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燃晚】末药(四)
宫人们都说,楚妃醒了。
若是换作往日,宫人只要一听闻楚妃已大病初愈,再三确认已无碍后,他们就不必再担惊受怕,怕这别在腰上的脑袋会掉下来。宫人们提在嗓子眼的心也能放下去,可今时不同往日,昏迷多久的楚妃醒后,巫山殿里的气氛依旧胶着,踏仙君姿态里的暴戾并未为此而消退,挥之不去的阴郁萦绕在墨燃的眉梢眼角,只这次,踏仙君的郁燥头一次没有因为楚妃的无恙而消减丝毫。
墨燃甚至变本加厉,更为滥杀无辜,他叫人头点地从不需要任何由头和征兆,顷刻之间,血液的腥臭气息与雨后的湿润水汽搅和在每个人的心头,巫山殿内人心惶惶。
宫人们都说,楚妃对踏仙君肯服软一点,撇去为人妻妾所不该有的傲骨,她都能过的比现在好得多。每...
宫人们都说,楚妃醒了。
若是换作往日,宫人只要一听闻楚妃已大病初愈,再三确认已无碍后,他们就不必再担惊受怕,怕这别在腰上的脑袋会掉下来。宫人们提在嗓子眼的心也能放下去,可今时不同往日,昏迷多久的楚妃醒后,巫山殿里的气氛依旧胶着,踏仙君姿态里的暴戾并未为此而消退,挥之不去的阴郁萦绕在墨燃的眉梢眼角,只这次,踏仙君的郁燥头一次没有因为楚妃的无恙而消减丝毫。
墨燃甚至变本加厉,更为滥杀无辜,他叫人头点地从不需要任何由头和征兆,顷刻之间,血液的腥臭气息与雨后的湿润水汽搅和在每个人的心头,巫山殿内人心惶惶。
宫人们都说,楚妃对踏仙君肯服软一点,撇去为人妻妾所不该有的傲骨,她都能过的比现在好得多。每当墨燃走进楚妃宫殿里,好事的宫人就露出了然于心的暧昧神色,但沉默良久总是代替了比翼鹣鹣的璧人该有的你依我侬,踏仙君模模糊糊的怒骂总会率先打破静冷,如同一头走投无路的雄狮还在装腔作势,还是威风八面的模样,眼角心口唯余在无望中垂死挣扎的狼狈。
宫人站在墙角将脖子缩起,不敢去听接下来更为激烈的针锋相对,听不见楚妃是否开口说话,这缄默无形中,楚晚宁的一言不发就成了踩碎他和墨燃原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中的一根根稻草,男人的低吼混合着什么被摔碎的嘶鸣,显得撕破布褛而发出的声音尤为惊心。
墨燃为修真界始皇的踏仙君,不管他是名留青史还是遗臭万年,都是千古一帝,可在楚晚宁这里,一代宗师和千古一帝也不过是人间里的一对寻常怨偶。
楚妃凭一具凡胎肉体,能从水牢死里逃生已然是侥幸,出奇的,一夕之间,从前闹得形同陌路的二人,竟在楚妃醒来后可以共处一室并相安无事。雨后仍有氤氲开的轻薄水雾将整座宫殿笼住,枯荷黄叶疏窗,寒声西风残阳,宫人蹑手蹑脚的等在门外,静听里头的动静,只要一有天翻地覆的异样响起,前去收拾那片狼藉的,还是他们这群当差的。楚妃是醒来了,待在踏仙君的寝宫里没有离开,端着补药和吃食的下人在巫山殿前进进出出,无一不是由踏仙君接过,不假借他人之手。
昨夜骤雨涨满秋池,新竹初生翠色欲流,淙淙溪流穿梭过久违的静谧,踏仙君给楚妃喂食时,宫人都将头恨不得低入土里,不敢瞧见楚妃的容貌。墨燃腹诽道,定是太久不见楚晚宁的缘故,所以他才会如此念他清醒的模样,绝不是想他。墨燃的眸光幽深,心绪和胸膛在剧烈的大起大落,他和楚晚宁僵持着,墨燃虎视眈眈的看着防备他的楚晚宁,意味不明的眼神撰写满了渴求,恨不得将眼前身形单薄的人立即按入怀中,整个吃穿入腹了去。楚晚宁的眼神过于疏冷,不掺杂任何的七情六欲,空空如也,看过墨燃时,墨燃觉得楚晚宁仿佛只是看见了个与他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他们那些在对方身上步步为营的时段似是不曾有过,岁月又倒回了他们初见的那一刻,楚晚宁的眼里映进天地,独独没有一个他。
“楚晚宁,楚妃……晚宁,你可还……”
楚晚宁不记得他了。他肯定,但又无法承认。
墨燃张了张口,楚晚宁又往床榻里头缩了缩,他还是这张冷硬俊美的脸,恍若在他身上不曾失去过什么,楚晚宁眼神若一块磐石,堵在墨燃的喉头,哽得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墨燃咬住嘴唇,将头略微低下一点,和榻上的楚晚宁平视,踏仙君真当问不出,楚晚宁就算不认识他了,也算自食恶果,可他该当如何……?!
踏仙君善于身体力行,他从来都不是个善于思考的人,墨燃只踌躇了一刻钟就冲上去,身体力行他要把人按进怀中的想法。楚晚宁工于术法,真要单打独斗,他未必会败北墨燃,要是比起近战,他远不如墨燃,废了修为的楚晚宁与凡人无异。墨燃一走进,楚晚宁的瞳孔骤然张开,他下意识凭借本能就想躲闪过去,可在床榻这一隅,楚晚宁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胜过墨燃,他还没来得及逃离下床,墨燃拽住了一片他的衣袖。
楚晚宁挣扎不止,和墨燃扭打做一团,偏偏骨髓里隐隐作痛的寒气还未根除,令他没了缠斗的气力,只得瘫软在墨燃怀中。墨燃冷白色的手指将手下的后脑按住,嘴唇含过楚晚宁一边被他戴有耳钉的耳垂,危险而又炽烈的气息喷薄在楚晚宁的鬓角、耳畔,他自然而然就软了腰身,楚晚宁的长发覆上墨燃发抖的手背,再从他指缝中流走,熹微的光线将两道交接在一起的影子拉长,保持着拥吻的姿势,这道墨迹恰好蜿蜒到了他人脚下。
楚晚宁尚未缓过神来,没分辨出这里是何地、眼前用阴沉的目光盯着他的人又是谁,他被迫接受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强吻,楚晚宁嘴唇一触碰到他的身体,就像是一滴冰凉的水溅落到炽热岩浆上,霎那间就发散出叫人难以阻挡的热浪,心脏里迸发出的爆鸣在胸腔中打转,冰凉的嘴唇带着不容躲闪的力道,印上他的唇齿,尘埃卷着海棠花飘散下的猩红残小,在光下轻灵曼舞。
温软的唇角被墨燃咬住,绚丽的光晕停留在楚晚宁湿润的唇珠上,奇异的瘙痒囚住他无处放归的游魂,惊得楚晚宁一动也不敢动,浑身的血液信马由缰。踏仙君和楚妃共处一室少有这样的安和,宫人都心说楚妃乖顺了不少,这副春光乍泄的画面透出说不出的诡谲,皮囊还是往昔的那个,内里容纳的心魄却和之前有千差万别。老一辈的宫人经常会对小辈讲,这宫里头的事情别问别说,上位者的事情,古怪离奇的可多了去了。
要说这楚妃,无疑是巫山殿被最为特殊的一个禁忌,无人见过她的样貌,更不知姓甚名谁,贯籍何处,宫人只得都随着踏仙君叫唤,私底下称这人为楚妃。
要说楚妃不得宠,除却楚妃以外,没人可再牵动起踏仙君的情绪,哪怕是宋秋桐都没能让踏仙君为她冲冠一怒,或是有过一点柔软的情绪,听闻就是因为踏仙君夜夜过于宠幸楚妃,冷落皇后已许久,才造就了楚妃这场飞来横祸,被皇后趁着踏仙君离宫寻了可乘之机,将楚妃关到水牢里,蒙受了不堪之辱。
要说她得宠,和昨个儿一样昏迷过去却不是头一次,每次都和踏仙君脱不了干系。楚妃曾有一次主动去找过踏仙君,宫人却没禀报,无人不知正有一人跪在大雪皑皑里,除了拥着温香暖玉的踏仙君。酒过三巡,墨燃在兴头上,怀里美人眯着一双狭长的魅惑凤眼,漫不经心似的轻声细语道:“听闻陛下藏着个美娇娘,从不让我们有幸瞧上一眼,那风华该是怎样绝世唷。”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味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又谁知人生处顷刻分明……”
新来的伶人有双响遏行云的好嗓子,细尖的声音将戏词唱得玉润珠圆,落入耳中当真如飞泉鸣玉,墨燃听曲也是矮人看戏,牛嚼牡丹,只管这个歌姬是不是最好的,任由她唱个拿手的,不顾这曲未免也太凄清。
美人听到拥着她的踏仙君冷笑一声,轻佻道:“楚妃怎么能和你比?”他楚妃二字透着玩味,咬字极重,仿佛是要故意羞辱着谁一般,即便他是无意说给旁人听,就在门口跪着的楚晚宁怎会听不见?
这美人话问得巧妙,语气里的羡艳失落之意听上去是在奉承墨燃藏着的楚晚宁,墨燃见过的美人多到无趣,怎么会不晓得她这话实际上是来哄抬自己,他就顺着她的话说去。就算墨燃恨之入骨,他楚晚宁还是这样遗世独立的人物,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坏就坏在楚晚宁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墨燃心里最好的师昧死了。
腔调故意拉长,凄凄切切,墨燃听出了半死不活的滋味,没叫停。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只落得破衣旧裙,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
美人满意的抑制住唇角的笑,不让自己乐极生悲,开口又是想说什么,墨燃将眉头厌恶的皱起,指尖摘下一颗千挑万选而出的紫葡萄送入嘴里,眯着眼、慵懒着随说一说是现在是要对谁都闭门不见。他这话只是为了搪塞喋喋不休的女人,也硬生生让楚妃在门前跪过了一晚夜雪,听墨燃在丝竹管弦中流连于莺莺燕燕,女人千娇百媚的笑声听得楚晚宁想吐,他原本就苍白的面色在帽帷的遮盖下愈发惨淡,楚晚宁眼眶发红,漫天白雪湮没了楚晚宁一身萧索白衣,犹如本属于明春的蒲公英散入了雪里,无处容身,只可随处漂泊,他跪下也挺的笔直的脊梁,让人窥不见他的脆弱。
“……他叫我收余恨、免骄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从傍晚直至第二日黎明破晓,天与山与水皆是一望无际的苍茫,寝宫内燃起的地龙刚熄,尚留有余温盎然,兽嘴里吐出轻柔的淡淡云烟,糜烂甜腻的麝香气息肆意蔓延,案上绿蚁新醅酒,墨燃醉卧美人膝头,幽怨的曲子没再唱了,宫外雪后初霁,雾凇沆砀,两三株红梅被霜风折下了大半,楚妃在雪地中跪到冻僵,淹进雪里不省人事,也没能等到自己的夫君。楚妃身体羸弱,死撑着意识也决然跪不过三个时辰,楚晚宁却跪了一夜。
明眼人都能瞧得出,到底是那位妃子在踏仙君心头的份量重些,要是宋秋桐病了,墨燃只会慰问两句,再装模作样给足名贵珠宝,要是楚妃病了,踏仙君大有治不好楚妃就要天下人给她殉葬的架势,偏偏当局者迷,最分不清楚妃在心里多重要的人,就是踏仙君自己。
连最亲近踏仙君的刘公也看不明白,这对夫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最爱楚晚宁的是他墨燃,是恨楚晚宁的也是他墨燃,一个人在心底同时兼顾至爱至恨,就被两种极端左右,扼住了喉咙,陷身在泥沼里,在爱恨鞭挞之下,所酿就成了难以挽回的荒诞。刘公年岁大了,能从青黄不接的年段里活过来的人,早就对人间里的苦难司空见惯,沉默习惯性的代替了他不想言说的千言万语,刘公眼珠子是混浊的,看的却比谁都清楚。
楚妃来拜见踏仙君时,刘公正静立在踏仙君身侧,无人去禀报,他也没有,让楚妃进来了又如何,撞见自己夫君与他人苟合的活春宫么,倒不如止步于此。刘公抬头看了眼屋檐上厚厚一层料峭寒冰,极深的褶皱将苍老眉眼中的担忧尽数敛去,刘公低下头去缓慢向踏仙君作揖,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心说,陛下日后怕是要悔恨的,他会一语成畿,只是不知那时又是何种风光了。
“费渡,别看。”
突然身后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他的后背抵在一个坚硬而温暖的身体上,一双手环过他,盖住了他的眼睛。 他闻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有淡淡的烟味,随即,指缝间有一道光倏地炸开
广播剧这里改的好棒,但我画的很烂。
庆祝我暂时脱离还债地狱,可以更新一下了,这一阵真的明白什么叫忙到头掉_(:з」∠)_ 手感也找不到了,流泪
“费渡,别看。”
突然身后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他的后背抵在一个坚硬而温暖的身体上,一双手环过他,盖住了他的眼睛。 他闻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有淡淡的烟味,随即,指缝间有一道光倏地炸开
广播剧这里改的好棒,但我画的很烂。
庆祝我暂时脱离还债地狱,可以更新一下了,这一阵真的明白什么叫忙到头掉_(:з」∠)_ 手感也找不到了,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