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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吻末世纪》五
（一）
赵云澜让祝红看着沈巍，但祝红不觉得沈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无论当年的事情怎么评价，不可否认的是——曾经的斩魂使多么冷酷无情都好，他的眼里始终都装着一个赵云澜。
特调处没有对沈巍透露具体的任务内容，但讨论期间的只言片语也足够让他拼凑出如今的形势，特调处有危险就等于是赵云澜有危险，即使沈巍有千万个苦衷，也不会在这个关头一走了之。
沈巍的确没有试图离开屋子，他就这么坐在那里发呆。
祝红和林静他们凑在一起检查自己的武器装备，小小声地说着话，过了一会儿再去看沈巍，众人就看到他在拆一个竹篓子，那是汪徵之前随便捡回来当做烧火材料的。
——沈巍居然在用竹子编灯笼。
他的手艺不算好，编得很...
（一）
赵云澜让祝红看着沈巍，但祝红不觉得沈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无论当年的事情怎么评价，不可否认的是——曾经的斩魂使多么冷酷无情都好，他的眼里始终都装着一个赵云澜。
特调处没有对沈巍透露具体的任务内容，但讨论期间的只言片语也足够让他拼凑出如今的形势，特调处有危险就等于是赵云澜有危险，即使沈巍有千万个苦衷，也不会在这个关头一走了之。
沈巍的确没有试图离开屋子，他就这么坐在那里发呆。
祝红和林静他们凑在一起检查自己的武器装备，小小声地说着话，过了一会儿再去看沈巍，众人就看到他在拆一个竹篓子，那是汪徵之前随便捡回来当做烧火材料的。
——沈巍居然在用竹子编灯笼。
他的手艺不算好，编得很慢，时不时重新拆开来重新弄，好半晌才弄出个形状，他把一个小小的蜡烛放在底部，又用废弃的报纸糊在上面，整个灯笼看起来灰扑扑的。
众人面面相觑，倒是汪徵有点怅然地道：“马上就是元宵了。”
其他人都是一怔。
这几天赶路赶得昏天黑地，他们都把日子给过忘了。
“我还带了一袋糯米粉呢！”祝红一拍额门，觉得自己这健忘症也是没救了，“桑赞你去翻出来，我和汪徵先揉面，出发的时候大家都吃碗汤圆，团团圆圆，正好讨个好彩头。”
食物是永恒的动力，众人干劲十足地爬起来忙活，只有沈巍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盯着不小心被竹子划伤的指尖发呆。
团……圆吗？
沈巍收回视线，再拿起报纸时，被划损的指头已经连伤痕都看不见了。
（二）
补给站这边忙着做汤圆，赵云澜那边倒是遇到了点麻烦。
长鞭带着火光卷过野兽的脖颈，下一秒便是身首分离的可怖场景。
奇特的是——尸体喷溅出来的不是红艳艳的血，而是带着浓烈腐臭味的脓液。
赵云澜被呛了个正着，露出嫌恶的表情，“不是说整个基地连个活苍蝇都找不着了吗？”
这些袭击他们的动物不仅生龙活虎，还跟没有痛觉和意识似的，断腿断手都能爬着滚着来想咬人，非得把脑袋打碎了才能真正歇停。
“……这的确不是活的，”楚恕之用傀儡线勾过一只黄鼠狼，用电筒照亮它开膛破肚的腹部，“死很久了。”
大庆的毛都炸起来了，“丧、丧尸？”
郭长城腿一软，差点倒下去和一地尸体玩Kiss了，“真真真的吗？”
“煮的！”赵云澜翻了个白眼，蹲下去检查那些偷袭他们的动物尸体。
他穿着黑色的手套,在几个腐烂的尸体上摸摸捏捏了一番，突然道：“你们有没有发现……”
“嗯？”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这些尸体全都是动物，没有植物，它们身上有致命伤，偏偏脑袋完整无损……我是说在我们打爆它们狗头之前。”赵云澜道。
大庆一脸茫然，“所以呢？”
“就是说它们的脑子有问题！”赵云澜嘴角一抽，“不过你这猫脑子是理解不了的了……老楚，装几具尸体回去，要脑袋完整的。”
“是。”楚恕之招呼上快要晕厥的郭长城，挑了两个死相比较好的动物装起来。
赵云澜回忆着朔南基地的地形图，摸到附近的一片收殓动植物尸体的区域。
——密密麻麻的黑色可降解塑料袋铺满一地，里头装满各种动植物的尸体，而它们将会随着明天的引爆彻底湮灭。
赵云澜拿着电筒在尸体堆里找了一会儿，果然看到有好几个黑袋子都被撕破了。
——那些袭击他们的动物就是从这里爬出去的。
赵云澜拎着黑袋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明月高悬于空，大地寂静如坟墓。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格外突兀，赵云澜抬眼，看到不远处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袋子如活物般摇晃蠕动，然后——
冰冷的利爪猛地刺破柔韧的塑料袋，月光落在上面，映出皮毛上黑沉的血痂。
一只成年鳄鱼大小的变异巨蜥从袋子里爬了出来，动作微微僵硬，脖颈处还有个子弹造成的巨大创伤，乍一看还真的像是丧尸电影里的丧尸动物。
赵云澜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只巨蜥。
巨蜥有点反应缓慢，左右晃了一会儿才找准赵云澜的方向，缓慢地朝他靠近。
可惜赵云澜已经观察够了，无意探究它的战力，抬手间一鞭挥落——
巨蜥从正中间被劈开，镇魂鞭亮起一圈火光，将沾染的血污燎个干净，重新卷回到赵云澜的手臂上，像是一条有生命的蛇。
“人不人鬼不鬼，生不生死不死，”赵云澜摩挲着镇魂鞭，嗤笑道：“真是乱世啊……”
只是……
外头的生灵已经如此可怖，研究所里又有怎么样的怪物在等着他们呢？
（三）
赵云澜他们回到25号补给站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零点了。
他让楚恕之把动物尸体摊到空地上，喊醒了正在抓紧时间休息的林静。
沈巍本来想避嫌，但是赵云澜主动让他留了下来。
特调处众人各有想法，不过现在也没空纠结那么多了。
楚恕之把动物尸体袭击他们的事情说了一遍，大家纷纷露出凝重的表情。
“原理是什么？”祝红问，“总不可能真的是死尸复生吧？”
“大脑。”沈巍突然出声。
众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赵云澜也不意外，“继续。”
沈巍定定地盯着被林静剖开的动物大脑，“之前我就有所怀疑了……这些动物的异变很奇怪，它们的异变区域集中在了脑部，活性远远大于正常进化的值，一方面让它们变得很聪明，另一方面就可能导致尸体死后不僵，甚至还能保留部分本能，指挥躯体运动……”
赵云澜问：“就跟蛇被砍了头还能继续动是一个道理的？”
沈巍想了想，道：“有点类似，蛇身能动是因为躯体遍布中枢神经，这些动物是因为中枢神经还没完全死去，中枢神经的主要功能是传导和反射，也就是说它们还能凭借一定的基础本能和条件反射来行动，只有大脑彻底损坏，才能真正杀死它们。”
众人半懂不懂，但至少听懂了一点——这些尸体必须销毁，不然人类就将要面临一批“丧尸”动物大军了。
林静苦中作乐：“之前大家还在想为什么末世没有丧尸，看来只是时候未到啊~”
“那我们明天怎么办？”大庆问，“要杀出一条血路吗？”
“应该没这么夸张，”赵云澜提了一下他看到的那只巨蜥，“大脑再怎么厉害，想要恢复到活蹦乱跳也不容易，韩少将带人收殓尸体，这么久也没遇到死尸复活，就说明它们需要时间来恢复，我们明天干完活就把这个基地炸了，我就不信了，它们都被炸成稀巴烂还能再爬起来？”
赵云澜说得轻松，众人凝重的脸色也放松了不少。
只有沈巍目光沉沉，他轻声道：“这绝对不可能是正常的进化方向，异变也要遵循递进规律……有人在做这方面的实验，就在你们要去的研究所里，对吗？”
众人都不说话了。
赵云澜看向他，“你见过这样的实验吗？”
沈巍眼神一闪，“是我认识的人？我老师？”
“你不相信你老师？”赵云澜问。
沈巍顿了一瞬，“我只是不相信人性。”
“为什么你第一反应就是你老师呢？”赵云澜又问，“他应该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但是你怀疑他……沈巍，你知道他在做什么？”
沈巍的语气有点飘渺，“我不知道。”
赵云澜注视着他。
沈巍的五指蜷了又松，“……也许只是我疑神疑鬼。”
赵云澜扯扯嘴角，对林静道：“把任务内容告诉沈教授。”
众人都是一愣。
林静诧异，“老大……”
“告诉他。”赵云澜道，语气不容违逆。
（四）
赵云澜让所有人都去抓紧时间休息，然后就用通讯器联络上韩少将，让他及时联系京城基地，将“丧尸”动物的警告发到之前遭遇过动植物狂潮的基地，让所有人防备动物死而不僵的报复。
韩少将第一时间让人封锁尸体的房间。
——那是他准备带回去交给其他生物学家进行研究分析的样本。
“欧阳贞到底做了什么？！”韩少将咬牙切齿道。
“谁知道呢，也许他是想把自己也变成丧尸，也许他就是发疯了……”赵云澜摩挲着从脖子上取下来的金黄色吊坠，片刻后才道：“韩少将，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
特调处的成员们都集中在一个房间里休息，值夜的人是之前已经睡过一觉的桑赞。
赵云澜没在一地睡袋里找到沈巍的存在，心跳瞬间就乱了。
幸好桑赞指了指楼上，小声说沈巍又上瞭望塔去了。
赵云澜一上到瞭望塔，就看到沈巍背对着他坐在那里，正低着头用火机点亮两个丑兮兮的花灯。
烛光亮起，将这方天地映得朦朦胧胧。
赵云澜停在那里，有点恍惚地看着他的背影。
沈巍转过身来，手里提着两盏花灯，温声道：“元宵快乐。”
花灯。
佳节。
良人。
赵云澜只听得脑中发出轰然巨响，一阵剧痛之中，有什么画面从眼前飞速掠过，挤压着他的头颅。
繁华的街道，璀璨的灯光，汹涌的人群，并肩的两个人拿着一盏丑丑的花灯……
“这灯好丑啊，丢掉算了。”
“……不行，这是你亲手做的。”
“我再买一个好看的给你。”
“我只要这一个。”
“……”
赵云澜猛地回神，大脑剧烈的疼痛让他白了脸，可是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清晰。
他定住神，开口时连声音的起伏都听不出变化：“嗯，元宵快乐。”
沈巍便笑了。
烛光下，他的容颜温柔清雅，像是天上的月光一样美好。
赵云澜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入烛光笼罩的区域，盯着其中一盏花灯，但是没接过来，只是坐在沈巍旁边。
他看了一下时间——凌晨01:06。
元宵节已经悄然降临。
（五）
沈巍将自己做的花灯放在了距离他不远处的地方。
赵云澜盯着这个灰扑扑的花灯。
沈巍侧头目不转睛看着他。
赵云澜忽然道：“你的手艺比我好。”
起码看得出来是个灯笼。
沈巍的指尖拂过赵云澜送给他的丑花灯，力度很轻很珍惜，“我喜欢这个。”
赵云澜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把话咽下去了，把一包猪肉干丢给他。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坐在瞭望塔上，就着月光吃东西。
时针滴答滴答从他们身边走过，像是岁月的脚步声。
赵云澜慢条斯理把吃剩下的包装袋叠好，装进兜里，“林静跟你说了吧，五点出发，十二个小时，限时副本，挺刺激的。”
沈巍道：“你现在应该抓紧时间去休息……没事的，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赵云澜沉默了一会儿，“你的异能没问题？”
沈巍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犹豫着道：“……没问题。”
赵云澜却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反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帮我一次吧，沈巍。”
沈巍有点不解，“什么？”
赵云澜淡淡地道：“特调处全员都会进入地底研究所，我们需要外部接应。”
沈巍意识到什么，猛地僵住，“不行，我跟你一起进去，林静说那位韩少将会安排……”
“我需要一个可以应付一切状况的接应人员，”赵云澜的语气很平静，“如果特调处都出不来了，你要接替我们完成任务。”
沈巍下意识说：“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赵云澜道，“因为你是斩魂使。”
沈巍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赵云澜侧头看着他，目光清醒而笃定，“这次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要这个计划万无一失。”
沈巍几乎想挥袖而去，“我说了，赵云澜，我做不到。”
烛火变暗了，赵云澜在地上找了根长长的茅草，在蜡烛上拨了拨，“昆虫灭绝导致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粮食危机，没有授粉就没有结果，现在全球靠的都是以前的存粮，但是天灾人祸一通砸下来，能保存的粮食又有多少呢？至少不够再等一个周教授这样的天才去研究该怎么办，植物灭绝速度在加剧，研究所里的资料拿不出来，大家只能等着一起饿死，其实人类已经快要走到绝路……”
“与我何干？”沈巍问。
赵云澜顿住。
“就算全人类都死了，又与你何干？”沈巍又问。
（六）
从见面开始，沈巍从来都是温和的，内敛的，几乎没有脾气的，可是此时此刻的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撕破了人皮，露出狰狞暴戾的内里。
“天地自有法则，万物阴阳平衡，破坏规则者注定自取灭亡，”沈巍的声音哑得厉害，“人类断了自己的后路，是他们咎由自取，你为他们做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他们凭什么还要你为人类的死活去送死？！”
赵云澜苦笑，“人类走到绝路，我又能活多久呢？”
“这世界这么大，养不活几十亿蛀虫，养活一个人有什么难？我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找给你，你想活多久，我就会护着你多久……”沈巍的双眼都泛出血腥的气息，“你为他们付出得够多了，如果他们不让你活，我就让他们全都去死！”
赵云澜冷下脸，“沈巍，你别忘了你曾经的身份。”
“你曾经也为这个世界死过一次！”沈巍仿佛被踩中没有愈合的伤口，疼痛和绝望在眨眼间爬满他的面孔，他抬手打翻那盏自己做的花灯，蜡烛点燃外面糊着的报纸，火焰霎时间一蹿而起！
赵云澜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下。
“你为他们进了镇魂灯，烈火灼烧，不死不灭！”沈巍指着那燃烧的灯笼，曾经的记忆涌上心头，记忆中的火光和眼前的火焰合二为一，烧得他失了分寸失了理智，“你的命都给过这个世界了，全天下都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得起他们？！”
赵云澜盯着那个燃烧的花灯，几乎想要抬手去拍灭火焰，但是指头一动，他就没有继续动作了，只是低声道：“这个‘他们’，是不是也包括你？”
沈巍猛地僵住。
“你觉得你对不起我，现在是这样，当年也是这样，所以你那时候拒绝了我？”赵云澜再次问。
沈巍脸上的血色缓缓褪去，他忽然惨笑一声，“赵云澜，你知道么？没有你就没有我，没有昆仑君就没有斩魂使，斩魂使护佑天下，可是这天下没有你，我为什么要护佑它？”
赵云澜没说话了。
沈巍几乎是不管不顾地捅破那层回忆的薄纸，“‘地星’部队不能见光，任何人都可以过来踩上一脚，当年老领袖突然身死，群龙无首，谁都不服谁，我是老领袖选定的人，他们想杀了我，踩着我上位，是你说服上层亲自过来整顿，是你一句‘斩魂使战功显赫，当为地星楷模’让我坐稳这个位子，也是你推着‘地星’爬到和特调处平起平坐的位置……你知道他们有多嫉妒我吗？山里捡来的穷小子，一步登天的‘地星’领袖，他们有一千句一万句不愿意，还是得在我面前低声下气……”
“昆仑，你是异能者心中的神，你用你的神位成就了我，是我毁了你。”
（七）
赵云澜沉默了一会儿，“因为夜尊？”
沈巍没承认也没否认，“我们是双生子，他问过你，我们分明长得一样，都是老领袖亲自挑的继承人，是不是就因为我先遇到你，讨了你的欢喜，所以你的眼里就只能看到我？”
赵云澜笑了一下，“虽然我记不全，但是除了长得像，你们还有什么是一样的？他不如你。”
沈巍嘶声道：“可是他害死了你。”
赵云澜笑容微顿。
沈巍的双目暗沉如无星之夜，“我是帮凶。”
赵云澜的笑容彻底没了，“你没必要把错揽在自己身上。”
沈巍摇头，“如果不是我心软，没有在他第一次背叛的时候杀了他，如果不是我不够强，把你卷进那些旋涡里……”
灯笼已经烧光了，最后一点火光灭掉，只剩下赵云澜做的那盏灯还发着光，沈巍的眼眶都红了，“赵云澜，我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
赵云澜的目光有那么一瞬哀伤到难以自已，“可我真的很喜欢你。”
沈巍握紧了拳，手背上爆出狰狞的青筋。
“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第二个人，我愿意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也不想怀疑你，”赵云澜伸手去拉开沈巍外套上的口袋，拿出一个定位窃听器，“可是你说你要走。”
沈巍愣住。
……他的外套是前一天赵云澜亲自给他披上的。
“……这就是你让我接应的理由？”
“我之前想的是让韩少将带你走，我命大，总能爬上来跟你兑现赌约……昨天看日出的时候，你说你怕拖累我，我就想着带你一起去，反正生生死死都好，能在一起就可以了，谁拖累谁还不一定呢，”赵云澜轻轻一笑，几分自嘲几分无奈，“如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沈巍怔怔地看着他。
赵云澜起身，叹道：“就这样吧，再帮我一次，任务完成之后，如果我活着，我们赌约作废，如果我死了……沈巍，你彻底自由了。”
（八）
赵云澜的话音还没落地，沈巍就猛然抓住他的手腕，“我不同意。”
“那你想怎么做呢？”
“我跟你进研究所。”
赵云澜默然不语。
沈巍的目光几乎钉死在他脸上，“云澜，你不能这样……”
“对，我不能，我有太多事情是不能做的，”赵云澜平淡地道，“所谓的命运大概就是这样吧，你可以上天，也可以入地，但是到了某一个时刻，却永远只会选择那一条路……我有我的路，你不愿意跟我走，我也不勉强你。”
沈巍眼中掠过万千波澜，“我没有不愿意……”
赵云澜摇头，“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一个房子，一个菜地，一只猫一只狗，一生一世一双人，其实他的愿望很普通，可是能满足他的人却把他往外推。
牺牲式的保护，奉献式的爱情，他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
沈巍想不通，赵云澜带着他进研究所，不过是在给自己带个替死鬼，就算他们活着走了出来，沈巍还是会离开他，既然无法同去同归，那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牵扯过深，给他那么多无谓的希望，徒增那么多算不清的账。
他没兴趣做什么大英雄，可他不得不去做。
倾巢之下无完卵，这世间有太多美好的东西，赵云澜想要守护好这份美好，才能过他想要的生活，才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感情不分高低，你也不欠我的，如果非要分个对错，我当年推你上位，让你成为众矢之的，让你被夜尊记恨，让你为这天下奔波，最后还替我入了镇魂灯……”赵云澜的声音轻缓有力：“沈巍，该是我对不起你。”
沈巍深深望进他眼里，“自古有轻生酬知己，我求仁得仁，怎么能怪你？”
赵云澜道：“既然你知道，那你就该明白我也不怪你。”
沈巍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
赵云澜问：“如果我没想起你是谁，你是不是打算找个机会离开，远远地看着我，生也好死也罢，从此就不再和我有干系？”
沈巍目光闪烁。
有些东西总是轻易伤人于无形，压抑的痛苦缓慢浮现在赵云澜的眼里，“沈巍，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没有心的？”
沈巍茫然又失措地看着他，抓着他的手渐渐地松开了，“阿澜，对不起……”
——我从来都不想让你这么难过的。
赵云澜盯着自己被放开的手，嗤然一笑，“原来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生生死死，到头来还是回到原点……你说得对，我们总是等不到不做朋友的那一天。”
话音落下，赵云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阵风过，仅存的那盏花灯终是坚持不住，小小的火苗就这么灭掉了，只有清冷的月光落在瞭望塔上，照出沈巍孤零零的影子。
月圆。
天地寂。
对影成孤。
这个元宵真安静呢……
沈巍如是想着，最终还是没忍住将脸埋入掌心之间，掩住过分狼狈的神情。
（九）
赵云澜下了楼，没回去休息，而是找了个背风的角落，点了根烟坐在那里发呆。
现在已经找不到以前那种精致的卷烟了，市面上流通的都是有经验的烟民用烟丝手工卷出来的，卖得也很贵，一般人抽不起，赵云澜身上拢共就揣了几根，压力太大的时候闻一闻过个干瘾。
黑猫从漆黑的夜幕里探身出来，小心翼翼挤进他怀里，抬头看着他。
赵云澜也没抽，就是把烟叼在嘴里，任由它一点点地烧尽。
半晌后，赵云澜才开口：“你都听见了？”
大庆犹豫着道：“听见了，但是没听懂……老赵，他真的是斩魂使？”
赵云澜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大庆沉默了几秒钟，“他是不是不要你了？”
赵云澜动作一顿，无所谓地笑了一下，“他也没答应过当我媳妇。”
大庆无法评价他们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那你这个时候跟他吵什么？一时半会儿吵不出结果的事情，你们闹掰了的话不是更麻烦吗？”
赵云澜道：“我怕以后没机会说了。”
大庆一愣，“你别胡说……”
赵云澜轻声道：“这末世太磨人，撑不起希望的人是活不长久的，大庆，我想给他存点希望，也给自己存个念想……这次，我的预感不太好。”
大庆的心都酸了，“老赵，你别想太多，就算没有他，你还有我们呢，我们不会让你出事的。”
赵云澜岔开了话题，“不过你说得对，任务当前，说那么多儿女情长没有用。”
“你真的打算让他在外面接应？”大庆问。
赵云澜没回答。
“如果欧阳贞是导致动物狂潮的幕后黑手，那他一定会不惜代价离开研究所的，沈巍愿意帮我们，我们才更有胜算！”大庆有点急了，“你也看过那些动植物狂化之后的战斗力，韩少将不是说了么，欧阳贞手里有他最完美的实验品，研究所比我们想象中危险，汪徵他们不适合进去，沈巍可以填补这个空缺……”
“所以我不想带他进去。”赵云澜打断了他的话。
大庆微微愕然。
赵云澜低声道：“我不想害死他。”
大庆想起当年的那场大战，不由得默然。
也对，他们特调处最清楚斩魂使能为赵云澜做到什么地步，大庆不知道沈巍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但是他对赵云澜的在意从来都是掩饰不住的。
大庆忽然意识到什么，“他不会同意你离开他的视线的……老赵，你想做什么呢？”
赵云澜抖掉烟头上的灰，“我只是想要一个承诺。”
“嗯？”
“一个他不会替我去送死的承诺。”
大庆听得有点难受，“你想起来了吗？”
赵云澜摇头，“还差一点，但是他告诉我了，我大概能猜到当年是个什么情形。”
大庆了然，“你故意套他的话。”
赵云澜不置可否，“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
大庆道：“他都回来了，真的舍得又离开你吗？”
赵云澜捻灭了手中的烟头，“谁知道呢？”
（十）
赵云澜还是回去眯了一觉。
他回屋子的时候，沈巍已经躺在睡袋里了，破天荒地没有挨着他。
大概是没有安眠药成精的沈巍在身边，赵云澜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他做了个梦，醒了之后又想不起来了，只依稀记得满天的火光在招摇。
没睡好的赵云澜暴躁得可怕，他刚被其他人的动静弄醒，顶着一头乱发坐在那里，特调处众人都绕着他走。
沈巍犹豫了一下，还是拎着用热水烫过的毛巾走过去，小心地帮他擦了擦脸和手。
赵云澜恹恹地瞥他一眼，但身上的戾气还是慢慢地消散了，他打了个呵欠，靠坐在那里醒盹。
沈巍见他没排斥自己，这才松了口气，小心地拿小梳子帮他把头发梳顺。
祝红在不经意间转头，就看到赵云澜坐在睡袋里闭目养神，沈巍单膝跪在旁边，动作轻柔地用水打湿他翘起的发尾。
所有人都在手忙脚乱地打理自己，只有那个角落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所有兵荒马乱都与他们无关。
也许是情不自禁，沈巍突然倾身向前，吻了吻他的鬓角。
祝红一怔，然后就注意到赵云澜连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
……他不可能没发现沈巍的举动。
他只是默许罢了。
祝红自嘲一笑。
“红姐？”汪徵不解地唤她一声。
祝红回神，“嗯？没事。”
汪徵和祝红煮了一锅热腾腾的汤圆，分到各人手里。
“吃个汤圆，团团圆圆，今天的任务一定会顺顺利利的！”祝红吆喝着道。
大家都很给面子地把汤圆给吃光了，沈巍知道赵云澜嗜甜，还偷偷把自己的那份分了几个给他。
赵云澜瞥他一眼，没吭声，只是去物资堆里摸了个肉罐头丢给他。
沈巍本来想说不用的，但是赵云澜已经在低头吃汤圆了，沈巍只好默默地把罐头开了。
正月十五，04:35，天上圆月犹在。
特调处全员整装待发，就等韩少将带人过来跟他们汇合了。
赵云澜叼着棒棒糖，坐在车前盖上，正在和林静做最后的作战计划核对，沈巍默不作声地走到了他身边。
“怎么了？”赵云澜问。
“我跟你去研究所。”沈巍说。
赵云澜的动作微微滞住。
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我昨晚说过了，”赵云澜淡淡地道，“你留在外面接应。”
沈巍道：“我去，汪徵他们接应。”
赵云澜道：“理由。”
“欧阳贞叛变，但你们不确定我老师是不是也参与了，不是吗？”沈巍道，“我可以帮你们判断研究资料的真假。”
林静小小声道：“我也可以……”
沈巍看他一眼，“我是专业的。”
林静闭嘴了。
赵云澜不为所动，“不需要太专业，看得懂就行。”
沈巍顿了一瞬，又道：“欧阳贞的实验是从我身上得来的灵感。”
赵云澜低头看他。
特调处众人露出愕然的表情，但又隐约察觉到他们领导和沈巍之间的无形角力，不敢贸然出声打断。
沈巍端端正正站在那里，“……四年前，我进入医疗仓的时候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只有大脑一直保持异常的活性，这是一种介于生和死之间的状态，我看过他留下来的实验记录，他认为我能坚持到医疗仓把我的身体彻底恢复，撤离龙城的时候才没有关掉维生设备……这是我老师主持的研究课题，但欧阳贞也是项目成员之一，他对我的状态很感兴趣。”
赵云澜表示了解，“你怀疑你老师和欧阳贞联手了？”
沈巍盯着地面上的碎石，“也许有，也许没有，但这件事因我而起，我总要负责到底。”
“沈教授……”林静还是没忍住出了声：“你的意思是，动物狂潮的根源在你身上？”
沈巍有点讥讽地笑了笑，“我的确是个不祥之人，生生死死都要给人带来一堆麻烦，什么都不做，都能害死那么多人。”
众人都傻了眼，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得了，别高看自己了，”赵云澜没好气道，“没有你，欧阳贞就能做个好人？别人的野心，你替他买什么单？”
沈巍被骂得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肩也没比海还宽，什么都往上乱扛……”赵云澜不耐烦地把手里的东西往林静怀里一塞，从车前盖上跳下来，直视沈巍，“你一定要跟着我们走？”
“……我不想留在外面等你。”
赵云澜突然问：“欧阳贞的实验没成功，这些动物的死而复生就是空谈，它们本质上就是死物，但是你不一样，沈巍，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复活？”
沈巍目光一颤。
“圣器？”赵云澜又问。
沈巍沉默了好半分钟，才说：“等我们出来……等我们从研究所出来，赵云澜，我瞒你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
赵云澜看着他。
沈巍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但他间接对赵云澜做了保证。
赵云澜深深看他一眼，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沈巍跟我们走，祝红、汪徵和桑赞留下来，配合韩少将的人做接应，随时保持联络。”
“老赵！”祝红下意识喊了他一声。
赵云澜摇头，“就这样吧。”
祝红脸色铁青，但是又不能反驳。
——沈巍此举等于是默认了他就是斩魂使的事实，他出面，赵云澜可以少带三个人，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生死危机面前，祝红不可能耍脾气不让沈巍参与这次行动。
其他人也没有开口，其实他们心里多多少少都有数，只是一直半信半疑，这会儿得到了答案，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楚恕之走到沈巍面前，目光复杂，“大人？”
沈巍道：“抱歉，我不是故意隐瞒身份的。”
楚恕之有点词穷，“……无论您做什么，我都会支持您的，但我想知道您的能力都恢复了吗？”
“我……”沈巍一下子就卡住了。
赵云澜本来没太在意楚恕之的问题，见状就皱起了眉，“沈巍？”
他对沈巍的战斗力是心里有数的，因为沈巍好几次动手都被他察觉到了，不然他也不会贸然带人进去……
沈巍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怪异，“我的能力没有问题，只不过……我太久没有动手了，不到必要时刻，我不会轻易出手。”
他这个说辞有点微妙，大家听罢，也没太放在心上。
普通的麻烦他们都能解决，真遇到了大麻烦，沈巍自然会出手。
赵云澜却盯着沈巍看了好一会儿。
但沈巍只是低垂着眼站在那里，看起来乖巧又无辜。
恰好韩少将带人过来了，赵云澜便没说什么了。
（十一）
05:00，天地昏黑。
特调处和韩少将的车队遭遇了又一批“丧尸”动物的袭击，但还是准时抵达了预定地点。
车子一停，林静他们就从车上搬下一堆设备快速组装起来。
赵云澜跟韩少将对了表盘时间。
“进入研究所之后可能会出现联络中断的情况，我们想办法提前出来，如果没赶上……”赵云澜打开脚边的盒子，拿出一个篮球大小的金属圆球，“你们按计划撤出去，我会把资料装在这里，这是目前地球上能利用的最坚固的材料，里头有定位器，到时候就劳烦韩少将进来找一趟了。”
韩少将咬着牙应了，但还是道：“我让人临时加了电网封锁线，尽可能击毙所有试图往外跑的‘丧尸’动物，赵处长，它们都开始‘复活’了，我拖不了太长时间……18点，最迟18点，你们一定要出来，我在外面等你们！”
赵云澜笑了笑，“尽人事听天命，不必强求，谢谢。”
韩少将不再多说，挺直脊背，肃穆地对他敬了个礼，“我在这里祝特调处一路顺利，马到功成，赵处长，保重！”
赵云澜也不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举手齐眉，郑重地回了个礼，“保重。”
沈巍就站在不远处的车子旁边，他换了赵云澜的那件黑色冲锋衣，身上锐气敛尽，像是个手无寸铁的书生。
黑猫踮着脚走到他脚边，喵了一声。
沈巍收回落在赵云澜身上的视线，低头看他。
大庆尽可能挺胸收腹，端端正正地坐着，“斩魂使大人？”
沈巍淡淡地道：“其实你们早就猜到了。”
大庆摇头，“是您没有隐瞒。”
如果说一开始的沈巍还在刻意伪装，那么自从赵云澜发烧倒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收敛的意思了，只是大家都不敢相信死而复生的奇迹，一直持保留态度。
大庆心想，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只在意赵云澜的想法，只为了赵云澜去保护天下，这样的深情谁不想要呢？可惜担得起这份深情的人又有几个呢？
沈巍不置可否。
大庆看向远处的赵云澜，“大人，他这个人看着是不着调，可他真的喜欢您，您别辜负他。”
沈巍轻声道：“不会的。”
由生向死，由死往生，他这一生皆因赵云澜而起，他的魂都打着赵云澜的印记，死生不休，死生不负，不过如是而已。
——————————————
我按一万字一章来发，结局有点长，我再精修一下，应该明天就能发完了。
《亲吻末世纪》四
（一）
再回到车上的时候，沈巍显得都很平静。
下定决心之后，沈巍不再纠结迟疑徘徊，他脑子里一直缭绕不去的轰鸣声消失了，心头时不时撞来撞去的不安也不见了，那种自他醒来后的焦躁压抑疯狂绝望如烟尘般被挥散。
他整个人都陷入一种久违的、仿佛浪子归家的归属感里，心是轻飘飘的，连带着人都像是漂浮在半空之中，温暖的气流暖烘烘地围着沈巍，仿佛将他身上那股终年不散的冷意都被驱走了。
——平稳安宁的港湾接纳了他的一切，容他落脚安歇。
大庆一觉睡醒，从车后座爬起来，沈巍还回头对他笑了一下，说：“给你留了鱼罐头，你自己拿。”
他这笑容实在是太甜太温柔了，大庆感慨沈教授果然是个大美人的同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
（一）
再回到车上的时候，沈巍显得都很平静。
下定决心之后，沈巍不再纠结迟疑徘徊，他脑子里一直缭绕不去的轰鸣声消失了，心头时不时撞来撞去的不安也不见了，那种自他醒来后的焦躁压抑疯狂绝望如烟尘般被挥散。
他整个人都陷入一种久违的、仿佛浪子归家的归属感里，心是轻飘飘的，连带着人都像是漂浮在半空之中，温暖的气流暖烘烘地围着沈巍，仿佛将他身上那股终年不散的冷意都被驱走了。
——平稳安宁的港湾接纳了他的一切，容他落脚安歇。
大庆一觉睡醒，从车后座爬起来，沈巍还回头对他笑了一下，说：“给你留了鱼罐头，你自己拿。”
他这笑容实在是太甜太温柔了，大庆感慨沈教授果然是个大美人的同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争先恐后冒出来了。
不是他吐槽，而是这样的沈大教授真的太吓人了，再一联想他背后那个似是而非的身份，那就更吓人了！
只有赵云澜丝毫不受影响，沈巍对他笑，他就回一个笑容，两个人之间也不知道达成了什么默契，那根绷紧的线不翼而飞，就连刚见面时来回试探防备的张力都没了，他们相处自然得像是一对老夫老妻。
大庆有点怀疑自己这一觉睡过了十几集剧情。
（二）
中途停车休息的时候，大庆偷偷摸摸把赵云澜拉到附近的树下。
“老赵，你跟我说实话，”大庆道，“你现在跟沈教授到底怎么回事？”
“就那么回事呗，”赵云澜的语气很随意，“他在等，我也在等。”
“等什么？”大庆不解。
赵云澜道：“等他认输或者是我认输。”
大庆更加懵，“认什么输？”
赵云澜无聊地拨弄着树枝，“看谁的心比较狠，谁就赢了。”
“什么神神叨叨的……”大庆一句都没听懂，只好直截了当问：“沈巍真的是斩魂使？”
赵云澜不置可否，“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这句话不就跟那谁说的一样么？大庆强忍住弑主的冲动，没好气道：“如果他不是，我就支持你推了他，如果他是，我就支持你打他个半死再推了他！”
赵云澜：“……”
赵云澜诧异脸，“看不出来啊死猫，果然不能让你成天跟外面那些野猫玩，瞧你这思想龌蹉的……”
“我这叫做猫随主人形！”大庆翻了个白眼，“别贫了，你跟我说实话！”
赵云澜收起了那股吊儿郎当的轻佻劲儿，“我不知道。”
大庆：“啊？”
赵云澜看着远处那个正在整理后车厢的男人，“我没有恢复全部的记忆，我知道斩魂使，也知道斩魂使叫做沈巍……但我不记得他是怎么离开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回来。”
大庆沉默了片刻，“他真的是斩魂使吗？”
赵云澜侧头看他。
大庆低声道：“我们亲眼看着他死了。”
那么现在回来的人是斩魂使，还是一个只有斩魂使记忆的陌生人呢？
大庆看着赵云澜，眼里是清晰的困惑。
但是赵云澜没再说话了。
（三）
重新上车赶路的时候，沈巍被驾驶座上的大庆瞪了一眼。
沈巍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好脾气地对大庆笑了笑。
大庆翻了个白眼，赌着一口气使劲踩油门，车子碾压在不平在地面上，晃得特别厉害。
赵云澜很欠揍地道：“要是把车撞了，死猫你就拉着车跑吧。”
大庆磨着牙放松踩油门的力度。
赵云澜今天的精神好了很多，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他没再睡觉，而是一直拿着导航仪和纸质地图在看。
沈巍本来是盯着他在看的，后来看了几眼地图，忽然问：“要去潮市？”
“嗯？”赵云澜摇头，“不是，靠潮市的梅市，去年夏季海平面上升，一场海啸就把潮市所在的那片区域全淹了，朔南基地地处梅市山区，接收了周边地区的所有幸存人类。”
但随着这次动物狂潮和暴风雪的袭击，朔南基地已然不复存在。
事发之时，离得最近的广府基地是第一时间去营救的，但是除了最开始逃出来的一万多人，剩余八万余被困幸存者中只救出不到一万人，又因为暴风雪的突然来临而不得不放弃继续营救，广府救援人员也没有能力深入地底打开研究所，接下来才有了特调处的千里奔援。
沈巍看向车窗外的一片荒芜，“这日子真难过。”
“难过也得过，”赵云澜随口道，“人也没什么本事，就是喜欢斗，跟人斗，跟命斗，跟天斗，越是斗越是来劲，就算真的穷途末路……”
他顿了顿，对沈巍笑了一下，“只要还能喘气，不也一样还得活着？”
沈巍被赵云澜的笑容弄得有点晃神，呢喃道：“你还是和以前差不多，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什么都不怕……”
赵云澜却道：“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的。”
沈巍疑惑地看着他。
赵云澜慢腾腾地把视线移回地图上，低头间额发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只能听到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我也会怕护不住我想护着的人。”
（四）
中午的时候，他们遇到点小麻烦。
——前进方向上的路被垃圾堵住了。
铺天盖地的生活垃圾堵在低洼处的公路上，放眼望去，竟是找不出一寸落脚之地。
此时温度回暖到零上30℃，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雪基本上都化了，还没完全蒸发，地面显得湿滑泥泞。
沈巍下车，捡起一个塑料手机壳看了看，“这上面沾着海盐粒……是海里冲上来的。”
“海啸把海底的东西带上来，后来海水退了，这些垃圾就留在了地面上，”赵云澜倚着车门，轻笑间带着几分嘲讽，“大海可能是在说——滚你们人类丫的，谁扔的就谁收拾！”
大庆趴在车顶上晒太阳，“看不出来啊老赵，你还是个环保主义者。”
赵云澜轻笑，“别，我以前也是吞云吐雾给地球妈妈增加空气质量危害的人。”
“我都忘了你以前还抽烟了……”大庆若有若无地看了沈巍一眼，“想当初那谁为了让你戒烟，变着法儿给你买糖，今天水果味明天牛奶味的，现在好了，烟和糖都没了，我看你以后吃什么。”
赵云澜还没说话，沈巍突然转过头来，认真地道：“我会做糖。”
大庆和赵云澜都是一愣。
沈巍又补充：“有原料就行，不难。”
赵云澜嘴里正叼着一根棒棒糖呢，闻言就拿出来看了一眼，冷不丁问：“你给我的糖……是你自己做的？”
沈巍给他的那盒棒棒糖用很精致的盒子装着，包装纸是透明的，里头的糖五颜六色，简直像个三无产品。
赵云澜当时也没多想，现在就觉得有点奇怪——
物资储备多是选择巧克力之类的高热量甜食，怎么会有一盒棒棒糖呢？
沈巍沉默了一下，含糊道：“物资里有很多调味料……”
龙城翻天覆地沧海桑田，特调处和赵云澜的公寓所在的区域都因地震而沉入湖中，沈巍连个睹物思人的东西都找不到。
每当被思念逼得没有退路，沈巍就会去做棒棒糖，一开始做的糖千奇百怪，他就会默默地吃掉，可是再怎么吃……都吃不出当年的味道了。
沈巍眼中明显流露出伤感的痕迹，赵云澜瞧了一眼，故意出声问道：“你不会就只做了这么一盒吧？以前我看他们手工做棒棒糖，一次都能做十几个呢。”
回忆被眼前还活生生的人驱散，沈巍立刻回神，“没……我行李里还有。”
他只是怕一下子拿太多出来不好圆谎，原本是打算偷偷溜走时留给赵云澜的，偏偏赵云澜第一天就察觉到了那份前缘未尽。
赵云澜缠着他要糖，沈巍招架不住，不得不去翻藏在行李箱里的大盒子，里头居然藏着上百根棒棒糖。
……他把物资都塞到特调处的车上，贴身行李里三分之一的位置都用来放棒棒糖。
赵云澜抱着盒子，心头闷疼。
再抬头时，赵云澜却是笑得很轻松，耍赖道：“这点糖顶多就够我吃一个月啊！”
沈巍无可奈何，“不要吃那么多甜食……”
“沈教授，末世艰难，你不能剥夺我这点口腹之欲。”
“那不是更要省着吃吗？”
“不行，万一哪天我挂掉了……”
“赵云澜，不许开这样的玩笑。”
“……哦。”
（五）
前路被堵，他们不得不改道。
其实从北朝南这一路都不好走，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绕路了，末世前高速路走上二三十个小时的路硬生生走了八九天，路况绝对是罪魁祸首。
赵云澜在那遍地垃圾堆中翻出不少塑料布塑料板，洗干净收起来。
这年头物资紧张，堂堂特调处处长都得开源节流捡破烂了。
不过破烂堆里也有惊喜，赵云澜从一个密封的盒子里拆出个全新的MP4，拿到车上充了电，居然还能放出歌来。
赵云澜拿出说明书看了看，“我十几年前用过这东西，那时候可没这么多功能……”
后来手机电脑发展起来了，赵云澜还以为这种东西早就没在市面上流通了。
可惜MP4与时俱进，但沈巍一直跟时代脱轨，赵云澜让他自己挑首歌来听，沈巍盯着触摸屏两眼一抹黑，只能随手乱点，好不容易才把歌播放出来。
赵云澜抬头看他，眼里含笑，“沈教授，你可别按坏了啊，这玩意回头拿去基地能买上两袋大米呢。”
沈巍瞬间僵住指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这“两袋大米”给戳没了。
赵云澜笑了出声。
沈巍无奈地把MP4放在大腿上，任凭歌声在车厢里流淌。
歌里的人在唱：“……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赵云澜放下说明书，拿起联络器联系林静他们那边。
重拨了好几次才接通信号，赵云澜说明绕路的原因，又跟他们那边重新对行程。
外头的阳光热辣，透过窗户洒进来，将他的头发映得又蓬松又暖烘烘。
沈巍用外套遮住车窗，也挡住了过分热情的日光。
赵云澜对他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跟联络器那头的林静说话。
沈巍慢腾腾地收回手，指尖有意无意地从他的发顶轻抚而过。
恰好歌里在唱：“情人节不要说穿，只敢抚你发端，这种姿态可会令你更心酸……”
沈巍动作一顿，自嘲地勾起嘴角，将手收了回来。
大庆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赵云澜放下联络器的时候，突然道：“快到了。”
沈巍侧头去看他。
赵云澜叹息般说：“没多少路了。”
沈巍没接话。
大庆也不吭声。
车厢里变得很安静，只有MP4还在放着歌，忧郁的调子跟着车往前走：
“……前尘硬化像石头，随缘地抛下便逃走，我绝不罕有，往街里绕过一周，我便化乌有……”
（六）
赵云澜他们绕路而行，反而抄到一条近路，太阳刚一落山，他们就抵达了预定的汇合地点——朔南基地第25号补给站，和分路行动的特调处众人碰了面。
补给站是人类基地在各个交通要塞设置的小型堡垒，像是古代驿站一样构成简单的交通网络，一方面作为外围警戒线，一方面提供给各路人马歇脚和换取资源。
25号补给站归朔南基地那边管理，距离基地不到十公里，目前已经处于废弃状态了。
特调处其他人昨晚就到了，赵云澜一下车，便看到前去查探基地现况的楚恕之他们回来了。
“老大，真的太惨了……”林静一见到他们就感慨道：“目前确定的死亡人数已经达到六万三千多人，这还只是朔南基地的数据，等全球统计数据出来……估计这是末世进入稳定期之后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天灾人祸了。”
动物狂潮是发生在全球范围的，被摧毁的人类基地高达二十多个，朔南基地算是人口数量最多之一，还能有上万人幸存，但那些小型基地基本上全军覆没了。
“后续工作处理得怎么样了？”赵云澜问。
楚恕之仔细观察过赵云澜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大问题，这才道：“大雪一停，周边好几个基地的人就赶过来帮忙……”
素来冷着脸的他眼中都掠过一丝不忍，“尸体都殓好了，他们准备把整个基地都埋了，预定的引爆时间是明天下午17点。”
处理朔南基地后事的负责人是一名韩姓少将，他本来想为特调处多争取几天时间的——他是唯一知道特调处任务目标的人。
可惜老天爷不给面子，极致的低温之后是攀升过快的高温，这些尸体之前被冻住，现在又快速解冻，尸体腐烂的速度加剧，十几个士兵在收敛尸体后出现不明状况的病症，现场还有很多动物的死尸，谁也不确定动物发狂的原因会不会跟什么传染源有关……
拖一天就多一天危险，负责人只能把人撤走，咬牙定下最后的引爆时间。
幸好楚恕之他们提前赶到，将前期勘测工作全部安排好，随时可以行动。
“老大，昨晚我跟京城基地那边通话，他们说了……”林静看了一眼沈巍，低声道：“必要时刻，只保资料，不惜……一切代价。”
可以带不出研究所的人，但无论如何也把研究资料带出来——哪怕赌上特调处成员的性命。
没有这份资料来解决粮食危机和动植物异变危机，以保护人类为己任的特调处……也无人可以保护了。
赵云澜缄默片刻，“行，我知道了。”
（七）
祝红和汪徵做好饭菜，看到赵云澜他们进门，她们马上迎了过来。
“老赵！”祝红差点儿扑到赵云澜身上，“你没事了？”
赵云澜不着痕迹地拿手挡了一下，没让祝红扑到他身上，“我能有什么事，发个烧而已，烧不死。”
“少乌鸦嘴！”祝红恨恨地道：“光记得任务，不记得自己的身体，你说的话连鬼都不信！”
汪徵也道：“赵处你也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
赵云澜讪笑，“没这么夸张……”
众人进行了一番对赵云澜的讨伐，众人簇拥着他走去饭桌那边，语气埋怨又不掩亲昵。
一直不说话的沈巍就被他们无意识地忽略了，慢慢地落到后面。
赵云澜忽然停下来，回头看向几米之外的沈巍，“走快点，我饿了。”
沈巍下意识扬起一个笑脸，快步走过去，“好。”
特调处众人瞬间不吭声了，互相交换眼色，然后齐刷刷看向大庆。
大庆迟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赵云澜已经找回一部分记忆了。
众人的表情明显不怎么好看。
可惜赵云澜表现如常，他们也不好主动开口问什么，只能装作一切如常，粉饰太平。
（八）
饭桌上的菜色很丰盛，颇有几分吃断头饭的意思。
楚恕之把他压箱底的白酒都拿出来了，一人倒了一杯。
赵云澜出声打破了过分凝重的气氛，“行了，别哭丧着脸，走一杯，明天一定能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他笃定的语气总是轻而易举鼓舞着旁人的斗志，祝红他们纷纷举着杯子站了起来。
沈巍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我、我不能喝酒……”
“拿这个。”赵云澜把自己另一个杯子里的茶推给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沏好的。
沈巍目光一闪，但还是拿了起来。
“干了。”赵云澜说。
清脆的碰杯声后，众人一饮而尽，豪气干云。
赵云澜放下杯子，把剩下的半瓶酒拧好盖子抛给楚恕之，“藏好，回头当庆功酒。”
楚恕之接住酒瓶，眉头一扬，“好。”
吃饭的时候，气氛又变得有些古怪。
赵云澜和沈巍的位置是靠在一起的，手臂挨着手臂，还时不时说说话，相处的模样显得默契又亲近。
特调处众人看得满眼不解。
明明在兵分两路之前，赵云澜对沈巍的态度还带着若即若离和试探性的疏离，几天时间而已，他们看起来就跟老夫老妻……啊呸，老朋友似的了。
——赵云澜恢复一部分记忆之后，真的确定沈巍是当年的斩魂使了？
汪徵试探性道：“赵处，待会儿韩少将要过来，我们要请他帮忙带沈教授走吗？”
沈巍筷子一顿。
赵云澜抬起头来，“走？走去哪里？”
“自然是去他该去的地方，”祝红瞥了沈巍一眼，“你本来就不该带沈教授来这种脏兮兮的地方，人家可是知识分子。”
“你怎么这么说，”林静嬉笑道，“沈教授是知识分子，我们也不是地痞流氓啊~”
“这可是地痞流氓都待不下去的地方，”楚恕之淡淡地道，“有些人的确是不该来。”
他们左一句右一句地挤兑着沈巍，他没吭声也没反驳，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赵云澜用筷子敲敲桌面，“行了啊，吃饭就吃饭，哪来那么多废话？”
众人纷纷闭嘴。
沈巍看向赵云澜。
赵云澜给他夹了几块肉，还对他笑了一下。
沈巍便不由自主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祝红把这一幕看在眼底，用力咬了咬牙。
（九）
饭后，负责人韩少将亲自过来了。
朔南基地的善后事宜已经处理完，所有人在今天白天就已经撤出了十里之外，无论特调处有没有完成任务，他们都会按时摁下引爆器，将整个基地埋葬起来。
赵云澜和韩少将单独聊了半个钟头。
赵云澜婉拒了韩少将递来的烟，问：“研究所里有什么？”
研究所深埋地底，救援的难度在于突破其本身的防御系统，困难是有的，研究资料也是必须要到手的，但这还不至于让京城基地那边对特调处下达“不惜代价”这个命令——也就是说，在他们赶路的这几天里，形势出现了新的变化。
韩少将给自己点了根烟，狠狠抽了几口，才道：“欧阳贞叛变了。”
赵云澜听得一愣。
“什么意思？”赵云澜觉得韩少将的说辞很奇怪，“现在全人类都在一条船上，他能叛谁？叛到哪里去？”
韩少将苦笑，“他叛的就是全人类。”
赵云澜意识到什么，“动物狂潮……是人为的？”
研究所里有两大支柱，分别是沈巍的老师周教授以及另一位生物工程系家欧阳教授，他们是多年挚友，如今特调处要去抢救的研究资料也是他们共同的研究成果……
“在动植物异变这件事上，周教授的想法是遏制异变速度，争取人类生存空间，不过欧阳贞一直想把这种异变作用在人类身上，认为这是人类进化的契机，”韩少将解释道，“如果光是研究方向不同，那我无话可说，可他偏偏要往歪路上走……我们找到了欧阳贞藏在基地外面的研究室，里头全是动植物和人类的实验体，最成功的实验品现在都和他一起困在研究所里。”
赵云澜蹙起眉头，“难怪研究所会被封死在地底……”
恐怕朔南基地的负责人察觉到不对劲，才能在基地被破之前彻底封锁研究所，一方面是为了保护研究成果，另一方面就是想困住欧阳贞和那些实验品。
“一年前，周教授和欧阳贞来到朔南基地开展研究项目，还是我亲自送他们进来的，那时候欧阳贞就笼络了一批自认是乱世枭雄的疯子，但去年太乱了，谁都没注意……”韩少将咬住烟头，红血丝满满当当地挤在眼球上，“这次动植物大规模异变导致的狂化袭击事件，也跟他派往世界各地进行的实验有关，他分明是想踩着全人类的命往上爬！”
“简直是个疯子……”赵云澜的脸色也很难看。
沈巍也说过那只袭击他们的金毛犬的大脑结构不太对劲，想必这就是欧阳贞的“杰作”了。
他想做什么呢？把动物发展成新的类人生物？他打算领着一群畜生去当山大王吗？！
“我们查过那些动植物的尸体，但是没找出异变的具体来源，也不确定这是不是感染性的……如果动物狂潮不是个例，那以后人类的生存环境只能变得更加残酷，”韩少将严肃地看着他，“赵处长，我会尽可能帮你们拖延时间，但我希望特调处进入研究所之后优先带出研究资料，找出异变源头，然后……毁了研究所。”
……无论里面还剩下多少无辜的生命。
（十）
赵云澜和韩少将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沈巍正在瞭望台上坐着看星星。
特调处众人都有事要做，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就不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碍眼了。
不过沈巍有心避开，也耐不住别人找上门来。
祝红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今晚无云无星，正月十四的月光很明亮，温柔的光将沈巍的眉眼映衬得特别好看。
祝红有那么一瞬的晃神，但很快就恢复了冷硬，她问：“沈巍，你想要什么？”
沈巍的目光动了动。
祝红看他的眼神里带着试探和愤怒。
沈巍垂下眼帘，“我什么都不想要。”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老赵？”祝红冷笑。
沈巍淡淡地道：“我会走的，不过不是现在。”
祝红死死地看着他。
沈巍不想多说什么，起身便想下楼。
祝红在他背后突然道：“你还真的是一点都没变，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说死……就死。”
沈巍顿住脚步。
“老楚他们都在想你到底是不是斩魂使，也许你是个偷窃别人记忆的贼，也许你是个精心伪装的骗子……一个死人怎么可能会活过来？但我就是信了，”祝红讥讽般笑了一声，“除了你，还有谁会用这种眼神看着赵云澜呢？”
沈巍背对着她，“你想证明什么呢？对赵云澜证明我这个人不可信？”
“我没什么资格插手你们俩的事情，”祝红道，“只不过从末世开始，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大人，如果你当年知道这个世界会完蛋，你还会忍心把他一个人留下来吗？”
沈巍盯着地面上凹凸不平的痕迹，忽地就笑了，“我会亲手杀了他。”
这么一个人吃人的世界，怎么配得上他的阿澜呢？
祝红沉默片刻，“我还是不够狠心，赢不过你，我服输。”
沈巍说：“我无意跟任何人争。”
“因为你不用争，”祝红自嘲，“你活着的时候，他眼里没我，你死了，连他的记忆都带走了，他只要一看到你，还是会连魂儿都跟着你走了……沈巍，你以为只有你情深如海一心一意，他赵云澜就薄情寡性朝三暮四？”
“……我从未怀疑过他的心意。”
“但你以为他能一个人过得很好，”祝红近乎恨声地道，“没了你，他过得不好，难过的人是他；他过得好，负心的人也是他，你分明就是想陷他于不义……”
“祝红。”赵云澜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上，半边身体隐没在黑暗之中，声音不温不火：“够了。”
（十一）
祝红一愣，可是下一秒，愤怒就在她的心口愈发涨大。
她的心是偏的，只偏着赵云澜这个永远不会回应她的大混蛋，祝红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可是对方越是风轻云淡，她就越是心疼，越是火大！
“我又没有说错！”祝红的声音几乎是尖锐的，“如果他抱着你的记忆死了，我还能体谅他是为你好，可是他又活了，活着就算了，如果他不暴露龙大教授的身份跟着你，难道你会硬拉着他上路吗？如果他没有故意刺激你，你会想起那些记忆吗？他真的那么爱你，为什么偏偏不承认他是什么人，为什么又从来不掩饰你们之间的关系匪浅？他分明就是故意勾引你，故意欲拒还迎，故意吊你胃口，他就是在逼你、逼你……”
赵云澜的口气淡淡：“逼我什么？”
祝红脱口而出：“逼你离不开他，逼你亲自拽着他，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舍得放弃他！”
她话音落地，整个空间都静了一静。
沈巍脸色苍白地看着赵云澜。
赵云澜却笑了一下，摇头道：“说完了？行了，下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祝红不依不挠：“老赵！”
赵云澜脸上的笑容如潮水般褪去，“傻妞，你知道我想起多少了吗？你说这么多，万一哪件事是我不知道的，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祝红闭了闭眼，“你不记得他了，你还是会跟他在一起，跟他一起生一起死……也对，我说这么多都是没有用的，你宁愿被他骗到死，也不会听我的。”
沈巍低声道：“我没有骗他。”
祝红冷笑，“那你敢说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么？”
沈巍僵住。
“林静看过你给我们的研究资料，周教授的确是想把维生设备和医疗设备结合成医疗冷冻仓，通过长时间冷冻来延长将死之人的寿命，缓慢修复病变细胞……”祝红盯着他，“但前提是——进入医疗仓的人是还活着的，而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已死之人。”
“斩魂使已经死了，我们亲眼看着的，沈巍，如果你是他，那你是怎么活过来的呢？”
（十二）
祝红离开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对赵云澜说：“没有他，你还有我们。”
赵云澜没说话，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祝红自嘲一笑，径自下楼了。
沈巍还站在原地，月光打在他脸上，将他的脸色照得万分苍白。
赵云澜倚在楼梯口没有动，只是低头去摸兜里的棒棒糖。
沈巍慢慢地走到他面前，问：“你听到了多少？”
赵云澜轻笑，意味不明，“这很重要吗？”
沈巍注视着他，“刚见到你的时候，我也很惊讶，因为我没有想过我还能见到你。”
赵云澜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已经忘了我，跟着你走，是我情不自禁……”沈巍苦笑，“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异能会失效。”
——他终于正面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赵云澜无惊无喜，只是看着手里的棒棒糖，问：“我还能相信你吗？”
沈巍目不转睛看着他，沉默以对。
“说实话吧，我怀疑过你很多次，怀疑你是谁，怀疑你为什么会来，怀疑你为什么而来，但我每次都选择相信你，”赵云澜看了他一眼，然后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表情看着挺无所谓的，那股无奈却怎么盖都盖不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沈巍答非所问：“你想起了多少？”
赵云澜不置可否，“不多不少，至少不能解释你为什么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沈巍移开了目光，“对不起。”
赵云澜问：“然后呢？”
沈巍一言不发。
赵云澜盯着他，“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沈巍的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抓了一把，痛得他的声音都哑了：“……对不起。”
赵云澜像是有所预料，无甚意味地笑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他的衣角掠过沈巍的手背，沈巍几乎是下意识想抓住，偏生又抓了个空。
风掠过他的指缝，沈巍慢慢握紧拳头，指尖掐进了掌心里。
……他什么都抓不住。
他……什么都留不住。
（十三）
月亮越爬越高，远处的朔南基地寂静如坟墓，连个鸟叫虫鸣都听不着。
特调处的成员们在大厅里整理着装备，赵云澜坐在一旁对着研究所的地形图画来画去，跟林静一起讨论作战计划。
半晌后，赵云澜准备去朔南基地踩个点，楚恕之和郭长城带他走一趟。
大庆变成猫，挂在了赵云澜的肩膀上——他也是要去熟悉地形的。
“走吧。”赵云澜说。
谁知他刚一踏出大门，角落里的沈巍下意识起身跟着他往外走，祝红见状，忙不迭也跟了上来。
赵云澜回头，纳闷地对祝红道：“你还真准备倾巢而出啊？带沈教授回去。”
祝红气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啊？”
赵云澜笑了，忽然倾身凑到她耳边，脸色沉了下去，低声道：“替我看着他，别让他跑了。”
祝红一愣，“你的意思是……”
赵云澜直起身子，面色恢复如常，“行了，回去吧。”
沈巍紧跟上来，“赵云澜，我跟你一起去……”
赵云澜深深看他一眼，然后就直接上车了。
沈巍想追上去，但祝红挡在了沈巍面前，“任务紧急，沈教授，你就别耽误老赵的时间了。”
沈巍只好停住脚步，目光紧紧盯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像是望眼欲穿似的。
车子很快走远了，连车尾灯都看不见了。
天上明月依旧，月华如水。
沈巍低头看着地上孤零零的影子，突兀地苦笑一声。
他回到屋子里，坐在刚才赵云澜坐过的地方发呆。
祝红的目光时不时从他身上扫过，但他毫不在意。
林静把地形图作战计划什么的都收起来了，沈巍不小心踩到一张遗落的便条，拿起来一看，上面却是赵云澜的字迹，抄的是一首诗：
“有些植物一旦栽下了就没有人
再理会它的死活
就像你和我来到世上
一旦形成我们
就只剩下了一种命运
你开白花的时候我开黄花
我枯萎了你替我朝前攀爬
这样的情状回应着我记忆中的那一幕：
多年前我和你……”
沈巍定定地看着便条上的字，窒息感慢慢地攀上他的肺部，扼住他的呼吸。
……还有二十六个小时。
只剩下二十六个小时了。
没关系的，云澜，快结束了……
一切都会结束的。
————————————
是HE大团圆，不是刀，别担心。
【巍澜】针锋相对（5）
*娱乐圈au，影帝沈巍×最佳男主角赵云澜，暗度陈仓
（1）
“请接收任务卡。”
“任务卡？”成功到达沈巍家正准备窝在他最喜欢的沙发椅上吃薯片的赵云澜疑惑地接过了任务卡，打开之后逐字逐句地念着：
“‘亲爱的？’抱歉，我亲爱的不是你们。‘亲爱的租户？’哦对了，我现在属于外来户口租赁户。‘合租也是需要付报酬的。每日需完成任务如下：做一顿让房东满意的饭菜（0/1）；整理一次房间（0/1）；和房东进行友好互动一次（0/1）’”
赵云澜念到最后，面无表情地抬起头，道：“你们给错人了吧。”
说着，他举起手里的任务卡，对回家就跑进厨房说要煮糖水的沈巍喊了一嗓子：
“亲爱的沈影帝，这里...
*娱乐圈au，影帝沈巍×最佳男主角赵云澜，暗度陈仓
（1）
“请接收任务卡。”
“任务卡？”成功到达沈巍家正准备窝在他最喜欢的沙发椅上吃薯片的赵云澜疑惑地接过了任务卡，打开之后逐字逐句地念着：
“‘亲爱的？’抱歉，我亲爱的不是你们。‘亲爱的租户？’哦对了，我现在属于外来户口租赁户。‘合租也是需要付报酬的。每日需完成任务如下：做一顿让房东满意的饭菜（0/1）；整理一次房间（0/1）；和房东进行友好互动一次（0/1）’”
赵云澜念到最后，面无表情地抬起头，道：“你们给错人了吧。”
说着，他举起手里的任务卡，对回家就跑进厨房说要煮糖水的沈巍喊了一嗓子：
“亲爱的沈影帝，这里有一张任务卡，上面要求我和和你进行友好的互动一次。为了完成任务，所以我决定——将这张任务卡友好地送给你。”
赵云澜说完也不管沈巍回应与否，直接扭头望着对自己这一行为感到目瞪口呆的工作人员，轻松一笑道：“我这可是正经的播音腔，足够友好了吧！”
工作人员：“……”
“云澜，糖水煮好了。”这时，沈巍小心地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糖水走了出来，皱着眉头道：“马蹄银耳梨汤，止咳的。我看你前几天的采访，我看你全程都在清嗓子，胖大海喝了么？”
“就是嗓子痒痒的。”赵云澜坐在沙发上，撅着一米八的身子努力趴在茶几上，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喝着糖水，像是幼儿园等着老师分水果的小朋友，带着几分乖巧又委屈地说：“那个胖大海不好喝。”
“不好喝也得……”沈巍本想说教几句，但看着赵云澜的样子他是如何也狠不下心，只得放柔声音道：“那晚上给你煮白萝卜汤好不好？我记得前几天看到有推荐那个化州橘红泡水喝对嗓子也很好。一会儿我让夜姐帮我买一罐，到时候试试，那个味道应该还好。”
“我还想吃水煮鱼！”最会顺杆爬的赵云澜又故意眨巴眨巴眼睛卖萌似的看向沈巍，“要辣味十足还要多放豆芽菜的那种！”
沈巍听到之后沉默不语，也不说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场面陷入了僵局，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金属勺子碰撞瓷碗的声音。
工作人员攥拳：“一言不合之后就是——”
然而就在工作人员跃跃欲试的时候，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开口道：
赵云澜：“其实，辣味少一点……也没关系。”
沈巍：“我去超市买豆芽。”
工作人员：“？？？”
说完后，两个人相视一笑——
赵云澜：“那，一起去买？”
沈巍：“那，辣味少一点？”
这一次，是真的彻底重叠的回答：
“好。”
工作人员：“说好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为什么会变成相视一笑逛超市？！”
摄像师：“我敢保证，他们俩看彼此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
剪辑师：“这玩意儿你让我怎么剪出冲突，预告都没办法搞的哦！”
（2）
在去超市的路上，摄像机宣告没电，只得先暂时停止拍摄。还好节目组提前有准备保姆车给沈巍和赵云澜，不然以他们两个人的影响力，恐怕会造成这一路段的交通堵塞。
而趁着摄像师换电池，工作人员负责调度的空挡——沈巍以狗熊掰棒子的姿态，小心翼翼地爬上了赵云澜的保姆车。
“呦，沈影帝！”赵云澜正坐在后排座上拿着手机刷微博，本来就板着的脸，看见沈巍进来后，更是耷拉得像是沙皮犬一样，“我看咱们俩又因为关系不和上热搜了。怎么，这回不怕被狗仔拍到了？”
“云澜……”
看见赵云澜这样，沈巍的心就是一沉。刚反手关上的车门，让他只能手足无措地半伏着身子在车门处，看起来有些滑稽。而不知道是该退还是该进的样子，更是让人看着像是被遗弃的金毛一样。也不说话，就保持着让人看了都觉得浑身肌肉发酸的动作，可怜弱小又无助地看着赵云澜。
赵云澜一向拿沈巍这个样子没办法。心下一软，又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次的事情咱们俩都有错。但宝贝儿，我知道你的心思，但……”
沈巍一听这个，连忙坐到赵云澜身边，紧紧地拉着赵云澜的手生怕他像上次之后一样直接搬走不理自己。沈巍看了看赵云澜的脸色，轻声道：“云澜我知道你生气了。但那阵子你刚得奖，我怕你被人黑……我是真的怕。”
“我知道，但我真的不明白。”赵云澜回握住了沈巍的手，带了些许的委屈与不理解，“宝贝儿，咱们俩都在一起五年了！而且还在媒体粉丝面前都明示暗示那么多次，除了没有在社交平台官宣之外，其他不都跟两口子过日子一样嘛，再说了，咱们俩就是合法的两口子过日子啊。可他们为什么还总要说咱们不合。造谣还不满足，还想跟踪爆黑料炒热度，坐实不合这个事情。老子不就是和喜欢的人谈个恋爱结个婚嘛！”
说着说着，赵云澜是说得火冒三丈，只觉得心里千般委屈万般不满都涌现心头。
TMD，好不容易两口子一起参加个真人秀，工作赚钱的同时还能多相处。可怜节目组都紧盯着他们俩的黑料，这叫什么事儿！要不是看多给了那么多钱……
“云澜你别生气。”沈巍看着赵云澜气得脸都红了的样子，连忙凑到赵云澜身边，小声安抚着：“都是我的错。那天我发现狗仔的时候咱俩都已经下车了，实在没办法我当时只能想到那个办法了。况且，在那种情况下真的不适合公开。我，我想的是让所有人都祝福我们的公开，不是被曝光之后才‘迫不得已’的公开。”
“我知道。”赵云澜揉了一把沈巍带着低落表情的脸，吧唧一声亲了一口，“我没事儿。但你得跟我保证，以后有什么事儿咱俩一块面对。可不能再有那天晚上咱俩‘大打出手’的事儿发生了！那天我回家之后可生气了。”
“我错了，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沈巍红着脸，不着痕迹地扭过头，将没被赵云澜亲到的那边脸颊露出来，小声地说：“这边，还没亲呢。”
“啵儿——”赵云澜也不含糊，又亲了一口，“这回行了吧！”
“嗯！”沈巍笑了笑，又抬手捏了捏赵云澜的肩膀，心疼地说：“看你前几天吊威亚来着，肩膀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事，我自己贴膏药了。行了行了，赶紧回你车上去吧。别回来又给咱们俩——”赵云澜话刚说到一半，就听见车门被一下子拉开，随即就是工作人员的惊呼：
“赵老师，你看见沈——沈老师你别激动，有话咱们好好说，擒拿手什么的……我们要以德服人，不能动手啊！”
赵云澜：“以德服人？你如果不一边喊一边打手势叫摄像推特写的话，我还可能会信你。”
沈巍：“我没有家暴！”
—TBC—
在这里，谢谢@浅. @長飛 两位大宝贝的打赏，谢谢鼓励和支持，爱你们哦❤
【我来更新了。最近三次元有点忙，要面临很多问题，所以更新步调会放慢，很不好意思，但希望大家理解，谢谢。
然后针锋相对这个脑洞是我去年就有的，然后犹犹豫豫开了坑之后就宛如脱缰的野马一样奔着我也不可控的方向去了……第一次尝试写真人秀内容，写得不是很好，所以谢谢每一个喜欢这个故事的小可爱，我会努力写好的！
再次说明一下，戒烟戒酒、针锋相对以及离婚目前是轮流更新，大家注意不要看串了哦❤】
《巍澜之英雄记》
（一）
怎么说呢，沈巍总是不太希望赵云澜去做一个大英雄。
沈巍觉得他这个人就应该投胎去做纨绔子弟，招猫遛狗，娇妻美眷，一身轻狂，岁月不愁。
偏偏赵云澜被“人类守护神”这个高帽砸了一身，戴在头上摘都摘不下来。
他桀骜不羁，可也悲天悯人；
他风流多情，可也至情至性；
他嘴贫人贱，可也傲骨铮铮；
……也对，他天生就是个英雄胚子。
只可惜，英雄多是不得善终的。
（二）
祝红不喜欢赵云澜去当大英雄。
特调处这群牛鬼蛇神就没几个是着调的，看一眼是人模人样，仔细看是人嫌狗厌，他们的领导是最讨打的...
（一）
怎么说呢，沈巍总是不太希望赵云澜去做一个大英雄。
沈巍觉得他这个人就应该投胎去做纨绔子弟，招猫遛狗，娇妻美眷，一身轻狂，岁月不愁。
偏偏赵云澜被“人类守护神”这个高帽砸了一身，戴在头上摘都摘不下来。
他桀骜不羁，可也悲天悯人；
他风流多情，可也至情至性；
他嘴贫人贱，可也傲骨铮铮；
……也对，他天生就是个英雄胚子。
只可惜，英雄多是不得善终的。
（二）
祝红不喜欢赵云澜去当大英雄。
特调处这群牛鬼蛇神就没几个是着调的，看一眼是人模人样，仔细看是人嫌狗厌，他们的领导是最讨打的那一个，但也是他们整个特调处的魂儿。
——没有魂，特调处就散了。
然而赵云澜却对她说，从他接下特调处处长这个位置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能有什么好下场。
祝红觉得难受极了，也困惑极了。
二十八岁的赵云澜高高在上风光无两，招摇起来能让人嫉妒得眼里都冒出血来，可这位子怎么像是会吃人似的，眼巴巴地等着将他们的赵大处长吃得血肉不剩呢？
（三）
大庆讨厌自己的主子跑去逞英雄。
老赵这个人吧，看着是皮得很，好像都不听人劝的，可是他每次皮起来都不给人惹麻烦，反而把自己的命赌进去解决麻烦。
顽骨天成，嫌命太长，大抵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了。
沈巍拎着他的衣领让他别皮别闹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赵云澜总是笑着岔开话题，满不在乎得很，仿佛连那酆都大门都能隔三差五去串门。
你凶归你凶，我皮归我皮，他把这个精髓拿捏得淋漓尽致。
大庆觉得他是节操掉得多了，连智商都掉光了，平日里那么会趋利避害的人，跑去逞什么大英雄呢？
（四）
桑赞觉得赵云澜这样的人不太适合做英雄。
他平时坐没坐相站没站相，骨头就跟塌了似的，可是到了危机关头，他迎难而上的姿态从来没含糊过。
这样的人太拼了，生死在他眼里都不是事儿，他去做英雄，总是容易英年早逝。
赵云澜说过，一个男人最基本的尊严，可不就是让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平平安安吗？
赵云澜也说过，如果心爱的人死在自己亲手建立的制度下，那他一定会比杀人灭族的桑赞恨得更深。
桑赞想，若是赵云澜知道他一万年前和沈巍亲手推动三方合约，最后将地星熬成了能吞噬一切的熔炉，那他会觉得做这个英雄很不值得吗？
……估计不会吧。
毕竟赵云澜做事，从来不谈值不值。
（五）
小郭一直觉得他的领导很矛盾。
凶起来能吓死人，流氓起来又招人。
当然，小郭没法儿欣赏领导挥洒的魅力，三不五时被吓哭倒是真的。
但小郭始终觉得赵云澜是个大英雄，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那种。
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倒是楚恕之提到——赵云澜这个人嘴巴毒，人品一般，行事作风剑走偏锋，可是他骨子里带着一股万邪不侵的正，如果现实里存在修真小说里的心魔，那他恐怕是最后一个不会入魔的人了。
小郭问：“为什么。”
楚恕之笑了，“他赵云澜不信鬼神不信命，难不成还会去信魔？”
（六）
汪徵知道赵云澜对天地神明命运这些东西都是不屑的。
他什么都不敬畏，胆大起来恐怕连天都敢去捅个窟窿，一针见血的时候刺得人心发冷，温柔起来又让人心发软。
汪徵记得在雪山那夜，他说：“你生前也是个好人，佛祖原谅你、保佑你了么？”
可在汪徵为他祈福的时候，他还是低下了头，任她动作，喊她好姑娘。
汪徵想，他这样的人做英雄也好，做凡人也罢，无论命数如何，哪怕斗不赢，他都是笑着走的。
——老天爷要了他的命，他也能让老天爷高兴不起来。
（七）
沈巍从来不想把赵云澜拉进那些吃人的旋涡里。
赵云澜就该是活蹦乱跳的，光鲜亮丽的，无忧无虑的，嘚嘚瑟瑟的，乱人心曲的。
他该留在人世间做他的守护神，而不是去镇魂灯里做地星的光。
他该永远笑得那么好看，不应该为任何人掉眼泪。
沈巍甚至希望他脆弱一点，柔软一点，笨一点，就这么可爱地趴在桌子上跟他撒娇，别去揽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是他总是那么聪明，那么强硬，前脚还在跟你装娇耍赖，后脚就能揭了你的无数伪装，上一秒还在招蜂引蝶，下一秒就能带着人去拯救世界。
沈巍有时候真的恨透了命数这种东西。
这天下有那么多能人，为什么偏偏要逼他的阿澜去做那劳什子的大英雄？
（八）
赵云澜不觉得自己是大英雄。
他只是做了自己能做且该做的事情，人类需要守护神，他刚好在，他会去做，就这么简单。
他也没什么宏图大志，只希望这个世界好好的，别总是闹着要完蛋，他还想和心爱的人一起过日子，养只狗，逗肥猫，举案齐眉，走到终老。
赵云澜觉得自己也不算是正儿八经的好人，跟郭长城那个怂蛋比起来差得远了。
他是人，他心中也有恶意，他活得没心没肺，不愿意受任何人摆布，老天爷也不能评论他的功过是非。
可是沈巍说，很多悲剧，从开头就已经注定了。
赵云澜不喜欢这句话，他想证明给他看——是人是鬼都好，谁逼他不能好好跟沈巍在一起，他就跟谁斗个你死我活。
敢斗的人都能叫英雄，无论生死。
（九）
赵云澜把沈巍摇醒了。
沈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还残留着梦魇的戾气和惊悸。
“怎么了？”赵云澜开了灯，“做噩梦了？”
沈巍不说话，只是翻身抱着他的腰，很用力，勒得赵云澜有点疼。
赵云澜也没说什么，抬手捏了捏他的后脖子，安抚地亲亲他的唇。
半晌后。
沈巍突然说：“我梦见林静的实验失败了，我没回来，也没把你从镇魂灯里拉回来。”
赵云澜失笑，“这都多久的事情了……”
沈巍恹恹地道：“我不喜欢你去做大英雄。”
赵云澜茫然，只好哄道：“好好好，我不做。”
“事到临头，你还是会做的。”
“……咳，世界不完蛋，我就不去。”
“我不信你，你总是不知道危险两个字该怎么写。”
“那你教我？”
“嗯？”
“来来来，往我身上写，我才记得住嘛。”
“……胡言乱语，成何体统！”
“体统？黑老哥，有本事你把爪子拿开，再跟我说体统。”
“……”
（十）
次日。
赵云澜趴在沙发上，语重心长地对实习生小蒋道：“小蒋啊，你想做大英雄吗？”
小蒋：“想啊，我想成为像您这样的大英雄。”
赵云澜：“很好，以后拯救世界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小蒋：“啊？那赵处您呢？”
赵云澜：“我不行了，年纪大了，腰酸背痛，救不动了。”
小蒋：“哦，您给我买的跌打酒还有半箱呢，我帮您推个背？”
赵云澜：“……小祖宗诶，你这不是要帮我推背，是要我的命啊。”
小蒋：“？？？”
——————————————
心情不好，想磨刀，还好兜回来了。
《全世界都要我爱你》之十五
【痴汉巍VS影帝澜，沈怂怂今天敢威胁情敌了呢】
（一）
滚地必定嘴对嘴？
算了，不存在的。
现场众人只看到他们连带着椅子往后一翻，然后两个人就滚到地上去了，收音的耳麦发出刺耳的声响，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导演那边马上叫停拍摄，祝红他们差点冲上去，还是桑赞拦了一把，示意说看起来问题不大，镜头还开着，最好不要一窝蜂挤上去。
现场气氛那叫一个凝重，然而两个当事人躺在地上，手贴腰，胸贴胸，互相对视着，一时之间都忘记爬起来了。
赵云澜想的...
【痴汉巍VS影帝澜，沈怂怂今天敢威胁情敌了呢】
（一）
滚地必定嘴对嘴？
算了，不存在的。
现场众人只看到他们连带着椅子往后一翻，然后两个人就滚到地上去了，收音的耳麦发出刺耳的声响，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导演那边马上叫停拍摄，祝红他们差点冲上去，还是桑赞拦了一把，示意说看起来问题不大，镜头还开着，最好不要一窝蜂挤上去。
现场气氛那叫一个凝重，然而两个当事人躺在地上，手贴腰，胸贴胸，互相对视着，一时之间都忘记爬起来了。
赵云澜想的是——这呆子关键时刻还真的不含糊啊~
沈巍想的是……哦，他没什么想法，赵云澜离他太近，他的脑子已经当机了。
主持人西西、大庆和许宓都围了过来。
“赵老师你没事吧？”许宓紧张地问道。
沈巍猛然回神，立刻把赵云澜扶起来，“云澜你没事吧？！”
“没事~”赵云澜摆手，不等沈巍道歉，他就抛了个媚眼过去，“不过沈老师热情起来……真是让我招架不住啊~”
他还有心思开玩笑，现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唯独沈巍没接茬，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赵云澜被看得无奈，只好收起那副轻佻劲儿，“真的没事，别想太多，嗯？”
沈巍抿紧了唇。
赵云澜便摘了话筒，低声安抚了他几句。
很想插话但是完全插不上话的其他人：“……”
虽然舞台灯很亮，但他们总感觉自己发的光更亮。
（二）
赵云澜想继续录节目，但沈巍不同意。
从节目开始就一直亦步亦趋跟着赵云澜的温和小白兔，转眼间就成了说一不二的霸总，愣是让导演给了二十分钟休息时间，拉着赵云澜回了化妆间。
“诶诶诶——”赵云澜拽住自己的衣角，“沈教授你干嘛呢？非礼我啊？”
“……”沈巍正想把他衬衫下摆拽出来，闻言就跟烫到似的，眨眼间缩回了手。
赵云澜面露遗憾，“不继续了？我不介意的。”
沈巍装作没听到他的调戏，“……你刚才被椅子撞到腰了。”
当年赵云澜的腰留了点后遗症，阴雨天就泛酸泛疼，需要经常吊威亚的戏都会被楚恕之筛掉，沈巍自然担心自己的鲁莽举动会扯到他的旧伤。
赵云澜拿他没办法，只好把衣角拽起来，“碰到胯骨而已，现在都不疼了。”
其实他们摔得不厉害，赵云澜有经验，顶多是被椅子磕了一下，还有空用手帮沈巍垫住后背，免得被挂在那里的无线耳麦发射器硌到他，小娃娃这么摔一跤也能活蹦乱跳爬起来。
沈巍看到他的胯骨上有抹淡淡的红，便上手摁了摁，“这样疼么？”
“不疼，痒~”赵云澜故意把尾音含在嘴里绕了一圈才吐出来，含糊而暧昧。
沈巍被挠得心头一痒，然后就看到自己的指尖一直搭在他的胯骨上，衬衫被撩得有点高，细瘦的腰都暴露在他面前……
沈巍猛地把他的衣角撸下来，“成、成何体统！”
赵云澜：“……”
大哥，不是你非要我脱的吗？
（三）
沈巍的不解风情和倒打一耙噎得赵云澜直翻白眼，气呼呼地穿好衣服，准备回录影大厅了。
沈大教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赵云澜突然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沈巍。
沈巍不明所以地回看他，“云澜？”
赵云澜勾起嘴角，笑得又好看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坏，“沈教授最喜欢我？”
沈巍顿时眼神乱飘，“没，就、就是……”
赵云澜扬眉，“你讨厌我？”
沈巍赶紧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云澜反问：“那不就是喜欢我？”
沈巍脸色涨红得厉害，低着头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
赵云澜笑得跟狐狸似的，“沈教授还亲口说过，我比西西好看？”
沈巍招架不住，不得不转移话题：“……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录节目了。”
赵云澜却不说话了，倚在化妆间的门上没动弹。
沈巍疑惑，但又不太敢看他。
赵云澜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他凉凉地道：“当众威胁我的男粉，在镜头前面说最喜欢我，私底下就避我如蛇蝎……所以，那些都是节目效果吗？”
沈巍猛然抬头，“不是！”
赵云澜的面色仍然冷淡，“是吗？”
沈巍说：“我不会因为有镜头就去演戏。”
赵云澜道：“但你不承认你说过的话。”
“我没有不认，”沈巍的声音都微微干哑：“你一直是我最重要的人。”
赵云澜一顿，“一直？”
沈巍定定看着他，“从来都没变过。”
赵云澜的目光闪了一下。
沈巍紧紧盯着他。
赵云澜突兀地低笑出声，刚才的不虞一扫而空，反而显得挺愉悦的。
沈巍没反应过来，表情有点愣愣的。
赵云澜便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还捏了一把，坏笑道：“我就知道……你最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不是我？”
沈巍傻傻地看着赵云澜离开了化妆间，后知后觉发现——
他好像被套路了。
（四）
沈巍和赵云澜回到录影棚，安抚过栏目组和现场观众之后就继续录节目了。
不过观众群中的粉丝们一直用很暧昧的眼神看着他们，大庆都私下挪揄了几句，说他们孤男寡男在化妆间半天不出来，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坏事。
赵云澜挑眉，“我们能干什么坏事？”
大庆反问：“那沈教授的脸为什么那么红？”
赵云澜耸肩，“他就是脸皮薄。”
大庆套不出他的话，只好悻悻然作罢。
击鼓传花还在继续，接下来几轮就没有出什么状况了。
倒是许宓拿到好几次花球，还打错了问题，被锅盖敲了好几次。
一个小姑娘被吓得眼泪汪汪的，现场不少观众又想笑又心疼。
西西在娱乐圈是老资历了，什么人什么花花心思没见过，击鼓传花游戏结束之后，她跟赵云澜随意聊了几句。
然后她有意无意地道：“许宓是赵老师工作室要签的新人？前途无量啊。”
赵云澜笑了笑，“既然是前途无量，我这里庙小，哪里留得住她？”
西西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第一部作品就是女主角，小年轻没跌过跟头，心大是在所难免的。”
赵云澜淡淡地道：“有自信是好事，但是太自负就不好了，尤其是年轻人要脚踏实地看自己的路，盯着别人的路……总归不太好。”
西西顺着赵云澜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沈巍，笑道：“优秀的人总是招人嫉恨。”
赵云澜不置可否，“平庸也不是他们伤害别人的理由。”
（五）
《圆桌聊天室》作为一娱乐性的访谈节目，“访问”+“谈话”的模式一直没变，游戏作为辅助，固定环节中就包括明星嘉宾要现场接受观众提问，这也是比较容易出爆点的环节。
提问范围不怎么受限，但栏目组会喊停也会后期剪辑，嘉宾们不太担心会被问到不利于自己的话题。
鉴于今天上节目的巍澜CP太惹人眼球，栏目组怕引起骚乱，没像是之前那样让艺人自由选择举手提问的观众，而是给想提问的人发放号码牌，由艺人们随机叫号。
——八个名额，四个嘉宾轮流叫，有四个是节目组选的，另外四个才是真正随机挑的。
赵云澜叫了第一个观众。
这是一位男观众，他问的是赵云澜工作室有没有兴趣投资别的网络剧，他是一个自由编剧，希望可以自荐自己的作品。
赵云澜一听这四平八稳的问题就知道是节目组安排的，笑眯眯地表示工作室很欢迎有志之士的加入，还当场让小郭给他递了工作室的名片。
西西问他：“赵老师就不怕工作室的邮箱被塞爆了吗？”
“这不是好事吗？”赵云澜道，“百家争鸣才能百家齐放，如果来来去去都是像我这样的老脸，那这个圈子就真的要完蛋了。”
他的自嘲式玩笑让观众们都笑了。
许宓突然出声：“赵老师还年轻着呢，怎么会老呢？我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您刮了胡子，穿着牛仔外套和牛仔裤，可好看了。”
她过分亲昵的语气让沈巍微微皱了眉。
赵云澜看了她一眼。
许宓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只是努力在对着镜头展示自己。
西西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让沈巍叫了第二位提问的观众。
这次是一个年轻的女性观众，对方明显很激动，眼睛亮得能发光，“沈老师，我想对一位暗恋很久的男生告白，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您能给我做个示范吗？”
沈巍：“？？？”
在场其他人：“！！！”
（六）
二号观众的提问让现场的气氛一下子都炸了。
人们对八卦有着天然的兴趣，不管是不是粉丝，听到这个问题都忍不住纷纷起哄。
沈巍急道：“我、我不太擅长这方面的……”
西西难得见自己主持的节目接二连三出爆点，乐得直拍大腿，“沈老师怕什么，你不是演过感情戏吗？演一段就好了!”
“对对对~”大庆忙不迭助攻，“对着墙壁不好发挥，老赵你快给沈教授搭戏！”
观众们起哄：“搭戏！搭戏！”
别说是沈巍，赵云澜都几乎目瞪口呆，简直怀疑他们的CP粉买通栏目组来搞事情了。
栏目组有没有被买通不好说，搞事情就是真的，道具组飞快送上一束假花，音响老师那边连BGM都改成了甜蜜风。
被赶鸭子上架的赵云澜看向沈巍，对方正抱着假花不知所措呢。
许宓突然甜甜地道：“沈老师要是为难的话，我来示范也可以的，赵老师可是我们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我替她们一起来给赵老师表个白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特别单纯天真，又带着几分挪揄沈巍的俏皮，像是在替沈巍解围，又像是在替沈巍助攻，总之让人挑不出错处。
沈巍就愣了一下，许宓便伸手想拿他手里的花束了。
赵云澜突然抬手挡了挡。
许宓脸色一变。
赵云澜笑眯眯地道：“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肯定是沈老师，我哪里担得起？再说了，告白这种事情怎么能劳烦许大美女主动呢？”
许宓的脸色都白了。
赵云澜不动声色用言语把主动跳出来的她推了回去，又看向沈巍，半是玩笑半是挑衅：“沈老师可以么？不可以的话，我来示范一个？”
（七）
半路杀出的许宓和赵云澜的挑衅叠在一起，沈巍盯着他倚在圆桌上的潇洒姿态，那股不争不抢的淡然终是出现了裂缝，泄出几分攻击性。
他压着语气说：“可以……我当然可以。”
凭什么他不可以呢？
所有人都在迷恋着赵云澜，都在肆意地表达对赵云澜的爱恋，都在跟他抢赵云澜的目光！
蝼蚁朝生暮死，尚能偷得阳光寸缕，鸟雀只得分寸天地，也能和爱侣孕育雏鸟，他明明曾经离赵云澜那么近，只是一个节目，许宓这样的人都敢高攀天上的耀阳，为什么他不可以将这烈阳拥入怀中，哪怕只是区区几分钟，哪怕被这热度灼烧成灰？！
沈巍几乎是被这股冲动逼着行动的，他豁然站了起来，抱着花束立于赵云澜面前，眼镜后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大庆兴奋地道：“开始了！”
西西急忙给摄像老师打手势，让他们赶紧给特写。
“云澜……”沈巍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他不得不轻咳几声清清嗓子。
赵云澜也认真了起来，起身和他面对面站着，“你说。”
沈巍盯着他的眼睛，无数回忆在脑中掠过，在他心底砸出久久不散的涟漪，“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赵云澜点头。
“有些话，我一直想说，可是又怕说出来会影响你……”沈巍轻声说，“可是我不甘心啊。”
他的语气低沉，透过话筒传递到整个录影棚，原本还在兴奋的观众们都被感染得沉静下来，不由自主去倾听他的真情告白。
“感情大概是世界上最难懂的东西，生物学说这是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作祟，心理学说这是人际吸引的最高模式，对于我来说，爱情大概是……”沈巍停顿了一瞬，“惊鸿一瞥，乱我心曲，倾心万载，生死何惧？”
沈巍的指尖拂过假花的花瓣，放在赵云澜怀里，近乎怅然地道：
“可是……你那么好，那么多人爱着你，我该怎么样才能拥有你呢？”
（八）
现场足足静了半分钟，没人说话，西西这个主持人都一下子忘了串场。
赵云澜忽地笑了，他抱住假花，说：“谁知道呢，也许不用你追，他就属于你了。”
沈巍一愣。
不等他说什么，赵云澜就转过身去，对提问的二号观众道：“那位美丽的姑娘，你满意沈老师的表白示范吗？”
那姑娘已经磕糖磕到傻了，乐呵呵地道：“满意，满意……”
众人终于回神，意识到自己是在录制现场而不是告白现场，纷纷露出遗憾的表情。
西西夸张地道：“沈老师不愧是生物界最厉害的演员，你刚才要是对着我表白，我肯定把工资卡都上交给你了~”
台上一通打圆场，刚才那股暧昧的气氛便被打散了，提问环节才得以继续进行。
沈巍心不在焉地看向赵云澜。
赵云澜对他挤了个wink。
沈巍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什么，整个人就这么慢慢地、慢慢地从头红到了脚。
巍·红番茄·沈：“……”
他现在找个地缝来钻可以吗？
（九）
有了“告白现场”的冲击，后面的爆点都比较少了。
“圆桌心里话”是倒数第二个环节，要求明星嘉宾们都为自己做一段总结和期许。
大庆和许宓分别说了一段，大庆是素来的俏皮风格，许宓则比较官方。
沈巍是第三个，他想了片刻，才说：“有一句台词是这么说的，‘一个最可悲的人是没有回忆的人，只要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就足以回味终生了’，我不是一个特别有勇气的人，我的懦弱也伤害了我不愿意伤害的人，把原本美好的回忆都破坏了，很多年后，我仍然对此耿耿于怀……但我忽然意识到，我可以懦弱一次，但不可以懦弱一辈子，我破坏的回忆，也许应该由我自己亲自来补全。”
说到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赵云澜身上。
赵云澜平静地和他对视。
然后沈巍就笑了，像是如释重负似的，温柔而明媚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几乎迷了所有人的眼。
赵云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庆装模作样地道：“哎呀，好闪啊，我要瞎了……”
西西配合他一起演戏：“我也要被闪瞎了，道具组呢，给我墨镜~”
赵云澜挑眉，不搭理他们两个戏精，对准自己的机位道：“我对自己的过去没有什么遗憾，至于未来……”
他拿起手里那朵一直把玩着的假花，凑在唇边轻轻一吻，“未来可期，不是吗？”
（十）
赵云澜原本就是个吸引人眼光的存在，跟沈巍“对戏”之后，更是像个开屏花孔雀似的，肆无忌惮散发着荷尔蒙。
节目录制的最后，西西请他们表演节目，赵云澜还秀了一把很酷炫的魔术，气氛嗨到录影棚都要被掀翻了。
沈巍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眼睛都眯了起来。
西西问：“沈老师，你要来一个吗？”
之前沟通节目安排的时候，沈巍是明确表示过他不打算秀才艺的，但西西见他今天配合度很高，就随口问了一句。
谁知沈巍道：“如果有道具的话，可以。”
西西：“！”
沈巍这个决定让赵云澜也惊讶了一下，现场不少认识沈巍的人都在猜测他是不是打算表演琴棋书画，他精通君子六艺，拍戏的时候都不用替身的。
然后——
沈巍上台舞了一套刀法。
嗯，寒光闪烁杀气四溢那种。
西西僵着脸采访他：“沈老师的刀法不错啊，是拍戏的时候练的吗？”
“不是，专门跟着一个师傅练的，以前觉得云澜做这一行太危险了，而且……”沈巍看着镜头，认真地道：“我平时练的是80KG的真刀。”
西西：“……”
不不不，威胁情敌这种镜头，我们是不会播出的！
《全世界都要我爱你》之十三
【痴汉巍VS影帝澜，沈怂怂还是个偷心贼呢】
（一）
沈巍怀揣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送赵云澜回了龙大附近的小别墅。
赵云澜见好就收，也没继续刺激他，乖乖被沈巍用毯子裹成一团，躺在沙发上玩平板电脑。
沈巍出去买了菜回来煲汤做晚饭，还带了几个南瓜饼，掐着点儿给他投喂，免得他等饿了。
赵云澜接过来，抬眼看他，“你吃了吗？”
沈巍道：“早餐吃了。”
赵云澜道：“张嘴。”
沈巍一愣，“啊？”
赵云澜眼疾手快地把一...
【痴汉巍VS影帝澜，沈怂怂还是个偷心贼呢】
（一）
沈巍怀揣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送赵云澜回了龙大附近的小别墅。
赵云澜见好就收，也没继续刺激他，乖乖被沈巍用毯子裹成一团，躺在沙发上玩平板电脑。
沈巍出去买了菜回来煲汤做晚饭，还带了几个南瓜饼，掐着点儿给他投喂，免得他等饿了。
赵云澜接过来，抬眼看他，“你吃了吗？”
沈巍道：“早餐吃了。”
赵云澜道：“张嘴。”
沈巍一愣，“啊？”
赵云澜眼疾手快地把一个南瓜饼塞到了他嘴里。
沈巍叼着饼，傻傻地看着他。
“照顾人的前提是照顾好自己，”赵云澜挑起眉头，“懂了吗？”
沈巍下意识点头。
赵云澜咬了一口南瓜饼，“行了，忙你的去吧。”
沈巍便红着脸同手同脚去了厨房。
（二）
沈巍处理好材料，煲上了汤，这才洗干净手出去看赵云澜。
沙发上的赵云澜在看视频，没带耳机，外放的声音有点大。
沈巍依稀听到了自己的台词，还以为赵云澜在看他以前拍的戏，但是他走近一听，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赵云澜头也不抬，“搞完了？”
沈巍点头。
赵云澜在沙发上挪了挪，“一起来看？”
沈巍的目光落在沙发的那点空位上。
其实他对视频没兴趣，但他想眼馋这个可以轻易触碰到赵云澜的位置……
沈巍红着耳朵，小心地挨着赵云澜坐了下来。
赵云澜倒是自在得很，沈巍一坐稳，他就很自然地靠了过去，方便两个人一起看平板的屏幕。
大夏天的，大家都穿得不多，彼此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根本藏不住，沈巍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努力把满脑子遐思收起来，放松身体调整姿势让赵云澜靠得舒服点，然后心不在焉地去看视频。
这一看，沈巍就差点原地脸红到爆炸。
因为赵云澜在看的不是他们俩拍的哪部剧，而是粉丝根据他们的角色剪出来的巍澜衍生CP视频！
至于沈巍为什么这么清楚这是衍生视频……
嗯，没办法，沈大教授成天除了上课搞研究搞兼职，剩下的时间都是在追星了。
当前线追行程搞应援送礼物蹲拍都是沈巍在线下的常规活动，能砸钱砸时间解决的事情他都干了。
而线上呢，虽然他不太搞得懂各类电子器材，没法儿帮赵云澜各种打榜，不过搜图存图追物料这些基本操作还是会的，然后他在微博逛着逛着，自然也就注意到了粉丝们产出的各种CP图、CP文和CP视频以及各种衍生……
比起常年四处奔波、也不太爱上网搜东西的赵云澜，沈巍和他聚少离多，无数思念无处寄托，夜深人静时只能对着照片和剧舔屏这点已经不能满足沈巍了，从单人CUT到双人CP视频再到CP角色衍生……
所以，人是怎么够做到知识渊博的呢？
不过是好奇心重喜欢探索新世界罢了。
咳！
（三）
沈巍坐立不安。
“你……你怎么在看这个啊？”他问。
赵云澜随口道：“没事做刷一下视频，看到首页推荐的。”
沈巍小心翼翼，“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赵云澜反问：“不就是粉丝剪的cut吗？”
沈巍欲言又止。
赵云澜哼笑一声，“CP视频嘛，我又不是没看过，以前拍戏的时候也看过，不过这几年忙起来就没空看了。”
沈巍一听，心里顿时就不是滋味了，“你看过其他人的CP视频？”
赵云澜想了想，“我第一次拿影帝的那部电影，是跟地娱影视的那对视帝视后合作的，那时候他们还没看对眼，很多粉丝给我们剪了个大三角虐恋情深。”
沈巍：“……”
赵云澜又道：“后来演了一部历史题材的电视剧，粉丝说我跟男二的戏份比跟女主还甜。”
沈巍：“……”
赵云澜继续道：“我还有部言情悬疑剧，我跟女主是蝉联两年的国产男女CP榜第一名。”
沈巍忍了忍，没忍住问：“只是拉CP？”
“不然呢？”赵云澜反问。
沈巍顿了顿，一下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几个人都跟赵云澜闹过绯闻，媒体说他们交往过，可赵云澜素来讲究只靠作品说话，工作室都懒得出面发声，这些绯闻传着传着就消失了，因此不少人都觉得赵云澜风流多情男女不忌，直到沈巍出现，赵云澜身边的暧昧对象就一扫而空了。
这也是圈内人士一致觉得他们俩是真爱的原因之一，就别提眼睛自带显微镜、脑洞大过黑洞的粉丝们了。
想到这里，沈巍心底就更加百抓百挠了。
在医院的时候，赵云澜说实力派这条路跟他有关系，沈巍听得心悸又不敢细问，这会儿赵云澜说他跟以前的绯闻对象只是拉CP，他想问又依旧不敢问……
沈巍都快把自己给唾弃死了。
赵云澜也不急着搭理他，等看完一个视频之后，见沈巍纠结得不行了，他才慢悠悠地道：“有什么就问呗。”
沈巍脱口而出：“你没和他们交往过？”
赵云澜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似笑非笑看向他，“如果有的话，沈大教授是不是要训斥我朝秦暮楚见异思迁了？”
难得的肌肤相亲突然离他而去，沈巍正失落着呢，又听他这么说，黯然神伤的样子怎么都掩饰不住。
难过归难过，面对他的问题，沈巍还是摇了头，“恋爱是你的自由，谈得多不代表三心二意，谈得少也不代表专一深情，你是成年人，能对自己的感情负责任就行了。”
不巧的是，人是不需要为别人单方面的喜欢承担责任的。
“深爱”并不是伤害所爱之人的理由，沈巍就算是嫉妒到发了疯，也不会将这份心情转嫁到赵云澜身上，任凭自己的自私去毁了这份珍而重之的深情。
赵云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眯起眼睛盯着他。
沈巍的目光有点暗淡，但是看不出有勉强的意思。
空气都微微有些凝滞。
赵云澜冷不丁道：“他们都是假的，私底下有两三个，只是来往时间很短，没人爆出来。”
（四）
沈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赵云澜拿过桌上的糖罐，拆了根棒棒糖放进嘴里，侧脸的曲线冷淡寡薄，“我一年忙活到头也没多少私人时间，演戏的时候倾尽心力，应酬的时候推杯换盏，偶尔闲下来一两天，就只爱躺在那里吃了睡睡了吃……下班沉默症你知道吧，我一到家就跟锯嘴葫芦似的，特别不爱和人交流，哪还有心思追在谁背后搞什么幺蛾子，今天要陪着看电影，明天要送花，老子没那个耐心伺候人……”
沈巍抿了抿唇。
他很经常看到赵云澜沉默寡言的模样，一起拍戏的时候，探班的时候，休息在家的时候，只要脱离了人群，赵云澜总会坐在那里大半天不说话，沈巍喊他吃饭，他就吃饭，沈巍让他睡觉，他就把自己团进被窝里，沈巍主动跟他说话，他也会答话，碰上合适的话题，他整个人就会鲜活起来，侃侃而谈滔滔不绝。
其实沈巍很喜欢这样无言的默契和安逸，安静的赵云澜就像是一只高冷困倦的猫咪，随便找个地方窝着，不妨碍任何人，又让你转头就能一眼看到他。
每当这个时候，沈巍就特别想将他抱在怀里，两个人靠在一起，静静地享受只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恨不得一眨眼就是地老天荒。
“我这个人就不是个能过日子的，” 赵云澜将手里的糖纸折得四四方方，“顶多两个月吧，他们就把我甩了，理由不外乎是‘没有激情’‘缺乏沟通’什么的，还有一个更扯的，她说我不爱她，没把她往心里去……”
沈巍轻声问：“那你爱他们吗？”
“笨，”赵云澜低笑地道，“风月场上怎么会有真心呢？”
沈巍听着他的笑声，心里忽然很难过。
这些年里，赵云澜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人，真心爱他的人怎么就这么少呢？
沈巍总是疯狂地嫉妒着那些长久亲密地陪在赵云澜身边的人，可是一想到没有人爱护他保护他关心他，沈巍又觉得心里很难受。
“他们不真心，总有人真心待你，”沈巍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执拗，“有很多人爱你，你不用委屈自己。”
——他那么好，本应该得到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赵云澜定定地看着沈巍，然后笑了笑，有点嘲讽的意味，“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我赵云澜还缺倒贴的人么？温柔的成熟的蛮横的，一个一个排队让我挑都没问题，我挨个儿挑，挨个儿相处，总会有看得上眼的……”
沈巍的指尖微微攥紧。
“只可惜啊，”赵云澜喟叹，“不是对的人，始终缺了那么点感觉。”
沈巍的心随着他的叹息浮沉不休，“什、什么感觉？”
“找回真心的踏实感，”赵云澜把沈巍紧握的拳头轻轻掰开，将糖纸放进了他掌心里，“真心易得，但是我丢掉的真心，又怎么可能在他们身上呢？”
沈巍心头一悸，猛地抓住这片薄薄的糖纸。
赵云澜却抽手而去，“我去睡会儿。”
沈巍仰起头，茫然地看着赵云澜上楼的身影，再低头去看手中的糖纸。
他懵懵懂懂意识到什么，却又摸不到线头，只能任凭自己心乱如麻，久久回不了神。
（五）
赵云澜自然不是上去睡觉的。
沈巍这个人性子太轴，戳他十下都未必动一下，戳过头了还容易倒退回去，就跟之前那副怂怂不敢见他的模样似的，赵云澜只能时不时乱一下他的心，也把自己的心揉碎了给他仔细看，免得沈巍钻进死胡同里胡思乱想。
鸵鸟一遇到危险就会往沙子里钻，如果硬是将它的脑袋拔出来，只能把它吓个半死。
赵云澜要做的就是在鸵鸟脑袋附近挖沙子，一点点地将阳光漏进去，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
周围很安全，你也没有危险，请大胆放心地朝我走来吧。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赵云澜已经过了少年意气的年纪，有足够的耐心去等某人自己咬鱼饵。
在24岁那年，赵云澜带着一身伤从军队退役，所有人生计划都被推翻重来的感觉就像是脊梁骨被人敲个粉碎，不知道要怎么样拼装才能重新站起来。
他爸赵心慈一下子想把他塞到某个单位做文职，一下子又想让他去做生意，赵云澜都表现得兴趣缺缺，直到有一天，赵心慈突然问他想不想去读研。
赵云澜在军队混出一身痞气，和校园里的小清新格格不入，觉得提这个建议的赵心慈简直是脑子进了水。
赵心慈却道：“那谁……他提前修满学分，四年读完本科和硕士，现在在考博，龙大已经邀请他毕业留校任教了。”
当时还坐在轮椅上养伤的赵云澜沉默了许久，赵心慈等了半天，还是没有等到他开口。
然而半年之后，赵云澜伤势好全，他从轮椅上站起来，走进了娱乐圈。
他钟意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池中物，正所谓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那人已经在属于自己的领域发光发热，他怎么可以落后呢？
若是一身落魄两袖清风地走到对方面前……
他拿什么来挡住风霜刀剑，并承诺他们的未来？
（六）
拼搏的日子无疑是难熬的。
不是科班出身的赵云澜对娱乐圈的了解并不深入，就算是背有靠山，刚起步的时候也是两眼一抹黑。
熟人能牵桥搭线，进了剧组却不能不看实力，他还非要走实力派这条路，那些有才华的导演再怎么为五斗米折腰，一到拍戏现场也能让赵大公子吃NG吃到吐。
赵云澜这个人骨子里也是骄傲的，既不摆谱也不示弱，那些导演把他往死里练，他就咬着牙顶了下来，就这么一步一步熬成了今天的双料影帝。
这期间，他没有过问过任何关于沈巍的消息。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赵云澜只是觉得没必要做这些徒劳的事情。
如果他过得不好，无论沈巍爱不爱他，赵云澜都不可能再去争取这段感情，平白让沈巍伤感又愧疚。
如果他出人头地了，却发现沈巍已经另有所爱，那只能说他们有缘无分了。
最难熬的日子里，赵云澜也想过这样下去有没有意义。
天各一方，前路渺茫，就为了年少时期的那点动心吗？
赵云澜尝试着放下沈巍这个人，去和其他人交往，可是他又总是忍不住拿这些人来和沈巍比较，越比较越是索然无味。
当年某个小坏蛋把他推开了，却带着他的真心跑路了呢……
没有心，自然不会再有为别人动心的时刻。
直到颁奖典礼上突如其来的重逢，赵云澜对上那张熟悉的脸，对上那双眼中熟悉的情愫，空荡荡的心口忽然就充实了。
——这世间最缄默又轰轰烈烈的默契是什么呢？
是你默默在为了一个人拼尽全力的时候，这个人就在你身后追随你，倾尽生命来爱你。
（七）
直到吃完晚饭，沈巍还是有点神思不属的。
赵云澜也不担心。
乱了心总好过心如死灰，不过沈怂怂这堆柴火有点湿，冷水浇得多了，他总得多撩一撩才能死灰复燃……
等赵云澜洗完碗筷，沈巍就抓他过来吃药了。
赵云澜一看那堆药，瞬间苦了脸，“我能不吃么？我现在都没什么事了。”
沈巍在这件事上是绝对不退让的，“不行，医生说你至少得吃一个疗程，你这几个月拍戏胃疼过很多次吧？”
赵云澜讪笑，“也没有……”
沈巍不置可否。
赵云澜干咳，“就几次……”
沈巍有点不满，“小郭老是劝不动你，当初我就说过了，应该让老楚跟着你进组的，他只带你和大庆，大庆通告不多，完全可以让祝红接手。”
“老楚还得管工作室呢……”赵云澜对他抛了个媚眼，“当然，你要是肯当老板娘，我就不怕工作室没人管了。”
沈巍的脸刷拉就红了，讷讷着说不出话来。
（八）
吃完药之后，赵云澜又躺在那里看那些视频剪辑了。
沈巍一脸无奈，“你不会觉得……有点奇怪吗？”
虽然他也看这些视频，不过他都是躲起来偷偷看的啊！
赵云澜装模作样地道：“有什么奇怪的？我就是在反省自己的演技，顺带观摩你的演技。”
沈巍眼皮子一跳。
赵云澜凑过去，“说起来……沈教授，在娱乐圈里，我也算是你的前辈吧？”
“……是啊。”他离得太近，沈巍有点紧张。
赵云澜眼里的笑意像是钩子似的，“那你就没有什么演技上的问题想请教请教我？”
沈巍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勾走了，“没、没吧。”
“真的？”赵云澜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可是之前你偷亲都不会，吻技一定也不太行吧，真的不用我教你吗？”
沈巍瞬间脸色一沉，勉强拉扯着嘴角挤出一个笑容，可开口时还是难免带上了几分冷意：“你很擅长吻技？”
赵云澜：“……”
赵云澜默默地缩了回去，“哈，哈，我们继续看视频吧，哈哈……”
完球，撩过头了。
（九）
俗话说得好，好CP成就好UP主，自从巍澜CP风靡全国，优秀的视频剪刀大手如雨后春笋般络绎不绝，带给人民群众无数精神食粮。
赵云澜这个本尊对此都是佩服得很，他翻了几十个点击量很高的视频来看，还真的看出不少乐趣来。
沈巍脸皮薄，耳朵早就红透了，在旁边如坐针毡，“要不……我先回宿舍吧。”
“还早呢……”赵云澜随口道，“我就说你跑来跑去太麻烦，还不如直接搬过来。”
沈巍摇头，“不了……”
赵云澜挑眉，“你就不怕我熬到凌晨打游戏，半夜起床煮咖啡？”
沈巍瞬间皱了眉，“你不要拿自己的身体来开玩笑。”
赵云澜一点儿都不介意抹黑自己的形象，“没办法，我这个人自制力比较差。”
沈巍无奈地看着他，左右为难。
赵云澜也没死缠烂打，点了播放下一个视频，然后屏幕上弹出来的是沈巍的单人戏份CUT。
视频刚加载出来，就有密密麻麻的弹幕飞过，赵云澜看了几眼，忍不住感慨道：“沈巍，很多人喜欢你呢。”
沈巍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是吗？”
他这个人自私又胆小，空有一副好皮囊，哪来值得旁人喜欢？
赵云澜听出了他的敷衍，郑重地重复道：“沈巍，很多人喜欢你。”
他的郑重让沈巍有点无措，“……嗯。”
“你聪明，温柔，有能力，长得还好看，”赵云澜微笑，“他们怎么会不喜欢你？”
——那你呢？你还喜欢我吗？
沈巍几乎脱口而出。
可他克制惯了，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最后只是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有点不自然的笑。
赵云澜看得出他想说什么，沈巍没说，他也不在意。
没什么的，总有一天沈巍会明白——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人喜欢他爱着他，而这些人里，有一个人叫做赵云澜，在十七岁那年就将真心放在他手里，再也没有拿回来了。
小坏蛋携“真心”潜逃，如今长成了大坏蛋，依旧不愿意物归原主。
小坏蛋还笨得很，偷走他的东西就算了，还把自己的“真心”落在了赵云澜手里。
真不巧，赵云澜也不是什么好人，东西到了他手里，这辈子都不会还给小坏蛋了。
他们俩啊……
注定是彼此一辈子的偷心贼。
【巍澜】许个愿望吧 我陪你实现
*睡前故事系列
1
赵云澜是一个非常富有的国王，可是他并不快乐。
2
有一天，他在自己的私人海滩散步的时候，意外捡到了一个形状好看的瓶子。
他擦了擦，试图把上面的沙子抖掉。
3
突然，瓶子里钻出了一只精灵。
精灵说，“你好，我叫沈巍，是这个瓶子里的许愿精灵。你找到了我，我可以满足你三个愿望。”
4
赵云澜忍不住嗤笑。
“我可是国王，我无所不能，无所不有，还需要你来满足我的愿望？”
精灵似乎生气了，缩回了瓶子里。
5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赵云澜还是把瓶子带回了皇宫。他觉得这个精灵挺有意思的，就当做陪自己聊聊天也不错。
赵云...
*睡前故事系列
1
赵云澜是一个非常富有的国王，可是他并不快乐。
2
有一天，他在自己的私人海滩散步的时候，意外捡到了一个形状好看的瓶子。
他擦了擦，试图把上面的沙子抖掉。
3
突然，瓶子里钻出了一只精灵。
精灵说，“你好，我叫沈巍，是这个瓶子里的许愿精灵。你找到了我，我可以满足你三个愿望。”
4
赵云澜忍不住嗤笑。
“我可是国王，我无所不能，无所不有，还需要你来满足我的愿望？”
精灵似乎生气了，缩回了瓶子里。
5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赵云澜还是把瓶子带回了皇宫。他觉得这个精灵挺有意思的，就当做陪自己聊聊天也不错。
赵云澜无聊地时候就敲敲瓶子叫沈巍出来。沈巍每次都尽责地问，“你要许愿吗？”
“不要。” 赵云澜干脆的拒绝，“你陪我聊聊天。”
沈巍每次都会说，“下次不要再擦神灯了，等你想好了要许什么愿望再叫我吧。”
6
“原来是神灯啊，”赵云澜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是个破瓶子。”
7
当然，赵云澜可是国王，早就习惯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日子，根本不把沈巍的话放在心上，还是动不动就擦擦神灯。
8
“说起来，如果我许了愿望之后，会怎么样呢？”
“我就会满足你的愿望啊。”
“不是，我是说，再之后呢？”
沈巍想了想回答，“等你的愿望达成了，我就会离开，去等待下一个发现神灯的人，然后满足他的愿望，就一直这样周而复始。”
9
赵云澜托着下巴看着沈巍。
“听起来…好惨，你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沈巍眨眨眼睛看着赵云澜，仿佛听到了什么很新鲜的事情，过了一会儿他才摇摇头，“满足别人的愿望，看他们快乐的样子，我也很快乐啊。”
10
“快乐？” 赵云澜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你被关在一个瓶子里，可你说你快乐？”
“对啊，” 沈巍抬起头，“可以帮助别人就很快乐。”
赵云澜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勾了勾嘴角，“那你帮帮我吧，这是我的第一个愿望，小精灵，我想获得快乐。”
11
通常人们都许愿要金钱和美女，又或者是家人的幸福和平安，但无论如何，都是比较具象化的愿望。
快乐则是个很抽象的概念，沈巍不知道该从何开始。
他尝试了很多方法逗赵云澜开心，可效果都不明显。毕竟赵云澜是国王，他什么山珍海味都尝过，什么中外珍宝都见过。要想让他发自内心的快乐，好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12
但精灵就是精灵，他们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满足许愿者的愿望。因此沈巍每天都乐此不疲地尝试着，动不动制造点小惊喜。
给早餐的煎蛋用番茄酱画上小脸。
把果盘里的草莓串成一束鲜花的样子。
把蛋糕的奶油换成巧克力冰激凌。
把布丁冻成爱心的形状。
13
赵云澜冷漠的内心一点点被沈巍融化。
也许真正令他开心的并不是这些小事，而是有一个人愿意陪着他，逗他。
14
除此之外，沈巍知道赵云澜作为国王，忧国忧民，也很难有自己的快乐。
于是他成了赵云澜的大臣，帮他安家建国，防灾御灾，抵抗外敌。
国家越来越富强，赵云澜不像以前那么忙于政务了，沈巍就带他出去钓鱼，骑马，摘野果子。
15
明明以前赵云澜都不屑于做这些事情的，他认为这都是仆人做的事情，可是沈巍却又让这些事情变得有趣的魔力。
也许因为他是神灯的精灵吧，赵云澜想，他本来就有魔法。
16
有一天沈巍对赵云澜说，“我想第一个愿望已经完成了，还有两个。”
17
此时的赵云澜已经懂得了分享的幸福，于是他对沈巍说，“我希望我国家的所有子民都能快乐。”
“我想这个愿望几乎已经实现了。” 沈巍笑着回答，“在帮你变得快乐的时候，帮助他们也曾是很大一部分。”
19
还剩下最后一个愿望。
达成最后一个愿望之后，沈巍就要离开了。赵云澜莫名地有些舍不得。
赵云澜很想许愿让沈巍永远留下来陪自己。可他不愿意对沈巍自私。
20
最终他郑重地对沈巍说， “我最后一个愿望是你能获得自由，待在你任何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不用再当一个小精灵。我希望，你能变成一个真正的人。”
21
于是沈巍从瓶子里出来了，他半透明泛着蓝光的身体渐渐有了实体，然后在赵云澜的注视下，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赵云澜觉得眼角有些发酸，他上去给了沈巍一个拥抱。
“你自由了。” 赵云澜轻声对他说。
“谢谢你。”
22
赵云澜说完便落寞地回了房间。
他想，也许曾经的快乐不过是一场荒诞而美好的梦。
23
第二天早晨他起来，意外地看到沈巍在厨房里煎蛋。
“你没走吗？” 赵云澜揉揉眼睛，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你说，我可以待在任何我想待的地方。” 沈巍关了火，转过来看着赵云澜。
“在你身边，就是我最想待的地方。”
End.
晚安❤️
（镇魂/巍澜）蛋糕和奶茶
各位小可爱们，女王节快乐！
差点忘记了，上个纸杯蛋糕，不是我烤的，是参加三八节烘焙活动的同事烤的。
隔着办公室门，就能闻到一股诱人的奶香味。
赵云澜笑眯眯地敲响了办公室门。
“好香啊……宝贝儿，你藏了什么好吃的？”
看见那个探进来的脑袋，沈巍忍不住勾起嘴角，眼里也带了几分笑意。
“是纸杯蛋糕哦。”
打开桌上的蛋糕盒，里面是六个小巧玲珑的纸杯蛋糕。
蛋糕还是温热的，冒着诱人的香味。
赵云澜的眼睛一下亮了。
“哇……宝贝儿，这是给我的吗？”
沈巍点点头。
“刚才烘焙社的学生送来的，说是他们自己烤的，送给各位教授当节日礼物……”
沈教授赧然地低下了头。
“我想你喜欢蛋...
各位小可爱们，女王节快乐！
差点忘记了，上个纸杯蛋糕，不是我烤的，是参加三八节烘焙活动的同事烤的。
隔着办公室门，就能闻到一股诱人的奶香味。
赵云澜笑眯眯地敲响了办公室门。
“好香啊……宝贝儿，你藏了什么好吃的？”
看见那个探进来的脑袋，沈巍忍不住勾起嘴角，眼里也带了几分笑意。
“是纸杯蛋糕哦。”
打开桌上的蛋糕盒，里面是六个小巧玲珑的纸杯蛋糕。
蛋糕还是温热的，冒着诱人的香味。
赵云澜的眼睛一下亮了。
“哇……宝贝儿，这是给我的吗？”
沈巍点点头。
“刚才烘焙社的学生送来的，说是他们自己烤的，送给各位教授当节日礼物……”
沈教授赧然地低下了头。
“我想你喜欢蛋糕，就收下了……可刚刚才发现，原来今天是三八妇女节……”
斩魂使虽然在人间界生活多年，骨子里却下意识地和别人保持疏离的态度。
除了新年和春节，他虽然知道还有些什么节日，但也仅限于知道而己，从不会去用心记住这日子。
所以沈巍完全没想起来今天是三八妇女节。
沈教授十分惭愧居然在妇女节收了学生的节日礼物。
毕竟他的性别实在和这节日搭不上一点关系。
赵处长笑眯眯地拍拍沈教授的肩膀。
“别担心，媳妇儿，这事就交给我吧……”
半个小时后，烘焙教室里叽叽喳喳成一片。
女生们每人手里捧着杯奶茶，喜笑颜开。
大冷的天，谁不喜欢又香又甜还热呼呼的奶茶呢？
何况赵处长在分完奶茶后，还很自然地勾住沈教授的胳膊，笑得又痞又帅。
“各位小公主们，女王节快乐！”
女孩子们差点尖叫出声。
先前大家全员一致通过除了本校的女教授们，还要送沈教授蛋糕，这决定果然没错！
不仅全员有奶茶喝，而且还是狗粮味的奶茶！啊啊啊啊啊真是赚到了！
烘焙社社长把赵云澜和沈巍送到门外，笑眯眯地向他们道谢。
“谢谢赵处长和沈教授！”
“谢啥谢？”
赵云澜笑嘻嘻地朝她挤了挤眼睛。
“应该是我谢谢你们给了我个喝下午茶的机会，否则我家宝贝儿管我管得那个严啊，才不会让我叫奶茶呢……”
沈巍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又胡言乱语！”
社长捂着胸口，努力深呼吸，以平复激动的心情。
打情骂俏的什么……简直太好吃了！
下午茶什么的，简直是人生最幸福的事了，没有之一。
因为甜食会使人有好心情。
对于沈巍来说，看赵云澜吃蛋糕会让他有幸福的感觉。
虽然今天风有点大，但是天气还算不错，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给两个人身上都勾上了层金边。
赵处长咬着蛋糕，美滋滋地眯起眼睛。
“嗯……这略微酸甜的滋味……蛋糕里肯定放了葡萄干！”
他笑眯眯地把咬过的蛋糕送到沈教授嘴边。
“宝贝儿，你尝尝看对不对？”
蛋糕确实很好吃，一口咬下去，满是浓浓的奶香味，夹杂着喷香的核桃和酸甜的葡萄干，配上低糖微涩的蜜桃红茶，这滋味怎一个好吃能形容得了……
所以蛋糕盒很快就见了底。
往校门口走的时候，赵云澜打了个饱嗝。
嗯，还是蛋糕味的嗝。
“不应该吃这么多蛋糕的，”
沈巍皱了皱眉头。
“晚上还要去吃东北菜呢……”
赵云澜拉住他的手，笑了起来
“怕啥，宝贝儿，咱们散散步消消食不就行了？”
两个人悠悠哉哉地沿着大学路，从这头逛到那头，再从那头逛到下一条马路。
赵云澜含着根棒棒糖，和沈巍十指交握，笑眯眯地抬头看沿路的店铺。
“宝贝儿你看！章鱼小丸子！”
戴着口罩的店员把装好的章鱼小丸子递出去，接过东西的帅哥转过脸就塞了个小丸子到另一个戴眼镜的帅哥嘴里。
“媳妇儿，怎么样？这家的章鱼小丸子是不是味道不错？”
眼镜帅哥红着脸点头。
“嗯，好吃。”
“让我也吃一个……嗯，宝贝儿你说的对，真好吃！”
店员十分想朝那俩头靠头的狗男男比个中指。
妈蛋！正在做的章鱼小丸子似乎都变狗粮味儿了……
到达东北菜餐厅门口时，沈巍表情严肃地打了个饱嗝。
赵云澜也在同时打了个饱嗝。
斩魂使的神情十分尴尬，镇魂令主则忍不住笑了起来。
“宝贝儿，看来今天咱们是吃不下东北菜了……不如下回再来？”
沈巍微笑着看他。
“好。”
沿着马路往回走，赵云澜又剥了根棒棒糖，把糖纸扔进路边的垃圾箱里。
“宝贝儿，跟你说，过完妇女节就是清明节，很快就可以吃青团了，我最喜欢豆沙馅儿的，又香又甜又糯……”
沈巍微笑着听他说话，偶或用眼角余光扫一下两人交握的手。
原来三月过后，就是清明节了，清明之后，就是五一劳动节，而后便是端午节了……
人间的节日是朋友一起吃饭，家人一起团聚的日子，对沈巍来说，在认识赵云澜之前，这种日子向来和他无关。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北风卷着落叶从身边呼啸而过，沈巍却完全不觉得冷。
和他手牵手的那个人就像个火热的小太阳，只要有他在身边，就不会觉得冷。
路灯亮起来了，晕黄的灯光照在两个人身上，把两条长长的影子拖在他们身后。
“我打算跟烘焙社的学生学习下怎么做纸杯蛋糕……”
“啥？宝贝儿，你咋突然想学做蛋糕呢？”
“这样以后休息在家，我就能烤蛋糕给你吃了……”
“也就是说……等宝贝儿你学会做蛋糕了，我们就能在家里享受下午茶了……这主意太棒了！”
“嗯，你喜欢就好。”
“嘿嘿，媳妇儿，我还挺喜欢烤串的……”
“……”
“要是能在家里吃烤串就太棒了……就算出去吃也不错啊！”
“赵云澜！你是不是忘记你的胃病刚好没多久？”
“宝贝儿……”
“闭嘴！”
“不是，媳妇儿……唔唔唔……”
月亮翻着白眼转过脸，装作没看到在路灯下拥吻的那一对儿。
什么冤什么仇？上个夜班也要被你们糊一脸狗粮？
【巍澜】针锋相对（3）
*娱乐圈au，影帝vs最佳男主角，真人秀综艺预警
*粉丝视角：你以为的不是你以为，你以为是水火不容，实则是暗度陈仓
（1）
赵云澜和沈巍参加的《真实的他们》是一档居家型的真人秀。
加上他们两个人一共有八位嘉宾，简单来说，就是AB两名嘉宾为一组，对他们的生活进行拍摄。
第一期是在A家进行，第二期就在B家。
第三期是类似于户外生存，两个人会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进行挑战。
而第四期则是由节目组提供住所，每组嘉宾都要进行二十四小时全程直播的挑战。
说是只有四期，但拍摄起来却要耗时很久。
因为节目组宣传的噱头，除了赵云澜和沈巍两人水火不容却成为一组搭档的这个看点外，还有就...
*娱乐圈au，影帝vs最佳男主角，真人秀综艺预警
*粉丝视角：你以为的不是你以为，你以为是水火不容，实则是暗度陈仓
（1）
赵云澜和沈巍参加的《真实的他们》是一档居家型的真人秀。
加上他们两个人一共有八位嘉宾，简单来说，就是AB两名嘉宾为一组，对他们的生活进行拍摄。
第一期是在A家进行，第二期就在B家。
第三期是类似于户外生存，两个人会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进行挑战。
而第四期则是由节目组提供住所，每组嘉宾都要进行二十四小时全程直播的挑战。
说是只有四期，但拍摄起来却要耗时很久。
因为节目组宣传的噱头，除了赵云澜和沈巍两人水火不容却成为一组搭档的这个看点外，还有就是拍摄过程中不会减去一帧内容，只会将每期节目按照符合综艺标准时长的要求，进行剪辑。
也就是说，你在摄像机下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被真实地记录下来，并且会被如实播放给观众。
这是真实又残酷，却也是前所未有的真人秀。
而第一期的录制从夜姐E姐离场，沈巍打开门准备去接赵云澜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沈巍随手拿了一件风衣穿上，带着身后几个跟拍摄影师和工作人员，走出了家门。
一派轻车熟路的样子，慢慢悠悠的穿过一个小花园，还饶有兴致地停下来，同工作人员说着这些都是什么品种的花儿。
绕过一个小喷水池，沈巍又一次停下来，说起里面养的都是什么鱼，每天什么时候喷泉，是不是可循环的节能如何如何。
在又经过一处绿化带，沈巍再一次想要讲解的时候——
“那个沈老师，咱们这个环节是您去赵老师家里，这个小区环境，我们已经很了解了，非常好。所以……”
“哦，不好意思啊。”沈巍笑了笑，抬手看了一下手表，说：“那我们就上楼吧。”
说着，一行人几步走到了楼门口。
负责后勤的工作人员正打算将提前跟小区物业那边协商好拿来的入门卡递给沈巍的时候。
就看沈巍从兜里掏出一张磁卡，直接带着其他人进入了楼道门。
工作人员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卡，又看了看沈巍手里的……他记得这小区的入门卡每栋楼都不一样的啊。没听说是通用的啊……不过容不得工作人员多想，他们已经准备上电梯了。
“对了，一会儿开门的时候，要麻烦你们小心一点，不要为了镜头挤。”沈巍温和地说着不太温和的话：“玄关那里空间不大，等到了里面你们再补镜头吧。”
“那个，沈老师，您是去过赵老师家里么？”刚刚就起了疑惑的工作人员没忍住问了一句，“感觉您挺熟的……我是说，对房子。”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叮”，还好，电梯到站了。
“当然了，毕竟我也住在这里嘛。”沈巍走出电梯门，似乎觉得这句话太过暧昧，就又加了一句，道：“这个小区的内部构造都是差不多的。”
（2）
“赵老师，您不收拾行李么？”跟拍的人小声地提示着，“一会儿沈老师就该来接您了。”
“不着急。收拾行李还不简单么。”赵云澜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玩着游戏毫不在意地说：“等我一分钟，我这局游戏就玩完了。”
“可……”工作人员见赵云澜这边不配合，便小声地问旁人：“沈老师怎么还不来？”
正说着，门铃响了。
工作人员示意赵云澜去开门，摄像机都准备好了。
一定要抓拍眼神和动作，要把握住两个人接触瞬间的微表情！
关系势同水火的两个人，初次见面，那一定是惊天地泣鬼神的！
然而……
“来了。”
“嗯。”
“行了，收拾行李去吧。”
“好。”
摄像机：“？？？”
说好的刀光剑影呢？说好的冷面相待呢？说好的微表情呢？！
是什么原因让水火不容的两个人，相处起来如此自然？
赵老师，你在媒体面前怼沈老师的风采和勇气呢？
为什么你要倚着门框，站在那里看沈老师笑？沈老师你还回了一个笑容？！
等等！沈老师你怎么知道卧室在哪里，你怎么晓得行李箱是放在窗帘后面的？
沈老师你别忘了你和赵云澜的关系啊！
还有，你是影帝啊！
你的硬汉形象呢？你的高冷禁欲呢？你的老干部形象呢？
为什么你叠衣服叠得这么顺手还这么整齐？
工作人员彻底凌乱了。
两位老师，你们是不是忘记了，咱们的节目是不回剪去一帧画面的。
你们这样的相处，让粉丝们情何以堪啊？
—TBC—
在这里，谢谢 @浅. @毛虫必须酷 两位大宝贝对上一章内容的打赏，爱你们ლ(′◉❥◉｀ლ)
【要准备挑战真人秀的码字工太阳真的很慌张呀。】
（镇魂/巍澜）买菜
写完了回头一看，突然感觉像是日常生活的流水帐……
大家看在有好吃的份上，千万别砸我板砖！（顶锅盖逃走……）
赵云澜这天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
沈巍坐在床边，用温柔的眼神看着赵云澜的睡脸，正伸手想给他掖被子的时候，被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的人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后者一大清早梦游了。
赵云澜坚持他一定是和沈巍有心电感应，才会在沈教授的注视下突然从梦中醒来。
沈巍看着边喝牛奶，边朝自己挤眉弄眼的赵云澜，哭笑不得地默认了他的说法。
起得早，就意味着有了很多的空余时间。
赵处长吃完早饭，就开始满屋子乱转，先往大庆的碗里倒满了猫粮，又在阳台上伸了会懒腰打了个呵欠，接着就盯上了拿着钱包准...
写完了回头一看，突然感觉像是日常生活的流水帐……
大家看在有好吃的份上，千万别砸我板砖！（顶锅盖逃走……）
赵云澜这天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
沈巍坐在床边，用温柔的眼神看着赵云澜的睡脸，正伸手想给他掖被子的时候，被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的人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后者一大清早梦游了。
赵云澜坚持他一定是和沈巍有心电感应，才会在沈教授的注视下突然从梦中醒来。
沈巍看着边喝牛奶，边朝自己挤眉弄眼的赵云澜，哭笑不得地默认了他的说法。
起得早，就意味着有了很多的空余时间。
赵处长吃完早饭，就开始满屋子乱转，先往大庆的碗里倒满了猫粮，又在阳台上伸了会懒腰打了个呵欠，接着就盯上了拿着钱包准备出门买菜的沈巍，死活要跟着一起去菜场。
早晨的空气十分清新，这让赵云澜的心情很好。
“宝贝儿，早上的空气真好，咱们以后多出来溜达溜达，就像小区里那群早起锻炼的老人家……”
走到人少的巷子里时，赵云澜借着衣物的遮掩，悄悄地拉住了沈教授的手。
沈巍的眼角眉梢一直带着笑意，被这人牵住手时，耳朵悄悄地红了。
可惜走到菜场门口时，人就多了起来，赵云澜只能万分遗憾地松开了自家媳妇儿的手。
虽然才七点多，菜场里的人却已经不少了，大多是早起买菜的大爷和老阿姨们。
赵云澜兴致勃勃地瞄了两眼菜场对面的正新鸡排。
“宝贝儿，我跟你说，这家店不仅鸡排好吃，烤串也挺不错的！”
可惜鸡排店这会儿还没开门，赵云澜只能恋恋不舍地望了两眼。
“咱们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买点烤串和鸡排吧……”
沈巍皱了皱眉。
他十分不赞同赵云澜吃这种垃圾食品，可看着这人眼巴巴的神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也没说出来，最后只问了一句。
“今天要吃什么菜？”
赵处长面对妖魔鬼怪时，十分的淡定从容，分分钟能给这群乡下鬼们凹个帅破苍穹的造型，可这会儿，面对着菜摊上满眼的绿色蔬菜，他却傻了眼。
“媳妇儿，要不咱们买点生菜吧……”
赵云澜停下脚步，瞧了半天，指着摊位上他唯一认得的绿色蔬菜问道。
“大姐，这生菜多少钱一斤？”
呃，这应该是生菜吧？好象去吃烤肉时，包烤肉的生菜就是长这个样吧？
摊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眼神没问题吧？这是荠蓝啊！”
那表情像是在看傻逼。
赵云澜：……
沈巍忍着笑道了声歉，连忙拉着赵云澜走开。
“宝贝儿，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啥都不认识啊？”
赵云澜委屈巴巴地说。
沈教授感觉更想笑了。
一股诱人的香味在这时飘了过来，把赵云澜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好香啊！宝贝儿，快来看，是油墩子！”
赵处长飞快地蹿到了早餐摊位前，乐呵呵地朝沈教授招着手。
老板娘是个长得珠圆玉润的老阿姨，笑眯眯地说。
“小伙子，刚出锅的油墩子，皮薄馅香，好吃着呢！来一个吗？”
赵云澜舔了舔嘴唇。
“行，阿姨，给我两个！”
“好嘞！”
金灿灿的油墩子捧在手里，热呼呼香喷喷的，在冬日里简直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捧着热呼呼的油纸包，沈巍却有点手足无措。
沈教授平日里出来买菜时，很少会买这种小吃，就算是买了，也是打包好带回家去，怎么也不可能在菜场里边走边吃。
赵云澜左右看看，拉着沈巍拐了个弯，站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笑眯眯地把香气四溢的油墩子塞到后者的嘴边。
“宝贝儿，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眼前是赵云澜的笑脸，嘴边是喷香的油墩子，沈巍只觉得心里暖呼呼的，不由得张口咬了下去。
“好吃。”
那位阿姨说的没错，这油敦子果然是外脆里嫩，皮薄馅香，鲜香中带了点萝卜的甜味。
“好吃！鲜！”
赵云澜也咬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
“宝贝儿，这里头还有虾皮呢！”
沈巍看着这人笑得弯弯的眉眼，嘴角往上翘得更高了。
“嗯，确实很好吃。”
一转眼的工夫，两个油墩子就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赵云澜把油纸袋扔进垃圾桶，意犹未尽地说：“宝贝儿，下次咱们再来吃吧。”
完全忘记了他平时最不爱吃萝卜这件事。
沈巍摸出纸巾，给赵云澜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行。”
直到这天，沈教授才惊奇地发现，菜场里卖小吃的还真不少。
一口咬掉赵云澜送到自己嘴边的半个喷香的茶叶蛋，沈巍瞧了瞧对面的菜摊，在心里暗暗想着，韭菜炒鸡蛋好像挺不错，不如买把韭菜吧？
“宝贝儿，要喝豆浆吗？”
“行，买吧。”
沈巍正忙着挑选蘑菇，头也没回地答道。
“唔……媳妇儿你买一下行不？我没手拿了……”
沈教授一回头，差点乐了。
赵处长左手拎着香喷喷刚出锅的千层饼，右手拎着给大庆打包的香脆小黄鱼，嘴里咬着又香又甜的发糕，眼睛还在盯着早餐摊位上热呼呼的鲜榨豆浆。
两个人最后都满载而归。
“云澜，咱们今晚吃红烧大排，韭菜炒鸡蛋和火腿菌菇汤怎么样？”
赵云澜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回答道。
“行！媳妇儿，咱们中午吃豆浆加千层饼就茶叶蛋，下午点心来点发糕和烤花卷怎么样？”
沈巍：……
“云澜，你确定咱们还能吃得下晚饭？”
好一会儿都没人回答，连身后的脚步声都停住了。
沈巍诧异地回过头来。
赵云澜正瞪着对面那家刚开门的正新鸡排店，欲哭无泪。
“宝贝儿……先不说晚饭，我觉得鸡排和烤串肯定是吃不下了……”
独个在家的大庆正愤愤地嚼着猫粮。
居然扔下我一只喵在家，自个去外头吃好吃的！老赵你个混蛋！我诅咒你以后连吃烤串都没胃口！
谢谢 @MO忘了 老师的打赏，吧唧一口！谢谢mo老师的鼓励！(´｡✪ω✪｡｀)
《全世界都要我爱你》之十二
【痴汉巍VS影帝澜，沈怂怂曾经也不是怂怂呢】
（一）
沈怂怂有点方。
他在抱住赵云澜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不是后悔抱了他，而是后悔对他那么凶。
……赵云澜太瘦了，那么高的一个人，蜷成小小的一团，身子因为胃痛而细细颤抖，偏偏还要压抑着不让旁人发现，撑起笑脸应对着沈巍的怒火，安抚他那颗仓皇的心。
察觉到这点，沈巍差点儿红了眼眶。
以前的赵云澜也是这样过日子的，他把自己的屋子过成了狗窝，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却永远是那副光鲜亮丽的模样，自己作死也好，在外受...
【痴汉巍VS影帝澜，沈怂怂曾经也不是怂怂呢】
（一）
沈怂怂有点方。
他在抱住赵云澜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不是后悔抱了他，而是后悔对他那么凶。
……赵云澜太瘦了，那么高的一个人，蜷成小小的一团，身子因为胃痛而细细颤抖，偏偏还要压抑着不让旁人发现，撑起笑脸应对着沈巍的怒火，安抚他那颗仓皇的心。
察觉到这点，沈巍差点儿红了眼眶。
以前的赵云澜也是这样过日子的，他把自己的屋子过成了狗窝，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却永远是那副光鲜亮丽的模样，自己作死也好，在外受气也罢，赵云澜都不会张扬，也不会求助，被人问起时就一笑带过，好像没心没肺，满不在乎。
——他的确也是不在乎自己难不难受，只怕别人会为了他难受。
沈巍躲在医院外的某个角落里，对着墙壁叹了口气。
他想，也许不仅是他执着于过去难以自拔，赵云澜也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二）
高中时期的赵云澜是什么样的呢？
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成绩好，人缘好，家世好，只要出现在人群里，他就是所有人眼中的焦点，用众星拱月四个字来形容都犹然不足。
——他是很多人心中那道最耀眼的光，包括沈巍。
沈巍是对赵云澜一见钟情的。
出身福利院的沈巍拒绝了所有收养他的家庭，只接受远在龙城的周教授夫妇的学费资助，高一报到那天，他就因为兼职而错过了报到时间。
等沈巍拎着行李赶到学校的时候，报到处已经人去楼空，看门的保安让他直接去教导处那边补手续。
校内有一片偌大的桃花林，是他们高中母校的标志性景点，沈巍按着保安给的路线图往校园里走，正好要从桃花林中横穿过去。
彼时已是黄昏时刻，天色微暗，小道曲折蜿蜒，连个鬼影都见不着，沈巍转着转着就迷了路，最后站在假山前发呆。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沈巍下意识抬头去看——
只见在假山之上，穿着白衫的少年探出头来，笑道：“亲爱的小学弟，需要我帮忙吗？”
他的话音一落，夕阳刚好彻底沉没，大地一片暗淡，假山旁的路灯相继亮起，将少年纳入光圈之中，仿佛天地间的光都落入了他身上，他的眉眼弯弯，笑里藏着痞气，眼里转悠着戏谑，晚霞淡红似桃花，而在桃花掩映间，恰似那人面桃花相映红！
沈巍仰头看着假山上的少年，整个人都呆住了。
古有夸父之杖化千顷桃林，名曰邓林。
今有巍于邓林之阴初遇君，惊鸿一瞥，乱我心曲。
（三）
那天赵云澜在假山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就看到迷路的沈巍在他面前来回转了三次。
他见沈巍迷路迷到要命，偏偏还淡然得跟老僧入定似的，觉得好玩又好笑，他便笑了一声出言调侃。
恐怕赵云澜也没想到，他这一笑，就笑出了沈巍的情窦初开。
新来的小学弟耽误了报到，赵云澜闲着无聊，便领着他跑了一趟教导处，之后又带着他去新生宿舍安顿，最后还以关爱学弟的名义拉上沈巍去校外下馆子，假装没有看到他兜里已然冷硬的馒头。
多年以后，沈巍犹然记得那晚的月色明亮，将他身边的少年映得分外好看。
而他偷偷觑着自己身上老旧不合身的衣服，从未将孤儿身份当回事的沈巍，头一回从心底生出了几分自惭形秽。
报到第一天的赵云澜没有穿校服，白衫长裤搭配着项链和手表，简单随性中又透着不俗的品味和格调，他本人却没有那股纨绔子弟的矜贵，大马金刀往饭店的凳子上一坐，茶叶梗泡的茶水也喝得津津有味。
沈巍悄悄松了口气。
赵云澜点了简单的两菜一汤，无论是价格还是菜色都不会让人有心理压力，点完菜就借着去洗手间的空档去付了账，全程没给沈巍提AA制的机会。
饭菜上桌，沈巍盛汤的时候不小心烫了下手。
赵云澜捏住他的手看了看，见没什么事才松开他，强硬地接过沈巍的碗，亲自帮他装了汤。
“小心点。”赵云澜说。
沈巍怔然地盯着他，心脏跳得又重又快，几乎要从喉咙里撞出来，掉进眼前的汤碗里。
他啊，见赵云澜的第一眼是见色起意，相处的第三个小时……便动了真心。
（四）
学生时代的恋爱暧昧不明，先动心的人是沈巍，谁追谁倒是分不清了。
高中时期的沈巍还不是沈怂怂，他看着清冷淡然，感情却热情直白，看向赵云澜的眼神里总是难掩其中情意。
只不过他嘴笨，不善于表达自己，从来都是只看不说，赵云澜瞧在眼里，心中又好笑又无语。
于是在某个晚自习的课间，赵云澜溜达到沈巍的班上，将自家亲爱的小学弟叫了出去，然后把他摁在没人看得见的角落里亲了一口……
两个人的关系就这么定下来了。
大庆说高中时的沈巍脾气不算好，这也不奇怪，他没什么朋友，也没有学会怎么周全地为人处世，他把所有的好脾气都给了赵云澜，对别人自然就冷硬多了。
在赵云澜面前的沈巍又乖又听话，偶尔他皮一皮玩过火了，沈巍沉了脸，可也不会生很久的气，赵云澜撒个娇买个乖就能让他消气了。
与其说赵云澜怕他生气，不如说是怕沈巍生闷气把自己给憋坏了。
——少年时期的赵云澜完全占据了这段感情中的主导位置。
以至于多年以后的现在，沈巍仍然秉承着当年的习惯，他就像是用无形的绳子绑上自己的手脚，又将绳子的一头交给了赵云澜，任由对方牵着他拽着他拉着他……
赵云澜要他活，他便活，要他死，他便死，除了高三那次的分手，沈巍鲜少为自己拿过主意，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合适。
直到刚才沈巍一时冲动俯身去抱赵云澜，却在不经意间看到对方的指尖抓着他的衣角，没怎么用力，像是怕他生气，又像是怕他离去。
……天不怕地不怕的赵云澜，原来也有这么小心翼翼的时候。
沈巍太迟钝了，这才后知后觉时间真的过去好多年了，他们都在往前走，都不是不能为自己做主的少年人了，有些东西是没有变的，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比如他们的关系，比如……他们的裂痕。
沈巍失去了当年说在一起就在一起的勇气。
赵云澜也少了那份怎么逗他都不怕他离开的底气。
无论是做情侣还是……做朋友。
（五）
沈巍面壁思过之后，跑去打包了一份粥，这才重新回到病房里。
赵云澜的吊针要打好几个小时，他拎着粥回去的时候，护士已经来换过药水瓶了。
也许是药水缓解了胃疼，赵云澜蜷在那里睡着了，大庆蹲在凳子上玩手机。
看到沈巍推门进来，大庆抬起头看向他，小小声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差点让老楚帮我把通告推了。”
沈巍微微尴尬，“没……你尽管去忙，我照顾云澜就可以了。”
说着的同时，沈巍已经走到病床边，很自然地把赵云澜蜷着的手脚放平，又摸了摸他因为打点滴而发冷的手，用被角轻轻盖住。
军队出身的赵云澜警惕心很强，大庆刚才都特意坐远一点，免得起个身就把他惊醒了，可是沈巍把他这么搬来弄去的，赵云澜也只是掀起眼皮子迷迷糊糊看他一眼，然后就继续睡了。
大庆深深感觉自己没吃就饱了，忍不住问：“你们复合了？”
沈巍吓了一跳，下意识道：“怎么可能？”
他这句话太奇怪，大庆奇道：“没有复合就没有，什么叫做‘怎么可能’？”
沈巍调整着药水的速度，语气甚至是平静的：“我这样的人，配不上他。”
大庆懵了，“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沈巍注视着赵云澜安稳的睡容，“他这么好的人，不应该委屈自己。”
尤其是……不应该为了他而那么小心翼翼。
大庆一脸匪夷所思，“不应该委屈他，你就委屈你自己啊？”
沈巍弯了弯嘴角，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在笑，“我不委屈。”
得到了又失去，失去了之后还能回到他身边陪着他，沈巍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再过多奢求。
……他怕他太贪心，争不过老天爷，反而把仅有的温存都倒贴回去了。
大庆实在搞不懂沈巍在想什么，又忌讳着赵云澜说过不让他随便插手他们俩的事情，只好道：“沈巍，你是为了老赵才待在娱乐圈的吗？”
沈巍没出声，默认了。
大庆又道：“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进娱乐圈吗？”
沈巍一愣，迟疑：“因为……他不能当兵了？”
大庆深深看他一眼，“也许吧。”
（六）
大庆还有通告要赶，很快就离开了病房。
上车之后，他摸出手机，愤愤不平地发了个微博。
“身边有一对始终不肯捅破窗户纸的好基友该怎么办？猫爷爷我现在只想去买个药放翻他们，把他们往小黑屋里关上个七天七夜！”
庆粉们一看，险些儿笑翻了：
“庆爷威武！”
“庆爷有钱买药吗？省着吃小鱼干啊，我们给你众筹！”
“小黑屋会不会太重口味了哈哈哈哈哈！蹲个小黑屋直播!”
“庆崽你还小，不要这么暴力！蹲个小黑屋直播+1。”
“好基友？说的是隔壁沈教授和赵影帝吗？庆崽最好的朋友不就是赵影帝吗？”
“没捅破窗户纸？我以为巍澜CP已经领证结婚了。”
“哈哈哈哈你不是一个人，全世界都以为他们结婚了！”
巍澜粉们嗅觉灵敏，闻风而来：
“大庆你准备坑沈教授和小澜孩吗？我们可以赞助药！”
“药？什么药？算了不管了，出钱就是了，来个人给朕把小药丸全包了！”
“噗哈哈哈哈要什么药啊，小澜孩的存在不就是最大的X药吗？”
山鬼马不停蹄赶过来：
“药算什么，我们山鬼众筹赞助小黑屋！银行库房级别的！”
“神特么银行库房级别哈哈哈哈哈！算我一个！”
“为了沈教授的幸♂福，小黑屋冲鸭！”
山澜们慢了一步，赶来一看，瞬间痛心疾首：
“哇！你们居然想坑我们家澜澜！”
“你们这群坏人！”
“抱走我们澜澜不约！”
别说是山鬼和巍澜粉们，就连庆粉都懵了：
“你们山澜今天怎么怪怪的……”
“澜粉这是想手撕CP粉了吗？”
“瑟瑟发抖ing。”
山澜们一看，纷纷无语：
“我们还手撕鸡呢，别抖机灵了！”
“你们这群瞎起哄不腰疼的，都不知道心疼我们澜澜！”
“没错，沈教授举铁80Kg呢，还小药丸，你们是生怕小澜孩腰太好是吧！”
“沈教授抱着澜澜狂奔两公里、上楼不喘气呢，还小黑屋，你们是做好半个月吃不到狗粮的准备了吗？”
一众粉丝一听，纷纷深以为然：
山鬼们：“我们正主本来就不宠粉了，这下岂不是更有见色忘粉的借口了？！”
巍澜粉们：“磕糖艰难，沈教授你还是憋一憋吧，谈个纯纯的恋爱挺好的，妖精打架见不着，只有发糖最实际！”
庆粉们：“这年头当个吃瓜群众怎么都这么操心呢，吃个瓜还要担心半路瓜熟蒂落不见瓜了……”
于是等大庆再摸出手机的时候，就看到被顶到热评区的评论是这样的：
“庆啊，你悠着点，多吃小鱼干，少干坏事哈！”
“崽啊，麻麻爱你，你好好学习好好工作，打扰人谈恋爱是会被驴踢的。”
“庆爷啊，我们山鬼、山澜和巍澜家众筹给你买了一套《论思想品德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已经寄给工作室了，你记得签收哈！”
大庆：“？？？”
你们这是在为难我这只小猫咪吗？！
（七）
大庆和粉丝们鸡同鸭讲各自操心，病房里的两个人对此一无所知。
药水快打完的时候，赵云澜就醒了。
医生专门过来帮他拔针头，说是让他再躺会儿就可以回去了，离开前还特意跟他们俩要了签名给自家老婆。
午餐时间早就过了，赵云澜起床到现在就啃了几个鸭脖，打点滴时又吃不下，他饿得头昏眼花，恹恹地坐在病床上，一脸要砍人的表情。
沈巍赶紧把打包装在保温壶里的粥倒出来，让赵云澜吃点垫垫肚子。
“回去之后再给你弄点吃的，”沈巍翻看着他让医生写的食谱，“这几天都要吃清淡点……”
赵云澜听了也不敢反驳，乖乖喝粥。
吃饱喝足之后，赵云澜见沈巍一直低头看手机不吱声，便凑了过去。
“沈教授，沈公仆，沈巍……”他放软口气，“还生气呢？”
沈巍正在笨拙地在网上搜菜谱，随口道：“没有。”
赵云澜眨眼，“哦。”
沈巍只好放下手机，“我不生气，我只是担心你。”
赵云澜摸了摸鼻子，“你放心，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沈巍轻微蹙眉，“放心？你这样乱来，你让我怎么放心？”
赵云澜抬手去拍他的肩膀，“不是还有你吗？有你在，我怕什么？”
沈巍的耳朵瞬间泛了红。
赵云澜把人哄好之后就安心了，抬起胳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回家呗？”
沈巍干咳，帮他把衣角拉好，挡住露出来的腰线，“再躺会儿，你刚吃饱，坐车会不舒服。”
赵云澜无奈，便拿过桌上的手机来刷新闻。
沈巍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发现他看的是军事频道，而不是娱乐圈……
大庆刚才说的话在沈巍的脑中一掠而过。
“怎么了？”赵云澜察觉到他的目光，问。
沈巍动了动唇，“你……”
赵云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沈巍犹豫着道：“你那时候……为什么要进娱乐圈？”
赵云澜道：“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沈巍不自然地笑了笑，“就是有点好奇，你不是说我们重新做朋友吗？我想多了解一下你……”
其实沈巍看过很多关于赵云澜的采访和路透，但他从来没在公共场合提过进娱乐圈的原因，大家顾念到赵云澜在军队的经历，不好戳他伤疤，聊天采访时都会避开这个话题。
赵云澜看起来没什么不自在的，语气还很轻松：“也没什么理由吧，有一天在看电视的时候心血来潮，然后就走到今天了。”
沈巍怔了怔，“就这样？”
赵云澜沉默了一会儿。
沈巍觉得他还有后话没说。
赵云澜突兀地笑了一下，“说进娱乐圈是心血来潮，走实力派路线……就跟你有点关系。”
沈巍心跳瞬间快了一拍。
“你这个人吧，年纪轻轻，偏生是个老古董，永远不会注意到电视上有什么流量小鲜肉，”赵云澜的语气很随意，甚至显得漫不经心，那些藏在眼底的温柔都被他锁在瞳仁里，用力去看才能瞥见吉光片羽的痕迹，“如果我成为了影帝，你总有机会看到我吧？”
——我想站在万众瞩目的地方，让你看到我。
——我会站在你躲不开的地方，等你来找我。
沈巍傻了，大睁着眼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赵云澜微笑，做了个无辜的表情。
躲在壳里的你，现在能看到我了吗？
看不到不要紧，我就在这里，不跑，真的。
但是……
你可不能再跑一次了。
《亲吻末世纪》二
（一）
山顶谈心之后，赵云澜带着沈巍回去了。
特调处众人围在车边聊天吃东西，看到沈巍穿着赵云澜的衣服回来，纷纷愕了一下。
——不仅是注意到沈巍身上的冲锋衣，更多的是一种不明白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困惑。
赵云澜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巍一眼。
沈巍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眼神。
赵云澜也没解释什么，众人得知山谷那边可以通行，纷纷快手快脚灭掉火堆，又重新上车赶路了。
开了一天车的赵云澜也累了，他把方向盘交给林静，跑去后座打盹了。
然后林静便眼睁睁看着...
（一）
山顶谈心之后，赵云澜带着沈巍回去了。
特调处众人围在车边聊天吃东西，看到沈巍穿着赵云澜的衣服回来，纷纷愕了一下。
——不仅是注意到沈巍身上的冲锋衣，更多的是一种不明白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困惑。
赵云澜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巍一眼。
沈巍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眼神。
赵云澜也没解释什么，众人得知山谷那边可以通行，纷纷快手快脚灭掉火堆，又重新上车赶路了。
开了一天车的赵云澜也累了，他把方向盘交给林静，跑去后座打盹了。
然后林静便眼睁睁看着沈巍舍弃原本坐着的副驾驶座，坐在赵云澜旁边去了。
林静：“……”
他们老大跟这个新来的沈教授之间……怎么就这么微妙呢？
（二）
沈巍把汪徵他们热好的饭菜带上了车。
刚才赵云澜去山谷那边勘察，大家就抓紧时间填饱肚子，饭菜是中午出发前用沈巍的物资做好的，白花花的米饭铺在饭盒里，足以让活在末世的人打破头来抢。
“赵云澜，吃点东西再睡吧。”沈巍把饭盒和筷子递给他。
赵云澜撩起眼皮子，面无表情地看了沈巍一眼。
懒得拿出社交面具的他脸色冷淡，眉眼锋锐，骨子里的桀骜和冷意都渗了出来。
沈巍很坚持，维持着递东西的动作。
赵云澜没说话，拿过饭盒就吃了起来。
林静默默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赵云澜三下五除二吃饱喝足，将饭盒收好。
一方手帕突然递到了他面前，赵云澜抬头。
沈巍的表情很自然。
也许是把话说开了，少了那股拘谨感，也许是他对赵云澜寻回记忆这件事不怀抱希望，带着一份末日狂欢前的孤注一掷，沈巍都不怎么顾忌自己对赵云澜的过分关注了。
赵云澜收回视线，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
手帕上带着古龙水的幽香，是他以前常用的一款男士香水。
赵云澜把手帕收进自己兜里，忽然拿起旁边的抱枕往沈巍身上一放，整个人直接倚了过去。
沈巍：“！”
刚好在看后视镜的林静：“！！！”
赵云澜仿佛没注意到沈巍的僵硬，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道：“我睡会儿，有事喊我。”
沈巍努力放松，垫高枕头让他睡得舒服一点，“是不是着凉了？你要不要吃点感冒药？”
“不用了，哪有这么娇贵，这年头药比金子还贵……”赵云澜嘟哝着闭上了眼。
沈巍低头看他，却发现自己被垫高的枕头挡住了视线，便又悄不作声地把枕头重新压低。
路途颠簸，他就这么盯着赵云澜的睡容出神，好似天崩地裂，也中止不了他对他的凝视。
（三）
赵云澜在摇摇晃晃的车上又睡了个好觉。
末世前的大战之后，赵云澜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
有时候是做了噩梦，梦里是成片的冰山或遍地的血红，极致的冷让人发抖，艳丽的红刺痛眼球；
有时候是整夜整夜都睡不着，他戒掉的烟又重新吸了回去，抽了半根又忍不住丢开，明明也没发生什么事，偏偏心情莫名其妙压抑而焦躁，像是个重度躁郁症患者；
有时候是睡着后突然降临的心悸，心脏被无形的手掐住，疼痛扼住了呼吸，赵云澜几乎想去给自己做个心电图，看自己是不是要英年早逝了。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对特调处的成员说起这件事，祝红他们的脸色僵了一瞬，打着哈哈把话题岔了过去。
赵云澜注意到了他们的讳莫如深，但还没来得及深究，生活的秩序就被末日彻底打乱。
末世的到来毁掉了很多美好的东西，但对赵云澜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他不用去为睡觉这件事烦恼了。
——为了生存而奔波，累到了极致，总能倒头就睡，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然而每当沈巍守在他身边，赵云澜的入睡都是出乎意料的安然，对方看起来像是个柔弱的书生，却如同守护神般守住了赵云澜的安眠。
赵云澜怀疑这位沈教授其实是安眠药成精。
摇晃的车子慢慢停了下来。
赵云澜睁开眼，本以为看到的是车顶，却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温柔的眸子里。
沈巍一愣，慌忙把头扭开。
林静的声音突然响起：“老大，前面不太对劲。”
赵云澜立刻翻身而起，穿上外套就叫上林静一起下车了。
外头，寒风呼啸，雪花零落。
“在车里待着。”关上车门前，赵云澜说。
沈巍一愣，使劲一推车门，就发现车门已经被锁了。
（四）
大庆他们都下了车，分散守住四面八方。
楚恕之的傀儡早就放了出去，他耳朵微动，对赵云澜比了个手势。
赵云澜皱眉，问林静：“是个大家伙？”
林静将热感扫描装置插入冰层之中，飞快操作电脑，调出扫描界面。
“刚才扫到的的体型是有点……不对！”他一惊，“不是大家伙！是来了一窝！”
赵云澜眼皮子一跳，“老鼠还是虫子？”
不等林静回答，几只硕大如猫的蟑螂就从雪层下蹿出，迈着六条腿朝着他们的车蜂拥而来！
大庆发出喵嗷一声，整只猫都炸毛了，“卧槽！你爷爷我最讨厌蟑螂了！”
“死猫，喊谁孙子呢？”赵云澜翻了个白眼，镇魂鞭带着火光破空而去，将这几只变异的蟑螂劈成黑灰，他嫌弃地看了一眼镇魂鞭，啧道：“都给我精神点，老祖宗说了，除四害人人有责，一个都不能漏！”
“……是。”
要说动植物变异之后，最讨人厌的无非就是繁殖力强大、杀都杀不完的蟑螂了。
比起灭绝后又引起生态链崩溃的蜜蜂等益虫，蟑螂这种能在地球上活过四亿年的生物显然适应能力极强，人类乐此不彼发明的各种杀虫剂反而让蟑螂愈发强大，在这场生物大清洗中，这个族群成为了人类最可怕的敌人之一。
蟑螂的攻击力不算强，偏偏每次都成群结队出现，杀死它们之后如果不烧上一把火，那么它们的虫卵就会在原地繁衍，不到一个星期就又长出一群蟑螂大军，于是幸存下来的人类只要碰上蟑螂都会赶尽杀绝，不然回头就要被蟑螂军队追杀了。
……往日人类自诩万物之灵的时候，何曾想过这般狼狈的场景呢？
“滋啦——”
“楚楚楚哥！它们还会飞飞飞！！”郭长城一边哀嚎着往楚恕之身上蹦，一边举高手里的电棒，放出的电光眨眼间灭掉了上百只蟑螂。
楚恕之被他卡着脖子，几乎想把他踹进虫子堆里去，“蠢货！你家蟑螂不会飞吗？！”
林静指挥着一块大大的木板，使劲一拍就拍死几十只虫子。
虫液溅出来的声音委实恶心，正在用做冰冻虫子的祝红忍不住道：“林静你丫的动静小点！”
“哦……”林静想了想，掏出一个圆圆的东西就往虫子堆里一扔。
“砰——”
一股剧烈的臭气炸开，熏晕了半数虫子，也差点儿让特调处众人被熏到“殉职” 了。
“林静你丫的在干嘛！”
“咳咳咳，新研究的臭气炸弹，专门对付虫子的，我做个实验……”
“同归于尽的实验？”
“……”
臭气炸弹很可怕，效果也十分显著，这些蟑螂就不是晕了就是死了，虫尸铺满一地，看得令人反胃。
赵云澜让郭长城把这些虫子烧了，他自己顺着虫子的来处走去，时不时蹲下来查看地面的情况。
一只漏网之鱼躲在雪层下方，朝着赵云澜猛扑而去！
可它刚一跳起就被削成两半，头尾分离砸在雪地上。
赵云澜淡定地转过身来。
身后空无一人，支棱着腿的死蟑螂躺在那里，身形似牛犊大小，估计是这群蟑螂的头头。
赵云澜盯着那平整的切口，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掏出兜里的打火机点着，他的指尖从火上掠过，拈出一点火苗，往死蟑螂身上一抛——
火光轰然亮起，数秒之间就将虫尸烧个干干净净。
赵云澜这才晃悠着往回走。
恰好沈巍从车上推门而下，看到他时眼睛一亮，“赵处长，需要我帮忙吗？”
赵云澜笑了一下，“都解决了，大冷天的，上车吧。”
沈巍眨了眨眼睛，“哦。”
（五）
夜色昏昏沉沉，车队重新上路。
赵云澜睡了一觉，把林静赶到后座，他又接过了方向盘。
沈巍很自然地跟着他上了副驾驶座。
林静：“……”
他就不应该出现在这辆车里！
“雪开始化了，这些破玩意儿才会出来活动，”赵云澜忽然道，“天又要变了。”
林静马上去看实时温度，然后就露出牙疼的表情，“真他妈要命……升了十度，现在还是凌晨，明天白天说不准要回暖到零上。”
大风大雪容易耽误行程，可也好歹限制了大部分动物的出没，如果气候一暖，天知道会有多少从冬眠中复苏过来的东西往他们车队这边蹦！
赵云澜拿起车载对讲机，对另外两辆车道：“天气有变，连夜赶路，注意轮岗。”
“收到，Over。”
沈巍忽然道：“初十了。”
赵云澜下意识看了眼手表。
00:58，大年初十，地生日。
赵云澜道：“挺好的，老天爷赏脸，又平平安安多活了一天。”
沈巍低声道：“还会有下一天的。”
赵云澜满不在乎，“过一天算一天呗，现在人类十不存一，大家的命都是捡来的，活够本就好。”
“不要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沈巍不悦，“你不会死的。”
赵云澜笑，“这话说的……全人类的活路都没有找到呢。”
沈巍蹙着眉头，重复：“你不会死的。”
赵云澜没再接话，“睡会儿吧。”
沈巍沉默，最终还是靠着车窗闭上了眼。
赵云澜心情复杂。
其实刚才醒来的时候，赵云澜就注意到了沈巍的眼神，怕他尴尬，赵云澜故意装作没看见罢了。
当时沈巍恐怕还没睡吧，他的脸色平静而满足，目光柔软又贪恋，仿佛看一眼少一眼，怎么都舍不得眨眼。
赵云澜摁了摁心口。
吊坠压在上面，压得心脏又酸又软，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沈巍，我到底在哪儿见过你？
（六）
随着黎明将近，周围的空气出现了明显的上升，尤其是太阳出来之后，天气回暖到了零下十二度。
温度再高一点的话就要开始化雪了，到时候道路泥泞更加难走，赵云澜打算这一路不休息，抓紧时间往前开。
抛开还没有完全获得信任的沈巍，特调处八个人都会开车，他们轮流抓方向盘，祝红和汪徵两个女士都没有特权。
“末世之后，很多公路都被天灾毁了，现在还比较好走，我们可以在雪地上铺路，”赵云澜跟沈巍解释道，“如果没有了雪层，下面的路破破烂烂的，开上一天也走不了多远。”
沈巍了然，“原来如此。”
虽然他醒来之后就没有出过龙城，但是光看那一城废墟，他也能想象得到如今雪堆下的路面是什么情况了。
“这天气真不是人过的……现在上头抓得严，在基地内部搞事的人就会被赶出来，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务必保证万众一心，保住人类的有生力量，”赵云澜拆开一根棒棒糖放进嘴里，看向车窗上的茫茫雪地，“乱世用重典，大家就不敢犯事了，被赶出大集体的话，在外头根本过不下去，我带着特调处这群牛鬼蛇神都不敢说另起炉灶……”
沈巍没有去过任何人类基地，他听赵云澜描述那些事情，只能凭空想象大概的情况。
赵云澜的视线移到他身上，“所以我挺佩服沈教授的，一个人呆在一个废弃的城市里，半年下来还活蹦乱跳，寻常人哪有这样的本事？”
沈巍不置可否，“龙大建筑牢固，也能躲在地下研究所那边避难，也算是托我老师的福了。”
“不过龙大作为龙城里众所周知的避难所，时不时有人去那边落脚，人多眼杂的……”赵云澜仿佛只是在闲聊，“沈教授身怀重宝，研究结果也不是刚好这两天搞出来的吧，就没有想过离开龙城？”
沈巍缓声道：“我不敢走。”
“为什么？”赵云澜问。
沈巍垂下眼帘，“我以为……有个很重要的人躺在那些废墟里，我不能抛下他。”
赵云澜愣住。
沈巍盯着自己的手指，语气又幽又深，“我翻遍了他工作的地方，他的家，他常去的地方……废墟下面埋着好多尸骨啊，我一个个地翻，一个个地看，每翻一次，每看一次，我都心惊肉跳，我怕我找不到他，可我也怕……怕我找到了他。”
“那你找到了吗？”赵云澜又问。
沈巍惨然一笑，“如果我知道他没有死，我是不会留在那里的。”
（七）
到了下午三点多，气温正式回到零上，雪层开始融化，郭长城开车的时候一不小心轮胎打滑，栽进了旁边的雪堆里。
楚恕之把车子拽出来，揪着郭长城的耳朵喷了他足足五分钟。
从昨天出发开始，他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赵云澜都觉得浑身骨头酸痛，只好示意大家原地扎营休息。
众人赶紧下车透气。
祝红不经意扭头一看，目光便顿住了。
不远处，沈巍穿着赵云澜昨晚给他的黑色冲锋衣，原本的风衣早已不翼而飞。
赵云澜换了另一件款式相似的外套，两个人站在车边说话，活像是穿着情侣装似的。
祝红盯着他们，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祝红那头满腹愁绪，大庆倒觉得自家主子是起了色心，借着公事来勾搭美人。
赵云澜和沈巍正说着话呢，黑猫就跳上车顶，踩着猫步走过来趴在车前盖上，围观这狗领导的大型勾搭现场。
沈巍的目光落在他团成一团圆溜溜的猫身上，表情有点微妙。
赵云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捏了捏大庆的肉，哂笑：“这死猫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身肥肉，三不五时饿肚子都减不了肥，好几次差点进了别人的饭锅。”
“喵！”大庆恼羞成怒地在他袖子上挠了一爪子。
睚眦必较的赵云澜马上用手指戳了他一脑壳。
沈巍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瞎闹。
赵云澜缩回手，在车前盖上敲了敲，“得了，变回来吧。”
大庆瞬间一僵。
为了让沈巍放松警惕，大庆这两天都用猫形出现在他面前……
赵云澜要笑不笑地道：“别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你这点道行都不够人家沈教授看的。”
大庆一听，郁闷地变回了人形。
沈巍果然没有任何惊讶之情，对大庆点了点头视作招呼，再看向赵云澜时，面上就带了几分无奈。
赵云澜是痛快答应了那个赌约，但心里肯定不舒坦，偶尔说话免不了带着刺，沈巍只能装聋卖乖。
以赵云澜的暴脾气，没有用镇魂鞭勒着他的脖子让他交代前尘往事，就已经算是莫大的退让了……
大庆打量着沈巍，“沈教授以前经常接触异能人士？”
沈巍含糊道：“我对异能相关的项目研究得比较深。”
赵云澜哼笑一声，突然打了个喷嚏。
沈巍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他打喷嚏了，忧心道：“气温变化太快了，你可能真的感冒了。”
赵云澜确实感觉不太舒服，转身去翻后车厢里的物资，“我好像带了姜茶……”
沈巍见他把东西翻得乱七八糟的，赶紧上前去帮忙收拾，“我来找吧，你用什么装着的？”
“好像是盒子……也可能是塑料袋，我忘了。”赵云澜很光棍地道。
沈巍只好任劳任怨地在满满当当的物资里翻了半晌，才把姜茶翻出来，泡好了拿给赵云澜。
赵云澜捏着鼻子一口闷了，然后摸出一根棒棒糖拆开。
沈巍忍不住道：“你作为一个感冒的病人，我建议你，不要吃太多的甜食。”
赵云澜动作微顿，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发出嗡鸣的回响。
“赵处长？”沈巍不解地看着他。
赵云澜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没事，谢谢关心。”
对方的语气有些疏离，沈巍听得微微黯然，旋即又想到这样的疏离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他的心情就更低落了。
（八）
众人扎了个大帐篷，吃饱喝足之后就进去休息了。
赵云澜暂时不困，便去四周溜达溜达，看能不能顺手抓点东西回来加餐。
没一会儿，沈巍就一声不吭地跟上来了。
赵云澜斜他一眼，也没说让他回去，径直往前走。
雪地上留下了四行并行的脚印，步子之间的间距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祝红从帐篷里探出头来，远远瞧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酸溜溜地道：“这沈教授跑来跑去的，要是出了什么事，还不是得让老赵搭救……”
“不好说，”楚恕之睁开眼睛，淡淡地道：“我总觉得他这个人不简单。”
郭长城点头，“沈教授不像是个普通的大学教授。”
林静嘿嘿一笑，“他这个人普通不普通不好说，但是他对老大的想法肯定不普通。”
大庆把玩着自己胸口的铃铛，“老赵对他也挺特别的……末世之后，我可没见过他跟谁走得这么近。”
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意思不外乎是——赵云澜和沈巍是王八对绿豆，彼此看对眼了！
祝红听得一肚子火，忍不住脱口而出：“他以为他是谁，有那位大人在先，他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帐篷内突兀一静。
大家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
祝红有一瞬的尴尬，可还是倔强地道：“老楚你自己说，难不成沈巍比得上你崇拜的那位大人吗？”
楚恕之沉默良久，“活人怎么和死人比？”
祝红正想说话，楚恕之就对她摇了头，补充：“可是赵处什么都不记得了。”
话音未落，在场众人便觉喉头一哽，几乎红了眼眶。
当年一场大战，特调处和“地星”军队差点同时失去自己的领袖，特调处成员也送走了无数并肩作战的战友，最后的最后，赵云澜独自侥幸存活，但是他连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是独活更绝望，还是被欺瞒更痛苦，谁都分不清了。
楚恕之幽幽叹道：“如果赵处喜欢，不管沈巍是什么人都无所谓，毕竟……大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赵处得到幸福的人了。”
“哪怕……这份幸福不是他自己给的。”
（九）
雪地上，两个人并肩而走，迈步的节奏都是一样的，带着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默契。
天上的阳光惨淡，但也带了几分温度，晒去了前两天那股刺骨的冷。
沈巍连路都不看，只是侧着头盯着赵云澜发呆。
赵云澜仿佛对他直勾勾的视线毫无所察，闲聊般道：“沈教授，末世前结婚了吗？”
沈巍一愣。
赵云澜又问：“有女朋友了吧？”
沈巍睁大了眼。
赵云澜半开玩笑道：“没事，我就是觉得沈教授吧，青年才俊，又体贴细心，以前追你的人一定很多吧。”
沈巍摇头，“你有话不如直说。”
赵云澜停下了脚步，“没什么，就是想了解了解沈教授。”
沈巍也跟着停了下来，“看来赵处长是真的要探我的底啊。”
赵云澜笑而不语。
沈巍也笑了，走前一步停在赵云澜面前，直视他的双眼，“我是龙城东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末世前三十三岁，大学研究生还有博士生都是龙城大学毕业的……赵处长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就是好奇，我们以前……”赵云澜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只是朋友？”
沈巍目光一闪。
赵云澜凑近他，“你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既然上了赌桌，这样的筹码太不公平了……沈教授，你总得给点提示吧。”
沈巍的指尖微微颤动，语气却很平静：“……对，只是朋友。”
赵云澜盯着他。
沈巍看着地上的雪。
赵云澜直起身子，面上的情绪缓缓褪尽，最后空余一片冷淡。
他转身而走。
沈巍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赵云澜侧头看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巍收紧了手上的力道，眼睛泛红，欲言又止。
赵云澜静静地站在原地，哪怕手腕上的刺痛让他不适。
良久后，沈巍才哑声道：“我们没有等到不做朋友的那一天。”
赵云澜有刹那的恍惚，忽地笑道：“那我一定很喜欢你。”
沈巍仿佛被这句话烫到了，眼神一颤，手上的力度就松了。
赵云澜盯着自己被放开的手，“喜欢到……怎么都不舍得为难你。”
说罢之后，他又觉得有点矫情有点可笑，便耸了耸肩，抬脚继续往前走。
沈巍仓皇抬头看去。
对方插着裤袋挺着脊梁往前走，和他记忆中那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毫无差别。
——无论有没有记忆，他都是赵云澜，他根本不需要记忆的土壤来汲取营养往上生长。
沈巍自嘲地勾起嘴角，仿佛整个人都被雪水兜头兜面浇了一遍，彻骨的冷。
赵云澜突然又停了下来，回头，无语地道：“还不走？你要是被野狼叼走了，我可救不了你。”
凝固的血液再次流动，沈巍睁大了眼，几乎是下意识地快步跟上去，语无伦次地道：“好、好的，走……这就走。”
海角天涯，天南地北，只要你说，我就跟你走。
（十）
赵云澜做了个梦。
梦里的人戴着个黑色的面具，穿着黑色的衣袍。
“‘地星’的新领袖，代号斩魂使？”
“……嗯。”
“我是特调处处长赵云澜，这一任的镇魂令主，在工作上，你直接跟我对接，以后我们就是搭档了。”
“好。”
“忘了说，我的代号是——昆仑。”
场景一转，月光明亮，月下的黑袍男人坐在石头上发呆。
他朝他走过去，勾肩搭背的动作自然娴熟。
“我说，你又把新来的兵吓哭了？”
“……我不是故意的。”
“好好好，是他们不识货，咱们家斩魂使多平易近人，就他们有张嘴成天叭叭，把你传成夜叉鬼煞……大人你别委屈，我回头教训他们去。”
“你不用这么叫我。”
“那我该怎么叫你？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每一任‘地星’继任者都要抛掉自己的姓名，从此只用代号。”
“你知道我的真名和代号，但我不知道你的真名，这可不公平，你偷偷告诉我呗。”
“……我是上一任‘地星’领袖在山里捡到的，随他姓沈，他叫我‘嵬’，山鬼嵬。”
“嵬？打电话呢？”
“是有点奇怪……不过你是唯一知道我叫什么的人，好不好听也无所谓了。”
“不行，你不让我喊你大人，那我也不能喊你喂喂喂吧……不如，我给你多加几笔？”
“多加几笔？”
“你看啊，这世间山海相连，巍巍高山绵亘不绝，就像是人生负重前行，永无停歇之日，要不然你就叫做……沈、巍，怎么样？”
“沈……巍？”
“嗯。”
“既然是昆仑给我取的名字，我当然喜欢了……那从今以后，私下里你就叫我沈巍吧。”
“私下里？”
“对……赵云澜，只有你能叫这个名字。”
场景再转，这次是在一个低矮昏暗的屋子里。
“这次对抗夜尊，‘地星’损失了上百个兄弟……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不应该死在内斗上，夜尊是我带出来的，他做错了事，就应该由我亲自来解决，我不想再让剩下的兄弟去牺牲了。”
“你还有我啊！”
“这件事非同小可，夜尊图谋过大，背后牵扯到国家根基，昆仑，你和特调处最好置身事外……”
他突然伸手摘掉了对方的面具。
对方慌了，但那张脸仍然是模糊不清的。
“你看看你，长得嫩，又是个大美人，这肩也没比海还宽啊，什么都往上扛？”
“可是……唔！”
“甜吗？这可是我这次出任务带的最后一颗糖了。”
“……甜。”
“这才对嘛，多笑笑……我告诉你啊，甜的，酸的，辣的，涩的，人生还有很多滋味在等着你呢，你还有很久的时间去体验，别老是一个人往前冲，相信我，只要我们并肩作战，任何困难都是可以解决的。”
“……谢谢你啊。”
“谢什么？”
“除了你，从来没有人试着想要了解我，他们都怕我，觉得我面具下面藏着一张很可怕的脸……我也不适应他们，没人愿意坐下来听我推心置腹说上几句话。”
“……傻。”
（十一）
赵云澜缓慢睁开眼睛，入目处是帐篷顶。
他躺在睡袋里，身上发冷，额头上都是冷汗。
“赵云澜！”沈巍察觉到动静，立刻扑了过来，语气紧张得不行：“你发烧了……你现在觉得哪里不舒服？”
赵云澜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他张了张口，本来想问几点了，但是话一出口就变成：“昆仑是谁？”
“哐当——”
沈巍僵在了原地。
掀帘而入的祝红摔了手里的脸盆。
他们一起看向脸色苍白的赵云澜，比见了鬼还不可思议。
二十分钟后，帐篷外，火堆旁。
“这不可能！”楚恕之难得语气激烈地道：“大人是‘地星’异能第一人，他抹除的记忆是绝对不可能恢复的！”
“可是老赵也很强啊！”大庆惊疑不定，“斩魂使是从镇魂灯里把老赵捞出来的，他们之前出任务的时候还意外被长生晷绑定，彼此生命共享，也许是两件圣器的力量抵消了斩魂使的一部分异能？”
“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老大恢复了部分记忆，现在的重点是——”林静哭丧着脸道：“如果他想起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其他人不说话了，他们互相对视，眼中是如出一辙的苦涩。
沈巍突然从帐篷里走出来，打破了过分沉凝的气氛。
特调处众人瞬间有了统一的敌人，祝红几乎是下意识变出蛇身，冲着沈巍发出可怖的嘶鸣声！
沈巍被捆了起来，身上还连接了一些仪器的线管。
众人围着他，试图“严刑”逼供。
沈巍不生气也不害怕，镇定地坐在那里。
“沈巍，你和老赵出去了一趟，他回来之后就病倒了，”祝红已经变回人身，紧紧地盯着他，“沈教授，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赵处长从昨天开始就有感冒的征兆，我今天中午还让他喝了姜茶，”沈巍语气沉稳有力，“他现在发烧了，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我也很担心他。”
楚恕之看向林静。
林静看着临时组装的测谎仪的屏幕，轻微摇头。
祝红冷笑，“看到了我的蛇身，还这么风轻云淡有条有理的，作为一个教书的教授，您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沈巍没有在意这些测谎工具，冷不丁道：“异能者分类中的亚兽化并不罕见，还会保留其原始物种的一些能力，按道理来说，你们蛇类擅长的是制药、潜行、催眠和瞬间爆发力，从你刚才的表现来看，似乎表演的性质大于实用……”
他微微前倾身子，直视祝红的眼睛，“你是不是还没有进化完全？”
祝红顿时不自在了，总感觉自己丢了大脸，气急道：“我就是给我们蛇族拖后腿了，你管得着么你！”
楚恕之拍了拍祝红的肩膀，示意她冷静点，然后就和她互换了位置。
之前楚恕之还维护过沈巍，一涉及到赵云澜的记忆问题，他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沈巍是坏人也好，心怀不轨也罢，赵云澜总不至于吃亏，可沈巍就是不能碰记忆这块雷区！
……他答应过斩魂使，要替他保护好赵云澜的。
楚恕之强迫自己从往事中抽身出来，审视着沈巍，“祝红说得没错，你的胆子确实很大。”
“因为我不可能伤害赵处长，”沈巍镇定自若，“我只有一个人，物资都在你们车上，研究成果也交给了赵处长，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我做了什么，充其量是迁怒于我，难不成你们还要屈打成招吗？”
楚恕之的目光从他身上逡巡而过，“你侃侃而谈的样子，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不过，你连他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沈巍却是笑了，眼神都柔软下来，“那他一定是一位堂堂正正的——”
他看向帐篷的方向，回忆着赵云澜在他面前滔滔不绝的模样，回忆着赵云澜拿着镇魂灯稳住山海、将他从夜尊肚子里拉回来的场景，吐字缱绻又笃定：
“英雄。”
（十二）
沈巍一个人怼翻了整个特调处，不仅让众人哑口无言，还抢到了照顾赵云澜的权力。
他拿上汪徵翻出来的退烧药和白酒，端着热水就想往帐篷里走。
大庆忽然叫住了他。
沈巍回头，“怎么了？”
大庆眼神复杂地盯着他，“你认识斩魂使吗？”
其他人纷纷一惊。
沈巍沉默地伫立在帐篷前，火光拉长了他的影子。
“认识又怎么样，”他的语气冷静又落寞，“不认识又怎么样呢？”
话音落，沈巍已经进了帐篷，徒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汪徵恍惚地道：“他真的好像他……”
“汪徵！”祝红低声斥道。
汪徵猛地回神，“不，我是说……”
祝红深吸了一口气，“别在老赵面前说这个。”
汪徵点头，“我知道的。”
祝红咬住了牙，“我不管他是谁，只要是伤害老赵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的。”
桑赞突然开口，神奇般不再结巴：“他是不是斩魂使大人，其实真的不重要。”
众人看向他。
桑赞看向汪徵，声音很冷，冷里夹着痛：“明明是想要救全世界，自己心爱的人却毁在了这场名为拯救的战争里，千刀万剐又如何呢，如果我是斩魂使，我只会比他更恨。”
恨的是什么？
恨的是自己。
如今的赵云澜是特调处处长，不是昆仑君，不是镇魂令主，他只需要嬉笑怒骂浪荡不羁地过一天算一天，往事就此埋葬，伤心人留在伤心过去，一切从头开始——
那便足够了。
（十三）
赵云澜又昏睡过去了。
沈巍用热水和白酒分别帮他擦了一次身子。
对方身上的高温依旧不退，沈巍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
帐篷里没有其他人，沈巍抛掉了镇定自若的面具，又是忧愁又是茫然。
其实沈巍也不知道赵云澜为什么会突然提到昆仑，他当年抹掉了他们之间的所有记忆，甚至连“地星”相关的东西都模糊了，赵云澜顶多记得自己跟一个特殊的异能者军队有所合作，所有细节都想不起来——包括昆仑这个代号。
……难道真的是圣器的影响吗？
定下赌约的时候，他真的没有奢望过赵云澜能记起往事，只是想找个理由待在对方身边。
元宵节后，特调处的任务结束，他们之间也就可以彻底结束了。
没有往日的记忆，对赵云澜来说，沈巍只是个想不起来的最熟悉的陌生人，萍水相逢又再度分开，他会躲在暗处为赵云澜保驾护航，无论人类的末日会不会到来，赵云澜都不会死在他前头，只是……
他们没必要再见面了。
然而赵云澜的一句“昆仑是谁”，打乱了沈巍的所有计划。
沈巍盯着赵云澜的睡容，复又低头去看自己的掌心，黑色的能量球在聚集，慢慢涨大，他猛地握紧五指，能量球消失，昏暗的灯光映出了他迷惑而惊讶的神情。
赵云澜似乎有点难受，蹙着眉翻了个身，沈巍抬起手拂过他的眼角，最后苦笑着低下头去，轻吻他的眉心。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如果赵云澜真的恢复记忆，无论是恨他还是想杀他，他都无怨无悔。
只是……
又要害他再伤心一回了。
（十四）
正月十一，气温回暖到零上5℃，赵云澜持续高烧不退。
中途赵云澜挣扎着醒了一次，他惦记着要赶路的事情，吩咐特调处众人继续往前走，不用为他耽误行程。
众人见他烧得昏天黑地还要想着任务，哪里还敢违背他的命令，只好咬着牙开车上路了。
沈巍没有干涉赵云澜的决定，只是用被子将他裹住抱上了车，全程没让任何人沾手。
赵云澜病情反复，沈巍心情压抑，连装和善都懒得装了，反正特调处里没有蠢人，该问的不该问的，他们心里有数。
特调处成员们的确不敢吱声。
比起刚见面时的温柔平和，此时的沈巍说一不二的风格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太像某个人了。
赵云澜的体温一直在高烧和低烧之间切换，林静取了他的血做检测，最后也没辙了。
“没有未知病毒，感冒着凉也不是这么个烧法……”林静迟疑着道，“更像是应激反应。”
沈巍抬眸，“应激反应？”
“……我怀疑他正在逐步恢复记忆，”林静也不管他是不是斩魂使、听不听得懂这些前因后果了，“大脑的过度运转加重了身体的负担，发烧已经是最轻的反应了。”
沈巍很是困惑，“为什么会突然恢复记忆？我没有注意到刺激源的存在。”
他已经很刻意地避开大部分关于过去的话题了。
林静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含糊道：“谁知道呢，也许最大的刺激源就在他身边吧。”
沈巍愣住，旋即意识到什么，他低头去看烧到满脸通红的赵云澜，眼神茫然又悲伤。
……对了，在他们重逢的第一天，赵云澜就飞快捕捉到了自己和沈巍之间的不对劲。
是不是在他们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赵云澜都在承受着没有原因的、没有理由的、未知的痛苦？
这些痛苦源自于他的身体，源自于他的骨血里藏着的关于沈巍的记忆，逼着大脑同步共鸣，逼着他想起曾经的一切。
——沈巍，我会记起你的。
赵云澜，异能也好，圣器也罢，这个世间究竟还有什么能够阻止你？
被你如此深爱的我，又何德何能呢？
（十五）
赵云澜的意识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境地里。
他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时空隧道，隔着一层膜去看4D电影。
一片狼藉的土地上，士兵们正在打扫战场。
黑袍黑面具的男人捂着滴血的手掌。
他匆匆忙忙跑过去，气道：“你说你这么大一人……”
黑袍男人无辜地眨了眨眼，长睫毛扑闪扑闪的，连面具都挡不住。
赵云澜顿时骂不下去了，抱怨道：“没被异能者打伤，怎么收拾个战场就把自己的手割伤……行了，我带你去包扎。”
“不用了，就这么点小伤口……”
“小什么小，破伤风没听过吗？跟我走！”
“……哦。”
特调处的头儿和“地星”的领袖就这么蹲在了战场边上处理伤口。
赵云澜认真地消了毒，把药水倒了上去，“疼么？”
“不疼。”黑袍男人摇头。
赵云澜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喊句疼，我就喊你一声爷爷。”
黑袍男人认真地道：“你我平辈论交，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赵云澜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画面调转，他蹲在街道昏暗处的角落里。
穿着西装的男人不经意间瞥见他，急忙走了过来，“赵云澜，你怎么坐这儿了？”
赵云澜抬头一看，对方的脸仍然是模糊不清的。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气无力，偏偏还要调戏人家：“哟，斩魂使大人，难得看你便装出门啊，这打扮还怪好看的。”
“夜尊最近没有动静了，‘地星’给我安排了个新的身份，方便出门查探……”男人俯身蹲在他面前，“你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老胃病了，你送我回家吧，家里有药。”
“好。”
出租车上。
赵云澜闭着眼，身体有意无意地往男人身上倒去。
男人轻手轻脚地把他推开了。
他骤然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和不满，忍不住又倒了过去。
这次，对方僵了许久，还是把他扶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们靠在一起，身体贴着身体，心跳慢慢加速，最后跳成了同一个频率。
转眼间，熟悉的布局浮现出来——那是赵云澜的家。
男人伺候他吃了药，洗了脸，还帮他揉肚子。
结果他心怀不轨地把人拽上了床，缠着对方不让他走。
男人无措得很，“赵、赵云澜，你别闹。”
赵云澜嬉皮笑脸，状似玩笑般道：“你亲我一下，我就让你起来。”
男人顿住，死死地盯着他。
那张脸模糊不明，却能够看清那双明亮灼人的眸子，里面翻涌的情绪淹没了赵云澜的心。
只不过……
他推开了他。
（十六）
赵云澜又一次清醒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几乎把刚醒来的他又扇晕了。
紧接而来的是嘴里的苦涩，有什么柔软的东西顶住他的舌头，让药水滚入喉咙咽下。
——沈巍在嘴对嘴给他喂药。
赵云澜的脑子迟钝地掠过这个想法。
沈巍意识到不对劲，慌忙起身，正好对上赵云澜睁开的眼。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赵云澜若有所思道：“这算是……把那个亲亲补回来了？”
沈巍没听懂他的意思，愕然又不解，只好当他是烧傻了在说胡话。
被沈巍灌了一碗粥之后，赵云澜的浆糊脑子缓了过来，这才得知他们正在一个人类基地里落脚。
而他就躺在基地医院的一个单人病房里，室内简陋又牢固，但远远没有末世前那么明亮干净。
“你烧了两天两夜，”沈巍仍有几分后怕，“车上没办法好好休息，我让楚恕之他们先走，大庆开车带着我们拐到这里了。”
赵云澜表示理解，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算是退烧了？”
沈巍点头，“嗯……还要再观察一下，大庆说能追上去，不急在一时，万一你病情反复就麻烦了。”
赵云澜不置可否。
沈巍似乎想说什么，赵云澜不解地朝他看过去，但是他一下子避开了对方的眼神，说了句“我去洗碗”就跑了。
这会儿不是饭点，洗碗池附近空空荡荡的。
沈巍把碗筷放进凹槽里，狠狠掐住了掌心，复又摊开，怔怔地盯着手中出现的能量球。
他的力量……
（十七）
去基地换购处兑换物资的大庆回来了。
见到赵云澜醒了，他直接就飞扑过来，眼睛都红了。
“老赵，你吓死我了！”
赵云澜差点被他压死，“死胖子，怎么连末世都减不了你这一身肥肉呢？”
大庆的伤感瞬间被他的吐槽挤飞，无语地道：“这么嘴欠，看来老天爷是不乐意收你了，免得耳根不清净。”
赵云澜耸肩，“没办法，祸害遗千年。”
大庆左看右看，“沈巍呢？”
“医生开了单子，他去抓药了。”赵云澜把玩着手里的棒棒糖，沈巍不让他吃，他只能看着眼馋。
大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迟疑地道：“老赵……”
“嗯？”
“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赵云澜笑了笑，“有吗？”
大庆没吱声。
从四年前开始，赵云澜是怎么样的呢？
他成了飘飘荡荡的浮萍，只有特调处这根绳子系着他，才没让他随波逐流而去。
祝红他们都说没有爱才能无忧无怖，没有了记忆就不会痛苦，可是只有大庆知道赵云澜那段时间的状态——
没来由的悲伤，莫名其妙的失眠，混乱无序对不上号的记忆，身边人永远语焉不详的回避……
只要存在就会有痕迹，没什么东西是可以完全抹消不见的，纵然他斩魂使有通天本领，那又怎么样呢？
他没办法让失去记忆的赵云澜找到扎根的土壤。
没有了记忆，赵云澜的确还是那个赵云澜，他只是笑得没那么真心了，也不会再把自己的真心剖出来给人看了，连大庆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只不过末日乱世之中，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人太多，赵云澜打着“我要拯救世界”的旗号，麻木不仁地过一天算一天，倒是不显得突出了，就连特调处里的人都没有发现他拼了命在忙碌，只是不想让自己停下来——
仿佛一停下来，空虚感就会他淹没。
从来不惧鬼神不畏天地的镇魂令主，原来也是怕寂寞的。
“老赵……”大庆变成猫，爬进他怀里，“你想起了多少？”
他问出了沈巍不敢问的问题。
赵云澜摸着他的毛，不答反问：“其实我是准备跟他一起死的？但他把我带回来了？”
大庆一僵，“你……都想起来了？”
“没有，诈你的，蠢猫，”赵云澜有些疲倦地叹了口气，“我这个人五行缺爱，冷酷无情，原来也会为一个人死去活来。”
大庆喵了一声，轻轻地说：“我也不懂你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天下，‘地星’军队没了一半，夜尊都快把地壳给翻了，地震局那边都疯了，斩魂使在夜尊的肚子里没出来，你拿着镇魂灯跟我说你要走了……我那时候就在想，斩魂使真不是个东西，他跟人玩同归于尽，为什么要带坏你呢？”
赵云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大庆笑不出来，“你把自己塞进去当灯芯，借能量给斩魂使，他杀了夜尊，你进了灯里……你们生命共享，你被火烧，他也被火烤，他说太疼了，不舍得你这么疼，所以他代替你进了镇魂灯，你想和他一起，他就斩断了你们的生命连接，抹了你的记忆……”
“我这只老猫就不明白了，你们这是演大戏吗？前脚救天下，后脚玩殉情，最后泼一盆狗血……你倒是好，忘了个一了百了，可怜我几乎为你们哭瞎了猫眼……”
赵云澜捏了捏黑猫脖子的软肉，“所以，沈巍是斩魂使？”
大庆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怎、怎么可能？”
赵云澜了然，“看来你们都不知道他是谁。”
大庆道：“上头的人带走了他的尸体，从此没人见过他，你想他是谁，他就可以是谁。”
赵云澜眼皮子一跳，“在你眼里我就这么饥渴，见个美人就跟他玩前世今生的套路？”
大庆奇道：“传说斩魂使奇丑无比，面如夜叉，沈教授长得那么好看，难道你不是见色起意博他同情吗？”
赵云澜：“……”
赵云澜一巴掌把这只死胖子从自己腿上掀了下去。
（十八）
任务在身，赵云澜没打算因为自己的私事耽搁时间——无论是关于记忆还是身体健康问题。
等沈巍抓完药回来，赵云澜已经换好衣服整装待发，还让大庆去开车了。
沈巍气得不行，“赵云澜，你能不能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自己有分寸，死不了，”赵云澜蹲下去系鞋带，“但耽误多一分钟，可能就有别人会死了。”
周教授他们还被困在研究所里呢。
沈巍不知道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他也不在意，可他不敢顶撞赵云澜，只能道：“你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这个基地有饭店，我们吃了再走吧。”
沈巍放软语气，赵云澜也强硬不起来了，只能把大庆叫了回来。
此时是正月十二的下午，气温回暖到零上15℃。
这个人类基地不算大，设施老旧，雪融之后的遍地泥泞更是让人连下脚都难。
沈巍怕弄脏身上的黑色冲锋衣，又换上了他自己的浅色外套，毫不介意泥点溅在了上头。
基地里的气氛很低迷。
瘦骨嶙峋的人抬着一袋袋东西从他们身边经过。
进入基地的时候，沈巍忙着照顾赵云澜，也没怎么认真看，这会儿环顾四周，只觉压抑感扑面而来，头顶的阳光都晒不去那股冷意。
“都是死人，”赵云澜看向那些幸存者抬着的大袋子，声音很轻，面上很冷漠，“每次大灾之后都会送走一批人，前几天太冷了，这些都是冻死的，现在气温上升，不赶紧把尸体烧了，回头就臭了。”
（十九）
基地里只有寥寥几家饭店。
这年头连吃饱都困难，“下馆子”自然成了奢侈品，店里连寻常菜色都不会上桌，专走高档消费路线。
为了让赵云澜吃好点，沈巍自然不惜血本，叫了四菜一汤，全都是适合大病初愈时食用的补品。
付的也不是钱，而是三根金条，这还要感谢周教授为他考虑周全，将他的存款全都兑换成了硬通货。
赵云澜一脸复杂。
真没想到，他还能体验一把什么叫做“吃的不是饭菜是金子”……
沈巍都付了钱，赵云澜和大庆面面相觑，只能化心疼为食欲，把一桌子饭菜一扫而空绝不浪费了。
沈巍还想打包几份走，被赵云澜一巴掌糊掉他想抬起来喊服务员的那只手，顺带用“金子”堵住了他的嘴。
沈巍只好作罢。
赵云澜松了口气。
他以为他已经够败家了，谁知这位教授大人更加视钱财为粪土……
（二十）
吃饱喝足之后，他们这才准备出发。
车子停在了基地保管处，大庆过去提车，赵云澜想动一动疲软的身体，便和沈巍一起走到了基地外面，等大庆开车过来接人。
出基地的时候，沈巍忽然回头。
“怎么了？”赵云澜问。
“我只是在想，”沈巍盯着那些来回搬运着尸体的幸存者，“这样的日子……真的有盼头吗？”
“怎么会没有呢？”赵云澜随意道，“林静说了，光是你给我的这份研究结果，就能让人类的现有生存率提高三分之一。”
沈巍不置可否，“苟延残喘，又能活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呢，”赵云澜眯着眼看向头顶的晴空，“以前钻木取火都过来了，现在起码比以前强点。”
毕竟不是蛮荒年代了，世道一乱，科技成果和知识文明以及各科人才都是全人类高层第一时间去抢救的东西，既是为了保住有生力量，也是为了文明火种不灭。
——哪怕人类这个物种彻底消亡，也要在这个星球上留下一点痕迹。
“人类太自大了，跌个跟头学了乖，也许还能活久点，”赵云澜轻笑，“再说了，命数是自己挣的，人类能走多远，得看自己怎么走，天降大灾又怎么样，我们还是在这片土地上蹦跶……”
他侧过头，对沈巍笑了一下，嘴角勾起，有那么点藐天蔑地的桀骜不羁，“它拿我们有什么办法呢？”
沈巍怔怔地看着他。
赵云澜又继续往前走了。
沈巍落在他身后，抬手摁住自己的心口。
……心跳得太快，他几乎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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