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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大学科幻协会破晓创作大赛

[奇幻组第三轮/半决赛A1]《加纳城的魔鬼》

关键词:丝线


1

他迟疑着,缓缓地向前走去。

他扶着石壁,从阴暗的岩洞里出来。阳光穿过堆叠苍翠的林叶落下,细细密密,仍然炫目得惊人。

他痛苦地挡住日光,眼前一片花白,像身处无尽雪原。

2

商队是在他出岩洞的第三天傍晚遇上的。

幽绿的森林里除了巨人般的树木,最不缺的就是猛兽。而这支不幸的商队,被一群鹿头狼缠住了。

狼群以冰冷的目光度量着,肌肉紧绷,如利刃般的长角与森森白齿微敛。

护在车马周围的守卫们攥住武器,喉头因吞咽的动作而上下滑动。

林子里很静,静得仿佛响起了号角的呜咽低吟。

交锋开始了。

……

他没心思参与这种争斗。

借着葱茂的灌木掩住身形,他一下又一下地按...

关键词:丝线


1

他迟疑着,缓缓地向前走去。

他扶着石壁,从阴暗的岩洞里出来。阳光穿过堆叠苍翠的林叶落下,细细密密,仍然炫目得惊人。

他痛苦地挡住日光,眼前一片花白,像身处无尽雪原。

2

商队是在他出岩洞的第三天傍晚遇上的。

幽绿的森林里除了巨人般的树木,最不缺的就是猛兽。而这支不幸的商队,被一群鹿头狼缠住了。

狼群以冰冷的目光度量着,肌肉紧绷,如利刃般的长角与森森白齿微敛。

护在车马周围的守卫们攥住武器,喉头因吞咽的动作而上下滑动。

林子里很静,静得仿佛响起了号角的呜咽低吟。

交锋开始了。

……

他没心思参与这种争斗。

借着葱茂的灌木掩住身形,他一下又一下地按压着额角,指下该死的疼痛如附骨之蛆。

只是,一个年轻的剑士不经意间朝着他的方向躲闪,鹿头狼被随之引来。那名剑士恐是实战不多,剑法多有错漏,也毫无章法,倒是运气好得绊住了一头猛兽。快到他藏身处时,那剑士终被抓住空档,剑锋去势难以收回,鹿头狼直扑向面门。

他微微蹙了蹙眉,忽然猛地一脚踢向剑士的腿弯。那人猝不及防地跪倒在地上,惊悸地仰头,看到巨狼从头顶一跃而过,又在空中敏捷地变换身形,落在几步之外,呲牙瞪着他们。

他迅速抽出身侧的剑,迎向攒簇铁棘般的鹿角。

剑是细剑,比起猛兽的尖牙利爪,刃部薄而脆弱,可就是这样一柄剑,轻巧地斩下狼首,黑红的血液顺着剑光斜飞出去,如夜幕下的弯月皎洁。

解决了一个,他又向商队走去。

他一边交战,一边走向人群,剑上流淌着光,猛地荡开,挥出一轮漂亮的红月。

同类的鲜血刺激着狼群,却同时逼迫它们压抑,像是害怕什么黑暗的东西。一头格外高大的狼对上他,兀的嚎叫了一声,群狼伏低身体,退到林中,狼的首领才慢慢后行,喉咙中压着奇异的音调,在众人眼中消失不见。

人群陷入诡异的沉默,一个衣着富贵的商人哆嗦着问他想要什么报酬。

他沉吟了一阵,说:“请带我去最近的城镇吧。”

“现在,离开这里。”

……

太阳垂落,夜幕织成。

商队里经验丰富的老人迅速找到了驻扎的地方。明艳的火堆轻慢地舞蹈着,阴暗的怪物悄悄避退。

之前那个剑士笑嘻嘻地凑上前:“嗨呀哥们,谢谢你了!诶,我都忘了问,我是肖恩•科尔多,你叫什么?”

“埃尔维斯。”他从火焰的影子里回过神来,“埃尔维斯•哈伦。”

来自严寒之地的剑术家。

“啊,哈伦——”肖恩自来熟地勾上他的肩膀,“你是北境来的?也是,看你的剑应该是那边的锻造术,细剑也锻得这么好,我们这边的随随便便就能崩断在那些畜牲身上了……”

他不动声色地移动身子,好在肖恩很快和别人聊搭上了话题。一群人闹哄哄的,莫名又开始聊起了大陆上的奇闻怪谈。

“哎,伙计!”肖恩再次兴奋地拍上他胳膊,“你肯定去过很多地方吧?就没有听说什么奇怪的故事?”

埃尔维斯面颊的肌肉忽然抽搐了一瞬,然而很快恢复了平静。

“怎么?”

他冷淡地回复:“你不是佣兵吗?还想当冒险家?”

肖恩不好意思般地挠挠头:“唉,实不相瞒,是有这想法。可惜我老子说我要敢去就打断我的腿……”

周围的人哄然大笑。

埃尔维斯想了想,说:“是不少,有一个就在我的故乡流传了很久。”

“据说,在冰冷的雪夜,会有东西敲响你的家门,请求投宿一晚……”

3

“叩、叩、叩。”

“有人吗?”

“可以开开门吗?下雨了,我好冷……”

“真的好冷啊……”

“有人吗?”

2

“我知道!”

竟然还有一个半大小子抢答。

“如果给它开门,它就会把你家里的人全部吃掉!因为那是个可怕的怪物,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嘁,就这?”有人发出嘘声,“太俗套了吧?!我家旁边的老婆娘都不这么编了!”

“呦!这么了解邻居的老婆娘啊?要不要……”

周围热闹起来,而埃尔维斯坐在一旁的阴影里,百无聊赖地想:那家伙确实不吐骨头。

3

好心的屋主人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黑头发的孩子,略微卷曲的头发被雨水打湿成一绺,面容苍白却干净。看到门开时,他腼腆地笑了笑,露出小小的虎牙。

女主人也端着一小截蜡烛从屋里走来,见孩子这个模样,心软地赶忙让他进来。男人估摸着这估计是哪个富贵人家跑出来的孩子,送回去怕是能发一笔小财,便也没有阻拦,只有些疙瘩地小声嘀咕这孩子笑的,总觉着不对味,心里发毛。

那孩子高高兴兴地进来,忽然直勾勾地盯着女人,笑道:“我可以吃吗?”

女主人有些奇怪,看了看身后,是晚上剩的一些面包,以为是他饿了,于是难为情地看着他:“可以啊,只不过恐怕没有多好吃……”

“没关系!”孩子睁着黑黢黢的眼睛,天真地说道,“我不挑的!”

说完他又自顾自弯了眉眼,笑起来。

“啊,啊……这样吗?”

女人后退了几步,勉强回应他。

男主人则不耐烦地念叨:“你是哪家的孩子?明天得把你送回去……”

原本在床上睡着的一对兄弟被一阵尖啸声吵醒,揉着眼睛下床,悚然怔愣在原地。

屋子里的一切都被缠上了诡异的黑色丝线。那些丝线在吞噬着,贪婪地占有,甚至包括自己本身。线与线之间是空洞透明的白,存在又不存在。

地上的两个人形——暂且还是这么叫吧——正纠缠着沉进那团沉郁的黑色里,内脏包裹着骨骼,在细碎的血肉中翻搅着自己,在层层线条环绕之间蠕动。肉块与丝线挤压摩挲时还发出了不知是愉快还是恐惧的尖啸声。绯红的鲜血如被静止了一般,也不流淌……可怖又艳丽。

他们惊恐,却叫不出声音。一个隐约的形状在线潮中涌起,温柔又野蛮地一把拥住他们,将他们溺在顺从的呓梦里。

“我是……”

“我是耶梅斯•哈伦……嘻嘻嘻……”

“不是,劳伦斯……想哥哥了,哥哥……”

4

当商队抵达加纳城时,无故消失的受害者已经有二十多个人了。

在商队老板的“资助”下,埃尔维斯很快在一间旅店安顿下来。这些天他的头疼已经平复了许多,让他得以安静地在下层的酒馆喝上一大杯烈酒。

“听说了吗?昨天城西的德里克一家死了!”

“死了?不是失踪了吗?”

“没了不就死了!你瞧瞧前头几个,莫名其妙就没了,跟遭了鬼似的,有哪个回来的?”

几个凑热闹的装模作样地可惜了一番,转头说起了教会的神官。

“别真是什么邪魔作祟,希望加利尔神官能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人啊。”

“是啊,我们可不像那些贵族老爷前呼后拥的有人保护,命苦啊……”

“愿神保佑……”

埃尔维斯对此不置可否,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貌美的女侍上前为他重新灌满酒液,小指不经意蹭到他的手背,离去时还微微垂下长睫,流转眼波。

埃尔维斯仰头灌了一口酒。

远处有人吹了个浪荡的口哨。

是肖恩。

他坐到埃尔维斯身边,手肘撑着下巴,惋惜地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露比可是个漂亮姑娘,不逍遥一晚?”

而埃尔维斯只是看了他一眼,没兴趣谈下去。

“哈哈哈,开个玩笑。”肖恩的道歉没多少诚意,却也没有轻慢,“加纳城最近不太平啊,他们说是有魔鬼呢……”

“什么魔鬼?”

“不知道啊——要不咱们兄弟去看看?”

肖恩凑近他,神神秘秘地说:“教会可有一大笔悬赏呢!”

埃尔维斯:“我不想送死,你也不是我的兄弟。”

肖恩倒是习惯了他的冷淡:“那朋友也行啊。诶,你有兄弟吗,你的剑上刻的好像不是你的名字?”

埃尔维斯沉默了一阵,说:“剑是我父亲的。”却不提兄弟的事。

“哦?看你剑法那么好,令尊也是有名的剑士吧?”

“他已经死了。”

“……”肖恩的脸色僵住。

“呃,抱歉。”

他抹了一把脸:“不说这个了,塔力酒馆的迷迭香烤羊排可是全大陆闻名,尝尝?”

埃尔维斯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一桌食客,那人面前正摆着一盘牛排,才烤至三分熟的样子,残余的血液混合在肉里,冒着热气。

他忽然没了胃口。

……

直到晚上他也没吃什么东西,但不觉得饥饿。

下午去了教会一趟,刚好遇见加利尔神官布施圣水,听了两耳朵“吾神保佑你”“愿光明永远照耀你”诸如此类的话之后,埃尔维斯就钻进房间里了。

太阳已经落下,天倒没黑。

他也不开灯,只站在窗前。

一团迷蒙间,他想到了肖恩早晨与他说的话。

他是有一个弟弟的。

普普通通得和那个年纪的孩子一样,活泼可爱,笑起来会露出两颗虎牙,还总缠着他,要他教他剑术,还问他可不可以用雪堆一间屋子。

那年冬天正下了一场极大的雪,屋前是大片大片的雪原,他们在一起打雪仗,回家时母亲已经煮了一锅热腾腾的羊肉汤,心疼地说他们怎么不戴手套。

他的弟弟叫劳伦斯。

他们一起死在了那一天。

……

接近黎明,他忽然被几声悄悄的敲门声惊醒。

他的手指颤抖起来。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敲门声一直未停。

一刻钟后,他猛地坐起,打开房门。

门外是一团雾状的丝线。

在他打开门时,一声低语响在他的耳边,清脆又带着摩擦的质感。

“哥哥。”

“想我了吗?”

埃尔维斯:“想你死。”

“不对,哥哥才不想死。”

黑雾般的丝线爬到他的肩头,甜腻地呢喃:“不管哥哥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哥哥的。”

“就算哥哥,曾经想要杀死我。”

0

怪物……

怪物把他的父母吃掉了……

诡异的丝线悄悄蔓延攀爬,埃尔维斯猛地将劳伦斯推开。

“快跑……快跑啊!!!”

门大开着,风雪卷着浓重的夜色,沉在无边的雪原之上,透不出一丝光。这样的夜晚,是恐怖的,刺骨的寒冷可以轻易刮开躯壳,夺取战栗的生命。

可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劳伦斯被他推得踉跄,却飞快裹紧大衣钻进风雪里。

埃尔维斯抽出架上的细剑,这把勉强算得上坚韧的便宜货在怪物面前当然不值一提,只一照面就连刀带人囫囵吞了。

还跑了一个。一个说。

抓来吃掉。这是另一个。

好饿……

才十岁出头的小孩子当然跑不远。

被追上时,劳伦斯想:哥哥呢,哥哥是不是被吃掉了?

啊,我也要被吃掉了。

哥哥。

黑色的怪物将他整个裹住,在风雪中纹丝不动。

哥哥,你在哪里。

哥哥?

丝线流动,翻涌,忽然织成一个皮囊。

孩子的身躯,精致的脸孔。

他,或者说“它”,走进雪原里唯一的屋子。皮囊下的东西涌动着,嘴巴开始裂开,它从喉管里抠出来什么。

它开心地看着,脸上堆砌出一个腼腆天真的笑。

埃尔维斯一睁眼就看到了。

那个东西叫他,哥哥。

我是劳伦斯。

不对,你是耶梅斯。

诶,耶梅斯?好吧,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啦。

5

“为什么哥哥不喜欢我啦?”低语还在继续,“哥哥以前说要教我剑术的……”

埃尔维斯心底突然腾起怒气:“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有!”它的声音猛地拔高,“你说过的。”

“我答应的是劳伦斯,从来不是你。”

它据理力争:“根本没有劳伦斯!你只有我!”

它好像变聪明了,很快冷静下来,絮絮叨叨。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你想想,没有劳伦斯,你只有我……”

“闭嘴!”

“不相信?那你说说看,劳伦斯喜好什么?”

“他喜欢雪!!”埃尔维斯愤怒地吼道,说完他的神情却空白了一瞬。

记忆中无处不在的雪原像被神明放大了一般,聚焦在两个孩子身上。稍大点的男孩轻快地扬起一捧雪,伸手去拨弄露出的草茎;另外一个孩子开心地看着他,唇角的笑咧到耳根。

黑线在他身边笑嘻嘻地说道:“想起来了吗?那是我们啊……”

“不可能……你做了什么……”

“诶,又是我吗?我怎么会害哥哥呢?”怪物委屈得就像是被情郎污蔑的少女,凝成孩子模样,拉拉埃尔维斯的袖口。

“不……不对。”埃尔维斯看着它。

喜好,性格,容貌……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存在……证明劳伦斯的痕迹……

“劳伦斯……名字,他有名字。”

“你不会是他,耶梅斯。”

“你只是耶梅斯。”

 

耶梅斯。

取而代之者。

 

耶梅斯混乱的记忆跳跃到多年前的那天。

翠绿色眼睛的男孩告诉他:“耶梅斯,你是耶梅斯•哈伦。”

“呜……”小孩子模样的怪物把脸一皱,忽然间哭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在精致的皮囊下翻滚。

“哥哥不能乱说,哇——我就是你的弟弟,我不是耶梅斯!我不是!!”

“如果你连耶梅斯都不是,那你是什么呢?”

“……哇!哥哥欺负我!”小怪物哭得更大声了,可是旅店里好像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客人走出房间。

小怪物难过地整个人形都崩溃成无数的黑色丝线,一团卷上艾维斯的左手,剩下的歪歪扭扭地去捡滚落在地板上的眼珠和裂成碎块的皮囊——即便是这种时候,仍然精致得如梦似幻。线团一会松散开,一会儿收紧,像是在抽噎。

埃尔维斯才不吃它这套,一把扯开缠在身上的丝线。

他以一种极致愤怒后的冷静俯视它,一字一句地说:“好好做你的耶梅斯。”

那团丝线静止了一瞬,既而剧烈抖动起来,在既欢乐又惊恐的尖啸声中,蒸发殆尽。

6

埃尔维斯坐到桌子前。

四周静了一瞬,人们起身远离他,细碎的言语如蛆虫一般直往他的耳朵里钻。

商队的人在另一边,那个好心的老板看起来更害怕了,对上他的视线时,手一哆嗦就把杯子给砸了。肖恩则目光复杂地看向他。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因为,露比死了。

那个女人幸运地爬到了街上——她的下半身已经被吞噬殆尽,连血迹都没有被留下。

只是……

也只是这样罢了。

掌握神术的加利尔神官都没能救下她。而据露比说,或是据说露比,她是被刚来的剑术家埃尔维斯害死的。

毕竟那天露比为埃尔维斯续酒可是大家都看着的。

若是事情到此为止倒也没什么,但,可能连这座城的人都没想到,像这样的女人,也有真心喜欢她的人。

人心太凉薄,照见别人也以为是一样的人。

那是一个佣兵。旅店里众目睽睽,埃尔维斯一时大意,反射性地按住了刺来的短刀。

没有血,刀断了。

从被埃尔维斯握住的刀刃部分开始,像是被什么腐蚀了一般消解,发出呲呲的声音。到中部彻底截断,一截刀刃落在地上。

整个过程发生得很快,佣兵收回刀还未再次刺出就愣在了原地。

埃尔维斯环顾了一下四周,回了房间。

流言四起。

埃尔维斯无所谓地照例喝了一大杯烈酒,前往教会。

“原来他真的不吃东西……”

“什么叫不吃?指不定天天吃人肉呢?”

“为什么教会不来解决这个怪物?”

肖恩听了一阵,也起身离开了。他到达教会时,埃尔维斯和加利尔一同坐在祈祷室里。

加利尔神官站起来,向他行了一个教会内部的礼节:“肖恩大人,愿吾神的荣光永远照耀您。”

最震惊的是肖恩。

“你、他……你们在搞什么啊??”

“这位是埃尔维斯大人,在五年前参与过对魔鬼的消灭计划。”

肖恩用力揉了揉头发:“这什么跟什么啊……我在圣埃琳娜大教堂的内部图书室里看到过他的画像,但是、但是……他不是死了吗?”我还盯了他那么久……

“不。”说话的是埃尔维斯。

剑术家翠绿色的眼睛里有些迷蒙不清的空茫:“我没有死,它也没有。”

加利尔神官点了点头:“我们可能失败了……也许是没有伤到根本,不过所幸的是埃尔维斯大人也还在。”

肖恩更迷茫了:“那怎么办?圣水也已经拿来了……难道圣水没有用?”

“这次教皇冕下送来的是圣水精粹,以保证万无一失。”加利尔神官安抚地对他笑笑,这位长者已经上了年纪,却仍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既而转向埃尔维斯,“时机快要到了,那么,这次还是拜托埃尔维斯大人了。”

埃尔维斯垂下眼睫。

金黄的圣水被浇在细剑上,顺着纤长的剑身滑下。剑身被侵蚀得生出一阵轻微的白烟。

他问道:“它会死吗?”

“是的,再强大的魔鬼,也会在吾神的伟力下湮灭。”

埃尔维斯沉吟了片刻,忽然说道:“我不想死……”

“您当然不会死。”加利尔神官向前一步,“我们信任您,埃尔维斯大人。”

“……我明白了。”

加利尔神官温柔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五年前的那个年轻人:“愿吾神的荣光永远照耀您,愿您平安归来。”

7

“作孽啊,他是哪个婆娘生出来的?这不是造孽吗?”

“哎,指不定那个地方蹦出来的,什么人能生出这么个玩意?吃人的吧!教会怎么还没把他处理了……”

“加利尔神官也老了……教会不应该在派个大主教来吗?”

……

魔鬼与流言,哪个更恐怖。

没人说的上来。

魔鬼剥夺生命,流言亦可毁灭城池。

埃尔维斯倒是能猜到那个小怪物想做什么。

它想看他杀人。

一直都是这样。

它希望他和它是一边的。

这种地方它倒有着难得的敏锐。

……

“诶诶诶,你别过去!谁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

“真的是他干的啊?”

“那还有假?我姑妈的儿媳的二姐夫就住在露比边上,亲眼看到的,人都给吓傻了……”

“吓傻了那他还怎么告诉你……”

“你说什么???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

它们同生,它们共死,它们一体。

自他被从怪物的身体里挖出来开始,他就不是人类了。

或者说,他可能是任何一种什么东西,但唯独,唯独不可能是人类了。

只是,他仍然有着作为人时的思维。

他不想和一个小怪物一起。

他想作为人活着。

他不想死。

层层欲望堆砌起来。

他已经是一个怪物了。

……

又是傍晚,天幕阴郁,沉云压抑,重重浓墨似的夜雨落到地面,溅不起一丝亮光。

他看着窗外的人群,右手按住剑柄。

一团阴影伏在角落处,颠倒着呓语。

“哥哥……”

“到我这里来。”

“瞧,你只有我了……”

“哥哥。”

那团阴影生出一张精致绝伦的脸孔,清冽的眼,艳红的唇,眼中唇角带着笑意,可细看,不过是一层细密的丝线织成的人皮。

它说话,露出黑洞洞的喉管,声音却是从它周围摩挲着的泛着暗沉磷光的黑色丝线里传出,推搡间露出青白的眼珠和黑紫的血肉。

埃尔维斯紧紧地盯着那团阴影处,攥住了手中的剑,剑刃上流转着漂亮的金色。

他迟疑着,缓缓地向前走去……

四川大学科幻协会破晓创作大赛

[奇幻组第一轮] B2 《西格鲁特王室秘史•第六(密封)》

关键词:脉络

1

雪夜。

弯月如刀。

这里是尼霍尔郡郊区的一片空地。周边夜色下的树林弥漫着一丝透骨的寒意,枝干漆黑如墨,如凶恶的巨人般的树冠密密麻麻地交错着,让人毫不怀疑即使是在白日里也可以将阳光完全隔离在外。

而此时几片凉薄的月光吝啬地浮在空地中心的两个男人身上。

两个人都穿着齐整的锁子甲,手中的利刃上流动着冰冷的光,一个唇线抿得平直,神情严肃而复杂,站得笔挺;另一个却垂眼抚着剑刃,嘴边的笑意未敛,直到似乎终于欣赏够了那精致的纹路,才扬起手中的剑,平举剑身,直直地对着对面人的心脏。

“我不明白。”对面的人紧盯着他说。

安格斯又笑了一下,歪头温柔地说:“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我亲爱...

关键词:脉络

1

雪夜。

弯月如刀。

这里是尼霍尔郡郊区的一片空地。周边夜色下的树林弥漫着一丝透骨的寒意,枝干漆黑如墨,如凶恶的巨人般的树冠密密麻麻地交错着,让人毫不怀疑即使是在白日里也可以将阳光完全隔离在外。

而此时几片凉薄的月光吝啬地浮在空地中心的两个男人身上。

两个人都穿着齐整的锁子甲,手中的利刃上流动着冰冷的光,一个唇线抿得平直,神情严肃而复杂,站得笔挺;另一个却垂眼抚着剑刃,嘴边的笑意未敛,直到似乎终于欣赏够了那精致的纹路,才扬起手中的剑,平举剑身,直直地对着对面人的心脏。

“我不明白。”对面的人紧盯着他说。

安格斯又笑了一下,歪头温柔地说:“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我亲爱的……哥哥?”

听到“哥哥”这个词时,伯纳德头脑中空了一瞬,几乎要忘了说什么——但幸好,只是一瞬。

“为什么要发起这次决斗?”伯纳德陈述着如今王国内战的现状,“你本来可以做到更好,根本不需要这次决斗来获得胜利。”

“当然是为了杀死哥哥啊。”

你不是知道答案了吗。

安格斯指向伯纳德的剑没有颤抖一丝,“难道哥哥认为我会输给你?”

不是,怎么可能,从小到大他都知道他这个弟弟是多惊才绝艳,只是从前没有人发现……但宝珠不会永远蒙尘。

然后……就都不一样了。

以前的他们是什么样的呢?明明没有几年,在记忆中却好像是几个世纪前的事了。

 

Bernard

其实我不是伯纳德,我原本的名字应该是罗兰,一个死于车祸的来自异世界的人,结果睁眼醒来,我就成了十一岁的伯纳德,最强大的罗伦斯帝国的皇子,第一顺位继承人。

……嗯。

当皇子不容易。

当继承人更不容易。

礼仪剑术跳舞策论等等,这些都是从小就要学的。于是我来到这里要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等身高的功课。幸好原来的伯纳德没认真学,至少当我表现出学习的欲望想从头开始的时候,那位老先生几乎喜极而涕地抱着书喊“天佑吾主”。

但是在被学习压迫的第二十天,我还是毅然决然地……翘课了。

骗人,这根本不是人学的!!上帝啊,求你放我回去肝微积分吧!

我懒洋洋地躺倒在王宫中一个废弃花园的草地上,不远处传来了仆人焦急地寻找我的声音。我于心不忍,想起身,可草地温软,阳光正好……

算了,还是让我好好享受一下十一岁的孩子该有的日子吧。

正想着,眼角忽然瞥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花园一侧的角楼出来。

那个孩子看到我时吓了一跳,张开嘴似乎要叫我。

我也想相当惊讶,不过看到男孩的动作,我及时回过神来,冲男孩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显然,男孩听懂了,他止了动作,有些怯生生地望着我。

……冷场了。

我急中生智,抓起溜出来时顺的小甜饼:“要来一点吗?”

他看上去更惊讶了:“殿……殿下?”

最后我们还是一起坐了下来,男孩还从角楼里拿了一些曲奇,当我看向他的时候,腼腆地解释道:“我妈妈做的。”

“哦——”我不抱什么希望,却发现味道惊人的好,“嗯?!味道真好,和艾玛夫人做的一样!”

我吃了大半,抬头看了看太阳:“诶,我要回去了。对了,你叫什么?”

“我?我……我叫安格斯。”他好像很怕我,说话时小心地觑我的脸色。

从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开始,就是这样。

第二天,我在弗朗西斯老先生的絮絮叨叨中,忽然想起了西格鲁特王室的一则八卦:尤瑟王,也就是我的父亲,有一个私生子,艾克顿的奥尼亚所生的儿子,似乎可能大概貌似就叫安格斯。

……我的天。

我猛地抬头,正好对上弗朗西斯先生因气极挑起的眉而凸显的大小眼。

 

Angus

伯纳德不是伯纳德。

我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在他没有认出我之前我就知道了。

因为我确定,那一天他吃下的茶点里,有远超致死量的番木鳖碱。我躲在暗处看着他全部吃完,却毫发无损。

要知道,艾玛夫人可不是忠诚得会为了王室舍弃自己的孩子的人。

真有意思……但不是没有可能。

因为我同样不是如今的安格斯。

我属于未来。

除了伯纳德,其他都还是老样子。奥尼亚天天守着窗等尤瑟来找她,眼睛一眨不眨,我偶尔会劝她去睡一觉,毕竟梦里什么都有。塔尔兰还是只会放狠话的废物,艾玛夫人也是可怜,可谁让她是王室御用的厨师呢,我不利用也总会有人绑了她儿子的。

那天之后,我以为伯纳德会反应过来,和以前的伯纳德一样,但……

“那个,我带了艾玛夫人新做的炸奶酪卷,你要来点吗?”

“……或者,水果馅饼?”

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被抛弃的小可怜。

新来的这个伯纳德可能是个傻的……

“明天妈妈要带我去教会,殿下您不用来找我了。”

求你别来了,最好以后永远都别来找我。

“……啊”他欲言又止,“其实你可以叫我哥哥。”

我f……不了谢谢。

难得他的智商能理解我面上表现的意思,伯纳德转移了话题:“你相信有神?”

“不,是我的妈妈她……”相信神能让尤瑟回心转意,“殿下您呢?”

“我?我以前不信,现在不确定,可能有吧……不过管他呢,就算有又怎样,翘不翘课还是我说了算!”伯纳德转头冲我笑了一下,后面是正午绚烂的日光,照在他那象征着西格鲁特王室的浅金色头发上,耀眼得过分。

我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灰眼睛主教的面容,当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问出口了:“你相信天命吗?”

伯纳德奇怪地看了看我,继而漫不经心地伸手去够盒中的点心:“西格鲁特不信教——最近米歇尔,就是父亲指给我的那个人,天天给我念叨我们的家族史,从几百年前教会解决不了的那次巨龙之祸开始。”

我随手将点心推向他那边:“教会里的一位主教告诉我,神划定了这个世界发展的脉络,每个人的命运都会顺着这条脉络汇聚终结,无论愿意与否,我们总是沿着早已确定的轨迹。”

“怎么可能呢哈哈哈!”他一口咽下点心,拍拍衣摆站了起来。

“如果呢?”我抬头看他,“如果是真的呢?”

伯纳德半是无所谓地说:“那就把脉络斩断……呼,我回去上课了。”

 

教会还是那个教会,哪怕在最不受待见的苏希伽比,神殿也仍旧富丽奢华,大理石的墙壁镶金嵌玉——那些神职比王室还会享受——穹顶上绘着的神明俯瞰人间,在我登上王座后拿他们开了第一刀。罗伦斯的王从来不需要神来加冕,是我的剑为我开辟前路。当然,也有收缴钱财的原因,为战争也为自己,尤瑟过得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我跟在奥尼亚身后,名为安东尼奥的主教立在右侧的石柱旁,狭长的灰眼睛没有停止对我和那个女人的窥视。

我默默退离女人几步,很快主教大人就无声地上前,朝我走来。

 

“愿吾神保佑你,孩子——神谕说,你是天命之子,你应是罗伦斯的王。”

安东尼奥慈祥地对我说,眼神漠然。

我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许多年前,我听过同样的话,同样是这个灰眼睛的主教,说:“您是天命之子,理应是罗伦斯的王,伯纳德皇子的鲜血会染红您的王袍,助您加冕。”

 

Bernard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的话,安格斯一定是主角。

因为他真的太!聪!明!了!

我怀疑我长了一个假的脑子。无论我用什么问题去找他,永远都是这样:

安格斯:“这个blabla……然后再blabla……”

我:“???”

他总是能让自己生活得很好,他母亲做的和艾玛夫人一样美味的事物,我没见过的柔软的衣料,即使是尴尬的身份也能如鱼得水。

我有时候想要不让他来当这个皇子好了,反正血缘上他也是。

我好累啊。

在我盯着他翠绿的眼睛发呆的时候,安格斯忽然停下了手中的笔。

我:“……?怎么了?”

“我建议你上课的时候好好听。”他一如既往地笑着对我说,就是……

就是现在安格斯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了,明明以前很怕我的……唉。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该学的都学完了……”我打了个哈哈,含糊过去:“说起来,最近萨里郡的博尔吉亚小姐就在王宫里。”

这位博尔吉亚小姐相当有名,被称为“南境最美的玫瑰”,在北地传得神乎其神。

安格斯抬头看我,我回以一笑,在他说话之前就拽着他的手冲了出去。

这个时候,博尔吉亚小姐应该在东南的荆棘花园里。

照顾花园的仆人,似乎刚浇完水,那些白色的小花在阳光下像闪耀的钻石。但这些都比不上站在花园中心的少女。她有着乌木一般的卷发,明亮的双眸如晴空那样剔透,饱满的嘴唇让人联想起雨后新采的樱桃,那些靓丽的珠宝衣饰都在她惊人的容貌下沦为陪衬。她行走在花园中,如同神子行走在伊甸。

我怔怔地看着,安格斯带着凉意的手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无意识地对他说:“父亲说我会和她订婚。”

 

Angus

桂妮薇•博尔吉亚,我当然知道她是谁,现在她还是纯洁娇弱的“南境玫瑰”,不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毒药女爵”,在伯纳德死后改嫁并用人鱼的鲜血先后毒死了自己的三任丈夫,在他死前她已经开始准备她的第五段婚姻了,说不定那场置我于死地的宫变也有她的一份。

她确实拥有着让世人疯狂的美貌。

整个西格鲁特王宫都在为他们的订婚礼忙碌。

可惜,完全是浪费时间……

很快,西线战败、损失惨重的消息传到了苏希伽比。在与格瓦朗的一场战斗中,一群本该被封锁在拉格朗日森林的黑暗生物闯入军队,鲜血遍野,那股腥气久日不散。

一时间人心惶惶。

教会冠冕堂皇地宣称这是因为西格鲁特王室不敬神明,如此灾祸乃是天命。

怕死的贵族们在这场乱斗中损失太多,一封封信折被送至王宫大殿的案桌上,他们惊惧地劝谏尤瑟王向教会退让,让其杀灭那群魔鬼(他们这样称呼道),更有甚者,向教会贡献了大量的金银,瑟瑟发抖地祈求各大主教赐予他们神的庇佑。

那个非拉着我躲在教会一侧的小道上的蠢货在看到一个贵族卑躬屈膝地对着一个神父时,在我面前愤怒地吼道:“他们、他们怎么敢?!西格鲁特可是……”

是的,西格鲁特,伟大的屠龙者,在巨龙之乱后罗伦斯宣誓永不向教会退让。

“您……最好小声一点。”我朝角落处瞥了一眼,“那边有人。”

他和那边的男孩一起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对视着。

男孩率先反应过来,紧抱着一些奇怪的器具抖着声音说:“我我我什么都没听到!”

“咳咳……”伯纳德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注意到他抱着的东西,试图转移话题,“呃,没什么……你是占星师?”

“不不不,我只是,只是想学……但是我不是贵族,那些学校都不收我。”男孩磕磕绊绊地说着。

“诶?”伯纳德相当好奇,“你会多少?这次的事情你能占出来吗?”

“啊,这个……”说到熟悉的领域,男孩终于能够放松下来,但仍旧苦恼地说,“很奇怪,我没有看到一点预兆,黑星和昏星并没有移动,倒是阋神星补十二分相,就好像他不是脉络上该出现的事,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

男孩咬了咬下唇,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而是人祸,脉络之外的变数带来的人祸,但补十二分相又应该是吉凶不分……”

我挑眉。

忽然想到外面一阵喧哗,继而是一声高喊:“魔鬼吞噬了帕瓦蒂娜郡的村庄!他们东进了!!”

伯纳德身形一抖,猛地转身就要冲出去,我一把扯住他,按下他的肩膀。

“你做什么?”他甩开我的手。

我反问:“那你能做什么?”

他握紧拳头,呼吸起伏:“我去向父亲请命去西线。”

“去送死?”

“至少我过去七年不能白学!!”他愤然转身,大步离去。

我提高声音,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哥哥!”

那是我第一次这么叫他。

“你相信天命吗?”

这一次,伯纳德坚定地回答了我:“不!那个所谓的神明不能斩杀巨龙,不能解决饥荒,不能拯救我的臣民,它不能带来福祉,所以,绝不!去他狗屁的天命!!”

 

“呃,天命还是有的吧……”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我低头看向男孩:“你叫什么?”

“艾文,艾文•克莱默。”

哦,艾文•克莱默,摘星之人。

 

Bernard

西岭横亘在罗伦斯与格瓦朗之间,是抵御外敌的天然屏障,如今也用来防御那些魔鬼。其实称他们为魔鬼是不正确的,黑暗生物有许多种,夜游夫人、帕加巫师、黑暗教士……凡俗的人很难伤到他们,因此在我去西岭前,父亲将一只骑兵交给了我,它由掌握了非凡力量的精锐组成。除此之外,聚集在这里的,还有各个郡征召来的骑兵和雇佣兵,可这些军队——暂且称他们为军队吧——并不完全听从我和我的舅父布兰德尔公爵,但王室却要承担他们的所有开支,甚至到了军役时间可以自行离开。这两年西线战争,几乎完全依靠王室铁骑与民兵,后勤则部分倚靠南境的博尔吉亚家族,所幸这些黑暗生物不是源源不断。

改革军制一直是父亲全力推行的,只是困难重重,如今倒正好顺势而行。

军队、教会、贵族。

我站在哨塔上眺望东北方,西岭的月色也是淡淡的,远方模糊在一团黑夜里。

“殿下,”骑士长阿诺德上前来,“您该去休息了。”

“改革军制进展如何?”我带着他一同下去,“苏希伽比还没有传来消息吗?”

“没有。”阿诺德沉重地摇头,“所幸如今战事压力减轻,再多几个月应该可以将西岭重新交还给布兰德尔公爵大人了。”

苏希伽比的消息迟迟不来,那群黑暗生物却意识到最终之战,进行了疯狂的反扑。冰冷的暴雨毫无征兆地直坠而下,我挥起剑,猛地砍下夜游夫人座下猛兽的头颅,狼人陷入悲鸣,我的骑士们劈下刀剑与形骸的白骨撞在一起,大声嘶吼着。

“杀——”

一切的亮光在这场乱战中沉寂,化为粘稠的黑暗,敞开腹腔的尸体与缠着血肉的骸骨遍布,凶兽伏首。

雨落到地面,再溅起时却带了不祥的红色。

天幕阴沉,水在烧。

我扶着剑站立,看着这片战场。

身边的将士低喃:“结束了?”

然而众人的笑容还未扬起,就听见一阵疾驰的马蹄音和一声高喊:“殿下!苏希伽比传来消息,陛下病逝!!”

我惊愕地回头。

雨还在下。

 

我领了一队轻骑,花了七日七夜,累垮了十几匹快马,在第八日凌晨抵达了苏希伽比。城门迎面而开,我直冲向王宫所在,一个人站着大殿前。

——安格斯。

我疾行在路上时,阿诺德告诉了我,他是如何向我父亲建言献策,展现出他惊人的政治才华,如何让父亲承认他的地位,如何一步步代理政权,如何在军制改革和针对教会的一系列措施中拉拢双方。

殿下,阿诺德说,如今整个王城都是他的耳目,他用利益掣肘着那些官员贵族,捆绑出一个庞然大物。这些年我们的消息,可能都被拦截了。

我看到了他,大步上前一把扯住他的领口——我也听到了我们两人身后利剑迅速出鞘的声音。

可他还是从容不迫,向来精致的五官拼凑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脸。

我咬牙切齿:“是不是……父亲是不是你——”

安格斯打断了我:“得体一点,哥哥,你是王室。”

我憋着一口气,猝然放开他,扭头离开。

我,在这里,还不足以与他对抗。

背后,安格斯在说:“既然哥哥已经来了,那么明天就开始举行父亲的葬礼吧。”

 

Angus

王宫的会客厅正中,悬挂着荆棘花纹样的绣毯,下方的壁炉中火烧得正旺,暖融融的热气充斥着,好像凛冬不曾到来一般。我对着炉火一张张地翻看着我的下属——或者仅仅是被我捏着把柄的探子——收集来的情报,有时则是一些罪证。

我一边看一边询问安东尼奥主教:“十年前,您说我是天命之子……”

安东尼奥主教垂着眼,顺着我的话说了下去:“是的,十年前吾神降下神谕,您是未来的罗伦斯之王,我们愿成为您的利剑,为您扫除障碍。”

我继续问他:“那如今呢?”

他牵拉起嘴角——无论何时他的笑总是透着一股子刻薄与嘲讽——说:“当然仍旧是,我的殿下。”

“呵……”我打发他离开后,起身站在窗前出神。

忽然,远处城门大开。

“咔。”

我回神。

一个穿着神职人员衣袍的矮个子男人悄悄从房门后出来,谄媚地笑着,将一个木匣呈到我面前。

我接过,里面是一卷古旧的草纸:“没被发现吧?”

“当然当然,我的殿下。”他弯下腰,鼻尖几乎戳着我的鞋面,“只是,这魔鬼卷轴到底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放开手,让盒子“啪”的合上,男人浑身一抖,不再说话。

“行了先生,出去吧,该给你的总会给你的。”

男人叠声答应,退了出去。

我朝窗外看了一眼,一队人影已迅速逼近。

窗下,纯白的荆棘花在严寒中开得正盛。

我披上斗篷,拉开房门。

“走吧,去迎接我亲爱的哥哥。”

 

Bernard

父亲的葬礼极为隆重,我听说安格斯重金打造了一副棺椁,荆棘花裹着冷香铺在场地四处。西格鲁特王宫在我不在的这些年变得面目全非,无数的金银堆砌出一座辉煌的宫殿。安格斯笼着一件用金线绣着繁复花纹的披风,肩上的碎钻像冰冷的星光。

隆重得像是出席一场晚宴。

也许我是最后一个发觉,安格斯有着足够精湛的演技。

棺椁前,他面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沉痛与悲伤,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游刃有余地应付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贵族,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面具。

而我只是呆滞地看着棺椁里的男人那双永远威严而又慈祥的双眼已经永远阖上了,高大的身躯变得瘦小。

父亲……我该怎么办?

我终于无法再忍受。

我以为我杀死了所有魔鬼,却发现真正的魔鬼早已攻破了王都。

安格斯在人群中对我笑,唇角一点点勾起。

当天夜晚,近卫军围住了我的侧殿,好在我们早有所料,葬礼结束就潜行出了王宫。

我明白,只有回到西岭,我才有与安格斯抗衡的力量。

只是城门已被封锁。

阿诺德拔出剑,目光坚定地看着我:“殿下,请允许我们掩护您突围。”

其他人与他一同拔剑。

我一把按下阿诺德的剑:“别傻了,你们……”

“诶,殿下?”忽然一个有些惊喜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我只来得及抓过阿诺德的剑指向对方。

是一个陌生的青年,穿着黑色的兜帽长袍。

他看到我的动作后紧张地摆手:“不不不,我是艾文啊!”

“艾文?”我确定我的记忆中没有这个人。

“对!”他激动地看着我,“就……就是……对,占星术!您问过我占星术!”

我终于能勉强将他与记忆中的脸重合。

他向我解释:“虽然我不是贵族,但是有人帮忙推荐了我,我的老师也说我特别有天赋……”

“停……停一下。”我无奈地打断他,“你知道怎么出城吗?”

“啊?出去?”他愣了一下,“我家地窖有密道通向外面,城里光线太亮,看不清星星,我……”

我和阿诺德对视一眼。

“你能带我们出去吗?当然这样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如果你不愿意也……”

“当然可以啊!”艾文笑了一下。

……这么随便吗?

“其实我们……正被近卫军追捕。”

“哦——我不怕他们。”

“……?”

“大概是因为,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人?”青年已经走到了前方,回头朝他们眨了眨眼睛。

 

艾文站在郊区的树林里与我们分别。

临行前,他叫住我:“殿下,阴影退离中天,果星已经确定,您是天命所归,请您务必坚持到最后。”

“我不信命。”

“我曾听到过,殿下。我知道您不信虚无的命,可这,是为您早已铺就的路。”青年郑重地说,终于表现出了一个占星师,应有的模样。

 

出乎意料的,安格斯没有发出任何通缉令,也没有加冕。

我们一路向西,沿途的人都在传“安格斯疯了”。他先向民众公布了教会包括疯狂敛财、包养情妇、猥琐孩童在内的丑恶行径,联合贵族将教会推翻,并许诺瓜分教会的财产,可是虽然西格鲁特王室不信神明,但教会在百姓心中扎根已深,此举反而激起了一些民众的不满;可紧接着他又将军制改革一推到底,规定军队由国王组建并直接掌控,并限制贵族私兵数量,平民对这一条到没有什么感触,甚至有些人认为这和原本没有区别,可对于贵族来说,却是惊雷。

安格斯的手段一反常态地雷厉风行,手起刀落,企图杀出一条血路。他用最简单的钱财快速组建士兵,自东北向西南席卷,淹没一切阻拦之物。无论是国内的贵族还是罗伦斯边境的邦国,都因魔鬼之战而疲乏,如此的做法竟……意外地有效。

但是,已经够了。

钱财粮草,安格斯与贵族们的奢侈享乐,战争带来的军役与赋税。

我看到了太多因为高昂的税收而枯黄的脸孔。

罗伦斯已经耗不起了。

当我提出东进时,我的将士们屈膝,真挚而坚定地向我行效忠礼。

他们齐声高喊:“愿为殿下一战。”

 

Angus

“太快了。”艾文劝说我。

“不,”我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他,“是太慢了。”

“我亲爱的哥哥他们到哪了?”

“西岭与北地交界的尼霍尔郡……”艾文无奈地拨动手中的星仪,“他不肯借用非凡的力量……所幸跟着伯纳德殿下的人越来越多。”

我嘲讽地笑了一声:“空有利刃。”

“可是您不是料到了吗?”艾文迟疑地说,“您不也没用手下那支压制了教会的……”

我睨了他一眼。

艾文识趣地噤声。

 

Bernard

我像我过去千百次一般站在哨塔上眺望东北方。我自黑暗中想象着屹立的苏希伽比,还有一个恍惚间,我想到了安格斯翠绿的眼睛。

我摩挲着手中的一封书信,里面是一份不正规的决斗邀请。

“殿下。”清亮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提了盏灯分开夜色向我走来。

“桂妮薇。”我伸出手去扶她。

桂妮薇冲我温柔地笑:“殿下在为什么烦心呢?”

“呵。”

我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小时候就总是想,安格斯可能比我更适合做一个国王。”

“他做到了父亲他没有做到的事,只是……”

“只是太过强硬了?”桂尼薇接着我的话说。

“他其实能做得更好的。”

“但他没有。”桂妮薇平静地注视着我的眼睛,“我的殿下,如果是几百年前那个混乱的国家,那么安格斯会是一个强大的君主。但如今,如今的罗伦斯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维持安定、让所有人生活得更好的国王,他们要的是一个英明而仁慈的君主。在这一点上,他不及您,殿下。”

“……”

我举目看见远方,星河坠落人间,化作万家灯火。

桂妮薇放下灯,给了我一个轻巧的拥抱。

“殿下,您是天命所归。我们在这里,等您凯旋。”

 

Angus

我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国王,不然我也不会被他们以暴政推翻。

所以,伯纳德,我的哥哥……

 

0

在艾文成为真正的占星师回来的第二天,安格斯问他能不能改变天命。

当时艾文回答他说,殿下,其实一个人的命运在时代潮流中微小得不值一提,每个人被这股潮流裹挟着顺着限定的脉络前进。

安格斯:“你的意思是改变不了?”

艾文说:“不,不是。您看,就像河流,有主干也有分支,这个世界变化的脉络是限定的,却也留下了无尽的可能,神明所定下的不过是可能性最大的主干,但仍有其他的分支,也许可能性微乎其微,若是不断地努力推动,未尝不能改变世界的轨迹。”

安格斯说:“我要的可不是微乎其微的可能。”

 

2

安格斯平静地说:“拔剑吧,哥哥。”

 

3

来吧,哥哥。

杀了我吧。

杀了我,你就可以成为罗伦斯唯一的王。

杀了我,才能改变最终的命运,让时代的潮流涌向属于你的脉络。

前路已经铺就,贵族和教会都不再是你的阻碍,我会将全新的帝国交到你的手里。

哥哥,来吧。

安格斯近乎癫狂地看着伯纳德挥出的剑锋。风声嘶喊,光影凛冽地切割着两人的面庞,脖颈,手脚。

劈、刺、砍。

刀剑扬起的尖端映照着冰冷的孤月,金属不断碰撞的鸣响可以让所有听见的人胆寒。

要结束了,安格斯想。

终于一片雪芒直刺而来,可他已经无力再提起手中的利剑。

“呲——”

是胸膛被贯穿的声音。

几滴鲜血溅下,在雪地上留下如玫瑰般艳丽的痕迹。

伯纳德温热的呼吸停在他的肩膀处,安格斯好像如愿以偿般地低低笑了一声,

刀剑脱手。

安格斯抬手揽上身侧人的肩膀,给了他这一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拥抱。

他在伯纳德的耳边轻轻呢喃了一句。

在北地的严寒席卷上身之前,一滴温热的泪水猝然滑落在他的脸颊。

 

Angus

“哥哥……”

你到底是谁……

不过,算了,不管你是谁……

“你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国王的吧。”

 

End

在今晚

这个冰冷的雪夜里

将诞生最仁慈

也最英武的国王

一如那风雪中巍然的荆棘花

 

———

注:

①据考证,尤瑟王实际死因确为积劳成疾,有宫廷御医与近卫留言为证。

②1649年安格斯皇子(后已被写入族谱)在内战中使用的封存于苏希伽比教会内的未知卷轴被公开,内容如下:

(未知词汇)

我愿同你宣誓

我的灵魂将归于地狱

我的生命将湮于尘土

而你亦将谨守誓言

你必打开命运的枷锁

你必重塑世界的脉络

你必给予我(未知词汇)的机会

向(未知词汇)至永不毁灭的地狱之门

誓言成立!

         (未知词汇)- 安格斯•西格鲁特

 

 

……

 

 

“……怎么又是个悲剧?!!”黑色长发的少女捧着窥镜震惊地看着自家女伴。

绿眼睛的预备神明崩溃地把自己埋在桌下:“啊啊啊我不管了就是这样!这都第六个了,父神说在七的日子应该休息!”

“而且,也不是特别算悲剧啊,”她小声嘟囔了一句,“伯纳德成了王,安格斯的希望也实现了。”

“可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也不可能跳出脉络……写个幸福一点的结局不好吗,或者你又想被老师唠叨一天?”

“……让[脉络编写通识]去死吧!!”

四川大学科幻协会破晓创作大赛

[预赛] 《狂想》

有一天,世界上所有不愿意和另一半结合的人都聚到了一起。

“我觉得我们应该开一个会,假如我们这么多人都不愿意结合,那么世界上无疑会少很多人口!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我觉得我们应该认真地考虑一下消灭人类的问题!”

“驳回提议。我们不能想那么远,毕竟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还是有不少感觉到生命在发光的时刻对吧。”

“赞同意见。”

“但是我觉得,我们这些不准备生育的人聚在这里,不正代表了我们让人类绝后的决心吗?人类,不应该再存在于地球上了!“

“消灭人类!”

“消灭人类!”

“(此起彼伏的呼喊和应合声)”

“(持续了大概半分钟)”

“好了,好了,我们大家都冷静一下。假如是为了表明消...

有一天,世界上所有不愿意和另一半结合的人都聚到了一起。

“我觉得我们应该开一个会,假如我们这么多人都不愿意结合,那么世界上无疑会少很多人口!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我觉得我们应该认真地考虑一下消灭人类的问题!”

“驳回提议。我们不能想那么远,毕竟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还是有不少感觉到生命在发光的时刻对吧。”

“赞同意见。”

“但是我觉得,我们这些不准备生育的人聚在这里,不正代表了我们让人类绝后的决心吗?人类,不应该再存在于地球上了!“

“消灭人类!”

“消灭人类!”

“(此起彼伏的呼喊和应合声)”

“(持续了大概半分钟)”

“好了,好了,我们大家都冷静一下。假如是为了表明消灭人类的决心,我们就不必在这里聚起来了,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解决问题的,假如我们各位要发起什么消灭人类的运动,那我们大可以在超维网上发起讨论,而不必在这里聚起来。咳咳,我认为,今天召集我们在这里的人有必要出来解释几句。让我们听他发言。“

“各位,没有什么,只是因为好玩所以我把各位召集起来了,请各位尽情玩吧。“

“狗屎!浪费时间!“

“既然我们来了,那还是不要让我们浪费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毕竟在这个地球产业化的阶段,要找到这么一个巨大的聚会厅是很难的事。我知道,在座的各位至少具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准备结合另一半,要知道,在这个意识形态已经逐渐解体的时代,要找到和自己有共同点的人是多么的难,更别说是在这种重大的人生抉择上。我觉得我们可以讨论的话题很多。”

“有道理,大家稍安勿躁。除了要灭绝人类的提议,还有别的提议吗?”

“我觉得我们可以讨论一下不和另一半结合的好处,为了辨别歧义,我这里特别指出,我说的结合指的是广泛意义上的结合。”

“广泛意义上的结合指的是什么?”

“你个大傻冒,就是说最多当普通朋友。”

“什么是普通朋友?“

“看来我们这位伙伴有着极为悲惨的人生。让我为他解释一下,如果你体验过和一名异性亲密接触,当然我指的是语言上,那么你肯定就会明白,人类之间的差异会在异性之间放大,放大,再放大,因此,一旦关系到达某个层次,想再多进一步都会让人感到不舒适,那个界限我乐意称之为普通朋友。“

“什么!我们当中竟然还有人有过这种体验?“

“那是过去了,对于未来,我有信心说我和在座各位是一样的。“

“拉倒吧,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我们当中竟然有一个现充!“

“不止一个,我也是有过类似的体验才做此决定的。“

“(此起彼伏的“我也是”)“

“大家听我说,我不喜欢你们这样的说法,这种说法就好像异性对于你们来说是毒药,我绝不赞同这样的说法,我有很好的异性朋友,我全然不认为超出普通朋友是不可能的事情,从各个方面上讲,我们的祖先猿猴,是十分乐于和异性结合的,这种不愿和异性结合的想法,是在我们的文化的纵向发展过程中才出现,但是这段历史短得多,从进化的时间长短上来考虑,我完全觉得异性是可以接触的,我们也是完全对等的关系,相比其他生物,我们和异性之间的关系要对等多了,不是吗?“

“噢,我的老天爷啊,我真没想到我们这里不仅有现充,竟然还有海豹!“(海豹:代表喜欢炫耀的人,于西元2023年加入中华辞典)

“你看看你们做的什么事呀……”

“(人们在大厅里打作一团)“

“(在主席台上,喇叭的轰鸣声过后)大家安静!我们当中有些差异性是必然的,然而这绝不是我们内部相互斗争的理由!虽然我们都决定不和另一半结合,但我们的情况必定是多种多样的,但最后显然结果会指向一点,我们绝对不会去做那种结合,也就是会产生后代的那种,话题进行到这里,我想我们的意向上最后的遮羞布已经被揭开了,我们赤裸裸的想法已经被暴露出来,我们都不想要一个后代,因此我们也觉得没必要去找另一半,因为这个过程过于费劲,对吗?“

“赞同意见。“

“那我想我们应该继续我们之前的议题了,因为之前有关的议题还完全没讨论过呢。(笑声)“

“那我来说,不和另一半结合的好处,因为显然大家对于结合的概念理解不同,就算是议题的发起人说了‘广泛意义上的结合’,但我觉得对于一个本意尚未厘清的词语,就去说它的广义和狭义显然是不合适的,因此我建议把议题的这一附加句去除,我们各抒己见即可。”

“你钻牛角尖了,广泛意义上的结合就是指现在存在的各种婚姻形式,包括不生育婚姻,无性行为婚姻,生育婚姻和已有后代的婚姻。”

“还有各种同居形式,现在流行的判决法律是习惯法,同居可以得到证实即可认为是婚姻。”

“我觉得还有一切以同居或者婚姻为目的的接触。“

“赞同意见。“

“那么这样,不和一名异性进行这样的‘接触’的好处就已经很明显了,我有信心连我这样没什么学识的人也可以站起来说一说。因为不这样做,你可以节省下来大量的理智,理智这种东西是很难得的东西,受限于时间,每天具有理智的时间并不多,把这些时间花在那些”接触“上面,无疑会带来对生活状态很大的影响。要养成一种良好的习惯非常困难,而想要去破坏它却十分容易。”

“最基本的好处,你可以放空自己,什么也不考虑。”

“不,即便是有那种接触存在,你照样可以放空自己,我是说,在理论上这完全可能,并不是说我尝试过,我只是想说,能不能放空不属于一个基本的好处,我觉得基本的好处更多的表现在时间安排的自由上,例如我不用担心因为晚起床而错过消息或者邀约。“

“我觉得你需要更好的作息习惯,真的,这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可以帮助你活得更久。”

“但我觉得实际上各位都深深地得上了一种病,说真的,不想找女朋友是一种病,我们各位聚在一起只会让这疾病更方便地传播,我是各位的病友之一,我说这话是出自我的内心,我真的这么觉得,显然我们自己已经无可救药。“

“都说了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好处!“

“这位同志显然被深深刺痛了,否则他不会这样说话。“

“不和另一半结合实在是乏善可陈,不过目前看来,如果不和另一半结合那你可以自由地生活一辈子,你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人际关系,从这个基地溜达到另外一个基地,从这个星球到另外一个星球,我们当中的许多人都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是有道理的,现在的人越来越多地喜欢自由,喜欢体验人类的各种成果,喜欢体验人类的所有心境和情感并以此为荣,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看看我们的出生率吧,作为一个人口统计局的雇员,我可以告诉大家,我们的群体正在日渐扩大,人类族群的增长率将要接近0了。首先我关心自己,所以我选择了不和另一半结合,其次我确实为我们人类的未来担忧,我的确是一个矛盾体,为此我已经接受多年的心理治疗,但对此我只能说,最近我发现我的心理治疗师也不愿和另一半结合,所以我准备换一个人了。“

“兄弟你不必把你那些艰难的抉择拿出来给别人看,你也并不指望我们在座的任何一位为你做选择对吧?“

“我受够了你们这些啰啰嗦嗦的家伙,要我说,管他娘的,假如我们什么都不做,人类就会灭绝,那就让它灭绝去吧,我才没工夫管,我们现在做的应该是狂欢!狂欢!我们来自不同的基地,不同的星球,也许以后我们再也没机会聚在一起了,如果我们现在不抓紧这个大厅的租期,等时间到了我们都会追悔莫及!“

“大家已经讨论了那么久,看来大家讨论不出来一个这样的好处,这个好处能够让人们对不和另一半结合趋之若鹜。或许我们天生过于真诚,过于现实,而失去了对信念和主观意愿的接受能力,在我们眼里不存在这样一种东西值得我们奉献我们的时间,在我们收获好处之前。这样说来,我们既功利又现实,和那些道德模范唾弃的例子没两样,但是这就是我们在这个时代的生活方式。”

“你的意思是说其实和另一半结合更好?这真是一种荒唐的思想,危险之极!”

“我哥哥为了和他的另一半结婚,抛弃了他的星际运输公司,开着他们公司最快的飞船赶在她回到她的母星之前追上她。她的母星曾在一场不光彩的星战中被殃及,上面处处疮痍。就在她回到那个不值得她回去的星球之前,我哥哥追上了她,但是她执意要回家,最后我哥哥就在封锁线前被拦住,飞船的燃油几乎消耗殆尽,要不是我找到他,他就要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

“令人印象深刻。”

“又一个鲜活的例子。”

“太执着了,现在我们几乎每个个体都享有平等的自由和权力,在行事中我们基本的原则就是相互尊重,这早就成为常识了。“

“请原谅,我想这可能就是你没有另一半的原因之一。“

“这就是我们时代的可悲之处!人人都是不可一世的王,那么谁来当臣民?谁来被统治?谁来无私奉献?谁来牺牲自己的利益?“

“要我说,我们干脆就没必要做这些事。人类已经无法挽救了,这个世界今后只会充斥更多的怀疑论者和该死的紧张狂,尽管我自己也身为他们的一员,但就算是连带我自己,我也要说出来,我对他们已经失去了希望。”

“我们这里不欢迎怀疑论者。”

“怀疑论者是文明的蛀虫。”

“请不要再开地图炮啦!你们说这话的时候应该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也曾为怀疑论者,让我们和睦相处,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完成某项任务,或者为结合另一半而出谋划策,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让大家团结起来,让大家都能活得更舒适的,对不对?”

“啊,对,我想活得更舒适的重要一步就是在一些关键抉择的选择上找到归属感。”

“我动议,消灭人类!有谁附议?”

“(超过一半的人附议)”

“好,那让我们来认真讨论一下消灭人类的问题,我想在座的各位也早已经听烦了,我们在这些问题上争执不休最后也难以让我们大家安心坚持自己,我们不如消灭了人类,那也就无所谓这些问题了,最后大家都会安息。”

“(之前发过言的人纷纷退场)”

大厅里留下了一支黑色的军队,这支军队将会开赴各个行星,运用各种手段消灭一个又一个人类殖民地,把人类文明从宇宙中抹除。

看歌剧的长颈鹿

天幕坠落 0

//设定介绍

//(没错,我竟然填坑了(゚Д゚≡゚д゚)!?)

100年后,在【数据删除】下,四川盆地依托地势,修建起了一个庞大的穹顶,当穹顶修建完成不到两天,四川与外界失去一切联系,无论是政府还是个人,都无法收到穹顶外的任何人类讯息。人们自发成立了侦察队,却发现其他地方的一切人类痕迹都不复存在。

面对如此信息的四川省政府,宣布成立了全新的联合政府,各个市独立为联邦。并迅速镇压了几起暴乱。并在穹顶上修建了超大型集合监视器—眼睛。

最终,人们联合起来了,为寻找人类消失的原因,为了解决日益严苛的能源危机。

但在此时,暗流涌动,大洋终不能平静。

//设定介绍

//(没错,我竟然填坑了(゚Д゚≡゚д゚)!?)

100年后,在【数据删除】下,四川盆地依托地势,修建起了一个庞大的穹顶,当穹顶修建完成不到两天,四川与外界失去一切联系,无论是政府还是个人,都无法收到穹顶外的任何人类讯息。人们自发成立了侦察队,却发现其他地方的一切人类痕迹都不复存在。

面对如此信息的四川省政府,宣布成立了全新的联合政府,各个市独立为联邦。并迅速镇压了几起暴乱。并在穹顶上修建了超大型集合监视器—眼睛。

最终,人们联合起来了,为寻找人类消失的原因,为了解决日益严苛的能源危机。

但在此时,暗流涌动,大洋终不能平静。

凛冬季节(杂食且暴躁社畜)

【分享】一份发乎情止乎命的安利:二分法测乐乎敏感词

请注意,博主卖这份安利的态度是非常认真非常认真的!!

 开放转载!!

众所周知,乐乎的敏感词一直是个迷,但是可能你们想象不出它到底有多迷。车手且不论,像博主这样的哒的童话写手也多次惨遭屏蔽,即使使用百度敏感词测试最高级别,也无法让乐乎这个小妖精对我敞开心扉。也许走外链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然而外链给读者阅读带来的不便也是相当明显的。在网络不佳的时候很多读者是点不开外链的,这样她们就很可能错过一篇不错的好文,而写手也会流失一定的读者群。这对双方都是损失。


所以不开车的写手们,如果有一天乐乎屏蔽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更不要轻易地用外链向乐乎妥协,而是要用你的智慧战...

请注意,博主卖这份安利的态度是非常认真非常认真的!!

 开放转载!!

众所周知,乐乎的敏感词一直是个迷,但是可能你们想象不出它到底有多迷。车手且不论,像博主这样的哒的童话写手也多次惨遭屏蔽,即使使用百度敏感词测试最高级别,也无法让乐乎这个小妖精对我敞开心扉。也许走外链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然而外链给读者阅读带来的不便也是相当明显的。在网络不佳的时候很多读者是点不开外链的,这样她们就很可能错过一篇不错的好文,而写手也会流失一定的读者群。这对双方都是损失。

 

所以不开车的写手们,如果有一天乐乎屏蔽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更不要轻易地用外链向乐乎妥协,而是要用你的智慧战胜它!

 

好的,郑重安利一个相对快速找出敏感词的好方法——二分法测敏感词。

 

只要上过初中,应该都知道二分法是什么。那么说到这里,也许聪明的小伙伴已经知道我想讲什么了。但是为了更生动地展现出我理科生钢铁般的斗志,我决定给大家从头到尾演绎一遍怎么测试二分法。

 

就拿我今天早上对付36崽的方法来举个例子。

 第一步


首先,我们打开lof 文字编译器,在发布那里设置为“发布为草稿”,然后将你的全文贴上去。

 

现在,你按下提交,然后乐乎这个不可爱的小家伙对你举起了红牌。

 


真是太过分啦!!一个肉沫都没有的童话居然被莫名其妙的屏蔽!!有没有天理啦!!

 

但是,乐乎,你以为我会投降吗?你以为我的九年义务教育是白上的吗?我冷笑一声,开始了我的下一步。

 

第二步

 

从文章末尾开始往上复制段落,至于为什么是末尾我一会儿告诉你。当你选择了将近快一半时,使用ctrl+x 剪切。然后将剩下的部分再次提交。

 


然而当我剪切掉后一半时,我成功提交,这是不是说明我们的敏感词在我们剪切的那一半呢?

 

那是当然!所以我们来到下一步,第三步。

 

第三步

 

我们再次打开同一份草稿,记住我们上次剪切的部位,然后再次将剪切的部分拼接过去。也许有小伙伴会问,为什么不重新开一份草稿单独测试我们剪切的部分呢?

那就要说我自己的经验了。我发现乐乎很多时候将段落单独输入进去测试是可以提交的,但是拼接在一起时就有了敏感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在测试敏感词时我们要尽可能保持大结构的完整,这也是我为什么会让大家从后往前剪切的原因。

 

记住我们的剪切部分,然后继续从后往前剪切,这次我们剪切掉上次剪切过的部分的二分之一左右,也就是全文的四分之一左右。

 

这个时候敏感词又出现了!!而这一次我们不用再将先前剪切过的部分重新贴上去。我们只用继续重复第三步一步步缩小范围就可以了。

 

简单来说,如果敏感词在剪切的部分,那就重复第二步,如果敏感词在保留的部分,那就重复第三步。

 

这并不是一个大工程,所有人都该听说过那个64格棋盘的故事,智者向国王要求奖励,奖励是第一个棋格里放一颗大米,第二个放两颗,第三个放四颗……依次类推。国王本来以为很容易,可是事实上真的要按照智者的要求去做,那么整个国库的大米都不够用。

 

而二分法大概是这个故事的反向应用,一篇长文看似很多字,可是分解起来真的非常迅速。你只要试一试就知道非常快,博主这篇文大概一万字,不到十分钟,我就把范围缩小到了一个段落。而且博主还是手速很慢的那种人(。)

 

好的,激动人心的最后一个段落的最后一句话。我特意标粗给大家看看到底有多鬼畜。

 


这句话看起来完全ojbk啊!那到底怎么触乐乎霉头了呢?博主一个字一个字地删,然后最后确定了那个小妖精——gua。

没错,当我把gua念的挂去掉后,世界和平风平浪静,我的心情却非常复杂(。)

 

这还不是最奇葩的一次,最奇葩的那次我测出来的是一个省略号(。)

 

好的,希望这个二分法对不开车但是老是遭到屏蔽的选手们有帮助,记住外链绝对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我们最好的选择是学好数学并且学以致用(。)

 

毕竟就跟那句老话说的一样,学好数理化,怎么开车都不怕(bushi)!!


四川大学科幻协会破晓创作大赛

[预赛]《天幕坠落》 by马鹿

他们说,天空一定会落下,夹带着血与泪。

于是人们修建了穹顶,用以保护这最后的城市。没有人质疑他们的话,因为他们是拯救了这座城市的,先知。

太阳呼啸着落下,洒下一片血迹

周围充斥着黑暗...


他们说,天空一定会落下,夹带着血与泪。

于是人们修建了穹顶,用以保护这最后的城市。没有人质疑他们的话,因为他们是拯救了这座城市的,先知。

太阳呼啸着落下,洒下一片血迹

周围充斥着黑暗

                                                          序章,

街头,两个亮点在闪烁的路灯下颤抖,终于,其中一个熄灭了。路灯亮堂了起来,

“他妈的,你这什么劣质玩意儿“,

那人扔下了烟斗,狠狠地用脚跟蹂躏着脆弱的电子结构。没人注意到的地方,抛出了一枚硬币大小的黑色物体,向男人滚去,炸开。两人狼狈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注意,公民9721与公民9723,你们涉嫌非法盗用公用能源,现将被处以2月的体力劳动处罚,“

男人想爬走,伸出的手瞬间变为了黑色,“疼“,他这样想,然后失去了意识。

 

                                                          中心C区

轰鸣的机器经过男人身旁,他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在富人区的正中心会有这么一个劳改犯的地方,而且嘈杂的机器在这个时代都很少见了,毕竟嘈杂意味着大量浪费,而浪费,在这个时代是早已被写入联合宪法第一条的最大罪恶。

/*《联合宪法》:第一条   以任何与社会维稳无关的资源浪费,将被视为最大罪行,并处以极刑。

                         第二条    一切为了人类的延续而服务。

                         第三条    穹顶不容任何无关人员接近,且巡逻人员禁止登上穹顶。               */

                       

                                                          一

漆黑的小巷里,鬼祟的身影停了下来,摘下软帽,光头显得额外显眼,她敲了敲身旁的一个石狮子。

“1991”

“1226,乌拉!”

“进来吧”

面对访客,屋子里的人还有一些局促不安。他们看着那光头上的刺目的伤疤,都不由自主地发出轻叹。

女人假装没注意到这一切,走到火炉边坐下。

沉默。只有摇动的火光在墙上肆意地洒下黑影。最终,迎接女人的男人开了口:“石头学姨,什么,发生了什么?“

学姨眼神瞬间暗了下来,“小包,你们这,是我们最后的基地了。“

“什么,怎么可能?“”幸福川的势力……“”不可能,这不可能“

学姨补充道,‘’死而无汉派与我们遥遥无妻派的合作也结束了,因为……她们全部都在与幸福川的斗争中,变成了川的形状了‘’

刚才的小声议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咆哮,咒骂,以及哀叹,更有人在墙角偷偷擦着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要内斗,明明那只眼睛才是真正的敌人。‘‘小包始终想不明白

                                                          两个月后

公民9723伸出手,从指缝中看着陌生的太阳,他不知道自己在里面究竟待了多久,久到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而那断手的家伙,自死去以后,9723就再也没想起过他。

太阳的光辉在不断缩小的指缝中减弱,直到它露出了真实的面目:一颗眼睛。

无数的记忆奔涌而来,伴随着那只眼睛的图像,在电椅上,有眼睛,在矿井里,有眼睛,就连那个断手男人死掉的时候,床单上也有同样的一只眼睛。而现在,眼睛似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直地向他扑过来。

                                                          穹顶上

、枪战过后,一片狼藉,遥遥无妻派终于艰难地获得了胜利,艰难,意味着就连领导人都换了好几个,还发生过全员失联的惨痛经历,也意味着现在只剩下了几个人。但好在他们比川派更先抵达了穹顶顶部,那只眼睛,只有一步之遥了,那只注视着一切的眼睛,窥视着一切的眼睛,终于将被他们破坏掉了。

他们跨过了外围的发光区,也就是作为太阳的那一部分,现在,他们站在了眼睛上。

眼睛,只是注视着他们。

学姨先受不了了,她拿起石头,砸向了眼仁,一下,两下,飞起来的是玻璃渣,是肋骨,是泥土,是蚯蚓,是无数花草。最脆弱的地方被穿透了,穹顶瞬间全部破碎,眼睛直直地向地面砸去,砸在了城中心的劳改区,并深深地插进了矿洞,眼睛,变成了柱子,支撑着另一块坚硬的透明地皮。

人们可以看见,那上面,也算一座城市,城市的街道上,火锅店里,电影院里,宾馆里,一对对机器人男女拥抱着,没有机器人看看透明的脚下,没有机器人对刚才的巨响作出反应,再上面,是无尽的星空。

由眼睛变化而成的柱子开始了振动,频率越来越高,最终可以让人耳识别了。

“所有的女性着装的机器人也开始说起了同一句话:‘‘这就是我的三行情诗;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

透明的地皮开始了振动,逐渐变强,达到最高潮时,破碎了。

天幕坠落,无数对机器人男女砸向了学姨他们,学姨只来得及看清机器人身上粗笔写着二字:“笑匠”

四川大学科幻协会破晓创作大赛

[外场] 《三行情书》(作者:笑匠)

  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凛冽的寒风刺激着他的传感器,寒冷传遍了他的每一寸电路,他抱紧了双臂,后悔自己为什么为了耍帅而穿的太少。

  “真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啊。”他想。就像每一个约会的男生一样,他早早的到达了约会地点,然后陷入了百无聊赖的等待之中。

  “时间还有10分钟”他看了看表,喃喃道“希望她不会迟到”

  “你说谁会迟到?”身后传来一个略带嗔怒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话说回来,今天你到的真是早啊。”

  “是啊——”他故意拖长了声音“我都写了一首三行情诗了呢——”

  “就你?”她打量着他,咯咯的笑了。她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走吧,去吃火锅。”

  “你今天穿...

  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凛冽的寒风刺激着他的传感器,寒冷传遍了他的每一寸电路,他抱紧了双臂,后悔自己为什么为了耍帅而穿的太少。

  “真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啊。”他想。就像每一个约会的男生一样,他早早的到达了约会地点,然后陷入了百无聊赖的等待之中。

  “时间还有10分钟”他看了看表,喃喃道“希望她不会迟到”

  “你说谁会迟到?”身后传来一个略带嗔怒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话说回来,今天你到的真是早啊。”

  “是啊——”他故意拖长了声音“我都写了一首三行情诗了呢——”

  “就你?”她打量着他,咯咯的笑了。她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走吧,去吃火锅。”

  “你今天穿的好少啊,不冷吗?”

  “不冷......”他嘴硬道。

  “系统检测您体表温度.....”生命检测模块不适时宜的响起。

  “闭嘴。”他嘟哝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恼怒,一丝名为尴尬的电流从情绪模块中产生。

  “好啦,快走”她拉住他的手“你看,下雪了呢。”她的眸中跳跃着惊喜。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天空中果然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

  “是啊,下雪了呢......”

  昏黄的街灯将他们曳成了两道长长的影子,渐渐消失在了街角。

 

火锅店

  “啊——活过来了——”他夸张的大叫着,然后一头扎进了火锅店舒适的沙发。

  “谁让你穿那么少。”她扁了扁嘴“死鸭子嘴硬。”

  他向她做了个鬼脸,然后摁动桌子上的摁键“快点菜,我要饿死了。”

  桌面亮了起来,变成了一块显示屏,他熟练的操作了起来。

  “先确定锅底.....一份鸳鸯锅.......辣的那份要多加一点爆炸的乱码,再加一份全随机乱码调节一下口味....”在他的碎碎念中,他结束了点菜。

  伴随着悦耳的“请稍等,所点菜品已送达”的女声,桌面上缓缓投射出了所点菜品的虚影。

  他用手一指电子羊肉,将其甩到投影辣锅中翻滚沸腾,只一下,电子羊肉便冒出了烟——当然,这烟也是投影出来的。他迫不及待的将羊肉放入嘴里,一串代码即刻上传到了他的意识深处,刺激着他的味觉感受模块发出一串美好的电流,流经他的四肢百骸,直达他的大脑,让他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呻吟。

  爆炸的代码偶尔还在锅中发出一声爆响,但相对而坐的二人却都已经无力再吃下哪怕一点东西了。

  “要不要来写三行情诗?”他随口问道。

  “好呀!可是我不会写呀!”她回答道。

  “只要说出自己内心想说的东西就好了。”他随口道,旋即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我们的电影还有多久?”

  “快开场了,你可以路上说给我听。”她答道。

 

电影院

  她的手中捧着装的满满的爆米花,他也是。

  还有5分钟开场,大荧幕在播着无聊的广告,他看着她,她也是。她的眼里闪烁着星光。

  “我们来写三行情诗吧。”他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无端的,她竟然感到一丝羞涩。“不了,我还没想好.......”

  “系统检测您的心率过快.........”生命检测模块不合时宜的响起。

  “闭嘴。”她恼怒道。

  她看了一眼他。她脸红了。

  电影开场了。放映室内暗了下去。

  “他应该没有看到。”她想。

 

宾馆

  他和她躺在一起,窗外的雪逐渐大了起来。

  她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注意到了,轻声问道:“怎么了?亲爱的。”

  她摇了摇头,说道:“我想好了,是我内心最想说的。”

  他来了兴致,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三行情诗。

  她茫然的看着他,说道:“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

  他吻了上去。

四川大学科幻协会破晓创作大赛

《穆天子问月始末》

关键词:月亮


分组:奇幻组第三轮第一组B3


“昆仑之虚,是惟帝之下都。五城十二楼,中有一阁名曰琅環,天帝藏书之所。”


《三垣杂记》


【卷首夹笺,司书批:《三垣》者,天帝昔年手记,现藏琅環阁。凡正史不载之轶事,事无巨细,悉究本末。所记年湮世远,或涉及不传之秘,未经准许不得擅自查阅,以免外泄玄机,有违天伦。】


浴日一首


温源汤谷,甘水汤汤。十日代出,居于扶桑。


温源汤谷,甘水扬扬。有女羲和,浴日今方。


金乌振翼,击水荡荡。母氏莞兮,相戏波浪。


金乌嘤鸣,其声琅琅。母氏和兮,袅袅未央。


金乌于飞,其羽煌煌。母氏盼兮,耿耿忧殇。


【司书...

关键词:月亮


分组:奇幻组第三轮第一组B3


“昆仑之虚,是惟帝之下都。五城十二楼,中有一阁名曰琅環,天帝藏书之所。”


《三垣杂记》


【卷首夹笺,司书批:《三垣》者,天帝昔年手记,现藏琅環阁。凡正史不载之轶事,事无巨细,悉究本末。所记年湮世远,或涉及不传之秘,未经准许不得擅自查阅,以免外泄玄机,有违天伦。】


浴日一首


温源汤谷,甘水汤汤。十日代出,居于扶桑。


温源汤谷,甘水扬扬。有女羲和,浴日今方。


金乌振翼,击水荡荡。母氏莞兮,相戏波浪。


金乌嘤鸣,其声琅琅。母氏和兮,袅袅未央。


金乌于飞,其羽煌煌。母氏盼兮,耿耿忧殇。


【司书批:帝俊妻羲和,生十日,于甘渊汤谷浴之。】


浴月一首


虞之沧沧,日月所入。有女常仪,此始浴月。


素羽舞兮,风刀凛凛。白翼翻兮,霜剑凄凄。


【司书批:帝俊妻常仪生月十有二,浴诸西荒。】


穆天子问月始末


自周受命以来,至穆王有百年。【司书批:穆王,名满,文王五代孙。】时王道衰微,穆王颁《臩命》,作《吕刑》,两征犬戎,励精图治,于是政通人和,物阜民安。纵不可比尧舜,亦远胜于先王。举国上下,王畿内外,无不称盛世贤君。


穆王十三年,正是中天之世,西极有化人来。


化人神通广大,能水火不侵,金石不伤。翻袖间移山倒海,随风雨上天入地。天子大奇,召其入宫,好生招待。设宫室以居,摆珍馐以飨,命歌舞以乐。化人以为宫殿鄙陋,膳食腥臭,妃嫔丑恶。天子则另筑高台,极尽精妙。又简选姝丽,施以粉黛,衣以绢绸,佩以香草珠玉,奏《九韶》《六莹》。化人感于厚爱,不得已而受用。


有月余,谒天子以同游。起先推杯换盏,静候子夜。天子问其故,答曰:“宫室以金玉作,昼间日光大盛,熠熠生辉,目眩不能视。是以夜游为佳。”欢饮夜半,天子执化人之袖,抟扶摇而上九霄,及中天而止。环视四面,渺渺云雾间,上不见星月,下不见城郭。桂殿兰阙,琼阶玉砌,层层累累,参差错落。有钧天广乐,非丝非竹,非金非石,正音雅律,八方回响。问此是何地,乃答曰:“广寒宫,姮娥仙子所居。”又问姮娥仙子何许人也,答曰:“羿之妻。昔者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食之以奔月。”


信步优游,一路瑶花琪草,玉兔嬉耍其间。画栋雕梁,仙景虽好,无奈名副广寒,其境过清,阒寂无人。穆王太息曰:“佳景既有,佳人何在?”化人曰:“天子不知。东海汤谷有扶桑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日乌乘车,羲和御以六龙,晨明出于汤谷,黄昏至于虞渊,是为一日。不意幼子顽劣,因母氏不察,十日俱出。天火之威,焦稼禾,杀草木,民不聊生。天帝仁善,赐羿丹弓素翎,以扶下民。又爱子心切,嘱托发矢莫中,唬吓足矣。羿携妻下,自言来意于唐尧。尧大喜,使观众生疾苦,许以高官厚禄。羿乃违帝命,射十日而中其九,日中九乌堕羽夭亡。天帝震怒,令羿并姮娥不得复上。姮娥常忆天宫,叹凡人一世,俯仰之间终日郁郁。羿无畏千难万苦,求不死之灵药,冀长相之厮守。然姮娥独吞之,复得仙升月。及羿死,姮娥一嫠妇,独居广寒,凄凉伶仃,形影相吊,悔不当初。惟以泪洗面,再不见客。今兹广寒上空,犹有幽幽呜咽,缭绕不绝。”天子遂侧耳谛听,有女声如泣诉,甚悲戚。


复漫游,穿廊过厩,走桥经榭,乐而忘返。天子渐行渐乏,四肢无力,百骸不支,五脏委顿,六腑空虚,心乱神迷。化人道:“天人自有别。清都紫微,凡人不可久居,久居必乱。”击其项背,天子若踏空虚陨,惊而返我。视前,化人对坐,执盏而饮。眼下,杯中酒未清,灯台火未熄。问所从来,左右相觑,答曰:“只静坐片刻,何来所从。”


天子怅然,此后向之所欣,兴味索然。但觉丰镐之盛,无异乡野之鄙。问于化人,答曰:“鹓鶵遨游南北,遍览博物。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鸱鸮不知梧桐之妍,不知练实之馨,不知醴泉之甘。野木为栖,虫鼠为食,坳洼为饮,自以为天下至乐莫过于此。其知足常乐邪?其不餍难乐邪?贪求非罪愆,知足何其愚。人生在世,当作鹓鶵,无学鸱鸮。”


穆王大悦,不问国事,不乐臣妾,恣肆远游。命造父驾八骏之乘,其名曰:骅骝、绿耳、赤骥、白牲、渠黄、逾轮、盗骊、山子,或日行千里,或乘云而奔,各有神异。如遇雨雪,士皆使休,独王之八骏先行以待。自丰镐始,沿河而上,至于阳纡山,河伯冯夷之所建都。


翌日,天子朝会于河之阿,华冕采服,环珮于腰,正色以向,大宴河伯。五音纷繁,芬芳满溢,佳酿陈置,珍果罗列。忽而大雾起,云腾烟绕,人影绰绰,初时尚朦胧,少时愈明晰。有八美人,十二童子,诸水族纵列在侧。河伯冯夷携宓妃,乘云车架两龙,徐徐而降。冯夷人身鱼尾,白衣玄冠,翩翩少年郎。宓妃天女之姿,明眸皓齿,娉娉洛神女。【司书批:宓妃,洛水女神,伏羲之女。河伯之妻。】


皆入座,天子饮于河伯,畅谈海内外奇事。宴迄,河伯要天子还水府,以观所藏典籍。冯夷阅文字,右目动,左目静,穆王以为异。冯夷苦笑,曰:“羿射我左目。”天子奇之:“何以至此?”冯夷曰:“人皆爱美,何错之有?宓妃妒我挈众女游,负气出走,情寄山河。适逢羿佚田淫游,途经洛水。贪伊人貌美,与之相好。童子报于我,我化为白龙巡察。羿见我,拉弓射之,眇我左目。”言罢,又道:“其自夫妻反目,与我何干?不受姮娥待见,便偷他人之妻,更反䠶我目,岂有此理?”冯夷忿忿,有顷而平。


临别,赠言曰:“西王母所在昆虚,是惟帝之下都。五城十二楼,中有一阁名曰琅環,天帝藏书之所。西王母其人,博览群书,才貌双绝,不妨与之一会。”


再起驾,行行重行行,天子北升于舂山,曰:“此先王所谓悬圃,百兽所居,百鸟所聚。”舂山之泽,环泽皆山,温和无风,水清若空。南望昆仑,其光烨烨,辉耀重霄,层云尽染。一神人面马身,虎文而鸟翼,踏空而至。自言名英招,司悬圃。并曰:“昆仑之丘,外绕以弱水之渊,又环以炎火之山,灭绝人迹。故受西王母之托,以引天子。”【司书批:弱水之弱,鸿毛不能浮,炎山之炎,风雨不能熄,非羿者莫能上。】


于是凌空虚渡,过炎山、弱水,方至昆虚。昆仑之丘,方千里,高万仞。上有九重阙,谓之白玉京。氤氲紫气,叆叇赤霞,祥云瑞霭,日月摇光。五城在五方,兆应五行。十二楼列次,相合月令。醴泉水洛,瑶池波盈。五寻禾充华表,开明兽守朱门。连廊行空,角阁浮云,天造鸿图华构。斗拱飞檐,丹楹刻桷,正显鬼斧神工。


英招请辞,三青鸟相引,皆赤首黑目。道途千回百转,琼枝玉叶,交相掩映,倏而豁然开朗。琅玕璆琳铺地,白蛟青螭环行,凤凰鸾鸟和韵,绞绡绫罗挂林。西姥正仪端坐,虎豹作椅,乌鹊为席,敛容雍穆,泰然其间。月神花貌,玉骨冰肌。寒霜凝浩然白首,素羽织头冠玉胜。仙袂飘飖恰似流风之回雪,银丝垂绦有如轻岚之笼月。昆虚天尊,瑶池帝女,凛冽难犯,不怒自威。见客来,朗朗道:“恭候多时。”


躬亲斟酒于天子,举杯对饮,谈天论地,说古道今。言及河伯冯夷事,西王母叹曰:“贪多则殆,终致祸端。”问曰:“何以见得?”对曰:“洛神求独宠,后羿求两全。冯夷少年心性,风流不羁,情系一处焉能强求?后羿罔顾帝命,不得复上;姮娥本为天女,受其祸连,相左之道安得两全?”问曰:“孤有惑,羿求不死药,为何仅赐一颗?”西王母曰:“帝敕令在先,羿既不得归天,一颗足矣。二人分之,虽不复得上,亦长相厮守。”天子有所感:“姮娥应悔之。”对曰:“贪时不知,悔则晚矣。”问曰:“羿可悔?”答曰:“其有三贪三悔。”从头道来。


羿翻炎山,渡弱水,求药于西王母,尝言其事。其在天司射艺,有仙子诉衷肠。自言名姮娥,独守空阁,百无聊赖,夙夜自悲。见羿神勇,倾慕之。羿乃与其好。十日俱出,羿受帝命下界,姮娥随而往。帝命不可违,奈何百姓苦难,姮娥又旁劝之,遂射十日而殇其九。此一贪。触怒天帝,不得复上。姮娥沦落凡俗,怪罪于羿。此一悔。羿心灰意冷,佚田淫游,移恋洛神。此二贪。姮娥闻之,与羿恩断义绝。此二悔。羿历尽千难万险,求不死之药于西王母,以期永世为伴。此三贪。且誓于西王母,不再三悔。


西王母叹曰:“姮娥窃药,得仙而奔月。此三悔。”天子默然,曰:“羿怒而射月乎?”对曰:“正是。羿不知姮娥者,“姮”通“恒”,常也;“娥”谐“何”,仪也。【司书批:古读仪字为何。】姮娥非本名,盖常仪化之。太初鸿蒙,羲和生十日,乃有十天干,用以记日;常仪生十二月,乃有十二地支,用以记月。金乌华采而炽烈,银乌素色而清寒,是以天帝偏私于日,亲羲和而远常仪。常仪恼恨,故欢好于羿。是时羿拉弓满弦,状作射月。姮娥畏之䠶己,法效十日,令十二月并出以迷之。羿连射其十一,徒留月中有姮娥者,怅然望之。”


【司书批:射十日,实姮娥妒心所驱。有唐尧之诚心在前,姮娥之花言在后。羿纵使英雄,名利难拒,美色难挡。姮娥贪多而殆,终致灾殃。其归宿固然可悲,然气魄可钦。】


话至此,意兴阑珊,琼浆玉液,入口无味。西王母似醉非醉,忽道:“对酒当歌。”乃起身为王谣曰:“我惟帝女,四海叱咤。司天灾厉,掌地五罚。凶星降世,主位残杀。蓬发戴胜,豹尾铁牙。虎豹为群,乌鹊与家。怪异是真,雍华是假。幸会贤君,欣悦无加。瑶池之上,把酒乐话。心有明知,贪则得寡。情难自禁,缘结成佳。将子无死,尚能复驾。”天子亦歌曰:“何德何能,王母见念。予归东土,和治方圆。比及泰安,将复昆山。”西王母又吟曰:“丹朱之后,唯天之望。爰将去兮,盼往彼乡。山川间隔,道里悠长。此身伫立,心在何方?”遣青鸟取玉瓶,交予穆王,作为别礼。天子归去。


穆王五十五年,周天子薨,有青鸟出入宫殿,百姓以为奇闻。


青鸟衔瓶归于瑶池,俄而,听得西王母掷瓶怒骂,乌鹊惊起,虎豹伏地。曰:“纵贵为天子,不过一懦夫耳!”拂袖而去。


【司书批:穆王生而神异,本非凡俗。拒服不死药,终逝于人世。王母时常叹惋曰:“见时以为,从此长世为伴,共守昆山。安知卿胆小若鼠,单惧踏上未明之前路,唯恐复蹈姮娥之前辙。本为鹓鶵,却甘作鸱鸮,实乃人间之憾事。惜哉!惜哉!伦德固善,有何不可悖?假使卿无畏天命,置诸脑后,抛诸度外,今或有不同。”】


【司书批:据《浴日》《浴月》篇幅之修短,或可证,天帝爱日乌胜于月乌一事属实。帝何以置《三垣》于琅環?劝诫后人欤?悔之无及欤?余不知,地不知,天不知,何哉?无为所以无知也。凡能为之者,譬如姮娥后羿之辈,皆有大意志。】


四川大学科幻协会破晓创作大赛

《第七十一公爵书》

关键词:不倒翁

分组:奇幻组第一轮第一组B12

《第七十一公爵书•其六》

云海深处雷霆作响,被交叉闪电照亮的大地惨白异常,不久这片荒原将变得如视界之外同样冰冷黑暗,蠕动的水波与柔软的雾气四处游荡。荒野中央站立着无垢的幼子,她的肌肤像珍珠泛着微光,眼睛像湖水映着星辰,红发像恒星燃着火焰。

生命册上记载着她的名,地底的魔怪有时念诵:拜扎克(Baizaku),一切的公主,水境的幼王,这是易卜劣斯(Iblis)的女儿与珍宝。

过去易卜劣斯王曾领她登上高山,将地上的王国,与王国的子民指给她看。如今易卜劣斯王已经离去,带领军团前去同佛卡洛(Focalor)和威沛(Vepar)作战。祂们是相伴的风...

关键词:不倒翁

分组:奇幻组第一轮第一组B12

《第七十一公爵书•其六》

云海深处雷霆作响,被交叉闪电照亮的大地惨白异常,不久这片荒原将变得如视界之外同样冰冷黑暗,蠕动的水波与柔软的雾气四处游荡。荒野中央站立着无垢的幼子,她的肌肤像珍珠泛着微光,眼睛像湖水映着星辰,红发像恒星燃着火焰。

生命册上记载着她的名,地底的魔怪有时念诵:拜扎克(Baizaku),一切的公主,水境的幼王,这是易卜劣斯(Iblis)的女儿与珍宝。

过去易卜劣斯王曾领她登上高山,将地上的王国,与王国的子民指给她看。如今易卜劣斯王已经离去,带领军团前去同佛卡洛(Focalor)和威沛(Vepar)作战。祂们是相伴的风神和水神,一个背生双翼,一个人身鱼尾;生羽翼的能刮起风,有鱼尾的能掀起浪。神灵的降临总伴随着天灾,风暴是佛卡洛和威沛降临的征兆。祂们经常指挥着风暴潮袭击海港的城市,佛卡洛使大风席卷民宅与公共建筑,威沛使大浪冲毁堤坝与石垒城墙,夺走数不尽的无辜者的生命,将悲痛与哀求湮灭在汪洋。

不过没有哪次的灾祸像这次一样严重,泛滥上涨的洪水不断淹没了更多的城镇,人们惊惶地四处逃窜,纷纷谣传洪水即将吞噬整个大地。

这时易卜劣斯王登上高台,他头顶冠冕的光辉盖过了星辰,长袍下摆摇曳出威严的弧线,他高声说道:“灾祸永不会降临,因为易卜劣斯王必定庇佑他的子民。”易卜劣斯王爱护他的子民,所以王要同损害了他子民的敌人战斗,赞颂与美誉属于易卜劣斯王,光辉与荣耀属于易卜劣斯王。

拜扎克在心中默念着父亲的名号,头戴冠冕,身披斗篷,右手抓着一柄两刃的宝剑,左手端着一盏明亮的金灯,火红的长发在狂风中犹如一团跃动的烈焰。潮湿、阴郁而不详的风将混杂在雷声中的忿怒嘶嚎送至她柔软的耳畔,她昂起头颅,无畏地凝视着上方翻滚的云气和闪电。偶尔有古老的月光从云隙泄露,她感到这圣灵之泪一般的银色流光比以往更加寒冷悲戚,仿佛雷剑划开的并非苍穹而是羔羊的胸膛,云锁扼住的并非飓风而是信徒的咽喉。

而她已然孤独地伫立在大荒上整整四个晨昏,沉默地等待着第五日的黎明。

那位学者告诉她,从天上坠落到地下大约需要九天九夜,人间刚好在当中。所以当第五日的黎明来临时,从天上坠落的那条巨大红龙,七头十角,全身燃烧着火焰,将经过她的面前,而后往下落入无底的深渊。那里荒芜贫瘠,布满硫磺和烟气,有一个燃烧的湖泊,水面流动的火焰闪着青白的晦暗幽光。红龙径直落入那湖中,从此只有魔鬼及死者能找到他的所在。

正如学者所言,第五日的黎明,会是她最后一次目睹这条红龙的机会。


《第七十一公爵书•其二》

拜扎克听闻学者教导人有关艺术和科学的种种,便召见他。

她起先问了许多问题,学者一一解答。于是她最后说。

“头戴圣冠的光辉的易卜劣斯,目如火焰的白发的易卜劣斯,声如众水的威仪的易卜劣斯,白袍金带的永远的易卜劣斯,为何众神于他的王国降下灾祸?为何众灵使他的子民陷入水火?我父的匕首曾斩断风神的翅翼,洁白羽毛如雪般凋落,我王的长剑曾刺穿水神的鳞尾,红色的鲜血如酒般洒泼。圣灵遭斧钺斩首,野兽啃噬了祂的骨头,禽鸟叼走了祂的血肉。然而欢庆的祭典从未举办,下一个潮湿的季节里,圣灵必定伴随着受诅咒的风暴重现人间。佛卡洛舒展着轻捷的皓白羽翼招来飓风,威沛摆动着灵敏的青金鱼尾扬起潮涌,祂们的眼与发依旧光明如炼铜,易卜劣斯王留下的伤痕杳然无踪。祂们既是生存的也是死亡的,既是真实的也是虚幻的,告诉我,学者,那些不朽的圣灵莫非手握死亡的钥匙?知晓阴间的通路?”

穿着黑袍,手拿一本书籍的学者回答道:

“汝这易卜劣斯一半的珍宝哟,何必牢牢揪住那些枯燥乏味的话题。年少青春的岁月是多么短暂,应当趁着尚且懵懂无知去享受生活。汝可知中央寺庙的立柱上休憩着服从于易卜劣斯王的精灵,它们会展示发生在任何时间与空间的传说;密林弥漫的浓雾几乎混淆现实与幻梦的界限,据说深处隐藏着年轻诗人创造的乐园;每当满月的夜晚,踏上湖面粼粼的月光桥,就能听到水星、金星、火星等一切天体合奏的乐音。眼下周遭比遥远天边发生的事情有趣许多,作为易卜劣斯王的小女儿,还不到苦思人生、宇宙的年月。”

拜扎克从她的座位上站起来,面带怒气来到学者面前。

“少来江湖骗子的那一套,如今哪里有寻欢作乐的闲暇。尔自称是知识的精灵,通晓一切神秘和隐情,现在来看不过是夸大其词,浅尝辄止了天文与哲学便四处卖弄,竟敢妄称全知全能。”

学者行了一礼。

“全能不敢妄想,全知却也属实。是在下对王女有所小瞧,然而务必谨记好奇总招致灾祸,有关宇宙之事确实不宜探求过多。”学者苍白的手指摩挲着怀中书本烫金的古旧封皮,从沙哑的声线中泄露出比外表更加衰老腐朽的气息。

他将没有抱书的另一只手伸入黑袍,从暗兜中取出并放在打蜡的金丝木长桌上的,是一枚比鸭蛋大,较鹅蛋小的椭圆球体。球面布满形似鳞甲的怪异纹路,用鲜艳得刺目的颜料、拙劣地笔触绘制着那些圣灵通常的形象:闪着光的头发和眼睛,白得像雪和月光的长袍,佩戴金冠冕和金腰带。它弧形的下部同桌面接触的面积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站得稳稳当当,岿然不动。

像是邀请一般,学者平摊手掌向拜扎克示意。于是王女用手将这个丑陋、歪曲的蛋形的圣灵像重重地按倒在桌面上,之后松开手。“尔冒犯了我,也冒犯了我父。神灵岂是这么容易打倒的存在?”

“正是。”学者低声说,似笑非笑。

倒下的圣灵像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重新站立起来,一如起初它被放置在桌面时那样。

“这是一种在民间流行的小玩意,名为‘不倒翁’。”学者说道。

“荒谬至极,尽耍把戏,世间哪有不会倒的东西?从前人们为了传扬他们的名,以黏土烧砖,用石漆作泥,建造了一座高塔。那塔直通云端,连接天空大地,穷尽一切精妙的建造技艺,可后来天灾伴随神灵降临,那塔就倒了。汝必定同那群不可见的顽皮精灵达成协定,令它们帮你推起这不倒翁。”

“用不着精灵,起作用的是自然原理。只要重心在下部,怎样推倒都能站起。”

“诗人将故事编织进长诗,从不对背后追根问底,想不到学者与诗人大同小异,眼睛只顾着浅薄的表皮。找不出神灵背后的秘密,尽在这里同我打哑谜,这怪异的不倒翁毫无用处,只余可笑与滑稽。”

“世间万物运行自有规律,神灵同不倒翁别无二致,循规蹈矩,安分守己。自混沌开分昼夜以来,行星无休止地在黑暗中转动,恒星不知倦地在虚空内轰鸣,哺育众神的根茎扎入空气和水,盘绕着传统及时光,人类出生还为时尚早,圣灵却已然年迈。可是七罪刻在人的额头上,阿萨谢尔(Azazel)的剑戟,西姆扎斯(Semjaza)的麦黍,阿梅勒斯(Armaros)的诱惑,巴拉克卓(Baraqijal)的预言,从圣灵那得到的种种馈赠,迫使天平向人类一方斜倾。不过一切总要归位扯平,既然用手将其推到,不必奇怪它自个儿站起,纵使躲避风暴的惩戒,也逃不脱众水的洗礼。愚者为冬日的枯草而哀戚,智者对羁縻的人生而喟叹,一厢情愿认定造物美而有憾,妄尊自大、着实可怜,殊不知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第七十一公爵书•其五》

(缺失)

“那红龙从天上坠落到地下,经过九个晨昏。汝将在第五日的黎明看见那条红龙,七头十角,全身燃烧着火焰,尾巴拖拽着天上星辰的三分之一。红龙将往下落入无底深渊,那里荒芜贫瘠,布满硫磺和烟气,有一个燃烧的湖泊,水面流动的火焰闪着青白的晦暗幽光。红龙径直落入那湖中,从此只有魔鬼及死者能找到他的所在。

“拜扎克,汝这易卜劣斯王的女儿,王国和一切的公主,水境未来的女王,这是汝最后的自由。当初汝是怎样见证龙傲慢自负与圣灵争斗,徒劳无功仍锲而不舍;现在就怎样见证龙从天上坠落,不甘而冲破深渊的岩层,在凡间作乱,向天国复仇——至此世界运转的重要齿轮已经就位,众神将同分子一样永不歇息的工作,在号角吹响之前。”

(缺失)


《第七十一公爵书•其七》

(缺失)

她看见全身裹挟着燃烧火焰的红龙冲散云层,从天空向着地底的深渊坠落。龙的吼声愤怒而痛苦,但同时她也听见远方传来渐大的水声,那是王失败后,风神和水神指使的洪水在大地上泛滥,直到凡是地上有血肉、有气息的活物,无一不死。

(缺失)


《第七十一公爵书•其一》

恶魔自火焰中现身,他穿着黑袍,手拿书籍,一副学者打扮。

“我乃知识的精灵,通晓世间一切神秘和隐情,教导人们有关艺术和科学的种种。我在效力所罗门王(Solomon)的七十二柱排位七十一,但恶魔之中数我学识渊博。”

“渴求邪恶法术的召唤者,我回应你的所求。那见证了红龙从天上坠落的,那目睹了晨星及群星消失的,那俯瞰了魔鬼自火湖诞生的,那如今在圣灵之中有一席之地,名为拜扎克的,她将授予你黑夜的学识,倘若你接受她的招待:蔑视天体的音韵,遗忘自然的天则,摒弃元素的排列,抛却神灵的律法,献上人类或牲畜作为祭礼,交出虔诚与理智陷入疯狂。在现实与虚幻的交界之处,在遥远王国的水面之上,两侧跪伏着恶灵的仆从,易卜劣斯王的女儿高高位于王座,静候一切来访。”

“世间万物运行自有一套规律,昼夜更替,季节轮转,岁月交迭,神灵伴随征兆降临又离去又复现,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我知晓曾经晨星在高天永曜,火焰和雷霆温驯相伴;我听闻洪水泛滥在大地之上,挣扎的万灵悲鸣哭喊;我亲历无底深渊的万古无明,受烈火炙烤硫磺熏烧。我穿行于遂古之初的混沌,飞跃过一望无际的海面,回归到无尽空虚的永恒,我的目光早已洞察天地万理、人世万情。生成的一切自有规定的去处,无论如何破坏、干涉、扭曲,最后总会回到既定的轨道,所以我从来不伸手推动事物。但我却鼓励人们大胆尝试,直到毁灭前尽可以自由自在,因为挣扎能带给汝等少许慰藉,至少不使尊严同灵魂一并昏浊。”

“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但他林(Dantalion)如是说


译者写在后面的话:

以上是部分《第七十一公爵书》,这卷文书来自一个不倒翁。那个不倒翁表面彩绘磨损严重,显然被把玩过相当长的时间,隐约能看出闪亮的头发,白色的长袍,金冠冕和金腰带,样子同传统的天使形象十分接近。我猜想女儿也许会喜欢,便从集市的摊位上买下来。回家的途中我摆弄着它,碰巧发现中间可以打开,于是我在它空心的上半部内得到了这份希伯来文手稿。

手稿是莎草纸写成的,有些年头。莎草纸写成的文书通常能保存数个世纪,前提是环境干燥。我手边缺少合适设备做碳-14测定成稿的确切时间,但地中海区域气候常年湿润,因此我确信手稿年代不会早于18世纪。此外,但他林(Dantalion)在七十二柱魔神中排位七十一以及他是恶魔公爵的说法,最早出现在《所罗门的钥匙》(The Key of Solomon)当中(众所周知,这本臭名昭著的召唤书不过是中世纪的术士们假托所罗门王的名义所作,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由此可以推断伪经本身的创作年代必定晚于《所罗门的钥匙》面世,也就是14世纪之后。

手稿的文本部分缺失,又缺乏可信度,唯一能促使我拿起笔开始翻译它的,纯粹是其叙事的独特魅力。

乍看之下作者像个白痴,把《古兰经》与《圣经》混为一谈,其实是为避免受到罗马教廷的异端审判而采用的隐晦手法,与歌德在《浮士德》里嘲讽教皇用的技俩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位作者的意图不在于讽刺神的代言人,而是试图否定整个宗教本身。

伊斯兰教中易卜劣斯(Iblis)的地位实际上相当于基督教的撒旦,《第七十一公爵书》仅仅借用了一个名字,本身讲得还是《圣经》的故事(我想伊斯兰教、基督教、犹太教同出一源应该算生活常识)。一个试图反抗神最终失败的家伙——魔鬼,撒旦,或者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从弥尔顿开始,关于他的悲剧被人们反复杜撰编造了数个世纪,大部分都想表达英雄主义或者反叛精神,唯独《第七十一公爵书》的作者另辟蹊径,通过这个故事倡导人们追逐欲望。在今天看来颇似恶魔崇拜,但文艺复兴时期正流行相同的观念,反对教会禁欲、冲破思想束缚、追求现世幸福。

之前我说过作者意图否定整个宗教本身。他用七十二柱的形象塑造了风神与水神(天使),并借但他林之口断言祂们与不倒翁没什么区别——都是自然产生的现象,按照客观规律行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一旦人类妄图打破平衡,自然的反作用力便随之而来。在故事的结尾,反抗未果的易卜劣斯和拜扎克失去了作为‘人’的自由意志,灵魂已经‘死亡’,转变为自然现象,从而构成使世界运行的齿轮之一。通篇故事里没有出现至高神,因为佛卡洛(Focalor)和威沛(Vepar)等天使、拜扎克和易卜劣斯等恶魔、甚至是但他林,它们正是至高神意志的显现。简而言之,在作者看来,我们即神的一部分,神则是整个世界本身。人的挣扎注定徒劳,他所做的一切都敌不过自然的伟力,而到最后,注定死亡的我们也回归成世界的一部分。所以但他林最后说“一切都是神的旨意”也就不难理解了,

那么是否意味着,既然最终命运早在开始就注定,干脆一开始就放弃更好?既然推倒了不倒翁,它也会站起来,宁可从一开始就不要浪费力气?

这个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个人持有和作者相同的观点。你得知道,在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那个肚子里藏了这份希伯来文手稿的不倒翁,正被我趴在壁炉前地毯上的女儿摇来摇去,她咯咯地笑着。我的小可爱自然知道不倒翁推倒了还会站起来,但她仍不停地推,因为玩耍的过程本身就给予她快乐。

我难以猜测究竟是谁将手稿藏在了不倒翁中,一个教士,一位诗人,还是……谁知道呢?但他必定是个热爱生活、享受人生的家伙。



“爸爸。”他的女儿突然叫起来,“不倒翁的底下刻着字母,它叫安塔利(ANTA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