女之事从未有过羞怯，忐忑之时，被哄笑之时。也只是端着茶，浅笑不语。不过这到提醒了她。她的筹谋少了很重要的一环。
那日之后庄寒雁就寝时开始减了一件贴身衣衫。晚上睡觉也少了些安分，手有时无意会搭在傅云夕的胸口。
起初傅云夕会把她的手摆正，后来可能觉得也是徒劳，便也任她。
某日庄寒雁睡梦之中一翻身把手搭在傅云夕的耳侧，那有些粗粝的纤细手指摩挲着脖颈，然后沿着微微有些扎手的下巴，抚到了嘴唇。
手指微顿又无意触上他的唇瓣。原来说话这么狠毒的人，嘴唇居然这般软。庄寒雁在心内腹诽着。
庄寒雁有些不舍这手感，手指贴着脸颊，大拇指压着他的唇，一寸寸的游走过去。
很快手指就被傅云夕的手抓住。被捏在手心。庄寒雁只觉得他的手心烫人。手心沁着汗，手掌还不时在使力。
第二日，傅云夕就让人安排了侧塌，说是方便小憩。
庄寒雁只觉得好笑，这般的小伎俩，就会让堂堂傅云夕方寸大乱嘛。
傅云夕你想留我这清白身，如果不寄于情爱，守这个对她一个嫁做人妇的女子有何意义，何不让它极尽之用。
………………
【夕雁‖傅云夕×庄寒雁】山桃雨
•接结局，婚后
•官配，主二人日常
•不要钱免费看
山桃微雨，早春景。
年初，正月一过，大理寺将裴党一案所涉文书、卷宗、证件一应封档，到此，此一案彻底作结。
只不过，此一案中，傅云夕在圣上跟前冒了头。一进三月，圣上突然传见了傅云夕一次，言辞间，有意升迁，但又问及他的身子，估计正琢磨着这把刀往哪放既能用，又不至于防着，且又不碍着能随时扔了。
傅云夕御前陈情，一来一回，给自己求了一个月的春歇，言辞恳切，想要照顾家中妻女寡母。说到底，京中权贵争得你死我活，最后所有人的命，各世家望族的富贵不都还攥在那一人手里。这盘棋过后，还会有下一盘棋。至于怎么...
•接结局，婚后
•官配，主二人日常
•不要钱免费看
山桃微雨，早春景。
年初，正月一过，大理寺将裴党一案所涉文书、卷宗、证件一应封档，到此，此一案彻底作结。
只不过，此一案中，傅云夕在圣上跟前冒了头。一进三月，圣上突然传见了傅云夕一次，言辞间，有意升迁，但又问及他的身子，估计正琢磨着这把刀往哪放既能用，又不至于防着，且又不碍着能随时扔了。
傅云夕御前陈情，一来一回，给自己求了一个月的春歇，言辞恳切，想要照顾家中妻女寡母。说到底，京中权贵争得你死我活，最后所有人的命，各世家望族的富贵不都还攥在那一人手里。这盘棋过后，还会有下一盘棋。至于怎么布下一盘棋局，何时开局，哪里轮的着他说话，不如顺势而下，圣上满意，他以后才能继续活着当差。
不过，自从被庄寒雁从水牢里捞回来，傅云夕觉得自己心里有块地方不一样了。
以前他想要权、要势、要利，眼下，这些他依然想要，但更想要些从前并未想过的东西。比如，和庄寒雁长相厮守。
午后，傅云夕回了家。院子里春风拂面而过，墙角的山桃花不知何时已经开了许多。山桃报早春，傅云夕折了一枝山桃，走进书房。
书房里头，庄寒雁正在盘账，看了一眼插在瓶中的粉桃，向傅云夕浅笑，而后又低下头，傅云夕并未扰她，离开书房后便去了傅母的院中。
经此一遭，她和傅云夕心里都有了数，傅家的账必须得干净，先前寇二姨管账虽然精细，但若真碰上有心之心，寇二姨的账，是极易被人做手脚的。从午后到黄昏，庄寒雁再抬眸时，房里已经暗了下来。
正要唤人点灯，便见傅云夕手持烛火，从院中走进门，“天暗了，明日再看罢，别伤了眼睛。”
“把灯放桌上。”庄寒雁并没有抬头，“这个月的药喝了吗？”
进了水牢，他能活着回来已是命大，身上的皮肉之苦不算什么，身上的毒半解未解，虽然不会短时毙命，但也要十日用一次药压制残余毒性。
傅云夕沿桌而坐，“用过了。”
坐了半响，傅云夕忽然开口，“寒雁，过几日是正是春分，往年，母亲都要去西边的山寺进香。今日午后，母亲与我说起身子有些不适。”
庄寒雁皱了皱眉，“昨日午后用茶的时候，脸色并未见异常，你请过大夫了吗？”
说完，傅云夕借着烛火瞧见庄寒雁眼神中似有不满，“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不派人来找我？”
“先不用急，母亲刚刚用了理气通顺的丸药，已经睡下了，让我明日再去请大夫。”傅云夕拦着正要往外走的人，“往年春寒时，都会犯两次，二姨今夜暂先在母亲房里照顾着。”
“既已睡下，那便明日再诊。后日我替母亲到寺中进香。”
第二日，大夫来看过之后确是无碍，庄寒雁这才安心，叮嘱道，“母亲好生安养，后日寒雁去寺中打点。”
傅母轻咳了两声，脸上带了些病色，“寒雁，自你进门，我真是省下不少心，只是劳累了你。”
庄寒雁扶着傅母坐起后，转身交代傅云夕，“你先在这里照看婆母，我去厨中看药。”
等人离开院子，傅母这才叹了口气，“傅家遭此一劫，可就是救不了你，终究是寒雁为你、为傅家奔走。”
“让母亲担忧了。”傅云夕低声回到。
从傅母的院落中出来，傅云夕听见东南折角处亭边传来的阿芝咯咯的笑声，远远看去，小丫头在庄寒雁怀里打滚儿，不知缘何，正被庄寒雁抓痒，活脱脱像是一只打挺的小鲤鱼，“母亲，阿芝最怕痒了。”
“爹爹”见傅云夕过来，小丫头从庄寒雁怀中逃了出来，跑向傅云夕，傅云夕蹲下身子摸了摸阿芝的小脸，“阿芝乖，去后边玩罢。”
“不要，爹爹。”阿芝抱住傅云夕前膝，笑得开心极了，“母亲答应我了，今晚母亲陪我睡。”
“那你睡前乖一些，不要闹着你母亲。”傅云夕抱着阿芝坐下，庄寒雁看着阿芝，浅笑了笑，“母亲答应了阿芝，但阿芝也得答应母亲，这几日不再吃甜食，尤其是不能再吃糖葫芦。”
小丫头的脸上的笑容低落了几分，“阿芝知道了。”
这话虽然是和阿芝说的，也是在提醒傅云夕，“阿芝再过半年就要脱牙了，甜食和硬食都不能多吃，你注意些，不能再买糖葫芦了。”
“隔五日或者隔十日。”庄寒雁继续叮嘱道。傅云夕点了点头，“好，是我粗心，我记下了。”
入了夜，姝红牵着阿芝往正房里走，却被傅云夕拦下，“我去罢。”
“是。”姝红应道，将阿芝的衾被和小枕交到傅云夕手里。
夜又深了几分，庄寒雁收了账册，头眼都有些昏涨，手边的茶盏已经凉了，想着阿芝正在房里等着自己，匆匆将库房的钥匙收好后，就回到正房，房里暗极了，也没顾得上细看，隔着屏风，如豆的烛光照出阿芝和姝红一大一小的影子，听见她开门的动静，阿芝隔着屏风叫道，“母亲，阿芝躺好了。”
“好。”寒雁合上门，走到妆镜前坐下，“姝红，去取些热水，我先卸钗净手。”
“是我。”傅云夕从屏风后绕出，“姝红去歇着了。”
烛火摇曳，他便这么看着她，良久不语。庄寒雁同样也望向他的眼底，仅一瞬，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净洗后，二人一里一外，守在小丫头的枕前，傅云夕斜坐在床侧，小丫头怎么看也看不够，欢欣地竟无法睡去，最后实在是困得小眼睛红彤彤的，这才闭上眼睛。
傅云夕轻声起身，“你也早些睡。”
庄寒雁看着床前的背过去的身影，只道，“出门的时候，把灯灭下。”
等人走后，庄寒雁重新坐起身来，静静看着床帐下的一道月影，身边是阿芝一深一浅的呼吸声，睡梦的中阿芝又往她的身边贴了贴，轻捻着手下的被衾，想着刚刚傅云夕离开前的神情。琢磨片刻后，庄寒雁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耳边有些发热。
果不其然，第二日晨起，傅云夕端着铜盆进门，阿芝惊道，“爹爹你怎么来了？姝红姐姐呢？”
同样惊讶的还有庄寒雁，傅云夕一边解释着一边将阿芝从床上抱起来，“姝红去准备早食了。”
“今日爹爹送你去私塾。今日父亲和母亲要出门一趟，过两日回来，你在家里跟着祖母。”
阿芝满口答应。
待到姝红领走阿芝，庄寒雁坐在妆镜前，透过铜镜，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傅云夕拿起妆匣中的一支钗，挽起庄寒雁耳后的一缕发辫，“这样？”
“是。”庄寒雁又拿起耳坠，傅云夕跟着伸过手来，“这个你也会？”
傅云夕端详了一下，双指捻着耳坠子的细银丝，“看看就会了。”
儋州苦贫，她的双耳本无耳眼，从不饰耳坠，她双耳的耳眼是在回京后才刺下的，耳肉并不是十分软，故而每次戴耳坠时都格外留心，之前她也曾不小心扎痛了自己的左耳。后来，姝红手巧，每次为她戴耳坠时，总会先揉一揉她的耳畔，格外留心。
可此刻，傅云夕的手代替了姝红的那只手，轻揉着她的耳骨，再后，庄寒雁只能听到耳坠上两个翠玉小珠叮当作响的动静了。清晨的熹光也被傅云夕的身影遮住，庄寒雁仰头接住他低垂的眉眼和清冽的气息。
檐下春燕归，绕梁语呢喃
再戴好耳坠子，就听到阿芝在门外催促。庄寒雁连忙推开自己身前的人。一大一小走后，庄寒雁望向铜镜中的脸，已有了羞色。
既是进香，傅云夕回来后，两人即刻动身。马车离开了内城后，一路往西，沿山而行，庄寒雁掀起车帘，遥看西山春色。山林淡绿，早开的山桃树似如飘纱，清丽雅妙。
西边的潭净寺依西山的一眼寒潭而建，寺中供奉一尊观音坐像，有所求者，自然多为姻缘子嗣一事。不过，比起城内的几处香火地，前往西边的潭净寺因路远难行，少有富贵人家前来进香，多为附近百姓夫妻，或是趁着春分出门踏青的民间儿女。
“听母亲说，傅家太祖父举名乡中，初至京中，城内自是无落脚之地，暂住此地。当年建寺时，傅家添过一大笔砖瓦，修建观音金身时，捐过两笔金身钱，后来太祖父赴考前又曾携妻子在此地求愿，第二年如愿入仕，此后傅家三代人，每年都会来此烧一柱香，算是礼敬先人。山寺有一处宅院，也是当年太祖父攒钱买下，致仕后便住在此处。”
“原是如此，我倒是未曾听母亲和二姨提起过。”庄寒雁的手传来一阵温热，回头看向傅云夕，将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温和地看向她，“我沾刑狱牢事，身上的杀孽和怨气都太重，故而往年都是母亲和二姨前来进香。若你有所求，我便不同你进去了，以免冲撞仙明。”
“好。”庄寒雁并未多言。
石阶陡峭，山门遥在半山深处。马车停在石阶下，两人下了马车，傅云夕便牵着庄寒雁的手往山门走去。
庄寒雁看着自己眼前的身影，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自从圣上许了傅云夕两月来将养身子，可这几日，她总觉得最近傅云夕在故意招惹。确切的是说，故意在招惹她。招惹她欢欣，招惹她动情，甚至刚刚在招惹她心疼。
情之一事上，庄寒雁自认自己绝不是木头，看破，却也没说破。
忽然，傅云夕察觉庄寒雁的手指在他的掌心中动了动，接着，他听见庄寒雁开口，“傅云夕，我的腿乏了。”
“嗯？”傅云夕一愣，“那可要在前面石亭前停下，歇一歇？”
可庄寒雁的眼神坦坦荡荡，没有要歇下的意思，他忽然明白了，笑了笑，卷起自己的长袖，弯腰半蹲在山阶上，“上来。”
“我背你。”
庄寒雁轻伏在傅云夕的背上，但担心傅云夕体力受不了，只能半支着自己的腰身，仅两三步，就听到身前的傅云夕说，“无事，你沉下来罢。”
庄寒雁此时忽然想到自己在蒹葭阁背着母亲往房里走的那日，因为怕摔着母亲，所以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稳，而此刻的傅云夕也和那日的她一样，放慢放稳了脚步。
原来，被背在肩上的人，担心的是身下的人累不累，“累吗？”
那日，母亲也是如此问她。
庄寒雁在母亲面前轻摇了头，说，“不累。”
傅云夕亦是说了一样的话。
他们两人真的太像了。一样的气性，一样的算计，一样的狠绝，可一旦有情，也会变得一样心软。一旦心软，就会起怜惜，怜惜易生爱意。
傅云夕很早便起了怜惜之心，可她呢？当她亲眼在阴暗潮湿的水牢里看到傅云夕的那一刻，她的怜惜之心，被被遍体鳞伤的傅云夕牢牢攥在了手中。
站在殿外，庄寒雁抬眸，看向那尊观音坐像。
她自出生起，被神鬼一事纠缠诬陷了十七年，也曾恨透了神神鬼鬼的无稽之谈。神若有知，为何会让她的母亲枉死？庄寒雁与坐像对峙，可那尊观音亦低眉垂目凝望着她。
良久，庄寒雁跪在蒲团上，双掌合十，诚心拜向那尊坐像。
过往滔天的恨意与怒火，让她的心变得坚硬无比，心硬就会残忍，对他人残忍，也会对自己更加残忍。母亲的爱护，让她的心柔软了许多。可当母亲亡故，她的心变得比从前更加坚硬，对自己也更为残忍，残忍到就连性命也不想要了。
这半年以来，傅云夕的情意，让她的心再次变得柔软了。
“信女有愿，诚而陈之，一愿亡母早登极乐，二愿已身不再自苦。信女敬叩观音。”
山桃雨落，檐下的铜铃被风荡起，传来神音，庄寒雁回头看见傅云夕还在殿外等她。看到她回身看向他，傅云夕向她温和地笑了笑。
“信女有愿，诚而陈之，一愿亡母早登极乐，二愿已身不再自苦。三愿观音悲悯世人，傅家先人捐建砖瓦金身，功过相消，恕傅云夕孽怨，得乐离苦。信女敬叩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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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你自重啊！【一发完】
和我成婚，你就如此的不愿吗？
庄寒雁×傅云夕
＊对抗型情侣的拉扯感，相互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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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让我和你成婚？我手上有两条人命，为人阴险狠毒，睚眦必报，你就不怕和我成婚后，哪日我趁机杀了你？”
庄寒雁扶了扶鬓角的发丝，用眼角的余光，上挑着，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傅云夕。
她自从归京之后，和他陆陆续续的交手了几个回合，可却始......
和我成婚，你就如此的不愿吗？
庄寒雁×傅云夕
＊对抗型情侣的拉扯感，相互试探
*无彩蛋，全文2300字，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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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让我和你成婚？我手上有两条人命，为人阴险狠毒，睚眦必报，你就不怕和我成婚后，哪日我趁机杀了你？”
庄寒雁扶了扶鬓角的发丝，用眼角的余光，上挑着，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傅云夕。
她自从归京之后，和他陆陆续续的交手了几个回合，可却始终看不透他。
以往总觉得自己算无遗策，可没想到面对这个人，却总是棋差一着。
她不是没觉察到自家父亲的意思，可是做这个人的填房，将自己置于危房之下。
庄寒雁怎会愿意。
她收回试探的视线，嘴角一勾：“姐夫要是想续弦的话，与其在我这里大费口舌，不如找我二姐姐，怕你都不用说，二姐姐就得敲锣打鼓的搬进你的卧房中，三刻不到，就便把床踏铺好了。”
傅云夕跟着坐在她对面，死死的盯着她的表情。
半晌，轻笑。
“你这个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什么卧房床榻的，倒是说的顺口。”
庄寒雁轻抬起眼帘，嘴角抿着一丝嘲笑：“我自幼生长于乡野，本就是粗鄙之人，闺中女子的持家理财，我一窍不通，但是杀人放火搞算计，我兴许略通一二，姐夫倒也不必吃惊。”
让她嫁人？
自她回京之后，从姨娘到母亲，在到如今这个神出鬼没的姐夫的毛遂自荐。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恨嫁。
傅云夕伸手拉住庄寒雁的胳膊，一把扯开袖口。
深深浅浅的、纵横整个胳膊的伤痕再次显现在两人的面前，傅云夕手指捏住了庄寒雁的领口，作势要拉下来。
“姐夫，自重！”庄寒雁惊的下意识后退，捂住自己的领口，死命的盯着他。
傅云夕从善如流的松开手指，唯独紧握着她手腕的手还是没有放开：“还是有点情绪的好，十几岁的小姑娘端的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样，显得不伦不类。”
庄寒雁没想到这个人突然一幅下流的模样，又惊又怒：“你到底要如何？云里雾里的，不与我交底，还想要我对你诚心以待？”
说完，挣脱了他的钳制，低头默不作声的揉着已然被扯到发红的手腕。
再抬眼，没有了讥诮，剩下的唯有幽怨，还有眼底若隐若现的恨意。
他又不是不知道，她想杀他不是一两天了，要不是不想让师父暴露，恐怕，他傅云夕经历的刺杀还要多上几倍。
枕边躺着一条毒蛇，亏他想的出来。
想着想着，庄寒雁毕竟刚刚及笄不过几年，依旧是藏不住的少年心性，忍不住嘴角上扬的笑了起来。
“为何发笑？”傅云夕问道，他拿过疗伤的药膏作势要抹。
庄寒雁伸手将药膏拿到手里，左右看着：“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
“哦？哪里有意思？”
“明明已然得罪无数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偏偏还想着娶我······没想到姐夫喜欢腹背受敌啊！”
傅云夕看着庄寒雁抹药粗糙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上手帮她：“那说明，你还是没有看透我。”
药膏凉凉的，可随着烛火的跳动，庄寒雁的心里却不由得一颤。
她好像，分析错了。
不断的回忆着从来到京城后的一幕幕，她突然发现······
她自诩操盘手，明里暗里的操纵和观察着庄家的每一个人，潜伏在草丛中，静等着猎物出现的刚好时，眼都不眨一下的，一口咬下去。
可没想到，她好像是被黄雀观察着的螳螂。
“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个想法？”庄寒雁说话间颇有一种疾言厉色在，很显然，这突如其来的，让她慌了阵脚。
“你想到了？”傅云夕笑着将疗伤药放下，一字一句的说：“从你说谎，说海匪杀了你的叔婶开始，我就觉得，你可以是我的观察对象。”
“所以现在，你观察的，合格了？”
“如同你想的我一样，我也是这么想你的。”
“倘若我不嫁呢？”庄寒雁手指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掌心，直到泛白。
“那我有两条路走。”傅云夕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画着：“要不我再提几个你想要的条件，直到你满意为止；要不······我去找岳父大人问问，我觉得他应该很乐意让你来做填房，来稳固他和我的关系吧。”
这句话，蛇打七寸。
看着庄寒雁左右为难的模样，傅云夕叹了口气，还是软了下来。
伸手轻轻的触碰她领口衣料下的伤疤。
夜深人静，男女之间，如此亲昵的触碰，让庄寒雁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傅云夕手指点着那些旧伤疤，丝毫没有顾及男女大防：“我来同你交底，我需要一个人帮我，所以我选定了你。你要报仇，我也会帮你。我们各取所需，互惠互利如何？”
“你让我做你的谋士？”庄寒雁微微侧头，看向那个贴着自己皮肤的手指。
“是谋士，是军师，当然，你也可以尝试着把我当成你的丈夫。”
“你是要我信任你？”庄寒雁问。
“是的。”傅云夕收回手，还贴心的帮她拉好衣领：“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傅云夕强压着心中若有似无的微妙的情感，眼神尽可能的流露着真诚。
不知为何。
他想成为这个女子的依靠。
兴许是因为这个三小姐有趣，又或许是对她的怜悯。
他趁她不备，深呼吸，用手按住自己的胸膛。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也不知从何时起，他总是会忍不住自己想要去触碰她的手，也忍不住自己想要探究的心。
明明只是一场以婚姻为借口的合作，可他……
好像，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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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我的妻子，我做你的谋士，我助你成为京城第一贵女。”
那日傅云夕的话在寒雁心中还未忘记，
可清晨却被男人的大手锢地险些喘不过来气。
庄寒雁气得鼓起了腮帮，自从她嫁入这傅府，夜夜不得眠，可偏偏早上傅云夕这个混蛋还要和她做对。
尤其他偏爱头埋在她的肩窝，手环着她的腰，她稍稍一动，傅云夕就会不由自主地搂住。
叫人喘不过气。
初次这样，庄寒雁脸红想要推开，可对上傅云夕那双迷茫的眸子，她又有些不耻开口。
可如今某人变本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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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做我的妻子，我做你的谋士，我助你成为京城第一贵女。”
那日傅云夕的话在寒雁心中还未忘记，
可清晨却被男人的大手锢地险些喘不过来气。
庄寒雁气得鼓起了腮帮，自从她嫁入这傅府，夜夜不得眠，可偏偏早上傅云夕这个混蛋还要和她做对。
尤其他偏爱头埋在她的肩窝，手环着她的腰，她稍稍一动，傅云夕就会不由自主地搂住。
叫人喘不过气。
初次这样，庄寒雁脸红想要推开，可对上傅云夕那双迷茫的眸子，她又有些不耻开口。
可如今某人变本加厉。
更甚至鱼水之欢时，他会掐着她的腰，爱怜地吻着她的泪，手却摁着她不许她逃。
“寒雁寒雁，你喜不喜欢？”
这时，庄寒雁总是极难为情的，不仅羞红了脸，就连与傅云夕交握的指尖都泛着红。
她逃避，压抑着那些不受控制的声音，可傅云夕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将她撞成一池春水。
在她耳边嘶磨：“寒雁，你该叫我一声相公。”
庄寒雁气急了咬他的臂膀，只是这人仿佛是铁做的，硬是硌地她牙痛。
她忍不住缴械投降，夜里水叫了三遍，房间的红烛却是燃了一根又一根。
天光乍现，庄寒雁醒来又看到傅云夕如此霸道地睡姿，心下莫名来了一股气。
“傅云夕，我偏要看看你到底会不会累。”
2.
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下拽住一根长绳，庄寒雁小脸红扑扑，眼睛明亮，
看向傅云夕餍足的睡颜就忍不住笑。
人在做坏事的时候根本忍不住.
一圈，又一圈缠在了傅云夕的手腕，只见傅云夕没有转醒的迹象，庄寒雁这才力道更大了些。
将傅云夕的手腕系住，大功告成一般将人一脚蹬下床，而绳子刚好系在了床头。
傅云夕再不醒来就装的有些过分了。
于是他故作疑惑地睁眼，抬头便看到他的小妻子坏笑地看着他，嘴角还露出甜甜的酒窝。
傅云夕忍不住咽口水，眸子深了些。
她的小妻子里衣歪歪扭扭的，泄露的春光里，还有他吻上的红莓。
“寒雁，你这是何意？”傅云夕声音哑哑，也不挣扎，半跪在床前，
微微低下头露出的脆弱脖颈，倒像是在和主人撒娇的小狗，委屈又可怜。
“罚你。”庄寒雁嘴角一勾，趴在床上支着下巴看着傅云夕。
“夫人，我昨晚可是有做错什么，你，不舒服吗？”
傅云夕轻飘飘的话让庄寒雁瞬间红了脸，简直是脸皮厚，不要脸。
要脸追不到老婆。
某大人暗自心中得意。
“哼，你不让我睡觉，我还不能罚你了？”庄寒雁表示不接傅云夕的话，
她作势就要起身下床梳妆打扮，跪在一旁的傅云夕看起来十分老实，
也正因此，下一秒整个人都被拽到了他怀中。
再看傅云夕的手腕，哪里还有绳子。
“放开我！”庄寒雁瞪他，完全没有杀伤力。
美人在怀，香香软软，傅云夕是血气方刚的男儿，怎么能忍得住。
“如果夫人喜欢，我教夫人。”
不知道捆过多少囚犯的手，傅云夕熟练无比。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昨夜还是他保留了。
只是今早，是夫人惹火。
……
“喜欢这样？”
窗外鸟鸣，屋内音乐声更甚悦耳，贪她好春光。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