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2w3已完结，校园爱情喜剧，cp向内容不多～主要是5中心+全员，除了25都是小伙伴没有别的cp

*含有大量mbti分析私货x

*梗来源一篇原耽，但是名字已经忘记TT如果没有人知道请告诉我，侵删（先下跪）

主题：停电的时候被室友亲了，但不知道是六个人里的哪一个怎么办？

rt，楼主男，室友也男，现在就是一整个大混乱

求助论坛的uu们这到底该怎么办 ε(┬┬＿┬┬)3

0L = =

 

？演的吧

1L = =

 

这是写小说来了吗，我有个朋友想看看，蹲

2L = =

 

诡计多端的南通讯录 别以为我会上单

3L = =

 

*上当

4L = =

 

不是啊，是真的π__π

楼主我一直把所有室友都当朋友、好兄弟的，谁知道突然发生这种事，现在自己也很混乱，一个人裹着被子躺在床上敲手机，他们都过来问我是不是生病了TTTTTT可我不敢说我没事就装睡着

不解决真的无法和他们相处了啊TTTT你们救救我吧

躲在被子里也真的好热，，，，

5L = =

 

lz演得好真挚，被感动到了，你要多少楼才能完成kpi，兄弟们助力一下

6L = =

 

lz要不你换个姑妈吧，不然混为一体了

虽然感觉是假的但是想继续看下去，试梗我也认了，好有趣哈哈哈

7L = =

 

演的像一点吧也，哪有七个人的宿舍，确定是学生宿舍男寝？

8L = =

 

也可能是外面租房，但是这么多人合租的还蛮少的

9L = =

 

是宿舍啦

我们是八人寝但是没住满，所以是七个人

10L 拉吉莫拉拉

 

oh这样也挺合理的

所以具体发生了啥呢 你说停电的时候

11L = =

 

惹 我们学校前几天也停电了，因为天气太热了用电太多……

lz不会和我一个学校吧，刚发生的么，新鲜的么？还是之前？

12L = =

 

lz你说的亲是哪种亲 嘴碰嘴还是（。

13L = =

 

欧米茄13l你也太直白，，，，

14L = =

 

我可以从头说了么TTTT

15L 拉吉莫拉拉

 

那就不是嘴碰嘴x

16L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xswl

17L = =

 

我求你们别水了让楼主说吧 别把他憋死了 憋死也没事主要是我会好奇死了

18L = =

 

大晚上发这种贴就是让人熬夜的节奏aaaaaaa

19L = =

 

我们宿舍一直是七个人住，空的一个位置没有人，用来堆东西，六个室友我一会晚点和你们介绍，想要先把事情经过描述给大家，请大家帮我判断一下究竟是谁这样做TTT

是这样的，刚刚半小时前突然宿舍停电了快一分钟？半分钟？我不确定，对时间的流逝已经失去了判断，停电之前我本来是站在自己的桌子边上的，刚停电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说了一声“停电了？”可能还有人在来回走动，四周一片漆黑，有人的电脑和手机屏幕亮着，但我实在是不记得是什么方向了，我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始终门没有打开过，因为我的床位是最接近门的，没有风，所以没有人进出，也就是说，一定是我的室友们

20L 拉吉莫拉拉

 

我日大晚上的怎么感觉在说恐怖故事啊啊啊啊啊啊啊

21L = =

 

尼玛我也害怕了

22L = =

 

哇好刺激，我爱看，多来点，编小说配点切肥皂就更好了

23L = =

 

啊啊啊啊啊ls xswl

灵柩长埋深谷底～～没有永远的秘密～～～

24L = =

 

对于停电我最初没有什么反应，因为太正常了，我也不怕黑。本来洗完了澡我是在吹头发，因为没有了风我也放下了电吹风

而变故发生在我放下的那一秒，或许是停电后的一秒、两秒之内…？有个人忽然冲过来抱住我的后脑勺，嘴唇撞了过来，牙好像撞到我的嘴了，我嘴唇都破了，从他的口中我尝到了血腥的味道，我的血的味道

25L 拉吉莫拉拉

 

？？？

26L = =

 

？？？？？？？？？？？

27L = =

 

好好说话，不要开车

28L = =

 

？？？？？？？楼主你？？？？我感觉被背刺了是怎么回事

29L = =

 

感觉楼主马上会有xsh，祝福，我先滚了

30L = =

 

我半夜点进来不是来看这个的。。。

31L = =

 

不能说出来的细节我就不说了，总之我当时是懵的，在他退出并离开的好几秒里我都没回过神来，直到宿舍的灯全都亮了，其中一个室友看我傻愣愣站在屋中间，问我，你站那儿干嘛呢，我就躲进自己被子里了

32L 拉吉莫拉拉

 

妈呀，好看，lz继续更！好原耽好爱看！！

33L = =

 

不是hhh ls你尊重点lz，这是人家经历好吗

34L = =

 

？我想过“被室友亲”这件事 但没想到是这么细节

35L = =

 

不能说出来的细节是什么啊啊啊啊啊啊让我听听

36L = =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lz好可爱吗，被偷亲了之后缩回被子kkk

37L = =

 

还真不是普通的嘴对嘴spyajxliskgzslrllflfllf

38L = =

 

我的妈呀 lz在你不知道的地方 有一个人爱你至深（ntm

39L = =

 

lz我想问你 你现在啥感觉

40L = =

 

很想死

41L 拉吉莫拉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42L = =

 

啊啊啊啊xswl lz请问你是直的吗

43L = =

 

lz你室友都 长得咋样啊

长得帅的话谁都不亏啊

44L = =

 

弯的话更不亏了

45L = =

 

笑死楼上你们都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

46L = =

 

lz不是说要介绍自己室友的吗 现在背景故事知道了 来介绍角色吧

47L = =

 

楼上aaaaa笑死我 你当这是rpg呢！！！

47L = =

 

不，是恋与室友人 暗与日之恋 代号谁 确定事件簿

48L = =

 

啊啊啊啊我不行了你们救救我

49L = =

 

最好笑的是没一个人在同情lz，都在玩梗………………………………

50L = =

 

你们不觉得lz哭唧唧的很好欺负的样子么ψ(`∇´)ψ

51L = =

 

不是，不是亏不亏的问题，关键是我不知道是谁啊！

52L 拉吉莫拉拉

 

lz我们都换话题了 你还在纠结自己到底亏不亏

53L = =

 

lz当真了 但我们只是在调戏他

54L = =

 

良心收到了谴责

但我继续欺负他（。

55L = =

 

那我来介绍一下我的室友吧，为了方便称呼，我就用数字1234567来代表，我是5

我们床位是

2   3   1   4

5   6   7

这样的

我现在不知道该怀疑谁 是不是该怀疑离我最近的人？

56L 拉吉莫拉拉

 

数字是啥意思？lz你按什么编号的 宿舍地位么

57L = =

 

按宿舍地位lz这个性格不会是7么

58L = =

 

尼玛你们太毒了hhhh

59L = =

 

是年龄顺序(→_→)

60L 拉吉莫拉拉

 

lz：5语

61L = =

 

怀疑最近的人的话 那236都可疑 因为最近

62L = =

 

可是他们真的没什么好怀疑的 每个人都很好的TTTTT我肿么办

63L 拉吉莫拉拉

 

lz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不过我想知道的是这是你初吻吗

64L = =

 

啊啊啊啊啊啊啊楼上

65L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确实哦！lz这么在意 是不是，，，，

66L = =

 

。你们

。。。。。。。。是的

67L 拉吉莫拉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主！！嘲笑你！！！！

68L = =

 

草xswl

这楼到现在为止没什么进度的原因：调戏lz

69L = =

 

lz你还是快说一下每个室友那会在干嘛吧 不然怎么分析呢！

Te属性大爆发！！无法忍受低效率聊天

70L = =

 

ls我们话很多你忍一下

主要是这楼现在太红了人好多hhhhhhh一刷新就出来三五楼

71L = =

 

好，那我来说一下我的室友吧

按年龄顺序说，首先1，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哥，是那种不说话就是学生会长优等生type，说话就是大叔gag，有点一针见血的那种，但他其实不是学生会长（。

家庭环境很好，看外表有种贵公子？的感觉，只是开口就破功，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宅男，一天到晚除了学习就知道冒险岛冒险岛(−_−＃)

 

2，我该怎么描述？喜欢他的女生超多？？比我们宿舍任何人都多，但是1无疑是我们宿舍最好看的人了，你们体感一下这个缘由…

这哥看起来是savage实际上很细心很会照顾人的那种，非要说的话就是傲娇？会默默对你好但不说的那种，实际上挺容易害羞，很成熟刚入学的时候帮了我很多，很感谢…（但他是我们宿舍唯一比我矮的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能大声，我怕被他暗鲨♪( ´θ｀)ノ

 

3，是我们宿舍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所有人最爱的人，为了在他面前争宠（？）我和67能打起来（？？？）

因为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好，大家都很爱他，如果天使具像化的话那就是他，有的时候我都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是个非常非常善良可爱细心体贴（有的时候有点凶但是这点也很好）的哥，是我平时最爱一起玩的哥，因为我俩一起在一个街舞社，一起呆的时间比较多╮(╯▽╰)╭ 他们都争不过我，所以我们小6小7都打算进街舞社，正在努力呢～

可是面·试·官·的我非常严格呢～^_^

 

4，我们的宿舍长，居然是年龄最中间的内位，方才说了1不是学生会长但长得像学生会长，真正的学生会长在这呢

这位哥非常聪明，智商高达148，经常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但是……他生活中超级超级低能！！耳机能丢十几只，戴眼镜能把眼镜腿掰断！但是平时看的书都是哲学之类的，说出来的话也总是很有道理，英文超级流利，我总是处于一种佩服但又不佩服的心态…

72L 拉吉莫拉拉

 

楼主你……

73L = =

 

楼主……怎么感觉…和我印象里……不一样……

74L = =

 

玛雅lz是个切开黑啊！！

75L = =

 

lz最后一句……尼玛笑死我了

怎么感觉lz两个弟感觉被他卖了还帮数钱

76L = =

 

说实话光看这四个人介绍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77L = =

 

我只看出来楼主对老三箭头非常粗，特别是说道自己和老三一起玩的最多的时候有种得宠贵妃的洋洋得意……

78L = =

 

lz直接从面试官角度削减了竞争对手分走他和3在一起的时间…………厉害厉害

79L = =

 

题外话…lz好喜欢颜文字…是个可爱的男孩子捏

80L = =

 

lz你好爱3，你会不会希望亲你的那个人是3

81L = =

 

楼主我是直男谢谢

82L 拉吉莫拉拉

 

来了来了，啊哈哈哈，lz不装了，lz破真切开黑

83L = =

 

楼主：全黑

84L = =

 

感觉lz还是在写小说，什么长得最帅的男的啊，什么追他的人比最帅的男的还多的苏男的啊，什么超受欢迎超好的人啊，什么高智商低生活能力啊，跟尼玛galgame一样，恋与舍友szd

85L = =

 

可是ls你不觉得就算是小说这也比‘我重生了重生到老公和闺蜜偷情的时候’那种剧情有意思多了吗

86L = =

 

好吧nsdd

87L = =

 

lz还有2个呢 还有你自己捏

88L = =

 

楼主打字中，小鸡爪子要摩擦出火花了吧

89L = =

 

lz对2描述怎么就这么点？可疑…你们不熟吧

90L = =

 

对2打的字数挺多的啊

91L = =

 

以为楼主是个可爱的小东西居然有俩比他还小的，就会有种反差萌www

92L = =

 

6的话呢是我的亲故，但是因为这位亲故性格非常天真烂漫（？），我觉得他比实际年龄小，我们是很多年的同学了，认识得很早，实际上，如果他晚两天出生应该是会比我小一岁的，所以干脆当他是小朋友了

不过这位小朋友长得非常非常好看……入学时曾遭人围观，属于长了一张海王脸但是个电波系四次元吧

7的话是我们宿舍最小的小孩，他和我弟弟一样大，大一的，刚刚加入这个宿舍不久，每天瞪着一双纯真的小鹿眼睛（这样：●ω●）然后在宿舍举铁，能吃能睡，精力充沛

说实话我基本没怀疑过他……主要是………………如果连他都有这个心机，猪都能上树，不是，差不多这个意思吧

好了我的六个室友介绍完了，各位有什么怀疑的对象么……

93L 拉吉莫拉拉

 

。题外话，我看出了lz对67的宠爱

94L = =

 

怎么回事啊lz你和6不是一样大的吗！！！

95L = =

 

男妈妈，是我的男妈妈吗！！！？

96L = =

 

完  全  没  有  怀  疑  的  对  象

我发现这不行啊 lz说得太主观了 我感觉每个人都是好孩子啊！

97L = =

 

题外话，lz你们宿舍真的好和谐，你能这样描述室友来说说明你们关系真的好，真羡慕

98L = =

 

怎么说呢，大家住在一起最开心啦^_^

但是 如·果·能·抓·到·是·谁·特·么·亲·我

就更好啦^_^ ^_^ ^_^ ^_^

99L 拉吉莫拉拉

 

我怎么感觉到一股寒意。。。

100L = =

 

不知不觉翻页了 吓尿

101L = =

 

翻页！！！芜湖

102L = =

 

翻页了也没找到任何怀疑对象呢！！

103L = =

 

此楼好火，，，大半夜的

104L = =

 

lz你要不直接问吧，我看的急死了

105L = =

 

我也觉得直接问吧 但是感觉问了也不会说

106L = =

 

肯定不会说啊，能干出这种黑暗中偷偷摸摸亲亲人的事的人肯定不会直接承认

107L = =

 

细思极恐，甚至感觉这个停电都是提前策划好的

108L = =

 

。。。woc真的，不然一般人哪有这么快的反应？！lz原话说的是“变故发生在我放下的那一秒，或许是停电后的一秒、两秒之内…？有个人忽然冲过来抱住我的后脑勺”

这一两秒之内反应过来越过（不知道多远的距离）立刻亲了lz，这不是预谋是什么？？？

109L = =

 

卧槽楼上说的我一身冷汗！

110L = =

 

尼玛爱情故事变恐怖故事

111L = =

 

悬疑起来了 燃起来了

112L = =

 

那应该是距离比较近的人吧，那还是236？

带大家回忆一下地图

2   3   1   4

5   6   7

不过根据lz说7经常健身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113L = =

 

举手 我也觉得还是从地理上判断比较合理

114L = =

 

其实如果是健身的话，4也经常健身

只是这么一说

毕竟是他的话，动静应该很大，路上还会撞到东西。。。

115L 拉吉莫拉拉

 

lz三思啊！！你不是说4很聪明吗？说不定这是他的伪装！

116L = =

 

？！ls说的有道理啊，说不定他是装的很笨拙

117L = =

 

。有的时候我甚至希望是他装得笨拙，为我们不小心被他扯下来的厕所门默哀一秒…

118L 拉吉莫拉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发现没有，lz在极力为4开脱

你到底是真的觉得不是他，还是死也不希望是他

119L = =

 

这很难平

感觉一半一半……

120L 拉吉莫拉拉

 

啊啊啊啊啊啊啊xswl好的我们先盘其他人吧

12367呢？

121L = =

 

7看样子是个不会骗人的孩子啊 看描述

122L = =

 

6如果和lz你从小一起长大有青梅竹马属性也有可能对你日久生情耶

123L = =

 

lzlz你不是说6长得很好看吗如果是他亲你你能接受吗（恶趣味）

（邪恶笑）

124L = =

 

笑死感觉6的话lz不亏

125L = =

 

1的话也不亏

126L = =

 

lz沉默了！！！！！

127L = =

 

笑死刚刚lz为了4据理力争（其实是为了自己）现在沉默了

lz你是不是很希望是6

128L = =

 

尼玛 我刚回别的消息去了！

129L 拉吉莫拉拉

 

lz回来了哈哈哈

130L = =

 

lz我们其实就是随便一说，就是想看你炸毛www

131L = =

 

调戏lz真有意思（x

132L = =

 

不过你们说的有道理 我觉得6这小子看我眼神不对劲

133L 拉吉莫拉拉

 

嗯？？？？？

134L = =

 

嫌疑人出现了吗！！！！！

卧槽！！

135L = =

 

我刚刚躺进被子的时候，他在旁边怪怪地看着我

然后问我怎么了。。

136L 拉吉莫拉拉

 

怎么个怪法

137L = =

 

你们南通说话不要大喘气！

138L = =

 

我不是南通！

139L 拉吉莫拉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回得好快

140L = =

 

哦没事了 警报解除

我刚去问了6 他说 你的嘴巴好红耶

141L 拉吉莫拉拉

 

。。。。

142L = =

 

白激动了。。。。

143L = =

 

你以为是抓到狼了，结果是误伤小女孩

144L = =

 

lz和6关系真的好诶，别人都没好意思问，但是去问了6

145L = =

 

这个确实，不过还有一点就是，6这个家伙有点，额，我怎么形容？

他本身就喜欢说一些奇怪的东西，所以你问他什么奇怪的东西的话，他也不会觉得奇怪，也不会和别人说

而且大家都习惯了他很奇怪

146L 拉吉莫拉拉

 

怎么听起来像吉普赛神婆

147L = =

 

什么比喻kkkkk

148L = =

 

Lz，冒昧问一下你们每个人的面包体？

149L = =

 

——啊啊啊出现了！！mbti怪出现了！！！

150L = =

 

怎么了嘛！！虽然刻板印象但是很多时候刻板印象就是很准的嘛！！TTTT

151L = =

 

我不太记得了，不过这个如果有帮助的话，我去翻一下聊天记录，应该在某个时间点一起做过

我只记得我是E

152L 拉吉莫拉拉

 

一起做mbti kkkk你们是什么女高中生吗

153L = =

 

lz真的E得很明显

154L = =

 

目测6是infp，小蝴蝶真的很明显

155L = =

 

我也觉得 本人有万人之中一眼分辨小蝴蝶的能力

156L = =

 

啊，我很E吗？

其实见生人的时候我很社恐嘞。。

157L 拉吉莫拉拉

 

e不e其实和社恐无关，我是i但我不社恐，我只是声称自己社恐

只是获取能量的方式不同

比如e人大概会觉得和人来往是充电，但是i人觉得是耗电

158L = =

 

OKOK打住，不然这楼又变成面包体专场

159L = =

 

我看完聊天记录了，我们宿舍的mbti如下：

1 intp （据他所说从没变过）

2（infp变成intp现在是istp）

3（esfj变成infj）

4（infp变成enfp变成entp又变回了enfp）

5（enfj变成estp，我怎么后面全变了）

6（enfp变infp，不知道是ei横跳还是小时候比较外向后来变内向了TAT）

7（infp变isfp，测出过intp但是后来又确认是isfp，这孩子应该是崇拜1、2那样的t人，但是自己本身是铁f人）

160L 拉吉莫拉拉

 

你们发现没有，lz下意识地给自己和两个小的解释

161L = =

 

笑死 他们三个关系很好吧

162L = =

 

感觉1好稳定啊 成熟的大人jpg 

从来没变过什么的 我头一次见（年轻人里）

163L = =

 

其实intp也很内向敏感的 但是1感觉是完成型人格（瞎说

164L = =

 

感觉他不太可能强吻lz（什么

intp嘴贱但本质很乖

165L = =

 

妈耶 这样一说确实是强吻x

166L = =

 

感觉是性格比较强势的？？？看看e人

167L = =

 

感觉esfj变i是更诚实地面对自己捏，esfj很多时候是很多i人的人格面具（不是说他一定是人格面具，只是有这个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会有点辛苦，如果不是的话可能就是单纯的成长了

这两种人格但是都是很会照顾人的类型，有点理解lz很喜欢3了哈哈哈

168L = =

 

感觉4更像是tf之间横跳的那种，比较均衡，lz他是不是话很多啊（。

169L = =

 

笑死仅从mbti也能看出67是两个小孩子性格，Fi主导的是这样的

170L = =

 

感觉，，，2这个人是不是经历了什么痛苦的成长，7也是，什么青春的苦痛啊。。。

我感觉所有n人变s都会蛮痛苦的

到底是什么才让一个理想主义者变得现实起来，知道要做什么

171L = =

 

啊TTTT

哥他确实青少年时期经历了很多青春的痛苦……

不过我不方便说

172L 拉吉莫拉拉

 

其实从enfp快乐小狗变成infp也是挺，，，

不是说小蝴蝶就不快乐的意思！

不过Fi主导的话会感觉更自由吧可能！

173L = =

 

话题突然沉重（看眼色

174L = =

 

其实我想知道的是lz到底经历了什么

才会从大剑   变成大剑人（不是

175L = =

 

啊啊啊啊啊啊笑死我了

176L = =

 

为什么estp叫大剑人啊？我不懂mbti谁来给我讲讲

177L = =

 

我也是 看了半天一头雾水

178L = =

 

笑死 其实就是enfj那个角色 手上拿了一把剑 有点像亚瑟王

estp那个角色，，，比较，，，，嘴贱，，，

其实nt/st人都有点，lz你和24是不是宿舍吐槽役？xstp都很爱地狱笑话的

所以说是大剑人哈哈哈哈哈

179L = =

 

应该也是成长吧！！Fe为主导的（enfj esfj，也就是35两位）都变成更会对自己好的类型了内！Fe主打一个共情，照顾别人，就挺累的x

estp会比较乐子人，比较活在当下，而且是个挺受欢迎的人格，很有魅力很会审时度势

180L = =

 

Love myself哈哈哈

181L = =

 

Lz你是不是理科生，这个类型一般都是学理科/自然科学

182L = =

 

我是我们宿舍唯一一个理科生

183L 拉吉莫拉拉

 

靠我笑死面包体仿佛算命x

184L = =

 

其实这个是有科学依据的呀！！而且本来就是为了职业规划之类的设计的测试

但是大家现在好像都用在追星/搞产品/。。。。。

185L = =

 

比如现在被我们用来算到底是谁亲了lz

186L = =

 

所以我们得出了什么

187L = =

 

什么都没得出来

我们聊了快二百楼其中起码四分之一是聊lz和室友的mbti（

188L = =

 

起码我们现在十分了解lz和室友的性格（ntm

189L = =

 

是十分了解他们的mbti，不完全等于性格！！

190L = =

 

没有关系的，你们聊感兴趣的就好

我再想想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191L 拉吉莫拉拉

 

妈呀lz你真好TTTTTT 我泪目

192L = =

 

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家人们快点帮lz想想办法吧555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比较严重的 玩意宿舍暗藏一个lz没发现的强吻。。犯呢？？

193L = =

 

强吻犯xswl

194L = =

 

我现在相信lz不是写小说试梗的了 因为如果能编出来这么复杂的七个人的性格 大概这种能力的作者已经红成畅销书作家了 不需要在这儿发帖

195L = =

 

快翻页了 咱还是绕回正题帮帮lz吧 有主意的出主意 别说废话了

196L = =

 

我想到一个办法！

lz你要不在宿舍熄灯之后问一下大家你们的初吻啥的，这种话题！！

大家读书的时候不是都会讨论这个问题吗，然后自然而然的八卦（盘问审讯）一下大家

lz记得记一下每个人的语气/表情/回复内容，整理一下发给我们我们来大分析一下！！如何？

197L = =

 

卧槽 翻页之前有天才出现了！！！！

198L = =

 

我称之为deadline神人 lss经常熬夜赶due吧

199L = =

 

翻页～～

200L = =

 

卧槽我想说 想出这个办法的197楼你是神吧？？

虽然只比直接问好了那么一点点

201L = =

 

我是觉得直接一个个私聊很尴尬啊万一回来他们还交流以爱

202L = =

 

不是，如果在大家群聊的时候那个人继续装咋办？

我不行了 咋这么像剧本杀啊啊啊啊还私聊群聊

203L = =

 

那他如果有心装的话咱也不知道啊 用什么办法都找不出来的 除非lz现在去做口水dna测试

204L = =

 

不是 接吻之后做口水dna测试到底是不是伪科学x

205L = =

 

晚了，我已经喝了好多水了，因为紧张

206L 拉吉莫拉拉

 

。

207L = =

 

lz你来了，lz你觉得这个点子如何

208L = =

 

对啊 最后还是得lz觉得好

209L = =

 

我觉得挺好的，就是我不太好意思提……我也不算很会说谎的，怕到时候被几个哥哥一盘问怎么回事就招了，到时候更难找到是谁了

210L 拉吉莫拉拉

 

1234很聪明是吧（苦笑

也是，看了一下都是很敏锐的类型

好糊弄的估计也没啥话语权（指67）

211L = =

 

也不完全，我亲故其实很敏锐，但是他不一定会说出来，也有可能找我偷偷聊

他智商仅次于4，有140呢

212L 拉吉莫拉拉

 

OMG聪明的小蝴蝶。。

213L = =

 

lz你没谈过恋爱吧（。

214L = =

 

也是，没有的话突然说这个话题会很奇怪

215L = =

 

lz消失了

216L = =

 

lz是不是睡了？这个点虽然也很夜猫子了，但是大学牲明天估计还要上课吧

217L = =

 

那我们明天再来吧hhhh

218L = =

 

明天来看看大家想出什么办法没有 睡了

219L = =

 

 

………

 

 

诶家人们都睡了吗？？？我想出一个绝妙的法子诶！？？？

220L = =

 

家人们？？？？

221L = =

 

虽然这个方法是在197基础上改的 但是真的没人要看吗？？？？

222L = =

 

好吧算了 等楼主来了我再说吧

223L = =

 

 

 

……

 

 

楼主还没来吗？这么高一栋楼

224L = =

 

昨天半夜下面居然有人回了好几条hhhhh

所以是啥方法啊？先告诉我们呗

225L = =

 

不行！我要等lz来了再说～

226L = =

 

居然秒回kkkkk

不会一直守着论坛吧你！

227L = =

 

等楼主来了再说也好，免得被刷屏看不到了

228L = =

 

lz估计还没下课吧，现在虽然是晚饭时间，但是我们学校也是有很死亡的卡晚饭时间的课

229L = =

 

大家！我来了！

230L 拉吉莫拉拉

 

啊啊啊啊啊啊lz！

半天过去了有没有进展！

231L = =

 

lz昨天睡那么晚今天上课还好吗哈哈哈哈

232L = =

 

Lz！！ls有个妹妹说自己有办法要告诉你你要不要听听！

233L = =

 

哇好多人啊，我一个个回

→没有进展，呆了一天实验室，又累又困

→上课还好，因为熬夜习惯了(*￣︶￣) 他们都说我是美国时差

→要听要听，快点告诉我吧～

234L 拉吉莫拉拉

 

lz的颜文字回来了，看来昨天真的是困到表情都没了，笑死

235L = =

 

好，那我就说了！！

我觉得楼主可以不用开启群聊，而是私聊，但发消息

比起面对面or群聊，这样私聊发消息感觉更能分析对方的反应

而且发消息的话，lz需要说一句模棱两可试探的话，不能太直接，不然的话和关系这么好的室友们把关系弄僵了就不好了

所以不要说“是不是你亲我”之类的，要说句比较可攻可守的话，但是我具体没想好，得结合lz平时说话的语气不太出戏的比较好

就是说起来能说是玩笑的话？

236L = =

 

胡尔摩斯竟在我们之中！

237L = =

 

我觉得这个好耶

238L = =

 

所以要说一句什么样的话呢？

239L = =

 

“昨天停电之后你做了什么”

这样？

240L = =

 

不行，这个有点明显

241L = =

 

这个还好吧？没心虚的话会说“没干什么”把

242L = =

 

不对心虚的人才会说没干什么 不心虚的人会问“不就停了几秒吧 什么干什么”之类的

243L = =

 

我觉得这种事情看性格吧！

244L = =

 

笑死我想起来万能用句

“你牙齿上有韭菜”

245L = =

 

啊啊啊啊啊啊啊笑死我了

246L = =

 

你们差不多得了哈哈哈哈我真的有被恶心到

247L = =

 

草 我在吃饭呢 lsss你陪我晚饭！

248L = =

 

多谢大家，我知道要发什么了

249L 拉吉莫拉拉

 

？？？lz悟了

250L = =

 

woc楼主打算自己直接去发了 楼主你先给我们看看啊啊啊啊

251L = =

 

lz不要冲动————

252L = =

 

草 楼主记得别把群发弄成建群啊啊啊啊啊啊

253L = =

 

草草草这个是真的大草

254L = =

 

笑死我了 然后所有人进群：这是什么暗号吗

255L = =

 

lz把所有的鱼拉进了一个群（

256L = =

 

楼主你发完回来了吗

257L = =

 

lz消失了 lz你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258L = =

 

我回来了

我给他们群发了一条

“你吻技真的好烂啊”

坐等回复

259L 拉吉莫拉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楼主你

260L = =

 

啊啊啊啊啊卧槽卧槽我擦这个真的jkdslvbeiuqhi

261L = =

 

太劲爆，，，，但是意外地好使

262L = =

 

靠 这也是个办法啊！！（摸下巴

263L = =

 

楼主记一下他们回复的顺序！！

虽然会有做别的事情耽误看手机的干扰因素，但是还是能判断一二的！

264L = =

 

ls好机智 学到了

265L = =

 

lz有人回你了嘛？

266L = =

 

暂时还没有

267L 拉吉莫拉拉

 

哦来了一个

268L 拉吉莫拉拉

 

嗯嗯下课时间是这样的

269L = =

 

啊啊啊啊啊啊来了！

270L = =

 

第一个回复的都是重点！！大家记笔记！！

271L = =

 

…………………………………

272L 拉吉莫拉拉

 

？？森莫！发生了森么！！

273L = =

 

lz你说句话啊！！！！急死我了

274L = =

 

楼主这个反应，是找到了？第一个就找到了？

275L = =

 

是谁啊是谁啊是谁啊是谁啊

276L = =

 

我猜4因为e人一般回得快

277L = =

 

是6，他说，“嗯？有这么差吗？？”

278L 拉吉莫拉拉

 

啊啊啊啊啊啊？？？？？？？

279L = =

 

lz被同龄小狗咬了

280L = =

 

对不起我的重点是infp确实是永远泡在网上（x

秒回是吧

281L = =

 

不是，你小子还挺有自信是吧？？？

282L = =

 

这么快找到了？？？我不信

283L = =

 

感觉直接承认的不会是，，，但也说不定就是放个钩子等lz上钩

284L = =

 

lz你人呢？

285L = =

 

无语 太无语了

286L 拉吉莫拉拉

 

楼主：我把你当朋友，你居然想强吻我

287L = =

 

不是，不是这么回事

哎我真是太无语了

288L 拉吉莫拉拉

 

？

289L = =

 

楼主啥意思？

290L = =

 

我刚收到消息，就猛地抬头看向旁边的6，刚好他也回完消息，抱着手机非常无辜地看着我

我就：……是你？

6：啊？什么？

我：…………你刚不是给我发消息吗？

6：不是你给我发消息吗？

我俩大眼瞪小眼半天，我突然福至心灵有点懂了他的脑回路，我下意识问了一下

我：你刚刚说的“有那么差吗”是什么意思？

6：不是你说我接吻水平差吗？我觉得不差啊？

我：你和谁亲过？？？？（心跳飙到180）

6:没谁啊，只是你说我很烂我就这么说

我：……………………………………………………………………………………

所以我说无语，真的很无语，已经不想说话了

很无力地瘫倒在床上，结果这小子还在那里很关心地问我怎么了

宿舍没几个人，我就问他，你和人接过吻没

他说，尚未。

我正放心了，他又突然“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心跳又飙升880

他说，啵啵你算不算

？

？？？？？

？？？？？？？！！！！！

！？！？！？！？！？？？！？！？！？！？！？！？！？？！？

……万籁俱寂，我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只听他一脸单纯道：我们三岁那年，在幼儿园，你啵啵我的脸

291L 拉吉莫拉拉

 

6，太6了（双关）

292L = =

 

5语，太5语了

293L = =

 

感觉他无意中玩弄了你的感情（认真

294L = =

 

关键是他还非常真诚（x

295L = =

 

算是有点懂lz说的电波四次元什么意思了……………

296L = =

 

路过轻轻留下了沉默…………………………

297L = =

 

怎么他连三岁时候都记得啊，是不是暗恋你

298L = =

 

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真的挺小蝴蝶的

299L = =

 

lz你不是说6智商很高吗

这怕不是个笨蛋吧

300L = =

 

我也怀疑

301L 拉吉莫拉拉

 

大家不用担心，我已经帮大家把他揍了一顿了

302L 拉吉莫拉拉

 

孩子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揍。。。。。。

303L = =

 

蒽，，，但我不同情。。。。

304L = =

 

楼主我们排除干扰因素把（捂脸

还有人回你吗？

305L = =

 

我看看啊……有三个人回了

1:“被你发现了啊“

2:“？”

3:“啥？你在和人玩真心话大冒险？”

306L 拉吉莫拉拉

 

额如果没有6这一通我大概会为了1的回答紧张一下

但是现在感觉他说的这句话充满了陷阱。。。

307L = =

 

目前感觉3最正常

308L = =

 

哦对可以和人说是真心话大冒险

309L 拉吉莫拉拉

 

啊啊啊啊啊lz你原来后路都没想好就发了啊！

310L = =

 

2这个感觉也很正常，就是单纯的对于这种没头没尾的话感到奇怪

而且是i人的话能回都不错了

311L = =

 

笑死，i人确实

对于e人这种奇怪的发言甚至懒得回可能

详见7

312L = =

 

笑死hhhh 很上天的忙内

313L = =

 

1这句其实回得很有水平，不管是不是他

“被你发现了”也可以指“吻技好烂”这件事被你发现了

也可以指昨天他亲你这件事被你发现了（如果是他的话）

总之可攻可守的一句话，根据你的回答他可以选择怎么圆

314L = =

 

卧槽——

我都没发现这句话有这么多玄机！！

lz你怎么看

315L = =

 

难怪lz说几个哥哥把他一盘问的话他什么都能招了呢，1感觉也太聪明了

316L = =

 

lz你们宿舍卧虎藏龙

317L = =

 

148的另有其人（不是

318L = =

 

所以lz你怀疑他么

319L = =

 

我真的不好说。。

320L 拉吉莫拉拉

 

非要说的话，这个哥平时就比较喜欢。。。言语上玩弄我

321L 拉吉莫拉拉

 

楼主：他玩我！（悲愤）

322L = =

 

lz别给我们estp丢脸！怼死他！！

323L = =

 

不是，什么集体荣誉感啊啊啊啊！

324L = =

 

所以lz你怎么回的？这几个人

325L = =

 

对1:“少装，不是你吧”

对2:“没什么，真心话大冒险”

对3:“对，哥不用管”

326L 拉吉莫拉拉

 

妈呀完了，lz上当了啊啊啊啊啊

327L = =

 

草我们讨论太高兴了忘了指导楼主怎么回复x

328L = =

 

lz送人头。。

329L = =

 

笑死反正lz也没有寻求我们的指导哈哈哈哈哈哈

很有自己主意的楼主

330L = =

 

送人头？这句话说错了吗？

331L 拉吉莫拉拉

 

Oh 我知道了…

332L 拉吉莫拉拉

 

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主！！！是不是1回你什么了！

333L = =

 

。对

他说：你暴露了

334L 拉吉莫拉拉

 

啊啊啊啊啊啊啊笑死我了

335L = =

 

只有我没看懂吗？谁给我解释一下？？这段发生啥了家人们？1懂啥了5暴露啥了？

336L = =

 

给ls解释一下，其实就是

如果lz刚刚这样回复，就说明他这条是群发的，并且他在找有一个人亲了他（就是事实），1能猜到基本上就是开卷（。

如果lz说是开玩笑啥的应该就没事……

不过1选择这样回答，其实是他的可能性比较小哈哈哈哈

只是比较小，万一他比较会演呢？

337L = =

 

卧槽好复杂，碟中谍中碟中谍中碟

338L = =

 

谢谢lss我终于看懂了

“你吻技好烂”

“你怎么知道”

“滚 不是你吧”

“哈哈你暴露了”

……大概这种感觉？然后对面能猜到楼主这边发生了什么是情理之中

lz笨笨……你还说6笨呢，你也半斤八两啊啊啊啊啊

339L = =

 

xswl这下lz又要被1玩弄了

340L = =

 

是的，呵呵

我刚回复他：我暴露什么了？

他说，起码我现在知道你和人打啵了，不想全校都知道的话请哥吃晚饭

………………………………………好气！！！好气！！！好气！！！

但是不管怎么样排除掉他了！感觉2和3也可以排除！

341L 拉吉莫拉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23怎么排除的？就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句回复不像吗？他俩离你最近啊

342L = =

 

所以lz你给他买晚饭了吗

343L = =

 

正在去的路上，呵呵，他给我等着

344L 拉吉莫拉拉

 

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主真的太可爱了。。。。气鼓鼓，但还是去买饭

345L = =

 

其实还好啦，哥他最近很忙，给他带饭也没什么的，我本来也要去

他平时经常会从家里带东西给我们，还给我们做饭来着

所以不要想成那种上下级感觉的哥，他从来不指使弟弟们做事什么的

346L 拉吉莫拉拉

 

昂好的TAT

lz好善良 小天使弟弟 哥哥也是天使www

你们宿舍的大哥这么好对全宿舍的关系有重要影响哇

真好 真羡慕！！

347L = =

 

我也点份外卖蹲蹲帖子

348L = =

 

现在还有谁没回复来着？

349L = =

 

回ls，还有47

350L = =

 

靠气死我了 你们知道我刚刚把饭给1他说什么吗？？？？？

351L 拉吉莫拉拉

 

“其实是我亲的你”？？？？？

352L = =

 

“给我买饭你就是我的人了”？？？？

353L = =

 

不行 我想不出来这会还会发生什么让情况急转直下 楼主你直接说吧别吊胃口了

354L = =

 

他说，

“哇你真的给我买饭了啊？？其实我也不确定的，只是诈你一下，看来你真的被人亲了啊？是谁啊？”

355L 拉吉莫拉拉

 

啊啊啊啊啊啊啊。。。

356L = =

 

我不行了

357L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栋楼和lz一起被骗了

358L = =

 

lz你哥做骗子一定很有行情

359L = =

 

呜呜呜呜我好气啊！！我好气啊！！！！啊啊啊

360L 拉吉莫拉拉

 

摸摸楼主头，可怜的小家伙被邪恶的intp玩弄了感情两次

361L = =

 

我还说你俩是小天使，看来你俩是小恶魔

362L = =

 

lz这不是被玩了吗，这不是天使与恶魔吗

363L = =

 

你回想一下他说面试弟弟进舞蹈社的时候

lz只是玩不过1而已，玩得过的时候他也玩弄，历史由胜利者书写罢了！！

364L = =

 

xswl楼主到底什么形象

365L = =

 

嗯…先不说这哥的所作所为，感觉应该不是他

366L = =

 

lz进度如何了？47有回你吗？

367L = =

 

7刚刚回了，感觉不是他，是个老实孩子

368L 拉吉莫拉拉

 

哈哈哈哈哈可以让楼主直接排除的诚实

369L = =

 

他说什么了？

370L = =

 

“可是，我还没有和人接过吻，哥你怎么知道烂不烂的●△●”

371L 拉吉莫拉拉

 

。好，好的…………

372L = =

 

是大一的小朋友呢！！

373L = =

 

他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孩啊！！！怎么可以怀疑他！

374L = =

 

就是！lz过分！！保护！！

375L = =

 

楼主怎么可以把这么儿童不宜的内容发给小孩子！！！

376L = =

 

7这语气委屈的，差点说这什么意思我问一下妈妈

377L = =

 

总之怀疑小宝都是不道德的TTTT

378L = =

 

7的性别是宝宝，不会做这种事的x

379L = =

 

好的我们下一个

Lz，4回你了吗

380L = =

 

完了楼主被我们说自闭了，他不见了

381L = =

 

lz你不会下线了吧

382L = =

 

完了lz真的下线了吧labvuiebaqjiqj'i

383L = =

 

你看看你们 把lz吓跑了

384L = =

 

家人们我社死了啊……

385L 拉吉莫拉拉

 

？lz你回来了，就刚刚一会能发生啥社死的事情啊？

386L = =

 

那个强吻你的人又把你强吻了？

387L = =

 

那个强吻你的人当着剩下五个人的面把你又强吻了？

388L = =

 

是4………………

389L 拉吉莫拉拉

 

？？？？？？

390L = =

 

强吻你的人是4？？？？？

391L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之前说什么了？我就说高智商的人有问题，这是高智商犯罪！！！！

392L = =

 

不是我是说 是4让我社死了

啊啊啊啊啊我好崩溃啊现在

393L 拉吉莫拉拉

 

楼主，你不再是那个我爱的楼主了，我爱的那个楼主，一言不合能够扔出很多让我OMG的信息，一大段文字发出来让我们目瞪口呆，而不是现在这样吞吞吐吐的

394L = =

 

哈哈哈哈哈哈哈确实，不过也可以理解，lz现在是实时发生的事情嘛，不是事后整理了发出来

395L = =

 

这就是追连载的痛苦

396L = =

 

这算啥啊lsss，你没追过我觉得我室友喜欢我吧，十年了没下文不说作者还时不时上来吊胃口暗示，也不知道啥毛病，吊着读者不给个结局，无聊的要死

397L = =

 

草，那我希望lz这事儿能查出来结果，而不是悬案

最好来一个谢谢大家我们在一起了

啊，或者谢谢大家，我把他送进局子了。。。

398L = =

 

尼玛哈哈哈哈哈lsxswl

399L = =

 

简单来说，就是4给我发了几条消息，但是我刚刚忙着看帖子，就没看到，然后他给我打了电话，我也没接到，聊天界面如下：

4:？？？？你发错了吗？？

4:（电话未接通）

4:卧槽你和谁接吻了

4:（语音60s）

我正在打字回复的时候，就听见门外响起逐渐靠近的很大声的脚步声（我离门最近），我直觉不好，正打算站起来的时候，就听见宿舍门轰地一声被4推开，他超大声地站在门口大喊一声：“pzm你和谁接吻了！！！！！！！！！！！！！！！”

我：………………………………

宿舍里的12367:………………………………………………

我正僵在原地，所有人又齐刷刷看向了我，特别是23，眼神意味深长，1因为大概猜到事件来龙去脉，一边在吃我带的饭（呵呵）一边朝我挤眉弄眼，6一脸懵逼中带着一丝大智若愚，7一脸懵逼中带着一丝真正的不解

家人们，我在这个宿舍已经住不下去了，我觉得我已经社会性死亡了，有什么临时能住的地方吗…………

400L 拉吉莫拉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主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此时不笑何时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4真的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410L = =

 

enfp是真的狗啊（狗头

411L = =

 

我上次笑这么快乐还是在电影院听唐宛如喊我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被人看到我的柰jpg

不得不说有异曲同工的效果

412L = =

 

之后发生的事情总之很混乱，我正在慌乱的时候听见6问7:也问你了？

7问6:也问你了？

3问我：不是真心话大冒险吗？

哦。

我忽然冷静下来，镇定自若地回答道：是真心话大冒险

4眯了一下眼睛。

我冷静地和他对视。

然后他放弃了，有点失望，还以为有瓜，他去做别的事情了，他兴趣点不会在一件事上纠结太久，也太感谢他是这样的了，换个人或许会深究到底。

413L 拉吉莫拉拉

 

我怎么感觉4察觉到了不对，但他只是不感兴趣

414L = =

 

我也觉得，或者，其实他猜到了，但是他不想揭穿

415L = =

 

我感觉是后者，毕竟是善良的大狗狗

416L = =

 

lz你们宿舍还好没有居委会大妈esfj或者世界的主人公enfj，不然一定会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417L = =

 

Fe主导的人格总是很八卦哈哈哈哈

418L = =

 

我在想，现在到底该怀疑谁呢？

每个人的回复都看过了，感觉都不可疑，也都可以可疑，我到底怎么判断呢，你们有什么看法吗TTTT

419L 拉吉莫拉拉

 

我感觉2、3的交流比较少，是不是应该更多试探一下？

420L = =

 

我觉得他俩是最正常的诶，所以也没更多的交流也正常

421L = =

 

到底应该逆向思维还是应该逆向逆向思维（x

422L = =

 

哈哈哈 到底是可疑的人更可疑还是不可疑的人更可疑

423L = =

 

个人感觉，不是带节奏哈，且听我流分析：

1:非常置身事外开玩笑，预言家（但估计暂时也不知道谁是狼的预言家），99%不是他

2:信息太少不好判断，但是有点可疑，因为新手狼人会沉默居多，怀疑

3:信息少，可以是善良的村民而且是新手玩家，但也可能是伪装的很好的狼

4:女巫但毒死了本来就死在第一夜的那位（不是），至今为止所做所为不像是狼，但也不完全排除是高级玩家狼

5:（死在第一夜，在盘）

6:非常可疑但被排除嫌疑的小女孩，感觉好像知道点什么但有点傻，也有可能是狼？

7:字面上很想说是白痴但他不是，just村民

424L = =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真正的天黑请闭眼

425L = =

 

lss这是给17发金水了哈哈哈

426L = =

 

笑死虽然说不是带节奏但是我感觉大家想的差不多？lz还是再想想怎么试探下23吧我感觉，主要是接触少了我们也不了解他们

427L = =

 

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试探啊！

428L = =

 

我打算在网上搜索“如何判断一个人是不是gay”

429L 拉吉莫拉拉

 

啊啊啊啊lz笑死我了

430L = =

 

楼主你不如搜“如何判断一个人喜不喜欢我”

431L = =

 

“第一：问他喜欢的女生的类型

如果有喜欢的女生类型，非常准确的那种，比如身材好的，长得漂亮的，或者什么风格的（一般不是中性的），或者性格是什么温柔可爱活泼文静之类的很具体的，应该都还好。

如果是很抽象的，比如看感觉啊，聊得来的啊，或者给一些很中性的描述比如很酷的啊、喜欢运动健身的啊（此处比较主观比较刻板印象，大家不用完全参考），都要注意一下。”

网站上是这么说的

432L 拉吉莫拉拉

 

啊啊啊我不行了lz真的去股沟了

433L = =

 

这谁写的啊啊啊啊好离谱的回答基本全部都是刻板印象

434L = =

 

那lz你是打算一个个问还是 开启群聊？

435L = =

 

这会2不在，我先问问346吧

436L 拉吉莫拉拉

 

燥候！！！

437L = =

 

笑死我怎么比谁亲了lz更感兴趣这个xs

438L = =

 

问出来了

4说的类型基本上就是他前女友那种，是个腿很长身材很好喜欢穿红色高帮匡威的女孩子

直男

439L 拉吉莫拉拉

 

lz甩下一句直男，鄙夷地离开

你这么嫌弃，你不是直的是吧？

440L = =

 

6说，他的理想型一直在变，说话的同时眼睛没有离开过ipad，这孩子在看动漫

我觉得说出纸片人也不会奇怪。。。排除

441L 拉吉莫拉拉

 

6宝宝居然是二次元

那不奇怪，可能最近理想型是最近爱看的番的纸片人，下次就是别的纸片人

442L = =

 

不！！ls你不懂我们二次元！！

虽然我们经常换纸片老婆！！但是！！！我们是有固定审美的！！

比如本人男本子cp审美永远是！！年下！！！

女生的话是黑长直！！！或者比较强势的女孩子！！

举几个例子！！我的老婆有！！远坂凛！！！明日香！！！最近喜欢露比宝宝！！！

443L = =

 

楼上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你看你的标准和你的例子有一毛钱关系吗，这三个人有一个黑长直吗

444L = =

 

lss口味是不是双马尾啊等等

445L = =

 

支持lsss，偷偷说一句我之前支持帽皇最近也跑骨科了，前世今生szd

446L = =

 

打住打住 二次元不要吞没评论区！

447L = =

 

楼主，3呢？

448L = =

 

lz消失半天了

449L = =

 

lz被你们二次元吓跑了。。

450L = =

 

是不是3的回答给了他极大震撼啊 比如看起来十分善良可爱细心体贴的哥哥实际上口味非常重。。。什么的。。。

451L = =

 

是有点重

452L 拉吉莫拉拉

 

啊哈哈哈哈？？啥？？

453L = =

 

我刚问他，哥你理想型是什么啊？

他说，jiminie你这样的呀（笑眯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会是他吧不会是他吧不会是他吧不会是他吧不会是他吧不会是他吧不会是他吧不会是他吧不会是他吧不会是他吧不会是他吧不会是他吧不会是他吧不会是他吧不会是他吧不会是他吧不会是他吧

454L 拉吉莫拉拉

 

楼主冷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把名字打出来了啊啊啊啊笨蛋啊啊啊啊啊

455L = =

 

管理员！！！呼叫论坛管理员！！！快把这层删了！！！！

456L = =

 

454楼已删，楼主请遵守版规，不要暴露个人信息，注意保护隐私

467L 管理员

 

我去，今天管理员来的好快

468L = =

 

草 管理员是不是也在看这帖子x

毕竟是今晚首页唯一飘红的帖子

469L = =

 

等完结能加精品吗xs 我留影

470L = =

 

啊啊TTTTTT对不起大家 我一时太激动了把名字打出来了

重发一下454

我刚问3，哥你理想型是什么啊？

他说，（我的名字）你这样的呀（笑眯眯）

你们说他什么意思啊啊啊啊啊！！！

471L 拉吉莫拉拉

 

楼主冷静！

此事只有两种可能！

1，他喜欢你，

2，他在逗你玩。。

472L = =

 

他说这话的时候啥氛围啊？除了笑眯眯，就是你感觉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啊

473L = =

 

也有可能假借开玩笑说出真心x

474L = =

 

笑死你们别吓lz了他会当真的

475L = =

 

Lz？lz你还好吗？

476L = =

 

我不好

我俩并排站着刷牙呢

他说完就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477L 拉吉莫拉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478L = =

 

撩你，但无情hhhh

479L = =

 

在洗手间站了太久，2进来洗澡路过我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才回过神来

他说，干嘛呢，在这站着

我说，没事，就发一下呆

结果他来了句，魂不守舍的，谈恋爱了？

我：啊哈哈哈哈哈（被室友舌吻了还不知道是谁查案子呢 白眼jpg）

救命，我只是在想到底谁有嫌疑TTTTT

这下加上那个短信我已经在室友们心里超可疑了

可恶，到底是哪个基佬觊觎我！

480L 拉吉莫拉拉

 

没事楼主你室友在你心里也超可疑的！

481L = =

 

哈哈哈谢谢楼上一点也没安慰到！

482L = =

 

只有我觉得这个2不太对劲吗？

483L = =

 

还好吧？看到室友在卫生间发呆问一句拍拍肩都挺正常的

484L = =

 

我觉得楼主重点排查一下老三，他真的很可疑

485L = =

 

我也觉得！怎么继续排查？我已经黔驴技穷了TAT

486L 拉吉莫拉拉

 

lz你要不。。。。钻进他的被窝看看？看看他会不会in，这个控制不了

再怎么装得好的人，这会也会不自在吧

不过如果对方兽性大发把你按到我们就救不了你了，自己考虑清楚

487L = =

 

草草草你们都出得什么阴招（但我喜欢我爱看

488L = =

 

好吧 你们说的对

我去试试

489L 拉吉莫拉拉

 

妈呀啊啊啊 lz不会出事吧啊ljfunbveabivb

490L = =

 

我比较怕lz出什么事之后来怪我们（x

但隔着网线他也打不到我啊哈哈哈哈

491L = =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lz冲！（看热闹不嫌事大）

492L = =

 

估计这帖子会明天早上再更新了，或者这辈子都不更新了（ntm

我先洗洗睡了家人萌，明天见～

493L = =

 

明天见～楼主也晚安哈哈哈，也不知道lz今晚安不安

494L = =

 

追这帖子两天都有感情了，lz一定要给我们一个结局哈～

495L = =

 

 

………

 

 

 

早上好家人们，lz早安，lz还好吗，lz你没事吗，lz你还会来吗

496L = =

 

笑死 早上好 ls你好可爱 像一只报时的小鸟

497L = =

 

报时小鸟也太早了吧hhh

才七点多诶！哪有大学牲起这么早

498L = =

 

还真有

家人们，我有事情要宣布

。。。。。。。。。。。。。。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499L 拉吉莫拉拉

 

卧槽楼主！？

500L = =

 

翻页！！！（楼主早上好！）

501L = =

 

笑死我发现上次翻页是lz发的所以没人发翻页

（无人发现的小细节）

502L = =

 

所以是谁？

503L = =

 

是3吧？我猜就是3

504L = =

 

lz你们俩昨天该不会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吧anjsklvbkebqu

505L = =

 

卧槽大早上这么多人

506L = =

 

我把这个帖子设置了特别关注，lz一回帖我就有提醒了，昨天三点才睡谁懂啊

507L = =

 

lz半天没说话还好吗。。。

508L = =

 

lz估计打字去了，要说的太多了kJLBSKLBq

509L = =

 

我先从昨天晚上我爬上3的床开始（这句话有点歧义，只是指字面上）。

首先说结论，不是3。他表现的很正常，我说今天要过来和你睡，他就大方拍拍被子让我过来，没有特别热络也没有躲，就和平时一样。本来我们就一个舞室，平时一起玩的多，躺一起也很多。3的被窝和他本人一样，干干净净的香香的，67总是爱和他黏在一起也是这个原因。

我们躺一块说了一会话，我有点困了，但是脑子里想法繁多，正半睡半醒的时候，我的头顶，就是头对着的旁边这个床上的2，突然幽幽来了一句，怎么突然想起来和hobi（3的昵称，没事不是真名）一起睡？

我一个激灵醒了，意识到自己今天确实很奇怪，我斟酌着回答道：……我……冷？？

2那边沉默了，我也想起来今天这三伏天的气温……

正在尴尬，2很贴心地说，怎么不买厚点的空调被？

哦对，还有空调温度这回事。我们宿舍空调开得挺低的。

半晌他见我不回答，又说，这边不对着风口，哥和你换，别挤着睡了。

怎么办，我的被子不是真的冷啊，万一他发现可咋办，我就犹豫着。

2又说，没事，你来吧，我今天可能要熬夜复习，应该会睡很晚。

他都这么说了我再拒绝就会很奇怪，我便从3床上爬下去，2站在桌边翻他的书，我怕他真不睡，赶紧钻被子里去了。

我说，我躺下了，你也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灯很暗，我看不清，他好像笑了一下，但我不确定。

他说，晚安。

然后我就秒睡了，实在是太困了，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有没有看我很久，有没有去躺我的床，但我似乎听见了一声若有如无的叹气声，又好像是我的错觉。

510L 拉吉莫拉拉

 

等一下家人们我还没发完 我还没说到重点

511L 拉吉莫拉拉

 

所以是2？？不是3？？是2？？？！！

512L = =

 

到底是不是2啊lz？我只看出来2对你不一般 真的

513L = =

 

说真的这个超过舍友情谊了

514L = =

 

我确实觉得室友的话做不到这个份上，是你妈还差不多，要不就是对象

515L = =

 

不是我的重点是lz你对3好有占有欲和粗箭头啊难怪2会吃醋啊啊啊

516L = =

 

lz真的好迟钝啊我受不了了skjaihrpuv

lz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意识到2的不对劲吧这还不是重点吗？？

517L = =

 

2不会是个醋缸吧，说实话男生和男生之间躺一起也没什么，他非要把lz揪到自己床上来

518L = =

 

2因为lz的吃迟钝而叹气吧哈哈哈哈

519L = =

 

不是吧2你小子真的让lz一个人在你床上躺一晚上还是不是男人，拿出点真本事（不是

520L = =

 

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2好苏吗（。

521L = =

 

ls握手。。2简直是我理想型咋办，给人很成熟很会照顾人又很温柔还有点点强势的感觉（x

522L = =

 

啊啊啊没想到这个帖子过了五百楼还有这么精彩的展开，，，

523L = =

 

lz快更！！急死我了！！

524L = =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

重点是，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是2的睡颜。

我俩面对面，他的手抱着我，放在我腰上！！

重点是 他in了啊！！！他in了啊！！！！！他蹭到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搜出来的攻略是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525L 拉吉莫拉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526L = =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们为什么啊啊啊？）

527L = =

 

啊啊啊啊啊啊（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要陪着lz啊啊啊一会的义务的感觉）

528L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529L = =

 

Kswl 

530L = =

 

？ls你

不是，你们态度咋回事啊都在kswl，之前叫人家强吻犯的呢？？

531L = =

 

然后lz你们做了吗（深沉

532L = =

 

啊？？？？楼上你太直接了吧！

让我来问：lz你们cpg了吗？

533L = =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啊啊啊啊

534L = =

 

你们这群人，，，还好我也是，，

535L = =

 

lz你屁股翘吗？

536L = =

 

Lz，2那个大吗？

537L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们这个帖子要没了你们控制一下啊啊啊啊啊啊啊

538L = =

 

536537在一起算了x

539L = =

 

lz然后呢 你现在跑路了么（指从霸道室友的床上

540L = =

 

这会跑了，但当时一时没跑掉。

当时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我一时间就汗毛直竖了，翻了个身打算下床，结果被他长臂一捞回了他怀里。

然后，有什么，热热，的东西，在，我背后。

他大概是还没清醒，被我的动作惊动了沉睡，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非常困倦、低沉且模糊的抱怨，有点像猫的呼噜声。

……贴着我的耳朵。呼吸的热气也喷过来。

可以说在鸡皮疙瘩起来的一瞬间，我就跟炸毛了一样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溜烟钻进自己空着的被窝，结果那窝对着16度的空调吹了一晚上，和有温度的床铺温差差了起码十度，一时没控制好，冷得惊叫一声。

4好像被我的动静吵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xxx（我的昵称）你干嘛呢？

我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不敢说话，装睡。我怕2醒着啊啊啊啊，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可以说维持着这个姿势直至现在。

感觉屁股上还有那个热度，怎么办啊…………我的脑子一定坏掉了…………

541L 拉吉莫拉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那个啊lz这么大清早就发这个吗

542L = =

 

草我算是懂了lz说这不是重点的意思，这才是重点啊啊啊啊啊

543L = =

 

好吧我觉得事已至此已经确定人是他了，绝对是他觊觎你

544L = =

 

ls这还用说吗！！！这么明显了

545L = =

 

总不能一个宿舍还有好几个人喜欢lz吧xs

546L = =

 

这算xsr吗（。

547L = =

 

lz自己愿意就没事吧（lz你愿意吗（。

548L = =

 

不是 人家睡着了啊 人家也不一定知道

549L = =

 

不是 我是说亲亲。。

550L = =

 

怎么突然翻旧帐hhhhhhhh

551L = =

 

楼主，这小子是个阴暗批你不要信他表象啊！这种人万一哪天把你关起来变成他的禁O怎么办

552L = =

 

哈哈你这么说没用的lz明显心动了，lz说不定说：哇好刺激来试试

553L = =

 

对哦，lz你啥看法啊，lz你啥感想。。

554L = =

 

我在回想……

这样想起来，哥确实对我是特别优待的（这样说好像很奇怪但是），他对1很听话乖巧的，和3很像朋友，对4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但因为4笨手笨脚也是很照顾（虽然两个人经常吵架但是也会很快和好的那种），对6、7像照顾小朋友，就是感觉差辈了所以格外不计较（？）的感觉，但是和对我完全不一样，像是……

555L 拉吉莫拉拉

 

像是对女朋友（我来帮lz补全）

556L = =

 

哇lz你的层数是555诶好配你

（ntm

557L = =

 

lz现在缩在被子里一下子把前因后果全想明白了xs

558L = =

 

lz现在打通了任督二脉哈哈哈哈哈哈

559L = =

 

楼主是不是每次有这种事都缩在被子里啊 笑死下次还有啥事儿人家光是看你床上一坨就明白了

560L = =

 

看来lz也不是那么迟钝嘛，稍微戳破一个口子就什么都意识到了

561L = =

 

说不定2就是这个意思呢，笑死，我是说亲亲

但是不知道为啥没说，可能是不好意思，也可能是不敢吧

562L = =

 

暧昧让人受尽委屈～找不到相爱的证据～

563L = =

 

何时该前进～何时该放弃～

564L - -

 

笑死楼上你怎变双眼皮了

565L = =

 

哈哈哈哈打错字了！

566L = =

 

lz不回我们了，他是不是在一个人静静

567L = =

 

我怀疑lz在窥屏，我来问问：

lz他in了之后（你描述了一大堆）你in了吗

568L = =

 

啊啊啊啊啊啊你们你们怎么问这种问题！lz怎么好意思嘛

569L = =

 

……不瞒你们说。

算了你们懂的。

570L 拉吉莫拉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还真的在窥屏

571L = =

 

笑死他默认了ajjkushxbwvjcpahr

572L = =

 

楼主承认吧，你也是小基佬了

573L = =

 

虽然lz还没想清楚但我默认他俩相性很好了

574L = =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啊，2之前那个“？”，说明啥，说明最有作案嫌疑的人回得最少，为什么呢因为怕露馅啊！

但是因为他是i人我们就都忽略了

哦还有因为lz说2平时就这样

好吧

575L = =

 

还有他在那里问问问！既然这么冷淡的一个人老在那里问说明！！！他有问题！

576L = =

 

哥他不冷淡的，他只是话没那么多

577L 拉吉莫拉拉

 

行吧，还没谈上呢，就护上了，鼓掌jpg

578L = =

 

随五百

579L = =

 

不过你们说的很有道理，哥是那么受女孩子欢迎的一个人，居然我认识他之后他都没谈过女朋友…………

580L 拉吉莫拉拉

 

哇偶为你守身如玉（不是

581L = =

 

第一次见到蒙娜丽莎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属于我的楼主早已遇见……

582L = =

 

lz那你们宿舍都有对象吗（不用说你和2了就）（基佬排除）

想找个你们宿舍3or4那样的，我的type哈哈哈哈

因为我感觉我们好像一个学校，但我不会暴露隐私的哈哈哈

583L = =

 

都没有，我们宿舍是和尚庙

584L 拉吉莫拉拉

 

笑死现在说基佬lz都不会反驳了

585L = =

 

xs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了

586L = =

 

我就喜欢lz这点，实诚，有事他是真说啊

587L = =

 

2也喜欢这点吧，ls你等着一会lz唯一的哥顺着网线追杀你

588L = =

 

→583，哈哈哈那你要加油了，追他俩的人很多哦

589L 拉吉莫拉拉

 

我发现了，lz在转移话题，他不回任何和自己相关的话题了哈哈哈哈 心机的小东西！！

590L = =

 

我没有！

刚刚3起床了，问我为什么在自己床上，我刚好下床上厕所，急中生智说半夜起来上厕所回自己床上了，这很合理。

这个事情虽然和你们说过了，但网友毕竟不算很了解我们在生活中的相处和细节，我本来想和3说的，但是3，怎么说呢，我很喜欢这哥（朋友意义上）但是这件事总感觉和他商量不了……

所以我决定问问6，他还没走，其他人都去上课了

591L 拉吉莫拉拉

 

我帮lz翻译一下：3很好，但是他是哥，我得问个弟弟

592L = =

 

Xswl他和6本来也就是亲故啦 有点那种小孩子只能和小孩子商量的感觉

593L = =

 

（朋友意义上）

那谁不是朋友意义上呢

594L = =

 

我猜哈，“你觉得我和2般配吗”

595L = =

 

笑死，我觉得是“我觉得2喜欢我你怎么看”

596L = =

 

小蝴蝶对这种事情会察觉吗？会有建议吗？召唤本楼小蝴蝶

597L = =

 

笑死infp是唯一一个不用问就知道一定会在一个帖子里的因为太多了

598L = =

 

本蝴蝶不请自来。

如果我注意到了不会主动说，但是问我的话也会回答，如果希望我帮忙我会帮的。

不过。。。希望对方讲的多一点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了解的对不对（对手指）

599L = =

 

原来如此

ls你好可爱wwwww

顺便翻页！

600L = =

 

天呐，6他知道了

601L 拉吉莫拉拉

 

嗯？知道啥？

602L = =

 

笑死6真是小女孩（指狼人杀）人设不变

他又知道了？

603L = =

 

我刚刚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然后去叫醒6，他从被子里露出一个脑袋

我问他，你觉得，2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很有道理，因为一，这样可以探测出他知不知道2对我…二，可以看一下他的态度

万一他空桶呢？？

结果，他听完就来了一句，哦，原来亲你的人是运气哥。

家人们，我一下子失语了……

604L 拉吉莫拉拉

 

楼主小可爱，你还没意识到你们宿舍可能就你一个笨笨吗

605L = =

 

哇不会整个宿舍除了lz都知道了吧

606L = =

 

我怎么感觉1像是知道的

607L = =

 

347应该不知道吧

608L = =

 

4难说，可能只是不想参与/干预

609L = =

 

Lzlz，然后呢？

610L = =

 

我就混乱了一下，然后承认了，我说，好吧，确实是他，你怎么知道。

他说你那天发的消息我感觉很奇怪，刚刚你一问，我就感觉是他了。

他又说，不过你们是怎么做到又亲了又不知道是谁的。

我决定把这个秘密吞进肚子里。

于是我把一些事情（隐去一些细节）和我的猜测和6说了，我说我怀疑2喜欢我，但我没有证据，6沉吟一会，问我，那你喜欢哥吗？

我不知道说啥，干巴巴地说，我不是直的吗。说完感觉他看我的眼神超怀疑的……

然后6说，那如果你不喜欢他干脆说明算了。

我说，他也没说他喜欢我，我跑过去跟人家说，我不喜欢你，你别喜欢我了，他要是来一句自作多情，我咋办。

我感觉6看我的表情很同情了。

算了，虽然说没有讨论出结果，但是我心情好了一点，我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7一满头汗地跑了进来，应该是晨跑回来，他一向和我们凑一起三个人一块玩。7喝了几口水，然后坐在我们床边问，哥哥们在说什么？

妈呀，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6对付他很有经验，递给他一包零食，说，吃吧。

他就拿着去吃了，啥也忘了问。6摸摸他的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像养小狗………

611L 拉吉莫拉拉

 

宝，哥哥们在讨论男人，你先吃点

612L = =

 

宝宝乖，这不是小孩子该听的，上一边玩去

613L = =

 

妈呀xswl

6经典款小蝴蝶：虽然对事情进展没有帮助，但是对当事人心情有帮助

614L = =

 

hhhh楼主为情所困，忙内只要一包零食就能打发，成年人的世界真是不容易。。

615L = =

 

Hhhhh 77真的不是你们六个人养的小狗狗吗好可爱wwww

616L = =

 

总之我现在的打算是，先躲着2……因为我还是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如果你们有什么办法可以告诉我TT

617L 拉吉莫拉拉

 

aaa楼主也是经典款逃避心理x

618L = =

 

hhh其实，lz，我们网友也帮不了你什么了，毕竟，你自己的心你自己清楚呀（捋胡子）（故作高深）

619L = =

 

是呀是呀，lz，这毕竟是大事，一般问网友网友都是劝分，但是我们好歹陪伴你了三天六百多楼，咱们有感情了（指我单方面），所以我建议你好好和他聊聊吧。

620L = =

 

我也对你们有感情呀～

谢谢你们几天来一直陪我想办法、说话，不然我一个人会很慌张的。

不过聊的话，我说些什么呢，真的想不出来。

621L 拉吉莫拉拉

 

55555lz怎么说的一副临别的样子，lz你不会以后不上来了吧，虽然这个人暂时找出来了，但是不能继续连载你和2的故事吗？

622L = =

 

我觉得lz可以直接告诉他，我知道那天晚上那个人是你，我知道是你亲了我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imean如果他连你这么说了都还要撒谎的话那这个人直接不考虑，和性别都无关了，是人品问题。

不过我猜他应该不会否认？

623L = =

 

什么连载啊。。这毕竟是lz的感情，他要是愿意的话上来发一下后续，说到底这个楼开得是为了找人，现在查出来了发不发后续都看lz心情了好吗

624L = =

 

我支持623的，就打直球吧，发挥你的e人本质。。。

625L = =

 

笑死lz挺社恐的，不过群发消息这点i人看了疯狂尖叫太恐怖了

626L = =

 

好的，谢谢大家，那我就暂时下线去处理我的事情去了，如果有后续我会大概和大家说一下的，就像楼上上上说的，一开始开贴是因为十分慌张想要寻求帮助，现在事情解决了我也不会高频率回复了，毕竟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文字直播一切生活细节也不是长期的办法。之前事情紧急，帖子里的大家给我了很大鼓励和帮助，不是否定之前你们给予我的帮助，只是说这样下去不利于隐私的保护，所以以后的日子我大概不会常来啦，如果大家想看，之后我和哥他无论是有进展，或者不会再有进展，我最终还会上来和大家说一声的，也是为了追贴的大家得到一个‘结局’，有始有终嘛。再次地，谢谢你们哦！

627L 拉吉莫拉拉

 

啊啊啊TTTTTTTTTT

628L = =

 

楼主——————

你真的要走了么。。。不过楼主真的写得好真诚，我能理解TTT

629L = =

 

是的，这样下去总会被rr到的，还是停更比较好，互联网太可怕了

630L = =

 

希望lz停更不是因为生活中的人看到了。。。担心楼主

631L = =

 

不是的哦，不过确实停更原因之一确实是担心这点

632L 拉吉莫拉拉

 

哦哦好的！没有就好（可怜jpg

633L = =

 

我觉得lz就这样好好地和2交流应该不管会不会在一起，宿舍关系都会好好的

他们宿舍关系真的太好了我很羡慕，之前还隐隐担心气氛，就是如果有人闹掰。。

但是我没说出来，因为怕lz考虑这点委屈自己

但是看了回帖，感觉lz应该不会！

那我就放心说啦哈哈

634L = =

 

咩关系的，就说2应该不是那种人，lz现在可是estp，天大地大自己快乐最大，不会委屈自己的

以前作为enfj倒是很有可能委曲求全来着

635L = =

 

我们可以继续在帖子里发贴吧？lz虽然不回了但是我们还可以讨论来着x

希望没有过分的讨论，这样也不会太影响人家生活嘿嘿

636L = =

 

哇靠我刚从外面点进来，咱加精品了耶

637L = =

 

我去！熬出头了！！！我居然有从头追并全程回复的帖子能被加精，震撼，震撼

638L = =

 

是真的！我刚出去看了，加精了！我去！合影！！！

639L = =

 

我还以为起码要熬到结局才能加精hhhh

640L = =

 

哈哈哈咱也不是小说，一定程度上这也是“完结”了呀！

641L = =

 

那就期待之后lz能常回家看看哈哈，最好带上咱女婿x

642L = =

 

你们这就确定lz是0了啊？

643L = =

 

他不是说屁股吗（委屈

644L = =

 

 

 

………………………

 

 

 

我去，我熬了一夜把这个帖子补完了，真好看啊。。，就是几个月过去了没有下文，lz还会来吗。。。

678L = =

 

这帖子咋又上来了？

679L = =

 

我还以为lz回来了，激动的点开了结果是补贴的x

680L = =

 

 

 

………………………

 

 

 

三年又三年，lz你去哪了

712L = =

 

这不才过去半年吗x

713L = =

 

其实我觉得lz不上来已经是结局了，就是他和2没有结局

作为一个追贴党我真的心碎了，时不时上来看看，心很痛

714L = =

 

同为追贴党，我真的以为lz也有一点点喜欢2的，只是他没意识到。。。

结果这是be了吗

715L = =

 

lz不是说不管他俩有没有在一起都会上来和我们说的吗

716L = =

 

可能上来看了帖子会很心碎吧，虽然我也不懂，但我不想把楼主往互联网骗子那方向去想

717L = =

 

啊啊啊啊啊TTTTT

我真的想知道结尾啊，不论有没有在一起，请告诉我吧！！不管怎么样都会祝福的！祝福爱情也好祝福各自幸福也好！

718L = =

 

我好喜欢楼主小天使5555希望能是好结局啊

719L = =

 

 

………………………

 

 

大家，好久不见。

抱歉过了这么久才上来！实在是生活里忙得不可开交，一转眼发现过去了快一年了，前面后来的回帖和留言我都看了，真的十分抱歉没有早点上来告诉你们‘结果’，但是毕竟这件事一直到最近才有了所谓‘结果’，所以一有了这个结果我便上来告诉你们了。

简单来说，就是我和2在一起了。

哈哈是不是很小说的剧情，中间确实经历了很多，家里的……包括学校里的，朋友亲人之间的，各种各样的事情，我也没有想到会发展到今天这步，但我想说的是，走到今天这步我不后悔，这个帖子也功不可没，是让我最最开始明白我的和他的心的地方，也是在我艰难的时候看到鼓励的话能够得到力量的地方，非常感谢大家！

顺便给大家低调秀一下戒指，嗯，虽然我们还是学生，但是哥给我买的，嘿嘿

总之大家放心啦！我们最近生活很幸福！室友们也各有各的发展！1他读研去啦，和我们不在一个宿舍了，我和2也搬出去了，3和1在一个系，也考上研了。4则是很牛逼地考了一些我不太懂的证，大概以后能赚大钱，最近都在外面实习。我，还有6、7还在读书，我们三个还在一个宿舍，不过搬进去的是学校新建的宿舍，之前的那种八人宿舍没有啦，但我们三个拼尽努力得到了一个和基本上不住在宿舍的有钱仔学长住在一间的机会，所以基本上是我们三个一起住，嘿嘿我们确实是有些排外的，但没办法～

之前的宿舍大概会是回忆啦，但如果我们是最后住进去的，保留住回忆也很好，嘿嘿我是不是很积极？

这个帖子我之后是真的不会再回复啦，消息透露了好多，估计有人猜到了，但也请替我保密，谢谢大家的关心！再见哦～

777L 拉吉莫拉拉（真的很谢谢大家版）

 

 

 

END

俺也是第一次写25，先试试嘿嘿，希望有拿捏准所有人的性格，再次还会写25的，俺的大纲都写一半了x 还是校园！

🌟第三人视角第一人称 

🌟2.8w一发完

上一棒：@汀阑aka神奇小猫 

00

 

你们都看到了吗？

什么？

那个呀！

哪个？

文俊辉和全圆佑……

哦哦哦！

 

雨下得很大，很大，我甚至都不记得我短暂十几年的人生里有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并不是刮着呼啸的风的，仅仅只是雨声，如同一颗一颗自天而下的子弹砸到柏油地上，水泥墙上，玻璃床上，噼里啪啦。

 

你看到了吗？他们那个视频……

当然看到啦！好恶心……

两个男的……

 

雨声这么大，这么大，他们的声音就像是深夜里看不见打不死只会嗡嗡叫提醒你它存在一样的蚊子一样！

 

会被开除吗？

他们两个……

全圆佑和文俊辉……

 

他们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吗？我都能听得见。

他们的视线忽而飘过来忽而移走，就像是电影里面抓窃贼的红外线灯，他们想从我这里看到什么吗？想探寻到什么信息吗？

 

他们在搞同性恋！

 

我从教室里跑出去的时候，路过了谁？他们压低音量说的这一句话，却这样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里。我在仓皇的奔跑中回头，走廊上的人们的面目都模糊不清，但他们的嘴在一张一合。我觉得他们都是在看我，试图在我身上探寻什么，带着明晃晃并非善意的调侃——

 

“文俊辉只上了第一节课就走了。”

窗边的女生和我说，她的语调没有起伏，就像是电子播报音。

他们全班都在看着我，我知道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就是看热闹而已。

“你去别的地方找他吧，他不在我们班里。”

 

我们班，我们班，这不就是他的班吗？

我觉得很嘲讽，班里一个个站得笔直的、想要用那种不屑而嘲弄的神情将自己和“文俊辉”这个人划清界限的，就好像一个个脖子上吊着绳子肢体下垂的死尸，恶心透了。

但我没有精力去讽刺他们了，我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可能。

那样的视频，昏暗的背景里痴缠的拥吻，五官那么清楚地出现在镜头之下，略微分离似乎都能脑补出喘息。

他们一边嫌恶，一边瞪大了眼睛看。

 

无头苍蝇终于找到了方向，我要到操场去，在暴雨里奔跑，仰头巡视所有的天台和楼顶，我希望我是无功而返，我不想看到他出现在任何我能看见的高处。

阶梯上都是水，我在最后一级阶梯摔了一跤，整个人扑在被踩了无数个湿哒哒黑脚印的潮湿地板上，胳膊肘钻心的疼，校服上一片糟污。

教学楼外大雨倾盆，准备上楼梯的，刚下楼梯的人都被我的摔跤吓了一跳，怔愣地看着我，我比做了滑稽表演的动物还不堪，因为我会尴尬，会羞耻，会不知所措，那一瞬间我真的好想好想哭出来。

 

她从教学楼入口走了进来，背着光，原本就瘦小的身子显得更为瘦削，收起的伞向外甩了甩水，然后才稳步走了进来。

在我的注视下，一直走到我面前。

 

她因苍老而遍布褶皱、手指上带有粗茧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臂，那么瘦小的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扯着我虚浮地借着力站了起来。

她拎着我的胳膊看了看我的手肘，又试着去拍掉我校服上的污水，而布料早就将脏污吸附，她不过是在如同画水墨画一般将墨水晕开。

“去吧，先回家去。”她只是轻轻地说。

 

“哥哥们都在家里，先回家去，涂点药。”

“那你呢？”

“我一会儿就回去，”阿嬷扯了扯嘴角，握了握我的手，“不担心，啊。”

“都是小事儿。”

 

我的阿嬷总是在说，都是小事儿。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转弯口，世界又恢复了原本的嘈杂。

 

外面在下雨，阿嬷的伞在我手里。

 

 

01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留守儿童，应该是算的吧？

 

留守儿童生涯的刚开始也是经历过一段时间的阵痛的。

因为暑假幼儿园不开，爸爸妈妈要工作没时间照顾我，妈妈这个时候就会带我坐大巴车回阿嬷家，她陪我住两天，然后再自己回省城，等到幼儿园快开学了，她就再来接我回去。

 

那次暑假一开始和之前的好像没什么不同，我依然很享受在阿嬷家愉快的暑假时光。

直到过了九月，天气开始忽冷又忽热倒转了好几次，阿嬷有一次骑着自行车去邮局，驼回了一个大包裹，里面是妈妈从省城寄过来的我秋冬穿的衣服。

我记得我哭了很多很多次，我以为爸爸妈妈不要我了，缠着阿嬷带我去小卖部，用公用电话给妈妈打电话，对着话筒一直哭一直哭，求妈妈来接我回家。

 

从那个时候我哥就开始叫我“大喊包”，也就是爱哭鬼的意思。

我不乐意他这么叫我，他一这样叫我我就哭，阿嬷被我哭得头疼，又支使他来哄我。他拉着他朋友站在我面前摇头叹气，说听说女孩子是水做的，我哭这么多化掉在地上该用什么把我全部带回去？带回去以后放进冰箱还能不能冰回原本的样子？

“可能冻不回你现在的样子了，怎么办？”他又来问我，还拿了个盆，让我站在里面哭，免得真的化了在地上蒸发了，那就真的完蛋了呀。

我停止掉眼泪真的是被他吓的。

 

我哥叫文俊辉，并不是我亲哥，他是我亲姨妈也就是我妈妈的亲姐姐的儿子，我实际上应该叫他表哥的，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的确也是见他俊辉表哥的。

后来叫起“哥”，着实是因为我从五岁开始就与他生活在一起，比较亲近，叫哥比较方便。他往外说也都说我是他妹。

能省几个字省几个字，节约口水吵架。

 

我一直觉得姨妈是一个很酷的女人，在那个时候，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勇气很决绝地做出离婚这个选择的。但与此同时我又觉得她是个有些可怜的女人，因为只要做出离婚这个选择，就要接受被非议的可能。

姨妈离婚的时候协商说除了我哥，其他的都可以不要。但人总还是要生活，要钱，她在S城这个小城市里顶着流言蜚语，痛苦不堪，最后还是决定只身去往更大的城市打拼。

她离开那时我还未知自己未来也将“被留下”的命运，和阿嬷一起送姨妈到巷子口的时候对于分别的苦痛毫无察觉，只记得姨妈半跪在地上很用力地将我哥抱在怀里，一遍遍地说“等妈妈安顿好了就回来接你，你要乖，要听阿嬷话”。

 

去往车站的小车人不多，阿嬷帮姨妈把行李都拎上车，好像嘱咐了几句什么，就下车一左一右牵起了我们的手。

姨妈坐在窗边，切切地看着我哥，说“妈妈走了，你要听阿嬷话”，阿嬷叫我们和姨妈道别，我们就举起手来挥挥，我很大声地说“姨妈再见，早点回家吃饭”，我哥什么也没说。

阿嬷说：“走吧，走吧。”

 

车子开出很远很远，阿嬷才牵着我们的手深一步浅一步的，带我们往家里走去。

路上她说：“做女人的，不得已的事情太多了。”

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我哥或者我听的。

 

那时我自然是懵懂，我想我哥应该也听不懂的，所以我们没有一个人问阿嬷，她是否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辍学在家，早晚劳作；不得已嫁做人妇，匆匆结束自己的少女时光；不得已操劳到晚年，困在这小小的城里，所有的梦想和抱负都变成将房子收拾齐整，带大了孩子，又要带大孩子的孩子。

问起她过去的事情，她也会和我们说说村里的萤火虫，灶台上的灰，柴火和井里的水，然后想了很久笑着说，我都已经忘记我的妈妈长什么样了。

比起做女儿的时间，她作为妈妈、阿嬷的时间要长得多的多。

 

S城是一个小城市，一个省里的城市自然也是分梯级的，虽然没有什么明文划分，但是我体感S城最多算个四线冲三线的城市。

如果要问S城有什么特别出名的，或许水产资源算一个吧？这个小城市临海，但是没有什么大港口，海滨风景也算不得特别漂亮，前些年政府说要大力建造旅游城市宜居城市什么的，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听常在巷子口榕树下打麻将的阿婆说，多半是随便说说就想跟上面要点钱来，没要得来，自然没动静，不过要是能要来吧，说不定也不会有什么动静。

 

看，大人说话总是这样，什么话都讲不明白，像在对暗号似的。

我听不懂这阿婆说的话，回家问阿嬷，阿嬷下午总有很多事要做，没空和我说道，只说小孩子别管这么多。

只有问我哥能问清楚，他会很直接地跟我说：“就是说有人会贪钱呗！”

一下子就揭开了大人们玩的文字密码，实在是大大地了不起！我承认，小时候我偶尔还是会崇拜一下我哥的，只是每当我问他从哪里能学到这么多知识的时候，他嘴里通常会出现另一个名字：

 

“全圆佑会告诉我的。”

 

久而久之我就不崇拜他了，我崇拜全圆佑。

 

我当然知道全圆佑是谁，他是我哥的朋友。

我们这个看着没什么发展机会的小城市里聚集了大量的留守儿童，我和我哥是其中之二，他也是其中之一，听说他爸爸妈妈也是出海经商去了，将他留在老家给爷爷照看。他家离我们家很近很近，就隔了一条巷子。

 

我经常能够见到他，在学校里，在去上学和回家的路上，有时候甚至在家里都会看见他，因为他总是和我哥玩在一起。

 

他很瘦，我看着他总觉得他斯斯文文慢条斯理的——我哥说他很爱恶作剧其实挺能闹的，不过我合理怀疑我哥是因为自己性格如此因此看谁的性格都顽劣。

他说话声音不大，笑起来我觉得挺好看的——我哥说他笑起来傻傻的，我真的拜托，他能看一下自己笑起来有多傻么？

他成绩还挺好的，一群臭男生在玩丢泥巴的时候，我就见过他在阴凉的地方安静地看书——我哥说那是漫画书，但漫画书也是书啊！

 

我当然知道全圆佑是谁。

他是我哥的朋友，但是我觉得他和我哥其他的朋友同学是截然不同的，我有很多很多从小说上学习到的赞美之词可以用在他身上。

他是我情窦初开年纪的暗恋对象。

 

 

02

 

比起书店，可能我们更喜欢书报亭。

当然，现在基本上已经看不到书报亭了，但是在以前我们那样的小城市里，书报亭可谓是随处可见，也有骑着单车卖报纸的阿公，医院吊水的地方，也有人拿着书刊报纸兜售。

一份娱乐报纸2块钱，一本漫画5块钱，一本言情小说9块钱。

 

9块钱，其实挺多的了。

阿嬷对我和哥哥一视同仁，每月抠出15块钱给我们作零用，但对于我来说都不够买两本言情小说的。每次经过书报亭我都要强忍住自己往它敞开的门口上挂着的书本看的欲望，那些书的封面总是亮闪闪的，一个美少女与一个美少年深情对望，或者一个美少女站在两个美少年中间，光是封面就十足地满足了我的恋爱幻想。

帅哥，有钱的帅哥，有钱还爱我的帅哥。

 

我和我们班上其他女生达成协议，大家都买不同的，然后交换来看。班上的男生们很讨厌，他们会嘲笑我们看言情小说，说我们“痴线”，就好像自己看武侠小人书就高贵出很多似的——当然，并不是说武侠不好的意思，我只是讨厌他们这样仿佛看过三国水浒就将红楼梦列为不屑一顾的小情小爱故事的嘴脸，明明文学具有多样性，竟然还要根据题材分出个三六九等来吗？

总之，小学的时候，我觉得“三八线”就足以证明，男生女生之间的大战总是一触即发的。

 

我有些同学的爸爸妈妈不允许孩子看言情小说，怕女孩早熟就早恋，她们很多人会寄存书在我这里，我感觉这是一件非常荣光的事情。

我阿嬷向来不会对我看着这书有什么意见，她不识字，叫我看书，都觉得是好的，她光是看我识字儿她都都高兴。

我哥更不会对我对言情小说的渴望表达什么看不起的意思，他好像是个没什么偏见的人，甚至会用自己买的漫画书和我交换言情小说去看。

 

刚开始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但是久而久之我也不乐意和他换了？因为他总是看得很乐呵，我觉得无比浪漫的情节，他总是憋不住笑，这让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有点愚蠢。

他又是那样乐于分享的人，他看过我痴迷的小说之后第二天，阿嬷和圆佑哥都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男生了。

“得开加长劳斯莱斯，戴劳力士，有私人飞机，刚开始他们还得是冤家对头，最后才难舍难分。”他会在饭桌上总结，我真的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按到饭碗里去，但是看到圆佑哥笑着看我一眼，我又只想把自己的脑袋埋到饭碗里去了。

 

“好呀，怎么不好？”阿嬷会敲我哥的脑袋，让他哀叫一声止住话头，然后也笑呵呵地对我说，“喜欢的就好。”

我看到我哥对着圆佑哥挤眉弄眼，圆佑哥不理他，只是带着笑数米粒，阿嬷把那盘青菜往他们俩那边挪了挪，又叫他们不要光吃肉，吃点青菜，我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排骨啃得不亦乐乎，圆佑哥倒是很听话地开始夹青菜吃。

 

“我才不喜欢男主那样的！”

我真的很怕很怕圆佑哥误会，所以我不得不出声辩解。我喜欢的是男二那样的，很温柔的，对女主一直很爱护的。

这样的人为什么一定是男二呢？女主好没有眼光，只喜欢能伤害她的。

 

一直到长大了我才明白，喜欢这种情感太复杂了，人有的时候就是贱，放着平坦的路不走，非走上那条荆棘密布的路，就好像只有遍体鳞伤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争取过、紧握过自己的命运。

 

其实我很喜欢自己的小时候，那个时候我还很自信，想象任何故事的时候总把自己想象成女主，而非像长大后总会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的平凡，哀叹自己不如其他女孩一样那么漂亮又迷人，腿太粗了，个子也不够高，不优秀，不有趣，在所有星光闪闪的故事里我就像是浅淡的配角。

但那个时候真的不一样，那时我只觉得我一定会有大作为的，大家都会喜欢我的，我是无往而不胜的女王，我会走出这个小城市，世界会听得到我的声音，我会变成很厉害很厉害的女孩子，我对未来又很多这样那样的期待。

我会在晚上睡觉之前，和阿嬷说我这样的幻想，阿嬷总是安静地在听。

 

那是我美好的童年记忆。

童年夏天的夜空是那么的绚丽，胜过长大后看到的任何一幅名画。无数的星点点缀在深蓝色的幕布上，银河像是立刻就要倾斜下来，如同被子一样盖在我们身上。凉风习习，我们躺在天台上的竹席上，空气里是花露水和蚊香燃烧的味道。

阿嬷抱我在怀里，她身上有一种好闻的檀香味，这是因为阿嬷信佛，家里时时备着敬佛用的香，在她的怀里我总是特别安心。

阿嬷和我说过，男孩子开情窍开得晚，等女孩子们都心思霏霏了，他们都还在琢磨着刚刚在墙角发现的蚂蚁把粮食搬到哪儿去了。

 

我觉得阿嬷说得有道理。

旁边的席子上躺着我哥和圆佑哥，他们一直在聊动画片，聊着聊着我哥又爬起来跑回屋子里，过一会儿拿了一沓他收集的卡片出来，他俩就靠着月光，脑袋怼在一起看卡片，时不时响起拍蚊子的声音——多半是圆佑哥拍的，因为清脆的巴掌与皮肉接触声音之后就是我哥的哀嚎，圆佑哥在笑。

你看，两个幼稚鬼，其中一个根本就不知道我这是在讲给她听的吗？

 

“好呀，那你要用功读书，走出去，”阿嬷说，“我们家的女孩子都要走出去才行。”

“像妈妈和姨妈那样子吗？”她们也去了更大的城市。

“嗯，”或许是听到我提姨妈，我哥的声音停止了，我看到他略微回过头看着我们，圆佑哥也是，“她们比阿嬷厉害，你要走得更远一些，我们妹妹，有很多好事在未来等着你的。”

我向来很会撒娇，我说：“那我带阿嬷一起。”

“我才带阿嬷一起！”我哥这个时候又来和我抢了，“阿嬷给我一口吃的我就能活。”

阿嬷笑了，谁我都不带，闹得我头疼，我养猫不好过养你们？

“喵~”我哥立刻开口，学得惟妙惟肖，我们都笑了。

 

我哥来劲了，打算在这一个晚上就把自己的未来安排妥帖，转身又和圆佑哥说：“反正你家本来就养了猫了，多我一只不多吧？喵~”

我们都笑了，阿嬷伸手拍他一下：“你有点骨气，自己赚钱养自己，人得自立。”

我重复阿嬷说的话，让他有点骨气，我是要养阿嬷，谁跟他似的还要阿嬷养。我哥又开始跟我争辩：“你是大喊包，被欺负了就会哭，怎么保护阿嬷？”

“你是幼稚鬼，昨天还因为和同学打架被罚站，阿嬷还要去学校接你，跟你一起出去阿嬷才操心！”我才不会向他示弱。

 

说完我又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圆佑哥就坐在我哥旁边，我想起来昨天我哥打架的时候圆佑哥也是一起的，但是他据说是“军师”，两边臭屁小男孩打群架，他是负责排兵布阵的，最后他们被老师捉了，他倒是也很负责地出来说都是他安排的。

很骄傲，因为他们这一边打赢了，负伤也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只是最后俩人被阿嬷从学校里带回来的时候又被罚在院子里站的时候有点蔫蔫的。

通常在这种时候我会明白我哥所言不虚，圆佑哥的确是有点调皮劲在身上的，但是大多时候他都隐藏得很好，我也不过是沾了我哥的光与他多有接触，才能窥见一二。

 

这导致了一个什么后果呢？

我的初恋结束得很快，在我越来越只能把圆佑哥当成和我哥一样的身份的时候，我对他就失去了那样的少女遐想。

后来长大我和圆佑哥说“我小学的时候暗恋过你”，他和我哥面面相觑，不可置信。

他们是真的一个都没看出来！

 

我哥一点都没察觉出我攒起除了买言情小说以外的零花钱用来买好吃的零食送给圆佑哥是别有所图，他在知道之后似乎倍感惭愧，有一天买回很多零食堆到我桌上，说送给我的。

我不明所以，逼问之下他才吞吞吐吐说出实情，原来我送给圆佑哥的零食竟然多数都进了他的肚子！

气死我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但是一点都不妨碍我事后生气，其实原本也不一定是有可能成功的事，但我总觉得我的少女情事被外力破坏了。

 

这一次我用枕头攻击他的时候他没有用枕头反击我，只是抱头鼠窜喊“阿嬷救我阿嬷救我”。

阿嬷从厨房里出来叫我们别吵了，然后叫我哥去喊圆佑哥来吃饭，我真的是气死了，一点都不想看见他们两个。

 

这件事似乎是结束在我的嚎啕大哭之下，阿嬷不明所以，我哥讷讷地也不敢喊我“大喊包”了，圆佑哥照常来吃饭，等他走了之后我才看到他也在我房间里门口放了一箱零食，里面还有两本我馋了很久但是因为零花钱不够没有买下来的言情小说。

箱子上面贴了一张猫猫头形状的便利贴，上面写了两句对不起，一句是圆佑哥写的，一句是我哥写的，我把这张便利贴贴在我的桌子上面，用透明胶封了一层，就好像获得了一张“保证书”，总之他们心有愧疚，以后总不会欺负我的。

 

我跟阿嬷这样说，然后问阿嬷我是不是很坏？阿嬷一直在笑，说哪有？俊辉呢，是个好哥哥，你也是个好妹妹。话讲明，理讲清，该闹闹，有事时还是互相关心的，这样有什么不好？

“要是他们都是我的亲哥哥就好了。”

阿嬷但笑不语，直到我快睡着了才听见她说：

 

“亲缘都是处出来的。”

“我们都要记住爱我们的人，我们爱的人，这些人才是我们努力活着的理由。”

 

 

03

 

阿嬷的家是自建房，是阿公还在世的时候建起来的。

以前都是这样的，这一条街上都是自建房，能盖出个两三层的小独栋来，房子与房子之间紧密相连，没有间隔，就好像多留一条缝自家都吃亏了一般。

一层前后都开了门，前门对着街，后门出去是圈起来的院子，阿嬷在院子里种了菜。楼梯在房子中间，如同“回”字一般绕到三楼去，最顶上开了天井，平时借着天井里透进的日光就能在白日里将楼梯照得明亮，省些电费，只苦了下雨天，雨下的太大的话，雨水会透过透明遮盖的缝隙淅淅沥沥地往下掉，是一幅在房子里也能看下雨的奇景。

 

在这里的人们不喜欢夏天，夏天太热，日头毒辣，也不喜欢冬天，寒风像针一样往你的骨头里钻，回南天也不好，酥酥麻麻的感觉如同墙上的霉斑肆意生长弥漫，闷热的湿气氤氲不散。

我们都能罗列出不喜欢的天气一二三四五，但我们并非不喜欢这个城市，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里托起了我们整个撒野的童年岁月，青石砖路铺满整一条街，我们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踩过雨天石缝里滋生的青苔，一地喜庆的鞭炮，把冬天寒冷的风抛在身后，夏天暑气催下的汗滴也甩在身后，啪嗒啪嗒，啪嗒啪嗒，跑进阿嬷的家。

也是我们的家。

 

阿嬷嫁人嫁的很早，两个女儿生得也早。

我想阿嬷年轻的时候应该长得也很漂亮，就像我妈妈和姨妈这样，皮肤白净，透着健康的血色，头发乌黑，就是个子有些小。

阿嬷现在因年华老去，脸上长满了皱纹，看起来就黑了些，但每一道沟壑里似乎都有故事。她精气神还很好，背总是挺得很直，做事很麻利，将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

 

阿公在姨妈六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了，那时我妈妈不过才三岁出头。

听说我的阿太是一个牙尖嘴利的女人，阿公的丧事都还没办完，她就把阿嬷的东西全都从房子里丢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她插着腰站在门口，指着阿嬷哭着说她克夫，没福气，生了两个赔钱货，让她滚。

一向和和气气的阿嬷抱着我的姨妈和妈妈，两个孩子在哭泣，旁人指指点点，那么令人窒息的场合，她却硬生生顶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走，梗着脖子和阿太吵，说自己和阿公是有法律保护的，他们又没离婚，凭什么滚？孩子都是阿公的孩子，她们就是有资格住在这里的。

听说阿太坐在地上撒泼，说什么都不让阿嬷进门，还非说姨妈和我妈妈就是野种，就是阿嬷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在外面生的野种，不是他们家的，说是阿嬷克了家里的福气。

 

在我们这一带，重男轻女的事是很寻常的常见的，宣传再多的“生男生女都是福气”都没用，千百年来“养儿防老”的思想去不掉。说做婆婆的是有福气的人，因为从她们的肚子里出了带把的小子，养活了养大了，又娶了媳妇，她们的眼睛就可以放在媳妇的肚子上了，高高在上的，带有批判性的。

我小时候不懂，长大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妈妈在说起自己的小时候时并没有太多怀念，多半带着一股愤懑的狠劲。

她讨厌这个城市，非常讨厌，所以她一定要走出去。

 

 

我其实很难想象阿嬷据理力争的样子，因为阿嬷待我们平时说话声音最大的时候，是叫我们吃饭的时候，她站在一楼往上喊我们，站在天井之下，就仿佛加了一个扩音器，声音一遍一遍地回响，接着就是我和我哥大声地回应“来啦”。

来啦——来啦——来啦——

一遍一遍，声音绕着楼梯向下走，然后就是一连串的脚步声，我哥喜欢连蹦带跳下楼，声振武林，似乎要从这个天井踏出声音去叫全世界听到：文俊辉大王来了，所有人让道！

热热闹闹的。

 

阿嬷说她最喜欢听我们这样回她，来啦。

就像是无数确定的欢喜涌向她、奔向她。

 

妈妈没有和我说太多太多她的童年不快，但她经常说自己对不起阿嬷，自己出来了，却没把阿嬷也带出来，她说自己一定要更努力赚钱，在省会买了房子，把我接回来，再把阿嬷接来享福。

我光是想象就能明白阿嬷历经如何的艰难才能被人戳着脊梁骨孤身一人将两个幼女拉扯大，因为就算现在养育我哥和我，她也保留了一些长久将养下来的习惯，省吃节用，一块钱掰成两块钱花，衣服缝缝补补还能穿。

 

我哥和我冬天的毛衣都是我阿嬷织的，后来她还要多织一件给圆佑哥的。

阿嬷有一双巧手，又有巧思。在以前那个裁缝手艺也是师傅传男不传女的时代，她靠着以前未嫁人前为了贴补家用去工厂里做过缝纫工的经验，又这里偷学点那里偷学一点，学下一些手艺来，在家门口支起一个裁缝摊子，给人改改衣服，钉钉扣子，也帮人洗洗衣服，刷刷鞋，赚的钱不多，但她靠着这些钱将两个女儿拉扯大，现在又来拉扯我哥和我。

 

当然，姨妈和妈妈经常会汇钱回来，阿嬷常常带着我们去邮局取——那时还没有什么银行啦，转账啦，她取钱的时候，我们能看清楚明细。

阿嬷会给我和哥哥15元钱作零用，其余钱她都存起来，给我们交学杂费的、买肉买米买油的、给姨妈和妈妈存着的，她都一笔一笔算好，记在本子上。

 

我常常想阿嬷如果没有那么早嫁人，而是在工厂里再多打几年工，攒点钱，学到点实打实的技术，是不是就会比现在过得更好一些？

阿嬷不识字，听说以前是不让女孩儿读书的，她说她小时候村里也没学校，倒是有个老师，在家里招学生念书，家里有男孩儿都急着往里送，她们女孩子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清早起床男孩儿去学堂，她们去插秧。

 

阿嬷能认12345，这是为了计数，能认东南西北中发，写个“口”字念作“白”字，全因学会了打麻将。阿嬷自己对此也十分遗憾，有一次我听她和哥哥说，以前去工厂的时候，会识字的工资都高很多呢。大学生更珍贵了，大学生出来都是做小官的。

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因为吃了没读书不识字的亏，阿嬷确实十分重视我们的学习，平时再纵容我们打闹玩耍，监督我们写作业的时候也是十分认真的。

 

一张方桌有四边，我一边，我哥一边，圆佑哥一边，阿嬷一边，她从装着各式各样纽扣的曲奇罐里选一颗出来，一边缝，一边看我们三个龇牙咧嘴掰着手指头算数——我是说我和我哥，圆佑哥写作业的时候很淡定，草稿纸也用得很工整。

我在这个时候最羡慕他们，因为他们是一个班的，作业总是一样的，他俩在一起写作业能互相抄，但是我不能！

但是他俩的成绩对比也很明显，两张试卷摊开摆在桌面上，饶是阿嬷这种不识字的人也是能看懂上面的勾勾叉叉的，皱着眉头问我哥怎么你错这么多？

我哥通常振振有词：“不是我错得太多了，是圆佑对得太多了。”

 

……这是什么话？

阿嬷又不傻，会拧他的脸，很认真地教训他，阿辉啊，你学习要认真点。

不求你出人头地，但遇事尽力做，人至少不窝囊。

 

圆佑哥在旁边看，等阿嬷走了，他也要笑话我哥的，说你说的是什么破理由。但是他们也真的会在一起很认真地订正了试卷，拿去给阿嬷看，我哥下一次考试也一定能考得更好。

 

其实想来我哥答应的每一件事他都一定会做到的，就像他答应了姨妈要听阿嬷话，就绝对信守承诺的。

文俊辉从来不叫人失望。

 

 

04

 

阿嬷的小小后院里种了很多东西，空心菜，茄子，青椒，辣椒，秋葵，还有红薯。

 

我喜欢吃红薯叶，用油爆过蒜然后把红薯叶丢下锅炒，再加盐，很快就能出锅，很简单，吃起来很香。

我哥有一次跟我说，以前都没人吃红薯叶的，都是给猪吃的。我不信，只觉得他是在逗我，他说是阿嬷和他说的，见我不信，他又喊阿嬷阿嬷，让阿嬷来给他作证。

“什么给人吃的给猪吃的，生活好了才说这种话，闹饥荒的时候，看见土都想吃。”阿嬷听完我们这次拌嘴的理由，耐着性子教育我们粒粒皆辛苦。

 

碗有四个，筷子四双，饭菜上桌，阿嬷就叫我哥去喊圆佑哥来吃饭。

 

圆佑哥家离我们家隔了一条街，不过我们这种开口四通八达的街巷，从我们这跑到他家也不过几分钟罢了，他家也是自建的小独栋，家里就他和他阿公两个人，还有两只猫，是他阿婆生前养的，一只在我刚念小学的时候生病去世了，剩下的那只也在前些年不见了。

猫不见了的那段时间我哥经常很晚回来，他和阿嬷说是去陪圆佑哥找猫去了，阿嬷也不说什么。有一次很晚了，我都已经洗漱好躺到床上了，忽然听见窗外面有猫叫。我哥显然也听到了，隔着一堵墙我听到他跳下床打开门的声响，然后是下楼梯的脚步声，阿嬷好像在院子里问他这么晚干嘛去，他说他听到圆佑哥的猫在叫。

 

结果当然不是圆佑哥家里那只猫，野猫而已，我哥回来的时候很沮丧，我本来想问他找到了吗，因此蹲在房间门口，看他的表情就猜了个大概。

“唉，圆佑最近因为这件事真的很不开心，好想帮他找到猫猫。”他蹲在我旁边，撑着下巴唉声叹气。

 

我仔细想想这几天吃饭的时候圆佑哥的表情，也许是因为他总是很淡然的样子因此我什么也看不出，所以我实话实说：“我觉得你看起来比他还要不开心。”

“对啊，因为……”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圆佑不开心啊。”

得，又绕回去了。

阿嬷走上来看见我俩这么愁苦地蹲在房间门口，吓了一跳，然后把我们赶回房间去睡觉去了。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阿嬷问起圆佑哥小猫咪咪的事情，圆佑哥只说还没找到，还想再找找。

“等会儿剩的些菜，你拿去找野猫喂一喂，一边喂一边跟它们说，如果看见了你家咪咪，麻烦转告它让它回家，如果它还没玩够，就请它晚上带点纪念品回来给你，然后再出去玩。”饭快吃完的时候阿嬷说。

“啊？这样也行？”比圆佑哥还要快回应的是我哥，“它们真的会带话吗？”

“会的，猫是有灵性的。”阿嬷很肯定地说。

 

因为阿嬷从不骗人，所以我们通常很容易就会相信阿嬷说的话。

 

我哥比圆佑哥积极，装菜这也要点那也要点，然后就拉着圆佑哥出去找野猫去了，回来和我们大讲一通他找到了多少野猫，东边的喂了，西边的也喂了，总之希望它们能靠点谱。

第二天我哥的房间门口出现了一朵白色的小野花，他拉开房间门完全没在意一脚踩了过去，洗漱回来才发现已经被踩焉了的不应该属于这个地方的花朵，大叫一串“哇哇哇”就把花捧到了手心里，急匆匆吃了早饭就去向圆佑哥献宝去了。

 

我这天明确了我的确没有我哥了解圆佑哥的事实，之前我看不出他不开心，但是今天我就能看出来他和前几天有什么不一样了。开心是发自内心的，他看着我哥在旁边手舞足蹈，眼睛是带笑的。

我哥一边吃饭一边比划猜测昨天哪只吃得香的猫咪干成了这件大事。

 

现在想来这不过是和外国电视剧里爸爸妈妈在圣诞节装作是圣诞老人给孩子们送礼物一样，那朵小花我看了可眼熟，有一次阿嬷叫我去院子里摘一把红薯叶时我无意看到雨天过后墙角滋养出的小野花——

一模一样。

 

 

我通常是在街口那家麻将馆里见到圆佑哥的阿公。那里总是很吵，麻将牌碰撞的声音，讲话的嘈杂，弥漫的烟草味，还有一地的瓜子花生壳。

他阿公可以在麻将馆从早上待到晚上，中午和傍晚回家吃个饭，他牙口不好，只吃白粥，配腌制的萝卜干，然后又回到麻将馆里参与或者旁观。

 

圆佑哥的零用钱比我们多些，听说他父母出海经商赚得很多，但是人也的确太忙，有几次过年都没回来，圆佑哥和我们放烟花的时候会看着烟花发呆。

女孩子莫名其妙就是比较容易产生怜爱的情绪，这种时候我看着圆佑哥就会觉得有些心疼，完全没想到我也不过是留守儿童的一员，也就过年过节能见宝贝一眼。

不过我每次没心疼完就会被我哥打断，有可能是他吃了糯米沾了手，手上的炮仗丢不出去，所以吱哇乱叫到处甩手跑来跑去将所有人撞得四仰八叉，也有可能是他一直喊“圆佑你来看这个”“圆佑你来玩这个”，把人支使得团团转。

阿嬷把草扎的簸箕扫帚拿得远了一些，免得我们一不留神点着了，她也就站得远远的看我们放烟花，脸上带着笑。

 

我已经记不清圆佑哥第一次和我们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似乎是我哥常常拉着他回家里吃饭，因为他们晚上要一起玩。

平时圆佑哥的阿公也会给钱给他，让他自己在外面买东西吃，一块两块的，买馒头或者葱油饼什么的那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再不济买点面条，自己下个鸡蛋，烫个青菜，多大点事。

所以我对圆佑哥的第一印象是很瘦，不太有精气神的那种瘦，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不爱动是因为想避免体力消耗。

 

后来阿嬷知道了，嘴里常常念叨着圆佑哥已故去的阿婆，说她要是还在，哪能看着自己的孙孙连一顿热乎的饭菜都吃不上？

她对这事儿上了心，有时候我哥没带圆佑哥回来，她都要问一句：“阿佑今天吃什么呢？要不要问问阿佑和不和我们一起吃饭？”

我哥超级积极，一下就明了阿嬷的意思，主动出击，拽着圆佑哥加入我们的饭桌。

 

久而久之，我们都默认了吃饭就是四个人的。如果圆佑哥需要先回家，我哥就会在饭做好了的时候去叫他，或者放学的时候他们干脆一起回来等着开饭。

阿嬷炒菜，我们在饭桌上写作业，菜炒好了，阿嬷在厨房里喊一声，我们就齐刷刷地收作业本，一人去端菜，一人摆筷子，一人拿碗盛饭，等阿嬷洗好了锅，收拾好了案台，将围裙脱下来，到饭桌边坐下，吃第一口饭，我们才正式开动。

几乎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

 

阿嬷很喜欢看我们吃得很香的样子，她会说慢点吃，慢点吃，也会说吃多点，吃多点。

等我们吃好了，收了碗，擦了台，又开始和作业大战，她就在旁边做她缝补衣裳的活计，哼着歌。

歌是我们从小听到大的。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我作业写着写着就发呆了，看着我哥和圆佑哥发呆，他俩写着写着胳膊就怼到一起去了，跟较劲似的，互不相让，最后连作业都写不下去了，就顾着往手肘上使劲儿，像掰手腕一样，要争个力气输赢。

水笔漏墨了，漏了我哥一作业本。

我哥甩笔甩到我这边来了，我的作业本上也都是墨了。

圆佑哥的作业本侥幸逃过一劫，但是他转身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袖子上那两个黑黑的手指印。

 

平静的晚上，闹腾腾的晚上，我们打啊闹啊，我哥又抹了两个手指印到圆佑哥身上，阿嬷站在我们中间，左边拦一个，右边拦一个，无奈地叹气：“哎哟，这三个孙孙哦，闹死人咯。”

 

「点虫虫，虫虫飞，飞过隔离揾婆d，婆d有只蛋，摞比乖仔送碗饭。」

 

 

05

 

就如同这个城市季节变换总是历经几次失败然后突然正式更换成功一样，大家好像也是这样子反复几次之后突然进入了青春期。

 

对于我来说青春期的节点很清晰，每一点变化都是很明显的。

青春痘，胸部发育的胀痛，还有月经的到来。

阿嬷有老一套的说法，说来了月经，就是大女孩了。但是怎么会那么突然呢？明明我还是那个我，流了血，就长大了吗？

 

言情小说里是这么说的——我是说古言——女子下面流血应该在洞房花烛夜，会铺一张洁白的元帕在婚床上，第二天早上有老婆子会来取，有落红才是贞洁、吉利的象征，接下来便要祈求多子多福了。

我觉得这些离我都很遥远，光是想想就令人害臊的……什么洞房，还有生小孩，古代的女孩子是怎么做到的啊，只比我大几岁的年纪，就可以做妈妈了，我觉得我就算再长大几岁，能谈上恋爱，牵手，亲嘴，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个时候，大家对于“性”和“爱”，都有了懵懂的初印象。

 

大多数女孩子是从“爱”开始的。

我开始经常性在同班女生的嘴里听到“文俊辉”“全圆佑”这两个名字——在她们讨论喜欢的男生时。

高一级的学长似乎更有神秘感，他们又总是走在一起，招蜂引蝶。

 

我哥和圆佑哥在初二初三的时候突然开始猛长个子，原本初一的时候我还觉得我跟他们也差不离呢，后来他们破了一米八大关，我看他们都得抬抬头。

 

真的是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事，春节姨妈回家看到我哥的时候吓了一跳，说你这是吃什么了长那么高？

我哥耸耸肩，说是喂猪用的红薯叶，阿嬷把我当小猪仔养，结果被阿嬷笑着拍了一巴掌背。

 

我和我哥平时在学校里不太互动，但S城真的很小，上小学的是那一拨人，上初中的又是同一拨人，大家都知根知底的，有不少人知道我和我哥是表兄妹关系。只是我们平时在学校里很少互动，所以大家也只当我们关系寻常。

直到有一次班上和我玩得好的男生跟我开玩笑，我路过他的时候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所以他放学路过我的时候也拍了一下我的，我只当是玩笑，上了初中以后男生女生之间那种“三八线”的隔阂似乎已经被成长模糊掉，大家变得黏腻又暧昧起来。

 

但在我身后看到的我哥和圆佑哥肯定不这么认为，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人从我身后跑过我，一把抓住那位男同学的手，超级凶地说“你乱摸什么？”

那是我哥，圆佑哥走到我身边的时候看我那一眼也带有略微警告的意思，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却让我手足无措。

 

后来解释清楚了，我总觉得这我和同学之间的关系弄得很尴尬。我哥气哼哼的，也不打算道歉的样子。

我们冷战了大概一天就被阿嬷看出来了，她来问我怎么了，我就全告诉她了，她替我哥说话，说阿辉也是关心你，阿佑也是。

其实我心里清楚，只是觉得别扭。

大概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我开始会并不是以妹妹的视角去看我哥和圆佑哥，而是以女性的视角去看身为男性的文俊辉和全圆佑。

 

我小学的时候喜欢过圆佑哥，我自己是认证这件事的，跟看言情小说多多少少有些联系。

是的，那时说的喜欢，好像更像是为了圆满自己对“被喜欢”的幻想，而非是确确实实喜欢上了某个人。那样的喜欢或许更倾向于欣赏，和因为他成为了我的假想恋爱对象而无限给他增添优化滤镜，让他更像是我想象中希望拥有的恋人的样子。

但是当我放弃这个念头，此刻我就能后退一步，用一种亲近的视角去理解和描述他们作为男性对于异性的吸引力。

 

就在我哥那一通操作之后，有很多同学就清楚了我和我哥的关系还不错，当然了，也会知道因为我哥的关系，我与圆佑哥也还算熟识。

她们会来向我探听一些有关于我哥和圆佑哥的小情报，装作是无意地、顺带地问起，但其实也能感觉到十分她们的刻意。我甚至还收到了委托，包装得特别漂亮的礼物和情书送到我的手里，拜托我转交给其中一位。

 

我承认，我是有点享受这种因为有求于我所以略捧着我的虚荣，但是我倒也不至于为此飘飘然。礼物和情书我都没有收，我觉得如果想送东西或者表达心意，那应该亲自送到本人面前才对。

——特别像是圆佑哥那种，一定要面对面表达清楚才行，转交是万万不可的。想当年我殷殷切切送零食都是塞到他手上的，不跟他明说，他还真就做得出转头就借花献佛送给我哥吃了这种事。

 

不过我倒是有问过他们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想把答案作为我可以“交易”给其他女生的情报，我哥说了一堆不切实际的，仔细一想，竟然是当时他最爱的漫画女性角色的描述。

真的很无语……

问圆佑哥吧，他说还没有过所以不知道。

“理想型没有吗？”

“理想型？”他又想了好久，说，“眼睛要大一点，稍微活泼一点，喜欢可爱的。”

“就是都得和你互补才行呗？”我哥顺口就接上了话，一边说着一边就转头看向了圆佑哥，一瞬间俩人面面相觑，突然就笑了出来，眼神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大概是男生的“开窍”。

 

和大多数女生似乎不太一样，早早就对恋爱抱有诸多纯洁又羞涩的幻想，很多男生对于情情爱爱的那个开窍的点在于“性”。

我们学校其实没有正儿八经开设过什么生理健康课，毕竟是小城市，这方面需要加以关注的意识起步得也比较晚，那时候这样的课程并不普及。有关于生理的情报大家都是私下挤眉弄眼遮遮掩掩地交换，仿佛是在商讨犯罪一样。

基因，遗传，也和性有关的，想来他们说说大眼睛小眼睛互补，也是在打生理的擦边球，所以他们笑成那样。

 

我向来不理解为什么从书包里拿出卫生巾的时候需要小心翼翼，还要拿一张纸巾包起来。虽然我不理解，但是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如果我大大方方拿出来，就会有和我一起去卫生巾的朋友用胳膊肘撞我，话从牙缝里挤出来，特别小声和难为情，说赶紧放进口袋里，因此久而久之我也养成了需要隐藏这一物什的习惯。

我当然也有问过朋友为什么，她说：“被男生看到了不好。”

我明白了，也是孩子置气的“三八线”变成了“男女大防”同样的问题。

 

男生开始用和之前不一样的眼神看女生，比女生评价他们时的视线又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一开始我没有很理解是什么什么意思，直到后来学校让各班班主任下班言明，学生除去家长陪同，不许独自或结伴进入离学校门口不远的音像店里去购买影碟。

明面上说的是里面有太多不利于学生身心发展的“流行文化”，但是私下里大家都说，是因为那个音像店里卖成人影片，有很多男生会去看，被学校老师发现了，所以现在就不让学生去。

 

成人影片？我当然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可是看过那么多言情小说的人，但是我实际不知道里面会是怎样的内容。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一次我和同学放学往家里走，路过网吧的时候，她偷偷跟我说，他们不去音像店，可以在网络上搜到成人影片看的，网络上什么都有，男生们都有去看过。

 

那个时候电脑已经开始普及，只是在我们这样的小城市里还没普及到各个家里，我也不会去网吧这样的地方，网吧几乎是“混混”的聚集地和代名词，那里很乱的，阿嬷不会让我去这样的地方。

 

不过我哥是人缘很好的人，他朋友太多了，据说他的目标是和每一个人做朋友——真了不起啊——所以他课后的时间过得可太丰富了，天天在学校旁边这条由小摊贩支棱起来的“商业街”上面逍遥，网吧也就在这条“商业街”之上。

圆佑哥偶尔会和他一起呆在小吃街里，但据说他最近迷上了电脑游戏，所以经常往网吧钻，我看到过几次他进网吧或是从网吧里出来，有一次我哥也和他在一起。

所以我相信——坚信他们一定是看过的。

 

求知欲喷涌而出是在一次饭后。

我哥因为在“商业街”吃了小吃，吃过头了有些饱，回来就没吃下什么饭，阿嬷问清楚之后就教训他，说他去吃那些东西，把钱省下来做什么不好，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圆佑哥头上，上次阿嬷见过一次他进网吧，问他去得多不多，玩物丧志就不好了。

阿嬷偶尔喜欢这样唠唠叨叨，我哥偶尔还会顶一顶嘴，圆佑哥是绝对不会的，也许是不像阿嬷这样如此“轻易”就将圆佑哥纳入了需要自己照顾的孩子的范畴，隔着一层关系，圆佑哥对阿嬷的态度总是带着些感激的拘谨。

阿嬷有时候和我说阿佑这孩子心思藏得深，看起来再冷硬不过了，其实就是背着壳的蜗牛，内里面柔软得不得了。

 

我当然知道圆佑哥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看起来很温吞，实际上是一个办事再妥当不过的人，毕竟他家里许许多多事都是需要他从小就操心的，他阿公才不管。都这么久了，他来我家吃饭也总不白来，时不时提一袋米又拿几个水果，我阿嬷说他生分了，他也总是笑笑不反驳，把果剥好给阿嬷吃。

但这次有些意外，阿嬷叮嘱完他一通，圆佑哥吃完了饭，收拾碗筷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说以后想去打游戏。

 

好前卫的概念。

那个时候连电玩都是刚刚兴起，大家甚至都觉得电玩就像麻将馆里藏得很好的老虎机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更别提电脑游戏了，我只知道有个扫雷。

这话从圆佑哥嘴里说出来我们都被吓到了，我哥端着饭碗嘴也张着，眨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和阿嬷一开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实际上并不太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最后话题匆匆结束在了阿嬷说“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慢慢做打算”下。

然后她把大家的碗筷都收了，说她来洗碗，我们该写作业了，这句话她加了重音重复了两遍，就好像怕圆佑哥立刻就去玩游戏了一样。

 

她一离开，我哥就抓着圆佑哥的手臂开始晃，龇牙咧嘴地说：“我靠你就这么跟阿嬷说啦？你完了，你肯定要变成阿嬷以后的重点监察对象了！”

原来他是早就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圆佑哥这么冷不丁地讲出来给阿嬷听了。

我关注的重点有点不太一样，我问圆佑哥：“你去网吧竟然真的只是打游戏？”

他俩先是对视一眼，然后一齐莫名其妙地问我：那不然呢？

 

他们坦然成这样，甚至在下一秒就聊起了今天玩的游戏，我倒是不好意思直接问他们有没有搜过成人影片来看了，但是我总觉得他们应该是看过的。

别看我哥那样，他什么都知道！

 

晚上睡觉之前我泡脚，阿嬷丢了两块生姜片下来，然后就坐在雕花的、红木漆都已经被磨损得脱落的硬“沙发”上，眯着眼睛穿针引线。

“阿嬷。”

“嗯？”

“我觉得现在我们长大了。”

“那肯定长大了呀，天天做饭给你们吃，还吃不大呀？”

“长大了就有了很多小秘密了。”

阿嬷笑着看着我，问是我有，还是我哥有？

“都说是秘密了，不告诉你。”

“大个仔，大个女咯。”

 

 

06

 

我哥的叛逆期似乎在初中就过了，主要表现是现在所说的中二，有时候皮起来让人气得牙痒痒。

圆佑哥的叛逆期在高中也到来了，他愈来愈喜欢呆在网吧里，我有一次在学校张贴出的警告名单上看到他，因为他逃课被发现了。

他的情绪比小时候还要内敛，和我哥看起来是两个极端，虽然我知道我哥也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样大大咧咧粗神经，但是从小玩在一起的他们俩，似乎发展去了不同方向。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好像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了解的人，突然变得很陌生。

 

阿嬷刚开始还会说几句我哥把太多心思花在玩乐上，圆佑哥沉迷游戏什么的，后来这样的唠叨也少了，最多也只是说几句：不要学坏。

阿嬷说，她怕她说多了，圆佑哥就不来吃饭了。

“长身体的时候呢，不吃饭怎么行呀，身子得好才行。”阿嬷絮絮叨叨的话变成了这些。

 

学坏的定义是什么？抽烟喝酒纹身染头骂脏话飙油狗打游戏？好像这些是大家认证的“学坏”的特征。

我看着我哥和圆佑哥一次吃完饭出门，阿嬷看着他俩背影的那个眼神，我都不敢跟阿嬷说，打游戏是肯定的了，我见过圆佑哥在网吧门口抽烟，我哥坐在旁边的消防栓上和他说话，脚边凹陷的啤酒易拉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喝的。

 

但他们对我和阿嬷其实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们不会因为叛逆就对我们大吼大叫，不会吃完饭就丢一桌碗筷就走，让他们办的事也不会不耐烦地敷衍，他们只是，没有那么爱学习，没有那么乖巧，情绪起伏比以前要大一些，但是两人都很会自我调节。

圆佑哥还是常带东西来，除了最初的水果，米油，后来会给阿嬷带一件新的衣服，会给我带好看的小玩意儿。

 

听说都是圆佑哥的爸爸妈妈寄回来给他的，有点像是帮他过人情的意思。

 

是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们上高中的时候，已经不需要去邮局取包裹和钱了，快递已经十分便捷，连我们这样的小城市也能送到。

阿嬷收到的时候有些慌乱，摆手说不要不要，但圆佑哥左哄一句，我哥右哄一句，先哄得她把衣服穿上了，然后他俩给我使眼色来着，我也就加入了他们的阵营，大夸阿嬷穿这衣服好看，总而言之，是劝阿嬷把衣服收下来了。

 

阿嬷很珍爱这件衣服，平日里是舍不得穿的，偶尔初一十五什么佛诞观音诞要去寺庙里装香的时候会穿，穿出来别人夸好看了，她也笑吟吟的，说是我的孙孙送我的呀。

我，我哥，圆佑哥，她都是叫孙孙的。

 

寺庙就在离我家不远的一座小山上，就是一座普通的佛庙，普通的山罢了，香火都是靠本地人供奉的，做不来什么景点，吸引不来什么外地游客。

阿嬷去装香总是很虔诚，我偶尔会陪她去，装香我不参与了，我没什么事情求，阿嬷每次都要诚心拜上几拜，我主要参与的事情是放生，在小溪流里放些鱼，贪图好玩罢了。

其实也是门生意，鱼都是寺庙旁的商贩从溪流里捞上来的，我们买了，又放回原本的地方去，指不定哪天它们就又被捞上来了。

阿嬷这么省钱的人，在这时却不见得多省，放生的时候要念念有词，她相信万物有灵。

 

阿嬷说，遇到事了才去拜佛那是没有用的，要平时就常去才行，人都是帮熟面孔办事的的，想来佛也是一样。

我问她平时求些什么事？

“不过是求你呀，阿辉啊，阿佑啊，你妈妈，你姨妈，都平安健康，还能求什么？”

“你也要平安健康呀？怎么把自己漏了呢？”

“对，对，下次我也求自己平安健康。”阿嬷点点头，她说，她什么也做不来，能给我们最大的帮助，就是不要生病了。

“佛能帮的都是小事，”阿嬷说，“本来也就是，人呐，除了生和死，没什么大事，人都会死的，活着的时候就都健康点，没什么别的祈愿了。”

 

我难免会去想，要是我们都考上了大学，都离开了阿嬷，阿嬷年纪大了，一个人生活会不会很不方便，很孤独？有一次和我哥一起去菜市场买肉的时候我跟我哥讨论起了这个问题。

“我妈和小姨不是准备给阿嬷在省会买套房子吗？到时候我们都好照顾她。”

“对，让阿嬷享享福。”

话只说到一半，我们遇见了圆佑哥，他买了很多菜，我哥一见到他就问：“你爸妈回到了？”

 

是了，圆佑哥前两天就说过，他爸妈要回来住几天，有这么几天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了，阿嬷点头表示知道了，昨晚圆佑哥吃过饭回家的时候，她塞了好多东西给他，细细叮嘱他哪些要放冰箱，哪些不用，怎么煮，怎么炒，怎么吃，生怕他饿着了。

“嗯，刚才发短信说是快回到了，”圆佑哥走到我哥身边，问，“刚刚说阿嬷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发泄心情罢了，圆佑哥要等那么久才和父母团聚一次，一定很开心，我不想影响他的心情。

 

猪肉称好了，我哥伸手接过袋子，跟猪肉铺老板打了声招呼，又和圆佑哥说了声“走啦”。

“嗯。”

“明天学校见。”我哥随意地挥了两下手，刚走几步突然又转身回去，从圆佑哥口袋里抽出一包烟要收进自己口袋，那包烟才被抽出来一半我哥的手就被圆佑哥抓住，他们像是在沉默地对峙，片刻之后圆佑哥摇摇头，我哥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松开。

“那不许逃课啊明天。”我哥再次重申。

“嗯。”

 

他们两个之间的氛围很古怪，我走出菜市场了都没反应过来，还呆呆地问他：“圆佑哥明天本来打算逃课吗？”

“不知道诶，看着像是想要逃。”

“怎么看的啊？”

“他一有烦心事就去打游戏啊，然后抽烟，打游戏，抽烟，”我哥对于他想强制性断圆佑哥的烟没得逞这件事还有戏耿耿于怀，不过很快他又自己说服了自己，“算了，给他留一个吧。”打游戏和抽烟，得留一个。

“呃，”我想想圆佑哥去网吧的频率，“那圆佑哥的烦心事还挺多。”

“对啊，他有很多少男心事。”我哥开始嘻嘻哈哈。

 

太拙劣了……

我哥总是用很轻快的语气遮掩情绪，我和他在一起生活那么久，这一招对于我来说早就没用了。

显然我哥也有少男心事。

 

那天晚上我听到有人往窗子丢东西的动静，不是石头，像是沙包，发出有一些些沉闷的响声。砸的不是我的窗子，想来是我哥的，我推开窗往下看，看到圆佑哥站在院子外面，见到是我开了窗他愣了一下，然后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我哥的窗子。

应该是让我不要吵醒阿嬷，但是帮他把我哥叫起床。

 

我还没来得及帮什么忙，我哥的窗子就被推开了，他探了个脑袋出来，先是定定看了一会儿院子外的圆佑哥，然后扭头隔着打开的窗子玻璃睡眼惺忪地看我，又伸出一个指头放在嘴唇上，说“嘘”。

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我听见小声的关门声，比起小时候我哥现在的动作更轻一些，他已经掌握了不会吵醒阿嬷的技巧。我在窗边看着圆佑哥离开了，想来是绕到前门去等我哥了。

 

过了一会儿有电动车开在青砖路上的声音响起，我看见有光亮顺着隔壁的街道一路远去了。

我听到有轻轻轻的叹气声，脚步声，关门声，我知道阿嬷还是醒来了。

夜晚又安静下来了。

 

 

07

 

分别总是来得很突然的。

我是从喜欢圆佑哥的女同学那里听说圆佑哥办了转学手续这件事的。

 

总觉得很不真实，原来圆佑哥的爸爸妈妈这次回来是要带他离开的。

知道这件事之后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过的心情，五岁的时候我抱着公用电话哭得撕心裂肺，喊妈妈妈妈接我回家妈妈，还有那辆载着姨妈的巴士，我哥哥僵硬地挥着手，什么话都没说。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我只能留在这座城里的事实的了，太适应这里的生活，让我有了一种我原本就该是生活在这里的错觉。我当然也会幻想离开这里去到大城市的生活，但那一切幻想都是从我高考完了考了大学为基点延伸开来的。

我也想过我哥和圆佑哥会早一些离开，早一年罢了，因为比我读书早一年嘛。

但是我的确没有想到过是在那之前，毫无征兆地，圆佑哥要先一步离开了。

 

其实前两年姨妈回来过年的时候，我有听到她和阿嬷还有我哥商量，说念完这半个学期，新的学年就和她一起到她工作的城市里去，她会找人把一切都安排好的，但是我哥拒绝了。

他只随姨妈在年后去了一趟那个城市，在开学前回来了，还给我我们带了好吃的点心，和我们讲了许多在那个城市里的见闻，高楼大厦，霓虹华灯，最后总结：我觉得还是这里好。

 

阿嬷说：“你以后也总是要去大城市的呀，那里才是适合你们奋发的地方呢。”

“我觉得一直留在这里也挺好的啊，我去商业街那里支个摊卖鸡蛋灌饼手抓饼，成本那么便宜卖那么贵，铁定很赚钱。”我哥摇头晃脑地说，说着说着还咽了口口水。

“就不能有点志向？”阿嬷拍了一下他。

“我就留在这里，哪里都不去，我留在这里一直陪阿嬷。”

 

后来我才听说，姨妈谈了个对象，也就是我后来的姨夫，那时就已经在谈婚论嫁了，接我哥去一起生活也是姨夫先提起的。

我哥和姨夫相处得还算愉快，但最终也没有真的住过去，还是回到阿嬷的家，过我们过了十年的生活，所以我真的一直以为事情就会如我想象的那样进行，到了我们该远走的年纪，我们“堂堂正正”地离开这座城市。

 

我问我哥，圆佑哥大概什么时候要离开啊？

也并不是我想问他，圆佑哥已经不来上学了，办了转学手续，爸妈在家，他也很久没来阿嬷家吃饭了，总之，我我那时才突然发现我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圆佑哥了。

“不知道诶，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他了。”没想到我哥竟然也这么和我说。

 

我甚至一时都不知道该继续惊讶于圆佑哥要离开这件事，还是惊讶于我哥居然也很久没有见过圆佑哥这件事，在我看来他们总是形影不离的。

“你们……吵架了吗？”我想到了最浅显的可能。

“对啊，”我哥点点头，没想到真的是这个理由，“我们吵架了，所以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你做什么事让他生气了？”

“嗯……反正就那样，总有会吵架的事嘛，”我哥瞪我，“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才是你哥！”

“还好吧，阿嬷说你俩都是她孙孙，所以你俩都是我哥，怎么拐也都是往里拐，哪里往外拐了？我实事求是而已。”

 

从我哥这里的不到答案，我就自己去找。反正圆佑哥家离我家不远，我在他家门口转悠的时候真巧遇见了他的妈妈，长得真漂亮呀，烫着大卷发，看起来很时髦。

“你来找圆佑吗？”阿姨笑吟吟地看着我，我说是呀，“你是他同学？”

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说我是他妹妹这种话，毕竟面前可是圆佑哥的妈妈，我算哪门子妹妹啊？就像妖怪一下被打回原形了一样，我猛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妹妹，”这个时候听到圆佑哥的声音就好像是被解救了一般，叫我什么都行，大名都行，反正先把我从身份认知地狱中解救出去吧，“找我？”

“嗨！”我一声圆佑哥卡在嗓子眼，看看在旁边好奇地看着我的阿姨，我总觉得这么称呼太装亲近。

“是俊辉的妹妹。”圆佑哥走到阿姨身边，解释了一句。

“哦哦，阿辉的妹妹呀？都长这么大啦？上次见到你你还那么小呢，”阿姨恍然大悟一般，用手大概比了及腰的高度，又亲切地执了我的手，说，“改天我们得到你们家拜访才是，谢谢你们家这么久以来一直关照我们圆佑啊。”

 

啊，我们圆佑，这才对了，圆佑哥是她的孩子呀。

长久以来在阿嬷的影响下，我都差点要忘了圆佑哥是别人家的孩子了，只当也是我们家的。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木讷，竟然都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明明和我哥吵架的时候我挺能吵的。想来圆佑哥也看出了我的踌躇，因此和阿姨说了几句，将阿姨支进屋子里去了。

前门现在就站着我和他。

 

“俊辉让你来的么？”他第一句话就问的这个。

“啊，不是。”

他抿了抿嘴，嘴部的线条看起来有些冷硬，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下来：“喔。”

“我哥惹你生气了吗？”我问他，“我批评过他了。”

他看着我突然笑了：“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没有呀，我不觉得我胳膊肘往外拐，”我也觉得好笑，“你们怎么说一样的话？”

他的笑容渐渐隐去了，好一会儿才说：“可能是，我的确是个外人吧。”

 

他们是因为这个吵架的吗？我哥说的？说他是个外人？

“你要这么说的话，阿嬷就要伤心了，”我想了想，努力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是文俊辉说的吗？我去跟阿嬷告他的状。”

“他原话不是这样，但是……”圆佑哥顿了顿，扯了扯嘴角和我说，“文俊辉是个笨蛋，对吧？”

他的语气很古怪，听起来其实不像是生气骂人的语气，更像是伤心了的语气。

阿嬷说，圆佑哥是蜗牛。

蜗牛感知到伤害的话，柔软的身体会缩回脆弱的壳里去。

 

我当然没有跟阿嬷告状，但是我有跟我哥告状。

晚上我蹲在我房间门口，等我哥洗漱完回来还假装看不到我，径直推开了房间门，我就在这一瞬间说：“文俊辉是个笨蛋。”

我哥猛地停住动作，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地准备开战。

“圆佑哥说的，文俊辉是个笨蛋。”

“全圆佑才是笨蛋！”我哥愣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回嘴。

我从小时候就知道了，他们是两个幼稚鬼。

 

跟我说有什么用呢？我才不会当传声筒，我连情书都不帮忙转交呢。但是我一向是个很合格的情报员，我已经用有关他俩的情报获得了许许多多的好处的，我想偶尔我需要回馈。

 

“圆佑哥好像喜欢你，”我说，“我觉得。”

 

话说出口，我只觉得血管里突起的洪流冲向神经末梢，太阳穴突突突，在似乎凝结了的气氛之下犹如静默的地表之下熔岩凝聚时刻准备喷发。

是有这个可能的，对吗？我应该在更早之前察觉才对，圆佑哥在想理想型的时候，是看着我哥的啊，看着我哥，说眼睛要大一点，稍微活泼一点，他喜欢可爱的。

 

“我知道。”我哥讷讷地说。

“你才不……”

马后炮行为，我刚腹诽，突然就意识到我哥这样胆大心细善于掩饰的人，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否认。

 

“我真的知道。”房间里透出来的光只映在他半边脸上，他低着头，像是把自己埋在了阴影里。

“大喊包，你的言情小说都看到哪里去啦？”

“你怎么都没看出来我们在一起啦？”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都快要结束了。”

 

要结束了。

 

 

08

 

“前面电梯帮按一下！按一下！病床要进——”

 

“嗯？”

意识慢慢回笼，眼前从白茫茫一片逐渐聚焦，有人从我前面走过去，不远处推着病床的医生刚刚进入电梯，电梯门关上了。

纷杂的声响也有几句入耳，但是不过脑子，一下子就溜走了，我还有些迷蒙，有人在我身边坐下，递给我一杯咖啡。

“睡着了？”吸管戳破封口发出噗的一声，我哥猛喝几大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嗯。”睡意还没有消散，我把吸管插上，却没有急着喝。

“等会探视完了，回家睡一觉，等到晚上探视时间之前我再去接你来。”我哥看了看时间，距离下次探视还有快半个小时，他站起来晃了晃手上的包装袋，示意要去丢垃圾，顺便透透气。

“我也去。”我跟着他一起站起来。

 

临近十二点，门诊基本上都停了，因此来往看病的人也少了，住院的都在等着打饭吃饭，只有像我们这样是在等ICU探视时间的人有空在医院花园里发呆，偶有几位医生护士走过，也都是脚步匆匆。

我哥打量了一下四周，看到吸烟区的标志，才放心地拿出烟来抽。

“我刚刚梦到圆佑哥了。”看着他的动作，我突然想起梦里闪过的那个画面，网吧门口坐在消防栓上晃啊晃的我哥，还有正在听他说话的圆佑哥，他手指间夹着的烟飘起淡淡的烟雾，路过的女生都会打量他们。

我哥的动作顿了顿，“哦”了一声，想去摸火机，摸了半天没摸出来，干脆也不点了，只是把烟拿在手上打转。

“后来我都没有圆佑哥的消息了，好想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应该过得不错吧。”

“你有联系过他吗？”

我哥看我一眼，耸了耸肩，然后扯扯嘴角。

 

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很神奇，就是在当下看来无比严重的大事，等到度过去以后，经年回忆，只觉得那原来也不过是小事。

也许是回到了S城，这个我们自小长大的地方，熟悉的事物勾起了许多对于过去的回忆。时隔多年，我和我哥终于又提起十年前发生得事，都有些唏嘘。

 

那个视频大约有半分钟，主角是我哥和圆佑哥，地点是网吧杂物间外面，背景很昏暗，但是恰好有光亮反射能看清楚主角的脸，很清楚，认识他们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视频当年由S城起始，在网络上疯传，当时我的世界就这么大——家，学校，城镇，感觉就在一夜之间所有这三个地方的人都看到了，所有人都在议论他们，也就是说，我的世界被攻陷了。

 

其实如果放在现在看来，那个视频根本不算什么，时代变化得很快，两个男生亲吻的视频——甚至尺度更大的，在网上一捞一大把。但在那个时候不是的，十年前，在S城这个保守、连正经生理课都没有的地方，两个十七岁的男孩子热吻，情不自禁地将手伸进了薄薄的t恤衫里抚摸肌肤，这样充满情欲意味的画面，这样与常伦不和的事件，那绝对是惊世骇俗的大事。

 

我知道我应该要减少对于这个视频的关注才是最好的，但是我控制不住地去搜有关于这个视频的评论和咨询来看，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面甚至都有些麻木了。

刚开始是有名有姓的，大家都知道视频里的是谁，全圆佑，文俊辉。出现了很多“证人”，都说是他们的同学，老师，说他们俩原本在学校里就不学好，叫全圆佑那个逃过课，就是为了去网吧，叫文俊辉那个也爱玩，他俩一点都像是正经学生，平常就走得很近，上下学都一起，甚至住在一起，同住的是耳朵不清明的老人家，听不到他们在房间里搞什么鬼。早早涉及了这种事情，也难怪没精力在读书上。

最后他们的名字模糊了，光是凭借一个短小的视频，网络上就能编造出无数的故事来，要多恶心有多恶心，最后总是上升高度，说道德沦丧，有伤风化，现在这一代的年轻人，被外来思想侵蚀，毁了。

我那段时间真的哭了很多很多次，名副其实的大喊包。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你能在学校里好好备考的话，你高考一定能考去更好的地方的。”

我对这件事始终有些惋惜，我哥在高中的时候成绩虽然说不上十分好，但是最后高考出来的成绩，我觉得还是差了些的。

阿嬷不会在哥哥面前说这些事，或者说，大家都不提这件事，好像就当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人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受伤，有的伤在身上，有的伤在心里，有的成了一道疤，有的一直在流血。

大家都是合格的演员，我哥尤是。

 

圆佑哥的离开并不是因为这件事，那是早早就决定好了的，这件事的发生不过是一道催化剂，他们坐着私家小车走的，在不引人注目的晚上离去。我哥没去送，我站在我房间的窗口，他站在他房间的窗口，我们一起听着隔壁巷街响起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车灯亮起，渐渐远去。

从那天起，他就很少说“全圆佑”了，并不是把这个人从自己记忆中抹去，而是就好像自然而然的淡化了和他的联系，渐渐地渐渐地，我们就都不怎么提了。

 

一直到前几年我们回来陪阿嬷过年，难得回来一次，就搞大扫除。我和我哥两个人擦了一天用布用牙刷才把雕花的木头“沙发”和楼梯扶手清理完，然后打算去阿嬷面前喊苦喊累撒撒娇，换两句夸奖。

进阿嬷房间的时候她也在收拾，正看着本子抱着衣服发呆，是她早就用完了的本子，她以前用来记账的，用完了也舍不得丢。上面用各种符号和数字记录着每个月的收支，妈妈和姨妈汇来的钱，存下的钱，在哪里那里额外有了支出，多半是在我们仨身上，看得很明白的。

一个圆圈两个三角的猫猫头是我哥，一朵花是我，还有一个圆圈，那是圆佑哥。

给我们买了的东西，从来不会缺圆佑哥一份。

 

阿嬷说亲缘都是处出来的。她抱着圆佑哥送给她的衣服，回头看见我们进来，只是笑笑，又把衣服收了起来，在关上柜子之前，她仔细地把衣服抚平整了。

她想她的孙孙了。

那天晚上我站在我的房间的窗边，看到隔壁窗里飘出几丝卷绕的烟气，我小心地关了灯，没有去打扰。

我觉得我哥不是不想圆佑哥的。

 

我从学校里回家地那天，家里的门是关着的，雨伞只是堪堪遮挡住了我的上半身，裤腿已经全部湿透了，每走一步，鞋垫里浸的水就咕嘟嘟地冒出来，再将我湿得不能再湿的袜子浸润一遍，凉气从脚底往上冒，我的脑袋却在发热发昏。

门不是虚掩着的，而是真的锁着，就像避免了所有的窥视。木门沉重，我扭动钥匙，听到里面门闩齿轮转动的声音，然后手抵在门上，用力地一推。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把湿掉的鞋袜脱掉，一脚一个水印上了楼。

——看，人就是会有记忆如此深刻的某一个时间段，所有的细节都忘不了，那种迫切、湿冷，一切和感官有关的东西都会记得，会记一辈子。

 

我哥房间门没有关，我站在楼梯的最后一级，手还抓着扶手，就已经和房间里的圆佑哥四目相对，我哥坐在他旁边，也在看着我。

他们像是已经哭过了，眼眶红红的，但是没看见眼睛里有眼泪，或者是脸上有泪痕。

我原本以为我会大哭的，所有的情绪积压到一定份上是该哭一场的，但是我看着他们靠在一起的肩膀，原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在我哥看见我的时候挣开了，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竟然忍住了情绪翻涌上来的酸涩，还能走过去，强装镇定地和他们说：“阿嬷去学校了，她让我回来陪你们，你们想吃点什么吗？”

他们都摇头，然后和我说，对不起。

这是我第二次从他们那里收到对不起，但是我一点都不想要，一直贴在我房间桌子上那张写了两句“对不起”的便利贴也在那一天被我流着眼泪撕掉，我觉得他们什么都没做错。

 

“其实都一样，现在我不也活得很好吗？”我哥把烟收回了口袋，活动了活动脖子。

“就是说，可以更好。”

“老想着这些没用的……走了。”他看看时间，快到十二点了，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招呼我动作麻利点，又这么轻巧地把话题转移走了。

“大喊包，等会儿你注意点啊，别又一进去看到阿嬷就哭唧唧的。”

“知道了！这次不会了！”

 

阿嬷是在夏初的时候身体开始不太好的，初初只是说有些发烧，老人家又不愿意去医院花钱，只在家吃药，一直到后来烧降不下来了，街坊给送到的医院，给姨妈打电话的时候说了她几句，怎么这样做女儿的，老妈子年纪这么大，就留她一个人在家呀？

姨妈哑口无言，回不得嘴，实际上她们早就好话说尽让阿嬷来和我们一起住，奈何阿嬷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S城，请的保姆也被打发走，阿嬷不让她们花这个钱。

姨妈打电话来和我妈妈一商议，都买了最早的车票回S城了，一开始跟我说时也只说是发烧反复，精神还可以，不太吃得下东西，再来电话就说阿嬷进了ICU，我妈说着说着就有了哭腔，说话不清楚了，听得我都着急，后来手机被我哥接手过去，跟我说请个假回来吧。

也是我哥到车站来接我的，去往医院的路上和我说了些情况，我才知道他是和姨妈一道回来的，这段时间一直陪着阿嬷。

 

ICU一床允许同时三个人进入探视，我第一次进去看到打着好多瓶药水插着呼吸管的阿嬷就眼酸鼻酸的。

阿嬷显然也在等着探视的时间段，从我们进门开始就一直看着我们。她看到我的时候很开心，叫我的名字，握着我的手，虚弱但喜悦地轻声问我：“来啦？”

我怕一张嘴，一说话，眼泪就要往下掉，所以只是猛点头。

“吃饭了没有？”

我还是只能点头。

我哥就在旁边说：“老问我们吃饭了没有，你今天有没有乖乖吃饭？”

阿嬷只是笑，没回答。

就好像角色突然变换了，以前是阿嬷催着我们吃饭，现在是我们哄着阿嬷吃饭。

 

“不吃饭怎么行呢？”姨妈在旁边看保温壶里的水还热不热，一边检查一边说，“多吃一些才有力气，身体恢复要力气的啊，养好身体，长命百岁，要看阿辉娶媳妇，妹妹嫁人的。”

我跟我哥对视一眼，很无奈，老生常谈了，那件事发生之后姨妈怎么可能不知道哥哥的性取向，只是一直不愿承认，只说他是年少不懂事罢了，这几年过年过节也没少给他介绍相亲对象。

阿嬷还拉着我的手我，眼睛却看向哥哥，轻声说：“喜欢的就好，喜欢的就好。”

 

阿嬷其实也不能接受同性恋这样的事情，以她的理念体系并不能理解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存在。

那天圆佑哥的妈妈是和阿嬷一起回来的，圆佑哥早就办了转学手续，想必她不需要像阿嬷一样要去学校接受老师的教育，她是来找圆佑哥，带他走的。

她看到圆佑哥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像是支撑不住一般靠着门蹲下来开始哭，我想外面一定有很多人在看热闹，那时我似乎想到了我妈妈和我说过的我那位素未谋面的阿太，她好像也在同样的位置哭过。

 

圆佑哥的妈妈当时好像问，问圆佑哥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陪着他长大，所以变成了这样？

变成了哪样？这实在是个诛心的问题，诛自己的心，又把圆佑哥的心搅碎了。

我看着圆佑哥安静地站在屋子中间，他的样子和小时候爸爸妈妈没有回家过年，他和我们一起放鞭炮的样子重合在一起了。

他很孤独，但能够热闹他的人现在不能和他一起出现了。

 

最后他离开的时候和阿嬷说了对不起，阿嬷只是叹了口气，把他微微鞠躬弯下的背拍直，意思是他没什么该和她道歉的。

她只是不知道从何理解这件事，但她没有对任何人有失望的情绪，所以不需要道歉。

然后她轻轻挥挥手，拍拍圆佑哥，说：“走吧，走吧。”

 

我的姨妈，我的妈妈，我的哥哥，圆佑哥，还有我。所有阿嬷带大的孩子，都在她的指引下努力长大，跌跌撞撞，向前奔跑。

我们的一生都在和阿嬷道别。

 

当姨妈坐上独自外出打拼的大巴，我的妈妈坐上远嫁的婚车，圆佑哥和父母漂洋过海，哥哥大学考出了省，我也结束留守生涯，回到爸爸妈妈身边，阿嬷却仍然守着这栋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房子，大半辈子的城，跟我们说想回来，就给我们铺被子，做好饭菜。

但我们走的时候，她不挽留，她觉得我们应该到更大的世界去，所以只是看着我们的背影，挥挥手，说走吧，走吧。

 

我握着阿嬷满是皱纹，皮肤松弛，干瘦的手，看到哥哥俯下身子听阿嬷说话。

我听到了，阿嬷说，孙孙，带我回家好不好？

 

 

09

 

时间好像在这栋屋子里停滞了。

我站在楼梯环绕中向上看，天井直通天空去，一轮明月悬挂于上，我抬手就能接到四四方方洒落的月光。

门廊柱上被刻了一道一道线，是我们的身高，右边是我的，左边是哥哥和圆佑哥的，重叠着往上，像是比赛一样。我用手比了比我的，我哥刚好经过，让我站着别动，找了小刀来又划了一道。

“你缩水了！”他说。

“你放屁！”我让他把刀给我，我给他量一量，但他有些高，我得踮脚，才能划上准确的一道，“我怎么不记得之前玩踮脚给你量身高？”

“因为以前……”他的话停住了，姨妈从我身后经过，从楼梯上去了，我哥冲我眨眨眼。

 

因为以前是圆佑哥帮他量的。

 

“现在会不会你比他高了？”

“我一直比他高，好吧？”我哥瓮声瓮气地说。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

“你们初中的时候去网吧，真的只是去打游戏吗？我听说很多男生会去看片的……”

“啧，谁要去网吧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看片啊？会很尴尬的好不好，咳，”他轻咳两声，压低声音说，“我们是在音像店看的那一批。”

“……你们果然走在先锋……”

“那是，我跟你讲，第一次看的时候我和圆佑坐在一起，然后超级尴……”

 

“俊辉！”姨妈在楼上喊他。

我哥给我做了一个等会再说的手势，他准备上楼梯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用手指在嘴角划了一个弧度，他看着笑起来，我也扯起嘴角。他这才转过身去，我看到他似乎是做了一个深呼吸，肩膀耸起又沉下。

“来啦！”

他大声回答，声音有了回响，他三步并两步跨上阶梯，踩得楼梯咚咚响，与小时候的气势并无差别。

 

阿嬷说想回家，不想打针，不想吃药，饭也吃不下，只是想回家，我哥去问医生，医生说，家里人都回来了吧？都回家吧，回家吧。

大家什么都懂了。

我们现在都在装轻松，装得特别好，就像以前过年那样，大声地说话，锅碗瓢盆敲得响，进阿嬷的房间带着笑。

阿嬷睡了一觉，现在醒来，睁着眼睛看我们。

 

“妹妹，红薯叶长好了，可以吃了。”她声音很小很小，我们要靠的很近才能听到。

“刚刚已经吃过了，阿嬷要不要吃一些？”

阿嬷笑着摇摇头：“你吃多点，太瘦啦。”

“哪有，最近胖了好多，阿嬷，我分点肉给你好不好？”

“好呀，”她说，“好呀。”

 

妈妈和姨妈一直在和阿嬷说话，只是她听得多，说得少了，只是一直在望着我们，笑吟吟的，就像是望一眼少一眼一样。

最终是我妈妈忍不住了呀，她转过头来的时候红了眼睛，她知道自己控制不了了，想要出门去，却被阿嬷拉住了手，叫她傻妹崽。

妈妈和姨妈都在哭，说妈，你再多和我们说说话啊妈。

阿嬷只是笑，然后招手，让我和哥哥来。

 

我答应我哥不哭的，结果我还是做了叛徒，眼泪不争气地先掉下来，他眼眶红红的，努力在笑着。

阿嬷说，不要难过，我这一生问心无愧，想来下一生也会过得好的，阿嬷先去布置好家，你们慢慢来，慢慢来。

活到好岁数，再来当阿嬷的孙孙喔。

 

她说着话，视线抬起来，看向门口，然后笑起来，说：“我的孙孙喔。”

 

我回过头，泪眼婆娑里，我看到熟悉的身影，他站在门口，喘着气，风尘仆仆，外套都皱了，犹豫着要不要进。

“圆佑。”我哥喊他的名字，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一个空位来。

就像他第一次来我们家吃饭，在门廊旁边站着，手指搓着衣角，看着我们摆碗筷，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我好奇地打量他，我哥喊“全圆佑！开饭！坐这里！”，阿嬷一边脱围裙，一边向他招手，说阿佑是不是呀？快来吃饭咯。

 

他走过来，拖着脚步，慢慢地，然后和我们一样跪在阿嬷床前。

他喊：“阿嬷。”

 

他的书包里有好多好多东西，他带了他的奖杯来，说他打游戏拿奖了，有很多奖金，能养活自己，没有玩物丧志，他在好好生活。

“我过得很好，阿嬷，我有听话。”

 

他和哥哥的肩膀靠在一起，紧紧的，连压抑的颤抖都同频。

阿嬷笑着，应着，混沌的眼里闪动着一些光亮，她说：“你们怎么都长那么大啦？”

“要好好吃饭呀。”

 

天井透进日光的时候，阿嬷睡着了。

“妈妈，”睡着之前，我听到阿嬷小声叫，“妈妈。”

她要回家了。

 

 

10

 

妈妈和姨妈在帮外婆换衣服的时候，姨丈和我爸骑着电动车出去买熟食了，家乡的规矩，老人去了之后，家里三天不能开火。

我们三个站在阿嬷的小菜园里，我原本想摘些红薯叶，想起来不能开火，便算了。

阿嬷还躺在她的房间里，我从院子里抬头能看到她房间的窗子，还有我的，哥哥的。

我哥在和姨妈回来的第一天就联系了圆佑哥，他买了最早的机票，赶急赶忙倒了几个交通工具才回到，眼下的青黑和眼里的红血丝明晓得不得了。

 

圆佑哥点了一支烟，我哥也抽出一支，他帮点了火。

“我要走了，不吸二手烟。”我站起来说，我哥挥挥手，意思是走你。

我从他俩中间走过去，略微停留一下，把刚刚在墙角摘下的熟悉的野花放到我哥的手心里，然后才离开。

 

我房间的窗子刚好能看到院子，以前圆佑哥要找我哥出去，经常在院子外用沙包砸我哥的窗。

我没有推开窗，只是贴在窗上，看着他们似乎是好无交流地抽完了一根烟，我哥把那朵花翻来覆去在手心里把玩，等到烟抽完了，烟蒂在泥土地上捻灭，他把那朵花放到了圆佑哥的口袋里。

这是阿嬷曾经送给他们的礼物。

小猫的手信，报平安，说想念。

 

我看到圆佑哥按住了我哥的手，然后把他拉到自己怀里，他们紧紧地，紧紧地，拥抱。

压抑的呜咽声从院子里飘上来，又窗缝里挤进来了，满满当当，酸酸涩涩的。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我想，其实我们这一辈子都无法与S城真正地告别，就算我们走得再远，这里总有我们的一份念想。因为我们在这里学会了太多自尊自爱自立的道理，我们要用在这里的无数个相亲、相爱的瞬间，治愈我们不断经历的人生苦痛。

阿嬷，阿嬷。

 

「点虫虫，虫虫飞，飞过隔离揾婆d，婆d有只蛋，摞比乖仔送碗饭。」

 

阿嬷说，妹妹啊，记住爱我们的人，我们爱的人。

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好好睡觉。

其他的，都是小事儿，小事儿。

End.

下一棒：@丸糯小狗 

🦁

ddl倒计时三天换题材大成功！

写到后面我眼湿湿🥲也好想回到小时候 好想外公外婆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写这种回忆叙事文体 很像小时候看的儿童文学hhhh

如果有想分享的故事 请留在评论区吧✨

特别感谢各位老师和我一起玩🥰还有参与点梗和直播丢骰子的宝贝们~也很谢谢你们的支持！

β劳斯策划辛苦了~因为β太过于全能 我又浅浅划了个水hhhh

🌟年度狗血巨制（bushi  

🌟3.5w+

🌟双不氵吉，双氵查，自避雷

🌟大结局撒花🎉

生活有时候比电视剧还狗血。

文俊辉拿着镊子，看着面前一团乱糟糟的景象，嘴半张着，发出了一个虚无的“啊”音。

两位争吵打闹的主角正喷着酒气瞪着对方，身体猛往对方所在方向冲，污言秽语不绝于耳，有各自的朋友拦着他们不至于让他们真的能动手成功。

或许这个时候医生应该大吼一声“别闹了安静这里是医院”才对。文俊辉刚想张开嘴，余光看到保安来了，又把嘴闭上了，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带他的老师曾经告诉过他，无论是医闹还是遇到这种有纠纷起冲突的病人，不要觉得自己年轻力壮身负重责就贸然上前去挡在危险与其他人之间，专业的事让专业的人做，他们上前受伤了一是判定工伤的程序很复杂且不一定能拿很多补偿，二是会让忙得抹不开的急诊又缺少一名有效人力。

“遇到危险的时候记得把仪器挡在自己面前，伤了仪器最起码主任是不会坐视不理的。”老师半开玩笑地说，文俊辉对此深以为然。

不难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医疗相关电视剧会以急诊室（做背景，医院里故事都多，但急诊总是最鸡飞狗跳的，令人啼笑皆非的求医因由，离奇的伦理纠纷，大喜大悲生离死别，素材太多了。

文俊辉觉得自己的三观已经在这里被洗涤了一遍，有一次和某位前任周末躺在家里沙发摆烂，放着电视剧听个响，前男友听着听着说这个剧情好狗血现实生活里哪会发生这样的事，文俊辉也听了个囫囵，这时突然想起来点相关的事，翻起身来和前男友“哎哎哎我跟你说这事还真有可能之前我们急诊室”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好好的一个休息日变成了八卦交流大会，最后在两人摇头感叹“人活着就是狗血”中结束了这一天。

“他们又是因为什么？”情绪激动的病人在急诊室里见怪不怪，路过的同事探头来八卦一下。

文俊辉正等着保安把人按回病床上，迅速侧头过去小声唠了一嘴：“这俩是朋友，喝了酒，去唱歌，叫了陪酒的妹妹，左边那个喝大了趴着睡了一会儿，起来发现朋友已经和几个女孩儿玩上了，一边玩一边摸，定睛一看被摸那个竟然是自己女儿，亲女儿！完了就炸了，然后这俩就打起来了。”

“嚯！”同事扬了扬眉，“来之前已经打了一架了？”

“是，我问的，所以让照了脑ct看看，以防万一，等结果呢，”文俊辉看着同事在听说照了脑ct以后对着自己露出那种“你自求多福吧”的眼神，苦笑，“我知道知道知道，今天叫神外就是自讨苦……”

“医生！”

“啊！”

文俊辉在惊叫声中迅速回头，看到其中一位面色潮红的大哥喷射性呕吐的恶心画面，在四下散开的人群中逆向一步上前，顾不得泛着酸臭味的呕吐物散落，一把接住眼一翻晕过去了的大哥。

“起！”

和他一起冲过来的还有刚刚只是路过停留八卦的同事和捧着消毒盘的护士，文俊辉喊了一个字，三个人就同时咬着牙使力将这位腆着啤酒肚的大哥硬生生抬到了病床上。

清理秽物做检查，ct结果终于交到文俊辉手上，他看着结果迅速做判断，此时此刻也特别想翻身晕过去。

“叫神外，”他抬头和护士说，护士张了张嘴，文俊辉知道她是想说什么，他再次厉声说，“叫神外！”

“好的！”护士猛然醒神，立刻拿出会诊专机拨打内线电话。

妈的神经外科傻逼主任！好脾气如文俊辉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一句略微出出气。

还有！那谁！对！全圆佑！

文俊辉做完插管，确定患者生命体征平稳，脑子里才来得及把这个念头接上。

这人昨天晚上光顾着撩他，怎么没想着给他提个醒啊？神经外科今天排满手术难道是一件小事吗！他们急诊叫神外会诊叫不来能做主的很上头的好不好！

怎么！怎么就光顾着在那里开屏了啊！属孔雀的吧这人？

——属孔雀的那人现在根本听不到来自楼下的吐槽，也没打喷嚏，他现在不能打喷嚏。

“小全，累了？”主任盯着显微镜，出声提醒。

“没有，老师。”全圆佑平静地回答，咬了咬牙，让发酸的手臂依然保持那个别扭的姿势不动，主任发出了两声轻笑，没有拆穿他，手上依旧稳定操作着。

“集中注意。”

“好的，老师。”

省医神外的手术其实比市医要多，但省医人多。

全圆佑虽然也不是不社交，的确性格使然，没有其他人那么积极，但凡职场都讲个人情往来，因此有时候手术参与名单公布的时候没有他，他也不得不认。来市医之前他其实也看中过市医神外医生人数较省医少，就算手术比省医少，那起码他作为一助二助能参与进手术的机会也可以大大提高，实践才是医生获取经验的最好方式。

所以在全圆佑看来，省医和市医有好有坏，他只是选择了他认为更有利于他的那一条路罢了。

当然了，预想能够应付来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又是另一回事，今天市医神外排满手术，光主任一个人都排了六台。也并非是都想挤在同一天，而是之后神经外科有在外地的研讨会，还有被请过去开飞刀的，从明天开始主任副主任要带着几个想要培养的小医生到处飞，因此要把不能等的手术都先做了。全圆佑是被“带飞”名单中的一人，主任宣布手术名单的时候和他说，热热身，给他排在一号手术间做一助。

主任这边开了两个手术室，手术室之间打时间差，主任负责手术的主要部分，前期准备和后续收尾工作由两个手术室的一助来。相当于今天一天主任没停过，全圆佑也没停过，中间插空出去吃饭三五口，又迅速回到手术室。

“我们今天是不是没有见过太阳？”他们甚至是巡过一遍房又去观察了今天手术患者的情况之后才下的班，换衣服的时候同事蔫蔫地问，他眼皮子快要撑不住了，“啊，昨天。”

清晨六点钟就来到医院，现在已经过了零点了。

“今天见。”全圆佑有气无力地笑笑，和他说了一句令人绝望的道别词。

“嗷！”同事欲哭无泪，是啊没错啊，只能再睡几个小时他们就要出发去机场了，飞行时间不过一个小时，下了飞机就要去开会了啊，“今……天……见……”

惨烈吗？做小医生是这样子的了。

全圆佑没有急着下车库，他觉得自己在开车之前得先醒醒神。

除了医院划定的吸烟区之外，医院大门外的花圃旁是最多烟蒂的地方。全圆佑路过一位坐在花圃瓷砖上垂头丧气的中年男人，他躬下的背在黑夜里像驮着一座沉重的山峰。

全圆佑在离他不算太远的地方坐下来，在衣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来轻轻咬住，再摸索却没找到火机。

“要火吗？”有人问他，全圆佑抬眼，看到那位手肘撑在膝盖上原本低着头的中年男人此刻抬头看他，话是他问的。

“能借一个吗？”全圆佑手指将烟夹下来，应声。

中年男人站起身走过来，全圆佑也站起来，这时他才感觉到这位中年人其实身高也很高，只是刚才他那样躬身坐着，看起来是那么虚无矮小。他走到全圆佑面前礼貌性地扯扯嘴角，拿出火机来打着，微弱的火苗在晚风中飘摇，中年人抬手帮挡了一下。

尼古丁带来的刺激略微缓解了一些疲惫，全圆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被救活了。

“谢谢。”

“平常不多抽吧？”中年人看他这样就笑笑，老烟枪能看出来的，这小伙子估计也不太常抽烟。

“不多，太累了，抽一根。”

“少抽，”中年男人定定看着全圆佑的眼睛，停顿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全圆佑的肩膀说，“嘿，看起来和我儿子一个岁数。”说完挥挥手，脚步有些蹒跚地走了。

全圆佑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视线偏转，在他离去的方向，文俊辉站在那里，也在目送那中年男人离开，然后才转头回来，迎上全圆佑的视线。

怎么回事呢，来了这么久了，之前总也遇不上，这两天总能见到。

全圆佑弯了弯嘴角，看着文俊辉背着手一晃一晃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他往另一边掸了掸烟灰。

市医庞大的建筑主体矗立在他们面前，渐入深夜，但一扇扇窗户里仍然透出刺眼的白色。医院的门口人们脚步匆匆地出入，有人把它看作通向生死神殿的大门，有人把它看作掉落无底销金窟的洞口，有人……把它看作一个能够打上上班卡的区域罢了。

学医的时候对于未来做医生总有许多想象，到最后发现，这也仅仅只是一份工作罢了。

文俊辉从走廊窗户往外看到全圆佑的时候，带着玩笑的心思兴冲冲跑出来，想好了开口调侃的情景，譬如“说好的绯闻呢？”，再譬如“今天的手术分红够不够请吃宵夜？”但是全圆佑在他身边浅浅呼吸，空气中淡弱的香烟味，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你看起来好累。”

两个人之间的开场白是这句话。

全圆佑看了一眼文俊辉，对上他眨着的眼睛，眼里说不上是关心还是感慨的意味。

他才跟三台，主任做六台手术，查房的时候还很精神，和他们几个小医生告别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别忘了调闹钟起床，总感觉和主任比起来他才更像是年纪大的那个。

“刚下班？”全圆佑不太爱说自己的事情和情绪，轻巧地转了个话题。

“嗯。”

“要回家？”全圆佑说着，见文俊辉摇了摇头，“在这睡？”

“嗯，我都没开车来，”文俊辉龇牙咧嘴，“明天早班，好惨。”

医院每个科的值班室都放有供值班医生休息的小床，医生们多半和衣躺在上面休息，如果有需要医生的时候护士会来敲门的。全圆佑在省医的时候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过，但也曾听说有人在值班室门外听到过“懂的都懂”的声响，因此他值班休息的时候就算不舒服也更倾向于躺在椅子上眯一会儿将就一下。他看了一眼文俊辉，莫名其妙想起崔胜澈说的有关于“文俊辉参加研讨会会遇到大半个场前任”这种也不知道是不是夸张的说法。

“你去过省医神外吗？”

全圆佑这么冷不丁地一问，倒是让文俊辉有点犯懵，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去过啊。”

“找李医生的时候？”

“啊？不是啊，”文俊辉耸耸肩，非常坦然，“我是去看你的啊。”

然后他心满意足地欣赏到了全圆佑那种“见鬼了”的表情。

这事说起来还有点意思，文俊辉第一次去省医还真的就是为了看全圆佑去的，当然他只是个陪客，想看全圆佑的是木木，她说她要在婚前最后为青春放纵一下，文俊辉还吐槽她：你的放纵就是去看看大学时期的暗恋对象？

其实如果不是木木，文俊辉都不会知道全圆佑回了S市的消息。工作之后他的确是失去了许多需要通过社交和聊天才能获取的乐趣，有那个时间他更愿意花在睡觉休息上，和许多大学同学之间的联系也变少了，只有留在S市工作平常又能约吃饭的才偶尔会聊聊天。

木木和文俊辉一样留在本校读研，两个人读的不是一个方向了，但一直到木木和同学科研究生学长谈了恋爱，两人都还常在一起吃饭。他俩在一起分析了一下，估计是文俊辉“gay王之王”的名声太响亮，那学长根本就没觉得文俊辉会和自己的女朋友产生点什么朋友之外的情感。

“怎么看的？”全圆佑问，“你知道我的排班表？”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小号也在你们医院八卦群里面，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我以为你是因为李……”

“他？不是啊，我是那天陪木木去偷看你的时候才遇到他的。”

阴差阳错？全圆佑都无语得有点想笑了。

“他追的你，他表的白？”

文俊辉知道了，现在他和现男友的故事怎么听怎么像他和初恋的故事：“等一下，我那个时候烧迷糊了拉着你喊初恋的名字不会给你带来心理阴影了吧？不是，这事我们不是早就清算了吗？”在大三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晚上，他明明在床上让全圆佑报过仇了啊？

“你上升星座是天蝎吗？”

“我昨天晚上分手了。”

文俊辉试图探讨星座转移话题的话头猛地刹住，救护车呜鸣的声音传来，他下意识地看过去，就好像是被什么职业道德驱使了一样，实际上他只是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全圆佑这句话。

“你真的以为我昨天晚上在开玩笑？”

刚好的时间，刚好的气氛，刚好的心动发生——如果让文俊辉描述他和全圆佑大学里发生的那段零碎而微小得几乎可以不计、而又亲密至极的交集，文俊辉应该会这样说。

文俊辉是个行动派，想做的事情当即就尽全力去做了，基本上不留遗憾，也就没有执念。他承认自己喜欢过全圆佑，所以在大学暑假海岛上的短短几天假期里也用恋爱填补得满满当当。

没有什么满不满足的说法，恰到好处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形容词，以至于在大学时光最后一次和全圆佑在宿舍楼底见面又告别之后，他也从来没有花费时间去想象未来他们还会不会有再见面的可能，更别提去想是否还有兜兜转转又重拾一段情的机会。

他们如自己曾想象的那样成为了医生，然后又不曾预想地成为了同事，在每天无数人生故事上演的地方，他们的故事也掉落在这里。

“你第一次拒绝我，我记得好像就是这个理由，”全圆佑看着文俊辉的眼睛，帮他记忆回溯，“你说你绝对不会和我谈恋爱的理由是，如果你和我谈的时候我还在和别人谈，你肯定会气死。”

是吗？文俊辉当然记得和全圆佑第一次上床前因为一些半有半没有的道德感，他和全圆佑浅浅拉扯了一番，但具体说了什么他着实是记不清了。

那么久远的事，全圆佑为什么能记得那么清楚？

文俊辉正了正色，再一次非常认真地问全圆佑：“这么记仇？你的上升星座到底是不是天蝎座？”

文俊辉最终也不知道全圆佑的上升星座到底是什么，全圆佑没有回答他，只是把手放进口袋里，再拿出来的时候摊开手心，文俊辉看到躺在他手心的车钥匙。

他说今天换你送我回家吗？

其实昨天也不是文俊辉让全圆佑送他回家的啊。文俊辉看着车钥匙没说话，全圆佑也没其他动作，两个人看起来像是静默的定格动画。

“我有男朋友，”文俊辉开口，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个时态，“还。”

全圆佑仍然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他嘴角上翘的角度让他看起来像是在嗤笑，也不知道是在笑文俊辉竟然还把李医生当男朋友尊重和对待这件事，还是在笑文俊辉说这话的语气，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人在一种情况下会恼羞成怒，那就是想要隐藏的小心思被看穿的时候，按理来说文俊辉应该生气了才对，但他此刻竟然在全圆佑这种略带讽刺感和攻击性的神情中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动摇了。

天，人的变化真的好可怕，几年前他还信誓旦旦地和尹净汉说自己才不会同时和两个人谈恋爱呢。

文俊辉跟在全圆佑身后，门开了，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暖黄色的灯光洒落，客厅还是黑乎乎的，只是隐隐约约能看到家具的轮廓。

文俊辉关了门。

“要换鞋吗？”文俊辉问，然后看着全圆佑转身面对自己，头顶灯的光线只落在他的头发和鼻尖，让他玩味的表情有些不真切。

“先开门吧，用你的——”他顿了顿，文俊辉估计是因为自己无语的表情显露得太明白，让他发出了一声轻笑，“——钥匙。”

不过只是做ai的话，应该算不上谈恋爱吧？这么想来自己好像还是没有突破底线的嘛！

等一下！这算是肉体出轨吧！怎么会把这件事说得那么理所应当啊文俊辉！

文俊辉抿着嘴慢慢蹲下然后半跪起身的时候这么想，他抬头。全圆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脸完全隐于灯光阴影之下，然后他抬起手，将手里的车钥匙轻轻一抛，车钥匙被丢到了鞋柜之上，发出了“咚”的一声。

就像是文俊辉的心跳一样。

他解开了全圆佑的皮带，金属卡扣敲在他的指甲上，全圆佑就只是这么看着他，然后在他将手触碰扣子时，声音低哑地提醒：“接下来，不能用手了。”

屋子里安静得让人的悸动都变得酥麻。

文俊辉看着全圆佑，然后用牙齿，轻轻地，咬住了坚硬而冰凉的拉链头，一格，一格，一格向下。

嗒，嗒，嗒。

“你们做了？”

电话那边尹净汉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文俊辉开的是外放，手机就架在床头柜上，让尹净汉看他在床上滚来滚去。

“做啦！不过不是那天，那天我只是给他口了而已，然后洗了个澡就睡了，早上我睡醒他都已经出门赶飞机啦，后来等他出完差回来我们才做的，”文俊辉滚着滚着想到一件非常重要必须分享的事情，非常诚挚地看着手机屏幕里坐在桌前写写画画时不时玩一下笔的尹净汉说，“全圆佑的床品！超！级！舒！服！我问他要了链接，你要不要也来一套！”

“怎么？他让你印象深刻的只有这个床品吗？”尹净汉笑着抬头看了一眼超级努力在向他安利的文俊辉，“另一方面的床品呢？不满意吗？”

“呃，就老样子呗……”文俊辉支支吾吾地。

“哦？什么老样子？怎么个老样子法？一点进步没有吗？”

“就，就爽呗，他居然还记得我m/&/g点在哪里，好可怕一男人，然后进步——”文俊辉很认真地想词形容，脸都皱起来了，然后他想到了关键一点，“——他！体力！变好了！”

也不知道是做了医生体力和耐力得跟上的原因，还是想找回那天晚上因为累了一天所以只是让文俊辉帮自己口sh&e了爽过了就洗洗睡了的场子，总之他们后来约的那一次，把文俊辉都有点干懵了。

第一次结束后全圆佑似乎不是那么满意，他问文俊辉够爽吗，文俊辉拿了个乔，说还行，全圆佑丢了手机过来，让文俊辉上医院职工系统登他的账号查他的体检报告，新鲜出炉。

文俊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说你不想戴t就不戴呗，那你要看我的体检报告吗？

结果新买的一盒t开来也就用了一个，文俊辉感受着一次又一次su麻吃痛感冲击大脑皮层带来令人头晕目眩的欣愉，多巴胺在快速产生，将他的痛感带走了，只留下渴求的y望。他的吟//」哦和全圆佑以一种令人上瘾的节奏感触及他g/d的喘x就如同他们的汗液&与jy一样融在一起。

他有像是喝醉了一样被泡在酒桶里呼吸不畅的感觉，生理性流出的眼泪反而让全圆佑更加xf起来，他去亲吻文俊辉从眼角流出ru湿耳边鬓发又滑至耳缘的泪水，轻轻咬住带着咸味的耳骨，一小段一小段牙齿的印迹，然后顺着泪水来的痕迹，落下细密的吻，一直亲吻到他的眼睛。

“我喜欢你的眼睛，”文俊辉听到全圆佑低哑的声线伴随着气流拂在他的脸颊，“但是你总是不看我。”

“我一看你，你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文俊辉觉得刚才全圆佑亲吻的眼皮上，像是停留了一只蝴蝶。

文俊辉主动和男朋友提了分手，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的操作，只是对于男朋友来说可能略微有些突然。

时间点在文俊辉第一次在全圆佑家的床上醒过来。房子是全圆佑租的，精品单人小公寓，这个男人不愧是极其注重生活品质的人，从当年还是个没什么钱的学生仔时做ai也得挑选环境优良的酒店就可见一斑。文俊辉充分地享受了全圆佑床品带给他的舒适感后，下床来一边换衣服一边欣赏全圆佑在柜子上摆放的香薰蜡烛，粉色的，凑过去闻了闻，啧，甜死了。

文俊辉突然想起大学时全圆佑好像就很喜欢用一款很甜的香水……

靠！这个男人，该死的甜美。文俊辉摇摇头，俗不可耐地评论一句。

全圆佑离开的时候文俊辉是知道的，他甚至还没有收拾行李，难免有些动静。文俊辉在睡意朦胧地往被子里拱，全圆佑还隔着被子来拍了两下他的屁股，说你也该起床了。

文俊辉嘟嘟囔囔地说来给你口让你爽，我还得起早回医院，我图什么。全圆佑把被子往上提提遮住他的脑袋，还他一片昏暗，反正这么大个人了有手有脚能动弹总不会闷死，文俊辉就露了个鼻子出来呼吸，心满意足地又睡过去了。

图什么呢，他就算睡醒了仔细想也想不明白自己图什么，全圆佑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他脑海里就有一个声音360°循环大喇叭播放跟他回家跟他回家，他只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了。

他一向如此。

所以当他用全圆佑准备好给他的牙刷和毛巾洗漱过，坐在昨天他半跪着给全圆佑口到she的玄关换鞋，看着明显的清理痕迹不可抑制地发笑，然后开着全圆佑的车上班，车子在停车场停好的那一刻，文俊辉看了看时间。

离上班还有二十多分钟。

很充裕的时间，充裕到他可以悠哉悠哉地坐在车里打一个上班卡，然后和男朋友发一句“我们分手吧”。

不消磨自己的感情，浪费自己的时间，这是文俊辉谈恋爱的一贯信条，但是在这一次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踌躇了，记忆重叠，他也害怕重蹈覆辙，因此开始计较得失了。

但委屈然后独自舔舐伤口是无用的，道德感在这个时候变得很虚无，全圆佑在这个时候自愿成为了文俊辉抽身而出的借口。

男朋友的电话打过来，文俊辉接听了，那边成熟冷静的男人温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吗？文俊辉听着他在问，脑海里都是全圆佑那一抹讽刺的笑。

“她来找我了，”文俊辉回答他，“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电话那边很久没说话，文俊辉下了车，关上车门，锁车，男人的叹息声随着上锁的“滴滴”声一同响起。

“俊辉，你听我……”

“你们在一起开心吗？”

“唉，你听我说，她爸爸是……我也没办法……”

这种事，说什么没办法，文俊辉笑了，他按下向上的电梯键。

“我刚刚骗你的，她没来找我，可能她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吧，你对外都是说我是你的朋友而已，对吧？”

“那她知道你对外说是因为她爸爸所以你才和她谈恋爱的吗？”

电梯门开了。

已经签到进入会场开始和曾经H市的同事社交的全圆佑，余光瞥向从门口走进脸色并不算明媚的前上级医生，在他出去之前，全圆佑原本是在和他客套地聊着天的。

然后他看着李医生掏出手机，锁屏上显示的来信人是文俊辉，他说“那您先忙”，如同什么都没有看见那样礼貌地笑笑转身离开。

其实他不是不好奇的——有关于文俊辉给李医生发了什么。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李医生对外怎么说不论，他反正是知道文俊辉和李医生是什么关系的，而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在自己的床上睁开眼睛，文俊辉还半窝在他的怀里，被窝里因为文俊辉的体温，热流浮动。

全圆佑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胜利者，因为他也没把文俊辉看作成是战利品，你情我愿下的生理满足游戏，在他看来李医生已经被淘汰了，他好奇的仅仅只是文俊辉是也会宣判李医生游戏结束还是仍然保留他的参与资格。

现在看来……全圆佑感觉到自己的手机震了一下，文俊辉发过来的信息。

【你的车钥匙在我的手上，准备好V市特产赎它，不要声张，小心撕票(҂⌣̀_⌣́)】

全圆佑笑着把手机又收回口袋。

总之，李医生收到的肯定不是这种语气和内容的信息。

-

尹净汉回国的时候是深秋，很漂亮的季节，他看着向他奔跑过来的文俊辉笑着张开手，给了文俊辉一个超级大的拥抱。

温情不过三秒，松手后尹净汉就急不可耐地和文俊辉一起津津有味地八卦起全圆佑最近和一位S市g/ay圈猛1的八卦，没错，是知名猛1，做医疗器械的，至于为什么是猛1，因为人家的追求和其他1不太一样，他只对1感兴趣。

他看上全圆佑了，他想上全圆佑。

太劲爆了太劲爆了，文俊辉还是在急诊科室聚餐的团建上听说的，他震惊得差点把碗打翻了，拿着筷子的手比连做几个胸外按压颤抖得还要厉害，纯激动出来的。他觉得自己已经有八百年没有听到过这么刺激的八卦了，这个八卦本身就很刺激，更添一把火的是他那天早上甚至还是从全圆佑家里出来的啊！

“一山还有一山高啊！”文俊辉忍不住发出如此感慨。

“文医生，你紧张一下！”玩得好的小护士在旁边开玩笑，想当年提到市医一枝花提名的都是文俊辉，就算全圆佑后期加入，实力强劲地抢夺了一些关注和风头，文俊辉的“地位”似乎还是无可动摇的，但万一那位名1成功了，那么全圆佑也要成“高岭之花”了，文俊辉就花名不保。

“对对对，我紧张一下哈哈哈。”文俊辉乐呵呵地点头答应，心里想的是回头怎么调侃全圆佑。

医院是全年无休的，急诊室却是最能感觉到季节变换的科室，冬天的感冒发烧冻伤，夏天的中暑肠胃炎空调病，和李医生分手之后这么长一段时间文俊辉仍然是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有认识新朋友遇见心动对象的机会，有时候他们聚在一起聊天，护士长的丈夫是S室儿科医院的医生，说真要忙起来的时候经常见不着面，回到家也是管完孩子写作业就倒头就睡，完全没有x欲望，也会感慨当年谈恋爱真好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精力如胶似漆。

婚姻也就是这样了。护士长这么做总结。

文俊辉若有所思，觉得自己和全圆佑这样也挺好，他们也不是总有时间见面，要么是时间对不上，要么是时间对上了但是没有那种需求欲望，平时不用特别聊天维系关系，遇到值得调侃的事情互相发几个表情包罢了。文俊辉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子放松的关系了，就像回到了大学那样，他们只需要对对方一件事情负责，那就是让对方爽够。

“你知道之前有传你和全医生在一起的事情吗？”小护士突然问。

“知道啊，”文俊辉伸手拿串，很自然地接话，“好扯啊，我俩同一个大学同一个专业同一级的隔壁班，要谈早谈了。”的确是早就谈过了，嗯。

不明真相的小护士被文俊辉精湛的演技和有理有据的话术迷惑，点头认可：“是有点扯，感觉你俩都不太熟。”

“对啊对啊，谁传的绯闻啊，离大谱！”真是个有品味的家伙。

有品位的家伙是全圆佑，在八卦群里散播“神外的全医生和急诊的文医生好像很暧昧”，由于过于没有证据的直白被打上“假消息”的章，还因此被文俊辉发现了全圆佑的小号，根据个人查询群聊天发言发现这竟然是全圆佑第一次在群里发言，简直感动人生。

文俊辉在全圆佑家的沙发上笑得差点要过呼吸，然后直接摔下了沙发，路过的全圆佑都没扶他一把，还翻了个白眼。

果然人总是有短板的，全圆佑那么优秀的人也有做不成的事情，想传出去的绯闻没传出去，倒招来了其他狂蜂浪蝶。

“他真的想上你啊？他和你说了啊？你觉得他怎么样啊？”在和全圆佑确定了确有此事之后，文俊辉完全兴奋起来了，拉着全圆佑不让他睡觉，问十万个为什么。

“嗯，”全圆佑有点困了，闭着眼睛想到那个令他都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场面，也觉得很有趣，“长得还行，身材不错，能看出来挺常去健身房的。”

“嚯！大肌肉是不是！”文俊辉开始刻板印象，“你会不会对他有一丝丝的羡慕，听起来他很适合骨科的样子，你的梦中情科。”

全圆佑闷闷地笑了两声，感觉到文俊辉的脑袋一直在他旁边的枕头上动来动去，头发撩得他耳朵痒：“好奇？”

“好奇呀！”

“想不想亲眼见识下？”

“可以吗！”

“可以啊……”全圆佑睁开眼睛，瞥了一眼文俊辉，看着他充斥着兴趣意味的眼睛笑得很神秘。

“讨论的结果就是你去参加S市急诊医学学术交流会？”尹净汉和文俊辉坐在餐厅里，听完文俊辉说，尹净汉流露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太明显了，文俊辉又被全圆佑忽悠进去了。

S市这次办的急诊医学学术交流会邀请函不仅仅只给到了各个医院急诊科，因为有相关于会诊制度流程的优化和进步主题，还邀请了各个科室的部分医生，再加上医学器械代表、医药代表和与医学卫生行业相关人士，专业性和商业性都包圆了。

其实之前主任就有和文俊辉提过这件事了，文俊辉前两年都找理由留守医院值班没去，今年的确是因为全圆佑的诱惑心动了。

“那怎么办！我想看全圆佑被猛1追啊！”文俊辉咬牙切齿面容狰狞。

他下了这个决心很不容易的，想想那个场面就很精彩啊！这么绝妙又有趣的事情又不是天天有的，明明他有现场前排观看的机会，如果还要从八卦群里通过其他人语焉不详的描述来想象的话，那也太亏了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去的话场面就已经很精彩了，你可能自顾不暇到没时间看热闹吧。”尹净汉用筷子轻轻碰碰碗，提醒文俊辉他也是重点危机人物。

“啊！前任什么的！大多数都是和平分手的嘛！而且也没有这么多吧！”文俊辉回答得铿锵有力，尹净汉只是笑着看着他，眼波流转，文俊辉安静了片刻，在脑海里盘一盘今年有可能谁会去，“呃……今年好像又多加一个。”

说的是李医生。

“两个，全圆佑不算吗？谈了几天也是谈过啊。”

“那好吧，两个！可恶的省医神外，怎么凭一己之力就让数据涨上去了啊！”

尹净汉摊了摊手，耸了耸肩，一副“我说什么来着”的样子。

哪里是全圆佑诱惑文俊辉去看他的热闹，明明是全圆佑想看文俊辉的热闹。

晚餐吃得差不多，尹净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文俊辉看了一眼尹净汉的神色，将剩了一层底的饮料从吸管嘬上来，很轻易猜出来是谁发的信息了:“胜澈哥啊？”

“嗯。”尹净汉没有伸手滑开信息，崔胜澈的信息很简短，锁屏上的信息预览就可以一览无余。

【在门外】

“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吧？”

“嗯，昨天他去机场接的我。”

“你联系他的？”

“嗯，”尹净汉顿了顿，微微摇摇头，“不对，要看从什么时候算起，往前看的话，应该是他自己先联系的我。”

“那是因为人家喝醉酒！”

“那我不管，反正是他先联系的我，”尹净汉往后一靠，扬起眉毛，“是他先打破承诺的。”

明明说好不联系了的。

对于崔胜澈和尹净汉，文俊辉真挚地送出一句评语:缘，妙不可言。

尹净汉研究生毕业之后继续留读博，因为他走的这个项目已经开放了很多年了，因此同学校同专业里许多他在S省医科大的学长学姐，他们创立了心理治疗诊所，早在尹净汉毕业之前就向他伸出了橄榄枝。尹净汉觉得薪资福利都还不错又懒得找工作因此接过了聘书，饶是他再聪明也没有办法对于学长他们在后来想把诊所迁回国内的决定做出预判。

其实回来也不是不好，尹净汉也觉得离父母近些方便照应，在知道了学长学姐们的想法之后，他也能猜到如果要迁移回来那肯定是会迁回S市的，因为他们也都是来自于不同的地方，只是因为S省医科大有了连接的可能而已。

预想提出并不是马上就能施行的，尹净汉还是在国外工作了几年，为未来回国做足了心理准备。他不是领导阶层，不需要飞来飞去打点关系，因此他是在回国来走关系加快办手续的学长嘴里听到“崔胜澈”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切断和崔胜澈之间的联系，是他对自己的情感下的最狠的一次心。避免犹豫不决，避免再生波澜，他强迫自己绝不打听和崔胜澈有关的事情。他将自己的精力投入在适应新环境新生活和繁重的学业之中，卓有成效，这么多年过去，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少会去想起崔胜澈了，只是偶尔新的恋情趋于无聊，他会有一点想念崔胜澈而已。

他没有想到崔胜澈会以这种方式、这种姿态再次出现在和他明明远隔大洋却又好像近在耳畔的地方：S省卫生局医疗管理科科长。

“我们好多证得过他的手嘞，幸亏他也是S省医科大的，托我本科毕业论文导师找的他的关系，还是意思意思陪了一顿酒，”回想起那天晚上崔胜澈稳坐于饭桌旁，他们敬的酒都喝了也是面不改色的，酒量真的太好，不由得皱了皱鼻子，过了一会儿又想起来，“哎？对，他后来还问起你了，你俩认识？”

在试图搭建关系的时候发现有一座不错的桥墩，是谁都想把桥往上搭，尹净汉一点都不意外学长会把自己的一些情况作为牵起和崔胜澈话题的谈资，也并不意外在众多话题中崔胜澈似乎是不经意一般问起他的感情状况，学长还搭着他的肩膀极其暧昧地笑着问他，他以前也是追过你的人其中一个吧？

那天晚上，他接到了那个没有来电显示备注的电话，陌生号码，按照平时尹净汉会按骚扰电话处理一律挂断，但是鬼使神差地，那天他接起了电话。

一开始尹净汉只是听到略微有一些些粗重的呼吸声，在那样的呼吸频率下，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明晰的猜想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崔胜澈明显是喝醉了。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挂断电话。尹净汉一个埋藏了多年的念头突兀地冒出来，那个时候他刚刚到这边，看着那些异国恋情侣在时差的钳制下，打着语音听电话那边的人入睡，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疯狂地去想：如果我和崔胜澈没有分手，也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时间真的能抹去一切情感的痕迹吗？尹在尹净汉这里，这个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他对你好吗？”

这是令人颤栗的沉默对峙后，崔胜澈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钻进尹净汉的耳朵里，尹净汉不确定那一瞬间自己是否有在呼吸。

“好。”

这个字比起说出来，更像是从喉咙里冒出头的一点点声响。

“比我对你更好吗？”

崔胜澈问。

尹净汉迟疑了一会儿，说：“嗯。”

崔胜澈那边又沉默了，他背景音里电子导航的声音消失了，然后似乎有谁说了什么，但是崔胜澈没有应声，在一声似乎是车辆关门声的声响之后，所有背景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尹净汉听到崔胜澈低声骂了一句艹，又过了片刻，他才又听到崔胜澈的声音，他说。

“我他妈就不应该给你打电话，我现在真的是要疯了，艹。”

用文俊辉的话总结来说，崔胜澈牛逼，这样的桥段大概是“三句话，让你的前男友回到你身边”。

尹净汉无奈地笑笑，没有反驳，抬手叫来侍应生要结账，被擦着嘴巴摇头晃脑调侃他的文俊辉拦住，尹净汉回国来的第一顿饭文俊辉当然是要请客的。

“那之前困扰你们的问题呢，已经没关系了吗？”

“我本来以为大家都会因为分开过得更好一点的，好像也没有特别好，反正我都要回来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尹净汉顿了顿，抬眼迎向文俊辉的视线，“昨天见到他，我好开心。”

文俊辉眨了眨眼睛，然后他们一齐笑了出来。

“赶紧走吧，你俩怎么说今天晚上也要大干一场吧！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文俊辉说完捏耳朵，有点热热的，他乐呵呵的，让尹净汉忍不住去捏他的脸颊肉，没有以前手感那么好了，有感慨了一句文俊辉瘦了。

怎么和全圆佑说一样的话？你俩有什么资格说我瘦！文俊辉看了一眼尹净汉离开的背影撇撇嘴。

全圆佑，呵，就靠他那种看起来身娇体软好推倒的样子招摇撞骗！只是看起来而已！

男人！我见识过太多了！

这一次的学术交流会因为时间安排问题会压缩在一天内办完，邀请函上标注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到下午六点，文俊辉一看“18:00”后写的安排是“晚宴”，结合会有医药代表和医疗器械代理在的场合就明白了，主要还是生意。

学术交流会有时候挺有意思的，有时候就很无聊，文俊辉挑着听自己想听的课和报告，放空大脑的时候打哈欠，旁边坐着的主任也不说他，主任自己都在听着无聊的时候玩消消乐。文俊辉在一个急诊-会诊案例分享结束后叹着气给尹净汉发信息吐槽。

【我总觉得后面有谁在看着我！我后背都要被盯穿了！】

【hhhh 回头看看？】

文俊辉默数123，然后抬手整理衣领活动脖子装作不经意地偏头往后一看，在目光接触之前迅速把头回转过来。

【我就知道！xx！】

【哦~你做院前急诊的那个前男友对吧？他对你还没死心呢？】

【不知道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数了没有？这次会上有几个和你有过一段情？】

文俊辉回了一个猫咪挥舞拳头的表情包，在主任瞥过来的眼神中又乖乖缩起脖子当鹌鹑。

他当然也听说过那个传言，什么去学术会议半个场都是他的前男友，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文俊辉清楚得很，因为这个传言甚至是从他的嘴里说出去的。

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全圆佑在那里思考遣词造句发布绯闻一下子就被其他更精彩确信度更高的信息压过去了，他团建的时候无意开玩笑说出来的话却被当成是“都市传说”传得沸沸扬扬，还给自己捞上一个“gay王之王”的称号。

本来他大学的时候谈的恋爱就多，还大多都是S省医科大里的，这些人多数在毕业后又留在了S省省会S市，同行之间开个交流会分享会，大佬都要带点小朋友出来见识场面，那不就刚好就是他们这一批？多多少少会遇见几个，文俊辉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因为他分手大多不是因为什么闹得不可开交的矛盾分手，单纯只是不喜欢了而已，大家都要面子，遇见了客套一些点个头打个招呼问好也就过去了呗。

他不喜欢参与这种分享会的主要原因是这些会总是需要用休息的时间来参加，本来对于他的工作来说休息就是少而珍贵的事情。医生的空闲时间老是要花在这种事情上面，要么开会要么学习要么考证要么写论文，而他只想睡觉。

“找什么呢？”主任看着他时不时探头到处看看，忍不住问。

“你有没有看到，肌肉男？”

主任拍了一巴掌他胳膊：“你当你是相亲来的呢？”

文俊辉龇牙咧嘴地揉揉胳膊，休息日不能睡觉，那起码要找点乐趣嘛！想着他就又掏出手机恶狠狠地给全圆佑发信息。

【他还追不追你了？人呢？】

可恶，他明明看到全圆佑看手机了，还笑了，怎么不回他信息！

别人遛狗，全圆佑遛猫。

晚餐前有一段时间给到各位医生自由讨论，大佬大佬凑一堆，有上进心的当然是跟在大佬身后捡掉落的经验，像没有上进心的——全圆佑瞥了一眼抱着胳膊跟在他身边的文俊辉觉得好笑——就会像这样子念叨着今晚有什么菜无所事事。

文俊辉可不觉得自己是无所事事，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场内派别阶层圈子情况整合进大脑里的八卦系统，主要是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个猛1来找全圆佑的时机，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让他守到猛1到来，但他在会场里找到了几个和全圆佑传过绯闻的男男女女。

就这一点上，文俊辉突然觉得全圆佑亲近无比，在这样的场面里，总算出现一个人的情感状况和他有所雷同，并且能和他“平分秋色”了。

“那个也是吧？我听说她和你分手的现场很精彩，她真的带了其他男人来在你面前舌///吻啊？”文俊辉当时听说的时候极为震惊，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想向另一个人证明自己也是有人喜欢的，怀抱着那种希望另一个人后悔的心态，带了其他人来分手现场亲吻，尊重，但没办法理解这个脑回路，他不动声色地朝那个方向抬抬下巴，又用胳膊戳戳全圆佑的手臂。

“你听说的事怎么这么多？”全圆佑也用胳膊肘轻轻撞回去。

文俊辉哈哈一笑，做了个鬼脸，深藏功与名。

“圆佑。”

文俊辉的鬼脸瞬间垮掉，强硬地装回一个正经的样子，和低笑出声的全圆佑一起转身看向走到他们身后，手此刻搭在全圆佑肩膀上的人。

身高得过一米九了，西装遮盖下依然能明显看出来的结实的肌肉线条，这谁在他面前不得是个0啊。

“好久不见。”全圆佑笑得很礼貌。

“的确是好久不见，”猛1接过他的话，“你总是很忙。”

救命啊……文俊辉咬紧牙，面部肌肉颤动，他微微仰起头看着头顶的灯泡，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光圈，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把所有悲伤的事情都想过了，神，救救他……

全圆佑瞥他一眼，肌肉男也瞥他一眼，文俊辉知道，所以他默默地转身了，不看光听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既能吃瓜，又不用表情管理。

“是有点忙。”

“什么时候才能约到你一起吃饭呢？”

太主动了吧！太主动了！文俊辉兴奋得手指直搓裤缝。

“不太好说。”

这有什么不太好说的！文俊辉寻思着要不要转头说点啥为猛1助力。

“这么铜墙铁壁？”文俊辉听到猛1低声笑笑，带着一点调侃意味问。

急死咯急死咯！哥们儿你还有点什么招你使啊！要不然这话题就要被你聊灭——

“主要是我男朋友在旁边，我也不太好当着他的面出轨吧？”

——灭了！卧槽？！什么东西！？

文俊辉直接一个转身回头的震惊大动作，看到全圆佑和那位猛1的目光所向之处正是自己的时候，他悟了。

他又要帮全圆佑挡桃花了？

“先说好，我不是，我没有，跟我没关系，”文俊辉先对猛1否认三连以表清白。

猛1做了一个深呼吸，没忍住：“我真的是服了，文俊辉，你是专门克我的吧？”

完蛋了呗，游戏结束，GG.

“哦，你俩认识啊？老相识？”全圆佑接着猛1的话看着文俊辉慢悠悠地开口，虽是问句，却并没有什么疑问的意思，就像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一样，“老相好？”

文俊辉想了想，似乎不太好将乌龙恋爱开局失败房事结局的故事在这个场合讲清楚，因此略略措辞了一下，总结：

“呃，爱过。”

文俊辉是一个很醒目的人，他大多数情况下都知道自己对他人的“爱”因何产生，又因何结束，虽然没有办法确定到精准时间点，但最起码他都能说出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人。

今天他坐在会场偏右的位置，掌声响起来的时候，他也抬起手鼓掌了，他的前男友身着正装，在盛大的掌声和无数人注视下走到台上，站在了麦克风之后，身后的大屏幕放出他的PPT，接下来的演讲时间属于他，内容有关于S省省医最近参与的一场颅脑重伤急症急诊转神外案例。

文俊辉看着在台上自信大方分享案例的李医生，很难不去想起在省医神外科门诊找全圆佑所在的诊室时，因为看到主任门诊诊室里站起身来，用那种很温柔的声线指着病人的片子说病情时的他，自己挪不动脚步的场景。的确是文俊辉发挥主观能动性想办法去和他认识的，但后来却是他主动来追的文俊辉，他几乎可以算是和文俊辉谈恋爱最久的一个人了，和他分手的时候文俊辉不是不难过的。

人的情感真的好复杂啊，明知道先背叛这段感情的是对方，但是就是忍不住会难过啊，毕竟是实实在在付出过感情的人，文俊辉在谴责他的时候，又会想起之所以自己会喜欢上他是因为他的千般好来，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极尽全力的帮助。所以人和事都是不能从单一维度去评价的，他是一位极其优秀救人无数的医生，和他在感情上是一个人渣一点都不冲突。

看着旁边那一桌酒席上被敬酒灌得两颊绯红的李医生，文俊辉和坐在他身边的全圆佑分享完下午他对于自我感情的小小感悟后，还是忍不住和全圆佑感慨：不过他真的是长得好啊，难怪我喜欢，难怪，咳咳，那谁也喜欢。

那谁指的就是那位猛1了，传说中只对1感兴趣的猛1在文俊辉在这里遭遇滑铁卢，深刻认识到了背景调查的重要性，不然光看着文俊辉那样一米八几的个子大宽肩，在gay吧一群0里显眼又玩得开心得要死的样子，谁不以为他也是极受欢迎的1中一员？

总之，他追了，做市场做得6的哪有不会说话的，文俊辉馋他身子，又觉得他风趣幽默，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谁知道临了这么一下，猛1还纳闷呢，问文俊辉怎么躺倒等操都不带犹豫的，怎么这么容易就跨过了那道被入的坎？文俊辉给他的回答是，啊，在你面前，谁不做0,。

这句话一出，完美地满足了猛1的虚荣心和自信心，在文俊辉一声声夸赞中逐渐迷失了自我，更加卖力表现，势必要让文俊辉迷恋上做他的0的感觉。

“但是他只是大，技术——”文俊辉停顿了一下，偏头过去和全圆佑咬耳朵，“不行。”

全圆佑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估计就是因为他实际上没太多提升技术的机会，他老是去追那些铁1，很难追的啊！对不对！”文俊辉说着又用肩膀碰碰全圆佑，笑得很开心，“对不对！”

知道文俊辉是在调侃那位医疗器械代表的追求被自己铁壁防御的事情，全圆佑才不接他的话：“所以你们分手是因为他后来发现原来你是一个0，感觉受到了欺骗被伤害到了吗？”

“才不是嘞，好像是因为他有一次喝得半醉不醉的非要做然后在那里乱捅，真的很痛！然后我把他踢下床了，后来没那么喜欢他了就分手了呗。”至于后来那位猛1又看上的几位追求对象都在被他追到之前先和文俊辉开始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虽然并非文俊辉刻意这么做，一切都只是巧合罢了，但他因此将文俊辉看做了自己追求真爱道路上的拦路虎那都是后话了。

“说起喝醉，”全圆佑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其实两个人也没有必须要向对方和盘托出自己所有情感经历的必要和责任，他和文俊辉之间交流的准则就是只说自己想说的，“感觉你的那位前男友是要去吐了，你要去看一下吗？”

文俊辉顺着全圆佑指示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那个明显有些踉跄但还是在尽量挺胸抬头走直线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那么狼狈的背影，耸了耸肩膀，都分手了，他向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给予过多的关心以免又引得对方误会。

“他带的下级医生应该会去的吧，关爱领导是献殷勤的好机会啊！”

全圆佑笑了，他站起身，在文俊辉惊讶莫名的视线里将西装外套的扣子扣上：“有道理，那我去了。”

“你去干嘛！你你你——”文俊辉迅速出手扯住全圆佑的外套衣摆，出了声才觉得自己声音似乎大了点，连忙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因为惊讶所以小小的失态，“你是我们市医的！”

“我不喜欢他，我要去看看他出丑的样子出气，你跟不跟我去？”全圆佑低着头看他，嘴里说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话。

见文俊辉愣愣的样子，全圆佑才笑了笑说我开玩笑的，刚好想去洗手间而已，然后离开座位向卫生间的方向走去。衣角从文俊辉的手里抽离，他的手指捏住了空气。

什么啊……全圆佑。

人有三急，全圆佑的确是刚好要去卫生间，只是也刚好有心情留下来等人“偶遇”，站在洗手池前不紧不慢地用七步洗手法洗手。今天这一层在场几乎都是医生，旁边洗手的同行洗完手擦干水，用一种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看着全圆佑操作，然后一脸莫名地离开了。

全圆佑听到后面不知道哪个隔间传来冲水的声音，然后是门锁打开的扣响，他抬起头，目光从满手的泡沫移到留着干涸水痕的镜子上，从镜子里看到李医生从隔间里出来，然后慢慢向洗手池走来。

“李哥。”他微笑，客气地打招呼。

“喔，是你呀，”李医生笑笑，走到了他身边的洗手池旁，感应水洗手，“在市医还习惯吧？”

“还行。”

“嗯，那就好。”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全圆佑看着水流将手上的泡沫冲洗而下，带着泡的水在下水口打着转，咕嘟咕嘟下去了。他自己有带纸巾，抽了一张出来擦擦水，向李医生点头致意，抬步就要走。

“有些话，”听到李医生开口，全圆佑的脚步自然地顿住，嘴角不明显地往上扬了扬，他是猜到李医生一定会说什么的，毕竟他刚刚一直在往他们这里看，“不要乱说。”

全圆佑将半湿的纸巾团丢进垃圾桶:“您指的是什么呢？”

“我未婚妻有问你什么吧？”李医生似乎也猜到了全圆佑为什么会在这里。

外面的会场觥筹交错热闹无比，恭维更高职称的医生，巴结卫生局的小领导，医药公司和医疗器械代理说着好听的话堆着笑推销，人人都是为了“利”来的。

“哦，您是说这个，这个没什么不好说的，她问了我什么我怎么答的都可以告诉您，”全圆佑笑了笑，转身和李医生面对面，“之前因为朋友的关系我们刚好认识，她有来问我你和文俊辉是什么关系，我告诉她你们是朋友，的确是您告诉我你们是朋友的，我应该没有转告错误吧？”

隐隐约约有了些针锋相对的火药味。

李医生定定地看着全圆佑，全圆佑也并不回避他的逼视，水管里液体流动的声音在此时尤其清晰。

良久，李医生才嗤笑出声:“你们在一起了？”

“您指我和文俊辉？没有，”全圆佑顿了顿，用一种玩味的语气说，“我还在追他。”

“那看来你很快就追上了，他现在看你的眼神，和他以前看我的眼神一样。”

“在你之前，我就已经看过他这样的眼……”全圆佑把话停在了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在李医生眯起眼睛露出似乎意识到什么的表情之后，他翘起嘴角，说，“虽然还是订婚，也祝您新婚快乐。”

文俊辉撑着下巴看全圆佑和李医生一前一后从卫生间出来，李医生经过他们这桌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复杂，文俊辉太无辜，什么都不知道，因此很难做出分析。

“你和他说了什么吗？”他问在他旁边坐下来的全圆佑。

“我祝他新婚快乐。”

“没啦？”

“没了。”

“啊？？那他刚刚看我那个眼神，仿佛倒打一耙觉得我才是负心汉似的，”文俊辉大为不解，思考了五秒钟之后决定寻求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去逼问当事人，“你真没和他说什么？你去蹲他就是为了和他讲一句‘新婚快乐’？”

“我是去确认一件事情而已。”

“确认？从他那里确认吗？确认什么？”

“确认我的确有点吃他的醋，文俊辉，”全圆佑的眼神在他的镜片后显得很明晰，文俊辉被他意想不到的回答哽住，嘴巴因为惊讶微微张开，“我听你说你喜欢他的心路历程我就很不爽，听他说你喜欢过他我更不爽，你明白吗？”

“……”吉瑟斯，这是表白吧？怎么那么突然在这种场合表白，好想说不明白，但是其实他又全明白了……文俊辉把嘴巴闭了起来，很无助地眨眨眼睛。

他听见全圆佑在片刻的停顿后说:“文俊辉，我们还是来谈一个恋爱吧。”

在喧闹的餐厅里，他们面对面小声说话，贴得很近，文俊辉感觉自己就像是身处于盛大宴会的角落里，看着一朵玫瑰花静悄悄的、浪漫地在这个角落里盛开了。

他听见自己说:“好呀！那我们这次谈个几天的？”

-

市医神外的全圆佑和急诊的文俊辉谈恋爱了。

这个八卦迅速点燃了市医八卦群，并且有向外蔓延的趋势，毕竟作为八卦主角的两个人情感生活过于丰富，缠绕身上的精彩绯闻太多，就算有只熟悉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了解不深的，也很快能够得到其他人的科普。

简单地说就是：两个四处留情的渣男恋爱了。

【那就绑在一起别分手了别去祸害别人了吧】

【属于除害活动了属于】

【但是他俩站在一起应该很赏心悦目吧身高腿长长得又好】

【全医生真的好帅 我觉得他是我们院穿白大褂最好看的人】

【又来了又来了 又一个三观跟着五官走的】

【这有什么？反正人家又看不上你轮得到你在这里做正义使者？】

【我好想给文医生的脸买保险啊 羡慕急诊的同事每天都能看到文医生】

【每天……泪了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谁想每天上班QAQ】

【渣得般配呗】

【有些人考八百次主治都考不过 在这里酸】

【说他们人品呢又关专业什么事？有些人真的很擅长转移话题哈】

【好想看他们互相伤害】

【真的很好奇他们最后谁会伤了谁的心】

文俊辉爬楼刷信息，群聊就是这样消息又多又杂发散得又开，前面的信息没看完，还不断显示后面新信息在持续增加，他一边小声咆哮“啊啊啊刷不完了啊”，一边看得津津有味。全圆佑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面前的茶几上是他们中午点的外卖，吃完了还没收，他在打游戏，调了信息免打扰，靠文俊辉的reaction来体验被八卦的……快感？

可能是之前绯闻没传出去，这次终于传出去了，全圆佑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感觉，以前大学的时候被八卦他只觉得不耐烦，这次竟然觉得挺有趣的。当然，也有可能有趣的是文俊辉而已，这个人怎么连吃自己的瓜都吃得那么开心，还不停给他分享有趣言论。

“有人好奇我们谁能把对方伤到不行诶……我觉得是我，我抓着你喊前男友的名字你后来和我做跟想鲨了我一样……嗯……”文俊辉还要在分享后给出来自事件主角的标答，惹得全圆佑打着游戏也找空档腾出手去拧一把他的腰，让他笑着喊啊啊啊然后倒在地毯上。

“你很得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错了，下次也给你个机会喊前男友名字吧？”

？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全圆佑懒得理他了，开枪爆了其他玩家的头，就当泄愤了，游戏结束。

“哦！又一个说我俩看起来很般配的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你小号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嗷！”

文俊辉躺在地毯上笑得浑身打滚，脑袋一不留神撞上沙发角哀嚎，全圆佑叹了口气，还是把手机放下去看这人脑袋有没有起包了。

“所以你们俩是在那个交流会上熟悉起来的吗？”对文俊辉那一套“不熟”假说蒙骗已久深信不疑的小护士还在八卦的时候这么问文俊辉。

“可是我听说你和全医生在大学的时候就有传过绯闻诶！”另一位消息更灵通的小护士提出异议。

对于这种不太好盘前因后果的问题，文俊辉的统一回答是：“要不你们去问全圆佑吧？他追的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卖队友一把好手。

“啊……可是我们也不认识全医生……”

“而且全医生看起来好严肃哦，我看他们发群里的照片全医生好像都不怎么笑的……”

这文俊辉就要为男朋友叫屈了：“没有呀，他就是在上班的时候装装样子嘛，他们这种管床的太年轻不严肃一点有时候病人家属老质疑他们，他实际上好幼稚的，脾气也很好，还挺可爱的……”

话都没说完，就看到小护士们在捂嘴笑，旁边的同事也笑得不行，拍拍他的肩膀说，不愧是恋爱中的人啊。

“文医生，你说起全医生的时候，看起来也太幸福了吧！”

有吗？文俊辉想了想，他自己感觉还好，但是他也跟着大家一起笑了。

好吧，他的确是很喜欢全圆佑嘛，他也没否认过。

“下班啦，文医生！”有个小护士喊了文俊辉一声。

大家闻言都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已经超过了下班时间十几分钟，那个小护士又笑嘻嘻地说：“全医生站在那里等你有一会儿了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的视线立刻移至小护士指出的方向，全圆佑抱着厚外套站在电梯旁边，身姿挺拔，却又有一种放松了的慵懒，他正微微笑着看着护士站这边的人笑闹，看起来的确没有照片上那样不近生人的冷硬。大家笑着起哄，文俊辉和全圆佑目光交接，突然觉得很热，从耳根子热到脸和脖子，大家看着他逐渐泛红的脸颊笑得更起劲了，文俊辉猛地捂住耳朵和脸，冲全圆佑说等我去换个衣服，然后一溜烟跑了。全圆佑在大家的笑声中朝护士站走了过来，把提在手里刚刚恰好遮掩在外套下的袋子放到护士站桌上。

“全医生可不能知法犯法啊，我们可不敢收礼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些小点心，给大家添个宵夜，”全圆佑接下同僚的调侃，在大家暧昧的眼神里笑着说，“辛苦各位在他面前多说一点我的好话，感谢。”

“他”是谁，大家都知道，又都窃窃地笑起来。急诊室少有这样空闲的时间，绯闻的主角以一种温和的形象莅临现场，哪能不抓着多八卦几句，护士长也不制止年轻人们忙完手头的事了偶尔的放松，在旁边笑着看他们闹。

文俊辉换好衣服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全圆佑秀颀雅俊地站在护士站前说着什么，他悄咪咪地凑过去听，正好听到了一句“那天开会现场他前男友太多了我吃醋了所以就表白了”，吓得连忙在哄笑声中把他扯走：“啊啊啊你不要败坏我名声啊！”

“我没说错啊。”

“对对对你没说错求你别说了……”

看着两个人推搡着进了电梯，文俊辉还回了个头朝同事们挥挥手，等电梯门关上了大家笑得更肆无忌惮了，说看起来真的好般配哦。

和大学时的海岛恋爱不一样，他们那个时候有大把时间每天进行约会日常，现在可没有了，三五天见不着面是常事，也就是聊天需要增加一项报备自己目前状态的内容：我今天早班，下午班，晚班，值个大夜，进手术室了，醒了，睡了，我快要累死了，我也是，人鬼情未了，鬼鬼情未了。

唯一一次能约到算是正经约会的，还是好不容易两个人排班对上了，又很幸运地没有出什么意外情况，能够准时下班赶上了预定的餐厅吃个晚餐，还因为两个人都是on call状态不敢喝酒。路过一个闪闪发光的摩天轮看到有很多情侣排队，心血来潮也想去坐一下拍张照片证明自己出来玩了，结果摩天轮升到最高的时候两个人的手机一起响了，文俊辉抱头大喊真是见鬼了，然后又呸呸呸这话可不能随便说，两个人抱着胳膊一脸无语地等着浪漫的摩天轮慢慢转到了底下，然后拔腿朝停在路边的车狂奔驱车赶回医院。

尹净汉知道他们又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一点都不意外，也笑着调侃文俊辉“这次你们谈几天”，然后又说你们之前那个状态其实的确很容易发展成恋爱关系，也就是明着谈恋爱和地下恋的区别，毕竟和大学时不一样的是这次文俊辉不需要再顾及和朋友维系关系的需要。

“不害怕全圆佑再和你谈着的时候还和其他人谈着吗？”尹净汉逗文俊辉，这就是当时文俊辉一开始拒绝全圆佑的原因。

“他说他保证不会呀，如果他喜欢上别人，他会直接告诉我的。”

“他保证你就信？”

“他保证我就信。”

的确是文俊辉，从之前他就这样，开始一段关系之前反复确认对方的喜欢，然后相信对方的所有保证，但相信是一回事，他自己感情消淡之后主动提出分手是另一回事，他把这些事情分得很清楚，在这一点上尹净汉不需要担心他，在初恋的受伤之后，文俊辉的改变表现出他完全不是恋爱脑，他表现爱意很直率，略有一些莽撞，但他的思想很独立也很冷静。

“不过还挺特别的呢，我从大学的时候就听说全圆佑很少给别人承诺和保证。”尹净汉撑着下巴笑眯眯地对文俊辉说。

“对呀，按照他自己的话说，他给保证，那就是‘烂人真心’，也太珍贵了吧。”文俊辉乐不可支。

让一个人觉得自己之于另一个人是特别的，这也许是海王们运用的炉火纯青的技术，但它的确是屡试不爽，因为这样的感觉实在是让人迷恋，很少有人不被“被偏爱”所诱惑吧？反正文俊辉扪心自问他做不到拒绝被偏爱，无论这是不是全圆佑惯用的恋爱“手段”，他都愿意接受。能够时刻精准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欲望的人还是少，很多人会在长久的paou关系里逐渐产生占有欲，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如果一直保持这样的paou关系，先动心而永远求不到结果也不舍得割舍关系的人一定会很痛苦。

文俊辉其实也预感到了自己也许会变成痛苦的那个人，只是他没想到全圆佑会是先来打破这层玻璃的人，又是。明明原本在他们建立其他情感关系的时候，通常他会是那个主动的人，而全圆佑多数会是接受的那个。

好奇怪哦。

但是爱情好像是这样，有时候它就是没有道理的，真真切切的，轰轰烈烈的，产生爱意就像是火柴擦动起火，“嚓”地一下有了那样火光跳跃如同心跳的一瞬，也就是那一瞬间让你觉得，是他，是她。

爱情出现在一刹那，至于讨论起细水长流，那和亲情揉在一起了。

酒杯轻轻碰撞，文俊辉看着坐在对面的崔胜澈和尹净汉，又看了看身边的全圆佑，恍惚间想起了他们四个的海岛行，他和全圆佑被崔胜澈从柜子里抓出来，他们四个有说有笑地一起吃午餐。画面似乎在慢慢重合，经历时间磋磨社会敲打，大家都变得成熟了很多，分开又复合，此时再相见，角色却又重回了伴侣。

“不是听说你不和同事谈恋爱了吗？”而且有一些本性根本就变不了，崔胜澈还是习惯性吐槽文俊辉，气得文俊辉咬牙，觉得崔胜澈要么是嫉妒自己和尹净汉关系亲密，要么是还在记一百年前自己用他的外套挡了雨但是没有帮他洗衣服的仇，可恶，尹净汉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要你管！”他装作凶巴巴地做鬼脸，“你哪听来这么多，是不是也是你在圆佑面前说什么我去学术交流会半个会场都是我前男友的？”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你有考虑过会场里面剩下一半可能是他的前任吗！他甚至还有前女友！我都没有！”

全圆佑和尹净汉交换无奈的眼神，扶额自己吃自己的，也不去制止旁边的两位小学鸡吵架，太幼稚了，但是听着听着，又都忍不住笑起来。

人就是容易被情感左右的动物，所谓标准，在真正喜欢的人面前什么都不算。

全圆佑很意外地有一个过年假。

他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上一次能够回家过年是什么时候了，很基本的社会生活，这种过年休假的机会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医生是要让给资历更老的前辈的，而且还要抢着让。今年算是他第一年在市医，所以全圆佑原本也是做好了要值一整个春节班的准备，谁知道排班表出来，他能回H市过一个年，这么有人情味的安排让他有些猝不及防，正想着要“懂事”一点去和前辈换班的时候，主任就叫他去办公室喝茶了。

被领导找去谈话多少有些紧张，全圆佑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工作上应该没有出现什么问题，这才略微放松一些敲开了主任办公室门，半个小时后有些晕晕乎乎地出来了，怎么不仅能放过年假，还跟他说开年回来他就可以坐诊室，然后要开始主刀了？

他把这件事和文俊辉说了，文俊辉沉默了三秒突然握住他的手，问自己有没有机会转去神外拜托了这件事对自己很重要！

当然了这只是开玩笑而已，文俊辉比全圆佑还早一点能坐门诊室，这个事情也和各个科室的培养机制以及人员构成状况有关，所以不同科室不能用谁先获得什么权限来比较优秀程度，他们俩被选入“青俊”计划的培养体系，成长资源自然而然会向他们倾斜，而他们需要付出的努力就要更多，要成为永远吸不满水的海绵。全圆佑现在看起来很适应市医的生活，也很得上级医生重用，文俊辉是很为他感到开心的。

但文俊辉的排班就有点惨烈了，过年这段时间急诊毫无疑问会达到一个年度接诊峰值，他们本来就因为要做大急诊扩建了，虽然也招进了人，但人手依旧不是那么充足，这个时候怎么敢奢望能够有全圆佑这种还算完整的过年假排班，能有修整的时间就不错了。

“而且我们的时间刚好错开诶，我得休假的时候你刚好就回来上班了。”文俊辉感慨，每次他俩出排班表了就开始互相对能碰面的时间，最后竟然把全圆佑参与急诊会诊的排班时间也算上了，文俊辉很难不吐槽两个人工作地点就在一栋楼楼上楼下，竟然像是在谈异地恋一样。

“完啦，这下真的要谈异地恋啦。”文俊辉摇头晃脑地说。

“你忍一下，不要随便对别人心动，”全圆佑去掐他的下巴，把他的嘟嘟囔囔掐住了，“不过我猜你应该也没空对人心动……”

回想起去年前年的新年班累成什么样子，文俊辉冲破全圆佑手指的钳制，哀嚎出声。

尽管文俊辉只是略微提了一下，全圆佑还是能从他放假的安排中能感受出来一些他是放任自己的排班排得让自己没办法回家过年，因为这样他就有冠冕堂皇借口去回应父母问他今年去哪边过年。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过年都享受着阖家团圆的美好氛围，也有很多人是不那么喜欢这种极具氛围感的日子的。父母分开后都组建了新家庭，过着比之前快乐的生活，文俊辉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而他们也都没有将自己对于前夫前妻的怨气转移到文俊辉身上，也还是如同曾经那样关心关爱着他们的儿子，文俊辉现在的操作让他比起去哪边过年更像是分别去父母家拜年，虽然听起来有些心酸，但文俊辉却觉得这样挺不错的。

一边待一会儿，在父母的新家庭里他完全不会有太尴尬的时间，父母关心他怎么又瘦了都来不及，也根本没有时间来唠叨他，也不会有相亲，催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到钟跑路，甚至还能拿到红包！血赚！

全圆佑在自家年夜饭饭桌上听着母亲在说“你也到结婚的年纪了先成家再立业”的时候想起了文俊辉这一番用洋洋得意的论调，当时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夸他机灵还是心疼他。

“知道了。”

“每次都说知道了，能不能付诸行动一次？赶紧先去谈个恋爱，合适的就带回家来。”

“谈着呢。”

“也是每次都说谈着谈着，从来不见带回来，”母亲叹了口气，把菜又往全圆佑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多吃点，“是做什么的？”

“和我一样。”

“医生啊？”

“嗯。”

“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

“最好别和同行谈。”

“你和我爸不也是同行？”

“所以才和你说别和同行谈啊。”

全圆佑看了一眼无缘无故遭殃被说了一嘴的父亲，父亲也看了一眼他，眼里的意思大概是“你接她话干嘛”，母亲自然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警告全圆佑不许反问她，现在是她要求全圆佑作陈述。

想想也知道今天急诊室铁定很忙，还没到零点窗外的天空就有烟花绽放，全圆佑看了一眼，心里想的居然是食物中毒肠胃不耐过敏反应喉咙卡刺的高峰应该过了，现在要开始出现烧伤患者了。

给文俊辉发的消息他一直没回，全圆佑也不着急，零点钟声响起来的时候他给文俊辉发了一个红包，并一句新年快乐，一直等到快凌晨两点，他打着哈欠准备要睡了，才等来文俊辉的回信

【可以打电话吗？】

全圆佑问，下一秒文俊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新年快乐呀男朋友！”文俊辉的语气很欢快，但是难以掩饰其中的疲惫。

“新年快乐。轮班了？”

“对啊，我顶不住了得去睡一觉，一直有人进来。唉，有个小孩儿点炮仗，炸到眼睛了，叫了眼科来，唉，眼球破裂了都，估计是……然后小孩儿的妈妈跟着眼科的推孩子上去手术的时候哭晕在电梯门口了，我又去抢救她……”

“估计眼科肠胃科今天也够呛。”

“都忙得要死，你们神外也是难，有人醉驾车祸，撞了两辆车，送了四个人来，有一个神外得和骨科还有普外联合手术来着，看ct感觉哪哪儿都折了，颅内……”

全圆佑躺在床上，外面的烟火声在耳边文俊辉的絮语下显得遥远而不真切。文俊辉在那里碎碎念着今晚接到的病患情况，千奇百怪，什么都有，大好佳节，在医院里最直观能感受到有人欢喜有人忧。

文俊辉的声音渐渐小了，全圆佑问他：“困了吗？”

“嗯。”几句就剩个气声了。

“快睡吧。”

“晚安圆佑，新年快乐～多吃点好吃的……”声音听不见了，响起因为疲惫略显沉重的呼吸声，真的是挣扎着把最后的话说完的一瞬间就陷入了沉睡。

全圆佑没挂电话安静地听了一会儿，直到文俊辉的呼吸声变得平稳，才按下结束通话键，在挂断的前一刻，他没忘记轻声说：“晚安，俊辉。”

-

广播响起的时候全圆佑正在检查病历，他旁边轮科室到神外的规培生站得笔直，手指不断地搓着白大褂的衣缝，见全圆佑一直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似乎很严肃的样子，他也越来越紧张起来。

其实这个规培不是他带的，只是今天带他的医生休假，全圆佑就帮带一天。规培生是全圆佑的学弟，S升医科大出来的，神外是他轮的最后一个科室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几个人，按照主任的嘱咐是教要严格教，错了就要骂，但是也要尽量让规培们觉得神外是一个温暖的集体，是一个有未来的科室。

“留人！留人！”主任很认真地和他们这么说。

不仅仅是他们这样，各个科室都是这样的，市医要扩建大急诊，相关科室也要扩建的，都想多招点新鲜血液培养出来，他们一向是择优录取，但是也要有人主动报才行，调剂来的多半走得也快。

文俊辉和全圆佑聊起这个的时候说他们急诊几乎就是一种摆烂的态度，因为以急诊的工作强度以及生死冲击，实在是很难留得住人，对于自己为什么会留急诊，他保持了一贯的说法：“可遇而不可求，可遇而不可求，我们主任说他都去烧高香了。”

全圆佑点了点电脑屏幕上一个地方，那里用药标记错误，规培生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就算你用对药，之后无论这位患者有什么问题，当然如果他没什么问题只是单纯拿病历研究一下，你这个写错，打官司你的执照绝对要被吊销，然后基本上你走不回这个行业了，”全圆佑看着他平静地说，“这是很严重的错误，这次我发现了，下次没有人帮你检查了怎么办？”

规培生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会儿找时间把你做的病历都检查一遍。”

“好的，全老师。”

全圆佑看到旁边的同事在给自己使眼色，又看了一眼感觉紧张得都要过呼吸的规培生，主任的殷殷期盼在上，他也不得不给点面子，降低一下规培生对于神外科同事的恐惧。

“我看你的报告上面写你轮过急诊了？”

“嗯？”规培生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全圆佑的话题怎么转到这了，想想也许是全圆佑想知道他轮了哪些科室连病历都写不好，又开始害怕起来，“啊，轮过了……”

“觉得急诊怎么样？”

“喂喂喂！”同事看出他的小心思，笑着插嘴。

“挺……挺好的……”

“急诊挺好的？”全圆佑挑了挑眉，“哪里好？”

规培生原本就有点看眼色说话，听得全圆佑这个语气，连忙改口：“呃……也不是特别好，比较忙，有时候比较累……”

“急诊的医生你觉得怎么样？好不好？”

急诊的医生？规培生有点犹豫，他其实觉得急诊的医生们都挺好的，每次抢救就跟打仗一样，一段时间下来竟然培养出了一些战友情。

“哎呀，你就跟他说好，特别好，尤其是那个叫文俊辉的医生，最好，就行了！”同事看不下去，用胳膊撞了撞那规培生教他说话。规培生这才想起他加入的那个规培生八卦群里好像是有人提过一嘴神外的全医生和急诊的文医生是一对，他那个时候只是小小吃了一惊，但因为已经离开急诊了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规培生这时看出全圆佑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连忙跟着另一位前辈的话往下说：“文老师真的人很好，很元气……呃，和全老师您很登对。”

全圆佑比较满意他这个说法，点点头，被同事吐槽他简直够了：“你俩简直快失去当年的江湖地位了。”

不用说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地位，全圆佑笑而不语。

“哎，你昨天第一次主刀，你们没去庆祝一下什么的？”

“想去，时间对不上，说今天看看。”

同事又去拍规培生的肩膀：“你要是早生几年，和你们全老师——全学长同个时期在S省医科大，你就能听到他和你文学长王不见王但声震江湖的……”

“急诊一楼，code black。急诊一楼，code black。”

办公室里原本略微轻松下来的气氛瞬间凝结，三个人的瞬时反应是抬头看向声源。

“code什么？”同事有些恍惚。

市医为了在不造成患者大规模恐慌混乱的情况下应对突发事件，设置了相关颜色代码，在危机发生时将以广播的形式通知到各科室，需要广播代码的情况比较少见，上一次还是市区大型车祸送过来三十个伤者的时候响了code blue，整个医院各科室排急诊的一二线直接到救护车停泊点和急诊一起接车，而非等急诊的内线电话。

“好像是……”规培生倒是听清楚了，有点慌神，整个S省医院紧急代码是统一的，如果他刚刚没听错……

“急诊一楼，code black。急诊一楼，code black。”

“我操！？”同事一边把手机掏出来要打电话，一边伸手要去拉开门出去找人问情况。

门先一步从外面推开。

主任站在门口，手死死按着门把手：“今天谁排急诊一线？”

全圆佑站起身来，推推有些下滑的眼睛，嗓子里像堵着一颗刺球，说话的时候刺球使劲扎他喉咙：“我。”

“你跟我来。你们俩和其他人去尽量疏散还留在门诊的患者，走2号楼梯，问就说着火了，暂时烧不着这里，但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要疏散，不要引起恐慌。”

“急诊怎么了？”同事急问。

全圆佑也紧紧盯着主任。

code black，紧急暴力事件代码。

主任的视线在屋内三人脸上逡巡一遍，然后停在全圆佑脸上，他当然能读懂这位年轻而优秀的医生眼里那样焦灼的情绪。

“过年急诊送上来的那个颅骨全碎了的小伙子，现在在icu里面躺着的那个，他们家去年也因为另外一个孩子没救过来在心外闹过一次吗，这次不是也一直觉得我们联合手术有问题，没有尽全力给他儿子做手术，就是想让他儿子住进icu让他们交钱吗，”主任注视着全圆佑说，“现在我们知道的情况是，他进了急诊，听到是有枪声，跑出来的人说他在里面开枪，他在里面说自己身上绑有炸弹，现在急诊的内门关了。”

“急诊的人都疏散了吗？”全圆佑一字一顿地问。

“医生当时都在病床旁边做治疗，你觉得呢？”

医闹这种事，文俊辉在急诊见到的不少，上次来职业医闹的已经让他大为震惊，没想到还能遇到阵仗更大的。

他是迟了一步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因为急诊室里总是吵吵嚷嚷的，文俊辉正在给一个小朋友缝从床上跌下来划出的伤口，小朋友被妈妈抱着哭得很响亮，以至于外面尖叫声、喝令声以及慌乱的脚步声响起来有一会儿了他才觉得这个声响听起来好像不太对劲。

“医生……”抱着小朋友的妈妈抽抽噎噎地喊他，眼神忍不住往外瞟。

“打个结就好了。”文俊辉手上不慌不忙地把缝合结尾，刚刚出去看情况的小护士没见回来，他把用具放在旁边的消毒盘里，越来越觉得外面“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也不是没有声音，但是压抑着颤抖着的哭声怎么听着都很奇怪。

然后他把帘子扯开了。

说真的，文俊辉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看到炸弹这种东西。

和电视上面看到的很不一样，没有电子屏令人紧张地倒计时，也没有红色蓝色黄色非常分明的电线，没有看起来就很坚硬的金属外壳，就像是一个土包捆在那个中年人身上，但仅仅如此它的存在感就已经是那么强了，让人一眼就觉得它危险无比。

而那个中年人的手臂还紧紧箍死在一个浑身颤抖的青年身上，一把缠着布同样不算很精致的枪拿在他的手上，看到帘子拉开他也很紧张地看过来，枪管抬起，文俊辉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的那一刻迅速抬起手。

“手机丢出来，人坐过去！”中年人声音嘶哑，目眦欲裂，浑身颤抖，看起来那把枪随时都要走火一般。

他指示方向的地板上坐着很多人，有些是患者及其家属，大多是文俊辉的同事。病床上抱着孩子的妈妈早就捂住了孩子的嘴，生怕她发出什么声音激怒那个中年，把手机放在地上后慌慌忙地坐了过去，文俊辉也把手机放到了不远处那一堆手机之中，然后慢慢地往那边挪，蹲下来挡在了他刚刚的患者母女前。

到目前为止，他都还有一些状况外，感觉十分不真实。

护士长半跪在离中年人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剑拔弩张的氛围下，她正在努力地和那人沟通换人质，中年人手上现在那名人质是因为心脏早搏晕倒送来急诊的患者，护士长怕他激动之下再出状况，因此试图用“你控制一个女人应该比控制一个男人要容易吧”来说动他。

文俊辉身后一个小护士都快哭了，因为中年人确实没有说出拒绝，看着护士长一点一点接近自己没有其他动作，文俊辉心里都为护士长捏了把汗，敬佩已经不足以表达他的全部情感了。

人质交换。

青年从钳制中被解放开来之后连滚带爬往前几步，中年人就顺势用胳膊锁住了护士长的脖领，小护士发出了一声惊呼，包括文俊辉在内的几位同事都在有了想要站起来冲过去的动作，枪声突然响起，刚被放开，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竟然没有往“俘虏区”跑，而是歪歪扭扭惊恐地冲向关闭的门口的那位青年在枪声之后发出惨叫，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红色粘稠液体蔓延开来。

“谁都不许跑！谁乱动我就杀了谁！”

文俊辉和身边的同事迅速扑了过去，护士长大喊“不要！他们只是想止血”的声音中枪声又响了，子弹击中金属的声音，文俊辉和同事快速地进行按压止血，猜想刚才被同事拉过来挡了一下的仪器或许光荣牺牲了。

“按我说的做！叫你们院长来！叫卫生局领导来！”中年人扯着嗓子咆哮道。

文俊辉和同事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人活着活着，谁能想到能遇到这事呢？

急诊大厅关闭了，里面几乎所有的监控都被打爆了，只有分诊台处一个不显眼的监控还幸存，全圆佑作为接下来的“手术”一助参与了紧急会议，在会议上看到了监控画面。

所有人都在看文俊辉在和那个中年人讲话，讲了很久，但是画面是没有声音的。中年人要求医监局、卫生局和院方共同作出承诺，再次给他的儿子做手术，并且要直播手术过程，手术后icu费用全免，一直到他儿子醒来好转为止。

其实大家看了那年轻人的情况都知道，这次手术唯一的意义只是为了稳定劫持者的情绪，实际上对于那个年轻人本人并没有什么拯救作用了，他目前的状况基本上等同于死亡，只是父母不愿意放弃，费力地撑着icu高昂的价格，神外科自然不可能赶人走。但一旦钱财耗尽，医院毕竟不是慈善机构，只能委婉地告知家属有些药没办法继续用了。

对于父母来说，这无异于让他们选择“杀”掉孩子。

“拆弹组到了吗？”

“到了。”

“按照计划行动吧，不能拖太久了。”总指挥站起来，率先推门出去了，医监局、卫生局和院方代表跟在他身后，他们要去和劫持者谈条件，崔胜澈出门的时候路过全圆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应该是在和劫持者说要给中枪的那个人做清创这件事。”全圆佑开口说，崔胜澈“嗯”了一声，出了门。

全圆佑不需要去，说过那句话之后他就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看着模糊不清的画面，还有文俊辉白色的身影。

心跳如雷。

文俊辉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可以帮患者做清创手术的机会，他大概认出了中年人是谁。

他的确也很难忘记中年人的儿子，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年三十的晚上和父母在外吃过饭开车回家，不幸遭遇酒驾者横冲直撞的汽车，那个年轻人全身多出骨折，颅骨全碎，脑浆都出来了，直接开绿色通道进了手术室。母亲当时也是重伤先进了抢救室，是文俊辉做的插管。后来他有打听那个年轻人的状况，说是手术之前已经和还清醒的父亲言明情况并签署手术同意书，说明手术成功率低，就算手术成功可能也醒不了，熬不了多久，但是父亲还是非常明确要做手术。

这就是那位父亲。

文俊辉记得他，他在急救看了他妻子，文俊辉告诉他因为有脾脏破裂，妻子会直接在急诊手术室手术，他又签署了一份手术知情同意书，然后瞪着眼睛看文俊辉，问了文俊辉一句很难忘记的话。

“我该在哪里等他们呀？”

妻子，孩子，楼下，楼上，他只有一个人，怎么同时去守两扇门内的消息啊？

外面来了和中年人谈条件的人，他们自报身份，把证件从门缝下塞了进来作证明，文俊辉听到了崔胜澈的名字，不由得往门口看了一眼。他们几乎答应了中年人的所有条件，文俊辉因为知道那年轻人的情况，因此大概能猜到这是缓兵之计，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全部接受这种威胁的，否则以后这样的事情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因为所有人都会觉得通过这样的暴力就能达到他们的目的。

外面的人说他们现在会去做手术准备，但是请劫持者让室内的医生为受伤的人处理伤口，文俊辉一听这句话就立刻抓住了机会，不断地重复“他和您孩子差不多大啊”“他也是另一个家庭的孩子啊”，激起中年人的恻隐之心，同意了让他进行清创手术的。

“在我看得见的地方！不许搞小动作！”他提出要求。

文俊辉的确没有处理过枪伤，同事也没有，他们都是硬着头皮上而已。好在文俊辉还记得一些之前听过的枪伤判断与急救报告，在所有不幸中幸运的是那把枪是自制的，威力不足，并没有形成贯通伤，而是盲管伤，子弹进入大腿肌肉之后也没有爆炸变形，组织损伤没有严重到让人束手无策的状况，但是肯定有污染。

取异物，做清创，文俊辉下了决断，暂时抛下对身边情况的紧张，开始投入到清创手术之中，甚至在他们继续大喇叭谈条件的时候觉得略微有些吵影响他发挥。

“他们说准备好做手术了。”同事在旁边做他的助手，该给他小声播报重要信息。

“搞定了。”文俊辉放置好引流管，松了一口气。

他转身看向中年人和护士长，护士长的手抓在中年人的胳膊上，她一直在看着文俊辉这边的动向，知道他是成功处理好了伤口，对他勉强扯了扯嘴角。

她不是不怕的。

锁着的门被敲响，文俊辉听到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全圆佑说他是手术一助，按照流程要来让家属签署手术知情同意书。

“你们就直接做！”中年人对门外吼。

“这份知情同意书，是对于您儿子生命的公正，您充分享有手术目的、方式、预期效果、直接实施该手术人员等的知情权，只有您签署了这份知情同意书，您保障您儿子的武器就多了一项，这是契约。”

“包括能看到直播情况的手机，我把它们都从门缝放进去，您的所有诉求我们都按照最标准的流程严格为您实现，您儿子的生命对于我们来说也很重要。”

文俊辉视线下移，看到门缝下几张纸并一台手机被推了进来。

中年人显然在思考，然后他对着没有坐在人群里的文俊辉二人说：“你去拿过来！”

文俊辉和同事对视一眼，他没有指明是哪个人，文俊辉咽了口口水站起来，身后目光灼灼，他如芒在背，走到门前，蹲下。

在他拿起手术知情同意书的几秒之后，置于同意书下的纸条被快速抽离，但文俊辉已经看清了上面的字，玻璃门拉上了门帘，用来保护病人隐私的装置此时也成为了劫持者模糊的保护，文俊辉看见外面隐隐的身影，他知道那是全圆佑，他们中间隔了一扇门。

【让他靠右】

中年人让文俊辉把重要的部分念给他听，然后命令文俊辉代签，也不让文俊辉再往那边走，只是大声说让外面的人知道他已签字确定，速速准备手术，让文俊辉举着手机给他看现在手术室的准备画面，但又不让文俊辉靠近。

“我这样拿着手机您是不是看不太清楚？我们有投屏设备……”

“废话废话！用。”

文俊辉知道，中年人对他有一定的信任，因为他是负责抢救他妻子的医生，而且他抢救回来了，所以他才在每个人都只能缩成鹌鹑的时候能够还算自由地活动。他把显示屏推过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连接电源，连接手机，很快手术室画面被呈现在显示屏上，手术室护士沉默地准备着手术用具，文俊辉默默把显示屏朝向往右偏了偏。

手术室门开，插满管子包着纱布的患者被推入，中年人瞪大了眼睛，勒着护士长的手不自觉收紧，护士长露出难以呼吸的表情。

“您冷静，手术会顺利完成的，主刀的医生都是我们的主任医生，大家都会尽最大的努力治好您孩子的。”文俊辉出声，手微微举起做出一个制止和安抚的样式。

“哼，要是当时的医生就是什么主任医生最好的医生，我儿子根本不会进icu，你们就是想赚这笔钱，赚了一个，还要赚第二个。”中年人冷笑。

两个？文俊辉大脑飞速运转，他记得中年人的妻子是没进icu的，那么就是有其他直系亲属需要他花钱的进了icu？

“都说手术成功手术成功，手术成功为什么还要住icu？就是想要我给钱，我们小老百姓，能赚几个钱？全给你们了，全给你们了……”中年人盯着屏幕画面，医生进入了画面里，宣布手术开始。

他的眼球开始不时在颤动，因为观察周边情况，也因为手术操作情绪逐渐开始激动，不是谁看到拿出颅钻开颅的过程都能保持镇静的，虽然临时设置的摄像头没有拍到血腥的那一面，只能看到手术是全景，但画面里的声音在寂静的急诊室里显得格外刺耳，令人头皮发麻，有些被劫持的患者发出了难以抑制的害怕呜咽。

“手术成功的话，是手术操作成功，顺利完成，但术后恢复还要观察，住icu是为了严密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连续监测，并且能够对突发情况进行处置，我们也都非常希望每一位患者都……”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就是手术没做好，竟然还会把责任推到我的孩子身上！说什么说什么，是他求生意识太弱！这就是你们医生干的事！”

“不是……”

“就是这样！你们只会骗我们的钱！救护车来的时候我就说不要送到市医！不要送到市医！你们已经治死了我一个孩子了，我就知道你们还会治死第二个！废物！垃圾！和解？想用钱赌我的口？现在又想在我另一个孩子身上把钱拿回去？不可能！不可能！我要让所有媒体都来看，所有媒体都报道！你们永远要为我的孩子负责！要把从我们家拿走的钱还给我们！”

文俊辉把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了，他弄清楚中年人是谁了，并不仅仅只是年三十晚那个茫然绝望的父亲，也是之前八卦群里讨论过在心外科举着白横幅闹过的父亲，他的另一位儿子，因为连续八天高强度加班、烟酒应酬，倒在工位上，被紧急送来市医，在icu住了六天之后还是没救过来，文俊辉在医院见过他的，看见他借火给全圆佑点烟，然后步履蹒跚地经过他身边。

那时候他是同情他的，现在……文俊辉看着眼睛变得赤红的中年人，他眼里泪光闪烁，状若癫狂。

“我两个孩子啊，两个孩子，刚送走一个啊，要我们怎么办啊，啊——”他已经开始有点自我宣泄了，他并不是精神状况稳定且理智的在做这件事，他孤注一掷不管不顾了。

“我要我孩子活着啊，我哪里有这么多钱啊，我要怎么才能救他啊，我杀了我一个儿子，还要让我杀第二个，你们才是刽子手，你们是杀人犯，你们，你们——”

“滴——”

画面突兀地响起刺耳的电子提示音，麻醉医和主刀似乎在急切地说着什么，手术室混乱，摄像头猛然向右倾斜，黑屏。

“怎么回事，怎么！”因为画面动向倒转，人的下意识反应，中年人也不受控制地往右蒙的偏转头。

血花四溅，惨叫声，尖叫声，玻璃破碎声，门被踹开的声音同时响起，和文俊辉一起扑向中年人的是破开通风管道和大门、窗户进入的特警，文俊辉是为了止住中年人胳膊上的枪伤流血，特警是为了钳制他，把人质救出来，随后而来的是拆弹专家。

“您先按着，我们要先把弹拆了。”防爆警对文俊辉说。

中年人狰狞可怖神色。他在压制和痛苦中开始颤抖大笑，他说媒体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医院不敢骗他钱了，他儿子能活下来了，他儿子能活下来了。

文俊辉只是盯着他的伤口，他好可怜，但是文俊辉能为他做的，仅仅只是医生能做的事。

事件闹得很大，市医需要做紧急的舆论公关危机处理，但这些和文俊辉都没什么关系了，他正在回复朋友们关切的信息，尹净汉因为崔胜澈的关系把事情的全经过都了解到了，像哄人一样给他发了句请他吃好吃的压压惊，还接了来自父母的电话，母亲在电话里嚎啕大哭说吓死她了，父亲沉默良久像是松了一口气，说没事就好。

其实也不是没事，文俊辉晕晕乎乎地想，今年科室的奖金绝对没有了，绝对。

“你形象那么正面，会有表彰的。”全圆佑一边帮文俊辉处理划伤擦伤一边安慰他。

“谁要表彰！谁要啊！要来干嘛，贴墙吗？才刚开年，年终奖就没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文俊辉真的要哭死了，无妄之灾，无妄之灾啊。

“我要不辞职吧，换个有奖金拿的地方。”文俊辉又开始这么考虑问题。

全圆佑给他的伤口消了毒：“你信不信，肯定很多人想离职，然后我们主任都会用提高基础薪资来诱惑我们留下来。”

“是吗？”文俊辉立刻就相信了，“那我再观望一下。”

全圆佑低声笑了几声，把医用胶带贴好：“好了，去吧。”

文俊辉哭丧了个脸，他竟然还要去录个口供，但是很快他又乐观起来，因为这次大型安全事件市医暂停接急诊了：“这么想，今晚给我俩都放假了，那我们今晚的约会绝对不会被冲掉了！耶！”

这生活态度也太积极了，开朗到全圆佑想着如果现在把他几个小时前为文俊辉的人身安全担惊受怕说出来都显得有点矫情。不是小说里写的那样牵肠挂肚，他只觉得有一种无力感，因为实际上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按照安排走流程去递交手术知情同意书并传递信息的时候，他都不知道来取东西的是文俊辉，他只知道文俊辉在里面而已。

手术是做戏，甚至连包得严严实实的患者都是让身形相仿的jc假扮，任谁都知道那个小伙子再开一次颅那是真的活不了了，到时候无论怎么算都是他们的医疗过失了，但这些道理和一个精神似乎已经失常的人解释是没有用的，麻醉医也很紧张，他要在适时的时候将相机盖下来，然后播放令人心惊胆战的心电警报音。

他们在手术室里沉默地等待，凝固的气氛几乎要把他们每个人冻住，他看着手术室钟表，实际上大脑放空，意识不到时间过去了多久，手术室电话响了，他们说制服劫持者了，自制的土弹也拆除了，所有人质都解放出来了。

“但文医生还在里面，他在给劫持者止血。”全圆佑听到这一句，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继续紧张还是放松下来。一直到他把手术室的状况处理好，下到楼来，刚好赶上文俊辉跑过来，向他展示手上的伤口，说全医生快帮我包扎！

这时候心才落回了原处。

“好可怕，好刺激，报废了一台心电监护仪架子，差点就死翘翘了，”文俊辉想着想着又开始后怕起来，人的情绪在这个时候最容易反反复复，他看着包扎好的伤口嘟嘟囔囔，“电影里面不是这样演的啊，一般来说劫后余生不都会有一个j情热吻吗，为什么我都没有，好奇怪呀好奇怪。”

“说给我听的？”

“对啊！”

“晚上再亲。”

“为什么现在不可以？过了时间点就没那个氛围了啊。”

全圆佑头都没回，手往后一扬拉开帘子，帘子后一群竖起耳朵的人瞬间群鸟作散，欲盖弥彰的眼神飘忽，尴尬的咳嗽声不绝于耳。

“还要吗？”全圆佑整理着刚才的消毒药品，问。

“我，去……”文俊辉捂住眼睛，低头从手指缝里找地缝。

旁边处理好脖子上勒痕的护士长笑着说：“想亲就亲呗，我们不看就是了。”

“不看不看！”

“啊，急诊的，都转头啊，不要给问医生压力。”

“没在看没在看！”

情绪波动的时候的确容易做不过脑子上头蠢事，原本只是想骚一把而已，真的是大意了，大意了。文俊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燃烧，全圆佑居然还在他身边笑，始作俑者，不拉开帘子谁看得到他们在干嘛啊！

手被轻轻牵扯，全圆佑的手指捏住了他的手指，将他的手拉了下来，他的唇覆了上来，文俊辉听到起哄声和笑闹声，眼睛都不敢睁开，但又挣扎不开，逐渐沉溺于温柔的唇齿交chan之中。

也是，这种骚操作的确是全圆佑能做出来的。

文俊辉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这下好了，要是真跟全圆佑分手，那以后真的也太尴尬了。

-

S省医科大百年校庆之际，开设了一系列论坛讲座，诚邀优秀毕业生回校作宣讲。

全圆佑和文俊辉还到有资格上大礼堂演讲的程度，他们和那些大佬的等级还有很遥远的距离。但是他们还是回到了学校，就当是约会了，听完讲座，插着兜在校园里乱逛。

“可恶，怎么感觉我毕业了学校就翻修了。”看着明显变得高级了一些的教学楼，文俊辉忍不住吐槽。

“连宿舍区那个可以翻的墙都被补起来了。”全圆佑也发现了一些改良之处。

“哇！真的诶，”文俊辉经他提醒才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得摇头感慨，“好惨啊学弟们，他们失去了一些叛逆的乐趣，宿管大爷也失去了抓人的快乐。”

“你放心，他们总会想到别的方法逃门禁的。”

“也是哦。”

虽然他们两人共同的校园回忆不多，但各自对于学校的回忆并不少，一路看着那些改变都有话聊，下课铃响，成群的学生打闹着从他们身边经过，书包沉甸甸，怀里也抱着厚重的书，但脚步轻快，吵着中午要吃什么，下午要上什么课。

“今天下午又要去抓兔子，靠！”

“我真的恨，上次那只尿了我一身！”

“我们组那谁真的有毒，我下次绝对不和他一组了……”

文俊辉看着那几个女孩子气哼哼地走到他前面去了，忍不住开始“嘿嘿”傻笑，对着全圆佑喊“温柔一刀”，全圆佑也不反驳他，只是把他往里面拉了一下，避免被旁边骑自行车的学生撞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他说话了，走在前面的学生回头来看他，然后再转头回去，文俊辉听到她和她同伴们说：“后面有两个帅哥！”然后几个女孩子齐齐转头向他们看过来，觉得集体动作太过于明显，吐吐舌头笑闹作一团。

“嗨！”被夸谁不开心，文俊辉举起手来和她们挥一挥，女孩子们笑得更大声了，推推挤挤往前走，过了一会儿一个女孩子在其他人的笑声中突然往回走到他们面前，问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要谁的？”

“可以都要吗？”女孩子很大方地说，她的同伴们笑得直不起腰来，脸颊绯红，文俊辉也和她们一样大笑起来。

最后还是全圆佑委婉地拒绝了女孩子的要求，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牵住文俊辉的手，抬起来给女孩子看，嘴角扬起来，对着女孩子客气地摇了摇头。

大概意思就是：懂了吗？所以不可以。

女孩子们发出了很可惜地叹息，围过来说学长是哪一级的啊，哪个学院的啊，好帅啊，怎么没在校内表白墙里见过啊。哦，原来现在用的是表白墙，不是八卦群了。

文俊辉和活泼的学妹们交流甚欢，被全圆佑拉走之前，还恋恋不舍挥手大喊：“毕业之后记得来市医！市医急诊！”

时代在变化！

这是S省医科大校庆一日游后文俊辉发表的重要总结。

但是我们魅力是永存的！

旧地重游被勾起无数回忆，他们翻找出他们的第一张合照，也就是当时他们拍的专业大合照，文俊辉指着合照里比指甲盖还小的全圆佑的脸说“你干嘛一直看我”，全圆佑严谨地纠正他，说只是在看他的腰，然后翻将文俊辉一军，说你怎么站得那么僵硬？

“就是因为有个人很不要脸地一直在盯着我看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我感受到了！”文俊辉指责他，全圆佑也不反驳，伸手就把文俊辉揽到自己怀里，手在文俊辉的腰肌和脊背沟上轻抚，他解开文俊辉睡衣的扣子，将袖子斜拉而下，下巴慢慢地抵在了文俊辉肩膀上，渐渐地下滑，嘴唇轻吻，鼻尖轻触，额头轻蹭，他的吻就落在了文俊辉的肩胛骨上，轻轻s吸，留下蝴蝶一样的吻痕。

之前他们四人聚餐，聊起海岛的许愿池，文俊辉蛮不在乎地说出他当时许的愿，一点都没有煽情，他竟然真的许愿晚上全圆佑会自愿做0，到了晚上他自己就把自己的愿望毁了，躺在床上想自己有什么想不开的要那么累？

他以为只有自己那么不正经，没想到全圆佑说，他压根就没许愿，文俊辉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就睁开了眼睛，看着文俊辉碎碎念许愿，文俊辉大呼全圆佑你也太贼了吧。

结果认真许了愿的竟然是已分手但藕断丝连的前情侣，崔胜澈和尹净汉指责俩人，说你们这对情侣是怎么回事，你们那个时候不是正在谈吗？

“你们这次打算谈几天？”

绯闻从来不是空穴来风，再细微的爱意只要有回应，就会被察觉，连他们自己都愈来愈无法反驳，他们总是会被对方吸引，他们是另一种形式的意惹情牵，却绝非难舍难分。

人们来来去去，走走停停，分分合合，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这一次吗？

不知道啊，现在我还很喜欢他呢。

🦁

终于写完了呃啊啊啊啊啊啊

D8q 毫🈚文学性 🈚上价值 是oe

纯纯我自己写爽了 但是为什么也这么多！！！！

我真的 我真的 我哭死 这一篇又11w了

我下次绝对！绝对写短篇！

不管怎么说 总算把我想写的故事写完啦

如果你对这个故事有什么想法

欢迎在评论区和我交流哦~

（好我其实就是求评论🫡）

🌟又名《记全导作为S大优秀毕业生受邀回校在毕业典礼上的发言》

大家好，非常感谢大家这么具备人情关怀的掌声，我是全文。

今天很荣幸能够参加诸位的毕业典礼，并在此演讲，接下来我要说句俗套的话，就是看到各位我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当年我也是坐在这个礼堂里，看着在主席台上侃侃而谈的邀请嘉宾，对我的未来有无限的幻想。

事实上，对于身处这个节点的人来说，毕业典礼似乎是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机点，同乘一班机的乘客就要从这里分道扬镳，走上不同的人生轨迹。

在这个时候大家的想法一定都不太一样，有些人踌躇满志，有些人就很迷茫，我倒不认为我这个人的思想，有什么是值得拎出来在这个特别的场合能给到诸位建议和启发的，我准备了很多不同方向的发言稿，昨天晚上我好不容易才选出其中一个来，但是今天到现场后，我又决定算了吧，我临场发挥，哈，会不会有点无语？就像之前的准备是做了无用功，其实不是的，准备总是有用的，它可能只是晚一些才让你看到它的作用。

我注意到来到礼堂坐在诸位身边的，有诸位的家长，很显然，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们分享这一份从大学舞台跨越至社会舞台的喜悦了，我刚刚说的那句话虽然很俗套，但是我的确对那一天印象深刻。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今天就和大家分享一下我的一些小故事，准确的说，是我和我父亲们的故事。

两岁，是我认为我人生的第一个转机点，那一年也是我的父亲们从S大毕业的第十年。

相信很多人都知道，和传统家庭模式相比较，我的家庭有些特殊，我有两位父亲，我是在两岁的时候，被他们领养回家的。在对自己走过的路进行复盘回顾时，我很难去绕开家庭对于我的影响，因为我的人生转机发生时往往与我的父亲们息息相关。

虽然我现在已经可以非常坦然地在各个场合提到我的父亲们，但是在我大概六岁到十八岁，这十几年里面，对外说起我的家庭我都讳莫如深。

原因没有很复杂，我们的家庭氛围很良好，我在家甚至可以和我爸一样用昵称称呼我爹地，他们和我经常可以像朋友一样对话，我从没有为我家庭的不同而感到难堪。这一开始是因为我爹地害怕我出去这么说会招致来自其他人的恶意——毕竟同性家庭在这个社会上还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情况，人们总是容易对不了解事物产生戒备心——所以从我幼儿园开始他就这么教我，出去要么不提，要么说自己是和爸爸以及叔叔住在一起。

这导致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很混乱，因为幼儿园里别的小朋友说的爹地就是他们的爸爸，为什么我的爹地只能是我叔叔呢？

这个问题拿去问我爸，我爸就会回答我一句，"你也可以说你是和爹地以及叔叔住在一起"，拿去问我爹地，我爹地会和我解释很多很多很多，多到才六岁不到的我根本没办法提炼出中心思想，这两个人完全就把我搞混乱了。

后来是我明白这个事情解释不好真的会带来很多麻烦，渐渐的我也能避就避了，这也的确是……哈，吃过点苦头才弄明白的，闲言碎语永不缺席。

从这里大家就可以发现我两位父亲的性格是真的不太一样，我爸对外是雷厉风行的大律师，私下生活慢的像树獭，我爹地则是个思想很跳脱的人，和他在一起玩总是很起劲。尽管性格不同，但他们一直很相爱，他们差异性的处事方式其实是给我带来了更多选择的机会，他们也鼓励让我去做出我的选择。

是的，选择。我从很小就开始自己做选择，并且要学会去承担自己选择的结果，比如说，我小时候觉得我的名字太过于简单，不够酷，我就和他们宣布我要改名字，我说我想改名叫全世界或者全宇宙这样大气的名字，我爹地立刻说：好名字！不错！明天就去改！

在这里我要感谢我的父亲，他委婉建议我先把这两个名字写出来贴在房间墙上，如果三年后我还是喜欢这两个名字那就去改，真的谢谢他，因为一年不到我就默默把写有这两个名字的纸条撕下来了，并且在我爹地问起的时候装作没有这一回事。

用我父亲的话来说，所有的选择都可能会在做出决定后后悔，但是如果重新再去决定也还是会有后悔的可能，这就是人生的有趣性。

我们一家人都是S大学子，我爸是法律系本硕连读，在领养我之前拿到了法学博士学位。我爹地毕业之后呢，换过挺多工作地点，但是基本上就是做剧场编导和幕后，在这一行做的很深入。他们都不是只在自己舒适圈呆着的人，可能是因为非常明确自己要得到什么，他们所有的决定都可以做的很快。

其实小孩子挺敏感的，我一直知道我的家庭和其他人的家庭好像不太一样，大概是一年级的时候吧，要填一个家庭信息表，有一栏大家都填了，只有我没填，就是母亲那一栏。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问我爸，为什么我没有妈妈，他反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有妈妈，我说因为大家都有，他又说如果有妈妈，就没有我爹地了，问我舍不舍得……我说不舍得，他说对，人不能这么贪心的。

但是大家知道，小孩子就是会有很多好奇心的，所以我又问，那为什么只有爸爸和我有亲子关系？为什么大家都可以把爸爸妈妈名字写在一起，我永远不能把爸爸爹地的名字写在一起？

那时候的情形我记得特别清楚，他们都没回答我，爹地坐在我对面，他一直在低头像是在吃饭，两根筷子就夹起几颗米，然后我就见一滴水珠，啪嗒，滴到饭桌上。

我对那一瞬间印象太深刻了，一个平时超活泼超快乐，眼睛里总是带笑，生病很不舒服了都还会笑着说哎呀居然被打倒了安慰别人的人，因为我说的话哭了。

那一次是我最后一次提妈妈这个话题，因为我虽然年纪小，但也很清楚我没办法承担选择之后会失去爹地这个后果。

明确的知道我是被领养的大概是十岁的时候。

我的两位父亲工作环境非常的不一样，小学的时候我的作业大多数情况下是在剧场准备室或者是律所办公室里写完的，我本人更喜欢去我爸的律所一些，搞商法的各位哥哥姐姐叔叔阿姨，语文好，数学好，英语也不错，我在那里做作业能得到八方支援，当然啦，其实剧院也不错，就是写作业效率太低，在那里我总是能找到更有趣的事情来做。

但是无论在哪里，其实都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关于我是我爸领养的这件事。

我听到这些话以后，你们猜猜我第一个举动是什么？我在律所用电脑查，用什么理由才能把领养的孩子退掉。

我在把自己看作是一个有自主性的货物，我在购物者还没有发现我的瑕疵不足做出退货这个举动之前，自行修复，杜绝一切他们可以把我退掉的借口。

我那个时候只懂把页面关掉，还不懂可以清除搜索记录，所以第二天我爸就知道了，他来找我谈话的时候是刚下班，穿着整套西装就来我房间了，面无表情特别有气场，就跟上法庭似的，我都怵了。

我爹地什么都不知道，在房间里都能听到他在厨房咋咋呼呼做饭的声音，我爸把门一关，他坐着，我站着，很久以后他问我:“我们是不是做父亲做的很差劲？”

当他们决定要在一起一辈子的时候，这注定是一条不容易的路，他们为了走这一条路失去了很多东西，所以他们同时也在寻找怎么样得回来。要到三十岁，单身的人才可以收养孩子，还对收养人的经济情况和健康情况有要求，他们从毕业开始努力了十年，有了自己的事业，稳定的收入，买好了房子，才敢去申请领养，敢把我接回家。

那天我爸告诉我，领养我是他们做出的准备时间最长同时也是最坚定的一个决定，我正式成为他们儿子的那一天，他们觉得一切努力都值得。

我和摄影的缘分也开始这一年，我把这看作我人生的第二个转机点。

生日的时候我父亲送了我一台相机，他说是爹地告诉他，我每次和爹地一起去剧场的时候，都喜欢跟在扛摄像机的大哥身后跑，好像对摄影很感兴趣——冤枉，我总不可能告诉他们其实是因为我觉得他们扛的摄像机像火箭炮贼酷吧？那可比写作业有意思多了。

相机我当然是收下了，意外的是我爸在摄影这件事上竟然颇有研究，秉承着买了不能浪费的理念，我爸开始手把手教我构图和剪辑，我爹地则会在前期后期给我提供剪辑节奏和剧情的思路，我开始尝试去拍摄一些我所经历的事情，包括周末的时候我爸和我打游戏把我杀了了个片甲不留哭天喊地，而我爹地在旁边淡定地研究烤肠机的使用这样的家庭生活；包括我爸高节奏工作的一天，我爹地鸡飞狗跳工作的一天，我自己无所事事的一天，我们家的猫主子们的一天；再包括到后来我会自己尝试去创作一些带故事性的东西等等，这些很小很小的东西，当时只觉的不过玩玩而已，小打小闹，然而今天看起来，那其实是构造我整个导演思维的基础。

很多人会评价我的导演作品，喜欢的观众当然会说，我的作品情感很细腻，不喜欢的观众也会说，我的作品太小家子气。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会在意，特别是得到了许多人的称赞之后，就想拥有更多。有一段时间我真的非常努力地想要去拍一些很大气的东西，但是搞出来的东西真的是不伦不类，于是我被嘲得更严重，甚至让我怀疑我是否真的适合做导演，我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之中，越在意，越拍不好，甚至连原来那些叫好的声音也消失了。

我承认，那时候我很崩溃，直到我发现有人比我更在意这件事情——我爹地。

我是无意中发现他在给我的作品写影评的，他其实并不是走编剧方向的人，平时看的也比写的多，但是那个时候，他真的非常认真地去一遍一遍看我的作品，解析剧情，剖析情感，好的坏的，他都一条条仔仔细细地列出来然后发布出去，还要和其他影评人针对一些观点做争论，他一向不是一个太喜欢争辩的人——包括我爸是个律师，其实在家里也不会去太多地争辩，他们两个人闹矛盾通常一会儿就解决了，他们有他们更温和的交流方式。

这样看着我爹地是很理智很冷静了，其实我也有听到过他和我爸义愤填膺，跟我爸说气话："全文他工作室不是雇佣了你律所的团队吗，发律师函呐！儿子给那些人骂成什么样了。"我爸就顺他毛哄。

后来我爸也来找我谈过，当然不可能是发律师函这样的问题了，要导出什么样的作品是我的选择，我自然要承担它问世之后的褒贬。我爸只是告诉我，去接受褒贬合理的部分，失败把损失降到最低和成功把战果扩大到最大，这两个都算赢得。

转型那段时间虽然拍出的东西很烂，但是我的确掌握了一些以前不会去考虑使用的构图和拍摄技巧以及剧情叙述方式，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再融入我原本的导演风格里之后，就呈现出大家都知道的那部拿了国际奖的影片《哑》了。

这部影片的主人公原型是我的妹妹，她在三岁的时候来到我们的家庭，那个时候我十二岁，在走领养程序之前我的父亲们征询过我的意见，我爸告诉我说，这个小女孩的眼睛和我爹地的特别特别像，然后他给我看了照片，真的，她有一双特别明亮澄澈的眼睛。

她是在婴儿时期生了病造成了听力神经受损，到我们家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间，虽然靠着后期治疗和人工耳蜗她仍然保留着一定的听力，但是话说得不是特别好，在大多数情况下她会很安静地看着我们打闹。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虽然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但我长得像我爸，性格像我爹地，而她与我正好相反。

我很高兴她的到来，这样我爹地也能以父亲的身份去开家长会了。

也许很多人会疑问，为什么在收养者有选择权的情况下，我的父亲们不去领养一个健全的孩子，这样不会很麻烦吗？事实上，的确是很麻烦，我们不得不去学习很多新的东西，关注到很多以前没有关注到的方面，我的父亲们倒不是因为非要一人有一个孩子才想着去领养，而是我的父亲们有了为这个决定负责任的能力，他们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还有很多温柔和爱意可以倾注。

而就我而言，在当时看起来很麻烦的事情，的确在很多年后成为了我的助力。正如大家所知道的那样，《哑》这部片子除了主角，其他演员均是聋哑人士，当我可以在拍摄电影的时候提出更贴切的叙述角度，当我可以和其中一些演员们自如的使用手语沟通使他们更好的明白且表现我的想法时，我觉得难过又欣慰，难过的是我更深入地看到他们生活经历的难处，欣慰的是我可以将这样的难讲给更多人听，让更多人去关注这个群体，不仅仅是我作为一个导演，也是作为一个社会学学习者的价值得到了体现。

这就是我第三个印象深刻的转机点，发生在我高考结束选择专业的时候，我提出想学习社会学。

这个想法让我的父亲们都很惊讶，连我小时候说要改名叫全宇宙时都一把子支持我的爹地都犹豫了一会，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我是否考虑清楚了，我爸就比较直接一些，问我以后打算做什么工作，现在在场的应该也有许多我的直系学弟学妹，我想你们大多数人不走学术道路，打算从事与社会学相关工作的应该也很少吧？反正在我毕业当时，同班很多同学，包括我，大多都走上了别的职业道路。

其实到那个时候为止，我都没有想过我以后会成为一个导演，想学社会学纯粹是因为在家里接触过一些来做领养情况回访的工作者，通过他们了解到一些社会机构，对于这个社会里很多我们平常容易忽视的角落产生了兴趣，但是我很难将这个作为一个理由说给我的父亲们，我担心我这样说了以后又会让他们觉得，是他们哪里做得不够好，导致我对于自己出身的不同仍然耿耿于怀。

我当时解释不出来，又有些少年的叛逆，我和我的父亲们莫名其妙地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冷战——其实主要是我单方面地在宣扬我的态度，我九岁的妹妹向我表示，她觉得我有一点幼稚。

在填志愿截止日期的前一天，我们还是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我爸提出，我可以去学社会学，但是我必须在第一年结束后确定我的职业目标，并且找到学习这个专业能够给我的职业目标带来的东西，我说行。

结果第一年结束我也没有找到，但是在我爸问起的时候，我还是死要面子地撑住了，我说我要把我看到的社会拍出来，我就做个媒体工作者。我爸说好，然后给我定下一个目标，让我在第二年，拍出一部微电影，第三年，两部，从选题写剧本到拍摄再到后期剪辑，全部自己来。

从业余到专业，其实跨度真的很大，我犟着脖子，死皮赖脸地去我爹地工作的地方找人取经学习，每年都是踩着线堪堪完成任务的，为了找到好题材以及拍摄那些微电影素材，我在我的大学期间几乎跑遍了S市每一条街巷。

在大学的最后一年，我的那部关于小手艺人生活的微电影《手》，拿到了奖，开始有公司来联系我出品，我才逐渐意识到，我好像能做这个，通过这个专业我对于人类学、哲学以及经济学等等领域的学习和研究，都会给我的创作提供新的角度和思路。

我毕业的那一天，我的父亲们都来参加了我的毕业典礼，他们和我今天一样，也是提前来的，毕业典礼还没开始，他俩就带着我一个电灯泡在学校里逛，学校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他们在这里上学时留下的回忆。

是的，他们在这里相识相知相爱，从大学到现在，他们一起经历过最艰难的时候，也一起享受最美好的时光，我在大学期间拍摄的最后一段视频，就是他们牵着手走在我前面。然后我为他们拍摄了一张照片，是在我们的老图书馆前面，三十多年前他们毕业的时候，也曾两个人站在那里拍了一张照片，僵硬得很，两个人就只是并肩站着，而等到我又在这个同样的地点给他们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他们靠在一起，我爸揽着我爹地的腰，他们都笑着，看起来很幸福。

他们现在正处于他们想要的未来。

我开始的时候说，我对毕业的那一天印象深刻，是因为我一个长久的愿望实现了，那就是在类似于家长会、亲子运动会一样父母和孩子共同参与的场合，我的父亲们可以一起陪在我身边，分享我的喜悦和成绩——是我的父亲们，而不是爸爸和叔叔。

是的，那一天我觉得我面对未来有无尽的勇气，我所做的一切让我有了成就事业的资本，我爹地坐在我的身边，他是我永远强劲的后盾，他总是在用行动向我说明他的支持，他在那里；我爸，他站在主席台上，是的，那天他作为荣誉校友被邀请回校做毕业演讲，他对所有毕业生说的话，在我听来就是对我一个人说的——他一直是我的引路人，他总是能在我迷失的时候把我一把拽回来。

我在决定不跟演讲稿走的时候，其实有一些踌躇，怎么说我的演讲稿也被我的团队改了一两遍，从整体的构架和立意上来说，不知道比我现在说的高出多少，说不定我还能凭借这份演讲稿上个热搜什么的，但是我很高兴我能在这里分享这些家庭故事。

我不太想在这个时候和诸位说，我毕业之后的职业生活经历了多少多少苦难，后来又多么多么风光，这些你们完全可以在各种采访里面看到，说不定有一些还曾是你们高考作文用到的素材。

我希望大家可以在这个节点上回头去看看你们所经历过的一切，看看所有事情的得失在你们身上的沉淀，要相信，你们做出的准备付出的努力一定会给你们回报，不要害怕做出决定，对于可能得到的东西，可能创造的未来，不要做出让步。

还有一点很重要，珍惜现在在你身边的人。

我的演讲到这里就结束了。

最后，时间是你们的了，祝大家未来好运。

🦁

嘿嘿通过超话签到意识到今天是打折的第99天，那可不得写点啥来留念ʕ๑•ɷ•๑ʔ❀就想写写他们长长久久地过日子的故事

*CP：澈汉only

*家庭流水账，全文3.1w

不是关于一个他爱他的故事，而是关于我爱他们

 

 

 

1/

 

崔胜澈和尹净汉吵架了。

 

我意识到这点时，家里的低气压已经蔓延至每个角落。其实我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的，因为从我来到这个家以后，记忆里崔胜澈和尹净汉几乎从不吵架。

 

虽然在暗自较劲的气头上，尹净汉仍然帮我把校服整理好挂在床头，提醒我明天是周一别忘了穿。我注意到他把剩下的饭菜放进微波炉里保温，但是却不像往常一样为崔胜澈贴个提示的标签。

 

墙上的那张晴雨表——我们家里一直贴着一张晴雨表，觉得幸福指数高的话，就在上面贴一个代表太阳的圆贴纸；相反的，觉得幸福指数低的话，就贴一个水滴，表示下雨。

 

这主意是崔胜澈想的，他说他会想办法让尹净汉的太阳贴纸多一点。

 

只有尹净汉吗？我故意问。

 

啊哟，怎么会呢？崔胜澈非常有力地将我搂在臂弯里，笑得五官走形，又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因为有你和净汉的这个家，才是我幸福的中心啊。”

 

今天的日期下面贴了一张显眼的水滴贴纸。

 

尹净汉的确是又记仇又心软的人。

 

 

我们家所在的公寓建在公路边，上个世纪这里也是繁华地段，因此高矮间错的楼房里不知究竟住了多少户人家。崔胜澈一打开门，我就能听到楼上邻居家正在看电视转播的篮球赛。他进门后，发现桌上没有放着菜罩，便直奔微波炉拿出尹净汉给他留的那份晚饭。

 

我对生父母的记忆寥寥可数，因此也不知道正常家庭的父母与孩子是怎么相处的。名义上是我监护人的崔胜澈从不喊我为“我们女儿”，而是“小崔”，小崔，这样叫。

 

至于为什么我是小崔，而不是什么小尹。其中没什么复杂的原因，不过是变更身份证时他们问我更愿意姓什么，我把这个皮球踢回去，说怎样都可以。

 

因此崔胜澈和尹净汉为追求公平，去便利店进行了抽奖对决：不是有那种每个月不同的主题抽奖嘛，好像不到一万元一张，是撕开抽奖区域当场兑奖的模式来着。 

 

崔胜澈说他在这方面的运气好像不如尹净汉，开了前几张都是小物件。尹净汉也撕了几张去找售货员兑奖，好像手气比崔胜澈是要好一点。他又看向收银台边上展示的奖品图鉴，随口说，好像前几位的大奖看起来很不错呢。崔胜澈指着那几个图案问他是喜欢吗，确定喜欢的吧，就神秘兮兮地拿着和三等奖一样的东西回来了。

 

不光如此，他还对着尹净汉抬抬眉毛，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尹净汉拿着手里最后一张抽奖券，故作苦恼地说，万一这张中了二等奖呢？

 

崔胜澈果然被他逗到，眉毛连带嘴角都耷拉下去，但因为面对尹净汉，所以胜负欲也可以忽视掉，他就说，二等奖不是很好吗？

 

抱着这种感觉游戏已经终结的无所谓心态，尹净汉拿着最后一张奖券去收银台兑换了，他跟着售货员一顿比划之后，转过头抿出一个无奈又了然的笑容，好像在说，看吧，这次是你赢了哦。

 

所以我以小崔的新身份加入了这个家。

 

“小崔啊，帮我拿一听酒嘛。”崔胜澈又用这种委屈边缘的口气使唤我。

 

真是的，这是家庭版道德绑架吧。如果我假装没听见的话，崔胜澈一定又要“小崔呐”“小崔啊”喊我。过了三秒钟我放弃抵抗，走出房间的时候目测了一下我们和冰箱分别的距离，不满地问他，离得这么近怎么不自己拿呢？

 

崔胜澈笑起来：“今天脚崴了一下嘛，帮帮我啊，好不好？”

 

“为什么不小心一点呢？脚……严重吗？”我拿了听米酒重重地按在他掌心。

 

“没多大事。”他边笑边晃晃脑袋，“真是体贴的孩子啊。”他又朝着紧闭的他们房间的门看了一眼，对我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不要告诉净汉。这句话早就已经是我听得不耐烦的秘密指令了。

 

我们家有个令人羡慕的布置，占据了半面墙的窗户能让更多自然光进入室内。所以他们把吃饭用的桌子放在这扇窗户旁，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很远处的尖顶建筑顶上闪着光。

 

崔胜澈很有预谋地买好了下酒小菜，并招呼我坐下一起吃。我说跟尹净汉一起吃过了，崔胜澈的筷子停在半空，然后故意做出那副不服气的样子问我：“难道他不让你跟我一起吃吗？”

 

哎真是的……怎么这么幼稚啊……我只好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层酒表示诚意，崔胜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还好心地夹了一筷子菜给我。

 

我借机问他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和好啊，崔胜澈像听到不可思议的话一样瞪大眼睛，仿佛被说中心事一样连嘴巴都张成圆鼓鼓的“O”型。他目光闪烁了两下，然后嘟囔了一句：“……如果净汉先道歉的话我会考虑哦。”

 

诶？尹净汉怎么可能会先低头道歉啊？我下意识就这么反驳他，然而崔胜澈拿着易拉罐喝下悲壮的一口，很有要跟尹净汉斗争到底的架势。

 

怎么说呢，尹净汉这个人很聪明，他自己也知道的聪明。而且他是个坏家伙，总是像静电一样藏在柔软的地方捉弄人，神出鬼没，却让人在中招之后苦不堪言。

 

然而崔胜澈目前在我眼里，就是彻头彻尾的老好人，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排真诚的牙龈，眼睛弯起的弧度更是真诚得好骗。除了对我的学习生活方面要求比较严格以外，大部分时间里，我觉得他是不太威严的，像忙碌了一整天然后陷入夜晚的城市首尔，一种难得的松弛。

 

所以我口气也没大没小的：“别喝太多了啊。”

 

“一点点而已。”

 

崔胜澈打开电视，在节目播放之前调成了静音，这样看节目有什么好看的，但我发现这个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了。因为尹净汉的睡眠很浅，如果崔胜澈回来晚的话，会想办法不吵到他。

 

“本来还有一些给净汉的，那现在我就不客气地喝掉了。”崔胜澈理直气壮地灌了一口。

 

好吧，好吧，你都喝掉好了。崔胜澈每次一喝酒就要超过他尽兴的标准线为止，虽然尹净汉也会陪他喝，但是尹净汉的酒量差一点。所以要真由着崔胜澈喝了足够尽兴的酒之后，他多半会头疼。

 

如果你再惹尹净汉不高兴的话我肯定不管你。我这么想，没注意猛灌了一口，呛得我这口酒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

 

“我不高兴的话就没关系吗？”喝了酒的家伙多少会有点无理取闹起来。

 

哎哟，真是……“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最近这段时间很累，小崔啊，陪我说说话吧。”崔胜澈又喝了一口酒，面前已经摆了好几罐了。我突然有点担心，他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不可能故意喝这么多酒吧。

 

我当然也不可能在这时候说出“我得去睡觉了”这种话，所以我们坐在无声播放着的电视前，听崔胜澈慢吞吞地讲着没头尾的话。

 

也许是酒精作用，或是倦意使然，崔胜澈的叙述有点含糊，我得努力把他突然断开的片段联系起来。

 

我大概知道了，起初决定抚养我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希望成立一个家庭，关于崔胜澈和尹净汉的，心灵上所认可的家庭。

 

于是像传统认知里一样，他们商量了之后，想要弥补“孩子”这一部分空缺，这才领养了我。

 

“是这样吗，很现实的原因呢。”其实我插不上嘴，只能这么应和他。

 

崔胜澈好像没听出我话里的敷衍，而是自顾自地强调着，所以啊小崔，知道我们很爱你的吧？把你当作是有血缘的孩子一样在疼爱的……

 

“但是我们没有为人父母的经验……”崔胜澈垂着眼皮所以看不清他的情绪，撑着脑袋的那只手逐渐偏离了支点，迷迷糊糊趴了下去。

 

……真是不省心的大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话，但是我听着莫名不太好受。嘴里那口米酒的味道还没有完全淡去，早就面目全非，在舌头上轻微地变质成有点苦涩的滋味。

 

我站在他们俩的房门口，想让尹净汉帮忙把人扛进去——总不能这样在外面趴一夜吧？但是他们还在互相生气，尹净汉会不会不管他？

 

抬起的手又放下，这场没有硝烟的家庭战争里我完全是最无辜的一个，甚至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战况是怎么样……

 

在我犹豫的同时，房门忽然打开了。

 

我跟尹净汉微妙地对视了一会后，他摸了摸我的头顶，了然地叹口气：“去睡吧。”

 

看尹净汉把崔胜澈半边拉起来扛进房间里，我向着他俩的房门合掌：God bless you.

 

 

 

 

 

2/

 

一开始跟崔胜澈还有尹净汉住一起的时候，我感觉很不自在。比起没记事时就被领养的孩子来说，我多了点劣势。

 

我很早意识到我的家庭与别人不同。

 

上小学时我在日记本上写我的两个爸爸，被老师教育了“正确”的写法。需要家长出席的场合几乎都是尹净汉去的，并且还要跟老师探讨一下我的成绩——就算是亲生父母可能也不会尽责到这份上吧。

 

于是逐渐习惯了，习惯了与别人不同的家庭。

 

下午没什么事，三点就放学，走出校门碰见了在等我的金珉奎。他取下挂在摩托车把手上的头盔丢给我，并向我确认了今天补习的地址。

 

“……又没时间来吗？”我摁紧了调节扣。

 

金珉奎点点头：“先去吃饭？”

 

我说好，他轻快地问最近中学生们中间流行的餐厅有什么，可以带我去吃。

 

比起崔胜澈和尹净汉，金珉奎反而更像是我的同龄人一样。

 

刚上中学时，我很有叛逆期孩子的每个特点：故作冷酷不好接近，衣服永远穿黑白灰，一回到家就关起门谁也不理。对于崔胜澈和尹净汉的管教，时常会冒出厌烦的情绪，但不经常正面违抗他们，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能依赖的人。

 

如崔胜澈所说，他们也是第一次成为家长，说这话并不是要我多体谅，而是希望我明白，这个家能够前行，是我们共同的努力。

 

然而他们俩在生活方面的天赋简直一塌糊涂。

 

于是我不免怀疑，这个家缓慢前行的背后，是金珉奎在吃力地推动。

 

第一次在我们家见到金珉奎，是他跑步经过这附近，结果被崔胜澈不由分说抓过来的。

 

他问两位大家长都给我准备什么便当，尹净汉愣了一下，转头问我中午都在学校吃了什么。

 

“紫菜包饭，还有便利店的拉面。”我如实回答。

 

“你们怎么能放任长身体的孩子只吃这些呢？”金珉奎急起来就不说敬语。

 

那天金珉奎忙活了很久，面对他的整理天赋，我们三个站成一排致以敬佩的目光。

 

收拾了大半个家，帮忙把一些凌乱的生活用品分门别类收纳好，箱子上贴了手写的标签——金珉奎真是个生活方面的天才啊，我这么想。

 

虽然，生活从来没有完美的公式，幸福也从来没有最优解。

 

但日子越这么过，崔胜澈和尹净汉也越成为优秀的大人了，至少他们进了厨房不再手忙脚乱，好让这个家更像家一点。

 

不过。

 

最近崔胜澈和尹净汉吵架了。

 

无法对着他们亲密撒娇的我，面对这样的情况，甚至不知道怎么缓和一点。

 

很无助，感觉自己一点都帮不上忙。

 

他们忙于工作，互相的交流逐渐简化为一成不变的问候语，是疲于和对方再讲述每天的新鲜事，还是已经觉得生活中每天发生的事没有新鲜感了？

 

恋爱久了，好像没有声音的烟花。

 

一声不吭地把热情燃烧殆尽。

 

 

 

崔胜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最近流行的文具便签，写了今天买的菜并贴在冰箱上。我凑近了一看，立刻意识到这是他的求和手段，流泪的小狗下面印刷了一排小字：请务必对你的小狗给予关爱。

 

真是狡猾的大人。

 

崔胜澈一举一动都在说，我很好，别不要我。

 

在崔胜澈如此努力的攻势下，我自发地为他充当间谍。我趁尹净汉对照菜谱时，假装给他帮忙，并自以为毫无破绽地问，你们还没有和好吗？

 

“和好？”

 

尹净汉挑了挑眉头，把水果的边角料塞进嘴里。

 

“他对你这么说的？”

 

为什么，我好像更不明白这两人的状况了。难道崔胜澈和尹净汉没有吵架吗？但我想真相肯定不是这么简单，因为对他们而言吵架是多么反常的一件事，只从生活的细枝末节里都能清楚感受到。

 

我心想，不再多管幼稚的大人的闲事了。

 

这天放课后，班上还算熟悉的柳同学骑着单车追上我，他问我可不可以借用补习班的资料，等下要赶去上课，但他的那份不小心被家里的狗狗咬坏了。

 

“什么？狗狗吗？”我忍不住笑出来，“这么荒唐的理由，就算再怎么跟老师解释，都会被认为是撒谎吧。”

 

“是啊……”他愁眉苦脸，“所以借我用一下？”

 

我说那到我家楼下等一会吧，找到了拿给你。

 

平时不怎么和男同学单独相处，因此我下意识地用对待崔胜澈或尹净汉的口气和他聊天。结果意外地让气氛轻松了起来，不知不觉就到了家楼下。

 

让柳同学在楼下等我，我立刻跑上去帮他找我那份资料。尹净汉在家，见我一回来就冲进房间，过来敲了敲门问：“小崔啊，我买了水果哦。”

 

我只顾着快点把资料找出来，敷衍地应了一句，都不知道尹净汉有没有听到。

 

但是越心急就越找不到，我走投无路到趴在地上用手机电筒照着床底下找。

 

“小崔啊，小崔？”

 

于是我大声回应了借资料的事，尹净汉过来靠在门边，抱着手臂，陪我一起苦恼，“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呢，那把他也叫上来坐会吧，平时有说过让你勤整理房间的哦？”

 

我垂头丧气地又赶下去，把人带到家里来，似乎是抱怨般的口气：“……因为收纳空间太少了，所以东西全都要堆在一起，当然找不到了。”

 

说完我就后悔了，明明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要在尹净汉面前赌气呢？

 

我偷瞄尹净汉的脸色，一点异常都没有。

 

但是我根本没有松下这口气，因为我知道，尹净汉一定，一定，听见了。

 

尹净汉洗了点水果放在柳同学面前，后者明显也很拘谨，不知该如何称呼，只能一个劲地点头，说着“麻烦您了”。

 

当我终于把资料从一叠书里抽出来后，回到客厅清点了一下页数交给柳同学。

 

“这是你爸爸吗？”他睁大眼睛，用夸张的嘴型表现这句话，“太年轻了啊。”

 

“嗯，是。”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草草跟尹净汉报备之后，就准备送客。

 

可是刚到门口，门却先一步打开了。

 

我跟门外的崔胜澈对了个正着。

 

“小崔已经回来了？我买了芝士鱿鱼面包，是你说过想吃的吧？”他把手里纸袋往我怀里一塞，便大步走向尹净汉，以毫不见怪的姿势把人揽住，“……那个位置真的很不错，我亲眼去看了……”

 

我后知后觉看向柳同学，他露出一副了然又别扭的神情，没有多说什么，我们直到下楼，直到生硬地说完再见之后，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与大多数人都不同的家庭——

 

我承认，我不是很愿意让这一切暴露在同学面前。

 

 

 

芝士鱿鱼面包其实早就凉透了。我掰开之后，刮掉已经凝固的芝士，心里越来越强烈的抗拒和负罪感也逐渐冷却凝固，用力地扑通跌进肚子里，堵住每一分试图外泄的情绪。

 

然而我根本没办法具体地形容出我的情绪，它很无厘头地从生活的缝隙里钻出来，让我非常沮丧。

 

为什么偏偏是崔胜澈和尹净汉呢？

 

——他们多好啊，但可能不太适合扮演我人生中缺失的父母角色。这让我更愧疚，更矛盾，一切都慢慢冷却成尖锐的情绪，在我的身体里作祟。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我永远无法知道与生俱来的健全家庭到底是个多么幸福的概念，只要想到，就觉得幸福、恐惧。

 

“小崔啊，为什么不吃，怎么又发呆了？”崔胜澈过来拍拍我，看我摇了摇头，他又返回去，“孩子们果然是孩子，我一回来就饿得不行了。”

 

崔胜澈似乎有急事，匆匆吃完饭又拿上钥匙离开。

 

我起身去帮尹净汉收拾碗筷，忽然余光瞄到他什么时候停止了动作，于是下意识抬头也看向他。

 

尹净汉用的不是问句：“小崔，你有心事。”

 

不愧是尹净汉，他永远是最聪明的。不管我还是崔胜澈，都不可能在他面前装成另一副模样。

 

“是因为刚才那孩子吗？”尹净汉紧盯着我，“还是因为别的？”

 

我下意识地将尹净汉的反应理解为发现我“早恋”之后的应激性。那我要怎么对他启齿我真正的想法，一想到那些话都觉得说出来是很没良心的做法。

 

尹净汉以为我默认了，突然叹了口气，问我是真的喜欢对方，还是因为周围的朋友们陷入恋爱，为了不掉队，所以也要匆忙地展开暧昧？

 

“啊真是的，完全没有那回事。”我还是绷不住，把一切抖出来，果然收获了尹净汉一个无奈的笑。

 

尹净汉仍然盯着我的眼睛，我后知后觉的心虚顿时无处可逃。

 

“小崔。”

 

我没有说话，盯着地板上流动的一角日光，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就在领养机构发生的事——在我遇到崔胜澈和尹净汉以前。

 

和我住在一起的孩子们年龄各异，同时也是彼此的玩伴。稍微懂事的年纪很难克制自己想要出风头的心性，为首的孩子王，好像叫尚镇，他热衷于招惹每个不爱搭理他的同龄人。

 

我也不例外。

 

“喂，你在和那小子恋爱吗？”

 

——什么莫名其妙的？

 

尚镇对着我，居高临下的姿态，努努嘴。我朝着他下巴扬起的方向看过去，事实上我连那个人的名字都记不清楚。仅有的交集是搬运好心人资助的大箱覆盆子汁时，他帮忙抬了一下我失去平衡的箱子一角。

 

真是无聊的想法。我很快否定了尚镇的说法，但他将我的态度认定为对他的轻蔑，复仇似的把其他人召集过来，开起了龌龊的玩笑。

 

“喔——那是做过这个了吗？”尚镇用拳头击打着掌心，这样的行为似乎极大地满足了他对关注度的需求。

 

——你胡说什么？

 

我瞪了他一眼，然而尚镇对我的怒火视而不见，继续用手势描述着性行为，将我作为他这一次的任务目标，将我彻底激怒并且失态地揪住他之后才肯罢休。

 

尚镇的行为让我最初将恋爱与性行为画上模糊不清的等号。那崔胜澈和尹净汉呢，他们又是因为什么而恋爱的？

 

“如果真的恋爱了呢，你们会允许吗？”我有点小心翼翼地问尹净汉。

 

尹净汉正色，神情恳切，像是真正生养我的父母一样对我说，恋爱是非常慎重的事，所以小崔，要尽可能确保自己的幸福。

 

尽可能确保自己的幸福？

 

——那你们是怎么确保对方就是那个人呢？

 

——你和崔胜澈。

 

我回应着尹净汉的目光，终于将我一直以来的疑惑与不安抛了出去，像是拉开易拉罐后会聚集而成的泡沫一样，在边缘试探。

 

像这样区别于大部分人的感情，容错率不就更低了吗？

 

尹净汉仍然看着我，又好像不再注视着我。我感觉他的思绪应该穿过我，穿过我们所处的这个房间，投进了川流不息的时光里。

 

小崔。过了不知多久，他忽然反问我，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有点拥挤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委屈你住在书房这件事我们也很过意不去……因为不是像房屋租赁一样的关系，而是需要一直扶持着走下去很多年的家人。”尹净汉这时候说这些让人轻易心软的话，跟作弊一样，我的鼻子坚持不了多久就开始发酸。

 

“所以早就想过换更大一点的房子。胜澈他呢，觉得应该趁现在有合适的公寓，而且目前能够支撑分期的情况，早点定下来。”尹净汉说的时候，两只手无意识地互相摩挲着，像在帮他思考，“首尔的房价不是潮水，不会有退潮的时候，但我觉得既然是这样的大事，更应该谨慎一点才对。”

 

我茫然地点着头。

 

猛地我意识到，原来崔胜澈和尹净汉当时，是在这件事上闹了别扭。他们根本没有争吵过，而是因为意见上的分歧，施加给自己的压力，让他们彼此都喘不过气了。

 

生自己的气，也因为对方的不支持，所以生对方的气啊。

 

恋爱有时是不是也会被称作机会支出呢？因为要和对方以家庭为单位继续走下去，所以不得不考虑到两个人以外的事。往高了计算是首尔的房价，往低了计算是超市的折扣，比起计较对方今天有没有比昨天多爱自己一点，而更在乎这么做能不能创造更多的生活利益的时候，恋爱就不再是恋爱了。

 

我也好奇过他们彼此不愉快的理由，却没想过它这样简单又避无可避。

 

可我却觉得他们好勇敢，或许他们还会为确保这个家的幸福牺牲很多自我，但我完全信任着他们，信任他们正在争取的幸福。

 

 

那幸福是什么？

幸福是人们上了生活的当，从平凡人变成英雄。

 

 

 

 

 

 

3/

 

我抱着一大叠传单，在首尔街头厚脸皮地请行人们收下看看。

 

时而是关于家教的广告，时而是写有新开的炸鸡店优惠套餐宣传。过去我在路上碰到发放传单的人们时，总想着一言不发地避开就好了。没想到这件事落在自己身上时，就忍不住开始唾弃过去的自己。

 

啊……以后面对递传单给我的人们，至少先当面收下，拐过弯再丢掉吧。

 

这是我一天下来仅剩的心得。

 

除去马路边发放，还有一大叠的工作量，要求去公寓或者写字楼里面张贴。

 

当然，我也觉得是不太光彩的事情，但是——

 

和尹净汉那晚聊过之后，我才知道，因为房租涨价和我的年岁增长，他们终于决定换一个比现在大十几坪的房子，并给我一个正式的房间（现在住的是原来的储藏间改造的，所以很狭窄），多少有点使生活走上新的轨道的意思。

 

因为随着我的长大，现在居住的房子，就像报纸游戏里的那张报纸，会折叠到越来越小。

 

“……从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开始打算了。”尹净汉这么告诉我。

 

而我也第一次知道了关于他们的很多事。

 

原来，崔胜澈和尹净汉决定在一起这件事，从来没得到过双方家里的支持。只不过两边父母的态度有所不同，崔胜澈和家里痛快地吵了一架，似乎放了不少狠话，而尹净汉则是一声不吭地搬了出来，“是不是觉得当时的我们很有血性？”

 

尹净汉笑眯眯地谈起那段往事。

 

“几乎是切断后路一般的做法，所以理所当然也吃了不少苦头。”尹净汉轻描淡写地将所谓的苦头一笔带过，“但因为彼此扶持，终于坚持了下来。”

 

“因此才觉得，幸福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不是因为合适，不是因为习惯，只是因为爱，因为和对方在一起，就能感受到握在手里的幸福。

 

 

——那之前为什么还吵架呢？

 

——不是吵架。

 

——我看出来了。

 

——那是人生必经的阶段。

 

 

“……喜欢上一个人，还有决定经营一个家庭的时候，都是迈向了人生新的阶段。”尹净汉平静地说着，而我却突然注意到他眼角的细纹。因为他很爱笑，也因为这是岁月的尺寸。

 

新的一年要吃年糕汤，我的生日要喝海带汤，团圆的日子里要吃松糕喝红豆汤……好奇怪，我止不住地思绪游离。每个迈向人生新阶段的瞬间，并不是我们以为的，站在十字路口警惕地做出选择，而是像喝下一碗汤一样简单，不易察觉。

 

我忽然想到最开始这两人做饭的手艺，才感到时间在流逝，它真切地在我们之间留下了痕迹，也使我们成为了更加紧密的家庭。

 

“……我当然生气他擅自做决定，还把最重的负担挑到自己背上。”尹净汉的语气逐渐不像他表露出来的那么平静，“但我们已经生活在一起这么久了，为什么遇到困难还是下意识独自面对呢？”

 

因为尹净汉的坦诚，我终于更加正确地认识到他们在我们家庭里所扮演的角色。

 

原来崔胜澈实际上也是很强硬的人。

 

我以为是他特别依赖尹净汉，因为我们家的话语权好像都在尹净汉手里。就连放学后想跟朋友们去点唱ktv的零花钱——尹净汉不同意，还是崔胜澈偷偷塞给我的。

 

“不要告诉净汉。”

 

实际上这些事，尹净汉都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房间顶上的灯因为年久，光线一天比一天灰暗，不够亮的光束在尹净汉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尹净汉眉目柔和，只有睫毛的影子不听话地起伏。

 

——小崔啊。

 

——嗯？

 

——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我面对着尹净汉，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冒出金珉奎的形象来。

 

来源于某个突然停电的夏天，我坐在地板上额头冒汗，贴在颊边的易拉罐饮料早就被汲取了全部温度，逐渐被捂得温热。整间屋子里的空气浓稠又窒息，我们三个谁也不想说话。

 

崔胜澈终于拨通了社区服务的电话，那一端不断地保证立刻就派人上门检修。

 

唯一幸免的只有墙上装着电池的时钟，指针坚定地走着，我虚着眼睛盯着时针和分针看了一会，猛地跳起来去找我的包。

 

“该去补习班了！”

 

他们像被我吵醒一样，终于也回过神。但社区等会会派人来检修，所以得留个人在家里等他们。而尹净汉马上又要去上夜班，这样一来就没办法及时送我了。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结果尹净汉当机立断：“让珉奎来送吧。”

 

“喔，好主意。”崔胜澈表示赞同。

 

金珉奎已经习惯了这两人的迫害，挂断电话后很快就到我们家楼下。我接过他递来的头盔，对着窗口那两人挥挥手。那两人整齐地列在窗口争先对我挥动手臂，仿佛什么欢送仪式。

 

坐在金珉奎的机车后座，脸上的汗逐渐冷却，我终于在炎热的天气里舒出一口气，饱和到差点爆炸的焦躁情绪被掠过耳边的风一点一点抹平，变得沉浸而轻快。

 

就在那时，我以为这是我所向往的，阳光充足的自由缩影。

 

并且我无知地认为：或许崔胜澈和尹净汉也曾经是这样的，然而现在的自由像梅雨天里的太阳，偶尔才能抓住；像晾晒过一次的被子，过不了多久就恢复潮湿萎靡的原样。

 

 

 

 

长辈们的到访并没使我们的生活阳光灿烂起来。

 

同事邀请崔胜澈搭自己的便车，结果发生了意外。那天收音机里播放的除了雨天预警，还有骤然插入的事故紧急通知。

 

暴热和持续的大雨本就令人情绪颠簸，更雪上加霜的是，明明崔胜澈也是事故的受害者，始作俑者的同事，又或者称为上司，却在慰问时向崔胜澈表达了某种意愿。

 

“……啊那家伙——因为要评职称所以想让我替他承担责任？！”

 

那位可恶的同事走后，崔胜澈差点一拳砸在床头柜上。

 

但对方是前辈，还是直系的上司。尽管崔胜澈为此抗争过，却不知对方使了什么手段，竟真的把责任都推卸给了他。

 

“……我没事啦，你们不用过来……哎哟！为什么不听人解释啊！……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我过得很好……”崔胜澈对电话那头虚张声势地强调。

 

然而孩子的困难总是瞒不住父母的，所以崔胜澈的父母不顾他的劝阻，郑重地从老家大邱赶来。

 

明明成为一家之主很久的崔胜澈，也在父母面前露出了慌张的神情。

 

得知这次不幸事件的始末，上了年纪的父母二位对着还没痊愈的崔胜澈数落起来：从他大学毕业时给别人做担保，结果被不善经营的朋友坑了一遍，然后进入社会，吃多少难咽的苦头，再到跟尹净汉组成家庭，充满反抗精神地离开——

 

“你知道这些事吗？”我突然抬头问尹净汉。

 

我们坐在客厅里，同样低着头拆开一个个塑料盒装的固体除湿剂包装。

 

昨天电视里说，马上就要迎来梅雨季节了，于是尹净汉很细致地去超市补充了一些除湿剂来。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像以前某年雨季，毫无预兆地迎来持续的暴雨，雨势大到广播里都在告诫居民非必要情况不要出门，而我们三个，一遍一遍地拖掉地板的水渍，在阴凉天气奢侈地打开空调制冷。

 

从那之后，我们家就像建造中的诺亚方舟一样，每经历一次生活挫折，就会记得补上那块漏洞，即便雨季来临，也因为除湿机和充足的干燥剂储备，变得不再手忙脚乱。

 

这项任务久而久之，被默认归给了尹净汉。

 

于是我这时突然从崔胜澈跟尹净汉身上看出他们分别担当的对比来。

 

尹净汉把除湿剂盒子规整码好，才开口，大致向我解释了一些状况。

 

崔胜澈的朋友大学毕业后决定创业，并恳求崔胜澈为自己担保，“所以他啊，很容易心软，对方保证会好好经营，他就答应了。”

 

“……那种游手好闲的朋友，不要也罢。”以这句话作为结束语，尹净汉少见地表现出不满，当然不是对崔胜澈，而是对那些利用了崔胜澈好心的人。

 

明明是比较严肃的氛围，我突然忍不住想笑。这时候的尹净汉充斥着正义而凛然的骑士作风，好像下一秒号角吹响，他就要将那些坑骗过崔胜澈的坏家伙们挨个收拾掉。

 

我尚沉浸在童话般的英勇氛围里，房门打开的动静夺回了我的注意。

 

可能是错觉，崔胜澈父母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我身上，又很快回头依依嘱咐他家常话。他们看我那两眼掠过去太快，甚至让我咀嚼不出有什么意味。

 

直到尹净汉起身走过去送他们，我也立刻跟上他身后，像尹净汉一样恭敬地说着“慢走”。这时我才听清他们嘟囔了一句。

 

“……明明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要抚养孩子呢……不省心……”

 

“……他们会有分寸吧……”

 

崔胜澈的母亲看起来是个温柔的人，所以远远看着她，我只揣摩到她温柔地叹息：“可也不是亲生的呀……”

 

我罚站似的站在原地，明明是闷热的天气，但四肢却像被冻住了一般动弹不得。有无数个我以为已经遗忘的瞬间，变成阳光照射下的灰尘，半透明地漂浮着，游荡在我的四周。我没敢抬头看尹净汉，意识不断地下潜，在触碰到内心真实感受的那个瞬间，就像是快窒息一般涨红了脸。

 

 

 

 

 

 

4/

 

从那天后，我才想通原先模棱两可的一个认知。

 

因为没有实际血缘，所以这段后天亲情的存在似乎更像是债务关系。我总想着怎么“还债”给崔胜澈跟尹净汉，从来不能心安理得地将他们对我的好当作是馈赠，而是不断淹没我的债务。

 

在他们为这个家，和未来还不能触摸的幸福，更加地努力时，我感到更加不安，背负的债务也更重。

 

所以背着崔胜澈和尹净汉，我做了个决定，去兼职吧，如果我也能赚到钱，然后某天突然交到他们面前，一定会让他们刮目相看的。

 

一开始，通过认识的姐姐，我想去咖啡厅或者啤酒馆当服务生，这是不需要门槛就能获得不错收入的途径。可我实在没想到，因为是未成年人，所以老板一定要我出示家属同意的证明才可以。

 

这我怎么拿得出来呢？

 

——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在做兼职的事。

 

啤酒馆门口发传单的人非常有眼力见，立刻现身拦在我面前。他披着一件腻了厚灰垢的外套，使用了常见的花哨话术，把这么一份甚至称不上正式的工作宣传得天花乱坠，最后跟我强调了薪水。

 

后来步入社会的我，回想起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总是忍不住想笑，这么浅显唬人的话，还是中学生的我，轻易听信了。

 

为了我自己，为了崔胜澈和尹净汉，为了我们这个家，我将发传单看做十分伟大的事业来进行。

 

然而伟大的事业还没有实现，就被中途废止了。

 

我们隔壁住的那户人家，姑且把女主人叫做鳀鱼大婶（她不分春夏秋冬下雨下雪都要推着摊子出去卖炒鳀鱼和鳀鱼汤），她就这么凑巧地撞见我给行人一张张递传单，并转头告诉了我们家那两位。

 

我坐在桌子边上，不敢抬头面对黑着脸的崔胜澈，还有面无表情的尹净汉。

 

从没想象过这两人对我生气的面貌，像现在这样：一点笑意都没有，推翻了往常的形象，过分严肃。然而我还没有完全害怕，虽然表面上是缩着脖子，道歉的话在嘴边呼之欲出的，但是我低头无目的地转着眼睛，想着刚刚看到的：

 

这两人此刻还穿着相同的衣服呢……

 

 

 

先开口的是崔胜澈，我早就设想过事情万一暴露，因此虽然害怕，但我早已练就了一脸认真的敷衍本事，无论他说什么我都诚恳地点头。

 

“小崔。”尹净汉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我莫名一个激灵，不由得看向尹净汉。平时他待我像妈妈一样温柔，面对我的烦恼也永远平静认真地倾听。就像是支撑幼树成长的矫正支架一样，因为永远有尹净汉的支撑，所以我很感谢自己没有长成令人厌恶的样子。

 

但这样温恤的尹净汉，此刻虽然平静地盯着我，却让我无端紧张起来。

 

尹净汉身体前倾了一些，小崔，你记不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啊……当然。或许我从小就有些性格敏感，初来乍到根本无法同他们很好的亲近。那时我对着陌生的两人鞠了个躬，说，尽量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这种自卑和不安始终伴随着我，无法用言语所表达出来，就像某天从手上剥出的倒刺，像不慎卡在牙缝里的肉沫，细微又牢固，让人很不自在。

 

像是看穿了我的忐忑，尹净汉用绵软的目光包容着我，彼此的情绪像两条河流，逐渐地，尹净汉的河流注入了我的，让我安定不少。他依然注视着我，告诉我：“小崔，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尹净汉的故事？

 

我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又左右摇摇表示否认。当然是好奇的，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这么久，我几乎没有见过尹净汉脆弱的一面，他一直都温柔且强大——我怎么会用“强大”这种词来形容尹净汉呢？可我仔细衡量了一番我对尹净汉的印象，这个词是毫不犹豫冒出来的。

 

但尹净汉告诉我，他也有觉得自己无能的时候。

 

——大学毕业后，因为得不到父母的支持，曾经度过了一段非常艰苦的日子。为了维持生活，我不得不四处向人推销，甚至短时间内磨坏了一双新鞋。四处碰壁，也受了很多白眼跟委屈，但是我坚持着不肯告诉最关心我的妈妈。

 

——因为我很怕自己做得不好，会让她失望。

 

——可是小崔。

 

“……坦白一切之后，妈妈抱着我哭了很久，说很对不起我。”尹净汉慢慢垂下眼，复杂的情绪掩藏了起来，可我总觉得他现在有些难过，“她说她真的很爱我，所以比任何人都希望我能够幸福。”

 

对你说过吧，我们准备搬家，其实担保金如果能多付500万，就能挑到视野更好的区域；如果再提高一点，或许就能住到江畔，再加500万、1000万的话……能挑中完全满意的房子吧。可我们就要面临许多…因为做出这个决定而带来的后续压力，要考虑我们的生活能不能平稳地承受，还要考虑你以后升学的事情……

 

然而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也应该接受的。小崔，生活在一起的成本，需要偿还的不是金钱，是你的真心和爱。

 

他说这番话时，崔胜澈一直不动地看着他眼睛。

 

我突然手足无措，他们为了这个家努力工作，而我无知地享受着他们的奉献，却什么也不能回报。成长的过程太过乏味，因为要变成自己憧憬的大人，好像总是需要单调而压抑的打磨。

 

尹净汉想说的我全都明白，他是在告诉我他们也很爱我，不需要我做这些事来证明自己。

 

这样的爱难道真的一点都不要求回报吗？我惊叹他们对于“付出”这件事无所谓的态度，我不知道就搬家这件事他们到底发生什么过分歧，但现在说出来就像买炒年糕那么从容。

 

“别哭了啊。”崔胜澈突然出声，我想说谁哭了，但是眼前的确蒙了一层起伏的雾气，只好把这话咽回去，于是他又说，“反正我们是要住更大的房子——能俯瞰整个首尔的高级住宅也说不定，所以别总想着偿还我们什么了……”

 

崔胜澈无所谓地说：“反正也还不起的。”

 

我差点被难过的情绪淹没，却被崔胜澈这句话弄得哭笑不得。

 

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扑簌扑簌涌出来，但是我嘴巴哆嗦着想笑，像那种突然松开了结的气球，堵不住地往外喷笑出来。

 

怎么会以完全不在乎的模样说这种话的？可我又觉得，崔胜澈的确不在意，他对于自己的付出从来不在乎标价。

 

许多年以后我回想起很多事，也包括这一件，直到那时我才终于领会了一点：崔胜澈是典型的理想主义者，他如果有后悔的事，一定是没有尽力去爱。

 

 

 

 

正式搬进新家的那天，崔胜澈买来一种以前没见过的气泡酒：“附近便利店买的，说是学生们也会喜欢的口味呢。”

 

因为搬家是蛮吃力的事，首先尹净汉去找房屋中介退租，然后他们俩一起去确认登记簿誊本和建筑分类账，还得选一家性价比高一些的搬家公司，最后再等待一个有点缓慢的搬行李进程。

 

虽然暂时没能住进能俯瞰首尔的高级住宅，但是我们新家的外墙长了一大片据说有点年纪的爬山虎，它们有点无情地把经过的窗口遮挡了大半。以后我从这里去上学的话，就要经过这面爬山虎墙，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像电影里一样，我就觉得很高兴。

 

对于这间更大但是空荡荡的屋子，为了节省，很多简单的手工装潢都是崔胜澈和尹净汉亲自上阵。他们最近都要在那边忙到很晚，灰扑扑地回来，甚至都没什么力气跟我多说两句话。

 

“我们小崔，晚安…”尹净汉打着哈欠路过我的房间门口。

 

他上扬的尾音还没落地，就被崔胜澈从后面推着肩膀走。崔胜澈还不忘记催促我早点睡，如果被他发现躲在被子里看小说的话是会生气的。

 

“我——知——道——了——”故意把每个字都拖长回答他，果然被他皱着鼻子指了两下。

 

不用去学院的时候我去给他们帮忙，但实际上新壁纸都贴好了，安装壁橱之后看起来不那么空了。但还是很杂乱，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松节油味道，木屑、刨花、灰尘，遍地都是，但是因为采光很好，所以白天看过去，反而混合成暖洋洋的一幕。

 

崔胜澈以前和父亲学过木工，他说准备给我打一张书桌，但现在的高中生似乎开始用那种多功能书桌，改天让尹净汉带我去选。

 

崔胜澈蹲下来看着我，脸上还挂着几行汗，亮晶晶的…眼睛也是，“同学们都是用那种的吧？”

 

看出来他是真的很想让我用更好的书桌，但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回答有些期盼，藏也藏不住，是如果我说想用他打的书桌，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微表情。

 

我摇摇头，那个又不是必备的。

 

“亲手做的家具，不是更有意义吗？”我的确是这样想的，“用好的书桌的人不是一定能上首尔大吧？如果不是的话，好像没有那个必要了。”

 

崔胜澈抿着嘴巴，笑意还是漏了出来，眼睛弯得只剩两条缝。没错吧，我说他一定会很高兴。

 

除了书桌，崔胜澈还打了一把躺椅，很适合在炙热的下午坐上面摇摇晃晃的那种。我直觉这把椅子以后会成为尹净汉的专属，因为他刚帮崔胜澈锯完木头就又坐下了，和老式手机一样，充满电之后发现只有一两个小时的续航。

 

但崔胜澈也无所谓他，因为只被尹净汉注视着，他的脸上都洋溢着那种乐在其中的笑容，跟窗外长出云朵的蓝色天空一样晴朗安静。

 

木材是有记忆的，比起那些流水线加工出来的精致家具，崔胜澈做的，也没有逊色什么。而且根据家里人的身材和习惯做了微小的调整，这样一比，就更有人情味。

 

因为连日的木作，崔胜澈的手上都长了新的薄茧，尹净汉散步的时候突然提起。

 

“是这样吗？”崔胜澈一听，把手拿起来左右翻了一下，“还真是，不过我都没有注意过。”

 

尹净汉把他的手掰开，给他指出哪里摸上去变粗糙了，但因为近乎透明地覆在关节和掌心处，所以他自己反倒没那么快察觉。

 

“看吧，还在慢慢生长着呢。”

 

 

 

 

 

 

5/

 

我从读书室回来，就看见崔胜澈自己包着一脑袋毛巾，在帮尹净汉洗头。

 

“有点酸了……我感觉手上有好多蚂蚁在爬。”尹净汉说的。

 

我本以为是他们打什么赌，崔胜澈输给尹净汉了。但尹净汉竖着的手臂又很显眼，以一种看着就很别扭的姿势支撑着，像是不得不这样。于是我问怎么了，崔胜澈先回答我说：“他摔了，还不小心扎到地上的钉子。”语气十分不好，他说得很低，马上被水流声淹没了。

 

据崔胜澈描述，意外发生在一瞬间，因为踩到梯子上未干的油漆，尹净汉手里还抱着要安装到高处的壁柜，腾不出手去抓住哪里缓冲一下，先落地的那边手腕就骨裂了。

 

“喂！尹净汉！”听到动静的崔胜澈下意识伸手想要接住他，只来得及拉住一边小臂。

 

刚摔下来那一瞬间，他的手掌扎到地面上被忽视的钉子，去了医院才取出来，切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创口，所以大半只手掌都被包扎起来，还要定期换药促进愈合以及避免感染。

 

幸好扎得不算深，医生嘱咐不可以碰水，同时只要这段时间注意忌口，伤口就会好得快些。

 

所以直到医生允许的日期前，都得崔胜澈帮他洗头洗澡。连尹净汉自己都挣扎说，这么点伤口，小心一点就不会沾到水了，“真是的，有些危险反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规避的，人又不是玻璃做的……”被崔胜澈没好气地看了一眼，他把后面的话又咽了下去。

 

“说过高处的安装我来负责吧？”崔胜澈的态度一点都不让步，让人根本没办法直视他说出反驳的话，“没有摔下来的时候，谁都不知道会受伤。这种事本来就该交给经验丰富的人来做，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

 

尹净汉面对他认真生气的样子，居然立刻垂着眼睛道歉了。

 

哇…我原以为这是绝不会发生在尹净汉身上的事。

 

他好像是真的因为让崔胜澈担心了才抱歉的，我几乎不曾见过尹净汉这样，甚至有点吃瘪的形态。就这一刻，我分明看到了这段关系的主导权被崔胜澈紧紧掌握着。

 

……的确是比微积分要更复杂的大人。

 

在腾房日逐渐临近的过程中，我们的新家已经基本上可以入住了。我也就快要升入高三，晚自习结束后花在读书室的时间越来越多，以至于每天都跟他们俩说不了几句话。

 

但我还是发现，尹净汉也回来得和我一样晚，有的时候干脆就不回来。

 

尹净汉也有要参加的修学考试吗？

 

我当然知道不是，但是尹净汉和我这个高中生一样辛苦着，甚至到了凌晨两点我都准备睡觉了，还能发现尹净汉坐在客厅里看书。我实在是好奇，所以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瞄了一眼书上的内容，开了最低亮度的台灯径直照在书页上，还有密密麻麻的笔记上。原本我还想辨认一下到底是什么字，就听见尹净汉问：“怎么还没有睡？”

 

“……你不也没有睡吗？”

 

尹净汉一听笑了：“我和你怎么能一样，现在正是孩子们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啊。我们小崔是刚看完书吗，真的是辛苦了。”

 

我心想着再辛苦又能怎么办呢，如果牺牲更多的睡觉时间能拿到一等的话，我想任何一个高三生都会愿意的。他们替我支出了课外辅导班昂贵的费用，我必须去一个不算辜负他们的大学才行，一直这么想着。

 

庞大的升学压力就算平摊到每个人身上，都还是一块十几公斤的石头一般，背着这块石头六点起床，背着石头搭公交，背着石头听课写作业，背着石头熬到深夜……所以每年修学考试结束后总会听到有人跳汉江的消息，听到后来无动于衷的程度，不是冷漠，而是真的已经习惯了。

 

何况想要上SKY的话并不是考好就行，这不过是一张入场券而已。但我回想自己迄今为止这么短暂的人生，好像从没做过什么值得用来回报他们的事，所以更加觉得，只是入场券也好，也要去尽力争取。何况，如果到时让抛弃我的亲生父母知道的话，一定是很痛快的事。

 

“打算考哪个大学呢？”我坐下来调侃说。

 

尹净汉托着脸，将手里的书反扣在桌上，标题后面一行注释写着“九级公务员用书”。

 

“公务员吗？可那个真的很难考吧……”听过公招考试的竞争不亚于修学考试，就算是尹净汉，都会让人担忧的吧。

 

但是尹净汉看起来很有信心，也有可能他只是不想让我们担心，他握着我的手拍了拍，面对我的疑虑和下意识紧皱的眉头，脸上又露出那种温和宽慰的笑。他怪狡猾的，不论是对我，还是崔胜澈。尹净汉一定知道，每次他这样笑的时候，别人看着他的脸，也会平和且愉快起来。

 

“没关系，小崔，不是还有你陪我一起努力着吗？”

 

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尹净汉会突然决定考公务员，但我在打消那些担忧之后，选择盲目地相信他。

 

整个春天，窗台上买的盆栽长大了很多，开始陆续点缀我们的家。但最开始将它们买回来的尹净汉，除了睡觉，几乎没怎么回来过。他整日待在鹭粱津那边的考试院，和很多同样在今年参加考试的人一起，当然也有人承受不住备考的压力，扔下了自己的付出，中途放弃了。

 

崔胜澈说是因为企业裁员，所以尹净汉想了一晚上，很快就做出了准备九级公务员考试的决定。

 

“因为是首尔地区所以更不容易，但尹净汉这家伙的性格就是这样，如果他真的决定好了，是谁都改变不了的。”崔胜澈说这话时，是皱着眉头，但又将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向上的弧度，两种情绪在他脸上泾渭分明，“决定做这件事之前，他一定已经预先设想过风险了。比起把残酷的现实一遍遍强调给他看，不如支持他好了……”

 

崔胜澈顿了顿，很难过地说出后面一句：“除了支持他，什么也做不了。”

 

其实考前这几个月，崔胜澈都会配合他上下课的时间接送他去读书室，他们到家之后也一句话都不说，两个人都像憋着一口气一样。我无法理解这一切，明明每天就这么点时间见面，为什么不多说点话呢？崔胜澈反问我该说什么，“鼓励的话吗？”

 

我哑口无言，不是说要做支持他的人吗？鼓励的话不应该说吗，总应该鼓励的吧，就好像我也很需要他们，还有老师、朋友们的肯定一样啊。

 

“现在他不需要这些。”崔胜澈冷不丁地说。

 

我更加不解，但崔胜澈立刻解释给我听：

 

小崔，因为没长大的时候总是害怕没有结果的事，所以需要别人帮自己巩固随时可能流失的勇气和决心。

 

但话又说回来，谁不喜欢能看见结果的事呢？

 

“但我和净汉不一样。”

 

“我们从未设想过我们的结局。”

 

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很多做不到的事，努力了不一定能成功，但如果不去做的话，永远是“进度0%”，它不像时间一样会慢慢前进，所以净汉去做了。

 

“我们在一起很久很久了。”崔胜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当我正诧异时，他静静地看着我，我从他弯成月牙形状的眼睛里，找到了脉络分明的温柔笑意，“很久，久到不用说话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与其说一些口头鼓励的话，还要让他备考期间抽空消耗情绪来回应我，这是不是太自私了？大人的压力都喜欢放在心里，压力越大，越要用力压缩，拼命挤压着心脏的空间，结果把好的情绪都排挤出去，留下坏的。所以人们越容易在压力很大的时候爆发、歇斯底里，以至于崩溃。

 

看不见的高压线拦在他们中央，就像商量换房子那时一样，但这回他们都很有默契地不去触碰，留给彼此喘气的余地。

 

“不用多说什么……”

 

想方设法用行动告诉他，我陪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别担心了，如果他需要我安慰和鼓励的话，会主动向我索要的。”

 

好吧，我又看了崔胜澈一眼，我应该学着像崔胜澈一样，任何时候都努力地相信他们。

 

 

春天过去，夏天来了。炎热逐渐爬上外墙，它顺着阳光钻进了我们家里，光束照得屋内的灰尘无处遁形，无头苍蝇一般漂浮不定。

 

山坡下自然形成的垃圾站开始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因为这边的垃圾处理不是特别严谨，所以有的时候人们将垃圾混在一起往废弃的建筑材料堆一扔，久而久之，这里变成了经过就要捏着鼻子的天然垃圾站。

 

明明我们家是不太能闻到那股味道的，但我会莫名烦躁起来。天气逐渐热起来之后，连书上的字进入眼里都会自动融化，根本来不及过一遍脑子。

 

令人烦躁的天气中，公招考试也来临了。考场外的电视播放着关于“公务员热”的新闻，墙上贴着为公务员录用者破例提供的福利等等。

 

这一切就像是没有具象化的围墙，把考试的人，等待的人，都无形之中包围在一起。我忽然感到没来由的痛苦，天气闷热到令人窒息，太阳穴在这时蛮横地胀痛，意识像皮球一样跳动，要挣脱。

 

我不得已蹲下来，甚至抓紧这会时间看几页书。

 

当然，我没法大言不惭说这种情形我还能学习，过目的几行字已经死无对证，紧绷的神经在发觉终场考试结束的那一刹那，才小心翼翼地松懈下来。

 

尹净汉快步从人群中蜕了出来，他几乎是从远处的门口看见这边的一瞬，就加快了步伐。直到他走到离崔胜澈几米远的地方又放慢了，边走，边笑着张开双臂，如崔胜澈所说，他是“会主动索要的”。

 

崔胜澈不由分说把他拉进了怀里，他们互相靠在对方的肩膀上，耳朵贴着耳朵，胸膛贴着胸膛，肩膀贴着肩膀，什么话也没说，就静静抱着。

 

“辛苦了。”

 

尹净汉先开口的。

 

“去喝一杯生啤吧，久违的。”

 

崔胜澈“嗯”了一声，松开他，又将他的手完全放进自己掌心里。终于这两人想起了晾在一旁的我，崔胜澈回头叫我，小崔。

 

“慢点跟上啊。”

 

 

 

 

笔试出成绩之前，尹净汉说过，如果没有通过，也就不考了。因为坚持考公务员而不得不付出的成本实在太高，为了所谓的福利而白白投入三年、五年、八年之类的时间，自以为是地给人生按下暂停键，实际上人们都不会在原地。

 

但可以说幸运的是，尹净汉通过了笔试，接下来他还需要准备一个月的时间去面试。

 

“大学毕业的时候有去考过，那时候明明还没把知识都忘掉，但就是没考上。”尹净汉给自己打上领带，他准备对着镜子多练习，毕竟面试还是很重要的，“好奇怪，以为自己现在再去恐怕不行，没想到反而通过了。”

 

崔胜澈闻言，声音从客厅传了过来：“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大家都很有个性，谁会拼命去考公务员啊？”

 

“也是啊…”尹净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又扭头问我，“小崔呢，我们小崔，有什么一定要完成的事吗？”

 

我吗？对我来说，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事当然是修学考试。但平时的成绩也很重要，我的同学们大多都准备在修学考试前递交申请，有的朋友说只要被一所录取了就不管修学考试如何了。

 

“好，我们都要给对方好消息。”尹净汉笑着和我约定。

 

随着尹净汉通过面试，去了他报考的岗位入职，我高中生涯最后一个夏天也结束了。

 

我在九月初向几所大学递交了我的材料申请，当然也包括SKY，所以不知道念叨了多少句拜托，无论是哪所都很好，但如果收到SKY之一的录取，好像我这一阶段的人生，才能够圆满。

 

在秋天我收到了几封录取通知，其中最好的是汉阳大。我心里失望地松了口气，果然，照我高中以来的成绩，想要提前申请到SKY还是勉强了一点。但崔胜澈和尹净汉很为我高兴，连他们也说，不再去参加修学考试也没关系。

 

“或者随便考一考吧。”尹净汉说，“这毕竟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修学考试啊。”

 

崔胜澈也顺着说：“说不定就这样考进首尔大了。”

 

他们对我有着充分的信心，但我自己的信心就像打湿过的纸一样，皱巴巴的。其实汉阳大真的已经很好，甚至我一开始都没有寄希望于汉阳大给我回音。但我仍忧心忡忡地把自己付诸于课堂、习题和读书室，抱着一丝考进SKY的侥幸，但回家之后我会像卸下防备一般疲倦，感到自己从出生以来就没有年轻过一般。

 

11月在嘶哑的风里悄悄来到了，考试当日，我的早饭是一份糯米糕。这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有的习俗，人们把美好的愿望寄托在黏质的糕点上，希望吃下它们的孩子可以把好成绩也牢牢地攥在手里。

 

可我最终还是考了个不好不坏的成绩。

 

离SKY好像有一点遥远，但或许，这些从我被汉阳大录取的时候就注定了。

 

曾经学习之余，我总喜欢看着别人奋斗的视频发呆，一遍遍经过那些激励作用的进度条。然后我把自己代入热血题材的主角，总以为成功只在这一念间，像是只要产生了“我想要成功”的念头，就可以克服一切。然而我心里一直都明白，其实我都明白，现实中从来没有只要努力就能百分百达成的事。

 

回到家里，我看着那张陪伴我至今的木桌，还有没收拾的试卷、习题书，和窗台上不动声色茁壮了的绿植，终于我不得不承认，我的高中时代，伴随着一点点的遗憾结束了。

 

 

 

 

 

 

6/

 

深红色的幕布缓缓合上，遮住了舞台，宣告着我的高中生活正式拉上帷幕。我这才长舒一口气，后背的衣料贴在皮肤上是冰凉的触感，不用伸手，我都知道衬衫被浸湿了。

 

毕业典礼这天，因为正处于冬天的尾巴，再加上女孩子们为了在毕业典礼上留下美好的一面，几乎都穿了短裙，并且用卷发棒做了头发的造型，画好了让自己更上镜的妆容。

 

我也不例外。

 

前一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换个躺着的姿势就会有新的主题占据大脑。我忍不住去naver搜索栏里输入了“快速睡着的方法”，回帖里能尝试的方法我都试过了，然后我意识到根源在我兴奋的大脑。

 

不过我想，没有一个高中生在毕业前夕能够把这当做平凡一天的吧。我定了比平时早一个小时的闹钟起来化妆，只会画不怎么奢侈而且合规的妆容，但依然很郑重，很期待。

 

但我没想到崔胜澈和尹净汉也很郑重。

 

因为他们是在家随性惯了的人，天气不太热的时候，会一起穿着尹净汉买的生活韩服到附近散步，光看背影会以为是经常一起钓鱼的大爷们。但是他们今天都穿了我没见过的西服，看剪裁就猜到价格不菲，头发也梳理得很整齐，用上了发胶，将不听话的碎发一根根安排好。

 

“很帅气。”我毫不违心地对他俩比了个大拇指。

 

只有崔胜澈光荣地翘着下巴：“那当然了。”

 

噗……我没忍住，背过身揉了揉嘴角。我早就发现崔胜澈是听到真心夸赞就会满足的笨蛋，所以好听的真心话务必要对他说出口。

 

“早上起来专程去找有没有提早开门的理发店呢。”尹净汉低头笑笑，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指了指他，“这套衣服早就拿去干洗店了，拿回来之后就一直挂着，发现一点褶皱都要小心捋平，到今天总算结束对衣服的折磨了。”

 

尹净汉还说他们刚恋爱时，跟崔胜澈每次见面，都会发现崔胜澈的一些tips，但从不当场揭穿。比如崔胜澈特地把刘海分出一点撩到旁边定型，露出额头和眉峰，会觉得他自己这样比较帅气。

 

每次被尹净汉发现这些小设计后，尹净汉都会一直盯着他看，把他盯到不好意思红了脸为止。

 

“哎——孩子面前说这些好吗？”

 

崔胜澈这种慌张的眼神正中尹净汉下怀。

 

越是这样，尹净汉越不依不饶：“为什么不让说啊，我说错了吗？”随即把以前跟金珉奎有关的插曲也抖了出来。

 

他们认识太早，所以很多事放到现在提起来会觉得幼稚到羞耻。崔胜澈仗着自己比金珉奎大一点，偶尔会使用哥哥的身份特权，让金珉奎有苦说不出。

 

“哥是要耍赖吗？”金珉奎无奈地撇下嘴角，小声反抗了一句，“像不讲理的小狗一样……”

 

但这句话还是被崔胜澈听到了。

 

狗？你说我是狗吗？

是净汉哥说的。

喔……净汉说我是小狗吗，那一定是可爱的意思了。

 

金珉奎看他一脸满足，忍不住把尹净汉的原话“小狗一样的笨蛋”咽了回去。

 

原来尹净汉跟我一样，都觉得崔胜澈是个笨蛋啊。我若有所思地看向崔胜澈，没憋住笑出了声。崔胜澈当然看出我在笑什么，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被抓包的感觉并不好，于是我立刻看向别的地方。不知道对我凶什么，他不过是不敢对尹净汉这么凶而已吧，就跟被人握住项圈的未成年狮子一样，也没有那么可怕。想到这一点，趁崔胜澈转过身在跟尹净汉说话，我迅速扯着下眼睑对他做了个鬼脸。

 

小狗一样的笨蛋是指：偶尔也会露出本来幼稚的真相。

 

 

集体合唱完之后，我那不怎么奢侈的妆容，混合着汗水已经显露出点窘迫。但是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台下在等我的那两人，然后去抢占有利的拍照位置。

 

我远远地看见他们维持举着手机的动作，开朗地向我挥手，所以我想有可能刚刚是在拍我吧？他们挨得紧紧的，神采奕奕地笑着，明明他们要比其他同学们的父母年轻一些，但是这一刻，却觉得他们就像真正生养我的父母一样，笑容里存放着我迄今为止的人生。

 

早上出发时，崔胜澈和尹净汉一起恭喜我毕业，说是典礼结束后要去吃一顿好的，但是两个人都有想吃的，所以故意以我为中心争论起来。

 

我杵在他们中间，就像固定时段播放节目《夫妻情感诊所——爱情和战争》的电视机。这也是我常常感受不到他们像我家长的原因，身为大人但经常比我要幼稚，不管是生活在一起的第几年都是这样。

 

崔胜澈还是坚定的烤肉派，甚至搬出了他的高中同学们来当救兵，声称那个时候毕业了都是像军队一样前往烤肉店的。但尹净汉今天是铁打的生拌牛肉派，他一直在崔胜澈左右两边来回重复着“生拌牛肉”，企图用立体环绕声一样的反击获得胜利。

 

我怕我再不过去，他们会再次就烤肉还是生拌牛肉的问题吵起来。

 

快步走向他们的我，完全忽视了身后的声音，喊着“恩书”“恩书啊”的声音。

 

那个人的出现，像一根锃亮的接近气球的针，威胁了我自认美好的生活，像飘在游乐园半空的彩色气球一样的生活，轻盈，下一刻又岌岌可危。

 

“哎哟…恩书，是我们恩书吧？”

 

梳着苏子叶头的陌生女人，喘气像疲惫的眉间那样局促，为了从远处拦住我应该花了不少力气。

 

“抱歉…您是哪位？”

 

我完全不认识她，但下意识紧张地握拳。

 

“恩书啊……我是你妈妈。”

 

我的心漏跳了半拍，因为“妈妈”这个词离我实在太遥远，像窗帘拉开后涌进来的刺眼阳光，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脚后跟处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个有半截小拇指那么长的东西——似乎是黑色的爬虫，被我这一步踩得死状惨烈。

 

……实在是太突然了。

 

因为目睹了这件残忍的事，我三两步挪开，还不忘把鞋底在砂石地面上用力地来回蹭。

 

做完这事，我才迟疑地看向她，努力地将眼前女人和早已模糊的母亲的容貌联系起来。

 

“很抱歉，夫人，您找错人了，我不叫恩书。”

 

直觉告诉我，我就是她口中的“恩书”，但是小的时候我到底是叫“恩书”还是“恩熙”还是什么，没有人给过我答案，但那些都不重要——

 

我只是遇见崔胜澈和尹净汉之后才有了家的人。

 

她神情一下变得哀伤，想伸手扶住我的肩膀，但被我不动声色躲开了一步，“恩书、恩书……是妈妈对不起你，不要不认妈妈……”

 

那两人一直担忧地看着这边，可能以为我遇上推销员了。见我投去目光，像两个笨蛋一样用力地挥舞着手臂，生怕我看不见一样，尹净汉还踮起脚，差点要蹦起来了。

 

于是我下定决心把谎话圆到底，始终否认我就是她要找的人。

 

“夫人，请您去找正确的恩书吧，我的家长们还在等我，不能奉陪了。”

 

撂下这句话，我小跑着奔向崔胜澈和尹净汉。

 

他们问我发生什么了，我说没什么，是学生家长问路。

 

这个解释非常合理，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多怀疑，只有我努力压下忐忑的脉搏，心有余悸。

 

事实证明，我对她的出现感到害怕并非多想。我以为这件事就要这么过去时，却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讯息，赫然写着：恩书啊，我知道你就是我的恩书，求求你了，再见妈妈一面吧。

 

果然我最害怕的事发生了，一切就像制定好的一样，在暗处按部就班地发生着。面对突然找上门的生身母亲，我明知这是一种打扰，但出于没来由的不可抗力心情，我答应了她在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这家咖啡馆我原本经常来，和我的女同学们一起。不止高中生，还有大学生，或者毕业了的年轻女孩们，都喜欢成群结队在咖啡馆里聊天。我第一次以如此沉重的心情坐在这间咖啡馆里，而对面，坐着想要和“恩书”相认的一位母亲。

 

“恩书……”她见到我，露出又想哭又想笑的表情，颤抖地伸出手想要牵我，但被我躲开了，她收回手，好像完全不尴尬似的，又把点好的拿铁推到我面前，“一直以来……过得好吗？”

 

“我过得很好。”

 

此时我已经不想再去纠正她口中的“恩书”了，尽管我认为那不是我，但是伦理上又存在让我不能有底气地否认这个身份的理由，和血缘。

 

她双手叠放在桌上，不住地互相摩挲着，目光闪烁：“听说你考上了汉阳大学…妈妈很替你高兴。现在妈妈也有能力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了，虽然这样说真是难为情，但你愿意和妈妈回去吗？”

 

“……”

 

“恩书……妈妈是有苦衷的……”天哪，我已经听厌烦“恩书”这两个字了，几乎从未参与过我的人生的母亲，带着这个名字远走高飞之后，又企图用它来束缚我。她一直喊我这个名字，不就是想强调她是我不能忘记的母亲吗？

 

那为什么当我还在福利机构时不出现，为什么在我初潮懵懂时不出现，为什么在我第一次对男孩悸动时不出现，在我失眠的夜晚，没带伞的下雨天，面对染血衣裤惊慌失措的少女时代，适应不了新环境成绩几乎垫底、被老师当着其他人的面骂得一无是处时……每个我觉得妈妈应该陪伴在我身边的时刻，为什么都不曾出现——但是当我成年了，考上汉阳大学了，才终于以母亲的形象到来。

 

我盯着她，突然觉得很无趣。人是本能会趋向爱的动物，你把我生下来之后没有付出过一点点的爱，现在有什么资格认领这份功劳呢？

 

以爱为名给我套上这些桎梏和义务，还要害我变成白眼狼和小心眼的人。

 

托他们的福，我从那时就已经知道，生活从来不会轻易善待一个人，我对将要发生的事充满警惕，无论是现在的10代还是未到来的20代，我都不会去相信“明天会更好”这种论调。

 

而且毫不夸张地说，我是没有良心的人，对原生家庭没有一点多余的憧憬。我始终记恨着他们抛弃我这事，假如没有崔胜澈和尹净汉出现的话，我的人生或许就从更早的时候毁掉了。

 

所以这次之后，我们大概不会再见面了。

 

一整个下午，我听她抱怨我未谋面的父亲，还有不顺利的人生。我如坐针毡，心里仍旧郁积着那个问题：为什么抛弃我？这些就是不得已的理由吗？

 

“……你父亲他，会突然摆臭脸，或者拔高嗓门对我说话。当我试图和他讲理，又或者是要生活费的时候，他就‘哐’地拍一下桌子，说他本来不生气，都是因为我，所以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后来失业了也是这样，骗我去找工作了，实际上躲到外面喝酒…恩书，妈妈也过得很辛苦，所以一气之下离开了。这些年我一直想把你找回来，我们女儿……真的对不起，因为害怕你重蹈这样失败的人生，竟然就胆怯地放弃了……”

 

我以为我心里至少会有一点触动，但我只觉得十分沮丧。曾经无比向往的母亲形象，是一个将自己的人生和幸福都寄托在无能的丈夫身上的人。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我也要过自己新的人生。”

 

我像是无法忍受一般站起身，最后向她鞠了个躬，拉开咖啡馆的门走了出去。日光暴烈地砸在我身上，透明又灼热，我像被烫伤一样痛哭失声。

 

但我的确又已经释然，那一点虚无缥缈的原生家庭的羁绊彻底消弭，从此往后我再也不会是恩书，我只是小崔，我只是崔胜澈和尹净汉的孩子了。

 

 

 

 

 

7/

 

我在汉阳大念了四年的社会科学，一开始我有想过是不是去学软件专业，虽然不太喜欢，只是听说念出来更好就业。

 

但那时候觉得工作还是非常遥远的事情，因此乐观地认为，“到那个时候再办吧”。但人们总是在当下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时间，把事情推给明天，结果某天意识到自己已经虚度了数不清的光阴。

 

就像前几天崔胜澈和尹净汉打来视频电话，问我毕业后的打算。我恍惚间想起刚入学的第一天，尹净汉也很及时地给我打了视频。

 

他缓慢地问我过得怎么样，问及生活的细节，他总要问一句顿一句，生怕落下了什么。

 

于是我也放慢语速回答他，像写日记一样回忆着今天又发生了什么。

 

突然镜头晃动了一下，画面外的崔胜澈从背后搂住尹净汉，固执地挤入我们的通话。

 

“小崔啊——”崔胜澈在屏幕里对我招手，“住不习惯的话就搬回家里来住，今天有没有交到新朋友，钱够不够用啊——”

 

崔胜澈永远在担心我没钱花，每次都要语重心长地说，不要在该花的地方节省，他们可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等等。尹净汉听到他这么说，会立刻被“大孩子”给附身，追着问自己的那份在哪里。

 

“哇尹净汉这个人……”崔胜澈把手并成喇叭状凑近屏幕，做了个“笨蛋”的嘴型。

 

他们真是太幼稚了，大概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也不会改变的。

 

意外地发现，他们上次给我打视频电话穿的衣服，和第一通是一样的。崔胜澈和尹净汉都是念旧的人，哪怕松松垮垮的家居服穿了几年，水洗的痕迹格外明显，工作累了一到家还是要换上才舒服。似乎穿着这一身，坐在洒满阳光的桌前一起喝汤，因为食物的美味而感到惬意，就是最幸福的事。

 

但我还是能在他们脸上看到具象化的岁月流逝，恍然发觉我们已经作为一家人生活了很多年。

 

比起小时候，长大了的我反而更依赖他们。和别人的家庭不同，他们似乎是在孩子诞生的那一刻连上最紧密的纽带，随着孩子长大会离家越来越远，但我们从陌生的第一面开始，时至今日，才觉得磨合的痕迹不知什么时候无影无踪。

 

因此在找工作的事上我也征求了崔胜澈跟尹净汉的意见。和我同期的大学同学有的竟然已经结婚了，得知这件事时我发自内心地惊讶，工作、成家这样被打上成人标签的事，一出校门就如同飓风一般袭来。我很懊恼，因为对个人未来的构想近乎空白，别人的经历督促着我，告诉我茫然也有倒计时。

 

“茫然的话是很正常的。”尹净汉告诉我，与此同时他在纸上画了一条分割线，“人生还有几十年呢，分秒必争的话不是很累吗？”

 

他让我在每张纸的左栏写下选择这份工作的好处，右栏写上坏处，然后再把它们放在一起看，或许就没那么纠结了。

 

我不知道到底什么算好处，工作就是工作，工作本来都是枯燥乏味的事吧。所以我咬着圆珠笔迟迟没有写下我认为的优点，但是坏的地方我却能想到一大堆。

 

1、小型企业

2、专业不对口

3、福利条件差

4、距离太远

5、不稳定

……

 

我又开始罗列考研究生的优缺点，但是越写越发现我的焦虑无处遁形，终于我向后仰起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把笔丢在一边。

 

听到我叹气的崔胜澈，走过来递给我一罐冰镇的米酒。我拿起来看了看，是他以前爱喝的牌子，但我们搬来这边之后，周围却没有售卖的店铺，“这个有得卖了吗？”

 

“不是噢。”崔胜澈眉毛顶了顶，“这可是我的生日礼物。”

 

尹净汉随即认领：“总觉得米酒跟调料一样，经常换个牌子就变了味道。所以在超市看到有卖，就买了成箱的带回来。”

 

晚饭前崔胜澈在客厅边看电视，边用剪刀剪西葫芦和土豆，因为尹净汉说要喝大酱汤。

 

因为是夏天，天气一热就容易胃口不好，所以得买点甜米露和辣鱿鱼丝回来。我直奔家附近卖手工甜米露的小店，却发现门上贴着转让的告示，问了边上的店主才知道，这家做甜米露的婆婆上月去世了。

 

心情莫名跌到谷底，回到家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崔胜澈和尹净汉。崔胜澈夹了一筷子清炖章鱼给我，听我说完，他跟尹净汉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露出难过的神情。

 

因为卖甜米露的婆婆，我们的饭桌上笼罩着乌云。其实我们和她没有非常亲密的交集，但一瞬间涌出来的难过，汇聚了很多原因。以前经常说“如果以后没有这家甜米露的话，只能买超市瓶装的了”，很可惜这样，也因为没有预兆的死亡。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崔胜澈问我工作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还是说要考研究生？”

 

我说还是不知道。

 

“那就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吧。”尹净汉看着我这样说。

 

我忽然想起来，那时尹净汉是怎么果断地做出考公务员的决定的？我可能真的是个优柔寡断的人，面临选择时，总害怕选了其中一个，另一个的结局会更好，所以迟迟不能下决心。

 

“哦？怎么做决定？”尹净汉认真地回忆了一番，才回答我，“因为胜澈说顺从自己的心去做，其他的后果……如果是不好的，他会和我一起分担的。”

 

尹净汉是责任心很重的人，恰恰是因为崔胜澈考虑到了这点，才鼓励他不要顾虑别的。明明那个时候两人还要为了生活而忙碌，但崔胜澈仍然让尹净汉不要在乎结果，“去做吧，就这么去做吧。”他这样对尹净汉说。

 

因为过去了好几年，这几年里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听过各种各样的故事，所以很多事情很多话，不够放在心上。但我分明地记起那一幕，像夏日的阳光在水面上安静地摇曳：

 

“小崔，人长大了以后总是喜欢能看见结果的人和事。”

 

“但是我跟净汉不一样。”

 

“我们从来没有设想过结局。”

 

崔胜澈说过的那些话，就像是用刀刻下的一样字迹分明，不是写在雪里会融化的字，而是像童话里士兵的锡心一样，不会被火炉吞没的分明。

 

我们搬到新家之后，他们的父母也没有来拜访过。乔迁宴就像单纯的朋友聚会一样，请了几位各自十分亲密的朋友，但没有亲人到场。

 

桌上已经摆了炒鱿鱼、橡子凉粉、五谷饭、生酱三文鱼、炖牛排骨、海鲜葱饼、烤五花肉，加入猪肉的泡菜汤，还有脊骨土豆汤。饮料是家里储备从不会告急的罐装酒，还有刚买的柿饼汁与红豆刨冰。有些是买的半成品，有些是他们俩把金珉奎喊过来一起烧的。

 

金珉奎这次由衷地夸了他们的手艺呢，“哇…哥是真的有在好好生活呢吧？”

 

崔胜澈听到夸奖之后表情就很灿烂，在饭桌上卖力地宣传着自己做的菜，还要加上一个前缀：是珉奎认可了的。

 

饭后崔胜澈和尹净汉收拾碗筷和剩下的饭菜，我和金珉奎本来要去帮忙，但被他们赶回了客厅。

 

洪知秀也是他们同年的老同学，他探着头确认了一下是那两人在洗碗，故作惊讶地反问：“我没有看错吧？”

 

“喂！说什么呢！”耳尖的崔胜澈果然一点就着，“不要把我们想成那种懒惰的人啊——”

 

洪知秀耸耸肩：“我可什么都没说。”

 

收拾好之后他们坐在大窗户边上喝酒，聊了很多年轻时候的事。七八个人坐在一起越聊越起劲，聊出了七八十个人的音量。午后的阳光清澈又深邃，柔软而绵烂，蹑手蹑脚地将他们笼在一起，像是隔绝出了另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我那时想到，上高中以前，我和他们俩还有金珉奎开车去海云台，路上金珉奎和崔胜澈换着开，我跟尹净汉坐在后座睡了一路。中途醒过来几次，问到哪里了，我揉着眼睛，发现尹净汉正轻闭着双眼，哼唱着他和崔胜澈青年时代都最喜欢的歌。

 

就像属于彼此的生命一样。

 

他们旅途中会说很多以前一起经历的事，曾经我问他们在一起多久了，崔胜澈喝过酒以后目光反而特别亮，他垂着眼睛真的想了想，又回答说记不清了……因为已经习惯有净汉的日子了。

 

但因为要组成这样一个家庭，所以很辛苦吧。

 

从恋人成为家人后，他们一直在幸福这件事上争取优等，为脱离社会安全网之后的事做准备。除了房子，还购买了医疗保险和其他的养老保险，即使顶着高额的保险金和房屋费用，还是在日复一日的普通生活中让这个家变得更加稳固。

 

洪知秀试探着问起他们的父母有没有来这里看过，在对上他们目光的刹那，摆了摆手笑说知道了。

 

尹净汉的父母从他们住在一起之后，就与疼爱的儿子互不相见，甚至请求过崔胜澈放过他们的儿子。尽管多年过去，关系缓和了很多，但他们仍然不愿意踏进我们的家，也不肯原谅儿子的恋人。

 

而崔胜澈的父母自从那次他受伤后也没再来过，说起这些事他们都习以为常似的。

 

因为日子这么过着，会以为他们可能放过了。但在以前的冬天，寒潮来得异常凶狠。尹净汉睡着时发烧到40℃，意识模糊之间，他抓着崔胜澈的手臂，断断续续地在喊妈妈。但妈妈很远的老家，说很远并没有很远，比起大邱来说几乎是触手可及的地方。

 

崔胜澈听见他这样喊，只能用力地攥住他的手，除此之外全无办法。因为年轻时太意气用事，用最决绝的办法反抗家人，不顾后果地要和对方分割出一个新的家庭。

 

可是，不考虑结果和代价也要拼命在一起的人…

 

一定发自于爱吧。

 

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坐在新家的窗台下，他们仿佛已经把那些懊悔的通路踏坏，与坏的记忆一笔勾销了。崔胜澈再谈起来时会说，比起经历了什么，和谁一起经历，会让我觉得更有意义。

 

像摆放在置物架上的相片一样，相片里崔胜澈和尹净汉灿烂地笑着，他们看向彼此那一刻又在想什么呢，想必是幸福大于后悔的吧。

 

“但是……话又说回来。”

 

“我们的确是……最适合跟对方在一起的人。”

 

“很幸运的是，我们依然相爱。”

 

 

 

 

 

 

8/

 

崔胜澈刚从老家大邱回来，就一言不发地回到房间里，等到晚饭时间尹净汉去喊他，发现他外衣都没脱，整个人蜷在未完全展开的被子里，以一种自我防护的姿态。

 

尹净汉叹了口气，又轻轻把门关上了。

 

我问为什么不叫醒他。尹净汉摇了摇头，他说崔胜澈最近很辛苦，又临时赶回大邱照顾爸爸，“所以让他好好睡一觉吧，他太累了。”

 

爸爸？他爸爸怎么了？

 

尹净汉给我盛了一碗脊骨汤，他的嗓音稍微有点沉重，还有点含含糊糊的感觉：“说是前段时间发现的了，因为岁数大了…所以记性开始不好，因为越来越糊涂，检查出来是病了。想趁着父亲还认得家里人的时候回去照顾，所以他知道的当晚就赶回大邱了。”

 

因为崔胜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所以相比起来，他会更加依赖爸爸妈妈，一直到大学以前，都是一边吃着妈妈做的饭，坐爸爸的摩托车，一边学习、玩耍、运动，好好成长，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人。

 

这对他来说究竟是什么样的打击，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更加痛恨起自己的无能，连安慰重要的人的能力都没有。尹净汉看出我心里所想，开解我不必为此烦恼，何况任何语言在这时都显得苍白无力，如果痛苦是用几句安慰就能化解的事就好了。

 

“别自责，小崔。”

 

“别自责。”

 

别自责。

 

尹净汉对我重复着这句话，到后面音量逐渐减弱，我看见他紧紧闭上眼，眉头用力地纠结在一起，让我一时不明白，这句话究竟是对我说，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难道尹净汉也在自责不能好好安慰崔胜澈吗？

 

然而我们的确无能为力，只能等着崔胜澈自己暂时放下这件事。明明我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所以崔胜澈的爸爸本来也和我毫无关系，但我无法把这些当做是远方的陌生人的事，而是不断感到担忧和哀伤。

 

我和尹净汉，都期待崔胜澈像来年的树木一样，快点开朗起来。

 

 

 

过了一年我迎来了工作上第二次调动，这次被调去了釜山的子公司，这意味着我第一次一个人，长时间地离开首尔。但我很清楚现在就业有多困难，所以一点异议都没有。

 

前段时间大学同学聚会，有一位男同学成了大企业的人事部部长，他在饭桌上讲述自己那镀金一般的人生，如何风生水起，说到激动的地方，从脸红到耳朵尖。他说起之前为公司发布招聘广告，只招两个人，但发出之后却收到了近两百份简历。

 

我听着周围人非常热络地给他捧场，一时欢呼一会叹息，比付费的群众演员还要敬业和演技精湛。所以我象征性地跟着应和了几声之后，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到外面透气。

 

手机屏幕闪了闪，才发现是崔胜澈给我打过视频电话。

 

刚从闷热的室内出来，脸上的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点脱落。头发也乱糟糟的，如果落在他们俩眼里，恐怕又要担心我在釜山过得好不好了。

 

不知道崔胜澈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所以我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打了一个回去。

 

但接起来的是尹净汉，他问我怎么打电话来了。

 

我说：“因为看到有未接来电，前面把手机静音了，现在才打回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这样啊，那应该只是想我们小崔了。”尹净汉看起来才刚洗完脸，他抹了一把脸，将手机拿到光线好的地方。

 

我问怎么不是崔胜澈接的。

 

“他说太困了所以去睡了。我的手机没电了在充电，用他的放一下歌哦。”尹净汉边做自己的事边和我聊着，“下次年末会调回来吗？釜山这么远，都不能经常见面了。“

 

“不知道呢，我也很想回来……“我看着窗外逐渐凋零的树木，又快到新的一轮年末调动了，这次只要能调回首尔，就算是十分幸运了。

 

心里不由得感叹，可能十几岁时的我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一直渴望成为的大人的现在，是如此依赖家庭吧。

 

但就像幸运之神听到了我的祈祷，年末我的确接到了调回首尔的通知，并且将担任更高的职位。

 

得知这个消息，电话那头我能听到崔胜澈和尹净汉的欢呼。反而是获得这份喜悦的主人公我，比他们两个更加沉稳。

 

回到家里，他们两个一点活也不要我干，前后张罗着要给我烧一整桌好的来庆祝。尹净汉要试着做一下辣酱蟹，买了一箱的新鲜螃蟹回来，用刷子一个个清洗干净后，就该剪断，再加调料腌制了。

 

“调料不够了——去买点酱油吧。”尹净汉看着已经铺开的灶台，大声喊着崔胜澈。

 

崔胜澈赶进来看见正抓着螃蟹愁眉苦脸的尹净汉，还要笑着丢下一句冒失才出门。因为回来得晚，所以附近居民开的店大概已经关门了，得搭乘公交车到几站路以外的大超市才行。尹净汉追到窗口这样对崔胜澈喊着。

 

放心吧，崔胜澈挥挥手。

 

然后他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

 

尹净汉回到厨房继续处理螃蟹，本来看不下去想帮忙的，却被他催着回到客厅，我只能坐下看着这个点播放的没头没尾的电视剧。

 

直到今晚的最后一集也放完了，尹净汉那边的螃蟹在水里泡了很久，崔胜澈还是没回来。尹净汉奇怪地拿出手机拨通崔胜澈的电话，接起来的却不是他本人。

 

我从未想过只是这一通电话，会变成一种痛，它缠绕扭结成一股突然又剧烈的仓皇。挂断电话后，我跟尹净汉立刻赶到通话里提到的地点，走近以后却不得不放轻了脚步。

 

崔胜澈的表情很困惑，这困惑摇摇欲坠，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很轻，边缘近乎透明。在看到我们的那一刹那，他倒向尹净汉怀中，无力地坦白：“净汉呐…我迷路了。”

 

 

 

到家之后，崔胜澈犹豫地告诉我们，他发觉自己最近的认知和记忆开始混乱，去医院看过之后，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患上了和父亲一样的病。

 

我坐在桌前浑身颤抖，我最恐慌的事还是发生了。

 

下着大雪的夜晚，我一个人奔逃出去，盗用买调料的借口，实际上心脏害怕得要凸出来。走到街口，交通灯指示着禁止向前的红色。我不得已停下来，站在雪里舒出几口气，然而从脖颈到耳朵，神经都还在剧烈地跳动，昭示了我的心情。

 

人行道上的积雪早就被行人的脚步踩得乱七八糟，泥泞地交叠着。我转身看向来时的路，发现已经辨别不出我自己的脚印，跟别人的足迹熙熙攘攘地埋在新雪里。

 

我后知后觉涌上无力感，因为此刻我终于面对了发生了的残酷现实。就像一定会消失在雪里的脚印一样，崔胜澈也一定会彻底忘记我跟尹净汉。

 

 

 

原以为我是习惯了放弃很多事的人，但是再怎么习惯，必须放弃的事还是层出不穷。从离家最近的大学医院回来，跟在崔胜澈和尹净汉身后走时，我犹豫地抬起头，骤然感到换季的差别。或许生老病死本就和树叶凋零没有区别，因此我意识到，我有可能要放弃的是阻止这件事的恶化。

 

但尹净汉是怎么想的呢？连我都快要被迷茫吞没之际，他还表现得一脸冷静。说起来我从未见过尹净汉崩溃的样子，他就像是永远意志坚定的英雄一样，总是能有条不紊地将事情处理好。

 

回到家后他们都若无其事地做自己的事情去了，约好了一般不提敏感的话题。反倒崔胜澈心大，拆了一包薯片问我要不要吃，我苦着个脸伸手要拿，却被他迅速地收回去，捞了个空。我没忍住从鼻子里喷笑出来，真佩服他，现在都还有心情和我开玩笑。

 

我说不吃了，去帮尹净汉做饭。当然是借口，我们家一直分工明确，今天轮到谁做饭就是谁。但我感到不能面对崔胜澈，所以匆匆忙忙逃到厨房。

 

厨房门边的墙壁上，贴着那张上个月刚换过的晴雨表。

 

今天的日期下面，贴上了一枚雨滴贴纸。崔胜澈说过，这代表了幸福指数低，他要努力让尹净汉的太阳贴纸多一点，雨滴贴纸少一点。

 

 

 

 

 

 

9/

 

这几个晚上我都没睡好，不同于当时高中毕业典礼前的失眠。这次我不需要再在naver上搜索快速入睡的方法了。我妥协地走出房间，决定热一杯牛奶，让紧绷的神经好受一点。

 

反手关上门，这动静让客厅里干坐着的人影吓了一跳。我也吓了一跳，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看清是尹净汉。

 

他匆忙别开头，又很轻地问我怎么也没睡。

 

我反问他在这里坐了多久了，他摇了摇头，没有很久，以前也睡不好，怕翻身会把崔胜澈吵醒，所以干脆出来坐一会。在他回答我时，我坐到他身边，清晰地发现他的确是哭过了。

 

是因为崔胜澈吧。我忽然察觉到一阵真实的痛感，不知道它来自我的身体何处，就像埋藏已久之后的爆发一样，我忽然看向尹净汉的眼睛，怀疑这是不是来自他那里，像他的情绪河流注入进我的。好奇妙，坐在一起的两个人，甚至没有血缘，仿佛能切身体会对方的痛苦一样，我在参与着尹净汉的一次坍塌。

 

我以为最无畏最强大的尹净汉，崩溃起来也如此容易。他那庞大的意志，在这个夜晚，用手指戳一下就会轰然倒塌。

 

但是塌掉之后，尹净汉怕吵醒崔胜澈，向我说：“小崔，要保守秘密啊。”

 

 

 

为了“保守秘密”，我努力忽视着崔胜澈记忆上的衰退。但我仍然控制不住地去预想他不记得我们那天的处境，是为了能提前一点，渐渐地接受这一切，而不是被动地，突如其来地发生，或许能抵消一部分额外的痛苦。

 

小时候我以为神是无所不能的，但随着我的长大，才意识到原来神也有弱点，因为我们的父母就是神在人世间的投影。别误会，我说的并不是将我生下来但没有抚养我的父母，而是指崔胜澈和尹净汉。

 

我突然觉得很无助，崔胜澈一贯是很需要证明自己被爱的人，如果让他都忘了那些爱，真的好残忍。

 

崔胜澈最明显的变化并不是记忆的减退，而是他逐渐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对很多事都开始丧失兴趣。

 

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又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变化，尹净汉回答暂时还没有。

 

“比较好的情况是他现在没有出现一些人格改变，也没有做一些丧失羞耻感的事。”医生对我们这样描述，“很多阿尔兹海默症患者在中度阶段会有较大变化，可能是因为家人照顾得当，所以状况良好，但是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这个病虽然绝大多数发于老年群体，但中青年人的案例，您……”

 

尹净汉意识到医生的为难，轻松地笑笑：“没关系，是我爱人。”

 

“嗯…好，好的，您爱人。”医生被他的坦然弄得有点慌张，“但这个病在中青年人身上发作的案例，您…爱人也不是第一个。或许……是有家族遗传史吗？”

 

尹净汉点点头：“是的，是前几年的事了……”

 

“病情加重以后，易出现失语，甚至生活不能自理的情况。虽然这样说不好，但是您应该提早做好卧床照料的准备，并提防后期可能出现的并发症。”医生推了一下眼镜，神情稍微缓和了少许，“但因为相比起绝大部分患者来说发作的岁数较年轻，一般来说恶化的速度也会比较慢，加以干预的话，最坏的结果不会很快到来。”

 

“相信病人也是主观上存在强烈的记忆的意愿，虽然这个病不可逆转，但我们会与家属一起尽力的。”

 

 

 

尹净汉好好地照顾着崔胜澈，想尽一切办法强调着崔胜澈的记忆。但就像从远方席卷而来的海啸，那些离得远的记忆还是被浪声卷走了。

 

崔胜澈开始出现视空间障碍，这个症状很危险，因为他会无法分辨物体离自己的远近，在自己家里都会不小心碰到磕到。为此，尹净汉只好买来整卷的海绵缓冲垫，剪下一段一段地包在家具的角上，防止崔胜澈撞到会受伤。

 

但崔胜澈却好端端地安慰我们，他说，如果这样能忘记一些痛苦的事情，而筛子上剩下的只有幸福的事，其实也很好。

 

怎么可能呢？遗忘是最不讲情面的吧。

 

患病以后，崔胜澈逐渐不再流连于户外，他也变得不再爱听我们刻意讲的那些新鲜事。但当他意识到之后，还是会卖力地捧场。

 

尹净汉却因为他这样的表现烦躁无比。

 

他讨厌极了崔胜澈这样无动于衷的样子，却因为担心我们会不高兴，而不得不应付的样子。

 

尹净汉几乎有些恳求般对他说，和我生气吧，和我吵架吧，就像以前做过的那些一样。他们曾经为了避免争吵而沉默相对，可有的时候争吵能让更多情感从冰面下涌现出来，尹净汉在害怕，他害怕他们某一天已经疲于应付，害怕在这过程中崔胜澈一点点将他也忘掉。

 

我们不得不开始面对，崔胜澈对新发生的事，和不太亲近的人都已经有些混乱的事实。

 

他看着尹净汉给他一页一页翻着老的那本相册，听着似乎与自己无关的故事，眼神近乎孩童一般的懵懂。

 

像真的天马行空的孩子一样，他突然自言自语一般对我说，要对他好。要对他好。

 

摊在他们中间的相册翻动时掉落一枚书签，捡起来才发现是一张便利店的抽奖券。

 

崔胜澈笑着拿着那张奖券说尹净汉幼稚，居然还买这个。但我看向上面的日期，分明是我到来的那一年。按理说我应该也不记得了，但是我忽然浮现出那天下午的便利店的记忆，崔胜澈和尹净汉为了公平决定我究竟成为“小崔”还是“小尹”，各自买了一定数目的抽奖券。

 

这正是尹净汉没有展示出来的那一张。

 

这张奖券早就已经过了兑奖的期限，上面印着的日期也已经磨损，连同那一行大号字体的“二等奖”字样。

 

崔胜澈的遗忘，不知什么时候经过了那一年。

 

我们只好遵从医生的嘱咐，再带他去医院检查。可崔胜澈的情况时好时坏，而且幸好，他从未错认我与尹净汉。

 

然而回家的路上，我跟尹净汉一不留神的功夫，崔胜澈就不见了。

 

如果换成以前，尹净汉一定会笑着插兜，慢悠悠地转几圈找到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焦急地糊了半张脸的头发，无间断地唤着崔胜澈的名字。

 

我们气喘吁吁地在家附近的公园里停下，昏暗的阳光穿透了人群与仿真的沙滩，在我们与崔胜澈中间静止不动，划出一道氤氲的分界线。

 

崔胜澈迟疑地看着我们，连同他怀里的那束玫瑰花一起，安静地坐在黄昏里。

 

在看到尹净汉的瞬间，崔胜澈的眼睛亮了起来，一如往常，和方才的神情判若两人，像是迷路的人找到了出口，被亮光吸引。他对尹净汉，从来都是这样深信不疑。

 

“净汉呐，我又找不到路了。”崔胜澈有点惭愧又期待地笑着说。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玫瑰，像看着最珍贵的东西。是为了追上卖这些花的小贩才迷路的，如果是这样的理由，净汉呐，会原谅的吧？

 

“没关系。”尹净汉拉住他的手，又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我们回家吧。”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往前走，任由最后的阳光落入江水里，任由孩子们在影子里穿梭，广播里播放的上世纪的金曲串烧随着他们一步一步走，慢慢沉入城市的人群里。我跟在他们身后，希望夕阳永不西沉，希望这音乐永远不会停止。仅此而已，我发誓我别无所求。

 

像很多年前我第一次跟着他们回到我们的家一样，他们拉着彼此的手，走在我的前面。

 

那时他们还没有成为我的两位爸爸，我刚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是崔胜澈和尹净汉，是一对恋人，无论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还是多少岁都是。

 

我们三个是家庭，而崔胜澈和尹净汉，永远是恋人。

 

 

END

 

本篇番外1→《他的倒流河》 

番外2→跨年夜《以后也继续像现在这样》 

新作中篇→《夏生荒野》 

八

幸好他们几个所有项目都结束了，而且颁奖环节也不需要全体运动员现身，倒是免了在校报上见到某人身残志坚蹦上主席台的动人事迹。

全圆佑本来只是扭到，结果他爬起来又硬冲了几步，伤情迅速加重，肿得惨不忍睹。

洪知秀看着都疼，忍不住拿花名册卷成棍敲他的头：“扭到还不赶紧下来，逞什么强？缺你这一张奖状吗？啊？”

全圆佑老老实实挨训。

校草的人气不是吹的，从全圆佑进了帐篷开始，先是本班后勤过来探望，然后本班女生们一起过来看情况，到后来别班的女生也有意无意的往这边凑。

全圆佑不太喜欢被围观，眉毛微微皱了下，有点烦躁。尤其他看到方才拒绝过的几个女生也在往这边走，顿时更烦躁了。

权顺荣已经很自觉的在那边一波波的驱散了：“不好意思，谢绝参观啊，打烊了打烊了。你们自己班没比赛了吗？”

有女生笑着说：“比赛没有你们好看。”

“不要这么肤浅。”权顺荣严肃的说，“虽然我长的帅，但我学习好啊。”

李知勋简直听不下去，从后面踹了他一脚。

尹净汉跟崔胜澈也过来看了一眼，本来1班的四个加洪知秀已经很吸引人了，他俩一来，整个帐篷的颜值坐火箭一样往上涨。一次能看全这几个人的机会屈指可数，于是围观的人更多了。

崔胜澈手里抱着个纸箱，里面还是零食跟水。文俊辉嘴角一抽：“怎么又有？你俩不会把发给工作人员的都假公济私来了吧？”

尹净汉敲了他一记，“这是我自己买来囤着的，跟学校一起买批发价比较便宜。”

虽然没教过，但洪知秀也是知道他俩的，不禁失笑：“你也太精明了。”

“老师你有想吃的随便拿。”尹净汉笑眯眯的卖乖，又跟李知勋说：“我们晚上要上晚三，回去很晚，你们带着，回去的时候放家里。”

他俩还有别的事，问了问全圆佑的情况就急匆匆的走了。

医务老师给全圆佑简单处理了一下，搞了个冰袋冷敷，建议道：“肿得这么厉害，最好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

“行。”洪知秀掏出手机，“我给你父母打个电话。”

全圆佑知道自己父母在外省出差，这会儿根本回不来，但出于一点私心还是没说话。过了会儿，洪知秀果然说：“你妈妈说她最早要三天后才能回来。”

全圆佑垂下眼睛，把心里那点小期待掐灭，“嗯。”

洪知秀开始摸车钥匙：“我带你去医院。”

这个年纪的小男生自尊心强的很，内心下意识会排斥“家长领着去哪”这种小孩子模式。全圆佑也一样，几乎立刻就拒绝了：“没事，我自己去就行。”

“你自己怎么去？”洪知秀皱眉，“我开车带你去。”

全圆佑坚持：“真不用，老师。”

权顺荣劝道：“你这个时候就不要犟了啊，要不我陪你去？”

全圆佑冷漠拒绝：“你妈说你自己去体检的时候在自动挂号机的银行卡槽里猛刷身份证，还给她打电话求助。”

李知勋挑眉：“你还有这光辉事迹呢？”

权顺荣：“……”

权顺荣崩溃：“靠，我妈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文俊辉有些担心，他蹲在全圆佑旁边，拽拽对方的袖子，小声打着商量：“你总不能自己单腿蹦着去呀，我陪你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全圆佑的反应，后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终是没有拒绝。

文俊辉松了口气，站起来说：“老师，我陪他去。”

“行吧。”洪知秀大概能理解全圆佑的犟脾气来源于何，能愿意让人陪着已经很不错了，“有钱吗？”

文俊辉乖乖点头：“够的。”

“去完医院直接回家休息，给你放病假，作业什么的……”

文俊辉说：“我给他带过去。”

“好。”洪知秀放心，又嘱咐全圆佑，“家长不在的话，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知道我号码吗？”

全圆佑点头。

车子是没法骑了，文俊辉在路边打了个车。路上全圆佑一直沉默不语，文俊辉偷偷瞄了他好几眼，最后忍不住说：“是不是特别疼？”

全圆佑给了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你都不说话。”文俊辉解释道，“我还以为你疼得说不出话来。”

“……”全圆佑只得开口，“不是。”

文俊辉眨眨眼：“你别硬撑着啊，疼又不丢脸。”

全圆佑无奈，“真的没有特别疼。”

文俊辉：“那你笑一笑。”

他接着说：“我跟知勋说你笑起来绝对很好看，你要是不疼就笑一笑，我看我猜的对不对。”

全圆佑挡住他越凑越近的脸，沉默了一会儿，“也不是完全不疼。”

话外之意就是不想笑。但文俊辉非常执着：“疼也可以笑，可以苦笑，比如这样。”

然后他示范出一个标准的苦笑，呲牙咧嘴，十分喜感。全圆佑跟他对视了半天，最后放弃似的动了动嘴角，欲盖弥彰的说：“坐好。”

文俊辉看他好像开心了一点点，心满意足的坐了回去。

医院拍片结果出的很快，虽然肿得很狰狞，但幸好骨头没事。医生给开了一些药膏，叮嘱最好不要活动，最好在家养一段时间。

文俊辉尽职尽责的把全圆佑送回了家。

全圆佑家装潢风格很简洁，主色调偏冷，没什么烟火气，一眼看去又冷又空旷。文俊辉把他扶到房间里，禁不住关心道：“你冬天在家不会冷吗？”

全圆佑没领会到他何出此问，“不冷，有暖气。”

“哦。”文俊辉挠挠头，没多解释。

全圆佑房间也是一样的风格，只是多了很多书。文俊辉看着他桌子上摞起来都快到他胸口的题集，随手拿了最上面一本翻看：“你都刷完了？”

“嗯。”全圆佑问他，“你没做么？”

“这本还有一点，我刷题速度比你慢。”文俊辉很有节操的只看他做过的题，有几页上面被剪了窟窿，于是突发奇想，把手从窟窿里穿了过去。

“那是错题，剪下来做错题本了。”全圆佑有点无奈的看着他的幼稚举动，又指了指厨房，“渴吗？冰箱里有水。”

文俊辉把书放好，边往外走边说：“你跟知勋的习惯一样诶，但我不喜欢剪书，我都是复印了再剪。”

冰箱冷藏里三层全是矿泉水，他抽了两瓶出来，对着房间里面喊：“你家冰箱里怎么只有水啊？”

全圆佑不解，“那还要有什么？”

“吃的啊。”文俊辉抱着水进了房间，贴心的拧开瓶盖给他放在床头柜上，“你晚上回来不饿吗？”

全圆佑正靠在床头看药膏的说明书，闻言道：“不饿。”

“不行啊，你吃的太少了。”文俊辉语重心长的说，“顺荣说你以前晚饭都不怎么吃，学习这么紧张，营养会跟不上的。你早饭都是怎么吃？”

全圆佑：“……不吃。”

文俊辉立刻批评他：“你是想生病吗？”

全圆佑也知道自己的饮食习惯有问题，于是面对这谴责性的语气就莫名生出点心虚来。他喝了口水，转移话题道：“能帮我拿一下棉签吗？在茶几下面。”

文俊辉去找了找，在药箱找出了一盒医用棉签。他想去接全圆佑手里的药膏，“我帮你涂吧。”

“我自己来。”全圆佑按住他的手，坚持道，“我扭的是脚不是手。”

“好吧。”文俊辉叹了口气，又找出病历来看。

全天下的病历都一样，基本等同于天书，文俊辉眯着眼努力辨认半天只认出了三个字，还都是连词，不由得十分抓狂：“每次看医生写的字，我就感觉我是个文盲。”

“……”全圆佑凑头过去看了眼，表示爱莫能助，“我也认不出。”

“算了，反正注意事项都口头嘱咐过了。”文俊辉放弃，又对他说，“我明天帮你给班导请病假？还是你自己打电话说？”

全圆佑摇头，“我不请假，会耽误课。”

“你这个样子怎么去学校怎么去教室？我们班在五楼诶，早知道你对单腿蹦这么有兴趣，我就给你报趣味项目好了。”文俊辉眉心蹙成一团，一米八的个子像只大猫一样蹲在床边看他，“我可以帮你录音和记笔记，保证不会耽误你学习。”

难得看到文俊辉这么强硬的样子，全圆佑眼底松动，低声说：“我没这么娇气。”

“你何止是不娇气，你都铁骨铮铮了好吗。”文俊辉帮他把涂完药的棉签扔掉，“这位好汉，求你稍微娇气一点，老老实实在家养着不行吗？”

“我在家里……”

全圆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还不如在学校。”

文俊辉一怔，想起清一色都是水的冰箱，又想起洪知秀说的全母要三天后才能回来，不禁心里一疼。

他本来想说“我给你送饭”，结果话到嘴边又刹了车。他咬了咬嘴唇，试探把心里一直压着的念头说出来：“我旁边的房间还没有租出去……你要不要搬来？”

他怕全圆佑张口又是拒绝，飞快的补充道：“你知道的，就在学校对面，你要是实在想去学校，好歹我们都在能有个照应。你要是想在家养着，我可以帮你带饭。你要是不想吃外面的我也可以给你做，我做饭还……还挺好吃的。”

他越说声音越小，主要是因为全圆佑一直没反应，让他底气跟没扎紧口的气球一样越泄越少。他摸不清全圆佑怎么想的，又不能任凭气氛尴尬的凝固住，只好又重复一遍：“住过来好不好？”

他声音本来就偏甜，又太在意这个答案，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这句话被他说的有点像撒娇，尾音打了个卷还有余颤，生生问的人心软。

全圆佑拒绝的话在嘴里滚了三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他在文俊辉真诚又期待的注视中说：“可我不太习惯跟别人一起生活。”

“没有别人啊，只有我们四个，胜澈哥跟净汉哥都在楼上一般不下来。”文俊辉想到了什么，蔫下来，有点可怜兮兮的，“还是你觉得我算别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全圆佑哑然，“你很想我搬过去么？”

文俊辉点头如捣蒜。

“为什么？”

“你现在不方便自己生活。”文俊辉眼睛都不眨的说。

全圆佑又沉默下来。

他觉得自己今天好像叛逆值异常高，中二又偏执。按他的性格，原本绝不会那么强硬的帮文俊辉拒绝别人的告白，也不会坚持拒绝洪知秀带他去医院，更不会对现在这句冠冕堂皇的话感到不满。

他只是顺势随口问了一句原因，文俊辉说什么他就该当成什么，因为他本来也不在意答案到底是什么。

下午的阳光不如之前明亮，再被窗户过滤一遍，洒进来的光是柔和的暗金色，落了一些在文俊辉的眼睛里。

他看着这双眼睛，心想，我真的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然后他说：“还有呢？”

“还有？”文俊辉被他的沉默搞得提心吊胆，终于等到他说话，却没到是个问句，愣了一下才说，“大家住在一起热闹啊。”

“还有呢？”

文俊辉想了一下，“我英语不是差点意思嘛，可以跟你多请教一下，毕竟知勋基本都被顺荣占用了。”

全圆佑却依然在问：“还有呢？”

这回轮到文俊辉沉默了。

他虽然大大咧咧的，但不代表他神经粗。全圆佑从来没连续问过这么多问题，仿佛一定要听到特定的答案才肯罢休。

全圆佑到底想听到什么？

他自己心底里自然是因为喜欢，但这人总不会想听这个吧？

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可他除了这句话真的想不出别的了。

全圆佑只是看着他。

文俊辉在他执拗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崩溃的抱头，小声说：“好吧，那我只有一句话可说了。”

“其实我并不是很想说。”他闷闷的说，“因为我不知道你到底要问什么。”

自从他跟李知勋聊过之后，就幻想很多次表白的场景。或者是在放学路上分道扬镳之前，或者是一起去参加竞赛，或者是某场考试名次跟他连在一起。

但他从来没想过这种情况。全圆佑刚受了伤，空气里满是药膏的味道，对方到底会不会搬过去也不知道，反正一切都很糟糕。

他毫无准备，自暴自弃的捂住脸。

“还有……我喜欢你。”

全圆佑心脏猛地一跳。

他到底在追问什么，想听到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甚清楚，也许他只是想文俊辉说出一些真诚的理由，像那双眼睛一样，真诚的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可文俊辉说出来之后，他突然明白，自己好像就是想听到这个。

他笑了一下，可惜文俊辉手把自己挡的严严实实，完全没看到。

他看着那只鸵鸟，说：“好。”

文俊辉：“啊？”

“我会跟班导请病假。”全圆佑说，“不过就要麻烦你帮我带录音和笔记了。”

文俊辉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啊，不麻烦。”

“等我妈妈回来之后，我会跟她说，搬过去。”

文俊辉睁大了眼睛。

“以后你可以不用找李知勋。”全圆佑轻声说，“我可以给你讲题。”

“还有。”

全圆佑俯下身，文俊辉就看到他的脸不停放大，最后脸上一凉。

“我也是。”

 【年下学生爸爸alpha圆✘年上社畜妈妈Omega俊】

  ⚠️佑灰 副CP奎八 7k➕续篇 ABO生子  温暖的折味文

  📣没想到大家这么喜欢这一篇 研究研究写了续篇 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副cp是奎八 篇幅不多 但可以看一看 也蛮温暖的 我不太会写番外那种 絮絮叨叨还是写了和上一篇一样多

  💯二胎来啦

  

  1、接孩子

  

        星期三的图书馆，下午五点钟依旧坐满了死线蹦迪大学生们，如波涛一样的结课作业与期末考压的学牲们喘不来气。

   

      全圆佑靠着墙带着耳机一边转笔一边托着书看，看个十几分钟再换个姿势继续看，同学在旁边把A4纸印刷出的小抄剪成小片，再按顺序排列好，看着全圆佑这时候还在背书，感叹全圆佑真是学习劲头浓厚。

  

      “圆哥，老陈的课是拿着电脑当场考还是教结课作业啊。”

  

      “老师问我班里同学想怎么考。”全圆佑缓缓翻过书页“我说结课作业吧。”

  

     “卧槽，圆哥，你是我的神。”同学双手合十，简单的叩谢了全圆佑。“还是你懂哥们儿，到时候发我一份，我改个bug进去。”

    

   “别想太多，三点开始考四个小时的试，我没时间，我得去接孩子。”

 

       “感谢优优！”同学已经习惯了全圆佑老婆孩子至上的处世观，“不过你最近怎么天天接孩子啊，之前不是你的Omega接吗？”

  

     “他最近工作忙，经常出差。”

 

      “诶，你老婆挺牛的吧，我们社团社长，最近总去学院书记那里刷脸，就是想去你老婆的单位实习。”

  

     “嗯，他很厉害，做什么都很认真。”

  

 

     “不过一个Omega，职位又高，还经常出差，圆哥你还是看严点吧。”

 

    全圆佑听完这话，终于抬头正眼看了一眼同学，手指摩挲着书页，又低头继续看书。

 

    “你要是就在这说闲话，还不如把位置让给考研生。”

 

     “害，哥，我就随便说说，你别往心里去。”同学意识到了自己的多嘴，想把话题挪到正轨上“哥你看的是啥啊，让我也临时抱抱佛脚。”

      全圆佑默默把书竖起来，让同学看清书封。

  

   《二孩时代：社会天秤上的95后》

   

  见同学愣住，全圆佑又拿起了下面压着的另一本。

  

   《A&O:Omega孕期中alpha的正确位置》

 

    “你要学吗，我有笔记。”

 

   “现在不用了，哥，我……我以后看。”

    “嗯，我去接孩子了，麻烦帮我把书放还书车里。”

 

   留在原地的男大学生缓缓拿过书，压在了自己课本的下面，……我们图书馆到底为什么有这种书。

 

   站在幼儿园门口的全圆佑，靠着车门甩着车钥匙，当年他18岁暑假他就去考了驾驶证，转眼现在已经是可以随便上高速的老司机了，可是一家三口到现在也没有过什么自驾游的经历。

 

   “舰长！”全优远远的就看到爸爸站在马路边，挥着小手一边蹦高一边叫“舰长！我在这里！”

 

   全圆佑走过去，像往常一样把接娃牌递过去，这次领着全优的幼师不是往常那个，而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男孩。

 

   “小队长，过来。”

 

   “舰长！爸爸今天也不在家吗？那我们可不可以出去吃呀！”

    “不行，爸爸辛辛苦苦做饭，我们必须吃掉。”

 

   “好吧。”

 

   回到车里，全优抱着自己的保温杯咗了两口水，往常要是舰长过来接他，他都不会着急把水喝干净，只有自己Omega爸爸比较爱盯着他今天有没有把水喝完。

 

   但是今天舰长好像心情也不太好，全优选择不看人下菜碟，乖乖做好宝宝。

 

   “舰长，你想也爸爸了吗？”

 

   “嗯。”

 

    他应该是想文俊辉了，想到文俊辉自己在外面埋头苦干，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偷偷用那些奇怪的减肥法。

 

    Omega每次出差前给自己和全优包好一周的小馄饨奶黄包或者小笼包，早上醒来热一热就能吃。中午全优和他都吃各自学校的食堂，到了晚上，又可以吃文俊辉炖好的排骨，煮个面拌上优优爸爸独家炸酱，也可以美美吃一顿。

 

   “我也想爸爸了，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舰长。”全优的脸突然皱巴起来“爸爸怎么最近总是出差啊。”

  

  全圆佑心里也开始不舒服，他自己清楚，他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太稳定的，毕竟是奇怪的开场，必定和其他人“正常”的流程是不一样的。

  

  孩子是他们之间的纽带，也是他一开始抓住文俊辉的机会。他不是一个古板传统的alpha，相反，工作中优秀的文俊辉也吸引着他，他知道自己的Omega温柔又优秀，工作和家庭都可以经营的很好。

 

   让他迷恋，也让他不安。

  

  此时手机响了一下，全圆佑趁着红灯拿起手机，一条新消息。

 

   [你今天接孩子的时候说没说你是优优爸爸。]

 

   [怎么了？]

 

   [说了没。]

 

   [没有。]全圆佑不知道文俊辉话里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如实作答。

 

   [哦。]

 

   [怎么了？俊尼?]

  

  [没事。]

  2、危机感

   

  文俊辉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把手机甩在一边，在床上滚了一圈，又拿过手机，关掉和全圆佑的对话框，又划到幼儿园家长群里，点进那个少女背影头像，再点进朋友圈。

 

   [今天遇到一个小朋友的哥哥来接孩子，真的不夸张的讲，一整个帅到我心里，本人愿一个月吃素，换明天搞到联系方式🙏🏻🙏🏻🙏🏻]

 

   因为没有共同好友，只能看到下面一条这位小老师自己回自己的评论。

   [黑头发，戴眼镜，白卫衣，带着蛮贵的耳机，鞋我不认识啦，但是真的好帅好帅，纯情男大我爱。]

 

   到底是不是说全圆佑，是吧，应该是吧，纯情男大，不是他的alpha又是谁。

 

   “招蜂引蝶！”

     翻来覆去滚了几下，又坐起来打开电脑开始看微信群，下载下来助理发过来的策划，给人发消息。

    [不要拖了，明天赶紧把事情定下来，定晚上回去的高铁票。]

 

   [收到。]

 

   “工作，工作，工作，文俊辉。”他拍拍自己的脸颊“不要总是想男人。”

 

   [文总，只有10点40的票了，回去得12点了。]

 

   [定吧。]

 

   他急了，文俊辉不得不承认他急了，今天下午还和赵总聊天，对方说他未免太拼，实际不用这么忙，这样的工作强度对Omega来说实在有点大了。

    但文俊辉自己心里对不住人家，自己是刚一入职就怀了孕，整个产假就耽误了差不多一年时间。

 

   虽然相应的失去了原本应该得到的职位，但这三年也平稳的上来了，让把他带进来的老赵也松了口气，结果上个月他又跟人家坦白了想要二胎的意愿，虽然人家表示对Omega的理解，但文俊辉不想这样，当时就许诺人家拿下几个大项目让他们能慢慢吃。

  

  “自己身体重要，下次应该让你跟我弟弟吃个饭，小辉，你开导开导他。”老赵平时对文俊辉也是当小辈一样关心，他和文家关系不错，应了人家家里好好照顾文俊辉“他喜欢的alpha结婚了，在家里要死要活好一阵子了，他应该跟你学学，做个独立的Omega。”

 

   “行，他多大啦。”文俊辉附和老赵的话。

    “21，大二，就在S大上学，前段时间还评了个系花，本来天天嘚瑟的不行，结果那天突然哭着回来说自己喜欢的alpha结婚了，孩子都有了。”

    文俊辉当时就想……这个alpha的设定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啊，他学什么啊。”

 

   “计算机，他喜欢那个alpha也是计算机，还是校草，学生会干部。”

 

   文俊辉那时候就想，自己教不了那个Omega什么，什么事碰上全圆佑，他也做不到独立，他也做不到什么都不想。

 

   眼下是根本工作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他。

  

  他们的婚姻始于一场乌龙，文俊辉也不清楚全圆佑的想法，他愿意相信全圆佑真的喜欢他，因为他也在这场乌龙中喜欢着全圆佑，可他还是会害怕。

 

   全圆佑是喜欢他，还是因为喜欢优优，才喜欢他这个优优爸爸。

 

   这不一样。

 

   他自私的剥夺了全圆佑恋爱的机会，让一个18岁少年跳过恋爱，直接进入了婚姻中，原本全圆佑现在应该是要和Omega一起在图书馆学习，一起在操场散步，一起去全国各地旅行的。

    不是带着孩子在家里吃他做的儿童水饺，哄孩子吃饭，洗澡，睡觉。

    合上笔记本，文俊辉抱着手臂开始陷入了沉思。

  3、被需要

    凌晨的小区门口只有烧烤店还灯火通明，但现在已经进入了寒秋，马路上还是没几个人，文俊辉下车前就看见大门口站着又瘦又高的男人。

 

    alpha跑过来拿过文俊辉手里的行李 “我想去接你，你不让我去。”

  

  “怎么可能让优优自己在家。”

    “小队长可以的，他是个alpha。”

 

   “他五岁生日还没到呢，算什么alpha。”

  

  一个月前他们一起带着孩子做了化验，确认全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alpha，全优对abo性别的认识还很模糊，不知道自己中了性别彩票。

    回去的路上缠着全圆佑给他讲alpha是什么。

 

   文俊辉记得当时全圆佑抱着全优说。

 

   “alpha有比别人更大的社会责任，家庭责任，如果有战争alpha要冲在前面，如果自家的Omega或者beta受到威胁，alpha要保护自家的Omega和beta，懂吗，小队长?”

 

   “舰长也是alpha吗？”

    “对啊，所以舰长要保护爸爸，不出意外小队长以后也会有要保护的人。”

    至于后来全优这小子就开始跑题到alpha青少年时期军事训练相关的话题。

    他也突然意识到，即使他比全圆佑有更多的社会经验，但全圆佑作为alpha，在18岁以前就已经按照规定完成alpha必须通过的体能训练与战斗能力考试。

 

   人是慕强的，这东西改不了，但温文尔雅抱着孩子讲这些东西的全圆佑又那么柔和，这两种元素在全圆佑身上得到了很好的结合。

   天哪，他文俊辉真的是赚翻了。

  

   “优优睡了吗？”

 

   “睡了，我准时收了他的iPad。”全圆佑拉着行李，搂着文俊辉。

 

  “那我们要不要偷偷吃烧烤呀?”文俊辉站住脚，对全圆佑眨眨眼睛“还有啤酒。”

  

 “好主意。”

 

  烤鸡皮和烤苕皮端上来后，全圆佑正在给文俊辉擦啤酒易拉罐的开口处。因为全优，文俊辉也好久没吃这一口了，看到真的是会馋。

 

   拿起烤鸡皮到嘴边，那股油腻腻的香气冲进鼻腔。

 

   一股恶心的感觉直接冲了上来，文俊辉踉跄的跑出烧烤店，蹲在马路边干呕起来。

    全圆佑跟着跑了出来，一下一下捋着文俊辉后背，烧烤店老板也是紧紧张张跟过来，毕竟有客人在门口要吐，作为餐饮店，怎么也不好看。

 

   “怎么了，俊尼?不舒服吗？我带你去医院。”

 

   文俊辉摇摇头，抓着全圆佑的手说没事。

 

   “哎呀，这是怎么啦，怎么回事？”烧烤店老板在旁边也问“帅哥，我们店里是很干净的呀。”

 

   “没有，没事，我们还没吃。”文俊辉回着店老板的问询。

  

  “哦，那。”老板娘也放下心，看着俩人握在一起的手“哎呦，这么回事啊，那你还点什么啤酒啊，你们小年轻怎么那么不注意。”

 

   “啊？”

 

   文俊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现在倒是转过来弯，也不是第一次了，眼下自己的情况确实很熟悉。

  

  第一次怀孕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去检查确定的，那时候是自己是镇定的，可如今他却下意识求助般的望向全圆佑。

 

   “走，去医院。”全圆佑小心的拉起他，转头望向老板娘“麻烦您给我们打包吧，啤酒就退了。”

  

  全圆佑紧紧握着文俊辉的手，他再一次感到自己是被文俊辉需要的，这让他几周来不安忐忑的心，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

  4、谈恋爱

 

   全优的五岁生日这天，徐明浩和金珉奎来的很早，两口子一个拎着菜一个拎着蛋糕，什么都没用文俊辉全圆佑准备。

  到了中午，Omega在客厅看孩子，alpha在厨房杀鱼做饭。

  

  “全优，离电视远一点。”徐明浩拉过全优的身体“眼都要瞎了。”

    “你真的比我管用。”文俊辉坐在沙发上感叹“我跟他得说好几遍，他才愿意听。”

 

   “是吗，这小子我看挺听话的啊。”徐明浩抱过孩子“你小子看人下菜碟啊，心眼子挺多。”

 

   文俊辉走到地毯边和徐明浩小声说“说真的，你对小孩真的有一套，你们结婚这么多年，也没说要孩子啊。”

 

   “文俊辉你堕落了啊，你怎么也开始跟我妈一样劝我生孩子了。”

    “没有，我就看你喜欢孩子，你别无差别攻击我啊。”

    徐明浩望了望厨房里的金珉奎，“怎么生啊，他都时不时跟个小孩儿一样，我们还没到那时候呢。”

    “谈恋爱也挺好的，我要是能和全圆佑谈个七八年恋爱我也乐意，他放假我休假，就到处去旅游。”文俊辉摸摸自己的小腹  “结果这么快又揣二胎了。”

  

   “我还羡慕你呢，稳稳当当的多好。”

  

   另一边金珉奎在一边切豆腐一边指导全圆佑刮鱼鳞。

 

   “你要是这么笨，就别在这了，你这是刮鱼鳞还是练刀啊？”

    “我走了，让我老婆跟你在厨房打下手啊？怎么可能?”全圆佑挤开金珉奎，再次拿起小刀开始刮鱼鳞“超市里面有弄好的鱼，你从哪淘来的这么原生态的。”

 

   “明浩说这个好，要买来给你老婆炖汤。”金珉奎切完豆腐切牛肉“你福气不小，是不是快儿女双全了。”

 

   “但愿吧……”全圆佑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

 

    “想要女儿，Omega，和俊尼一样可爱的那种，但又想如果是女儿Omega，我没带孩子优势了，俊尼就没那么需要我了。”

    “你在狗叫什么?”金珉奎又挤开全圆佑，三下五除二弄好鱼肉，起锅烧油“你在跟我凡尔赛吗？同样混五年，你家多俩人我家多俩狗，你天天遛娃，我天天遛狗，还得捡狗屎。”

 

   “喜欢自己去生。”

 

   “说起来这事儿我经验可比你足，明浩就是我养大的。”

 

   “嗯，听上去挺变态的。”全圆佑一边洗手一边吐槽道。

 

   全圆佑和金珉奎算是从小认识，金珉奎比他们都大，小时候玩不到一起，大了也不算多熟，俩人熟起来的契机也是那场成人礼。

    原本那杯酒是给徐明浩喝的，全圆佑以前不知道徐明浩，还是那天听别人说，金大少爷身边一直养着个小Omega，瘦瘦白白的不爱说话，平时谁都不理，就粘着金家大少，金珉奎也把他当个宝贝一样，藏着掖着，别人看一眼都来火气。

 

   几个混蛋抓着机会，趁金珉奎不在徐明浩身边，连逼带哄的要徐明浩喝那杯酒，想让徐明浩出丑。

 

   那时候徐明浩还没成年。

  

  结果是美人救美人，文俊辉替徐明浩喝了那杯酒。

  

  这事儿过了之后全圆佑就彻底跟那群混蛋断了关系，倒是收获了金珉奎这个朋友，金珉奎对他们的“牺牲”感激万分，他跟家里闹得不太愉快那段时间，还是金珉奎帮他顶着不少事。

 

   金珉奎一拳头捶在全圆佑肩头。

  

  “看看，爷把明浩养的多漂亮，成熟美丽有内涵，又感性又独立，与此同时还能像小时候一样爱我。”

  

  全圆佑也抬头看客厅，他看着靠在沙发上抱孩子的文俊辉，嘴角勾起笑容。

 

   “我也很感谢俊尼需要我，我很珍惜这个机会。”

 

   油锅爆出一声响，金珉奎刚放进去的鱼竟然跳了出来，两个还沉浸在罗曼蒂克中的男人猛回头，兵荒马乱的捡鱼。

 

   “金珉奎你怎么杀的鱼?”

    “你给我起开！”

    客厅里两个Omega缓缓的露出嫌弃的神情。

 

   “他们在搞什么。”

 

   “他们不会以为开着油烟机，我们就听不到他们说啥呢吧。”

 

   “听完了……”徐明浩缓缓开口“多愁善感的老男人是挺恶心的。”

    “文青男大也不赖。”

 

   文俊辉低下头给全优拉好卷上去的毛衣，心里淡淡的想，所以谈恋爱也好，结婚生子也罢，全都挺好的。

  5、小芒果

  

  “俊尼，我想了一下，小队长是男性alpha这件事，问题还是在于，他在你肚子里的时候我就叫他小队长。”全圆佑坐在病床旁边握着文俊辉的手“你看我起了这几个名字啊，小草莓，小桃子，小芒果你看那个好。”

 

   “我要生一个水果批发市场吗？”文俊辉疼的说话声音有些颤，正在分娩阵痛中的身体有些像被车子碾压一样的痛。

 

   “因为你就是甜甜的水果糖味，这是合理推测。”

 

   “小芒果吧。”文俊辉想着，自己是吃着芒果糯米饭羊水破了，可惜全圆佑跑大老远给他买来。“全圆佑，我真的好痛。”

    “疼就掐我。”全圆佑紧紧握着文俊辉的手，上面有几个红红的指甲印，还有几道浅浅的疤，那是他大学刚开学时，文俊辉拉着他的手掐出来的印子，当时出了血，现在留了疤。

 

    像是父亲的勋章。

     “真的好痛，我再也不生了。”文俊辉痛的开始胡言乱语，一手抓着枕头一手抓着他的alpha，但是身体很诚实的在散发自己身为母亲的信息素，想要安慰腹中的胎儿。

    “不生了，不生了。”全圆佑赶紧的两只手攥着Omega的时候。

 

   “alpha去准备一下，我们要进产房了。”

   

  比上一次要熟练的消毒穿防护服，陪伴Omega完成分娩，但最后剪脐带的时候还是和上一次一样手控制不住的抖动起来。

 

   “恭喜你呀，是个健康的小女孩。”护士抱着孩子去记录检查回来，小心翼翼的把孩子交给alpha，眼前的alpha虽然年轻但是抱起孩子很熟练。

  

  等徐明浩和金珉奎带着全优来了之后，文俊辉已经醒了，所以一进来就看到这两个人一脸傻样的抱着女儿，好像怎么也看不腻。

  

  “爸爸！舰长！”

  

  全优跑着想努力爬上病床。

 

   “我也要看看妹妹。”

  

   实际上没什么好看的，皱巴巴的，红红的，小小的。

  

  “长得好像爸爸！”全优看过后还是大声发表了评价。

  

   “像吗？”徐明浩凑过来看“哎呦，你小子看得出啥啊？”

 

   全圆佑也认真的看了起来，会像俊尼吗？虽然面上没什么变化，但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好像快了起来，看着这个小人儿。

  

  “是有点像啊。”他小声说出这句话。

 

   “像吗？”文俊辉此时也认真端详着，他想孩子还是想全圆佑比较好看吧。

  

  “嗯。”  全圆佑此时正色回答他  “真好。”

 

   文俊辉低下头，没再说什么，耳朵却红了起来，窗外是落日的余辉，照的产科病房内也是暖暖的一片暖黄，恋人温柔的看着自己。

 

   真好。

  

  

  ……

  本来一发完没有打算写续篇，结果看这么多姐妹喜欢，实在是控制不住，呜呜呜，一会儿可能在写一个小彩蛋用来答谢粮票，现在我要去遛狗了家人们

  

  您的点赞评论推荐是对创作者最大的支持

  

  

  

设定SVT 

跟儿童节关系不大，主要是人物简介，让大家熟悉熟悉小朋友的性格和关系，上一章文末帮大家梳理了名字，联系起来看应该会分的清人

01

在几个小朋友还没出生的时候儿童节跟SVT几乎没关系，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在执行任务，今年儿童节的情况同样很巧很复杂，崔胜澈和文俊辉去开会了白天没空，尹净汉徐明浩和李硕珉出差了三号才能回来，洪知秀夫胜宽和李知勋外派任务二号才能回来，剩下了金珉奎全圆佑和崔瀚率权顺荣四个爹，还有最受欢迎的李灿叔叔

想要所有人凑齐只要要六月三号，而且我们的小甜只能住在叔叔伯伯家，因为夫胜宽李硕珉都出差了，她和全文两个人凑到一起简直…灾难现场，但是没办法，她最喜欢文俊辉了，比她亲妈还喜欢

 

 

 

02

我们的李小甜，本名夫乐安，不光姓随夫胜宽，连毒唯特质都随了，随了李硕珉的的外貌，但是有和夫胜宽一样澄澈的大眼睛，不会说话的话绝对是个走到哪迷到哪的大美女

小甜最喜欢的就是文俊辉，每天俊尼俊尼喊的可甜了，连夫乐安这个名字都是文俊辉给起的，李小甜可喜欢了，每次自我介绍都会说

“我叫夫乐安，是俊尼给我取的名字！”

就连口味都跟文俊辉一样，所以最得文俊辉宠爱，但是毕竟带着亲爹妈的基因，作为健康管理者的继承人，李小甜最关注的就是她小乖姐姐，因为容易感冒却是水系魔法师继承人，每次一下雨李小甜就赶紧喊她思瀚哥

“思瀚哥！你快逮住她！”

她还是个名副其实的战争贩子，甚至比她爹妈还难控制，她所到之地必起战争，甚至挑起过权氏爷俩的虎派仓派斗争，没错，李小虎是铁血仓派，这个等会再说，因为下面介绍的这位才是真正的重量级

 

 

 

03

全文，本命文绥安，不知道有没有细心的观众朋友发现全圆佑起的这个名字的妙处

在文绥安的角度来说：文是随了妈姓，绥安是岁岁平安，寓意是希望他岁岁平安

在另一个角度来说：文是文俊辉，绥安是岁岁平安，寓意是文俊辉岁岁平安

谁看了不说一句好老公好父亲，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的全文同学，他继承了父亲的清冷气质，但是又随了妈妈的大眼睛和声线，是很多人的梦中情O，没错，全文是Omega，肩宽腰细腿长大眼睛高鼻梁，徐金蛋看了都流口水的程度，偏偏是个耍剑的，如果说李小甜是战争贩子，那么他就是大🗡杯，他和李小甜相爱相杀，每次见面总是掐架，但是又很有默契的在李小甜发动战争后在一边煽风点火看热闹不嫌事大，比如有名的权氏父子的仓派虎派之争，他在一旁出了不少力，全文同学把文俊辉的活泼好动遗传了个十成十然后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文俊辉本身的“嘚瑟男”体质上有增无减，时长在犯了🗡之后边发出和文俊辉同款的巫婆笑声边往徐金蛋身后躲

文俊辉跟他平时都是像好朋友一样相处，但是全圆佑面前全文就只有被制裁的分了，血脉压制全文表示不敢反抗

 

文俊辉：算了……

全圆佑：本来想着没女儿有个Omega儿子也能娇养，谁能想到是个大🗡杯

徐金蛋：喜欢的要死

 

 

 

04

提到徐金蛋那就也简单介绍一下他吧，大名金锦澄，作为金珉奎的亲儿子，他就是金珉奎的缩小版，文俊辉甚至偶尔会看不出他有哪一点随了徐明浩，性格脾性外貌跟金珉奎几乎是一模一样，甚至是明浩教信徒的身份都一模一样，徐明浩在家的帝位是说一不二，他指东金氏父子不敢往西，不过我们的金蛋同学最随他爹的一点就是妻奴属性，在颜控金蛋的小时候，他曾经最粘小宝，崔胜澈担心好一阵，生怕金蛋把小宝拐走，因为小宝从小美到大，相比于其他小朋友小时候都是偏可爱的，小宝和小帅一个从小美一个从小帅，所以颜控金蛋就很喜欢小宝姐姐，后来再大点了全文越长越好看，金蛋同学情窦初开，绝美小Omega住自己对门谁能不心动啊！谁能！

每次全文被李小甜追的时候都会往徐金蛋背后躲，因为徐金蛋是最高的，李小甜打不过

被利用的金蛋：可爱全小文

李小甜：全小文你有种别往徐金蛋背后躲！

 

徐明浩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儿媳妇并且和文俊辉通了气，文俊辉一直很满意徐金蛋，会做饭还长得帅，而且双方父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俩也是一起长大的，都知根知底，在全文和徐金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501和502已经父母单方面让他们两个喜结连理了

 

再多说个大家想不到的，崔胜澈跟金珉奎两个人老是打打闹闹，但是金锦澄跟他大崔叔的关系简直是忘年交，小时候他颜控觉得小宝漂亮喜欢粘着小宝，崔胜澈还紧张过，但是他们吃东西的口味重合度堪比李小甜和文俊辉，金锦澄成年后更是跟他崔叔成了酒友，两个人喝酒也能喝到一家去，金锦澄甚至比崔胜澈能喝，崔胜澈表示其实金蛋给自己当女婿也不是不行

文俊辉：不行，我订好了

洪思瀚：不行，小宝我的

文绥安：不行，我耍剑还得让他保护我

 

 

 

05

刚才说到一帅一美，我们就来讲讲大美女崔念涵，我们的小宝同学

小宝，人如其名，是崔胜澈的宝贝，她遗传了尹净汉的外形气质和崔胜澈的浓颜，声音随了尹净汉的奶音，一整个大美女，性格是缩小版尹净汉，一整个白切黑，在权氏父子的派系战争中，相比于全文明显的煽风点火，她和小乖姐妹俩属于在暗地里猛扇风但是表面上只是看戏的状态，只能说一句俩人随妈

小宝跟爸爸和叔叔们说话的时候总是无意识的撒娇，所以大家都很宠她，崔胜澈最宠，每次想要点什么一跟崔胜澈撒娇崔胜澈立刻就答应

“澈哩~爸爸！”

每次小宝都喜欢这样一喊他崔胜澈就颠颠的答应，据尹净汉描述的场景崔胜澈像是被勾了魂一样就贴自己女儿那去了，但是别误会，尹净汉的家庭帝位是不可撼动的，崔氏父女只有点头哈腰宠着的份

 

 

 

 

06

小帅，洪思瀚，继承了爹的帅气，不过眼睛跟妹妹一样，随洪知秀，一双含情眼不知道勾了多少妹妹的心，但是随爹，美式慢生活，崔瀚率翻版简直是，洪知秀的心眼子都随妹妹身上了，刚出生时洪知秀怕崔瀚率偏疼女儿，没想到我们洪思瀚同学才是那个最溺爱小乖的存在，妹妹笨蛋一枚呀

一开始他对待小乖和小宝是一样的，当亲妹妹疼，甚至金蛋粘着小宝的那段时间还说金蛋和小宝关心真好，还为他们开心，直到上初中的时候情窦初开的同学跟小宝表白时他才从美式慢生活的频道调回来

洪思瀚：原来金蛋小时候喜欢粘我老婆

 

小帅作为svt小辈里的大哥，他是一个极具责任感的靠谱alpha，在小区隔壁的小学上学时，他和妹妹还有小宝全文是一个班，后来等年纪最小的李小甜都上小学的时候，他就能带着弟弟妹妹回家了，从三年级带着小乖小宝全文去二年级接着金蛋，然后去一年级接着小虎小甜，过个马路走五分钟就到家，一开始大人不放心跟着，后来发现完全没问题之后就不管了，三年级的四个除了全文一人领一个小的，全文被小帅的另一只手领着，因为太不老实了，只能让大哥镇压

 

 

 

07

小乖，崔慕之，随了洪知秀的美貌，还有心眼，跟崔念涵并称双崔姐妹花，因为都是大美女因此经常被当成双胞胎，但其实跟洪思瀚是龙凤胎，因为小时候身体差所以大家都很照顾他，李小甜作为健康监督员的继承人更是关注她的身体健康

洪知秀何许人也？水系魔法师是也，崔慕之何许人也？水系魔法师继承人，因为体质差容易感冒，每次淋了雨十次有八次流鼻涕打喷嚏，所以每次都会被哥哥拉住

崔慕之和崔念涵关系特别好，所以当知道洪思瀚喜欢崔念涵的时候她是完全站在自己闺蜜的角度上看这件事的，甚至跟崔念涵他爹崔胜澈达成了统一意见

崔慕之很喜欢夫乐安这个妹妹，她很皮但是从来不跟自己皮，还会特别照顾自己，小甜只有在她和文俊辉面前才是真甜妹，跟全文在一起的话两个人简直要把屋顶掀开

双崔姐妹花每次逛街都会给这个唯一的妹妹带礼物，其他几个弟弟每次都眼巴巴跟过来然后看着李小甜拿了礼物开心的走了之后得到了两个姐姐的摸摸头

 

 

08

就剩下我们权氏虎子没说了，权思之，小名李小虎，长相虽然没有金珉奎父子这么复制粘贴，但是跟权顺荣有80%重合率，虎派权顺荣从小给小虎洗脑，正以为儿子是虎派板上钉钉的继承人时，在对门李小甜的揭穿下发现了小虎是仓派，双崔姐妹花是铁血仓派，每次都仓塑小虎，小虎对此表示完全接受且欣赏，只是不敢跟自己爹说，怕他疯

没想到李小甜这个战争贩子把自己暴露了，于是权顺荣对他进行了虎派洗脑，结果全文专门从五楼跑上来煽风点火

小虎：小乖姐和小宝姐在旁边装作不经意的扇风别以为我没看见

最终结果是他被权顺荣强行虎派洗脑了两个钟头，精神都升华了，然后他气不打一处来一周没给李小甜买零食

小虎和小甜也属于欢喜冤家，不过小虎不像全文一样“活泼”，小虎性格大部分比较像李知勋，相对沉稳，但是权顺荣的“内向”基因强大到像一滴黑墨水滴进白染缸，所以小虎是“内向”的李知勋，很爱闹但是很有分寸，平时李小甜跟他耍赖他都会让她，但是全文跟他耍赖他就不让了

“你还是哥哥呢全小文！”

“那你当我哥哥吧，我不当了！”

“你是个无赖吗全小文！”

“我就是无赖！”

 

 

 

 

09

其实儿童节对几个孩子来说跟平常没区别，都是每天一起玩，偶尔表现好还会被带着去野餐之类的，每天都跟儿童节没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可以收礼物，不过往年最兴奋的李小甜反而有些恹恹的，也许是因为夫胜宽李硕珉都不在家，在外面疯了一天后晚上跟着501一起住，文俊辉看着正在看动画片走神的小女孩叹了口气

“圆圆你先去哄全小文睡觉吧，我去陪陪小甜。”

“好，我给甜热了杯牛奶，全小文刚才喝了果汁就别让他喝了”

全圆佑把牛奶给李小甜，弯腰一把把全文抱走了

“我也要牛奶！为什么只给李小甜！”

“你刚才偷偷喝了一杯山楂汁，别以为我没看见。”

在全圆佑面前全文只有被镇压的份，被带着回房间睡觉去了，李小甜还在旁边给他做鬼脸，等他被抱走之后小女孩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小脸上出现了一些落寞

“我们小甜有点不开心了？”

文俊辉把孩子抱在自己怀里，小甜被搂住之后心里的不开心一下就憋不住了

“他们两个都不在家，其他人都至少有一个爸爸陪，我两个爸爸都不在家。”

说着说着眼泪就眼眶里打转转，平时最活泼的小姑娘在这里委委屈屈的落泪，可把文俊辉心疼坏了

“等他们回来我替你教训他们，不过他们给你买了你喜欢的礼物，别生他们的气好不好？小甜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李小甜搂住文俊辉的脖子把头埋在他怀里蹭掉了眼泪

“嗯，开心，我最喜欢俊尼了。”

“那我们把圆圆叔叔赶去跟全文睡，我们两个睡大床好不好？”

“圆圆叔叔好可怜，我同意！”

 

全圆佑或成最大受害者，不，应该是全文

 

全圆佑把全文抱回屋里之后就被通知要跟儿子睡一晚，全文习惯了每天跟文俊辉叽叽喳喳边聊边睡，突然只有全圆佑这尊大佛在这里躺着他一时语塞，虽然说话但是全圆佑只是偶尔会回应一下，没聊两句全文就被憋的说不出话来，没憋一会就睡着了，如果放在平时，这会他还在跟文俊辉不知道聊些什么呢

 

文俊辉：原来你哄他睡这么快？以后交给你了！

 

 

 

10

801的情况应该是大家都不担心的，虽然崔瀚率自己带着两个孩子，但是两个孩子都是众所周知的乖，玩了一天回到家洪思瀚很自觉的带着妹妹去洗漱，但是崔慕之有些想洪知秀，因为晚上洪知秀经常给她讲故事唱歌，两个人睡前也会一起做一会手工，崔瀚率知道这个习惯，看懂事的洪思瀚先去睡觉了，去给儿子盖了盖被后就在儿童房陪妹妹做手工

“小乖想秀秀了？”

崔瀚率看着女儿明显低落的情绪摸了摸她的头，小姑娘很懂事，知道洪知秀走不开，不会耍脾气，但是本就更粘洪知秀的她在儿童节这个对小朋友意义非凡的节日见不到人心里多少有点失落，不过相比于夫乐安的处境，她作为姐姐还是会去主动的安慰夫乐安，此时眼前只有爸爸，她的小情绪根本藏不住

“是有一点啦，不过秀秀送了我项链，我很喜欢，等他回来我要让他再给我做个配套的手链才行。”

崔瀚率对女儿的态度一直都是一种几近纵容的状态，为此被洪知秀说过很多次不允许溺爱

崔瀚率抱起女儿回了自己房间

“秀秀不在家我也想他，那我们小乖今晚能陪爸爸吗？”

六岁的小女孩把自己大块头的爸爸抱住拍拍

“那好吧，我今晚就陪陪你吧！”

 

 

 

 

 

11

相比于崔瀚率和女儿的温情时刻，大崔家的情况完全不一样，这家里也是只有父女俩，但是并不是经典的父亲哄女儿的场面

“哈尼，我好想你。”

“哈尼我也好想你呀~”

看着眉眼几乎一模一样的爷俩尹净汉叹了口气

“宝宝今天玩的开心吗？有没有好好陪陪小甜？”

尹净汉看了看明显白天玩爽了的女儿想起来了今天晚上借宿在文俊辉家的李小甜

“嗯，玩的挺开心的，小甜在全小文家住呢。”

“有她的俊尼在身边估计会好些，今天玩累了吧？”

“嗯，但是很想哈尼~”

看着镜头前耍宝的小女儿尹净汉心里暖暖的，嘱咐了她要早睡刚打算挂电话是就被镜头里另一个抱怨了

“哈尼都不看看我，我今天可是开了一天会呢。”

“崔胜澈羞羞，这么大了还要撒娇。”

“你这丫头，不许叫我全名！”

尹净汉笑着哄了爷俩好久才挂，崔胜澈看了看时间就带着崔念涵去洗漱了，洗漱完崔念涵跟着崔胜澈去了大床睡

“爸爸，关灯。”

崔胜澈关了灯后她乖乖钻进他怀里，崔胜澈轻轻拍着她的背，她也轻轻拍着爸爸厚实的背

“澈哩晚安。”

“宝贝晚安。”

 

 

 

 

 

12

徐明浩这个家庭主心骨不在家，金珉奎在带了一天孩子们之后累的精疲力尽的瘫在沙发陪儿子看动画片

“徐金蛋，你吃什么呢？”

金珉奎听到了咔哧咔哧的声音，一听就知道金锦澄吃薯片了

“明浩不在家你就猖狂了，快睡觉了又吃薯片。”

金锦澄熟练的往金珉奎张着的嘴里塞了一把薯片

“珉奎也吃了。”

“好，珉奎也吃了。”

爷俩一模一样的瘫坐在沙发上，金锦澄看了看金珉奎的手机问

“明浩怎么没有打电话来？”

金珉奎一听就知道儿子想他了，毕竟儿童节在小朋友这里还是比较重要的节日了

“明浩今天忙，给你留了语音，要听吗？”

“要听要听！”

金锦澄一听眼都亮了，金珉奎打开手机放了徐明浩刚才发过来的语音［徐金蛋要乖乖洗漱睡觉呦，等爸爸回去给你带礼物，祝我们金蛋儿童节快乐。］

“好了，语音听了薯片吃了我们要准备睡觉了呦。”

金珉奎把垃圾收拾好就领着儿子去洗漱

“明天爸爸就能回来了，到时候让他接你去放学好不好？”

金锦澄一听瞬间从失落小狗变成开心小狗，带着牙膏沫沫给了金珉奎一个亲亲

“好！”

金锦澄很好哄，他的脾性跟金珉奎几乎一样，但是其中又融合了一些徐明浩的理性，金珉奎很了解自己所以很会跟儿子交流，不需要多余说什么父子两个几乎心意相通，等讲完第二个睡前故事金锦澄就已经呼吸平稳的睡着了，金珉奎在他额头吻了一下睡在了他旁边

“晚安儿子。”

 

 

 

 

 

 

13

权顺荣爷俩在回了家以后边看动画片边闹腾，李知勋一不在家权思之的权顺荣基因大爆发，爷俩折腾了小半个小时

“好累…”

“我也好累~”

权顺荣一看时间想起来李知勋的安排，这个点该洗漱了

“小虎走，我们去洗漱。”

这个时候权思之的李知勋基因回来了，条理清晰的跟着爸爸去洗漱，因为知勋尼走之前嘱咐过到点必须洗漱睡觉，现在爸爸说已经到点了，那就要去洗漱了

“对了爸爸，今天小甜住在全小文家住吗？”

“嗯，俊尼和圆佑都在家，小甜刚好最喜欢俊尼了。”

“那爸爸，知勋尼明天能接我放学对吗？”

“当然啦！”

“太好啦！”

陪着儿子躺在床上，权顺荣让儿子给自己讲绘本故事

“爸爸，你为什么不给我讲？小宝姐姐和小乖姐姐都是听他爸爸讲故事，为什么爸爸要让我给你讲？”

“因为爸爸喜欢听我们小虎讲故事，小虎讲的故事最有意思了。”

“真的吗？那我今天给你讲小鼹鼠的吧！”

“有没有老虎的？”

“不行，就讲这个，爸爸快躺好！”

佑灰

10w字 破镜重圆

是重新分章的校对版，初次阅读请直接阅读此版本

C4请配合番外一食用

正文时间线后两年内的法国留学故事番外二 

 

正文走 @冶栀子 

 -目录-

 1 《西太平洋的航海者》

 2  金风玉露

 3  梅酒

 4  雪崩

 5  Intertwine

 6  Alice

 7  夜诊

 8  原谅

 9  Kiss me, it's beginning to snow

 尾声

OOC

丢掉脑子快乐看文

我根本写不出次人万分之一的帅气！气哭！

不会写严肃场面呜呜呜

8K

————————————

“抿九，找天使要定位，快！”权顺荣一脚把油门踩到底，改装过的车几乎快成了一道残影。

金珉奎刚上车的时候就开始联络，那边停顿了几秒传来了徐明浩的声音，似乎还有些哑，如果是平时，金珉奎一定会注意到这点不寻常，但现在他完全来不及考虑：“JUN的定位！”

徐明浩立刻回答道：“FL东城郊外，和你们相距三十公里，以你们现在的速度，要二十五分钟。”

听到二十五分钟的权顺荣狠狠的皱了下眉，把档位调到最高，车子就像脱枪而出的子弹一样快。从窗户里刮进来的风都凌厉的如同刀子一样。

“有没有近道？”

徐明浩放大地图，目光极快的检索着。

“有，先直走，间隔五米的断桥能不能开过去？”

“能。”权顺荣抹了把脸，双目盯着前方，如一头随时能咬碎敌人的恶虎。

徐明浩看着地图上飞速移动的红影想起李知勋总是会叮嘱权顺荣开车慢些，这速度，一丁点搞不好，就是个车毁人亡的下场，可他从来没有出过事。

不过徐明浩来不及多想这些，他目光紧锁在标着文俊辉名字的红点上。一直亮着的红光给他一些安全感——如果红光忽然闪烁起来，要么是设备掉落，要么是佩戴者遭遇生命危险。

“下下个路口左拐，然后有条小巷子，很窄，大概只比车宽那么一点点。”

权顺荣毫不犹豫的再第二个路口转弯，金珉奎和李灿已经把后视镜给拨关上了，车子勉强可以开进去，就是这样，权顺荣也没减缓速度，就以这样疯狂又骇人的速度，穿过了几条狭窄的巷口。

“砰！”李硕珉再次解决一个人，手里的枪只剩下两颗子弹。

“靠，我这次是算幸运还是不幸？”文俊辉擦了一把脸上的血，一边拿布缠着自己的腰上不断流血的伤一边还有心思吐槽着：“第五次跟踪就跟到老巢了。”

文俊辉总是这样的，就是天塌在眼前了也要先呛一句灰尘真大。

李硕珉没心思回答他的话，他正在努力驾驶着这辆已经千疮百孔并且马上就要没油了的车。

车还是从对方手里抢来的，里面连武器都没有，但也就是一个优点，皮厚。

文俊辉把衣服袖子扯下来，绑在李硕珉的右臂上，做了个简易的包扎。

“DK这可是做狙击手的胳膊，千万要小心。”文俊辉一边包扎一边碎碎念。

密集的子弹再次打到车窗和车壳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听着就毛骨悚然。

“JUN？还好吗？”耳返里传来徐明浩的声音。

“哦，我们还好！”文俊辉答道，忽然一阵咔擦声，文俊辉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后窗那个经历了无数伤痕的玻璃终于碎了，子弹顿时打到他的座位上。文俊辉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半晌回了一句：“可能马上就不好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你，给我好好的，一会Hoshi就到了。”徐明浩的语气难得生气起来。

“嗯嗯！”又一颗子弹擦着脸飞过去，文俊辉关了耳返，从腰间拔出枪，只剩一颗子弹。

文俊辉从座椅的缝隙向后面看，一百米远处还有五辆车，刚刚打了这么久子弹竟然还有盈余，这些家伙是背了个军ℓ火ℓ库在身上吗？文俊辉无语的看着后面五辆小型卡车一样的追兵，持续在内心吐槽。

还得再拖一会儿。

“DK，加速左转。”文俊辉舔了下嘴唇，手指搭在扳机上。

李硕珉把油门踩的更死了一点，猛打方向盘，车子来了个急转弯，冲向一旁。文俊辉一把按住李硕珉的脑袋，躲过了从窗户里射进来的子弹，文俊辉将车门推开一条缝隙，看到他们的车子也跟着转弯。

就是现在。

文俊辉将车门开的大了一些，枪口对准了车轮。

“砰！”子弹打进了因为高速行驶而磨的发烫的车轮，轮胎顿时爆炸，车子向一旁失控的撞去，两车相碰，毫不意外的爆炸了。

火光闪烁在文俊辉漆黑的眸子里，映衬着他眼里的兴奋和冷静。

“DK。”

李硕珉头都不回，拿起枪对着侧方连开两枪，一声惨叫过后又是一阵爆炸声。

还剩两辆车。

他们没有子弹了。

李硕珉再次猛打方向盘，继续朝着前方行驶。

文俊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颗子弹再次从他颈边飞过，带起的空气灼的他生疼。

子弹打穿了座椅仍不罢休，又砰的一下打碎了他们面前的玻璃。

文俊辉和李硕珉同时看向对方。

军ℓ用ℓ狙击枪。

这些人，还真的有个 军ℓ火 库。

“老天爷，我这还真是，跟到了个大头目啊。”文俊辉喃喃的说。

李硕珉看着平坦的毫无掩体的前路，瞄了眼手表的时间，快了。

“蹲下！”李硕珉说着，整个人缩到座椅前面的空挡里，文俊辉也跟着缩在副驾前的空挡。

李硕珉依旧踩着油门，没人操控方向盘的车直直的向前开着，子弹依旧砸的这外面的铁壳框框响。

不过文俊辉和李硕珉互相看着对方，露出一个笑。

权顺荣他们来了。

权顺荣飞跃那座徐明浩口中的断桥后就使出了城郊，郊外的土地开拓平坦，权顺荣将车开得都快飞起来了。

听到远方接连传来的爆炸声，权顺荣脸上的神色更盛，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已经接过了李灿递过来的上好膛的枪。

隐隐看到些火光时，李灿就掀开天窗，将枪架好，金珉奎则把车窗摇开，随时准备掩护。

权顺荣的车无声又迅速的从侧面跟上了前面的车，前面车上的人还无知无觉，依旧对着前面的两人穷追猛打。

李灿透过瞄准镜看到对面车里的人，李灿把枪口对准开车的司机。

“砰”的一声后李灿在瞄准镜里看见了一朵炸开的血花。

两秒后又是一枪，打中的是另一个司机。

车辆的速度顿时慢下来，车上的人终于察觉到后面还有追兵，一时间一半的枪口转过来对着李灿。

金珉奎和权顺荣早有准备，在他们车速慢下来的时候就拿枪扫射，几秒钟就打空了一个弹夹。

权顺荣和金珉奎轮流开枪，竟然凭着两人就取得了火力压制。

李灿半点都不担心自己，他哥哥们还在下面坐着呢，他有什么好怕的。

李灿在瞄准镜里仔细看着对方车里的人，里面有个狙击手，他刚刚听到枪声了。

又是一声枪响，这次目标是李灿。

在对方开枪的同时，李灿看见了对方车窗处探出的枪头，也看见了埋在枪边的脑袋。李灿冷静的调整枪口，瞄准，开枪。

在子弹打出的瞬间，金珉奎一把拽下李灿，李灿抱着狙击枪摔坐在后座上，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全身，还好，一点没坏。

权顺荣扔下手里打的发烫的枪，对方的枪声七零八落的传来，看样子只剩下最多三四个。

权顺荣不打算再浪费子弹，他将车直接开到对方对面，金珉奎迅速瞄准了车里抱着头的三人，连开三枪，打死两个，打伤一个。

权顺荣慢慢松开脚下的油门，车子向前滑行了两百米追上了李硕珉和文俊辉的车。稳稳的停在他们车旁。

三人同时推开车门，李硕珉麻利的从藏身的位置起身，除了文俊辉包扎在他胳膊上的白色袖子十分显眼以外没什么明显的伤口，而文俊辉却没动。

金珉奎弯腰去看，这才发现他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已经晕过去了。

金珉奎二话不说就把人从空挡里捞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抱到车上，权顺荣和李灿立刻带着人开往市里医院。

金珉奎和李硕珉留在原地，金珉奎这才喘了口气，按了下耳返。

“任务完成。”

“好。”依旧是徐明浩接的线：“JUN怎么样？”

“失血太多晕过去了，Hoshi送他去医院了。”

“DK呢？”

“呀，我很好！”李硕珉也加入了联线。

“你们都没事就好。”徐明浩终于放下心来。

金珉奎和李硕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走到对方的车里面，金珉奎先去审他留了活口的那个人，李硕珉则一边检查尸ℓ体一边检查武器。

这一查可真是吓了他一跳，原先他以为那把军ℓ用ℓ狙击枪是意外，直到他在那辆小卡车的车厢里，翻到了整整十箱，崭新的军ℓℓ火。

有些甚至是他还没见过的新品种。李硕珉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比他想的要严重很多。

本来以为是枪ℓ支ℓ走ℓ私，没想到还有军ℓ方的东西。

李硕珉把情况简要的和徐明浩讲了一下，徐明浩立刻想到刚刚有关于卧底或背叛的猜测，军区吗？

“只有十箱？”

李硕珉没回答，那边又传来了翻找东西和走动的声音，良久，李硕珉才回答道：“他们使用的除了一把军ℓ用R93狙击步枪以外都是境外ℓ走ℓ私ℓ的常规枪ℓ械，车里的军ℓ械没炸毁的一共十五箱，炸毁的若干。这些只是一部分，我们还没摸清他们老巢里有多少。”

“定位。”

“城东区唐园路二十八号，那里是一片老城区，还有很多厂房。”

“你和珉九先撤离，别待在车附近，可能有追兵。”车里还有军火，那边等不到消息绝对会来找，此时说不准已经在路上了。

“收到。”

突然，后面的车厢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李硕珉连忙去看，就看见他们刚刚留了活口的那个人已经一头撞死在铁架上。

看金珉奎的表情是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李硕珉走上前拍了拍他的亲故，然后和他说了明浩刚刚讲的话，金珉奎点头认同。

两人把枪里的弹药填满，一齐下了车。沿着李硕珉手机上的导航，向城里走去。

徐明浩在李硕珉回复后就将线切到了全圆佑那边。

“FL市有一批军ℓ火，数量不少。”

“军ℓ火？”全圆佑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气带着惊讶。

“是的，DK检查过了。”

全圆佑沉默片刻，缓声答道：“我知道了。”

全圆佑看着审讯室仍然紧闭的大门，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右手。

崔韩率一边给港口的暗线发消息一边问：“什么军ℓ火？”

“FL市有一批军ℓ火。”

崔韩率有些惊讶的停下了手边的事，崔胜澈也抬头看向他。

国ℓ家和军ℓ方对军ℓ火管制的极其严格，一千例枪ℓ支ℓ走ℓ私ℓ案中或许才能涉及一两例有关本国军ℓ火的。

“明浩传来的消息，说DK在那检查到了一批军ℓ火。”

“那不会有错。”崔胜澈顿了顿：“涉及军方的话，问题就更麻烦了。”

全圆佑思考片刻，道：“我等会打最近的一班飞机，去FL市。”

“先等等，看里面的结果。”崔胜澈指了指审讯室的门。

崔韩率查看了一下手机上新发来的消息，挑了挑眉，然后把手机转给他们两人看：“安迷说的那批货是真的。”

崔胜澈心里隐隐有了个推断。

徐明浩切断联系后一直处于思考状态，从张美美的死亡开始，他们接手这个案子，在不自知的状态下和安氏对垒。可是在这之前安氏究竟做过多少事情，他们仍未可知。

直到查到“安旎”他们才恍然惊觉，这都是安氏的谋划，甚至可能连他们的入场，都是安氏瓮中捉鳖的一个诱饵。

徐明浩打开手机，显示时间是2:58，距离他们任务开始，才堪堪进入第三天。

墙板上的威ℓ胁ℓ诅ℓ咒，飞机上的炸ℓ药，地下城区里的交易，安迷出现所带来的猜测，还有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多大规模的军ℓ火ℓ仓库，一系列的问题跌重而至，像是无形的刀，一点点逼着他们前进，一点点切断他们的支援。

怕吗？肯定会怕的，他们不是生而无畏，但会退缩吗？绝不，肩上沉甸甸的名为“责任”的重量，是他们义无反顾的力量。

SVT特别行动组成立之时，就有预想过今天这样的情况，也可以算是意料之中。

只是这样的意料之中真的出现了还是难免令人疲厌。

漆黑的夜空中闪烁着星辰，徐明浩数了数，正好十三颗，散落在夜幕中。

这一次大家一定都要好好的发光啊。徐明浩在心中许愿。

文俊辉的伤是子弹ℓ贯穿伤，也就是幸运打在了肌肉上，没损伤到重要的器官部位，只是失血略有些严重。这样的伤口是不能送到正规医院去处理的。

权顺荣没把车开到医院，而是七弯八拐的停在了一家私人诊所前面。

权顺荣敲开诊所的门，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打开了门，看到血ℓ淋淋的一片顿时清醒不少，二话不说就把人推了进来。

男人叫韩成赫，是权顺荣以军人身份结交的一个朋友，是一个退伍的军医。

韩成赫一边迅速了换上白大褂，戴好消毒手套，一边指挥着李灿赶紧把人推到手术室里，一边还有插空问了句：“行动出问题了吗？”

“嗯。”权顺荣知道韩成赫所说的问题跟他们真正遇到的问题不是一回事。

韩成赫没再多问，消了毒就进了手术室。

一场手术做了一个小时，等韩成赫出来时李灿已经去把李硕珉和金珉奎运回了城里，不过没停在诊所，而是回了他们暂时性的居住点。

手术室的红灯熄灭，韩成赫走了出来，摘掉口罩笑着说：“手术很成功。”

权顺荣这才算是真的松了口气，虽然他对韩成赫的医术十分信任，但总是要亲耳听到才算真的放心。

“今天真的多谢你了！”权顺荣和韩成赫握手。

“没事没事，为军民服务嘛！”韩成赫笑着摆了摆手，余光看到一旁的李灿，面露欣赏：“年轻的新鲜血液啊，这是新入伍的吧。”

“嗯，新人。”权顺荣面不红心不跳的扯谎，韩成赫也不会问太多，只是摇着头说自己还是老了啊，又感叹一遍年轻真好之类的话。

李灿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尽量显得自己很不好聊天，这个身份他没用过，为了避免露馅还是闭嘴为好。

天太晚了，韩成赫就强行留下他们睡在后面空余的病房里了，权顺荣考虑着文俊辉最近也离不开人照顾，推脱一番也就同意了。

夫胜宽站在港口，看着码头工人一批批的搬运着那些打着什么化学药品原料的麻袋搬到货轮上，其实里面装的都是Kℓℓℓ粉。

夫胜宽腹诽这能力低下的检查机制，这么大一批货竟然没被发现？还花老鼻子劲儿帮人家给搬货轮上去。不过当然他是不会说的，因为他现在还是这批货名义上的主人。

眼看着在港口看着船的那个人走过来，夫胜宽把脸上的口罩又戴了起来。

“把货给我看好了，一点不少的送到HW区朴先生的手上，不然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还要把脑袋赔给我。”夫胜宽把手里的烟头扔到地上，用脚捻灭那零星的火光。

“是是是，我办事您放心！保证出不了问题！”男人点头哈腰的说。

“行了去吧，明早货就要交到港口。”夫胜宽点了点头，男人连忙往船上走了。

夫胜宽看了下时间，1:25，明早货到的时候，这个身份就没用了。得给自己搞个后事呢。考虑了一会后夫胜宽决定回到原先那个窝点，那里尸ℓ体还没清理，正好顺便去清理了，还得把警ℓ察引过去。

半夜2:30，一阵火光燃起，缓缓的吞噬了一整个屋子，因为地处偏僻很久才有人报警缘故，消防来的很晚。火浇灭后只能勉强辨清地上似乎七横八竖的躺着许多尸ℓ体。消防把案件移交到警ℓ方，警ℓ方最后的勘验结果是枪ℓ杀后毁尸灭迹。警察一方面追查着杀人纵火的家伙，一方面又要找寻火后残余的毒ℓℓℓ品由来和去向。当然，他们两个都不会找到，只会在桌上收到一份停止调查的通知书。

夫胜宽把现场处理完之后就自顾自回去了，本来想发个消息给尹净汉的，但转念一想这么晚了人肯定睡了，就决定还是等明早再说吧。

于是夫胜宽心情不错的哼着小曲往市区里面走，随意寻了家酒店住下了。

夫胜宽的心情是比较美丽，但审讯室的两人是半点开心不起来。这个活了四十多年经历过生死的人比绝大多数的犯人都难以对付。

僵硬而几乎不会有变化的面部肌肉让尹净汉和李知勋十分难分辨他脸上的微表情，安迷的回答总是故意有些前后矛盾的地方，不停的混淆他们视线。他几乎有问必答，但真假参半。

……

“北方的货是你主管的吗？”

“是。”

……

“你手上有制安旎的方法是吗？”

“没有。”

……

就这样一直断断续续的问了几个小时，问的李知勋喉咙都干疼的难受，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尹净汉最后看了安迷一眼，示意李知勋先停下。

他站起来，走近安迷，在距离他三十厘米的地方停下，弯下腰与安迷对视。尹净汉的眼眸清澈，表情也温柔，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维持这个动作，静静的看着安迷的双眼，带着细微的笑意。

三十厘米的距离已经完全打破了社交安全距离，人的神经系统会不自觉的产生兴奋，使人处于高度戒备和紧张状态。即使安迷的表情再淡定，尹净汉也看到他微微耸动的肌肉和绷紧的颈部。

情绪隐藏的再好，本能不会骗人。

“安时死了，是吗？”尹净汉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一片羽毛划过一样。

安迷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一丝涟漪，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安迷选择了沉默。

但尹净汉觉得自己大约得到了答案。

尹净汉检查了一遍手ℓ铐脚ℓ链和颈部的绑缚都完好后，和李知勋一起走出了审讯室。

此时审讯室外只剩下全圆佑，崔韩率和崔胜澈已经去处理港口的那批货了，估计再有一会儿也该回来了。

天渐渐破晓，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墙上的时针已经走到了“5”附近，无眠的一晚已经过去。

“俊尼怎么样？”尹净汉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一辆车从薄雾中驶来。

“嗯？”全圆佑有些疑惑。

“啊，明浩没和你讲啊？”尹净汉有些惊讶：“俊尼昨晚任务出了点问题，我正好在审讯室里，就把线切给明浩了。”

尹净汉想了想又道：“不过没跟你们讲应该就是没事了。”

全圆佑点点头，表情仍有些担心。过了一会，他说：“明浩和我通信，只说了硕珉那边发现了数目不少的军ℓ火。”

尹净汉也愣了愣，军ℓ火啊……

崔韩率和崔胜澈的车停在了门口，尹净汉看到崔韩率，忽然想起一个非常重要的点，李知勋看着身旁这个忽然激动的队友，有点不明所以。

崔胜澈和崔韩率猝不及防的对上双眼放光的尹净汉都不约而同的后撤了一步有点紧张。然后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走了进去。

“啵农呀，昨夜行动的时候安时有没有看见你？”

“唔，看见了吧，我就坐在知秀哥旁边。”崔韩率回答。

“那他认出你了吗？”

“没有……！”崔韩率答完就忽然反应过来。

“他不认识你！”崔胜澈也惊讶道。

看来安迷并不如他们所想的一样，认得清所有的人。无论如何，这也算个好消息。

“不能掉以轻心，安迷只是个幌子 他不知道的事情他上面的人未必不知道。”李知勋提醒道。

其他四人点了点头。

“把他移到牢房，我们先回家。”崔胜澈看着几人脸上挂着的黑眼圈，有些心疼的说。

众人都没有意见，麻利的把人安排到了特殊ℓ牢ℓ房内，崔胜澈开车，载着三人回了家。

刚到门口，就看见徐明浩和洪知秀蹲在门口的路上，看着地上一个东西，片刻后洪知秀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不可谓不好，简直是不好至极。印象中极少见到他这样的表情。

崔胜澈将车开的近一些就看见了徐明浩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张人ℓ皮。

地上还七零八落的散着些碎木块和骨头。

崔胜澈一脚踩下刹车，原先坐在副驾小憩的尹净汉被这个急刹晃醒，后座的人也碰的一下撞到了前座的座椅上，正准备开口问时也一眼看到了眼前这诡异的画面。

四人立刻从车上下来，和仍蹲在地上的徐明浩大眼瞪小眼瞪了三十多秒，崔胜澈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问：“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说他们是特别行动组，但碎ℓℓ尸ℓℓ案大多属于常规案件，如今乍一看到一堆皮ℓ骨堆在自家面前，也免不了被惊吓到。

“从天上丢下来的。”徐明浩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指了指天上：“原本应该是装在箱子里的，不过太高了，箱子砸碎了。”

“也就十分钟前，依据落地的痕迹和早上听到的声音判断，应该是不低于二百米。”徐明浩倒是表现的极为镇定。

“尸ℓ体还没有做过血型配比，但不出意外是张美美。”

洪知秀皱着眉头回屋戴好了橡胶手套，拿了个塑封袋装了一截短小的骨头，用于做血型配比。

半小时后，洪知秀带着一份检查记录回来了，此时门口的一堆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只是被砸出的大坑还留在原地。

洪知秀整理了一下心情，打开家门扑面而来一股饭香，洪知秀抽了抽嘴角，徐明浩这个孩子也真是非常淡定了，早上家门口被人抛ℓℓ尸，现在还有心情做早饭。不过徐明浩也算是一贯如此，待在他身边是一顿饭都逃不过的。

徐明浩抽过他手里的报告，把人推到餐桌边，又盛了碗粥放在他面前。洪知秀虽然很反胃，但仍旧乖乖灌了一碗。

徐明浩翻了翻报告，果然是张美美的。

早上六点整，七个人坐在第一次开会的会议室里，时隔两天三夜，再次坐在这里时，众人的心态已经变了很多。

其他六个人也通过远程联线的方式参与会议。

面对纷繁复杂的消息，崔胜澈开始了今天的会议。

“这一次，我们的会议关于安氏，和我们的组织。”

——————————————————

突然想整活

今天是

崔•不仅要动脑还要处理一船货•胜•被弟弟吓到•澈

尹•自带天使特效•净•审了一晚上人好困•汉

洪•睡了半晚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知•并不想吃早饭•秀

文•既幸运又不幸•俊•一枪炸掉两辆车•辉

权•狂气开车•顺•一身马甲•荣

全•我家军区出事了？•圆•我家猫猫也出事了？•佑

李•审一晚上人记录了五十一页纸•知•今天早上有好好吃饭•勋

徐•纯脑力工作者•明•全组最大的胆子•浩

金•这次拿辅助牌•珉•守护咱家忙内弟弟•奎

李•胳膊只是擦伤了没必要绑这么大一个白条•硕•杀人都不给正脸•珉

夫•我真什么都不知道•胜•心情不错的睡了半夜•宽

崔•总而言之我还是C先生•韩•他不认识我诶！•率

李•未来的狙击手•被他五哥养的非常莽•灿

作•今天又是难产•被次人MV洗脑暂时忘记他们搞笑•者

呜呼呼，小段体重出江湖！

28.养生棉花：觉，可以等死了再睡，但是饭，一顿也别想逃！

29.灿妮虽然是交给崔胜澈带的，但实际上是权顺荣带的最多。

30.据说天使打算去学催眠。

31.SVT人均八百个马甲。

32.别墅附近是完全没有监控的哦！

（灵感突然枯竭——先这样吧orz）

cp暂定七对（原先的六加一，但给灿妮也写一对队外cp）

tag目前还是出现哪对就先打哪对。

————————————————

缓更TBC

最后，感谢你点进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