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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奶油糖

【深呼晰/论坛体】王晰和周深也许终于要离婚了!!

*平行世界、同性可婚、带云次方

*OOC / 三禁 / 甜的

*脏话预警,前半部分基本上都是撕逼,一发完


闲情八卦>>王晰和周深也许终于要离婚了!!


#1 王晰周深今天离婚了吗

看我的艾迪!

今天我的回答终于不是没有!

而是!!

快!了!!!


#2

恭喜lz坚持了六百多天终于要修成正果


#3

人间喜剧罢了,我一个猛虎落泪


#4

?我又缺课了吗,怎么要离了


#5

王那个晰出轨石锤了


#6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我火速打开微博


#7

宠妻人设崩了?


#8

石锤你妈 ...

*平行世界、同性可婚、带云次方

*OOC / 三禁 / 甜的

*脏话预警,前半部分基本上都是撕逼,一发完


闲情八卦>>王晰和周深也许终于要离婚了!!


#1 王晰周深今天离婚了吗

看我的艾迪!

今天我的回答终于不是没有!

而是!!

快!了!!!


#2

恭喜lz坚持了六百多天终于要修成正果


#3

人间喜剧罢了,我一个猛虎落泪


#4

?我又缺课了吗,怎么要离了


#5

王那个晰出轨石锤了


#6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我火速打开微博


#7

宠妻人设崩了?


#8

石锤你妈 造谣狗今晚你妈在劫难逃


#9

就那个座机拍的高糊视频你跟我说石锤,披皮黑我哥一次你蒸煮死一次


#10

wfjj这么快就来洗了


#11

cpf怎么都不说话了平时不是很跳的吗


#12

锤这么实,当然只能安静如鸡啦嘻嘻


#13

十分钟过去了才这点热度,shx实糊

 

#14

我寻思你wx爸爸也算是体制内的人 拿流量那一套来衡量他糊不糊是辱刚了

 

#15

糊你妈呢,你崽现在是低调到路上野鸡都可以嘲了?不甩张得奖汇总还忘记你爸姓周了是吧[长图片]

 

#16

wfjj还是这样受不了激将法好好笑哦

我烦躁 他俩怎么还不出来回应


#17

当年同性恋婚姻法通过,不也不声不响直接领证,说不定现在在民政局办离婚呢,待会就发微博了


#15

yjgj那个视频虽然糊但确实能看出是wx,深夜和女性进酒店半夜匆匆独自离开,你说不是出轨我反正不信哈


#16

让我看看是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高贵路人,您是酒店里的床还是灯这么确定?


#17

我叹为观止,ncf还在洗,你深夜和别的女人进酒店又不住不是干那种事是什么


#18 风吹草低见牛羊

?他俩好着呢

 

#19

我寻思楼上是什么勇气敢在此楼实名

 

#20

ayg粉丝来这楼碰瓷干嘛

 

#21

?怎么就是g粉了

 

#22

这诗不是描写内蒙的吗

 

#23

这楼平均文化水平居然大于小学,出乎意料

 

#24

是啊,毕竟楼上还在胎教

 

#25

ycf自家糊到要来看隔壁热闹了吗

 

#26 Big Dragon

少他妈cue你双云爸爸


#27 王晰和周深今天离婚了吗

歪楼的都给老子滚

 

#28

说实话早就觉得他俩很塑料了,当年srrx上营业得太明显,看得尴尬


#29

zgbr又在放什么狗屁,当年吹神仙爱情的不也是你们


#30

我真实迷惑了,你路人爸爸当年全程吃瓜,瞎jb吹的明明是cpf好吗,倒打一耙真的把你们牛逼惨了


#31

?28真是节奏大师带完节奏就跑,倒是说一下哪营业了


#32

笑死,周深的女主剧本这么刻意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吧,后宫玛丽苏都不敢这么写,35宠1,王晰碰巧男主剧本罢了


#33

因为周深值得


#34

我发出惊天大爆笑,zswf忍那么久终于忍不住了


#35

有事?周深本来就唱得好,假声男高又是稀缺声部,都想抢怎么了


#36

我劝这位姐妹别做披皮路人了,直接自爆了


#37

楼上这么阴阳怪气地开天眼又是谁家的,按头别人领粉籍不如自己先示范一下


#38

wx演技也是还阔以的,yww时候的眼神我看着都信了


#39

我觉得至少ywwszd


#40

yww的时候可能真的热恋吧,现在就腻了呗,也正常


#41

就zs那样的,wx迟早要腻


#42

?我轻轻把楼上捅个对穿


#43

老子一个重锤火花,31脑袋开花


#44

腻了就出轨还挺有理呗,今天算是见识到了dwjj的功力哈


#45

其实这事不是早就有预警了,之前不就传出他俩在饭店吵架了吗


#46

而且那事wx居然不回应,和他王宇刚的人设不符,我看是心虚了


#47

楼上说话最好小心点,wx当时在录专辑没空上微博,等他搞完了热度也降了,也不好再回


#48

楼上又是哪个wx私生,细节知道这么多


#49

洗得倒是挺快,就是建议换个思路,看着略腻


#50

zs那次都哭了 wxf还有脸洗


#51

你妈的 这俩男的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还不回应


#52

微博瘫了,可能上不去吧


#53

楼上要把我笑死,不过我也登了好几次,今早起床登不进吓死我了


#54

程序猿又哭了


#55

说不定昨天晚上翻云覆雨现在还没醒


#56

楼上有事?都要离了还翻云覆雨,cp脑也要有点底线


#57

妈的爽啊 这两男的之前天天发狗粮 我真实看吐


#58

楼上酸气溢出屏幕


#59

单身狗滚回自己狗窝少sj你shx爸爸


#60

不过确实有点腻,没想到wx日天日地的霸总人设一谈恋爱能崩得那样彻底


#61

可不是,每逢活动合体就黏在一起一样分都分不开


#62

周深身上有晰铁石石锤了


#63

当年txl还没合法的时候他俩不敢公开 但是即使有意瞒着那小年轻谈恋爱的气氛根本骗不过谁


#64

dw还自欺欺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你妈的他们当年的直播连线搞的像情侣视频聊天,我和我男朋友都没那么腻


#65

nsdd,我男票看完后说他俩绝对是txl


#66

老舞那天真是虎狼之词频发,tql,我至今记忆犹新


#67

播放量100w不是说说而已


#68

当年他俩直接po结婚证真的惊世壮举


#69

那又怎么样,再甜都会腻的,现在不就出轨了


#70

我身边有一个wxwf,那天差点没哭到断气


#71

wfjj不是一直说自家哥哥被对方威胁了,洗脑包真的牛逼


#72

能咋威胁,拿刀驾着去民政局?


#73

不过今天wfjj算是苦尽甘来了


#74

zs的wf可能吧,wx的wf焦头烂额地忙着空瓶出轨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75

我靠


#76

?怎么了


#77

回应了吗,我怎么没刷出来


#78

不是他俩 是ayg


#79

?牛逼

 

#80

说啥了,打不开微博

 

#81

没说啥

阿云嘎Musical:都别问啦,待会13:00开直播一个个回答

 

#82

?这说的什么几把玩意儿

 

#83

谅解一下,汉语是他二外

 

#84

卧槽 zyl也发了

郑云龙DL:我不识字

 

#85

不识字是什么鬼我笑死

 

#86

wx什么时候这么怂了,自己不出面,让隔壁帮忙?

 

#87
抱走双云,与他们无关

 

#88

拿饭圈那套来唬你xq爸爸?你哥俩自己都下场了还说和他们无关,眼睛不用直接埋了,捐给别人人家病情直接无救身亡

 

#89

86别老cue你王总,他很忙的哈,怎么不说zs一直都不说话呢嘻嘻

 

#90

老子一枪一个嘻嘻怪,阴阳怪气演给你妈看呢

 

#91

心疼87姐妹,不过ycf自己要掺和这趟浑水,还是安静如鸡吧

 

#92

?说鸡不说吧

 

#93

说鸡就说吧文明去他妈

 

#94

我笑到宿管阿姨上楼抓我

 

#95

ycf这么糊的吗,这种热度都要蹭

 

#96

人血馒头真好吃

 

#97

笑死,wlsw今天也无法擦亮双眼看清你ycf爸爸有多牛逼,他们也需要蹭热度?

 

#98

zgbr能否为你家哥哥积点口德,你骂ycf一句你家哥哥就和你对家上一次床哦

 

#99

话说ycf和shx当年不是一起营业的吗

 

#100

shx好歹结婚了,ycf这么多年了都没结婚,这个才是营业实锤好吧

 

#101

?青天白日的做你妈的春秋万代中国梦呢,ycf不真你生吃你妈骨灰

 

#102

说ycf不真的这辈子怕是也与爱情绝缘

 

#103

ycf真的惨,到哪都要被碰瓷,不碰瓷ycf没热度罢了


#104 王晰和周深今天离婚了吗

乌鸡鲅鱼了,这楼又进来一堆什么牛鬼蛇神

 

#105

我晕倒,这届cpf真的素质屌差,blx饭什么cp

 

#106

我就等着ayg能直播出什么花来

 

#107 黄紫红梵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108

又来一位实名勇士

 

#109

hzhf妈?

 

#110

糊逼们又来蹭你老年组爸爸们的热度了

 

#111

蹭你妈尸体的热度呢,阴谋论可以滚了

 

……

 

#200

他妈的撕了这么多楼一点新料都没有我服了你们

 

#201

这届dw行不行啊,洗脑包都没看见多少

 

#202

解解们别逼太紧惹,大家都在等ayg直播罢了

 

#203

看看这直播间人数,我瑞思拜,顶流不过如此

 

#204

这波真的牛逼

 

#205

我点好了奶茶和炸鸡,还去买了薯片,就等你哥直播了

 

#206

妈的我进不去直播间

 

#207

他妈的 zgbr都给老子滚出直播间 本dw的礼炮都买好了等着官宣离婚的时候放

 

#208

?奇了,dwjj这么猖狂的吗

 

#209

还有三分钟哈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210

紧张

 

#211

虽然与我无关,但我也有点

 

#212

老子特意请了假,ayg最好是有什么料,不然我沿着网线爬过去杀了他

 

#213

?212姐妹为了吃瓜真的奋不顾身

 

#214

建议老板开除

 

#215

来了!!!

 

#216

我操你妈这么卡

 

#217

妈的刷新了之后就进不去了

 

#218

当年抢盐都没这么疯

 

#219

姐妹暴露年龄了哈

 

#220

我操

 

#221

!!!!!!!

 

#222

你妈的这群男的

 

#223

发生了什么

 

#224

在线乞讨求个直播

 

#225

求求各路姐妹可怜可怜我这个进不去直播间的人吧

 

#226 莫得感情的直播机器

就是镜头前一开始只有ayg一个人,背景大概是什么饭店包厢

ayg:“我知道大家都很着急,为什么要一点才直播?哈哈哈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然后他就走到了一桌人面前,就36人的那种大桌,你懂我意思吧

 

#227

别告诉我是我想的那样

 

#228

我要爆粗了

 

#229

别的我不说,ayg怎么还是穿着那套胡萝卜衣,蒸笼也不管管

 

#230

他俩不是一个衣柜么,没救的

 

#231

难怪王姨嫌弃,我也实名嘲一下衣品哈

 

#232 莫得感情的直播机器

然后,ayg就把镜头移给他们,这35个人就开始朝镜头挥手打招呼

ayg:“因为我们刚才在吃饭哈哈哈哈,现在吃的差不多了,就开直播了”

 

#230

?我轻轻敲下一个问号

 

#231

???

 

#232

你妈的外面xyfy你们在岁月静好地吃饭??

 

#233

两个主角也在吗

 

#234 没有感情的直播机器

在的,还坐一起

 

#235 莫得感情的直播机器

emmm现在手机正在一个个传,先给了zyl,大家一个个打招呼

不过我好像看到wx给zs夹了片西瓜

 

#236

wx我操你妈,老娘帮你控评帮你反黑累得头掉你他妈的在跟zs吃饭

 

#237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238

王晰你这个渣男!!!!!还老子钱!

 

#239

我笑出九个highC,现在dwjj都流行明牌下场了吗

 

#240

谁能想到,wx竟然因为这种理由被骂渣男呢

 

#241

236姐妹是真的惨

 

#242

hzhf妈妈爱你!!!!!!!!!!gy好甜!!!

 

#243

方书剑!不准你穿领口这么低的衣服诱惑妈妈!

 

#244

卧槽我儿好帅,巧儿妈妈不准你老是低头玩手机!!!

 

#245

你妈的蒸笼靠嘎子肩上了,谁说ycf不真的给我出来老娘跟你在线斗法

 

#246

余光情侣装我锁死了哈

 

#247

鹤鹤!!!妈妈要夸夸你今天的穿搭

 

#248

呃呃呃呃呃呃呃黑糖帅的我原地产卵

 

#249

李总我可以!

 

#250

?怎么突然开始舔颜狗cp了

 

#251

撕逼毕竟只是副业

 

#252

我笑死,所以现在传到哪儿了

 

#253

传到猜成语,wx和zs正好是最后,估计当时给手机的时候也是故意的

 

#254

毕竟今日主角

 

#255

猜成语今天怎么看着有点聪明

 

#256

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257

ccy:?

 

#258

到lq了,下一个就是zs和wx

 

#259

他妈的ycf这两个男的好爱抢镜 隔大老远都能听到他们腻歪

 

#260

所以说谁不真都不能说ycf不真

 

#261

到他俩了

 

#262

我倒要看看这两个男人能找出什么借口来

 

#263

……我操我要顺着网线爬去杀了wx这整天叨逼逼秀恩爱的狗男人

 

#264

这男人太狠了真的

 

#265

就这,你跟我说出轨了???wx眼里能有别人我表演倒立喷火

 

#266

他妈的这两男的都结婚快两年了怎么还这么腻歪

 

#267

所以发生了什么?器姐在吗

 

#268 莫得感情的直播机器

就是手机给到wx,镜头是wx揽着zs的肩,他俩对镜头打招呼

“大家好,我们是深呼晰~”

 

#269

这个波浪号,很灵

 

#270

我日,我是来吃瓜的,不是来吃狗粮的

 

#271

说好的离婚呢

 

#272 王晰和周深今天离婚了吗

妈的我瑟瑟发抖

 

#273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妹怕是又白等一遭了

 

#274 莫得感情的直播机器

lq当主持人问问题了:“先解释一下之前那个饭店吵架的事”

wx:什么玩意儿?

zs:就是你去医院之后我们一起去吃饭的那次

wx:哦,哥还以为是什么呢

zs:那次确实是吵架了

wx:是,不过那是因为深深很爱我

zs:哎哟……(脸红捂脸)

 

#275

妈的,我酸了,怎么这么甜

 

#276

我怎么听不懂

 

#277

打是亲骂是爱的那种吵架吗

 

#278

说白了就是夫妻情趣?

 

#279

所以到底为什么吵架,zs还哭了

 

#280 莫得感情的直播机器

wx:(全程笑得合不拢嘴,语速0.5)那几天我在全神贯注准备专辑,作息啊饮食啊都不规律,一个没注意就在中途晕倒去医院了。出院之后,我们就和一起接我出院的大家一起吃了个吃饭。深深让我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勉强,我就说再努力几天专辑就完成了,深深就生气了,说“你不用这么拼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不在意你自己的健康我关心啊”……

zs看他越说越舞连忙把手机抢过来自己说:别听他的我没说那些,不过也差不多啦,总之他最后还是妥协了,调养了身体,我才放他继续去录专辑的。

 

#281

……

 

#282

狗仔司马

 

#283

他妈的用假瓜骗我我还吃得津津有味

 

#284

我他妈是傻逼吗

 

#285

我佛了,吵完之后更加恩爱罢了,吃瓜群众全员智商为零实锤

 

#286

????????

 

#287

我靠

 

#288

妈的,我受不了王老舞了,我退出直播间

 

#289

?又发生了什么

 

#290 莫得感情的直播机器

zs:嗯嗯,大家放心,他身体现在好着呢……(转头看王晰)话说回来,最近你都没体检对不对?

wx:(凑近zs低音炮,看着zs笑)我身体好不好你还不知道么

 

#291

我操好会讲骚话一男的

 

#292

互联网并非法外之地警告

 

#293

我服了,舞还是你们王老舞会舞

 

#294

zs从脖子红到脸,可可爱爱

 

#295

我今天就要用yhsq卡死这个音色流氓!

 

#296

受不了了,爸爸我可以

 

#297

wx:不,你不可以,只有我的ss可以

 

#298

很ok,全ylq都知道你们经常翻云覆雨了

 

#299

镜头前就敢这样,私底下指不定骚成什么样

 

#300

莫名心疼wfjjs

 

#301

ls语法还挺严谨,所以没人觉得他们要离了吧

 

#302

提前心疼lz

 

#303

所以出轨那事也是误会?

 

#304

我看没跑

 

#305

就这狗粮发的,你说如果是演的,那奥斯卡真欠他俩两座影帝

 

#306

欺骗我感情,转黑了

 

#307

琦琦问了问了

 

#308

乌鸡鲅鱼了今天也是想念zw老师的一天

 

#309

建议狗仔自尽拍不到真料就滚别浪费ylq资源

 

#310

所以他们是怎么解释的

 

#308 莫得感情的直播机器

zs:这个事不是我们想说就说的,要先问一下我们的宣发

wx:对对对,深深你问,我给你剥橘子

 

#309

?这男人今天被黑这么惨,还有心情给zs剥橘子

 

#310

人家只care他的zs罢了,wfjj真的可怜

 

#311

也还好吧,人蒸煮为了专辑都录进医院了,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312 莫得感情的直播机器

zs:他们说可以,正好蹭一波热度哈哈哈什么鬼啊

wx:行,那我说了。唉,本来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的,被你们这么一搅合……那个姑娘是我们的监制,我们那天晚上是约了一起讨论双人专辑的事,深深也在的,不知道为什么狗仔只拍我。

zs:可能是因为你太帅气了吧(说完自己笑出屏幕)

wx:哈哈哈哈深深真可爱。我深夜离开是因为我第二天还有别的事,比较忙就走了,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总不能现场表演我和深深感情有多好吧,那不能播啊

 

#313

我秃秃的脑袋闪着大大的疑惑,感情您刚刚说的骚话都还不算什么?

 

#314

我觉得对王老舞来说,刚刚的骚话确实平凡了,也就用了五成功力吧

 

#315

nsdd,深呼晰代表不平凡

 

#316

不能播可还行,成年人就是不一样

 

#317

都坐下,正常操作罢了

 

#318

cpf终于能出来喘口气了,shxszd

 

#319

他妈的我几乎要以为是专辑宣发团队为了热度搞出这波幺蛾子

 

#320

ls推测合情合理

 

#321

反正热度上来了,我看这波操作ok

 

#322 莫得感情的直播机器

zs:所以说,我们即将要发行双人新专辑啦,名字就叫《深呼晰》哦

wx:请大家多多支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323

带着我的祝福滚

 

#324

带着我的祝福滚

 

#325

你妈的为什么,我为什么要看直播,我被闪瞎了

 

#326

恶意秀恩爱,举报了

 

#327

见者有份,楼上姐妹们骂归骂,到时候都买一张哈,空八度绝美和音了解一下,入股不亏

 

#328

这对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双人专辑而且名字还是cp名,绝了

 

#329

这个确实瑞思拜

 

#330

好奇歌单

 

#331

作法《矜持》

 

#332

贝加尔湖畔必须拥有姓名

 

#333

有独唱曲吧,深深的让我痛哭吧安排上了吗

 

#334

《花样年华》bbl

 

#335

我能拥有《我要你》吗

 

#336

云云众深女孩哭了,歌剧魅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平

 

#337

氧气女孩真的很幸福了极圈女孩流下柠檬的泪水

 

#338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339

我操?

 

#340

妈的我笑断气了

 

#341

我悄悄问楼主现在什么想法

 

#342 王晰和周深今天离婚了吗

现在就是很想死

 

#343

!发生了什么器姐救我

 

#344 莫得感情的直播机器

ayg:对了,我在网上看到有个人的ID是“王晰和周深今天离婚了吗”,每天都发,真是笑死我了

hzhf:我也看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天人姑娘盼着你俩离婚呢

wx:年轻人,把这些精力用在学习上吧。就算世界末日了,我俩也不可能离

zs:不论这位小姐姐是谁的粉丝,我都奉劝你不要做白日梦了(怜悯)

 

#345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笑出杀猪声,器姐这个(怜悯)太灵了

 

#346

周深嘴好毒一男的我爱了

 

#347

周深真的好会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348

我是lz我会气到自闭

 

#349

以这种形式被翻牌……我不知道该说恭喜还是说节哀

 

#350

还是节哀吧,恭喜太伤人了

 

#351 王晰和周深今天离婚了吗

我委屈地哭出声

你妈的,为什么

 

#352

dbq,但我还是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353

lz,他们劝你销号,ayg和zyl还为了劝你来了个二重唱,好他妈会放闪俩男的

 

#354

36个人一起都劝了,lz好有排面一女的

 

#355

嘎子是说的这栋楼吗,打卡

 

#356

慕名而来

 

#357

慕名而来

 

#358

微博直播来的

 

#359 王晰和周深今天离婚了吗

?我杀了你们

 

#360

哈哈哈哈哈哈哈lz好倔强还不去销号吗

 

#361 王晰和周深今天离婚了吗

不销,最多换个用户名

 

#362

lz好惨一女的

 

#363

lz实惨

 

#364 

所以lz到底是哪家的wfjj,说出来我保证不骂你

 

#365

等等,刚刚说话的正好是ayg和hzhf,所以那三个实名老哥……?


#366

笑到最后的还是我们这群cp粉

 

#367

深呼晰szd就vans了


#368 王晰和周深今天离婚了吗

你妈的好狠一群男的

封楼了886

 


END.

写个论坛体放松一下✔

乱入的蒸煮我都加粗了

橘栗子

【小王子】暧昧游戏

#8k一发完,双视角,ooc,无脑甜甜校园恋爱

#我爱暧昧期。


1

「暧昧是有进一步的冲动,却没有进一步的勇气。」


焉栩嘉刚进寝室门,就哀嚎着扑在了床上。

一米八几的身板儿,咚的一声砸在床板上,把上铺正敷面膜的翟潇闻吓了个好歹。

“卧槽,地震了?”

“没有。心动了。”

焉栩嘉没有理会从上铺探出的那张铺满海藻泥的墨绿色面孔,自顾自把脸埋在早晨没叠的被褥里,露在外头的半截身子扭得像个新鲜出炉的津门大麻花。翟潇闻一下床就目睹了这副诡异的画面,热情洋溢地撸起袖子,拔萝卜一样把快闷死自己的焉栩嘉往外抖落。一边拔,还一边阴阳怪气地叫嚷——

“别啊嘉哥!殉情不值得!人家赵磊还活...

#8k一发完,双视角,ooc,无脑甜甜校园恋爱

#我爱暧昧期。



1

「暧昧是有进一步的冲动,却没有进一步的勇气。」


焉栩嘉刚进寝室门,就哀嚎着扑在了床上。

一米八几的身板儿,咚的一声砸在床板上,把上铺正敷面膜的翟潇闻吓了个好歹。

“卧槽,地震了?”

“没有。心动了。”

焉栩嘉没有理会从上铺探出的那张铺满海藻泥的墨绿色面孔,自顾自把脸埋在早晨没叠的被褥里,露在外头的半截身子扭得像个新鲜出炉的津门大麻花。翟潇闻一下床就目睹了这副诡异的画面,热情洋溢地撸起袖子,拔萝卜一样把快闷死自己的焉栩嘉往外抖落。一边拔,还一边阴阳怪气地叫嚷——

“别啊嘉哥!殉情不值得!人家赵磊还活着呢!你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先没了算什么啊!”

听了这话,焉栩嘉一个灵活的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顺便一脚狠狠踹开了吭哧吭哧拔萝卜拔得正开心的热心市民翟先生。

“去去去,你懂什么!”他心烦意乱地理了理张牙舞爪的头发,“我今天又······又······”

“又怎么?”

“又遇到赵磊跑步了!”

海藻泥面膜下的翟潇闻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你出门跑步不就是为了去偶遇他嘛!”

面前的焉栩嘉一看就没听进去,还咧着嘴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翟潇闻恨不得上手掀开他的脑壳儿,看看里头灌的是不是都是粉红色的浆糊。

“你倒是说说,赵先生今天又干了啥让你心动成这副模样?”

“他······他主动和我打招呼,我刚开始没看到他,他走到我旁边的时候,突然吓了我一下。嘿嘿。”

翟潇闻在这句余音未散的“嘿嘿”里怀疑起了人生:面前这个浑身粉红泡泡的痴呆儿童,竟然和开学第一天就登上全校表白墙的高冷帅哥是同一个人。也不知道那些曾经追他追到宿舍楼下,手捧玫瑰狂摆蜡烛的追求者,看了这货现在情根深种的智障模样,还能不能in得起来。

“还有还有!”焉栩嘉猛一拍翟潇闻的头,“他今天那件衣服看起来特别眼熟,据我大胆推断,和我是同一家店的!”

“你说!这是不是心有灵犀!”

翟潇闻差点被他这一巴掌拍出脑震荡来。他回过头,毫不客气地往焉栩嘉心上插了致命一刀:“哟,这么巧!那你怎么不敢和他说你喜欢他啊?”

——上一秒还欢脱如超市门口迎宾气球人的焉栩嘉,突然就被拔掉了进气阀门,再次瘫在被子上成了一根风干的大麻花。

“可他······万一不喜欢我怎么办?”

表演系本科一年级级草、乐队一呼百应吸粉无数的拽哥rapper、外人眼里的高冷bking焉栩嘉,此时此刻把头埋在被子里,恹恹地把自己缩成一只鸵鸟。

“万一······他只是把我当好朋友呢?”


赵磊回到寝室的时候,刘也正窝在他的电脑前看导师推荐的音乐剧目,见他回来,戏谑地冲他挥挥手,挤眉弄眼地问道,“师弟,见心上人回来了?”

然后他抱着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冷白皮的同门师弟,脸颊一瞬间就涨成了一只熟透了的番茄。

“别瞎说师兄。”赵磊红着脸脱下运动外套——是他前一阵子偷偷摸摸拍下的焉栩嘉同店铺不同款——“八字还没一撇呢,不对,连笔都没有,我感觉他根本就只是把我当好朋友。”

“好朋友成天约着一起跑步?”刘也接着逗他。

“没有约。就是这眼看着要体测了嘛,遇到了而已。”

话虽这么说,赵磊内心还是有个声音叫嚣着,才不是巧合,毕竟现实生活中百分之八十的偶遇,没了当事人两方暗戳戳的小心思,充其量就是个不值一提的擦肩而过。

但现在的赵磊宁愿相信那百分之二十概率的绝对巧合。他一向是个内敛的人,再激烈的情绪都很少表露在脸上,对于这种内心深处的情感悸动更是不知怎样处理,面儿上波澜不惊,实际上内心早已翻天覆地乱了阵脚。

——别人看不出,但同个乐队的同门师兄刘也可是看得门儿清。自从这个娃娃脸小rapper破例加入他们乐队,赵磊这个吉他手兼主唱的视线就像被黏在了舞台中央,无论表演或是排练,一双眼睛都一眨不眨地跟着那个挺拔颀长的身影,人家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活脱脱一只追影子的猫。只可惜,小师弟拗不过自己心里的那股子劲儿,每天在“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之间反复横跳,就差买一朵大丽菊撕着花瓣儿纠结了。

东北大哥刘也向来最烦磨磨唧唧的人。看到赵磊红个脸用挂烫机熨运动服,刘也更觉得恨铁不成钢,一个猛子直接把电脑屏幕拍在那人面前——屏幕上正在放一出经典的《卡门》,一袭红裙的女主角步伐轻快地在众爱慕者之间转着圈,踮着脚尖直率泼辣地唱,“爱情是一只自由鸟,任谁都无法驯服。”

“听见了吗!”刘也冲着赵磊的耳朵吼,“喜欢了,就要去说啊!”

赵磊瞥了刘也一眼,不动声色地把进度条拉到两个小时之后——屏幕上,愤怒的斗牛士一剑刺穿了吉普赛姑娘的心脏,伴着激昂的斗牛舞曲,更显得整幅画面凄凄惨惨戚戚。

“看到了吗,”白月光主唱悠悠地说,脸上还挂着几分无辜和无可奈何,

“这就是贸然表白的后果。”


(刘也os:你这种音乐鉴赏能力和阅读理解能力是怎么通过的期末考试?)



2

「暧昧是比好朋友再亲一点,但似乎比情人再远一点。」


“你觉得他对你是种什么感觉?”

“我觉得他应该有点喜欢我,但是没有那么喜欢我。”焉栩嘉托着腮帮子,认认真真地回答。

“请举例说明。”辩论小天才翟潇闻做了个“请”的手势。

焉栩嘉歪着头,掰着手指一件事一件事地捋。

“你看,他会主动找我聊天,聊今天月亮好圆广播好吵他又在楼下看到了那只花猫,但不会和我说,今天我有点想你这样的话。”

“他会每天和我一起去跑步,固定时间固定地点在那里做准备活动,但是他总说是因为室友鸽了他,也不会主动和我约定明天见。”

“我们出去演出,他会提前一天提醒我保护嗓子,但他对每个人都这么温柔和体贴,我也经常看到他给别的乐手买松香或者润喉糖。”

“他会和我聊天聊到凌晨两三点,但他说是因为他白天喝了太多咖啡睡不着。”

“他会推荐歌曲给我,但不会和我用同一副耳机听同一首歌。”

“他会······”

焉栩嘉说着说着就丧了气,整个身子赖在上铺床梯上,像一只被抽了骨头的树袋熊。向来自诩情感大师的翟潇闻见他这样,皱着眉头故意卖弄玄虚,天灵灵地灵灵咕哝了好一阵儿,才忽然大仙儿似的一拍大腿:

“焉栩嘉,我觉得,赵磊有很大可能也喜欢你。”

“怎么说?”树袋熊探头。

“我们把问题反过来想就好了,”翟潇闻捻了个兰花指,摇头晃脑说得头头是道,“我们不要去想他没做什么,或者因为什么才这样做,而是想,无论因为什么原因,你和他都有了这么多美好的共同回忆。”

“比如,他肯主动找你聊天就说明,他至少不排斥,甚至乐于和你分享他的生活。”

“再比如,他和你每天去跑步,说明他已经在某种程度上,默许你成为他生活规划的一部分。”

“再再比如,他推歌给你,说明他在一定程度上,希望你了解他的喜好,甚至是在试探着培养共同兴趣爱好。”

“再再再比如,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因为想晚上和你聊天聊到两三点,才在白天喝那么多咖啡让自己保持精神的呢。”

“再再再再比如······”

“停!”

焉栩嘉打断了翟潇闻滔滔不绝的举证,一张圆脸却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红。他眼睛里有惊喜的光一闪而逝,可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拜托,你不要给我这么多的希望。”

树袋熊接着趴回自卑的歪脖子树上:“万一我相信了这些,他却根本没有这么想,我得多难受。”


赵磊抱起吉他,指尖轻拂,拨出前几个连音。

刚才刘也在群里统计乐队下次的歌单,他私戳了一首《火花》上去——不为别的,只因为上周乐队团建,大家吵着嚷着要去看电影,明明站在人群两端的他和焉栩嘉,却在统计观影意愿时,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部《你的名字。》。

刘也看到歌单上的这首歌,发来了一个[斜眼笑]的表情。

赵磊的脸又唰地一下涨得通红。

上个周末,大家真的一起看了这部经典的动漫,乐队几十个人热热闹闹地挤在一堆儿,在投影仪旁围成一个挤挤挨挨的圈子。好巧不巧,赵磊身边就是盘着腿坐得笔直的小rapper,他一抬手,就能触到那人卷得很整齐的袖子,和衣袖中伸出的匀称修长的右手。难得那天,连新海诚也没吸引到自己这个十足的文艺青年,怪也怪他自己,每次偏头都能看见小孩圆鼓鼓的侧脸,像一个可可爱爱的粉白色气球,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他所有的视线。到最后,他干脆不再挣扎了,倚仗着阴暗的环境,放任自己看了个够,就像是小时候偷偷拿走妈妈藏在柜子里头的棒棒糖,每舔一口都带着些令人心跳的、隐蔽的甜蜜。

不过他也并没有忘了电影的全部剧情——一片黑暗里,他尤其感谢自己2.0的视力,敏感地捕捉到在那首插曲响起时,身边人眼底漾起的那片波光粼粼的湖。

他突然就下定了决心:自己一定要练会那首歌,等到下一场演出的时候,唱给他的小观众听。

虽然但是,日语歌词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些。他一遍遍听着耳机里头不明含义的歌词,叼着根铅笔在歌词本上标注着汉语拼音,等到能一句一句完整跟唱下来,已经是八九个小时之后了。

晚归的刘也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寝室十一点熄灯断电,住在上铺的赵磊只得打着手机手电筒照着歌词,抱着吉他的手时不时空下来捶捶腿,盘腿坐得太久,下床都有些踉踉跄跄。刘也看着手电筒照射下那人微驼的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赵磊啊,你说你,值得吗?”

“你们俩谁也不迈出那一步,要是最后,还只是朋友呢?”

上铺的吉他声戛然而止。赵磊在手电筒模糊的光晕下抬起头来看他,眼睛里闪动的都是细碎的微光。

“值得,”他说,温柔又坚定,“即使最后只是朋友,如果不给他唱这首歌,我应该会后悔的。”



3

「暧昧是一方永远沉默,一方永远装傻。」


赵磊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这是焉栩嘉从乐队经理人刘也的口中听说的。这位师兄和赵磊一个寝室三年,平时关系铁得像是亲哥俩,要不是知道刘也早已名草有主,焉栩嘉保不准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头号潜在情敌。

那天焉栩嘉路过社团器材室,恰好碰见刘也和他对象讲话,那个熟悉的东北腔调带了点抱怨的口气说,自己的室友最近像是中了蛊,迷上某个人,恨不得一颗心都掏出来对他好,整晚整晚排练日语歌,搞得自己好几天都没法睡得不踏实,连梦里头都是那人声压极强的“ma da ko no se kai wa”。

轻飘飘的话音隔着门板落在焉栩嘉耳朵里,却砸得他整颗心都钝钝的痛。

怪不得。

焉栩嘉后知后觉,记忆里的蛛丝马迹都拼凑成了同一个答案。

怪不得这几天赵磊排练的强度都能用废寝忘食来形容。怪不得那人这一个礼拜看上去都没什么精神。怪不得他又瘦了、眼袋遮不住都快耷拉到地上。怪不得······他连和自己每天跑步的那个约定都忘记了。

焉栩嘉越想越觉得难过,可他又说不清楚心底翻涌的酸涩的情绪,究竟是嫉妒还是对那人的心疼更多一些。

这就是栽了吧。

他强撑着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孔走回排练厅,只可惜拙劣的演技加上同手同脚的步伐,早就把少年人沉甸甸的心事给暴露无遗。坐在一边休息的时候还好,开始排练之后,几乎所有人都一眼看穿了他的魂不守舍。

“焉栩嘉,flow错了。”

这是赵磊第五次指出他的错误。加上之前的忘词、掉拍等一系列低级失误,他今天的状态可以说是烂到了极点。可赵磊还是温温柔柔的,语气里听不出一点波动的起伏,甚至还主动和外聘的贝斯手交涉,让不在状态的小孩休息一下。

可现在的焉栩嘉烦透了他这种老好人的性格。

他宁可赵磊狗血淋头地骂他一顿,把他骂醒才好,他宁可赵磊亲口告诉自己,那些幻想从没可能实现,也不想他像现在这样,用无边的宠溺和温柔把他困在其中,让自己一边不可自拔地沉溺,一边失望透顶地对所有人感到愧疚。

他真的是糟透了。

排练结束后,他对着整个乐队深深鞠了一躬。只是抬起头的时候,他没敢对上人群最前面赵磊关切的目光,收拾好东西,转过身,就飞快地逃离了排练厅。



焉栩嘉今天很down。

这是赵磊从他一整天乌云笼罩的表情里头看出来的。

排练的时候,那人连麦克风都没拿稳,不锈钢的话筒架咣地一声砸在地上,把整个乐队的人都吓了一跳。

赵磊朝他看过去的时候,正对上那人的视线,那目光复杂得很,慌乱和抱歉之余,他竟然从中看出了一点莫名其妙的落魄和怨怼。

是小孩不满意自己今天管他太多了吗?

赵磊有些惶恐,是不是自己今天太过频繁指出他的失误,让他觉得心烦意乱了。在自己的印象里,那小孩从没有过这么差的状态,就算有些未脱的孩子气,焉栩嘉也总是礼貌而谦和的,一米八多的人沉默寡言地站在台前幕后,看到就会让自己觉得安心。可是今天······

赵磊看着那扇被重重合上的门,又向贝斯手投去了个歉意的眼神,紧接着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果不其然,他在顶楼发现了躲在那里的焉栩嘉——在之前那些绵延到凌晨两三点的谈话中,他无意间听焉栩嘉说过,他很喜欢音乐楼顶楼的黄昏,那时候整个天都被染成渐变的红蓝,偶尔看得到月亮,在鸽群身边朝东掠过,像是纯色壁画上一个通往异世界的口子。

他当时就觉得,别管焉栩嘉看上去有多成熟,在他内心深处,大概还是个喜欢童话故事的小孩子。

虽然现在已经是深夜,今晚也看不见通往异世界的月亮。

他眯了眯眼,望见了坐在角落里头的焉栩嘉。那人转过身,对上他视线的时候怔忪了一秒,又在下一个瞬间迅速把脸埋回了膝盖的阴影里,低音炮里带了些委屈的声调问,“你怎么来了?”

像极了一只被主人遗弃在城市角落的大狗狗。

赵磊心底拂过一阵暖风,有点麻,又带着点痒酥酥的微醺感。他没急着回应,而是先挑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在焉栩嘉旁边,用一双笑着的眼睛看着他,“这问题,应该我问你吧?”

焉栩嘉抱着膝盖没说话。

这小孩。赵磊暗笑,决定自己先打破沉默:“是觉得我今天有点过于严厉了?”

焉栩嘉有些慌张地摇头。

“微积分老秃顶又为难你了?”

焉栩嘉又连连摆手。

赵磊深吸一口气,“那是······失恋了?”

——问出这个问题花了赵磊挺大的勇气,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都怕自己左胸腔里头传出的不受控制的砰砰跳动声,被不远处让他心跳的始作俑者听见。

还好,焉栩嘉只是愣怔了一瞬,紧接着回答他,“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赵磊舒了口气,向他身边又小范围地移动了点。“能说吗?要是不想说,我就给你讲讲今个儿我听到的笑话,真的巨好笑,不听会后悔的那种。”

可能是赵磊的语气听起来过分温柔,焉栩嘉终于展开眉头咧了咧嘴角,“赵磊,我不是小孩了。”

“我就只是,因为rap词没太写好而已。”

赵磊思考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焉栩嘉在说这次演出的开场曲。那是首偏funk的小甜歌,讲的是青春期少男少女迸发的荷尔蒙,焉栩嘉之前写的那一段就主要从热恋者的视角出发,用了很多浪漫的意象,棉花糖或摩天轮,听起来律动感很强,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违和感。

“我现在觉得······这首歌好像更适合暗恋。”

赵磊的左胸腔突然得到了某些预兆般,咚地跳了一下。



4

「暧昧是自负和自卑之间的单摆。」


焉栩嘉回寝室后通了个宵,把之前那首歌里有关热恋的情节全部改成了单相思者的自述。

棉花糖改成柠檬水。

摩天轮改成过山车。

倒数第二段的punchline让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被翟潇闻“卧槽嘉哥你一整夜没睡”的惊叹吓了一跳,手一滑,划掉了那个让他纠结许久的“黄昏晓”,改成了更暧昧不明的“星月桥”。

应该没有那么明显吧,焉栩嘉试图自我说服,毕竟昨天晚上并没有星星和月亮。

提及昨晚,焉栩嘉还是觉得坐在他身边的赵磊像极了一个梦。他不知道,那轮温温柔柔的圆月亮是不是也这样耐心地安抚过其他人,但用翟潇闻的话来说,赵磊昨晚的笑脸只给了他一个。他知道他栽在了那片月色里,也不打算轻言放弃,他觉得这就够了。

焉栩嘉把改过的词发到群里后就倒回了床上,闭着眼睛想了想,又爬起来单独给赵磊发了一份。

——毕竟这首歌的hook是赵磊唱嘛。他这样欲盖弥彰地安慰自己,发给他一份,只是为了让他调整,才不是因为自己急切地想得到他的肯定。

但赵磊好像看穿了他的心理活动,不到两分钟,就回复了一串三十秒的语音,带着一个[棒]的表情包。

焉栩嘉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头,悄悄打开听筒,那个人的清朗声音伴着早间新闻的BGM钻入耳朵。他咧着嘴,对着那个树懒竖大拇指的表情,痴汉般笑得春心荡漾。

“小翟!”

听完语音的那一秒他猛地掀开了被子。最近总是受到恋爱人士惊吓的翟潇闻又吓得浑身一激灵,端着牙缸牙刷杵在那儿,带着懵懵的起床气来了一句,“啊?”

下铺那人大爷似的甩出自己的饭卡,“麻烦帮我打份晚饭,下了课回来喊我下,我去排练。”

“可我今晚有晚课诶,回来就很晚了,你不去和赵磊跑步了?”翟潇闻挠头,回想起前两天打了鸡血一般就算不睡觉也要去跑步制造偶遇的焉栩嘉——难不成······这痴情种终于悟出了人间不值得的大道理?

“不去了!”焉栩嘉大手一挥,显得特别潇洒。

“那是不是······我可以去追赵磊了?”

“你敢!”

焉栩嘉像一只暴怒的小狮子,跳起来抓住嬉皮笑脸在雷点上蹦迪的翟潇闻就是一顿肘击。

“你懂啥!老子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焉栩嘉今天没来跑步。

赵磊一个人站在操场边,对着安安静静的手机愣神。

说起来,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资格失望或生气,毕竟他自己才是先鸽人的那个。前几天练那首日语歌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加上期中季压死人的论文,往往回过神就已经凌晨三四点了。今天好容易赶完了个最近的ddl,他在刘也的调侃下,穿着那件带点小心机的运动服紧赶慢赶来到操场,来的路上眼角余光一路搜索着的那个显眼的挺拔身影——无果。他不信邪,借着热身的名义,又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遍,领操台下,大榆树旁,甚至黑漆漆的器材室旁边,那个人都没有出现。

赵磊觉得自己理应长出一口气,可是心头沉甸甸地总是压着些什么,压得他整个胸口都有些难以纾解的郁闷。

要给他打个电话吗?

赵磊拿起手机,一眼就看到停在今天早上七点半的聊天记录。焉栩嘉最后发给他的,是一只小猫咪抱着红心的表情,可可爱爱一个,看上去和他那个赛博朋克的军鼓头像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赵磊后知后觉,那人向来不会起得这么早,加上昨晚和自己聊天到接近两点,还一大早改完了所有的rap词——该不会,他昨晚一夜没睡吧?

想到这,赵磊登时不淡定了。虽说对于大学生群体,熬个夜通个宵都再正常不过,可······可······

赵磊可了半天,也没磕出来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他能想到的就只是,焉栩嘉本身就是不一样的,他自私地希望焉栩嘉能获得青春里所有人的偏爱,又能刚好规避掉那些成长期必经的瓶颈和阵痛。

说白了就是,他心疼了。

想清楚这件事的他果断转身,奔向食堂打包了一份刚出锅的小馄饨。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干这么没有把握的事儿。抱着那个有些烫手的塑料碗站在焉栩嘉宿舍楼下时,赵磊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焉栩嘉是不是在宿舍,甚至忘了告诉他一声,自己在等他。

可所谓心有灵犀。

他缓了口气,一抬头,就从涌出楼门的人群中,准确地识别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脸色急匆匆,头发也乱蓬蓬地像个鸟窝,身后穿着拖鞋的室友还在大呼小叫着“哎哟嘉哥你去哪不是不去跑步了吗”——一派兵荒马乱的喧嚣里,他也刚好抬头看过来,对上自己眼光的一刻,赵磊突然就明白了影视剧里,那些聚光灯下的时空凝固与万籁俱静的原因了。

两个同样没什么形象的人,气喘吁吁发型凌乱,隔着人潮对彼此傻呵呵地笑,等一个安静美好的慢镜头移过。

需要什么原因呢。

喜欢一个人,本身不就是最好的原因了。


(小翟os:还放长线。我信了你的邪。)


5

「暧昧是除了情人节之外,其他的节日彼此都交换礼物。」


赵磊的生日和乐队的跨年表演在同一天。焉栩嘉在日历上一月一日那天画了个巨大无比的矫情爱心。

前一阵子焉栩嘉的生日,乐队所有人瞒着他,给他众筹了把他心心念念的电吉他。那把吉他的款式和型号都是赵磊挑的,在大伙儿蒙着焉栩嘉眼睛的时候,赵磊充分发挥了一个吉他手的特长,用那把琴即兴来了段电音生日歌。从此后,那把吉他就被焉栩嘉小心翼翼地供奉了起来,除了他和赵磊外任何人都不许碰,用翟潇闻的话说,就差虔诚地跪在它面前祈求一段绝世良缘了。

赵磊总是对每个人的喜好了如指掌。想到这里,焉栩嘉未免觉得有些头秃,赵磊那个人总是温温和和没有棱角,喜好就和他脾气的底线一样像个谜。到底要怎样挑礼物才能最合衬他的心意呢。

手表?

——不行不行,他又不是走bking路线的。

拨片?

——行倒是行,但未免有些太小太寒酸。

巧克力?玫瑰花?香薰蜡烛浪漫套餐?

——焉栩嘉啊焉栩嘉,你还能再俗气一点吗。

焉栩嘉在寝室里转来转去,眼瞅着要把自己薅秃了。一旁写论文的翟潇闻看不过去,小声地友情提示,“嘉哥,要不你试试万能的淘宝?”

好主意!焉栩嘉茅塞顿开,可下一个瞬间又陷入了新的迷思——我该搜些什么关键词?

“生日礼物”

——销量前三名、发着七色荧光的音乐盒着实让人男默女泪。

“送队员的生日礼物”

——焉栩嘉看着一溜儿印着“为友谊干杯”的工地白衬衫,后槽牙都有些发痒。

“送······男朋友的生日礼物”

——很好。明明是鼓了好大的勇气才去搜的,结果出来的不是球鞋,就是些少儿不宜的玩意儿。

······

网购失败。焉栩嘉堵着气倒回床铺上,继续恶狠狠地薅头发,边薅边挨个打开手机的app找灵感。

下一个app他随手点开了b站。赵磊的音乐账号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更新了,他最近的一个视频里,那个纤瘦到有些不可思议的男孩抱着吉他,温温柔柔地说,今天给大家唱首不一样的歌,练了好久,希望大家喜欢。

焉栩嘉腾地坐了起来。他盯着赵磊面前那个支起来的黑色麦克风,好像找到了些灵感。



演出那天,焉栩嘉画了很精致的妆,做了很好看的头发。

赵磊在后台看到上完全妆的焉栩嘉下意识愣了一下。他是知道小孩长得很标致,但是他没有想到,经过打点的焉栩嘉会好看到这种让人惊艳的程度。

他知道自己的表情管理一定出了错。因为焉栩嘉在看到他的表情后,肉眼可见地更加紧张了,战战兢兢地问,“怎么了?这妆看起来很奇怪吗?”

“不奇怪不奇怪。”赵磊赶紧摆手,十分诚恳地说,“真的,特别好看。”

焉栩嘉这才舒心地扬起嘴角。小孩的眼睛本来就亮,在眼角一颗造型别致的水钻衬托下,更宛如藏了一整片星空一样熠熠生辉。

“你也是。”

隔着耳返,他隐约听到焉栩嘉说的这一句,轻飘飘地落在耳朵里,像被微风惊掉的一片甜美的树叶。

他笑着握紧了手里的粉色电吉他。

《火花》被排在演出曲目的倒数第二首。上台前,赵磊确认了好几次自己的耳返和琴弦,接过导播的麦克时手心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刚结束一首快歌的焉栩嘉紧挨着他站在身后,温热的呼吸亲密地拂在赵磊的后颈。赵磊偏过头,看他有些花掉的妆,下意识地就伸出了手去,帮他拨开黏在额头上的厚重刘海儿。手指触上去的一秒,他听到那人用气音问自己,“手这么凉······怎么这么紧张?”

因为你啊。

赵磊吞下那句真实到有些直白的心声,对焉栩嘉眨了眨眼。

“等下上台,你就知道了。”



6

「暧昧不过是场游戏。」


“这首歌,送给我们队里一个和我一样爱看《你的名字。》的小朋友。”

“虽然他今年才加入我们乐队,我也从没想过我的乐队里有一天会来一个这种风格的rapper。”

“但······他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小朋友。”

“这首《火花》,送给大家,也送给这位小朋友。”

······

焉栩嘉下了台之后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后台的工作人员对着他挤眉弄眼地起哄,手机里躺着热心观众翟潇闻的一连串惊叹号——

“卧槽嘉哥!!!这你还不上???他绝对喜欢你啊!!!”

“我知道!”

——被喜欢的人怎能毫无预感。只是暧昧这场游戏总会让人看不清,让人捧着一颗忐忑的心,等着同样小心翼翼的对方朝自己迈出那一小步。

但只要有了这一点肯定,接下来的每一步,他都走得义无反顾。

“大家让让哈!嘉哥去勇敢追爱了!”

不知道哪个爱起哄的先起了个头,大家的调侃和祝福一瞬间炸了锅。焉栩嘉回头作势指了一下起哄的那群人,却红着脸,罕见地没有否认。



彼时的赵磊和刘也正在道具间拆着一份来自“神秘人”的快递。

最后一个缎带拆开。自己魂牵梦萦了许久的声卡和麦克风,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那个深蓝色的盒子里,像一个水落石出的答案。

刘也真情实感地哇哦了一声。

“赵磊,你要想好。”

“你错过这个人,可就没有下一个了。”

赵磊没急着回应刘也,而是先抬手看了看表。时针正缓慢地爬向12点——还有三分钟,他就要告别自己的21岁了。

他听见旁边的走廊里传来熟悉又急促的脚步声。随着赵磊的22岁一起来临的,大概还有这么一场姗姗来迟的爱情。

“放心。”

他扬起唇角。窗外的跨年烟火正照亮他的半边侧脸,一切都美好得如同一个终于成真的绮丽的梦。

“这次我们都不会再错过了。”

「end.」




青见山思

火花与蝴蝶

#又是现实向速打

#勿上升


“怎么样?”


赵磊坐上保姆车,从助理手里接过电话,刚一打开,就看到年轻恋人发来的消息。


他立马回复过去:“还行,就是太紧张了。”


然后焉栩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接起。


“我看了,挺好的。”


赵磊的身材自然不必说,表情也冷酷得蛮有气场,露出的大片胸膛倒是让他有些吃味。眼角的银色镂空蝴蝶衬得他漂亮得有些不真实,就好像整个人会随时化身那只蝴蝶。


听着耳机里低沉的声音,赵磊心里顿觉安心不少。头仰靠着车座,卸下全身疲惫,慵懒的说:“最近大学生活怎么样?顺利吗?”


“想知道啊?抽空来北电看看我呗。”焉栩嘉在阳台接电话,因...

#又是现实向速打

#勿上升




“怎么样?”


赵磊坐上保姆车,从助理手里接过电话,刚一打开,就看到年轻恋人发来的消息。


他立马回复过去:“还行,就是太紧张了。”


然后焉栩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接起。


“我看了,挺好的。”


赵磊的身材自然不必说,表情也冷酷得蛮有气场,露出的大片胸膛倒是让他有些吃味。眼角的银色镂空蝴蝶衬得他漂亮得有些不真实,就好像整个人会随时化身那只蝴蝶。


听着耳机里低沉的声音,赵磊心里顿觉安心不少。头仰靠着车座,卸下全身疲惫,慵懒的说:“最近大学生活怎么样?顺利吗?”


“想知道啊?抽空来北电看看我呗。”焉栩嘉在阳台接电话,因为寝室太吵了。深秋的北京已经挺冷的,时不时吹过来一阵夜风,让人不禁打个冷颤。有些艰苦环境下谈的恋爱,好像被赋予了更深情的感觉。


“行啊,顺便也看看子凡。”赵磊回道。


“我说的是来看我,我 一 个 人。”


最后四个字被焉栩嘉说得很孩子气,赵磊笑了笑,给小猫顺毛:“好,来看你一个人。”


“树懒,晚安。”焉栩嘉知道赵磊今天很累了,就准备先挂电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赵磊突然想起来焉栩嘉在前段时间杂志的便签条上,留下的“火花。”


便签条是不指名道姓,只署名,对方会瞬间明了你在说什么。他当然知道“火花”是焉栩嘉对他说的,但他不知道……


“你为什么会想说火花啊?”


“因为火花是你,蝴蝶是你,心动也是你。”


突如其来的骚话情话闪了赵磊的腰,不是,其实是因为他最近练台步,站得腰痛。


“北电是有情话选修课吗?”赵磊觉得焉栩嘉说情话的样子可爱得不行,就想继续揶揄他。


“实不相瞒,我是去了bking选修课。”焉栩嘉只好顺着赵磊的话开玩笑。


“那你得拿满分了。”


“那你得给我奖励了。”


“あなたが好きです。”


“什么意思?”


“和你那句话一样的意思。”说完,赵磊就挂了电话。


好喜欢你,是在学习火花的时候,藏着私心学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说给焉栩嘉听。


在下一次相逢的时候,焉栩嘉问到这句日语的意思以后,又缠着他当面给他说了一次。









小北惊蛰

【深呼晰】姐夫(06)

姐夫文学。ooc预警,背德,🍵深预警。

杀伐果断大佬晰x小狐狸精庶子深

勿上升勿上升勿上升勿上升勿上升!

(架空背景,私设众多。)


【01】


     周深坐在凉亭里赏着雨——其实就是在一个人发呆。

     王晰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少年望着雨幕,面上含笑的场景。

     他于是想起了细雨中那两个并肩漫步的身影,风度翩翩的小公子为周深撑着伞,两个人格外相配而和谐。...


姐夫文学。ooc预警,背德,🍵深预警。

杀伐果断大佬晰x小狐狸精庶子深

勿上升勿上升勿上升勿上升勿上升!

(架空背景,私设众多。)





【01】


     周深坐在凉亭里赏着雨——其实就是在一个人发呆。

     王晰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少年望着雨幕,面上含笑的场景。

     他于是想起了细雨中那两个并肩漫步的身影,风度翩翩的小公子为周深撑着伞,两个人格外相配而和谐。

     深陷泥潭的小雏鸟终于遇见了珍惜它、愿意为它遮风挡雨的人。

     他愿意和他走么?


     “……深深。”他低声叫他。

     周深抬头:“姐夫?你怎么在这儿?快进来躲躲雨,别感冒了!”

     “这么凉,深深还不回去么?”王晰反问。

     “马上回去啦。”

     周深扶着冰凉的石桌缓缓站起来。

     “别动。”

     王晰大步走过去,收了伞,背对周深蹲在石凳前:“来,深深,上来。”


     身后的人没有动静。

     王晰沉着脸转身,作势要去抱他,吓得周深躲开两步,赶紧跳到王晰背上。

     等王晰把人箍紧了,周深才反应过来:“姐夫又吓唬我!”

     王晰虎着脸,勉强维持威严:“腿疼怎么不说?”

     周深的声音一下子弱了下去:“不,不太疼!”

     “是吗?”王晰作势松开左手去摸他的膝盖。

     左边没了支撑,周深下意识地伸手搂紧男人的脖子,连带着整个人都贴在男人脊背上。

     王晰的手只松开一瞬间便又紧紧扣住。

     周深气急:“姐夫又逗我!”

     “抓紧了,不然我两只手都松开了啊。”

     这时候的王晰不像个军官,反倒像个地痞流氓。


【02】


     周深明知道王晰不会松手。

     将侧脸贴在男人的背上,隐约间还可以听到杂乱的心跳声,分不清是谁的。

     两个人就这样在凉亭里停驻。

     “姐夫。”

     “嗯。”

     周深应了句“没事”,下一秒却轻轻地笑起来。

     “深深笑什么呢,嗯?”

     “姐夫的声音这么低,我趴在后背听听有没有回音呀。”周深笑答。

     王晰闻言挑眉,回头瞧了瞧周深。

     “姐夫看我做什么?”

     “深深声音这么像小百灵儿,我得回头看看是不是飞走了。”

      周深笑出声来。

     “深深听到回声了吗?”

     “没有,只有姐夫的心跳声,好大声哦。”

     震耳欲聋的。

     “奇怪,别人应该都能听到的呀。”

     周深一愣,望着男人含笑的眉眼,才明白其中隐意——如果换了别人,是听不到这样震耳欲聋的心跳声的。

     只有他周深能听到。


     周深有些讶异于男人今日的直白与大胆,就好像要马上扯开那层薄纱。

     于是他避开王晰的目光不语。


     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在这样一个阴雨连绵的天,这个男人在凉亭里悄悄和他诉说情愫。

     他现在的胸膛是滚烫的,可以后呢?

     当冲动冷却、理智又占了上风时,他会不会又懊恼自己的一时冲动,懊恼自己犯下的错呢?

     周深不愿意成为他人生里的一个错误。即便这个错误是王晰曾经心甘情愿犯下的。

     周深其实看到了躲在不远墙角处的那个单薄的身影,猜到了那是谁,却没出声。

     他们迟早需要个了断。


【03】


     戏台上的花旦咿咿呀呀地唱着,谢霖却无暇顾及。他开始担心自己是否好心办了坏事。

     他不知道周悦从何得知这件事的,也不知道王晰为什么准许周悦留下来观戏,更不知道为何周深和王晰之间的气氛为何有些奇怪。

     这让他有点挫败,因为他好像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做不了。

     他看着身侧专注看戏台的周小公子,看他小巧玲珑的耳朵,以及亮晶晶的眼睛。

     突然有些心疼。


     “深……”

     “看我做什么,看戏呀!”周深侧头看他:“不是你请我来听戏的嘛?怎么自己倒不看了。”

     谢霖把嘴边的话收了回去,默默转头。

     曲已过半。

     后台逐渐有些嘈杂声响起,开始还不甚明显,可这声音慢慢大起来,甚至透过唱戏声传进了听众耳朵里。


     “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救火!”

     观众席中的人们逐渐有些躁动。

     隐约有火光透出来,下一秒,舞台上的屏风被火舌瞬间吞噬。

     台上的小花旦惊叫一声,踉跄着跑下台。

     火势之大,席卷速度之快,简直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别人这是一场人为制造的大火。

     舞台上面的木板与幕布被飞速点燃,滚滚黑烟升起来。

     观众席有第一个人起身逃跑,紧接着就有第二个,“不要慌张乱跑”的呼喊声已经沦为背景板。


     在人海中不断被冲撞着,周深皱着眉,勉强维持平衡,不让自己摔倒。

     手突然被人握住。

     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回头,周深看到了混乱中冲上来握住他的手的男人。

     ……是谢霖。


【04】


     火势依旧在蔓延。

     舞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被燃烧殆尽,只剩一个空壳立在那里,岌岌可危。

     谢霖拉着周深往大门口跑,半路却被周悦拦了下来。

     周悦手里拿着把匕首,即便同样被人流冲挤着,她也依旧挣扎着挥起到刀向周深砍去。

     谢霖暗骂一声“疯子”,赶忙隔开周深接刃。

     速度一耽搁,舞台开始坍塌,烧焦破碎的木板裹着灰尘砸了下来。

     谢霖再顾不得周悦,一脚将她踹开,拉着周深往旁边的墙角躲。


     “那里有窗!”周深看到了高处的木窗。

     “深深。”谢霖没动:“你说,如果周深和谢霖在这次所谓的意外失火里死了,或者失踪了,会有人非要追查过来吗?”

     周深一愣。

     谢霖扭头看他:“深深,在这里假死,然后远走高飞,怎么样?”

     “……什么?”

     “我知道你向来思虑周全,不喜欢冒这样的险,也不愿意和我走。我还没有完成谢老爷交代的事,就这么走了大概要被记恨上了。不过,如果深深肯跟我走,这些都不重要。”

     “我保证会护你安全无忧。”

     “说这些,不是为了逼你选择,也不是在胁迫你想活命就答应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情,我都是愿意帮你的。我自愿的,你不必介怀。”

     “你现在,想让我带你远走天涯,或者带你从窗子逃出去、回帅府,我都会听你的。因为我想你开心,尊重你的意愿……深深?”

     谢霖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看到面前的少年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对不起深深……我的话叫你很难过么?抱歉。”

     “没有。”周深擦掉眼角的泪滴:“是我在哭我自己有病,脑子坏掉了。明明有一个比他更温柔、更适合我、对我来说更好的选择摆在我面前……为什么我就不可以说一声'好'呢?”

     偏偏想要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偏偏要自己的姐夫为自己折腰。

     难道就仅仅是为了活命,为了报复周悦和周府吗?

     为什么心底这么不愿和谢霖走呢?


     “谢霖,你会愿意帮我吗?”

     “会,当然会。”

     “那拜托你把我留在这里。”周深迎着谢霖的目光,坚定道:“我不会把自己害死,谢霖,你知道的,我从不做伤害自己的事。”

     “那我陪你。”

     “不需要。”

     “……你要等着他来找你?”谢霖皱眉:“人这么多这么乱,太危险了。万一他没……找到你,你怎么办?周悦找过来再伤到你怎么办?”

     周深知道,谢霖那一句未完的话是想说,万一他没来找你怎么办?

     谢霖或许觉得他疯了。但他没有。


【05】


     火势没有再以一种疯狂的速度蔓延,然而势头已起,一时间很难被扑灭。

     周悦握着刀对着周深。

     “不跑?”周悦冷笑:“等我杀了你么?”

     周深被烟熏得咳嗽几声:“你不会的,阿姐。现在杀了我,少帅会记我一辈子的。”

     “周深,你自诩聪明,却没有想过少帅这样的人,什么人没见过?你那些小心机小伎俩,真当他一点不知道么?你以为你在他心里,真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单纯小公子么?”

     周悦死死盯着周深:“你以为你最后能得偿所愿?你倚仗着什么,少帅一时的怜悯与容忍吗?”


     “我从没想过全部瞒过他。”

     一滴眼泪从少年眼角滑落。

     “你说的对,阿姐,我这点小心思瞒不过他的。我倚仗的,不过是他心疼罢了。”周深回视她:“或许有一天,他知道了我并不单纯善良,会厌弃我嫌恶我,但至少……至少我也是被他心疼过的。所以,没关系,我接受。”


     周悦的手在微微颤抖。

     无论如何,她是男人的妻子。她爱他,因而即便貌合神离,她也知道他每个小习惯,了解他的脾气习性。

     王晰不会不知道周深的小伎俩,可那些放在书房里治腿的偏方,那些保养嗓子、价值千金的特供药,无一不说明了他对周深的态度。

     生平高高在上的少帅,竟也学会了迁就别人。不去拆穿对方的谎,反而处处为他打点、迁就良多。

     王晰没意识到,可周悦知道了。

     她爱这个人,因而居然更早明白了王晰对周深的态度。

     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所以她才不可以放任事情发展下去。

     她时日无多,而周深太狡猾了。不把他除掉,后患无穷。父亲不知道他的真面目,老祖母不清楚他的手腕,都抛弃她而扶持周深。他们迟早会后悔的。

     只有她还算清醒。

     没有人帮她,她自己动手便是。


【06】

     混乱的人群中,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人海穿梭。

     耳边尽是惊惶痛苦的呼喊声,男人却充耳不闻,直直向前走。

     直到他看见角落里蜷缩着的一个小小的少年。

     “深深!”

     少年稍稍抬起头,眼睛里还含着几分水光。


     “深深……”王晰大步上前,蹲下来看他:“哪里伤到了吗?”

     周深没出声,却伸手环住男人的脖颈,像个被吓坏了的小孩子一样躲在他的怀抱里。

     “……深深?”王晰看着眼前逃窜的人群,有些焦急地劝:“来,这里太危险了,先跟我出去。”


     周深没动静。

     “深深?是不是腿疼了?”

     王晰微微皱眉,再顾不得什么旁的,将轻巧的少年拦腰抱起,像托着个小孩子似的把人端走。

     没走出两步,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发出一声脆响。敏锐地低下头,王晰看到一把熟悉的匕首,镶嵌着一颗六棱红宝石。

     他认得这把匕首——周悦的。


【07】


     李副官在外面焦急地踱步,心说再等五分钟,要是少帅再不出来,他就只能冲进去了。

     刚想完,就见门口走出来个熟人,不慌不忙的,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谢霖,谢小公子。


     “李副官。”谢霖也看到了他,冲他微微一颔首。

     “哎,谢小公子,您看见我家少帅没有?我本来跟在他旁边,谁成想这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看见了。”谢霖打断道:“我本来都跑到了门口,发现深深没跟上来就要回去找他,刚好看见少帅带着深深往外走,我便放心先出来了。”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李副官顿时松口气。


     谢霖注意到这位李副官右胳膊上缠着绷带,便随口问候道:“李副官,这是受伤了?”

     “啊,没什么大事。”李副官微微活动了一下右手,叹气道:“去救周小玉公子的时候,不小心被木板砸了一下。”

     谢霖一愣:“周小玉……是跟在周夫人身后那位身着青衣的公子么?”

     周悦气势汹汹地来,身后除了几个丫头,就是这位扮相与举止均有些女性化的公子了,谢霖从前对他还有几分印象。

     “是呀,这人流拥挤,小玉公子和夫人被挤散了,夫人可急坏了!少帅就遣我赶紧去找小玉公子,可……唉,怪我办事不利,等少帅回来,我是要去请罪的。”

     “周小玉,没救回来吗?”谢霖皱眉。

     “是,这火烧得太大了,我看到小玉公子时他便已经晕倒在地,似乎是被横梁砸晕了,火势太大,我不得不绕路过去,等我赶到时……”李副官低头:“怪我动作太慢了。”

     谢霖对李副官的说辞,一个字都不信。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周小玉到底怎么死的,没人敢追究。少帅说他意外葬身火海,那便是意外。

     这场大火来的蹊跷,现在看来,八成是周小玉从中作祟。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真要是他做的,交给官府判就是了,王晰这个人,手段未免太迅猛狠辣了。

     该说不愧是统领千军万马的男人么?

     深深的选择他没有立场去质疑。可选择他,真会幸福吗?





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ˉ

还是老话,深深一切表现除心理活动不要当真!

关于深深如何躲过周悦追杀和大火起因放在下一章了。

周小玉飞速杀青(小玉实惨)。

在我设想里周小玉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欺软怕硬助纣为虐,也绝不是个好人。处境艰难时他选择了投靠周悦,一同欺负迫害庶子深,甚至下死手触到别人底线,最终害死了自己,只能说命运如此吧。

很抱歉暂时还没能从忙碌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并不能稳定持更。

迟来的,祝大家双节快乐,生活一切顺利!

喜欢的话留颗小红心鸭。

360度环绕式鞠躬求小红心ing

青见山思

迷宫

#先婚后爱


01.


赵磊接到焉栩嘉经纪人电话的时候,已经喝了牛奶漱了口,准备上床睡觉了。


“赵总,我这边真有点急事,你能来接焉栩嘉回家吗?他喝醉了。”那头声音急切。


如果只是普通的喝醉,捂得严实点的打个车就行了,看来是烂醉如泥了。


终归来讲,这个要求对于他们俩的这种关系,并不算过分,甚至可以说是合理。


赵磊掀被子的另一只手停住半空,犹豫半秒后就松开被子,转而走向衣柜:“地址。”


经纪人说出会所的地址,再三道谢然后挂了电话。每句谢谢都像是讽刺,他明明是去接自己的爱人。罢了,一纸婚约而...

#先婚后爱


01.

 

赵磊接到焉栩嘉经纪人电话的时候,已经喝了牛奶漱了口,准备上床睡觉了。

 

“赵总,我这边真有点急事,你能来接焉栩嘉回家吗?他喝醉了。”那头声音急切。

 

如果只是普通的喝醉,捂得严实点的打个车就行了,看来是烂醉如泥了。

 

终归来讲,这个要求对于他们俩的这种关系,并不算过分,甚至可以说是合理。

 

赵磊掀被子的另一只手停住半空,犹豫半秒后就松开被子,转而走向衣柜:“地址。”

 

经纪人说出会所的地址,再三道谢然后挂了电话。每句谢谢都像是讽刺,他明明是去接自己的爱人。罢了,一纸婚约而已,他们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当真。

 

赵磊挂了电话,快速套上衣服,就出了门。

 

到达包厢,只有焉栩嘉一个人了。

 

今晚是焉栩嘉的庆功宴。

 

焉栩嘉的演技并不精湛,是那种大导带着都能有一片骂声的演技。但不代表他不努力,黑红也是红,是热搜上的常客。还有一堆死忠粉追随,人气从来没输过。去年接了个新人导演的戏,因为拍戏几乎跑了大半个中国,吃的苦如今结成丰厚的回报——第一个影帝奖杯。

 

焉栩嘉即使喝得烂醉如泥,骨子里的修养也并未让他失态。他只是坐在沙发一角,一只手撑着脑袋,眉头紧锁。闭着眼睛,轻声唤出他的名字:“赵磊,你来了。”



别别扭扭的后续 

万物皆欢囍

【鹊桥Ⅰ17:00】我该如何拥抱你

上一棒 @椋曜 

下一棒 @筱7 

*全文1.7w

*后来我比谁都更心疼他,也比谁都更爱他。

————————————大千世界,总有救赎你的神


很想感受利刃的冰凉划破皮肤,很想拥抱太阳,很想享受疾风划过耳旁,很想找到活下去的欲望,我有许多很想……


00.

焉栩嘉站在班级公告栏前,小声念着在排名表上找自己的名字。班第二,校第八。第一名还是那个人的名字,赵磊。班第一,校第一。自从他转来之后,焉栩嘉再没考过班级第一名。不过可以让他自豪的是,他的人缘比赵磊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在重点高中里,学习好的人说话总是有些分量,所以即便是不爱说话的赵磊,...

上一棒 @椋曜 

下一棒 @筱7 

*全文1.7w

*后来我比谁都更心疼他,也比谁都更爱他。

————————————大千世界,总有救赎你的神


很想感受利刃的冰凉划破皮肤,很想拥抱太阳,很想享受疾风划过耳旁,很想找到活下去的欲望,我有许多很想……


00.

焉栩嘉站在班级公告栏前,小声念着在排名表上找自己的名字。班第二,校第八。第一名还是那个人的名字,赵磊。班第一,校第一。自从他转来之后,焉栩嘉再没考过班级第一名。不过可以让他自豪的是,他的人缘比赵磊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在重点高中里,学习好的人说话总是有些分量,所以即便是不爱说话的赵磊,也没人敢过分的欺负他,但排斥却还是有的。焉栩嘉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赵磊不讨人喜欢,成绩好长得也不错,难道就因为话少吗,那这也太惨了些。


班上的同学都在私底下说他是个怪人,每天带着墨镜,每天穿着校服秋季的外套,有恶作剧的人假装不小心撞翻他的桌子,里面是一大堆防晒霜和好多的药膏。不知是谁先说的,赵磊有病,所以没人愿意靠近他,连座位都被排在小角落里。那个角落的窗帘从未拉开过,连带着那个角落也阴森森的发凉。


焉栩嘉中午刚打完球,今天好像特别晒,他的皮肤都被晒的发红,灌下一瓶矿泉水还是觉得不够过瘾,炙热的阳光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甩了甩汗湿的头发,准备去拿第二瓶矿泉水时却瞥见了行色匆匆的赵磊。撑着一把很大的遮阳伞,这么热的天却还是穿着长袖外套,只能看见他从袖口露出的指尖抓着伞柄,肤色看起来苍白而无力。那些所谓矜贵的艺考生也没有这样吧,焉栩嘉边喝水边想,重点学校里艺考生占比不大,那些被允许不用剪短发的女生在夏天经常抱怨太阳毒辣,但像赵磊这样的谨慎倒还真是没有见过。


下午的太阳依旧没有消退的样子,热的人就快要像雪糕那样融化。焉栩嘉看见赵磊很认真的拿出那些防晒霜,在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抹了一层又一层,哪怕他还是在班上。下课有女生找他借防晒霜,他也很大方,但是却缩着手像生怕有人碰到他。他伸手的时候,焉栩嘉看见有一小节手腕露出来,不一样的是,那一截皮肤泛着片片红痕,还有轻微隆起的划伤,配上他冷白的皮肤,触目惊心。一晃眼,那节皓白的腕子又缩回袖子里,焉栩嘉什么都看不到了。


焉栩嘉从来没有和赵磊说过话,虽说同班,但却是陌生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说话的?



01.

应该是那个下雨天,夏季天气无常,那天雨下的很大,还有雷声轰鸣,焉栩嘉刚从小卖部买了面包外面就下起了大雨,还有五分钟上课,他决定冒雨奔到班级。然后在小卖部的门口,遇到了赵磊。


他还是带着他那把很大的遮阳伞,焉栩嘉有些想和他一起撑,却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倒是赵磊先说的话。


“走吧。”


他说着把伞往焉栩嘉那靠了靠,焉栩嘉盯着这只细瘦苍白的手无端看出几分美感,但是它看起来太脆弱了,像只要轻轻一掰,就会断掉。所以他接过了赵磊手里的伞,主动把雨伞倾斜到赵磊的那一边。穿过小卖部路旁的竹林到操场,课前三分铃响了,焉栩嘉下意识想奔跑,但是看着身旁不紧不慢的赵磊皱了皱眉。他一只手拉起赵磊垂在身侧的手腕,一只手撑着伞,摇摇晃晃的带着赵磊向教学楼跑去。好像十几岁的少年都很喜欢淋雨,以冰凉浇透全身的快感为勇敢,等湿透了再甩甩头发,这样总会有那么些女生投来崇拜的眼光。


尽管一路上焉栩嘉都拿着伞,但两人还是湿了大半,焉栩嘉不在意的甩甩头坐在座位上喘气。赵磊则翻出了一包纸巾反复擦拭自己的手臂,脖子,和湿了的衣服。焉栩嘉在心里暗暗啧了一声,笑他矫情。浑浑噩噩上完一节生物课,焉栩嘉看见在角落里有些发抖的赵磊心里莫名有了愧疚。他知道,那个角落很凉,抱着自己塞在抽屉里的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赵磊头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这就是不行,喏,外套借你,别感冒了还怪我哈。”


赵磊也不客气,小声道了句谢谢把外套扯下来穿上。焉栩嘉是个眼尖的,那双苍白的手上,爬满了红斑,还有指印,可怖又惊心。


“你手……”


赵磊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没什么,刚刚擦手太用力搓的,没什么。”


焉栩嘉其实不太信,除了那些红痕,他还看到了留在手腕处的道道伤疤,很深,位置太凑巧,让人不免想到割腕。外边雨停了又出了太阳,骤雨总是这样,来的急走的也快,湿漉漉的地面在太阳的蒸腾下夹着的水汽,闷热。焉栩嘉扯了扯角落的那片窗帘欲要拉开,却被赵磊按住了手。


“别动,让它这样就好了。”


悻悻收回手,焉栩嘉只是想让太阳进来点,这样好歹赵磊暖和些。然后无话可说,焉栩嘉只好回到座位,不过那片片红痕,让人难以忘掉,只一眼,鸡皮疙瘩就起了满身。


后来的他们好几天都没有交集,焉栩嘉还是像以前一样,每天跟同学组队去打篮球,时不时再约去门口的网吧叛逆的逃课。赵磊还是在那个角落里,安静的像个隐形人。过几天,焉栩嘉收到了洗干净的校服外套,还有淡淡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整齐的叠好用蓝色的袋子装着放在他课桌抽屉里。


焉栩嘉抓着拿着校服发愣,赵磊正巧带着墨镜和口罩从他身后走过,到还真是装备齐全,他又想起那天赵磊手上的红痕。随即把他叫停了脚步。


“赵磊,手…还好吗?”


赵磊顿了顿脚步,连头都没有回,清亮的声音还透着哑。


“没事了,挺好的。”


02.

此后,焉栩嘉没再见过赵磊,那个角落空荡荡的,老师对这件事也闭口不提,有人在私下说,赵磊要退学了,就是那个病秧子。


班上最爱生事的同学跳出来,在班上大声喧哗,说赵磊的病早就不行了,大家深信不疑,毕竟这位同学的父母都在市立医院上班,据说还是科室主任。有好奇心重的人去问,是什么病?真的会死吗?那个年纪的少年对死还是一知半解,他们在这个冲动的年纪想过无数次不了了之,或者是安眠药,或者是割腕。或许他们最熟悉的应该是学校的天台,那里跳下去许多懵懂少年,或许每个人都幻想过,下一次自由落体的人是自己。对于这个冲动的年纪,死字被提起的过度频繁,除非是血液混着脑浆流过自己脚下,否则都算不上什么骇人听闻。


那位同学开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含糊了半天只说是怪病,很奇怪的病。大家被他这样的样子更吊起了胃口,怂恿他去找家里大人打听,如果是怪病,那应该会听说的吧。或许是为了面子,冲动是魔鬼这句话可没错,不过随便激将了几句,便红着脸梗着脖子答应了。焉栩嘉平日不爱凑这些热闹,但赵磊的行为实在反常,所以他也图个乐子,也想知道。但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知道什么病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毕竟得病的不是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句话说出来不太好听,但确实是这样,不就是看个热闹吗。这么说多少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但也寻不出其他的理由,毕竟交集太少了,面对不相熟的人冷漠总是冲在前头。


这些流言蜚语传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期末考前一天他才来学校一趟。那么热的夏天,他穿着长袖,墨镜和口罩全都戴上,路过的人纷纷回头,像看什么趣事。班上的同学在看到他的时候安静了一会就开始窃窃私语,不时出现死,病,怪这样的字眼,声音不算小,至少焉栩嘉听到了不少。


赵磊的眸子还是波澜不惊的平静,他从抽屉里带走了自己的书,不跟任何人打招呼,或者说,他没有人可以打招呼。今天要带走自己的书布置考场,那一大摞书书包是放不下的,他只能抱在手上,他要把这些全部都带走,明天就要考试了。


此时广播通知各班的班长去一楼材料室拿资料,焉栩嘉作为班长自然是要去的,在楼梯口正好遇到了赵磊。他的手腕又细又白,抱着那一摞书总让人感觉颤颤巍巍,焉栩嘉甚至觉得他整个人都在抖,看起来太弱不禁风。出于对同学的友好,焉栩嘉开口。


“我帮你吧。”


焉栩嘉接过赵磊手里一半的书陪着他一路走到一楼,走的很慢,一路太安静了,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到了一楼赵磊抬抬手臂示意焉栩嘉把那些书垒上来又跟他道了句谢谢。


焉栩嘉笑着回没关系,转头就进了资料室。赵磊抱着书往回走,焉栩嘉时不时朝那个身影看上两眼。他走的真的很慢,由于抱着书赵磊也没有再撑起那把遮阳伞。今天的太阳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火舌舔过大地留下一片烦闷,混着塑胶跑道的独特气味,让人免不了心头焦躁。


焉栩嘉拿完资料出来发现,赵磊才走了不过一小段路,站在对面创新楼的楼下阴凉处,整张脸通红。焉栩嘉想起那抽屉里满满的防晒霜,今天,他没涂防晒霜吗?这个问题也只是想想,全班的同学还在等着他发完资料放学,焉栩嘉抓紧时间跑上楼。


他们班在顶楼,上楼会路过老师的办公室,老师都聚在一起聊天,女老师声音尖细又大声,焉栩嘉听的一清二楚。


“就十五班的赵磊,太可惜了那孩子,我上次去吃饭还看见他在打工。他家里人不管的吗,多好一孩子,成绩又好。”


“他这学期跟我请了好多假,也不知道他那个病能不能行,我上次特意问了,治好是不可能了,只能天天吃药……”


是他们班主任的声音,焉栩嘉不敢停留太久,继续向上爬楼梯。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焉栩嘉心不在焉的想,什么病?真的很严重?等发完资料焉栩嘉走出校门还是恍恍惚惚,那片斑驳的红痕总是出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也开始好奇,这究竟是什么病。


03.

那位同学带来的消息到底让大家失望了,他只打听到是先天性的疾病,具体是什么,说不上来。考试的最后一天,大家心情都很不错,也就没什么人再去计较赵磊得了什么病。他们需要的是一张床,一台电脑,或者一顿美餐,跟这些比起来,不相熟的同学显得实在没分量。等到了高三假期更是难得的短,这次的“暑假”显得格外珍贵。


焉栩嘉也不例外,考完最后一科走出考场是下午快五点整,他打算去学校门口买根雪糕,就回家享受这个算不上长的暑假。开学他们就是高三了,高考像条鸿沟,让他们胆战心惊,不得不好好准备去打这场仗。学校也算极为慷慨的给了三天的暑假,浮生偷闲也不过如此了。


雪糕在烈日下有快要融化的趋势,焉栩嘉一口咬掉了半根却冰倒了牙,滑稽的好笑。还不等这口雪糕在嘴里融化成凉爽,焉栩嘉看见了赵磊,在药店里。他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帽子墨镜口罩什么都有,要不是那个瘦削的身影和细瘦皓白的腕子,焉栩嘉真认不出来。


他手上拎着药店里的小篮子,依稀可以看到里面已经装了半篮子。


家里的感冒药没了,去买一点吧。


焉栩嘉囫囵吃完雪糕走进药店,故作巧合的和赵磊打招呼。看着赵磊像只受惊的兔子,焉栩嘉心里成就感满满。


“真巧,我来买点感冒药。”


焉栩嘉说着装模作样的拿起货架上的999感冒灵看,余光却盯着赵磊的药篮子。那些药的名字都很陌生,单包装来看,是外用的。焉栩嘉不敢刻意把目光停留太久,记下一个在最上边但却出奇的长药名拿着感冒灵匆匆去结了账。


赵磊看着焉栩嘉的背影呼出一口气,他实在有些害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那种异样的眼光,会令他的皮肤炙热发烫。


04.

赵磊回家路上会路过一个花店,是一个可爱阿婆开的,悬在头顶的木牌就大大的刻着花店两个字。是阿婆的老伴刻的,赵磊以前见过,胡子头发都白花花的老爷爷冬天会坐在花店门口晒太阳,还时不时跟他聊几句。但是老爷爷已经走了,没能熬过那个算不上寒冷的冬天,赵磊不会说话,又什么也做不了,只好在葬礼上献了一枝花就默默离开。


阿婆是个心态很好的老人,一个人也生活的很好,花店还继续开着,阿婆常常说“今生买花,来世漂亮。”所以阿婆卖了一辈子花,守着这个小花店过一辈子。


像往常一样,阿婆看见他高兴的打招呼,又急匆匆的从里屋抱出一捧白玫瑰。今天是七月十八号,明天是他母亲的生日。阿婆把包好的花塞进赵磊怀里,又催他早点回家,且说什么也不收赵磊的钱。


“小刘生前人好,经常照顾我老婆子和我的生意,她喜欢白玫瑰,就当是我送给她的。公墓在山上,人老了腿脚不好,爬不上去。”


赵磊只得收下,再三道谢后抱着玫瑰花回家。看着怀里还带着水珠的白玫瑰,又撇了眼提着的药,赵磊免不了想起那个在白天对他无比温柔的女人。在记忆里,她总是很温柔喊他小磊,会笑着摸摸在哭泣的他又柔声安慰。但晚上却会变成恶魔,会拿着衣架一边打他一边喊他魔鬼。甚至在一个夜晚试图掐断他的脖子,他费劲的挣开钳制在脖子上的手忍不住干呕,却又看见他最爱的妈妈把自己缩进角落里。


“你是魔鬼啊,魔鬼!”


小时候不懂事只会哭,现在那句话环绕耳边却只觉得心凉,像被一把匕首狠狠刺穿又搅了个血肉模糊。


05.

拎着一大包药回到家,白玫瑰被靠在电视柜边上,然后赵磊拉开放药的小柜子,把里面只剩空壳或者是过期的药片和药膏扔掉换成新买的。折腾完这些已经六点半,怎么寻思的也该吃个像样的晚饭,但是赵磊实在不想动弹,手上细细的疹子还没消,痒得要命。也不敢挠,那些脆弱的血管只需轻轻一下就会破裂冒出小血点来。


其实没事的时候,赵磊喜欢看自己的手,细瘦白皙,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每每一盯就是好久,眼神空洞,脑海里会不自觉的播放小时候的噩梦。七岁的时候,他夏天还穿着长袖衬衫,长袖下有一片片乌青的掐痕。每次出门那个女人都会把他打扮的漂漂亮亮像个洋娃娃一样还系上个小领结。然后他要对所有的人甜甜的笑,乖巧的像机器人那样,别人就会夸他是个好孩子,他就能从那个女人身上得到更多的温柔。所以现在的赵磊不爱笑,小时候笑的够多了。


家里的冰箱早就空了,只剩下一个孤零零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面包还放在那,敲一敲,硬的都能当榔头用了。是晒了太阳的原因吗,赵磊习惯性把手掌贴上自己的额头,那里烫手的不行,睡一觉吧,那就睡一觉。房间里湛蓝色的窗帘拉的严密,一丝光也进不来。浑浑噩噩倒进大床的怀抱,赵磊突然在想,要是自己一睡不起会怎么样?那尸体会在房间里腐烂的吧,等到散发恶臭才会有人发现?或者是上门的物业会发现吗?


算了,别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如果醒不来那也算是解脱了。最好无声无息,像缕烟一样消散,就跟他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那该有多好。可是没有如果,所以赵磊在努力的活着,比谁都更努力。


房间里没有透进一丝光亮,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味道,那些黑暗的角落,只一眼就让人喘不过气,像搁浅的鱼,马上就要窒息。


赵磊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他站在角落里,只要往前一步就可以触摸到阳光,可他踟蹰不前,试探的指尖都在颤抖。他害怕了,那种明亮的灼热令他望而却步,像要融化,转眼就要化成一摊血水,在这炙热的阳光下。


梦里的他在笑自己,胆小鬼。


06.

焉栩嘉回到家打开空调,汗水像雨珠子似的滑落,外边的天气可真热。随手把刚刚买的999感冒灵扔在茶几上,焉栩嘉开始回忆之前在药店刻意记下的药名。


乐盼 氟哌噻吨美利曲辛片,输入。


页面跳转,轻、中度抑郁和焦虑。 神经衰弱、心因性抑郁,抑郁性神经官能症,隐匿性抑郁,心身疾病伴焦虑和情感淡漠……


是精神方面的药物,焉栩嘉手指僵着没能点下那个展开全文,是抑郁症吗?他不敢确定,这个病他听的不算少,但如果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多少还是后怕。去年学校高三就有个重度抑郁症跳楼自杀,焉栩嘉是目击者。那个女孩,穿着一中蓝白色的校服,坐在科技楼天台的栏杆上,那个时间人很少,大家都在上课。焉栩嘉因为生病在请假出校的路上,看见了那一幕。楼底很高,她坐在上面只有小小一点,然后一点声响都没有,无法想象她往后面一仰整个人就掉了下来,高中生再熟悉不过的自由落体就在面前上演。一颗星星陨落了。


焉栩嘉那时候站在原地怎么都抬不起脚,一股恶寒的凉意窜上他的脊梁。他做了好几天噩梦,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揣揣不安。


不会的不会的,赵磊不可能是抑郁症,那个下雨天主动跟他一起撑伞的男孩子,怎么可能呢。焉栩嘉心里愈发的没底,手一抖点开了展开全文。


轻、中度抑郁和焦虑。 神经衰弱、心因性抑郁,抑郁性神经官能症,隐匿性抑郁,心身疾病伴焦虑和情感淡漠,更年期抑郁,嗜酒及药瘾者的焦躁不安及抑郁。


嗜酒……焉栩嘉突然想起那个药篮子,在不起眼的角落塞了一瓶地西泮。俗称安眠药。之前在赵磊那看到手腕处的道道疑似割腕留下的伤疤浮现脑海,焉栩嘉有些怕了,第一次觉得惶恐离自己这么近。


焉栩嘉忘了是什么时候看到一篇文章,喝酒有助于安眠药的吸收……那个女孩跳楼的场景又在脑海里循环播放,房间里温度过低的空调让人背后发凉。


他要去找赵磊,等焉栩嘉反应过来自己要干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换好了鞋,拧开门锁的那一霎焉栩嘉突然想起,他还不知道赵磊家在哪。


焉栩嘉有些懊恼的抓了抓头发,他问了班上的同学,显然没有人知道。又打听了赵磊初中的同学,却也只得到一句不清楚。其中还有个话痨,喋喋不休的说着赵磊初中时如何的不合群,要不是因为成绩好老师偏爱,指不定会被针对成什么样。焉栩嘉听着心里憋了一股子气,他从小家里教育的好,见不得别人平白无故受欺负,现在听人这么说,怎么都觉得堵得慌,心里一阵一阵的疼,心疼赵磊。


这么一折腾天都黑了,焉栩嘉心里没由来的慌乱,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默念“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没事的。”


灵光一闪,焉栩嘉赶忙给班主任打电话。他那天听到了班主任聊天内容,班主任应该会知道的。


“老师,我想问下赵磊家的地址,他有材料落我这了,我给他送过去。”


许是焉栩嘉平日太乖巧,班主任不疑有他,给他报了地址还特意叮嘱要好好相处。焉栩嘉松了一口气,打了出租车就往赵磊那赶。


07.

八点十三分,焉栩嘉扣响紧闭的房门。楼道里安静的能听见针掉落的声音,天花板的灯好像坏了,走道里漆黑的一片。焉栩嘉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他害怕一打开门就是一具躺在他面前的冰凉尸体,而旁边散落着安定药片。


焉栩嘉跺跺脚,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进门的小地毯,花色普通的再普通不过了。但总是觉得下面夹了什么东西,踩上去微微凸起。掀开红色的小毯,一把钥匙躺在那,焉栩嘉拿着钥匙心怦怦的跳,他有些退缩了。


拧开大门的门锁,瞳孔瑟缩,扑面而来的漆黑会让人呼吸都放轻。焉栩嘉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了照,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画面,还算庆幸。摸索着打开大厅的灯,客厅很简单,一个沙发一个茶几,茶几上堆满的书,还有一个,令人忽略不了的药柜。焉栩嘉还注意到,有一个卧室门紧锁着,在门把上还安了锁链。


焉栩嘉试探的喊了两声赵磊的名字,没有人应答,他小心翼翼的走进那间开着门的卧室,看见床上隆起的一个小包不安的心才放下来。


裹在被子里的人面色潮红,额前的刘海被汗沁湿润透,连嘴唇都红的发紫,焉栩嘉贴了贴赵磊的额头,又摸摸自己,有些烫了。焉栩嘉不知道赵磊家的体温计在哪,在卫生间拧了湿毛巾盖在赵磊额头上,又去客厅的药柜子里翻到了退烧药。客厅的垃圾桶站在茶几旁边,焉栩嘉一眼就看到了里面半桶的药盒子药罐子。他究竟得了什么病,要吃这么多药。


那些白色的瓶瓶罐罐躺在垃圾桶里,贴在瓶身的标签边角泛黄,看起来也有些日子了。药柜边上其实放着病历,但焉栩嘉没敢翻,良好的家教制止了他好奇的心,那些病历不止一本,七八本叠起来,放在柜子的角落里。


赵磊还没醒,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张小脸,汗津津的。焉栩嘉把毛巾拿下来重新浸过水又放上去,床头放了瓶还没开过的乐盼,应该就是之前在药店新买的,还没吃。


是不是要给他买点粥,焉栩嘉难得细心想的周到,在门口踌躇半天还是拿上了赵磊家的钥匙。这算私闯名宅吧,焉栩嘉鬼使神差想到,或许他应该立马离开,但是一想到赵磊的脸,他又挪不动脚。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就将其抛之脑后,人生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焉栩嘉在安慰自己。


08.

赵磊醒来的时候脑袋是昏昏沉沉的,头上的毛巾被体温传递的温热。有人来过他家,可掀开被子走到客厅却还是一片空旷,突然有门锁转动的声音,灯亮起来。赵磊不太适应的眯眯眼,站在眼前的人是他没想到的,或许说他根本想不到会有人出现在这里。他习惯了一个人成为个体,独来独往,快被这个世界遗忘。


焉栩嘉发现赵磊已经醒了,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晃了晃手上买的粥朝赵磊示意。


“你发烧了,我给你买了点白粥,要不先吃点,我马上就走。”


赵磊想说话道谢,但焉栩嘉已经把白粥放在玄关的桌子上,出了门。下次再跟他道谢吧,赵磊捧着温热的粥想。他没有问焉栩嘉为什么会在他家,又为什么照顾他,不重要了,赵磊现在心里只会傻乐,他又多活了一天。


刚刚打开保温盒里的粥门铃响了,赵磊站起身去开门,从猫眼里看出去是焉栩嘉的脸,拧开门把。


“你的钥匙忘记还给你了,下次别把钥匙放地毯底下了,不安全。”


“谢谢你,买粥的钱我现在给你吧,你等等我。”


“等等,赵磊。我…我忘记带家里的钥匙了,家里又没人,我回不去了。”


赵磊愣了会儿,然后侧着身子让焉栩嘉进门。


“那你今晚留我家吧,我家就我一个人。”


09.

焉栩嘉坐在沙发上看赵磊喝粥,想起那瓶安眠药心里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跟赵磊聊聊。


“赵磊,我听说安眠药吃多了不好。”


“是不好啊,控制量就行。”赵磊头都没抬,咕嘟咕嘟把最后一口粥喝完。


“我看见你买药的时候买了安眠药……”


“我会失眠,偶尔吃一点。”


焉栩嘉没想到是这个回答,绞尽脑汁也没想好要说什么,干脆随便扯上一句。


“听说吃安眠药自杀特别痛苦,我之前听人讲他家那边有人吃了安眠药自杀,死的特别惨。”


赵磊整理打包盒的手一顿,然后轻声回复焉栩嘉的话。


“其实不会,吃安眠药一点感觉都没有,就是睡过去了,但其实不容易死,得吃好几瓶才有点效果,被救过来的时候药效没过,你还会觉得这个世界特别可爱,看什么都特别可爱。”


这个回答让焉栩嘉震惊,他想着要回应赵磊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看着赵磊,无言。眼神还是出卖了他,少年人不会掩饰,震惊和同情挤满了眼眶,烫的赵磊心都在颤。


“你今晚睡卧室吧,我晚上都睡不着。”


“那你怎么办?”


赵磊指指茶几上的书“看看书很快就过了,不然能干嘛。快高三了诶,还不允许我暗杠啊。”这是焉栩嘉第一次听到赵磊说这种略带玩笑语气的话。


后半夜,焉栩嘉躺在赵磊床上,他好像也失眠了,从客厅传来的翻页声不算太大,轻轻的唰唰响着。可焉栩嘉睡不着,房间里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到,却又好像什么都看到了,赵磊说吃安眠药的表情云淡风轻,但他看在眼里说不出的难受。像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哽在喉咙里头呛得他嗓子发痒,但又只能忍着。


10.

赵磊是看着天亮起来的,他看过许多遍日出,天渐渐亮起来把整座城市唤醒。曾经他浪漫的想象过自己是这座城市的守夜人,每晚与黑夜一起看着这座城市入睡又清醒。


时间差不多了,赵磊换了身衣服抱起电视柜上的玫瑰花,今天,是他母亲四十岁的生日,可他的母亲,永远停在了三十三岁。


焉栩嘉有些认床,睡得很浅,赵磊洗漱的时候他就醒了,挣扎了一会还是起床,走到客厅就看见了准备出门的赵磊。手里捧着白色玫瑰花。


“出门吗?”


赵磊点点头,看着焉栩嘉刚刚睡醒的脸。


“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


“那祝阿姨生日快乐了。”


焉栩嘉笑着对赵磊说,眼角弯弯的样子。赵磊没由来觉得鼻头发酸,回以一个微笑。


“她去世了,好几年前。”


声音轻而沙哑,两个人脸上都没了笑容,焉栩嘉局促的搓搓手,低着头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我现在要去公墓,你自己买点早饭吃吧。”


焉栩嘉看着被打开又关上的门,比之前更强烈的,心疼赵磊。


11.

赵磊打了个车到公墓,他每年都会来三次,生日,清明,祭日。他不太敢细看墓碑上的照片,那个女人笑的温温软软,但他每次想到的只有魔鬼,只有她喊他魔鬼的狰狞面貌在脑海里3D环绕。


但他却又敢于直面自己血淋淋的内心,他爱他的母亲,比起那个将他们母子弃之如敝履的男人,他在这个世界上所收获的琐碎温暖都是他母亲给的。


墓碑旁边长了很多杂草,赵磊小心把怀里的白玫瑰放下,用手把那些草拔干净。走之前,他又摸了摸冰凉的墓碑,看着黑白色的照片说:“生日快乐。”然后把自己特意买的一小块蛋糕放在墓碑前。


一路下山,街上的车鸣和人声鼎沸让他找到一些踏实感,抖着口袋里几个硬币,打车回去基本上是不够的,只能顺着路走。约莫半个小时,赵磊站在公交站前边,太阳已经出来了,烤的人头晕眼花,赵磊缩在公车站的阴凉处。他已经感觉到手臂在发痒了,像虫蚁在爬。


今天运气还算不错,赵磊听着硬币掉进投币箱里清脆的声响心情莫名其妙就愉悦起来,是因为什么呢,他说不太上来。明明公交车还是挤得没地方坐,司机开的车还是晃得让人站不住脚。但他就是有些高兴,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游走在社会边缘的高兴。


他走了吗?或许没有?赵磊像开宝箱一样推开家里的门,在拧钥匙的前一刻他就准备好房子里是空荡荡的样子。但很庆幸,迎接他的不是冰冷空荡的客厅。


“回来了?桌上我给你买了两个包子,手机没电了,拿了你床头的充电器。”


焉栩嘉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一边跟赵磊一边笑。他长得好看,笑起来眉眼弯弯,比外头清早的暖阳还要和煦。赵磊也忍不住扯出一个笑,扶着墙换鞋又应焉栩嘉一句“好。”


来不及细究焉栩嘉对他的熟络,但赵磊很享受有人会在家等他的生活。咬着已经冰冷的包子,但赵磊只觉得高兴,要不是凳子不够高,他可以像小朋友一样把脚都晃悠起来。


“赵磊,我发现你家离学校好近啊。”


赵磊含着包子有些口齿不清的应道:“是啊,走路几分钟就到惹。”


焉栩嘉住的离学校有些距离,常常为了早起坐车去上学要比别人少睡半个小时。以前倒是无所谓,但是高三了难免有点紧张,休息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要是花在坐车上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我以后租住在你家可以吗?我交房租的,高三时间那么紧而且我现在也找不到房子了。”


焉栩嘉说的一脸真诚,眼睛看着赵磊满眼都是诚意。赵磊觉得这样的焉栩嘉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的味道,心一软就点头说了好。焉栩嘉一展愁容笑开了颜,还催促赵磊。


“你吃快点,等下陪我回去拿行李吧。”


“现在就住过来吗?”


赵磊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看着焉栩嘉,这才放假还有几天才上课啊。


“熟悉熟悉环境嘛,差不多啦。”


赵磊第一次觉得,他好像可以去信任一个人,不需要担惊受怕,可以让他敞开心扉去接纳这个世界的人。看着焉栩嘉,赵磊心中有雀跃,也有不安,是他吗?神也说不知道。


12.

赵磊稀里糊涂的跟焉栩嘉上了出租车,直到钻进开着冷气的车里赵磊才清醒一点。他刚刚答应了让焉栩嘉住进自己家,不对,是出租。那是不是要打开那扇门?不然焉栩嘉住哪?赵磊有些纠结。


那个房间是他小时候的房间,里面的布置还是小孩子喜欢的卡通动漫。他虽然常有打扫,但平时却不敢打开那扇门,小时候,他在那个房间里差点被闷死,被他的亲生妈妈。


那年他才七岁,上了小学一年级,回到家高高兴兴的跟妈妈说自己今天学了什么英语单词。晚饭时还摸着他头说磊磊真乖的温婉女子却在夜里他睡觉的时候用枕头蒙住他的头,她喊他魔鬼,她说“你是魔鬼啊,你怎么还不去死。”赵磊常常看着手腕上青色的血管,就在想,她怎么就没捂死他呢。


焉栩嘉速度很快,他去物业那里拿了备用钥匙,行李收拾了个大概又跟着赵磊回家。赵磊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推开那个上锁的门,里面很干净,但能看出有些年了。


焉栩嘉看着墙上贴的贴纸,蓝色的叮当猫,一张单人床,还有儿童小书桌。赵磊想了很久,还是让焉栩嘉把行李放到了自己房间。


“你睡我房间吧,我到时候搬到这边。”


焉栩嘉不知其所以然,只跟着照做。中午草草吃过饭就开始两人忙碌,搬房间,收拾东西,拖地搞卫生。累到关节都不想动,赵磊倒在床上的时候连手都抬不起来,他本身身体就不好,体能更是和焉栩嘉这种天天打篮球的人没法比。累,但却很充实。


焉栩嘉看着倒在单人床上的赵磊,有点好笑,拉起赵磊的手半哄半骗“起来了,把那个床头柜搬过来就结束。”


赵磊接着焉栩嘉的力坐起来,手掌疼的发烫,颇有些不乐意,不等焉栩嘉拉他站起来就又倒下去。“搬不动了,你自己搬吧,我不想搬。”


像在耍无赖,焉栩嘉伸出脚轻轻碰了碰赵磊的腿“那是你的柜子诶,赵磊。”


“那我不要了,不想搬,太累了。”赵磊伸出手凑到焉栩嘉眼前给他看,“手都这样了,搬不动了。”


皮肤白的晃眼,但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小疹子,看上去还有细小的颗粒感,让人毛骨悚然。赵磊不以为意,觉着手臂有些痒轻轻挠了挠又添两道血痕。焉栩嘉眼疾手快拉住赵磊准备缩回去的手,看着那些疹子心里没由来的发慌,等松开的时候他握过的地方又留下一些指痕。


“没事,我待会涂点药就行。你帮我搬个柜子行不行。”


焉栩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或者是想说的话太多了,全都堵在喉头,半个字也挤不出声。他默默去隔壁房间把那个床头柜搬过来,赵磊拉开柜子的抽屉拿出一支没拆封的药膏,往手臂上抹了一层又放好。


“我去洗个澡。”赵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你休息会儿,等一下直接点外卖吧。”


焉栩嘉点头,他看着赵磊瘦弱的蝴蝶骨,心里乱成一团麻,他特别害怕蝴蝶折翼,他也特别想看蝴蝶展翅。


13.

赵磊惊呼着在夜里猛的挣开眼睛,一片漆黑,眼眶发疼,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墙上的蓝胖子,无知觉的攥紧床单,他又梦到了差点被闷死的夜晚,他有些怕了。


头发被汗沁湿贴在额头上,有些难受,赵磊顾不着去拨开它,他从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毛绒兔子抱在怀里,像个小孩子一样蜷着身子。一切都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赵磊想让自己睡着,眼底却是一片清醒。忍不住搂紧怀里的兔子,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板,赵磊想找到一点充实感,找到自己的触感,直到他用力到自己的手掌都发疼。


无措的闭着眼睛,不断地欺骗自己只要不睁开就不会害怕,但思绪在乱飘,脑海里的光影拼凑成女人的模样,上一秒是温柔转眼又是狠厉。不要去想,不要去想,赵磊默念着试图让自己遗忘,但画面越来越清晰,最后喉咙哽咽,像只小兽细细嘶叫。


焉栩嘉轻轻推开赵磊的房门,赵磊抱着只小兔子蜷缩在被窝里,头发是潮的,眼睫是湿的。没有开灯,水色隐隐反光,焉栩嘉想,赵磊的眼睛应该会跟小兔子一样是红的。


他夜里睡得并不好,房间隔音有些差,焉栩嘉可以听到从隔壁传来的啜泣声,他静静地听着,直到听见赵磊小声的惊呼才坐起身。焉栩嘉并不想让赵磊把自己最脆弱的部分摊开,但他又想到床头柜里的安眠药,犹豫再三还是下了床。


赵磊能感觉到有双手一下一下拍着自己的脊背,像小时候妈妈哄他睡觉那样,很轻很温柔。突然又很想哭,赵磊闭着眼睛不想让眼泪留下来。


“要开灯吗?”焉栩嘉问,他的手还停留在赵磊的脊背上轻轻拍着,声音放的很低,轻轻的钻进赵磊耳朵里。


焉栩嘉的手摸到了床头的小夜灯,还没打开,赵磊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他不想开灯,现在的他肯定特别狼狈,他不想让焉栩嘉看到。赵磊的手很潮,焉栩嘉感觉的手上一阵冰凉,他又把赵磊的手塞进被子里。


摇头的弧度很大,焉栩嘉缩回开灯的手,安抚的摸摸赵磊的头“好,不开灯,我们不开灯。”接着就是无言,焉栩嘉一直坐在床边轻轻拍着赵磊,直到赵磊睡着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焉栩嘉也在庆幸,刚刚没有开灯,不然就会看到他的脸颊乃至脖子都是一片绯红,手掌像被烫了一下,无措的垂在身侧。现在轮到焉栩嘉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觉得自己浑身是滚烫,浑身是热浪。


14.

高三开学前一天。

“医保卡,手机,钥匙……”


“好了吗赵磊,走吧。”


赵磊一股脑把东西抓上,边应道“马上马上,你等等我。”


出门前再三确认门锁好了,两个人才放心下楼,今天赵磊要去医院检查。原先是不要焉栩嘉跟着的,但焉栩嘉说自己老是胃疼,得去医院开点药,怎么都要跟着一起。


“那边是消化内科,你去吧,我自己去检查。”


“你去哪里,我过会儿结束了就去找你。”


赵磊有些不想说,但焉栩嘉一直看着他,他连头都没好意思转。


“你先去,过会我给你打电话。”


焉栩嘉最后还是没等到赵磊的电话,那就他打过去吧。一连挂了几个都是无人接听,最后一个电话响了很久,等到焉栩嘉都有些不耐烦了才被接起。


“我好了,在医院门口,你出来吧。”


焉栩嘉是小跑着到医院门口的,赵磊站在阴暗处,手里握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焉栩嘉凑过去轻轻拍拍赵磊的肩膀,“怎么样,应该没事吧。”


“当然没事了。你呢,不是说要开药,药呢?”


焉栩嘉两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我其实就是想陪你来,万一你要得了什么绝症,身边还有个人在能陪着你,不至于一个人身边什么都没有。”


语调微微上扬,赵磊知道他在开玩笑,但心里还是又酸又涩,名为感动的气泡咕咚咕咚地冒上来 ,占据了赵磊的一整颗心脏。


“那我谢谢你啊,这么好心。”


“报告什么时候出来?”


“下周吧,他会寄到家里的。”


说完这句话赵磊突然愣了一下,他刚刚在和焉栩嘉称家,一个人太久了,连家这个字眼都变得很陌生。但却很满足,像在寒冷的冬天正好抱了一只暖壶,暖烘烘的安心。


几天后焉栩嘉收到了一个同城快递,打开发现是赵磊的体检单,用牛皮档案袋装着。


蒙尔斯塔综合征,由基因链的变异而导致的疾病,免疫能力低下和痛觉敏感。会引起多种并发症,其中包括皮肤性疾病并会影响内分泌,常见的易疲惫,紫外线过敏,过敏性哮喘……目前世界仅发现13例,9人已死于多种并发症。


忍不住颤抖,捏着纸张边缘的指尖泛白,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焉栩嘉把档案放在药柜子上,匆匆离开把自己锁进房间,着急的甚至忘了把档案系好。


赵磊是傍晚回来的,落霞正要伴着金辉的太阳落山,赵磊推开家里的大门。


路过客厅时赵磊突然顿住了脚步,视线落在了药柜上,那儿多了几份新的化验单,看档案袋的痕迹,已经被人动过了。


15.

天台上的风呼呼吹着,赵磊的头发被吹的有些乱,额前有些长了的头发模糊了视线微微扎眼。他轻眯着眼睛,手撑在栏杆上,看着这座城市在黑夜里亮起华灯,听街道上车鸣嘈杂。


焉栩嘉凑到赵磊身边用肩膀轻轻碰了他一下,顺着赵磊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没找到。


“在看什么?”


“什么都没有,焉栩嘉,你是不是看了我的病历本和化验单。”


他什么都知道,焉栩嘉低头看着自己抓着栏杆的手,栏杆是凉的,但他慌张的冒汗。


“嗯。”


小声到微不可闻,他感到很失礼,在不经过他人的同意下擅动他人物品还被抓获,心底愈发的不安,怕被责怪,怕好不容易拉进的关系又被疏远。心紧张的怦怦跳到嗓子眼。


他听到赵磊很重的做了一次深呼吸,张口的声音却还是在抖。“我很怪吧,得了这种病。”


焉栩嘉能回答什么呢,好像说什么都太苍白无力,沉默了很久才勉强挤出两个字“没有。”他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想说的话常常憋在肚子里闷死也吐不出来,就像现在这样。


“其实我已经习惯了,天天吃药抹药膏。小时候还不明显,就是很容易过敏起疹子,后来长大一点就越来越严重。是不是很奇怪,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跟瓷娃娃一样。”


焉栩嘉侧头静静看着赵磊,夜晚的月光撒下来,还可以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像镀了一层银似的熠熠生辉。但今晚的他好像只会沉默。


“我妈生我的时候才二十一岁,那时候她还在念大学,被一个有钱人哄的晕头转向最后休了学。等到把我生下来才发现那个男人早已经有老婆了,我妈就是个三儿。”


“那个男人不认我妈不认我,丢了套房子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然后我妈就得了产后抑郁症,邻居都说,我能活下来是个奇迹。我妈那时候其实就不怎么想要我了,把我丢了两次垃圾桶,然后我又被送回来。后来我妈就养着我,她觉得只要把我养好了,她就能回到那个男人身边,虽然她不止一次想丢了我,但我还是很谢谢她养大我。但我长得太像那个男人了,以至于我妈每次发病的时候,都恨不得打死我。”


“我有时候很不能明白,我妈明明已经不爱那个男人了却还要千方百计的想回到那个男人身边,我不知道她图什么。但有时候我妈对我也挺温柔,至少我到现在还在爱她,虽然我对她而言,可能只能算个,不成器的工具吧。”


从头到尾赵磊没转过头,他瞪大着眼微微扬起下颚看着天空,焉栩嘉隐约看见赵磊眼眶里有水光泛滥,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别想了,饿不饿,我去楼下给你买夜宵。”


赵磊轻轻摇摇头,昂了昂头又做了一个深呼吸接着说:“我小时候是不知道这些的,但我妈喜欢写日记,她走后我在她柜子里看到的,那时候觉得很难过,但现在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了。左不过就是不爱我而已。”


总会有人爱你的。焉栩嘉想告诉赵磊,想安慰他,但又说不出口,有些奇怪,莫名腻歪。最后只能无措的低头看着栏杆,下意识回避。


赵磊看穿了焉栩嘉的局促,他突然转过头看焉栩嘉“焉栩嘉,去吃夜宵吗,我有点饿了。”说话的时候赵磊下意识眨眨眼睛,有问温凉的液体划过脸颊,太狼狈了,赵磊慌乱抹掉眼泪又对焉栩嘉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16.

“To us young people,challenge……”


“老师你好,我找一下赵磊。”


西装革履的男人又站在教室门口,头发白了大半,看上去很是憔悴。老师从书里抬起头,不太高兴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赵磊,赵磊其实不太想去,但又怕耽误大家上课。这是这个星期第三次了。


他轻轻站起身,从班级后门出去,那个男人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一脸的激动。


“小磊啊,真的不考虑吗?”


男人想伸手去碰赵磊的手臂,被不着痕迹的躲开。


“跟爸爸回家去好不好?我知道,这几年你一个人受了很多苦,爸爸以后会补偿你的,好不好?”


“你有你自己的儿子,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赵文斌,你以后别来学校找我了,很丢人。”


赵磊说完转身就想走,赵文斌有些慌了,连忙拉住赵磊的手,用劲很大,疼的赵磊一抽。


“你是不是有病啊,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再来找我了。”


赵磊的音量放的有些大,焉栩嘉坐在教室后门附近,正好可以听见一些,他有点担心。


“磊磊,你知道爸爸现在年纪大了,又离婚了,身边没个伴儿……”


“所以呢,想让我给你养老吗?”


赵文斌没想到赵磊会说的这么直白,但他也确实是这个想法,公司破产,前妻跟他离婚,还带走了唯一的小儿子。他都觉得自己快要过不下去的时候才想起赵磊,赵磊今年高三了吧,听说成绩很好。赵文斌偷偷问过赵磊的老师们,他们都夸赵磊是个好孩子,说这孩子前途无量。


赵文斌还想说点什么,突然被人用劲推开,挡在赵磊面前的是一张赵文斌并不算太陌生的脸,赵文斌知道,这个孩子目前和赵磊住在一起,是赵磊的同班同学。


焉栩嘉站在赵磊前面,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在抖,有股气憋在胸口烘的他难受。眼眶发酸,有什么东西摇摇欲坠。


为什么不爱他,为什么不在乎他。


想要大声质问,想要用颤抖的手拥抱他。


“为什么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逼他!?”


赵磊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身躯,焉栩嘉的手在身侧攥成拳,浑身都在战栗,连声音也带上颤抖。焉栩嘉比赵磊高一点,正好可以挡住赵磊的视线,眼前只剩下焉栩嘉的后颈。突然有流泪的冲动,心底好像有一片区域软软的塌陷下去,赵磊觉得自己太不坚强了,不然怎么会想哭。


动静不小,不少学生从窗户里探出头看热闹,赵文斌觉得脸上挂不住,抿了抿唇下楼走了。


老师在班上招呼,让大家专心上课,焉栩嘉拍了拍赵磊的肩膀,小声说:“回去上课吧,放学我们去吃德记。”


德记是一家很合赵磊胃口的面馆,有点远,也不送外卖,经常是馋的不行才去吃一次,他知道,焉栩嘉这是在哄他开心。


“想吃两份。”赵磊看着焉栩嘉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


“好。”


17.

焉栩嘉最近很烦,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在赵磊身上打转,那天他挡在赵磊面前,脑袋一片空白。现在回想一下,为什么会那么做呢,很想保护他,很心疼他,焉栩嘉的心乱了,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赵磊,他很害怕,脑子里一团浆糊。尝尝有时候发呆,面前的教辅就会出现赵磊的脸,焉栩嘉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赵磊很奇怪,焉栩嘉最近好像总是偷偷躲着他,早上很早就来学校,然后晚自习又故意比他迟二十分钟回家。除却中午吃饭,基本上碰不到一起,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但赵磊心里闷得慌,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也确实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这种尴尬的局面维持了半个月,焉栩嘉突然告诉赵磊,自己要搬走了。对于赵磊来说太突然了,但对于焉栩嘉来说确实思考了许多个日日夜夜。他没有生病,只是心乱了,被赵磊扰乱了。但是他不想在高三这个节骨眼去影响彼此,他觉得搬走是对他们俩都好的结果。


赵磊找不到挽留的借口,又像陪焉栩嘉回家拿行李时那样,陪他搬回去。一路上还是没有人说话,想问些什么呢,他也想不起来,但就是感觉有一堆的话堵在喉咙里想说,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下车的时候,赵磊忍不住拉住焉栩嘉的手。


“为什么突然要搬走?”


“赵磊,我发现,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拉着的手被松开了,焉栩嘉看见赵磊飞快的眨了两下眼睛,然后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上,焉栩嘉看着出租车扬长而去。好像有点后悔了,后悔告诉他这件事。


有时候焉栩嘉也在想,自己喜欢赵磊什么呢,是那一天他突然笑着对自己眨了眨眼睛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眯了眯眼。焉栩嘉不知道,他一想到这个就心慌,闷闷的像在迷宫里的无头苍蝇找不到出口。


心里一抽一抽的钝疼,焉栩嘉在十二岁时经历过生长痛,皮肤被迫撑开撕裂的痛让他夜晚睡不着觉,偷偷捂着被子哭。现在的感觉比当时还要更痛,但却不会再哭了,焉栩嘉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如果他高考考的比赵磊高,他就要去试试看,赵磊会不会接受他。


耗尽的精力好像又充满了电,焉栩嘉拉了拉有些皱着的校服下摆,他有新目标了。


18.

冬衣换春衫,绿树发新芽。高考前一个星期,教室里的老旧电风扇吱呀吱呀的还在缓慢转着个形式,班主任走进班上的时候两手空空,没有教案。


“我知道同学们都很辛苦,离高考只有一个星期了,这节班会课我希望给同学们放松一下。当然也要特别感谢各位同学的家长愿意配合,给大家准备了不少零食。”


班上开始欢呼,班主任叫了几个男生去帮忙,最后领着一袋袋零食饮料从班门口走进来,赵磊发现那些购物袋上都写着名字,下意识低下头,那里没有他的名字,他不敢看。


“赵磊,你家长买了好多东西诶,好多写了你的名字。”


赵磊这才敢抬起头去看,写着他名字的购物袋就放在讲台正中央,一板一眼的赵磊两个字写的很大,一眼就能看到。


会是谁呢,赵文斌已经没再来找他了,听说回老家去了。那还能有谁,赵磊想不到了,突然有什么东西闪过,赵磊下意识转过头对上焉栩嘉的视线。焉栩嘉像被烫了一下,无措的垂下头,赵磊忍不住想笑,他刚刚看见,焉栩嘉的耳根子是红的。


没由来的安心和满足,赵磊手上把玩着水笔,笔盖打开又盖上,咔哒咔哒不停重复,乐此不疲。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落到心底最后悄悄融化,占据了所有空间。


这是赵磊度过的最轻松最高兴的一节班会课,最后老师让他们写下一句话给最要好的同学或老师。


“一起考北京的学校吧,焉栩嘉。”


赵磊写到。


高考来的太快了,赵磊出门前再三检查自己的东西有没有带齐全,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踏上去高考的路程。路上有很多送考的家长,有拉横幅的,抱鲜花的,赵磊低着头匆匆往前走,突然撞上一堵肉墙。


“对不……”


抬头一看是焉栩嘉的脸,焉栩嘉往赵磊的手里塞了一颗奶糖。


“甜一下,高考加油。”


对上那双弯弯的眸子,赵磊突然就安心了“嗯!一起加油。”


高考两天,等考完最后一科走出考场,赵磊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气喘吁吁的焉栩嘉。


“赵磊,毕业快乐。”


赵磊抿抿唇,觉得嘴里还有昨天大白兔奶糖的味道,他说:“焉栩嘉,毕业快乐。”


高中已经成为过去式,他们是彼此的将来时。


19.

焉栩嘉看着眼前熟悉的楼梯站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踏上去。口袋里还放着赵磊家的钥匙,他摸了摸钥匙,还是决定敲门。隐约听见有脚步声,然后门开了。


“赵磊,我考了我们学校状元,我要追你了。”


这句话蹦的又急又快,但语调却是轻轻的,轻轻的落进赵磊的耳朵里却只听了个云里雾里。大脑来不及处理这些信息量,赵磊愣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就在焉栩嘉惴惴不安在想自己要不要说这是个玩笑的时候。他看见赵磊弯了弯嘴角。


“焉栩嘉,你是上帝派来救我的吧。”


这句话很小声,很轻,但听得焉栩嘉睁大了眼睛。他低头想了一会,然后很认真的对上赵磊的眸子,赵磊一直觉得焉栩嘉是眼里有星星的人,明媚又灿烂,但现在,他在银河里看见了自己。他还听见他的银河说


“我是来爱你的。”


20.

上帝遗落在人间的天使被凡尘灼的遍体鳞伤,但后来光明拥抱了天使,而天使会在光明的笼罩下振翅高飞。时至今日,我想告诉你,即便世界没有光亮,也有人不知疲倦的在爱你,我最亲爱的你。


我有一首摇篮曲

【焉之焉】 甜酸(上

*下篇指路 

*小少爷和他的落魄竹马

*莫名很小学生文风orz(可能被五年级表妹附体,穿校服的小朋友们就脑补一下<名著>的剧照吧

*有一丢丢名副齐石

*ooc是我的,幸福快乐是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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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我们应该怎样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下定义?是我会偷偷拉扯你的头发,在你追我的时候躲进妈妈身后做鬼脸;是我从老师那里得到回答问题的奖励留给你唯一一颗最好吃的糖果;是我牵着你的手走过熟悉的街道重复一千遍从学校回家...

*下篇指路 

*小少爷和他的落魄竹马

*莫名很小学生文风orz(可能被五年级表妹附体,穿校服的小朋友们就脑补一下<名著>的剧照吧

*有一丢丢名副齐石

*ooc是我的,幸福快乐是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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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我们应该怎样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下定义?是我会偷偷拉扯你的头发,在你追我的时候躲进妈妈身后做鬼脸;是我从老师那里得到回答问题的奖励留给你唯一一颗最好吃的糖果;是我牵着你的手走过熟悉的街道重复一千遍从学校回家的路;是我在你被欺负的时候跳出来保护却被对方打得鼻青脸肿;是我在暑假的夜里用小石子砸你的窗户,带着你溜出门去海边看烟花;是我故意在课本上你的名字旁边都写上我的名字;是我已经没法回忆,生命中没有你的时光。

是我喜欢你,但不能说;你喜欢我,我却不知道。

 

 

【1】

焉栩嘉又是卡着点进了校门。

今天是国庆假期结束后开学第一天,作为班长还得在早读的时候把作业收齐,可都怪老妈早上非要再让他吃个煮鸡蛋,害得他又在失败的边缘徘徊。

还没走进教室就听到班里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焉栩嘉清清嗓子冲着三五聚集在一堆的同学们说:“好了好了,准备上早读,都把作……”

然而话还没说完,差这半句却硬生生卡在了嗓子里。

“班长,把作业怎么着啊?”有同学在底下举手问。

焉栩嘉没理他,死死盯着教室后排,那里原本空着的座位上现在正坐着一个男生,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右手转着笔,抬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也在似笑非笑地看着焉栩嘉。

“嘉嘉,看什么呢?”坐在门边的学委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过去,“哦,那个同学是今天新转来咱们班的,你认识他吗?”

还没等焉栩嘉回答,班主任就踩着上课铃走进了班里,拍拍他的肩膀说:“先回座位上吧,今天早读我们暂停一下。”

焉栩嘉迷迷糊糊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又转过头看向斜后方,揉揉眼睛想要再次确认,直到被班主任的声音拉回思绪。

“今天有一位新同学加入咱们的班集体。来夏之光,上讲台做一下自我介绍。”

 

夏之光站起身走上讲台的时候,焉栩嘉听到班级里传来很多窃窃私语。

同桌捅了捅焉栩嘉的手臂,凑过去和他咬耳朵:“喂班长,这个转学生有点帅哦!我想追他当我男朋友,你介不介意?”

焉栩嘉红着脸打掉她的手,气恼地小声说:“我能介意什么!”同桌路甜甜是他们班的文艺委员,从小学习芭蕾,人长得好看又开朗大方,就是男朋友换着花儿似的变。路甜甜也不生气,又凑过去笑嘻嘻地说:“因为除了你就没有人比我还好看了呀!你要是不跟我抢的话,嘿嘿嘿……诶,他要说话了。”

路甜甜转过身去托着脸,星星眼看着讲台上刚刚在黑板上写下姓名的夏之光,没注意到身边的焉栩嘉脸色复杂。

“大家好,我是夏之光。从今天开始就要和大家一起进行高三复习了,还请同学们多多指教,共同进步,谢谢。”说完,夏之光冲着台下鞠了一躬。

班级里响起热烈的掌声,班主任抬起手压了压,“夏之光同学可是作为省物理竞赛的尖子生被挖到咱们学校的,理科成绩十分优秀,大家要抓住机会多多向他学习。来焉栩嘉,你站起来一下。”

突然被点到名的焉栩嘉吓了一跳,匆忙站起身,连桌子上的笔都被碰掉了。

“这是班长焉栩嘉,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找他就可以。焉栩嘉,一会儿午休的时候带夏之光去办一下饭卡,再领两套校服。”

焉栩嘉呆呆地“哦”了一声,夏之光冲着他点点头客气地说:“那就拜托小焉班长了。”

 

“小焉班长,小焉班长,他叫你叫得可真亲切,我都想改名姓焉了。”下课铃打响,路甜甜一边收拾东西准备去吃午饭,一边跟焉栩嘉念叨。焉栩嘉跟她开玩笑:“行啊,你叫声爸爸,爸爸就把姓赐给你。”

眼看着路甜甜扬起手,焉栩嘉一步步嬉笑着往后退,却突然撞到了一个怀抱里,身后的人稳稳地扶住他的肩膀,干净又熟悉的气息瞬间把他整个人都包围,焉栩嘉顿时僵住。

“小焉班长,不是说午休的时候要带我去办饭卡领校服吗?”

哦,领校服啊。

焉栩嘉一下站直了身子错开好几步,整理整理上衣的外套,眼神飘忽,“行,那我们走吧,先去吃饭。”

一左一右并行走在路上,谁都没有说话。焉栩嘉几次想扭过头看看夏之光但又怕被他发现,拼命克制住想说点什么的心思,手指攥紧了衣服的下摆。

这算什么?

要是语文老师在,可能会告诉他,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胡思乱想让焉栩嘉脑袋里一团浆糊,等再一抬眼看到前面转角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已经晚了,慌张地四下看看没有任何退路,只好一咬牙扯过夏之光挡在自己身前用气音说:“快快快,掩护好我。”

夏之光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好侧过身挡住焉栩嘉,好在借着树荫能挡个大半。不一会儿焉栩嘉的脑袋从他身侧探出来,左右看看,确定人走了之后长吁一口气,拍拍胸脯转过头说:“吓死我了,刚才过去的是年级主任,我放假前答应他写的发言稿还没写,他又要到处通缉我了。”

夏之光好笑地看着焉栩嘉这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突然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像刚刚那样,躲在你妈妈身后。”

焉栩嘉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2】

那天天气特别好,焉栩嘉穿着新买的背带裤,都站到了夏家院子门口,还是躲在妈妈身后不肯出来。

焉妈妈也是无奈,自己这个小儿子从小就容易害羞,都快到了上小学的年纪,还是和别人说不上两句话就脸红。最近他们搬家换了新生活环境,更是连门都不肯自己出。

其实焉栩嘉很喜欢新家,爸爸升职后调来这个沿海城市,新房子又大又漂亮,还有一个小院子,就像经常在美国电影里看到的那样。下午收拾东西的时候就听到了隔壁传来阵阵小朋友们追跑打闹的欢声笑语,焉栩嘉很想去,却又不好意思和不认识的人打交道。焉爸爸看儿子好几次眼巴巴地伸长了脖子想出去看看,却又作罢的小模样,忍俊不禁,把妈妈从客厅里叫出来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儿焉妈妈就从厨房端出了一盘刚烤好的蛋糕,拉起小嘉嘉说要去隔壁家拜访新邻居。

来开门的是一位身材微胖,但看起来温柔又亲切的阿姨。还没等焉妈妈自我介绍,阿姨就笑着说:“你们是新搬来的吧,快请进快请进。”

焉栩嘉和妈妈被热情地迎着往院子里走,院子不大,但打理得温馨漂亮,草坪修剪得整齐又干净,还有一个简易的小亭子,上面爬满了葡萄藤,藤架下有供人休息喝茶的桌椅。焉妈妈将亲手做的蛋糕递过去,把从进门就拽着自己衣角跟在后面的小儿子搂过来,摸着他的头说:“您就是夏太太吧,本来早想收拾好邀请您去家里坐一坐,没想到东西太多了现在还在整理,这不今天就先主动上门拜访了。我先生还在捣鼓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这是我儿子。焉栩嘉,快和阿姨打招呼。”

小嘉嘉眨巴着好看的大眼睛,好一会儿才怯生生地说:“阿姨好,我是焉栩嘉,今年五岁了。”夏妈妈蹲下来对着这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孩笑得眉眼弯弯,拉起他的手说:“走,阿姨带你去认识一下阿姨的儿子,他叫夏之光,正和别的小朋友们一起玩捉迷藏呢。”

 

“快来抓我啊,抓我啊!”

“夏之光抓不到,哈哈哈哈!”

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得很舒服,焉栩嘉眯着眼睛,安静地站在夏妈妈身后,那群男孩们正玩得尽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只见其中一个男孩躲在篱笆后面,还不住喊着:“我就在你后面哦!现在又在你左边啦!”被手绢蒙住了眼睛的男孩,反应及其敏锐,可还是被耍得团团转,时间长了便有些懊恼,愤愤地说:“你们可别被我逮到,否则……否则……”

焉栩嘉看他这副模样,偷偷笑了,夏妈妈也忍不住出声揶揄:“抓不到就承认自己玩得差,怎么还威胁人家?”没想到小男孩突然调转方向扑了过来,还叫嚷着:“妈妈你偏心帮他们,那我就来抓你!”夏妈妈几步躲开,倒是傻站着的焉栩嘉被抓个正着。

感觉到怀里抱住了人,夏之光嘿嘿笑着:“妈妈被我抓住了吧!诶?这个手感怎么不大对……”说罢还在怀里人身上捏了捏。

一把扯掉蒙住自己眼睛的手绢,夏之光才看到,被他一把抱在怀里的,不是妈妈,而是个比他矮一点点的男孩,巴掌大的小脸正泛着红晕,睫毛浓密纤长,眼睛大大的,比妈妈最宝贝的琉璃手串都要漂亮,只不过现在那双好看的眼里波光盈盈,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你是谁呀?”夏之光好奇地问。

夏妈妈一把把他拉开,用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了点,笑着说:“你怎么上来就抱人家呀!这是焉栩嘉,新搬来咱们家隔壁的,你们要带人家好好玩哦。”

夏之光又走上前拉住焉栩嘉的手,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自顾自地说:“我是夏之光,这家的小主人。你今年多大啊?上小学了吗?你手怎么这么凉啊,你可真好看!”又扭头冲着刚从篱笆后面出来的张颜齐说:“以后过家家我不和你抢赵磊了!我要焉栩嘉做我媳妇!”

这下焉栩嘉的眼泪真的掉了下来,抽抽搭搭地着急说到:“谁,谁是你媳妇啊,我才不是你媳妇!我是男孩子,我有小鸡鸡的!”

所有人听了都捧腹大笑,连一向端庄的焉妈妈都笑得流出眼泪,几个孩子更是夸张得满地打滚,张颜齐连话都说不利索:“夏,夏之光……你看人家不愿意了吧,哈哈哈哈!”

夏之光好像很受伤的样子,轻轻晃了晃焉栩嘉的手小声说:“你真不愿意啊。”

焉栩嘉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憋的脸更红了,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微不可查地说了声“愿意”。

夏妈妈笑呵呵拉开两个人,一手牵着一个,又招呼别的孩子也过来:“好啦大家休息一会儿喝口水,今天焉妈妈给大家带小蛋糕来吃了哦!”

一听到有好吃的,孩子们立马忘了刚才的话题一窝蜂跑了过去。夏妈妈转过头对焉栩嘉说:“你可不要被夏之光骗了,我这个小儿子呀,演技一流,以后可是要得奥斯卡的,哈哈哈哈。”说完夏妈妈把他们俩的手扣在一起,自己去给大家准备牛奶了。

夏之光偷偷握紧焉栩嘉的手凑近他的耳边悄声说:“我刚刚都听到啦,你说愿意是不是,可不许反悔哦!还有,不要听我妈妈的,我才不会骗人,你是真的好看,所以以后一定要给我当媳妇!”

那年夏之光五岁,焉栩嘉也是五岁。

那年一个男孩笑得比阳光灿烂,另一个男孩脸红得像是苹果熟透。

 

 

【3】

夏之光是焉栩嘉搬家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但对于夏之光来说,焉栩嘉只是众多好朋友之一。

其实也不怪夏之光,他还是觉得小嘉嘉很漂亮,还是想抢回家当媳妇。可小嘉嘉真的太容易害羞,总是静悄悄走在他的身边,什么话也不说,比班上最文静的女孩子还要乖巧。

十岁出头的男孩子,兴趣爱好一天一个变化,需要有朋友一起打篮球,也需要有伙伴一起玩游戏机,只喜欢躲在角落里看看书弹弹钢琴的焉栩嘉,逐渐和夏之光变得没有共同话题可聊。

等夏之光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焉栩嘉一起上学放学一起过周末的时候,已经是六年级的秋天。

手插着兜,晃晃悠悠走在回家的路上,夏之光还在苦恼着,这个周末要不要叫上焉栩嘉一起出去玩,但他好像不喜欢去游戏城开卡丁车,要不然看电影怎么样?或者自己去他们家一起写作业,还能蹭焉妈妈的好手艺吃顿大餐。正嚼着口香糖吐出最后一个泡泡,夏之光听到刚刚路过的小巷子里传出了什么声音。

这附近除了他们实验小学,还有一个中学,但里面都是一些性格顽劣的孩子,所以经常发生一些霸凌事件也不奇怪。夏之光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更主要的是他觉得自己一个人也势单力薄。正打算继续往家走,突然又退了回来。

他听到了焉栩嘉的声音。

 

焉栩嘉觉得自己真是倒霉。

上小学以来最开始是妈妈接送,后来夏妈妈说男孩子就该锻炼锻炼直接把他扔给了夏之光让他们结伴走,但夏之光放学后要去打篮球,隔壁的赵磊和张颜齐最近新买了自行车正在兴头上,本来说好了要带他,可焉栩嘉觉得只有女孩子才坐人家自行车后座,自己堂堂正正男子汉,还不会独自上下学了吗?没想到这刚没出一个星期,就被人盯上了。

他见过那几个最近总是跟着他的人,是旁边中学的学生。焉栩嘉很纳闷,自己从来也不露富,身上的衣服鞋子也算平常,怎么就被这群人逮着了。殊不知他穿着衬衫干干净净的样子,已经是人家眼中最好的下手对象。

今天放学路上焉栩嘉怎么感觉都不对劲,这条路上除了三三两两的学生平常没什么人,正想着赶紧往家跑,还是晚了一步被人拦住,提溜着书包就进了巷子里。

从小养尊处优的焉栩嘉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但还是忍着没哭假装镇定,哆哆嗦嗦掏出钱包递给对方之中个子最高的那个,颤颤巍巍地说:“钱,钱都给你,我没有别的东西了,让我回家吧。”接过他钱包的男生虽然只比他大两三岁,但已经有一米八多的个头,留着一头板寸,剩下的几个也是高的高壮的壮,反观才一米七不到的焉栩嘉,夹在中间实在可怜。

那人把钱包里所有现金装进衣服兜里,又抽走了两张蛋糕店的代金卡。焉栩嘉本来以为他会放自己走,没想到那人突然狠狠攥紧了他的手腕说:“别耍花招,我们都知道你是住在别墅区里的小少爷,怎么可能身上就这么一百多块钱。”这下焉栩嘉真的快哭了,他感觉自己的手腕骨都快被捏碎了,带着哭腔小声说:“我真的只有这么多零花钱。”

就在那人举起手要打下去的时候,焉栩嘉缩起脖子闭紧了双眼。然而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是哪儿来的狗东西敢打我的人?!”

 

那天夏之光并没能帮焉栩嘉报仇,甚至钱都没拿回来,他只是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狠狠踩了对面那人一脚,拉着焉栩嘉就跑了。

两个人就像玩命一样,不知道跑了多远,停下喘气的时候就像两个呼啦呼啦的风箱。焉栩嘉光洁的额头上全是汗,他回头看了看没人追上来,咽了一下口水说:“我们,我们干嘛要跑呀。”夏之光扶着膝盖,额前的碎发也早被汗水打湿,他胡乱抹了一把眼睛说:“你傻啊,咱俩又打不过他们那么多人,当然得跑,不跑我也得被打。”说到一半他看着焉栩嘉,突然就笑了,笑得焉栩嘉一脸莫名其妙。夏之光走过去轻轻拍着背,一边给他顺气一边说:“你现在脸红的样子,特别像小时候害羞的时候,真可爱,不愧是我看上的小媳妇。”

好不容易心情平复一点,这话一听焉栩嘉感觉脸又“腾”地一下热了起来,他转过身就照着夏之光小腿踹了一脚,气急败坏地说:“你说谁是你小媳妇!夏之光你是不是找打啊!”夏之光一边躲着他一边哈哈大笑:“你当时可是答应我来着,不能翻脸不认账啊!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进家门之前,夏之光拉住了焉栩嘉的手。他看了看焉栩嘉的手腕,一道明显的淤青在冷白色的皮肤上更是触目惊心。夏之光低下头,在那道伤痕处小心吹了吹,呼出来的气息轻柔又湿热,痒得焉栩嘉忍不住想躲。“好啦,这样就不疼了!快回去吧,明天见。”夏之光放开焉栩嘉的手,往自己家那边走去。走到院子门突然又转过身来对已经一只脚踏进门的焉栩嘉喊道:“明天放学,记得等我一起回家!”

焉栩嘉回了声“好”,一蹦一跳进了屋。好奇怪,手腕被夏之光这么一吹,好像真的不疼了。

 

小升初的暑假,夏之光非要教焉栩嘉骑自行车,这样两个人到了初中就可以一起骑车上下学了。他早就羡慕张颜齐和赵磊那样,所以发誓要把焉栩嘉教会。

焉妈妈来给家里送新做的甜品时知道了夏之光的决心,笑着给他泼冷水:“你以为我和他爸爸没教过啊,我们嘉嘉平衡实在是差的不行,教不会的。”

夏之光不相信,焉栩嘉之前没学会骑自行车,一定是因为没遇上他这么好的老师。

然而真的开始教了,夏之光才是傻了眼。

无论是他在后面扶着,还是前面把着,焉栩嘉总能东倒西歪然后成功摔下来,最后以两个人惨痛的姿势而告终。

当第数不清多少次失败之后,焉栩嘉干脆打个滚躺在了草坪上,死活都不再站起来。夏之光也只好在他身边一躺,望着天上的朵朵白云,默哀自己老师生涯的终结。

“喂要不还是我带你吧,你就坐我车后面。”夏之光用脚碰了碰焉栩嘉的小腿。

焉栩嘉扭过脸看着他,问道:“可你爸新给你买的不是辆山地车吗,又没有座位。”

夏之光眯着眼睛回答他:“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然有办法。”

 

等开学的时候,焉栩嘉算是见识了夏之光所谓的“办法”,原来就是在车后面人工安了一个小座椅,还有宝宝靠背。

焉栩嘉苦着脸拒绝:“我才不要,这多幼稚啊!”夏妈妈和焉妈妈却都觉得不错,尤其是夏妈妈,还在座位上放了一个软垫,对自己的作品得意的很。“嘉嘉啊,你妈怕你平衡不好连坐自行车都会摔下去,有这种靠背的椅子就省心多了,阿姨还给你放了垫子省得硌屁股。”

夏之光一条腿跨上单车,另一条腿支撑在地上,看着焉栩嘉:“我说小焉少爷,就要迟到了,你到底是坐还是不坐,要不然你跑着去?”焉栩嘉一点办法都没有,谁叫他自己不会骑自行车,爸爸又说了不能请司机管他毛病,只能不情不愿坐上了夏之光的后座。

夏之光听到焉栩嘉在自己背后小声嘟囔,一蹬腿车就骑了出去,吓得焉栩嘉连忙搂住他的腰。夏之光的笑声顺着风飘进焉栩嘉的耳朵里,“是不是还挺舒服的,我这么酷炫的车为了你被改装了我都没生气你不高兴什么,我可要加速了,快坐好!”

即使装了座椅,山地自行车的速度还是快到令焉栩嘉害怕,他把脸紧紧贴在夏之光的后背上,感受到他的体温,和校服上好闻的香气。

今天回家一定要让妈妈换成和夏妈妈一样的洗衣液,焉栩嘉心里想着,还有,他才不会承认, 这个座椅真的很舒服。

 

 

【4】

初二那年,夏之光开始疯狂的抽条,虽然焉栩嘉也在努力补营养蹿个,但始终赶不上夏之光的速度。夏妈妈邀请焉妈妈来家里一起包饺子,看着两个孩子骑自行车回来的样子笑着打趣,原来的半大小子现在也是长成人模人样的小帅哥了,你看这裤子好像一天短一截似的。

刚一进门就咕咚咕咚灌下半杯水的夏之光擦了擦嘴,送给他老妈一个白眼,“哪有您这么说儿子的,不人模人样我还狗模狗样啊!”

夏妈妈也不恼,还是笑呵呵地和焉妈妈说:“你看看他这不饶人的样子,不像你家嘉嘉,乖乖巧巧的多可爱。嘉嘉啊,夏之光在学校是不是也是这副讨人厌的模样?”

焉栩嘉啃着刚刚夏妈妈塞到他手里的苹果,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夏之光走过来搂着他的脖子凑近说:“小焉才不会说我坏话的,老妈你放弃吧。我先上楼换衣服,一会儿你帮我也拿个苹果上来。”后半句话是对着焉栩嘉说的。点点头,焉栩嘉看着夏之光蹬蹬蹬跑上楼,自己从果盘里又拿了一个苹果慢悠悠也准备上楼。

刚走到楼梯拐角,就听到夏妈妈和焉妈妈闲聊:“前两天啊我给我儿子收拾书包,你猜我看到什么了?粉色的小信封,上面还有小星星呢,你说现在这孩子哦。”

焉妈妈有点惊讶:“啊?情书吧?那之光怎么说?”

“我没问他也没打开看,诶唷小孩子嘛,闹着玩没事的,你要真问他他才该生气了。我儿子我了解,没那早恋的心思。”

后面自己妈妈又说了什么已经听不清了,焉栩嘉一步一步踩在楼梯上,想着刚刚听到的,夏之光和情书。

 

推门进屋的时候,夏之光正在换上衣。

肩宽背直,线条流畅。没有开灯的房间,外面的落日余晖让光线变得暧昧不清,少年清瘦却不羸弱的身材已经初有型。明明是从小玩到大的人,这一刻的夏之光却让焉栩嘉有种陌生的危险感。

“小焉怎么进屋也不敲门,人家都被人看光了。”明明早就知道他进来,现在还假装着一副贞洁样,焉栩嘉不屑地撇撇嘴。

夏之光拿过他手里的苹果,吭哧咬下一大口,含混不清地说:“走吧,先去书房写会儿作业,一会儿下楼吃饭。我看今天她们拌的馅儿是三鲜虾仁和胡萝卜鸡蛋,都是咱俩喜欢的。”焉栩嘉磨磨蹭蹭跟着他来到书房,那边夏之光都写完一道数学大题了,他才咬着笔头假装不经意地开口问:“诶,听说有人给你送情书了?”夏之光转头看了他一眼,手写的笔却没有停,“你怎么知道的?是,9班一个女生送的。”

焉栩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好像突然沉了预习下,接着问:“那她好看吗?”

“嗯…肤白貌美,腰细胸大吧。”这次夏之光还在做题甚至头都没抬,就突然被扔过来的抱枕狠狠砸了一下。“诶唷你干嘛!”吓得笔都掉在了地上,夏之光一脸不可思议看着气汹汹的焉栩嘉。焉栩嘉指着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这个流氓!”瞬间反应过来焉栩嘉在说什么,夏之光哈哈大笑:“诶呀你怎么这么傻,我那是逗你玩呢的!我根本都没看到是谁送的,下课回来就放在我桌子上了。”

焉栩嘉还是满脸不相信的样子:“真的吗?”夏之光捡起地上的笔,“当然是真的。”突然凑到焉栩嘉眼前,把焉栩嘉吓得往后一缩,“我说,要是有漂亮姑娘给我送情书,你那么生气干嘛。”

一把把人推开,焉栩嘉敲敲他的桌子说:“我是替阿姨监督你不许早恋!”夏之光一边做题一边小声说:“切,我才不要早恋,那些女生还没有你好看。”焉栩嘉没接话茬,而是低下头认真做语文阅读。伴随着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仿佛有无数辆列车,在耳边轰鸣。

 

没想到第二天,就见到了这封情书的主人。

焉栩嘉收拾好书包去校门口找夏之光的时候,发现他旁边还多了三个不认识的女生,稍微走近一点便能听到他们讲话。焉栩嘉告诉自己,他绝对不是要偷听,是他们声音太大了。

“夏同学,盈盈今天上体育课的时候把脚崴了,她家住得远,你正好有自行车,要不送她一下吧。”

“这…不太好吧……”夏之光抓了抓头发,有点为难的样子。

焉栩嘉躲在一旁,心里偷着乐:对,别答应,千万别答应。又转念一想人家都受伤了是不是确实应该帮个忙?不行,孤男寡女共处一辆自行车,被看到一定会有人乱说的!

“没什么不好的啊,你一个男孩子怕什么,而且你车后面正好有个软座,多方便呀!”

这下焉栩嘉可不愿意了,直接打断:“这后座可不是给她留的!”

冷不丁蹦出来一个人把大家都吓一跳,夏之光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拽过焉栩嘉对着对面的女生说:“不好意思啊,我后座真的有主了。”

那个叫盈盈的女孩一直单脚重心站着,看到焉栩嘉之后更是连忙拉朋友的衣角,不住说着“走吧,我们走吧”,但她朋友还是不死心,打量了一下焉栩嘉说:“你一个男生,让让她怎么了,诶你是夏同学的弟弟吧,帮我们劝劝你哥。”

夏之光在旁边偷偷笑,气得焉栩嘉满脸通红,他“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干脆推开几个人去拦了一辆出租车,转过身喊道:“喂,扶着她上车吧,车费我出。”

焉栩嘉都这么说了,盈盈和她朋友们也不再依依不饶,一瘸一拐坐上车,还小声对焉栩嘉道了谢,倒是把焉栩嘉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终于解决了麻烦,焉栩嘉安安稳稳在自行车后座上坐好,两个人晃晃悠悠的回家。

“刚才那是谁啊?”焉栩嘉伸出手指戳戳夏之光的后背。

“就是给我写情书那个女生。”

“哦。”焉栩嘉有点闷闷不乐,“那你为什么不送她回家啊?”

夏之光偏过头,能看到焉栩嘉晃来晃去不安分的脚。

“难道你愿意我送她?让她坐我后座?”

焉栩嘉不说话。夏之光轻轻笑了笑,笑声顺着风飘进焉栩嘉的耳朵里,蹭在心尖上,痒痒的。“我说过了,这是你专属的,永远不会让别人坐。”

焉栩嘉这下心情又变好了,还好心地帮夏之光整理了一下围巾。

“又到冬天了,好久没见过雪了。夏之光,你见过下雪吗?”

“嗯…小时候去北海道见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这座城市的冬天不像焉栩嘉老家那么冷,来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下雪。伸出手虚握了一把,好像真的抓住了一捧雪,焉栩嘉拍拍夏之光的肩膀说:“明年冬天,明年冬天我带你回我老家去看雪,有那么那么厚。”他也不管夏之光看不看的见,张牙舞爪乱比划着。

夏之光觉得这真是个不错的建议,猛地蹬了两下山地车,他大声回应:“那就说好了,明年冬天,一起去你老家看雪!”

可还没等这个冬天过完,夏之光就消失在了焉栩嘉的生命里,整整四年。

 

 

【5】

看着眼前本应该无比熟悉的人,却突然有些陌生。焉栩嘉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又开心又委屈,甚至还有点想哭。

原来夏之光没有忘了他。那这分开的几年算是怎么回事?这四年的毫无音讯又算是怎么回事?

夏之光看着眼前的人脸上的表情仿佛晴雨表一样变化,苦笑了一下,顺势拉过他的手说:“走吧,先去吃饭。”焉栩嘉就这样傻傻的被他拉到食堂,推开门之后的人声鼎沸才让他回过神儿,领着夏之光去三层管理处办好饭卡,又回到二楼去打饭。

“吃什么?今天我请客。”焉栩嘉问夏之光。

“牛肉面吧,我记得你也喜欢吃。”

两个人到卖面条的窗口排队,焉栩嘉还没开口,夏之光就抢在了前面:“阿姨,麻烦两碗牛肉面,其中一碗不要葱花也不要香菜。” 

“你去拿餐具找位子坐,一会儿面煮好了我端过去。”焉栩嘉点点头,从消毒柜里取出筷子和汤勺,找了个靠窗的座位。没过多久夏之光就端着两碗面在他对面坐下,把没有香菜的那一碗推到了他面前。

“快吃吧,小心烫。”

焉栩嘉心里装着事儿,根本吃不下去,一根一根往嘴里送,夏之光都吃下去半碗了他这边就和没动一样。用筷子敲敲焉栩嘉的碗边,夏之光把他跑掉的神儿叫回来:“好好吃饭,吃完了给你讲故事。”

 

喝完最后一口汤,焉栩嘉打了个小小的饱嗝,眼睛亮亮地看着对面早就吃完了的夏之光:“行了,你说吧。”

虽然这里是食堂,摆在他们两个中间的是还挂着油渍的汤碗,身边还有同学在来回走过,但夏之光看着焉栩嘉一脸急不可待的样子,还是决定现在全盘托出,再拖下去焉栩嘉真会哭的。

坐直了身子,真到了要开口的时候夏之光也有点紧张,之前早就打好的腹稿好像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对不起,是我不好。”

“当初走的时候没和你说,这么多年也没有和你联系,我知道你找过我但……但那时候我家里出了一点事,走的匆匆忙忙的。后来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我妈妈又病了,忙着治病,忙着换新学校,忙着中考,很多很多事堆在一起,没有时间回来见你,也没法见你…”

“总之,让你伤心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焉栩嘉原本的打算,是无论夏之光找什么理由,自己都要先大骂一通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骂他根本没把自己当做好朋友,骂他不知道自己因为坐在他家门口等了整整一天而感冒发高烧,骂他突然地离开又突然地回来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一样。可听到夏之光说对不起,焉栩嘉却什么话都骂不出。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夏之光从来没说过一句对不起,从前哪怕是有什么事惹恼了他,夏之光总知道想什么办法能逗自己开心让两个人重归于好,从来都不需要对不起。

可现在夏之光说了,十八岁的夏之光对十八岁的焉栩嘉说对不起,穿越了四年无论怎样都弥补不回的时光。记忆里那个坐在夏之光家门口悲伤又无助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哭泣声跨过了时空的界限,在风中呜咽着,支离破碎。

 

焉栩嘉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哑着嗓子开口问:“那现在阿姨的身体怎么样了?怎么生病了呢?”

夏之光看着焉栩嘉,仿佛能猜得到,刚刚那沉静的几十秒,焉栩嘉在想什么,嘴里想说出的话来来回回改了多少遍。

怎么这么善良,又这么傻。

“已经没大事了,就是不太能干重活,我姑姑有一家小餐厅,妈妈在那里帮忙看店,我爸在盛华上班。”

“哦。”焉栩嘉眨眨眼,又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盛华?不是颜齐哥他们家公司?”

“对啊,”夏之光点头,“我们家出事之后他们一直有帮忙照料着,张伯伯和我爸是同学,关系很好。”

这下焉栩嘉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原来张颜齐根本就知道这一切,张颜齐知道了赵磊肯定也知道,合着所有人就他还傻不拉几的被蒙在鼓里。

夏之光在心里偷偷向老朋友道歉,安抚焉栩嘉:“其实是我不让他和你说的,说了也是白担心。我爸爸那时候惹上的麻烦不小,谁和我家有牵连都可能被拉下水,所以我特意拜托颜齐哥让你安心学习。”

焉栩嘉才听不进去,还在那边碎碎念,“太过分了竟然都不告诉我张颜齐你死定了”。夏之光突然站了起来,两只手撑在桌子边,倾下身子,距离焉栩嘉不到一拳的距离,好看的琥珀色瞳孔倒映出焉栩嘉惊慌失措的样子。“好啦,以后所有事情第一个告诉你,所有秘密都说给你听,好不好?走了,陪我去领校服。”说完把两幅碗筷收拾好转身就走,也不管焉栩嘉是不是还坐在原地一脸凌乱。

 

下了晚自习,焉栩嘉一蹦一跳来到夏之光的桌子边,翻他没收拾起来的物理卷子,“这道题原来这么解,怪不得我怎么想都想不通。喂之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以后多教教我呗!”

胡乱把几张卷子塞进桌斗,夏之光单手拎起书包甩到肩上,扫了一眼焉栩嘉说:“慢慢教你。走了,去骑车。”

向车棚走过去的时候焉栩嘉还在隐隐期待,夏之光现在是不是还骑着那辆带着幼稚后座的山地车,虽然自己早就学会骑自行车了,但他要是主动提出送自己一程倒也不是不可以。

可看到夏之光径直走向一辆普通的男款自行车,焉栩嘉就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落了空。不过想想也是,以他现在的身高和年纪,怎么都不合适再骑那辆车。

“想什么呢?快走了,一会儿天该黑了。”看焉栩嘉又站在原地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夏之光轻轻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哦。”焉栩嘉揉揉一点都不痛的额头,慢吞吞去找自己的车。

 

回去的路上,焉栩嘉可算打开了话匣子找到了小时候的感觉。什么班主任其实和副校长是两口子,他们的女儿今年刚上高一;数学老师一节课可以在黑板上写十几种不同字体的“解”;班里有两对情侣,会在自习课上趁老师不在的时候躲在角落里一起用手机看电影;学校小卖部自制的红豆牛奶又便宜又好喝,有时候都要排队买……

夏之光骑在焉栩嘉外侧,听着耳边的叽叽喳喳,时不时应和两句,让他知道自己在仔细听。等到了第二个红绿灯,夏之光握了一下刹车,单腿撑在了路边。

“到这儿就要分开了,你往前走,我右拐回家。”

焉栩嘉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点点头说“好”。

 “那你小心点,我们明天见。”夏之光看着焉栩嘉的身影过了红绿灯,才一脚踏出去准备回家。

还没走多远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急忙刹住车转回头,以为焉栩嘉是出了什么事。就看到焉栩嘉气喘吁吁飞快踩着脚蹬骑过来,在他身边停下,额角都冒出细密的汗珠。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睛,焉栩嘉突然笑开,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眉眼弯弯。他看着夏之光,语气愉悦轻快:“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还没和你说,欢迎回来,能再次见到你,我真的特别开心,特别特别开心。好了说完啦,我回家了,拜拜。”说罢,转过身,又顺着原路返回。

看着焉栩嘉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还站起来歪歪扭扭晃了两下。

夏之光突然想到,那时张颜齐告诉他,他走了之后焉栩嘉死活不让别人接送,就算是张颜齐或者赵磊想带他都不行,非要自己学会骑自行车,苦练了一个假期,终于学会了,代价是膝盖上一条长长的疤。

那时候的焉栩嘉,得多疼啊。

夏之光抬头看着渐渐昏暗的天边,突然感觉眼睛有点酸涩,胀胀的,好像不揉一下,就会有眼泪掉下来。

 

 

【6】

2班的同学很快就感受到了有夏之光加入的好处,倒不是真的在学习方面帮助多大,实在是夏之光足球踢得太好了。

学校每年都会在十月底举办校级的足球赛,因为可以达到锻炼身体的目的顺便借机放松一下,所以高三年级也必须参加。

焉栩嘉他们班男生擅长打篮球的更多,平常爱看足球的一双手都数得过来,满打满算能凑成一个球队就不错了,连替补都找不出。好在焉栩嘉踢得还不错,往年的比赛中有他在都不至于输得太惨。

拿着报名报回到班里的时候,焉栩嘉不怕人数报不满,毕竟就算球技烂男生的好胜心还是有的,班级的面子必须撑够。想了想,焉栩嘉先是走到了夏之光的座位旁边,准备偷袭正趴在桌子上补觉的人。没想到刚举起手的手还没来得及落下来,就和睁开朦胧睡眼的夏之光对视个正着。伸了个懒腰,夏之光拉住焉栩嘉停在半空中的手腕又往自己身边拽了一下,声音里还带着慵懒的睡意:“你一过来我就知道了,怎么了?”

默默吐槽了夏之光神奇的六感,焉栩嘉把比赛通知和报名表放到了夏之光跟前:“学校的足球比赛,要不要参加?”夏之光揉揉眼睛,撇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又趴回了桌子上,“你要去我就也参加呗。”

焉栩嘉直接从他的笔盒里随便掏出一支笔在报名表上填好了两个人的名字。正准备要去问问别的男同学,听到夏之光从身后叫住了他,“嘉嘉,”因为整个人的脸还埋在臂弯里,夏之光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还看曼联吗?”焉栩嘉没回头,但声音里透着抹不开的愉悦:“别废话了,球场上见高下。”

不用确认焉栩嘉就知道,此时好像再一次睡着了的夏之光,嘴角一定是翘起的。

 

初赛抽签抽到的对手是1班,上场前夏之光和焉栩嘉作为队伍的主力,拉着其他同学在赛道上做着准备活动。两个人正在压腿,夏之光就看到焉栩嘉那个叫路甜甜的漂亮同桌突然跑了过来,踮起脚凑在焉栩嘉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这场景落在夏之光眼里不舒服的很,当脑海里冒出来“看看他们在做什么”的念头的时候,迈出的脚步已经比内心诚实。

焉栩嘉也不知道路甜甜突然把自己拉过来要干什么,侧耳仔细听才知道,原来他们2班女生和一会儿场上的对手1班的女生打赌,输了的一方要给另一方买饮料。“喂焉栩嘉,你知道的我最讨厌他们班体委那个死直男,你们可不许输啊!”焉栩嘉正想嘲笑她这是公报私仇,一抬头就看到夏之光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看着他们,把他吓了一跳,路甜甜更是往后退了两步。

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口,路甜甜装作凶狠的样子抬起脚佯装要踹夏之光:“我说夏之光你怎么神出鬼没啊,幸好这是大白天,要不然心脏病都被你吓出来。”夏之光没理她,问偷笑的焉栩嘉:“一会儿就要比赛了,你们嘀咕什么呢?”焉栩嘉拍拍他的肩膀,“没什么,路小姐给我们下了任务,今天要非赢不可了。”夏之光一脸怀疑,目光在焉栩嘉和路甜甜身上来回打量,实在是没看出什么这才作罢。

“好了好了,”路甜甜推着他们俩往球场里面走,“裁判都吹哨了,你们快上场吧!一定要赢哦!”焉栩嘉偏头问夏之光:“怎么样,有信心吗?”夏之光目光望向球场的方向,声音里满是少年的斗志昂扬:“焉栩嘉,我一会儿要是第一个进球的话,请我喝可乐吧。”

 

1班是2班的老对手了,体委李锐是个体育特长生。

一脸挑衅看着焉栩嘉,李锐语气很是不屑:“诶,焉栩嘉,不如直接认输吧,就你们班这水平,到时候比赛真正开始了也是第一波淘汰的。”

就算真的踢不过,焉栩嘉口头上也是不能输的,正准备要讽刺回去,夏之光在他身侧冷冷开口:“废话怎么这么多?”

被怼得哑口无言的李锐只好瞪了一眼夏之光,语气不善:“这就是你们班新来的救兵?哼,一会儿输得太惨可别哭。”

哨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虽然很久没有在一起踢球,一开始配合还有点生疏,可慢慢地焉栩嘉就找到了感觉,逐渐跟上了夏之光的节奏,他们队伍竟然在夏之光的主控下一点点扭转了开局的劣势。李锐也看出来了夏之光不像他想象中的好对付,立马把主要攻防焦点放在了夏之光身上。初赛只有四十分钟,靠着男生的爆发力足够了,不够李锐这种后劲儿型选手发挥空间,所以他必须得抢在第一个进球,打压对方的士气才能夺回优势。可惜夏之光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无论是论技术还是体力,此刻的夏之光丝毫不输给一个体育生。

胶着了二十多分钟,局势渐渐进入白热化,李锐还是没能突破焉栩嘉他们的防线,变得焦躁起来。抓住一个漏洞,焉栩嘉冲夏之光大声喊了一句:“夏之光,看球!”一脚准确地把球传到了夏之光脚下。顺利接住,夏之光带着球过了三个人,就在全场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的时候,一个狠狠地射门,球进了!

焉栩嘉第一个兴奋得跳了起来,整个2班的成员都沸腾了,场边女生的尖叫声仿佛响彻了整个操场。李锐和1班的男生面面相觑,脸色很不好看。“喂,别得意的太早,”李锐冲着这边欢声笑语闹成一片的2班队员喊道:“比赛还没结束呢!”

得意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焉栩嘉倒是真怕李锐恼羞成怒,只好招呼自己班的同学围成一个圈说:“好了好了都收敛点,最后几分钟一定要防住他们!知道吗!”所有男生低吼了一句“好!”,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路过焉栩嘉的时候,夏之光撸了一把他的头发,语调都要扬上天:“别忘了啊,我的可乐。”

 

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的时候,2班果争气得守住了1:0的比分,狠狠地在1班面前扳回了一次面子。

这边男生激动地把夏之光围个团团转,一口一个“光哥牛逼”把他快夸上了天。女生们也为每位上场的球员送上了冰镇水和纸巾,叽叽喳喳地表达着崇拜。尤其是路甜甜,不仅借此机会公报私仇,更是无比满足了女生独特的虚荣心,连看着自己班男生都觉得帅了很多,笑眼盈盈地样子让平常没少热脸贴文艺女神冷屁股的一众男生受宠若惊。

好不容易把焉栩嘉和夏之光从人堆里拉出来,路甜甜拿出两瓶脉动和两块巧克力递过去,“喏,都是1班女生买给你们的。”焉栩嘉接过饮料喝了一大口,大汗淋漓过后的冰镇饮料爽得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递给夏之光,夏之光却摇了摇头。还以为他嫌弃自己喝过的,焉栩嘉撇了撇嘴,看着路甜甜手里的巧克力,有点疑惑:“你们不是只打赌输了的买水吗?怎么还有零食啊。”

路甜甜嘿嘿地笑着凑到夏之光面前,一脸揶揄的样子,“那当然是借了我们光哥的光咯!这可是1班学委和文委特意买的指名道姓要给夏之光的哦~”面无表情看了一眼路甜甜手里的巧克力,夏之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焉栩嘉:“你想吃吗?”焉栩嘉摇摇头:“我只喜欢吃有榛子夹心的。”笑了一声,夏之光对路甜甜说:“巧克力送你了,我俩要去小卖铺,先走了。”还没等路甜甜再说什么,一把搂过焉栩嘉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路上夏之光对焉栩嘉手里的水怎么看怎么碍眼,干脆站住问他:“你喜欢1班那个什么学委和文委吗?”焉栩嘉瞪大了眼睛:“你瞎说什么了,我连她们是谁都不知道。”夏之光点点头,一把抢过焉栩嘉喝了几口的脉动扔进了垃圾桶。

焉栩嘉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瓶可怜的脉动已经身葬异处。照着夏之光肩膀锤了一下,焉栩嘉有点生气:“你干嘛啊我渴着呢!”

满意地看了一眼垃圾桶,夏之光拉住焉栩嘉的手腕:“行了,这有什么好喝的,陪我喝可乐去。”

 

 

【7】

半决赛的前一天,各个班的班长又一次去体育处抽签决定对手和顺序。

焉栩嘉回到班里的时候,神色有点奇怪,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沮丧。路甜甜紧张得围着焉栩嘉转圈圈,“怎么样怎么样,到底抽到谁了你快说啊?难道是4班?天啊,不会是5班和7班吧?这两个班体育生最多了!完蛋了,我本来还做梦我们今年能杀进决赛一雪前耻,这下可好了又折在半决赛了。”

还没等焉栩嘉说一句话,路甜甜已经自问自答脑补了2班惨淡的结局,连带着班里其他同学也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夏之光皱皱眉,以他对焉栩嘉的了解,就算对手真的很强大也肯定是会鼓舞大家积极参与,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幅……一幅不可思议的样子?

夏之光走到焉栩嘉身边,小声问:“到底抽到什么了?”焉栩嘉没理他,看着路甜甜缓缓开口:“或许……你的愿望要成真了……”

“啊?!”路甜甜被他这话搞得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你快把纸条给我看!”抢过焉栩嘉手上写着抽签结果的纸条,路甜甜迫不及待地打开,看到上面的字之后尖叫着扑倒焉栩嘉身上:“啊啊啊啊啊啊嘉嘉简直是神仙啊啊啊!”

眼看着两个晃晃悠悠的人就要磕到旁边的桌子,夏之光眼疾手快地扶住焉栩嘉的腰,又嫌弃地把路甜甜从焉栩嘉身上扒拉开,提高了声音:“你一个女孩子和男生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啊!”路甜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又没抱你你着什么急……诶诶诶说正事,你们快来看结果!”

大家头碰头地围过去看,白纸上赫赫然写着两个大字:轮空。

沉默了一秒钟,2班爆发了巨大的欢呼声。有男生激动地摇着焉栩嘉的肩膀:“班长!你真是手气王啊!”焉栩嘉被他晃得直晕,但自己也挺高兴:“我也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轻松进决赛了。”

夏之光赶忙把焉栩嘉拉到自己身边,拿着那张纸条,看看上面的字又看看焉栩嘉。在其他同学面前焉栩嘉还假装冷静一点,面对夏之光小兔子尾巴好像要翘到天上去,满脸都写着“我是不是超级厉害快夸我”。

跳动的心因为焉栩嘉的小表情软得一塌糊涂,夏之光捏了捏焉栩嘉的耳朵,笑着说:“真的是小福星哦。”

拍掉夏之光的手,焉栩嘉感觉自己的耳朵快要烧起来,瞪了一眼一旁还在笑的始作俑者。

谁都没有注意到,目睹了这一切的路甜甜,眼神逐渐变得古怪。

 

下午自习课,路甜甜把一个信封放到了焉栩嘉桌子上。焉栩嘉停下手中的笔,疑惑地看着她。“看不出来吗?情书呀。”路甜甜挑了挑眉。

焉栩嘉有点惊讶:“给我的?”虽然上高中以来也有过女生向他告白,这情书还真是第一次见。

没想到路甜甜却摇摇头,指了指焉栩嘉的右后方:“都是给夏大帅哥的。就上次和1班踢完球赛,送巧克力的,还记得不?”听她这么一说焉栩嘉好像有点印象了,还想起了自己那瓶“薄命”的脉动。

那他就搞不懂了:“那你给我干嘛?直接给夏之光啊?”

“诶呀,我和你比较熟,你和他比较熟嘛,所以拜托你转交一下咯。”

那两封情书安静地躺在焉栩嘉的桌子上。很少女的粉色信封,上面还有淡淡的香气。不知怎么焉栩嘉就想到了初中时候第一次知道有女孩子给夏之光送情书,当时夏之光怎么对他说的来着,

“那些女生还没有你好看。”

那么这次呢,在夏之光心里,还会是他比较好看吗?

 

突然惊醒,他怎么会把自己和那些女生比?焉栩嘉苦恼到想揪头发,小时候就是这样,一想到有人喜欢夏之光他心里就乱糟糟,过了这么多年不仅一点没变,好像还更加严重了。

路甜甜笔尖敲在桌子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你要是不想送就不要送咯,扔了吧。”

“扔了?这样不好吧。”虽然确实不太想送,但焉栩嘉还是觉得直接把人家的情书扔掉太不讲礼貌了。

路甜甜耸耸肩,开口道:“那还能怎么办?送回去更尴尬吧,反正夏之光也根本不会收的啊。”

“为什么不会收?”焉栩嘉问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还说过想追他,后来放弃了吗?”路甜甜反问焉栩嘉。焉栩嘉摇摇头,一副任您指点的样子。

凑近了一点,路甜甜小声说:“因为我发现啊,光哥可能有喜欢的人了。”

“不可能!”焉栩嘉一下拔高了音量,惹得全班同学都看过来,路甜甜只好磕磕巴巴接上话茬:“怎,怎么不可能,我就是觉得选C啊!”

哦,原来是在讨论题,同学们这才转回身自己忙自己的事。路甜甜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他们这边的小插曲了,才压低声音:“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又没说是谁你怎么还着急了!”焉栩嘉也被刚刚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有点心虚:“是谁,是谁都不可能啊!我们俩关系这么好,要是他有喜欢的人,肯定会告诉我的。”

路甜甜不说话了,就这么看着焉栩嘉。

如果那个人是你呢?如果他喜欢的是你呢?要怎么告诉你?

虽然不知道夏之光和焉栩嘉的过往,但女生的直觉告诉他,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不简单,至少肯定不是才认识不久。

不过路甜甜并不打算把她的猜测告诉焉栩嘉,虽然夏之光真的很帅,但毕竟和焉栩嘉同桌做了三年,路甜甜心里还是偏袒焉栩嘉的,万一整件事只是她的错觉或者夏之光的一厢情愿,那现在告诉焉栩嘉只会惹出麻烦。

焉栩嘉不知道这短短的几十秒路甜甜就脑内了这么多,他只知道被路甜甜盯得头皮发麻,“怎么不说话了?”

路甜甜真想就像抱自己家猫一样,把看起来单纯又好骗焉栩嘉塞进怀里好好揉一揉毛,可惜她有这贼心也没这贼胆,只好摆摆手说:“算了,你就当我刚刚胡说吧。”之后不管焉栩嘉再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再多说一个字,搞得焉栩嘉一整节自习课满脑子都是夏之光,赶都赶不走,烦死人了。

 

很快就到了决赛的日子。

此时整个年级还剩下四个班级两场比赛,特意安排在上下午的跑操时间,全校师生都可以自由观看。为了缩短赛程决赛按照进球数量进行最终排名,如果进球数相同则排名并列,2班抽签抽到的时间是下午场,对手是7班,冠军的热门候选班级。

上场前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语文课,平时总是一身正装的人今天甚至也换上了运动服,特意提前二十分钟下课,让大家去操场做做准备活动。“球队的同学们千万别有压力,能踢到决赛已经是我们三年来最好的成绩了,有人说咱们班纯属是运气好,那就让他们知道,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无论是男生女生都拍桌子鼓掌叫好,本来就是为了能让他们在高三的压力中放松一下,大家都没把最后的成绩放在心上,今年收获的参与感已经超标,实在是爽到了。

三三两两往操场走着,夏之光总觉得焉栩嘉有点心不在焉。打了个响指才把神游的小猫唤回了现实世界,夏之光偏过头问他:“想什么呢?”

焉栩嘉犹豫了一下,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到:“夏之光,你有喜欢的女……你有喜欢的对象类型吗?”纠结的瞬间,焉栩嘉还是换了一个代词。

夏之光的表情有点惊讶:“怎么想起问这个?”

焉栩嘉目光躲闪,“就,有点好奇嘛……”

就像真的在认真思考,夏之光沉吟了一下,“嗯……我喜欢眼睛大一点的,个子嘛,不用太高,就……”说着说着夏之光看了焉栩嘉一眼,

“其实和你差不多就很好。”

焉栩嘉没再说话,他现在心里乱糟糟的,总有些念头快要压不出似的冲破最后的桎梏。

在操场上做了一会儿热身,就看到7班的男生走了过来。对方真的有几位称得上人高马大,感觉一只手就能把焉栩嘉提溜起来那种。夏之光一边活动手腕,一边靠近焉栩嘉笑着说:“怎么样,怕吗?”

焉栩嘉完美地“切”了一声拿出自己的态度:“上次第一个球那是看你初来乍到让着你没跟你抢,等着一会儿就让你看看小爷的真正实力。”

 

然而7班比他们都不能用强出一大截来形容,简直不在一个水平级,不仅配合打得滴水不漏,更是前方突进后方死守,令焉栩嘉他们找不到一点空隙不说,刚开场就让人进了一个球。

抹了一把眼前的汗水,夏之光有点着急,2班同学的体力明显跟不上,再这样下去可就输得没脸见人了。暗暗咬紧了牙,夏之光活动了一下肩颈,定准时机准备抢断对方一个球。没想到眼看着就能掌握主动权,他却突然被对方一个球员从侧面铲了一脚,完全没防备的情况下失去重心,整个人从草皮上搓了出去。

猝不及防的变故令场上所有人都暂停了比赛,焉栩嘉一看到夏之光受伤,瞬间急红了眼。

“夏之光,夏之光你没事吧,啊,伤到哪里了?!”第一个冲了过来,焉栩嘉对着夏之光上上下下摸着检查,生怕磕到骨头。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大事,但右腿膝盖上一大片伤痕还是让焉栩嘉觉得刺眼无比。

这时7班那位“罪魁祸首”的球员也走了过来,略带歉意地说:“喂同学,还好吧?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

还没等夏之光说什么,焉栩嘉猛地一下站起来死死拽住了对方衣领,目光凶狠得像是要吃人。明明对方比焉栩嘉还有高出一头,硬是被他这眼神吓得瑟缩了一下。

“诶诶诶嘉嘉快松手,我没事我没事。”被同学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夏之光把重心都放在了没受伤的坐腿上,歪着身子把一点一点把焉栩嘉的的手指掰开,用拇指在他虎口安抚性地蹭了蹭。

“行了,球场上磕磕碰碰都是正常的,不用放在心上。”夏之光对着对面7班的人说。

对方也明显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看夏之光的膝盖,有点担忧,“你这还能踢完下半场吗?要不换人吧。”四周的同学也七嘴八舌劝着夏之光去休息,夏之光扫视了一圈自己班的男生,无奈地笑了笑,好像在问你们从哪儿还能找出替补?没办法,只能中场休息五分钟,至少先喷点消炎药。

自从被夏之光拉开之后,焉栩嘉始终没再说过话,默默从路甜甜手里接过了消炎喷雾,对伤口简单清洗过后照着夏之光的膝盖就是一通乱喷。

“嘶…慢点慢点…”

焉栩嘉抬头瞥他一眼,“哟,还知道疼啊。”明明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夏之光就是知道焉栩嘉生气了。

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夏之光小声辩解:“我真不是逞强,本来那球的角度挺好的,想着能进……我膝盖也没事,缓一缓就好了,没伤到骨头。”

焉栩嘉抿着嘴不吭声,只是小心翼翼把夏之光小腿上流淌下的药液擦干净。

夏之光这才反应过来了什么,带着点好笑又有点不确定地问:“我们嘉嘉这是心疼啦?”

本以为会得到一记白眼,没想到焉栩嘉抬起头,目光平静又清澈。

“嗯,是有点心疼。”

 

坚持踢完了整场比赛,哨声响起的那一刻,2班以0-3的分数惨败给7班。

不过2班的同学们还是很高兴,毕竟踢得淋漓尽致不说,他们的主力前锋可是带伤上阵,光这份韧性和男儿血气就值得他们自我欢呼一下。

和班主任打了个招呼,焉栩嘉正扶着夏之光去医务室再处理一下伤口,就看到7班的几位球员走了过来,其中还有铲了夏之光一脚的那个。

虽然不知道她们过来要干什么,焉栩嘉还是下意识往夏之光身前站了一步。

先打招呼的是7班的班长,“哥儿们,腿怎么样了,需要我们陪你去校医室不?”

夏之光摆摆手笑着说:“真没关系,就是一点擦伤,有我们班长和我一起就好了。”

和夏之光抢球的男生是个直接又实在的人,看夏之光确实没大碍的样子,一点头也笑了,“那行,有啥医药费什么的到时候你来7班找我要。你球踢得不错,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又聊了两句无关痛痒的,焉栩嘉和夏之光正准备转身离开,又听到那个男生说到:“你们班长可真护着你啊,你是不知道他看到你受伤之后那样子,我硬是怂得腿软了一下。你俩这感情可真好!”

夏之光努力忍着不让自己笑得太张扬,手臂搭在焉栩嘉肩膀上,一蹦一跳地跟着走,“哦~原来小焉班长这么紧张我啊!”语气里透露着的得意怎么听都不像个伤员。

焉栩嘉轻轻踹了一下夏之光承担大部分重心的左腿,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得寸进尺了吧。”

耍赖一样整个人都挂在焉栩嘉身上,夏之光变脸似的皱起眉头,“诶唷我都是病号了你还这么粗暴的对我,现在我走不动了,要不你背我去吧。”

本来就是开个玩笑,没成想焉栩嘉真的走到夏之光身前蹲下身来,拍拍自己的后背。

夏之光失笑,拽着焉栩嘉的手臂让他站起身:“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我怎么舍得啊,还是以后我背你吧。”

“你这是盼着我也受伤吗?”焉栩嘉瞪他。

“怎么可能?”夏之光重新把手递给焉栩嘉帮着自己借力,“我是想呢,反正我比你高一点,也比你力气大一点,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很多很多很远的地方,你要是走累了,我就可以背着你。”

顿了一会儿,夏之光像是要确认什么一样问焉栩嘉:“我们一定有机会去的,对吧。”

焉栩嘉没有看他,只是在夏之光以为再也等不到回复的时候突然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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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首摇篮曲

【焉之焉】甜酸(下

*上篇指路 

*小少爷和他的落魄竹马

*涉及一丢丢名副齐石

*莫名很小学生文风orz(可能被五年级表妹附体,穿校服的小朋友们就脑补一下<名著>的剧照吧

*ooc是我的,幸福快乐是他们的


【8】

转眼秋天已经过去,气温逐渐低了下来,焉栩嘉早早戴上了焉妈妈亲手给他织的围巾,高三上半学期的期末考试也快到了。这期间他还特意去找了张颜齐一趟,好好质问了一下关于夏之光的事情,顺便讹了他一顿大餐。

两个人从火锅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焉栩嘉拍着撑得圆滚滚的肚子,一脸满足。张颜齐看他吃得满意,也就不跟今晚上可着劲儿挑最贵的点的小兔崽子较劲了。

“吃得好饱!正好...

*上篇指路 

*小少爷和他的落魄竹马

*涉及一丢丢名副齐石

*莫名很小学生文风orz(可能被五年级表妹附体,穿校服的小朋友们就脑补一下<名著>的剧照吧

*ooc是我的,幸福快乐是他们的



【8】

转眼秋天已经过去,气温逐渐低了下来,焉栩嘉早早戴上了焉妈妈亲手给他织的围巾,高三上半学期的期末考试也快到了。这期间他还特意去找了张颜齐一趟,好好质问了一下关于夏之光的事情,顺便讹了他一顿大餐。

两个人从火锅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焉栩嘉拍着撑得圆滚滚的肚子,一脸满足。张颜齐看他吃得满意,也就不跟今晚上可着劲儿挑最贵的点的小兔崽子较劲了。

“吃得好饱!正好,颜齐,我陪你一起去接磊哥下课吧。”焉栩嘉看了看手机,正好快到了赵磊下课的时候。

赵磊走音乐生的方向,高二下学期就去专门的培训学校准备艺考,到了高三还要补落下的文化课,所以下学的时间比他们都要晚。张颜齐有时候会去接他,两个人一起搭伴回家。

就快要到圣诞节和新年,街道和旁边大大小小的商场店铺也早已五颜六色的装扮上,闪烁的彩灯,挂满礼物的圣诞树,街边穿着卡通玩偶衣发传单的小姐姐,到处都洋溢着温暖又欢乐的气氛。

一年三百多天,那数得上的传统节日也好洋节也罢,总是能让人感觉更幸福一点点,更想要笑脸面对生活中的每一个人,主动也好,被动好像也没有那么抗拒。现在夏之光又回到了他的身边,朋友们一起备战高考,爸爸工作顺利,妈妈每天换着花样做好吃的给自己补充营养,焉栩嘉甚至觉得,今年收获的快乐已经爆棚。

“所以你们经常见面吗?”即使已经大概知道了原委,焉栩嘉还是忍不住想知道更多一点这四年的夏之光。

“假期偶尔见几次吧。”张颜齐双手插在兜里,长款的卡其色大衣搭配上马丁靴,衬托着他身形修长。“大人们生意上那些事我们也帮不上忙,我有时候会去帮他一起打打工,或者送一些复习资料。他初二后半年基本就没上学,初三随便找了个家附近的学校上,得亏他聪明又自己努力,高中考上了一所很不错的公立学校。后来因为好几次在物理竞赛中获奖,才转到咱们学校,据说校长免去了他所有学杂费,还发了一笔不小的奖学金。”

“他还得去打工?”焉栩嘉很惊讶。

张颜齐点点头,“你也知道,他妈妈生病了。他们家原来的那点家底填投资失败的窟窿已经不够了,阿姨生病全是跟亲戚朋友借的钱,他想着能帮家里省一点是一点。”

焉栩嘉听得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他知道夏之光这几年应该过得很辛苦,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要知道他以前说是标准的富二代一点都不过分。

情急之下焉栩嘉脱口而出:“那你怎么不借他点钱?”说完立马就后悔了,焉栩嘉真想锤爆自己的脑壳,看看是不是进火锅底料了才会冒出这种想法。夏之光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接受别人的赠予或者施舍,即使是以朋友的心意。

张颜齐扭头看了一样正在那儿懊悔的焉栩嘉,明白了他应该对刚刚的问题做过了自我反思,这才接着说:“所以别怪他。嘉嘉,他和你关系最好,也最在乎你的看法,反而是这样,有些话很难对你开口,我相信就算我不说,你肯定也明白的。”

我怎么会怪他,焉栩嘉心想,我心疼还来不及。

 

在培训学校门口等赵磊的时候,每个路过的女生都会回头看上焉栩嘉和张颜齐一眼,甚至偷偷拿出手机拍照,焉栩嘉没怎么感受过这种阵仗,除了有点不知所措,小小的虚荣心还是让他颇有些得意。他悄悄问正在给赵磊发信息的张颜齐:“你说磊哥在学校,是不是更受欢迎?不过他们这种艺术生扎堆的学校,肯定帅哥美女挺多的。”

张颜齐收到了赵磊的回复,说他已经下课了马上出来。

把手机放回兜里,张颜齐眉梢眼尾都是点点笑意:“那他也是其中最亮眼的。”焉栩嘉撇撇嘴,他就活该问这个问题,在张颜齐心里怎么可能有人比得过赵磊,从小就这样,现在更是了不得了。

在掌心呼了一口哈气,焉栩嘉从小就怕冷,稍微站一会儿就觉得手脚冰凉,“早知道刚才应该买杯奶茶带过来了,正好磊哥上一天课也累了,要是能喝上一杯奶茶显得我们多贴心。”

“他不能喝那么甜的。”张颜齐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阿磊唱歌,嗓子会受不了的,喝点温水就行。”

焉栩嘉真是长见识了,这可就是传说中的无微不至吧。张颜齐看着焉栩嘉在一旁一脸坏笑的样子,无奈得很:“你到底想说啥,就给你这一次机会,想问就问。”

被张颜齐一语就点破心思,焉栩嘉就更不藏着掖着,直接问出了那个让自己抓心挠肺好奇了许久的问题:“颜齐,你和磊哥是在谈恋爱吗?”

张颜齐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焉栩嘉会这么问,点点头平静地回答:“是啊。”

虽然早就这么怀疑,但听到张颜齐这么直接地承认,焉栩嘉还是有点受到刺激。

“那那那,你们是怎么开始的?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

张颜齐想了想,说:“其实,就很水到渠成。非要说的话就是高二那年暑假吧,我们俩一起去孤儿院做义工的那段时间,你还有印象吗?”

焉栩嘉点点头,说起来还真的就是从那之后他越发感觉到张颜齐和赵磊之间气氛的变化,虽然以前两个人也很亲密,但现在更像是气场互相融合在了一起,再难有第三个人插进去。

远远地,好像看到了赵磊的身影,张颜齐冲他招招手,果然远处的人也挥手回应。

抓紧最后的时间,焉栩嘉还想再问一件事,一件必须要确定的事。“张颜齐,你们为什么就认定,认定是彼此了呢?”

是这样的,向来就很受欢迎的张颜齐和赵磊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那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友情变了质。

看着赵磊越走越近的身影,张颜齐眼中的笑意更多了一些:“可能当我们意识到,只有他在我身边,我在他身边,才是最好的,换了任何人,都达不到圆满。”张颜齐转头看了看焉栩嘉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嘉嘉,这就像两个人一起走一段路,有的人可能走得平安顺遂,而有的人可能走得崎岖波折,但总会遇到属于你的独一无二的那份幸运,不过是发觉的早晚罢了。”

焉栩嘉觉得张颜齐话里有话,但很明显赵磊过来了,张颜齐完全没打算留给他一点空间,还是自己先琢磨琢磨吧。

 

其实几家住得很近,但自从赵磊专心准备艺考之后和焉栩嘉也是有段日子没联系,这次好不容易能见面大家都很开心。

一把搂过焉栩嘉的脖子,赵磊肆无忌惮地揉着怀里人的头发,才不管焉栩嘉双手扑棱不断挣扎着。“诶唷,这不是我们焉大帅哥嘛!真是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您啊!”焉栩嘉哪扭得过赵磊,只能向一旁看热闹的张颜齐求助:“张颜齐救我!”

张颜齐笑着分开抱成一团的俩人,稍稍替赵磊整理了一下弄乱的衣领,十分自然地把早就准备好的温水递了过去,“好了,我看你今天上课是一点都不累吧。”赵磊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润着嗓子,囫囵不清地和张颜齐打嘴架:“怎么可能不累嘛!今天又是声乐课又是形体课,英语老师还要考试,我脖子都酸死了你还帮着焉栩嘉欺负我。”

站在一旁莫名其妙被秀了一脸的焉栩嘉表示自己很无辜。

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往家走,赵磊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焉栩嘉:“嘉嘉,听说夏光转到你们班了啊。”

焉栩嘉点点头,想到夏之光,心情更好了一点。

赵磊和张颜齐对视了一眼,感叹道:“果然啊,这下他可是如愿以偿了,再也不用偷偷摸摸跑到夸大半个城跑到你们学校去看你了……”

感觉到张颜齐捏了捏自己的小指,赵磊刹住了车,感觉到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然而焉栩嘉听得清清楚楚,拉住赵磊不让他走,非要问个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夏之光之前来找过我?是什么时候?”

赵磊左右为难,小声问张颜齐:“完蛋了,夏光说要瞒着他的…我一激动就忘了这事儿了……”

张颜齐看焉栩嘉这个架势,要是不说实话定会不依不饶,无奈之下只能把发过的誓都扔进垃圾桶。

“其实这几光光一直在向我打听你的情况,他很……很挂念你。高二的时候,你参加市里的演讲比赛,那天之光特意从兼职的地方请了假来看你,阿磊我们本来想叫上你一起吃个饭,不过之光没让,还说不要告诉你。”

赵磊在一旁搭话:“是啊,不是我们故意要瞒着你,是夏光特意叮嘱不许说的。不过嘉嘉你不要怪他他只是……”

“我知道,我不会说的。”焉栩嘉打断赵磊的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半晌才淡淡地说:“走吧,回家了。”

张颜齐和赵磊落后一步对视一眼,赵磊吐了吐舌头,又做了一个闭紧嘴巴的动作,张颜齐摇摇头,两个人这才并肩跟上焉栩嘉。

 

 

【9】

期末最后一科是物理,考完后焉栩嘉就收拾好书包跑到隔壁考场找夏之光,他想对一下最后两道大题的答案。

没想到这刚打完收卷铃没多久夏之光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男生女生都有,当然了还是女生居多,甚至还有别的班的同学,叽叽喳喳站了一圈,恨不得让夏之光从第一道选择题开始回忆。焉栩嘉站在门口看了看,突然就不太想凑过去了。

夏之光被吵得头大,但还是耐着性子好脾气地回答每个同学的问题,也毫不介意分享自己的答案,一抬头就看到了抱着手臂靠在门框旁边看向这边的焉栩嘉。冲他招了招手,夏之光背好自己的书包,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外面说:“小焉来找我回家了,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回头打电话问我或者假期里再约时间,今天得先走了。”

焉栩嘉好笑地看着夏之光被一众同学目送出来,那不舍的眼光仿佛能化成实体。

“哟万人迷,舍得你的三千后宫了?”不逗他一下焉栩嘉才不爽。

夏之光看着他这副得意的样儿,稍稍欠身,望进焉栩嘉的眼睛:“但我只想取一瓢饮可怎么办呢?”

心跳漏了两拍。

得,又被夏之光将了一军。焉栩嘉暗骂自己真是不争气。

 

刚准备转身要走,突然有人叫住了他们俩,是路甜甜。

“班长,我们下周想一起去玩剧本杀,你和光哥也来呗!”

焉栩嘉用手肘戳戳夏之光,示意听他的意见,他说去就去。夏之光点点头,笑着说可以啊,到时候电话联系。

回家的路上对完了压轴大题的答案,夏之光总觉得焉栩嘉有话想和他说,可都等到两个人要分开了他还是憋在心里一副纠结的模样。趁着最后一个红灯夏之光干脆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啊。”

又不是第一次被点破,焉栩嘉还是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我过两天能不能……去你家找你玩呢啊?”说完眼神就四处乱瞟,怕夏之光拒绝他。

夏之光伸出手捏了捏焉栩嘉的下巴两侧,笑着说:“后天吧,后天你正好来帮我给书房刷刷漆。”

焉栩嘉眼睛顿时亮了,正好这时红灯换了绿灯,他好像生怕夏之光反悔的样子,急急忙忙说了句“那就这么说好了!”说完骑上车就跑,外套都被风吹了起来。

夏之光怎么可能不知道焉栩嘉的心思,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可爱死了。

 

听说焉栩嘉要去夏之光家里玩,焉妈妈高兴了好半天。当初还住邻居的时候她就和夏妈妈投缘的很,但后来夏家出事,焉家能帮上的忙不多,只能拜托张颜齐的爸爸经常捎点东西照料着。

“夏家妈妈身子不好,做饭什么的肯定也累,正好这是前段时间你小姨特意从广东给我带的速食早茶,宝贝你给带过去,还有这些补品,你爸爸我俩也想不起来吃,也送过去。你说这快过年了,我用不用让你带点别的年货?”要去的头一天晚上焉妈妈就没闲着,这也要焉栩嘉带上那也要他送过去,收拾了一大堆东西还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弄得焉栩嘉哭笑不得。

“诶唷妈可以了,我骑车去带不了这么多东西,我就是明天先去看望看望阿姨,她状态要是好到时候你自己再去拜访不就行了。夏之光说阿姨还打听你着,人家没忘了你。”眼看着自己妈妈又想往他的包里放两盒口服液,焉栩嘉连忙制止。

焉妈妈可算不再硬塞,整理着一定要焉栩嘉带过去的东西,坐在沙发上,眉眼温柔。

“我怎么能不惦记她啊,可这么多年始终不让我去看看。嘉嘉啊,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你和小光,颜齐磊磊你们,就那么大点儿的小人儿,总是一起上下学一起玩,回来了没少去人家家蹭饭,之光她妈妈包饺子最好吃了,我会烙饼也是跟她学的。转眼都这么些年了,他们家不容易,没想到之光这孩子真争气,成绩那么好还懂事,要有时间一定要带他来家里玩。”说到这儿,焉妈妈突然拍了下额头,站起来就往厨房跑,“诶唷,我还给你们烤了蛋糕,这个明天必须拿上!从小你们几个小馋猫就喜欢吃我做的点心……”

焉栩嘉看着满满当当的书包还有一大袋子有的没的,开始认真思考明天骑自行车去夏之光家的可行性,要不打个车算了。

 

第二天约好吃完午饭在他们放学分别的那个路口见面,等焉栩嘉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夏之光已经等在那里了。

“不好意思啊我迟到了。”焉栩嘉甩甩有点挡眼睛的头发,实在是他妈妈给他装的东西太多了,比载了一个人还重。

夏之光掏出张纸帮他擦擦汗,把焉栩嘉的书包摘下来放在了自己的车筐里,车筐肉眼可见的沉了一下。“你这里都装了些什么啊这么重!你不是要来我家写作业吧?”夏之光怀疑他是不是把这几年的高中课本都带来了。

“什么写作业啊”,焉栩嘉指了指自己车把手上还挂着的两个大袋子,“这都是我妈给你带的,吃的喝的都有,喏,还有她亲手烤的蛋糕和点心,当你一周的早饭量都没问题了。”

夏之光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骑上车在前面给焉栩嘉带路,“走吧,我妈也在家等着呢。”

又骑了大概半个小时,视线范围内才隐隐出现坐落着一排排带院子的小平房,夏之光用下巴指了指那边说:“就快到了。虽然上学远了点,但便宜又住着方便,坏境也安静些。”

远远就看到有个单薄的人影站在门口等着他们,要不是夏之光冲着这个方向骑过去,焉栩嘉还真的不敢认。这还是当年那个有点胖胖的最和蔼可亲的夏妈妈吗?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两个人把车停好后,还没等焉栩嘉打招呼夏妈妈先是迎了上来,就像当年初次见面一样,只是现在的焉栩嘉已经比夏妈妈还要高了,和她说话的时候还要稍微低头。拍拍焉栩嘉的肩膀,夏妈妈的声音里有着些许哽咽:“嘉嘉啊,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阿姨怎么好像还觉得你是当时拉着你妈妈的手,站在我家门口来找孩子们一起玩的小朋友呢。”

早就红了眼圈的焉栩嘉听到这话的瞬间,眼泪沿着脸颊往下落,洇湿了羽绒服的前襟。他拉住夏妈妈不再细腻柔软的手,紧咬着嘴唇什么都说不出来。

 

两个人就这么相对无言了好一会儿,还是夏之光过来把两双紧握着的手分开。

“诶呀好了好了,搞得这么伤感干什么,妈你快去看看吧,阿姨给你拿了好多东西。”

焉栩嘉这才想起来他母亲大人的嘱咐,赶忙胡乱擦了一把眼泪,给夏妈妈一样一样介绍,“这是补气血的,这是助睡眠的,这是吃了对心脏好的,这是美容养颜的,这…这是什么来着?反正都是我妈准备的给您调养身体的,您就每天按时吃就好了!”

夏妈妈看着这一大堆补品又要湿了眼眶,焉栩嘉瞧这个架势连忙开口:“您可得收下!放我家也没人吃,我妈还说等您身体再好一点要来和您一起包饺子呢。”

夏妈妈脸上可算有了一点笑容,看着焉栩嘉也终于不再眼泪汪汪的:“行了,你和之光去玩会儿吧,晚上给你们准备好吃的。”

等夏妈妈转身回厨房了,夏之光轻轻敲了一下焉栩嘉的额头,“走了,别忘了你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帮我刷墙去。”

焉栩嘉跟在夏之光身后,总觉得自己被忽悠了:“不对啊,我不是客人嘛,怎么还有客人到家里来玩先干活的道理?”

夏之光止住脚步,好笑地看着焉栩嘉,也不说话。焉栩嘉被他盯得直发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干嘛!我还未成年,压榨童工是犯法的!”

凑近他一些,夏之光看着焉栩嘉长长的睫毛眨动,在眼睑下投映出一片小小的阴影。“你怎么能是客人呢,你不是我的……小媳妇嘛。”

焉栩嘉傻在原地。

按照书中描写的情节,现在焉栩嘉的脑海中应该像黑夜中炸开了簇簇烟花,但他更觉得自己仿佛身处硝烟弥漫的战火中,耳畔是轰隆隆连绵不断的枪炮声,眼前飞沙走石的灰黄中夹杂着耀眼的烈日的红。而火光中,有个身影正向他徐徐走来,又像是在等着他亦步亦趋地走过去。

夏之光也有点摸不准焉栩嘉这反应,他偷偷牵起焉栩嘉的手。很好,没被拒绝,心里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说:“嗯?走啦。”

焉栩嘉好像还没缓过神,就这样被夏之光拉到了书房。

 

说是书房,不过是用闲置的厢屋收拾出来的,之前只是放一些杂物,等夏之光上了高中才改成书房。因为实在是年久失修,最近墙皮都脱落得厉害,也是没办法了不得不重新上漆。

焉栩嘉一进门就看到堆在角落的书桌和学习用品,有两面墙已经刷好,留给他们今天的工作量并不是很大。

夏之光把一个刷子塞进焉栩嘉手里,指了指东面的墙:“喏,这就是小焉同学今天的任务,要一丝不苟按时完成哦,完成了有奖励等着你。”

焉栩嘉撸起袖子表示开什么玩笑,“别小看我好不好,我还帮着我爸装修过我家车库呢!你焉爷可是手艺人!”夏之光笑而不语,默默把梯子往焉栩嘉那边挪了挪。

刚刷了没几下,焉栩嘉突然停了手,思索着说:“怎么感觉少了点什么呢?”说罢一拍脑袋,风一样就跑出了门,“我想起来了!夏妈妈,家里有没有废报纸呀……”夏之光撇了眼他风风火火的背影,不知道焉栩嘉又有了什么鬼点子。

焉栩嘉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顶报纸叠的小帽子。夏之光正踩在梯子上,歪着头看他:“这是个什么?幼儿园手工课的作业吗小焉老师?”

“去去去,你才是小朋友呢!”听出来了夏之光笑他幼稚,焉栩嘉没心思跟他打嘴架,他手上还捧着个大工程。

腾出一只手拉了拉夏之光T恤的下摆,焉栩嘉仰头看着站在梯子上的人,眼睛里亮晶晶的,满是想分享什么宝贝的迫不及待。

夏之光从他手里接过一个小纸帽子,先是扣在了焉栩嘉脑袋上,又顺从地弯下腰,低着头等着焉栩嘉把另外一顶给自己戴上。焉栩嘉稍稍垫脚,双手给夏之光戴好,又正了正方向。

趁焉栩嘉还没把手放下去,夏之光猝不及防地抬眼,两个人在一片寂静中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出声。

 

就在焉栩嘉感觉周围气温好像在渐渐升高时,夏妈妈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打破现在的气氛,两个人才后知后觉地移开眼。

“两个宝贝,你们要不要吃一点水果呀?”夏妈妈没有推门而进,就是在走廊问到。

夏之光轻咳了一声,用口型问焉栩嘉“想吃吗”,焉栩嘉摇摇头,夏之光才喊道:“先不用了,您自己吃吧,我俩快点把活儿干完。”

夏妈妈应了一声就离开了,屋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再提刚刚那个对视,各自对着自己那面墙怀着不一样的心绪。

 

夕阳西下,夏妈妈来叫两个小朋友吃饭,敲了敲门却没人回答。小心翼翼拧开门把手,看到屋内的场景,夏妈妈忍不住笑了。

墙角暖气的地方,夏之光和焉栩嘉紧挨着坐在一起,头靠着头,正睡得迷糊,旁边放着是她帮着焉栩嘉一起叠的纸帽子,也和他们的主人一样紧紧依偎在一起,让人不舍将他们分开。

知道折腾了一下午孩子们是真的累了,但晚饭还是要吃。夏妈妈走过去拍拍夏之光的肩膀把他叫醒,指了指焉栩嘉悄声说:“宝宝,把嘉嘉也叫醒吧,吃饭啦,妈妈给你们做了好吃的。”

夏之光睡眼惺忪地点点头,打了个哈欠目送着夏妈妈出门先去准备碗筷。不敢做出大动作,焉栩嘉还靠在他的肩窝睡得舒服,睫毛浓密又纤长。

好想碰一碰。

这么想着,夏之光也伸出手这么做了。小心翼翼地,就像生怕惊动流连于花丛歇息的蝴蝶。

手指顺着焉栩嘉小巧坚挺的鼻梁慢慢滑下,停在怀中人好看的唇形上方。沉寂了四五秒,夏之光轻轻笑了,捏住了焉栩嘉的鼻子。

“醒醒了小焉同学。”

被堵住了呼吸的焉栩嘉很快就被憋醒了,下意识拍开夏之光的手后楞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儿。伸了个懒腰,夏之光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冲着焉栩嘉伸出手,“走了,去吃饭,我妈肯定做了你最喜欢的红烧鸡翅。”

 

饱餐一顿后,焉栩嘉和夏妈妈告辞,要准备回家。

“妈,我送送他。”看着焉栩嘉收拾好东西,夏之光也迅速换上运动鞋一起出门,推过了焉栩嘉手里的自行车。

“我自己可以的。”焉栩嘉揉揉自己鼓起来的小肚子。

“就当遛弯,走吧,到路口。”

晚风吹在脸上,带着寒冬的刺痛。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到了分别的路口,从夏之光手里接过车把,焉栩嘉一迈腿就跨上了座子,“不用担心啦,到家会给你发信息。”

“本来刚刚还想骑车带你一段,找找小时候的感觉,可你这是山地车没后座的。”夏之光略低着头,语气里像是有点遗憾。

焉栩嘉小声嘟囔:“你早说啊,有脚踏板可以站在后面的。”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焉栩嘉摇摇头,“走啦,那我们周末再见哦,剧本杀,你没忘吧!”

“没忘。”夏之光又替他正了一下车把,“注意安全,到家联系我。”

“好啦!拜拜~夏~之~光~”

特意拖长的尾音逆着风向飘进夏之光的耳朵,酥酥麻麻的,就像从前几千个日夜他叫他名字时候的感觉。

这上扬的语调,是不是意味着,你的好心情,此刻也和我一样。

 

 

【10】

手机上收到路甜甜的消息问他出没出门的时候,焉栩嘉却还在为穿哪双鞋纠结。

焉妈妈端着一盘曲奇过来塞了一个进他嘴里,“不是说同学聚会,怎么还不走啊宝贝。”

焉栩嘉嚼着曲奇,一手拎着一双鞋含糊不清地问妈妈:“您说,黑色,白色,哪一双好看啊?”

思索了一下,焉妈妈选择了他左手那双,“白色吧,你今天一身都是偏浅的颜色,搭配起来好看。”

“好嘞!”得到答案焉栩嘉美滋滋地把鞋穿好,还特意用湿纸巾擦了擦。

目睹了这一切的宋妈妈看儿子的眼光渐渐八卦:“我说嘉嘉啊,今天打扮得这么帅,不会是借着同学聚会的名头去和小女生约会吧,你谈恋爱啦?”

“您想什么呢!”蹦蹦跳跳出了门的焉栩嘉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夏之光也在,我走了,晚上晚点回来不用等我吃饭了,拜拜!”

 

和大家约好在游戏屋见,焉栩嘉到的时候,正看到夏之光和路甜甜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是不是都到齐了呀!”焉栩嘉朝他们小跑过去,自然而然站在了夏之光身边。

路甜甜点了一下人数,“OK!剧本刚刚我和夏之光已经选好了,职场背景,怎么样!”

看大家没什么反对意见,路甜甜和老板娘说好,准备抽角色换服装。

“你在这儿等着,喝口水休息一会儿,我替你抽。”

夏之光把焉栩嘉按在了休息室的沙发上,冰镇可乐的瓶盖也都顺手拧开。

不一会儿夏之光就带着两个剧本走了回来,“我是公司职员,需要换西装。看看你是什么?”

焉栩嘉警惕地瞄着周围,生怕有人在偷窥他的剧情。

夏之光好笑地看着他鬼鬼祟祟地捏开剧本封面的一个角,迅速地看了一眼立马合上,脸上是故意装出来的面无表情。

“走吧这位夏同学,一起去换衣服。很巧,我是你的同事。”

 

不愧是app上满星评价的网红店,焉栩嘉感叹着,这搭配也实在是太齐全了!

光男士西服的款式就七八套,还有领带眼镜公文包一系列,甚至还有化妆品和发胶,真是顾及到每一丝细节。

焉栩嘉用两只手指夹起一块带有江诗丹顿logo的腕表,口型夸张地对夏之光说:“这不会是真的吧!”

夏之光看着他好奇地这儿看看,那儿摸摸,笑着拿起几套西服在焉栩嘉身上比划着,最终递给他一套黑色的。

“还有马甲!这套和我十六岁那年生日老妈请客的时候买的那套好像!”焉栩嘉接过来,里里外外翻腾了一遍,感叹着,“就是质量差了不少,凸显不出你嘉哥高贵的气质。你是不知道我当时穿上那套有多帅,要不是你一声不吭地落跑,肯定要第一个给你看的……”焉栩嘉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小。

夏之光一边帮他打领带,一边迎合着:“是啊,确实和原版差了好多,只能委屈我们高贵的嘉哥先凑合一下了。”

此刻站在焉栩嘉面前的夏之光,正神色认真地帮他扣好西服外套的扣子,修长的手指来回穿梭,动作却一丝不苟。

这样的场景甚至不像要去玩游戏,是什么呢?焉栩嘉想了想,就想,他们要结婚了。

意识到自己的念头有多么疯狂后,焉栩嘉吓得打了个机灵,挣脱了夏之光刚刚扣好的最后一颗扣子。

“别动,马上就好了。”夏之光没抬头,重新把最后一个步骤完成。

“搞定!你出去等着吧,我换衣服。”整理了一下衣领,夏之光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转手就把焉栩嘉推出更衣室。

“诶诶,不用我帮你吗!”焉栩嘉扒着门框,问道。

“你是会帮我打领带还是系扣子?乖乖待着吧,我很快就好。”

被拒之门外的焉栩嘉撇撇嘴,自己还是可以在搭配上提提意见嘛。

 

另一边路甜甜和学委手挽着手也从女生的更衣室走了出来。

“哇不是吧班长,你这也太帅了!怎么同样是office制服,你就像个名流贵族,我就像个卖保险的??”

本来对自己还很满意的路甜甜,看到焉栩嘉的瞬间转变为对他这逆天颜值的羡慕嫉妒。

焉栩嘉却没空搭理她,脑子里始终回想着刚刚在更衣室和夏之光的对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绞尽脑汁反反复复把每个字都咂摸了好几遍,突然灵光乍现脱口而出:“他怎么知道我当年那套西装的原版是什么样的!”

路甜甜满脸疑惑:“一惊一乍的,你刚刚说什么呢?”

拨开路甜甜在自己眼前晃动的手,焉栩嘉就靠在更衣室的门边,等着夏之光出来好好问清楚。

 

没有让焉栩嘉等很久,伴随着屋门打开的声音,路甜甜和学委的尖叫在焉栩嘉耳边同步响起。

夏之光站在门口,头发微微抓了几下,透过一幅无镜片的金丝框眼镜,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焉栩嘉。银灰色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衬衫的袖口被挽起,领带松垮地系在大大咧咧敞开着的衣领上,隐约透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和精壮的胸膛。

没等焉栩嘉做出任何反应,路甜甜一把拉过夏之光,围着圈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我的天,夏之光,你不会拿的是霸道总裁的剧本吧!我请求你立刻原地出道好吗!”

夏之光顺着她的话,欠身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那么外卖小公主路甜甜女士,游戏可以开始了吗?”

大家三三两两去大厅集合听npc讲规则,焉栩嘉错后一步落在人群最后方,凑近夏之光凶巴巴地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那年生日穿什么西装?颜齐和赵磊是不是又拍照片给你了?还是你自己偷偷跑来不告诉我?”

趁人不注意,夏之光牵住焉栩嘉的手,稍用力地往自己身边一带,附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这么想知道啊,一会儿投对凶手,我就告诉你。”

 

作为一名逻辑满分冲浪十级的选手,读完一遍剧本焉栩嘉就接受了自己作为本案“凶手”这个新身份,他的任务是掩饰真相,误导别的玩家把锅扣给故事中和他剪不断理不乱的隔壁工位同事。

隔壁工位同事?不就是夏之光吗?

偷瞄一样还在专心读剧本的夏之光,焉栩嘉忍不住出神。

另一个时空中,他受尽职场霸凌,只有隔壁工位的同事每次都偷偷为他解围。一次又一次被上司欺辱过后,他萌生了杀/人的念头,没想到的是同事却抢先一步下手,只是由于冲动加上过于紧张,并没有令上司置于死地。

最终是他,补上了致命一刀。

剧本中,还有一个隐藏任务需要他去解锁,就是这位同事处处维护,甚至不惜为他以身犯险的原因。

难道他们是从未谋面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不经意间咬着手指,焉栩嘉已经脑补了一万出狗血大戏。

“多大的人了还啃手指,是不是以后得给你买磨牙棒了。”已经泛红的食指被夏之光握紧手心,嘴里被塞进了一块薄荷糖。

 

“大家都看完了吧,那我们就按顺序先说明身份和时间线吧,我先来。我是一个外卖小妹,每天都要为死者所在的公司送餐,订单多的时候一天要来个两三次……”作为今天carry全场的主持人,路甜甜很好地掌控着节奏。

根据情节设定,焉栩嘉的角色拥有最大的杀人动机,然而他却有很笃定的不在场证明。

虽然只有焉栩嘉自己知道,这个莫须有的不在场证明也是他利用隔壁同事给自己伪造的。

大家都在仔仔细细搜证,突然听到学委从布景中的办公区传来惊呼:“快来看快来看!”焉栩嘉回头,诶,这不是夏之光的工位?
头碰头凑在一起,原来是学委破解了夏之光角色的密码,依次点开桌面上的文件夹,都是一些工作数据,直到最后一个。

“天啊,这里面,这里面怎么都是……”

学委的话只说了一半,所有人把目光聚焦在了夏之光和焉栩嘉身上,就连焉栩嘉自己也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夏之光。

那个文件夹里,满满都是关于他的行程记录,包括每一天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甚至为了逼真,还有一些偷拍角度的照片。

“你们,不会是……”学委推了推眼镜,眼神在二人中间摇摆。路甜甜站在她身边,眼神逐渐兴奋,仿佛她马上要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

“……你们不会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吧!还是说光哥你是偷窥狂?!”

First kill!夏之光和路甜甜同时仰面望天翻了个白眼。

“咳,就算有照片,好像和案子也没什么关系吧,咱们还是先搜证找凶手吧。”夏之光轻咳了一声,驱散了吃瓜群众,拉过路甜甜躲进角落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只剩焉栩嘉一个人对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皱起了眉。

 

很快到了集中推理阶段。焉栩嘉信心满满,他巧妙地利用了时间逻辑线完美地把一切线索引向了夏之光,恰巧夏之光又有没有找到能证明自己清白的关键性证据,更是没有挣扎着做什么辩解,就像已经默认了一切。

眼看着就要骗到所有人,走上人生巅峰,偏偏路甜甜横插一脚,硬生生扭转了局势。

“……所以,在你匆忙逃跑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嘉嘉之后去了哪里,他的不在场证明只是你看到的假象,这也能合理解释他储物柜里那块沾染了血-迹的手表。”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刚刚我不死心最后翻了一遍电脑,才发现还有一个隐藏备忘录,其中清晰地写着,你根本就是发现了真正的凶-手,就是嘉嘉!你在帮他顶罪”

Double kill

全场寂静了五秒钟,学委大大的黑框眼睛滑到了鼻尖。

也不知道是谁爆了一句粗口,“靠,现实版的《嫌疑人X的献身》啊!”

焉栩嘉转了八百个弯的反射弧终于反弹了回来,但大脑还是一片混乱,“不是,那,你已经,那为什么啊……”

还没等夏之光张口,路甜甜忍不住又跳了出来,恨铁不成钢,“傻啊焉栩嘉!他喜欢你啊!”

Triple kill

很好,冷场女王再一次令全体陷入了沉默,夏之光心累地捂住了脸。

“既然路甜甜已经说分析出了整个案件,我看这么明显也不用投票了。早点换衣服,咱们去吃饭吧,附近正好有海底捞怎么样?”最后,还是夏之光成功把话题转移到百试百中的温饱问题上。

 

牵着晕乎乎的焉栩嘉,两个人又回到了闷热狭小的更衣室。

“怎么不高兴了?嗯?”

夏之光单手解开衬衫扣子,偏过头问从刚刚开始就闷闷不乐的焉栩嘉。

“不会还在想刚刚的剧情吧,都是游戏,是假的。”

焉栩嘉绕到夏之光面前,强迫他直视自己的双眼,“假的吗?真的是假的吗?”

夏之光清楚,焉栩嘉绝对不是再和他玩绕口令。

“夏之光,我不喜欢你瞒着我,我知道刚刚是游戏不应该这么认真但我还是……还是很懊恼。看到那些电脑记录的时候我忍不住地想,换了是你,是不是真的会为我杀-人会为我顶罪……我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冒出这种荒唐的念头,但我,但我一定要说,我不要你什么都不说,不要你自以为理所应当的为我好。”

说完,焉栩嘉没有低下头或躲开,仍旧眨着那双好看的眼睛,一动不动。

天知道,这一刻他好像预支了一辈子的勇气。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焉栩嘉快要撑不住落荒而逃的瞬间,夏之光张开双臂,将他拥入怀中。

明明是那么小心翼翼,两个人却都像是松了一口气。

“好吧,”夏之光说,“你说得对,我应该更早点告诉你,明确告诉你,焉栩嘉,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一直喜欢你,最喜欢你。”

双手悄悄攥紧夏之光衬衫的下摆,焉栩嘉小声嘟囔:“我以为会直接丢掉初吻的……”

夏之光将他松开一点点,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焉栩嘉甩开肩膀上的手,气呼呼地说:“大笨蛋,我说你太笨了!”

溢出的笑容渐渐掩饰不住,夏之光摘下眼镜,轻轻吻在焉栩嘉的嘴角,

“我的小媳妇,我回来了。”

 

结账的时候,焉栩嘉非要跟人家老板娘买下这套西服。老板娘一开始还不大乐意,下一波客人还等着用,直到焉栩嘉开出三倍的价格。

“干嘛要当冤大头?喜欢以后我给你买质量好的就是了,你看这,线头都出来了。”夏之光嫌弃地看着这件淘宝杂牌。

焉栩嘉才不管,当个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傻乐。

夏之光摇摇头,只能搂过焉栩嘉的肩膀,跟上前面大部队的步伐。

还能分手咋地,宠着呗。

 

 

【11】

窗外的叶子黄了又绿,枯枝冒出新芽,后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也在一天天的擦拭中毫无防备地来到了两位数。

这天午休前,焉栩嘉抱了一个大箱子,和班主任一前一后走进教室。等所有人都在座位上做好后,老师示意焉栩嘉把箱子里的东西给大家发下去。拿到手之后同学们才发现,是一个巴掌大的玻璃瓶,什么颜色都有。

教室里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夏之光从箱子里挑了两个,一个棕色一个淡蓝色,留给他自己和焉栩嘉。

等到人手一个,有调皮的男同学大喊:“老师!是不是让我们都狠狠摔碎缓解压力的!”班里传来阵阵哄笑声。

班主任就这样温柔地看着他们,也不恼,等大家都笑够了才开口:“这是给大家买的许愿瓶。每个人拿出一张纸,写上你们的愿望,可以是心仪的大学,想要达到的目标分数,也可以是理想的工作,然后放进瓶子里锁到教室后面的储物柜。等你们高考完了,随时可以来找我拿,如果想留在我这里长期保管也行。记住,谁也不许提前偷偷拿走,也不许偷看别人的,这是你们自己和自己的小秘密。好了,现在开始吧。”说完,班主任就走出了教室,把空间留给他们。

同学们纷纷拿出纸和笔,有的人不停地刷刷写着,也有的咬着笔头若有所思,有的女同学写完折好捂在心口偷偷默念着什么,也有的男同学写几笔就不停偷看梳着双马尾的女同桌。

焉栩嘉偷偷站起来也想凑过去看看夏之光写了什么,可他刚一悄悄探头就被夏之光发现,眼疾手快地用手盖住了纸上面的字。

吐了吐舌头,焉栩嘉小声装狠凶他:“不给看就不给看,小爷还不稀得呢!”

夏之光四下看了一圈,所有人都在认真想着自己许的愿望,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飞快捏了捏焉栩嘉的左脸,低声说:“因为这是与你有关的秘密,所以不能偷看,乖。”

焉栩嘉被夏之光逗了个脸红,转过身去不再理他,认认真真一笔一划把自己的愿望写完:希望爸爸妈妈身体健康,工作顺利,焉栩嘉和夏之光都要考上心仪的大学……

笔尖在纸上停顿,焉栩嘉突然想到,按照童话故事里的结尾,愿望的最后应该是:王子和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拍拍自己发烫的脸,最终在纸上写下:焉栩嘉和夏之光都要考上心仪的大学,再也不要分开。

 

把许愿瓶都收好后,班主任把它们珍而重之地锁在了教室后面的储物柜,钥匙先交给焉栩嘉让他代为保管,下班的时候自己再来拿。

终于可以去吃饭,大家三三两两结伴去食堂,互相偷偷打听彼此的愿望。

夏之光把手臂搭在焉栩嘉的肩上,凑近他的耳边笑着问:“所以我们的小焉班长许了什么愿望?”

焉栩嘉一脸嫌弃地打开他的手:“你都不告诉我我凭什么告诉你!我这个也是秘密,哼!”

夏之光又嬉皮笑脸地凑上去,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交叠在一起的影子渐行渐远……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看到雪啊?”

“早就说带你去看,谁叫你当初跑了!看小爷心情吧。”

“那焉爷怎么样才能心情好呢?要不要我亲你一下?”

“滚滚滚滚滚!夏之光你别耍流氓……”

 

又是一年冬天,屋檐下的冰还没有消融,而我终于又遇见你,外面的世界和你一样阳光明媚。我们计划着一起赏雪,那也总会走到冬末,迎接下一个春暖花开。

无论是那些写下来的愿望还是其他千千万万的设想都不着急实现,要仔细规划,徐徐图之,

他们是青春正当年的样子,

他们面前有广阔又充满期待的未来。

 

 

 

-----------------------后记----------------------

放学后,焉栩嘉趁着夏之光去老师办公室问问题,偷偷溜到教室后面的储物柜,找到了夏之光的许愿瓶。

折成掌心大小的A4纸上只写了一句话,潇洒飞扬的字迹却占据了大半张纸:

 

嘉嘉,

平安健康,心想事成,我只愿实现所有你愿。

                                夏之光

 




【ooc

祝一切错过的美好皆会重逢~大家七夕快乐💕

 

【END】


杀死浪漫

【嘉磊】干卿底事

*校园au 风纪委员嘉×倒数第一磊

*1.7w+一发完 清水 HE

*人物外形参考:鸣谢关李毛事

*出场其他壶人皆为友情

*ooc 别上升 逻辑混乱 别深究

*七夕快乐 食用愉快


  似乎在学生时代里夏季总是更为漫长,而大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尤甚;大概燥热的空气把日夜都酿得黏稠,连同时针行进的脚步一并拖慢。于是在那段时光里,所有关乎凉爽的记忆也尤为深刻:冰镇过的可口可乐,一群男生打完篮球争抢的那支胶管水龙头,说不上什么时候突然倾盆的一场暴雨,与单车后座上擦着耳畔掠过的、勉强可以称得上“呼啸”的风。...


*校园au 风纪委员嘉×倒数第一磊

*1.7w+一发完 清水 HE

*人物外形参考:鸣谢关李毛事

*出场其他壶人皆为友情

*ooc 别上升 逻辑混乱 别深究

*七夕快乐 食用愉快


  似乎在学生时代里夏季总是更为漫长,而大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尤甚;大概燥热的空气把日夜都酿得黏稠,连同时针行进的脚步一并拖慢。于是在那段时光里,所有关乎凉爽的记忆也尤为深刻:冰镇过的可口可乐,一群男生打完篮球争抢的那支胶管水龙头,说不上什么时候突然倾盆的一场暴雨,与单车后座上擦着耳畔掠过的、勉强可以称得上“呼啸”的风。

 

  或许因着它并不遥远,在焉栩嘉十八岁的年轻生命里,那些夏天也只不过晃过两三载春秋,还足以在心里留下些浅淡的痕。那时他还未出落成如今的身量,个子只算中不溜儿,脸上带着挺显眼的婴儿肥,笑起来时堆成糯叽叽的两团,教人很想上手搓捻蹂躏。从小到大确实也没少挨过亲戚邻居的毒手,统一口径地人见人夸:这孩子真可爱。你说他一男的,八岁以下用这形容词倒是恰如其分,十二岁时也勉强欣然接受,十五岁了还是这么一词儿,实在是让人很难不生出点儿逆反心理。于是他破天荒地头一回甩甩脑袋摆脱了那些手,配上一副板正的严肃面孔,字正腔圆地宣告:我长大了。

 

  于是也就没人再用“可爱”这词儿来形容他。十几岁的小男生心气儿比天高,大家都心知肚明地迁就他这突然觉醒的自尊心。但这还是不够的,不够酷,不够拽,不够拉风,不够猛男。觉醒的焉栩嘉没少看那些吵得脑仁子疼的枪战片,写完作业了还抽空对着镜子做平板支撑波比跳,练了大半个月也没练出点儿猛男的肌肉线条来,期望以外的成果倒是有此一桩:吃得更多了。乃至于腹肌不见得,小肚子倒是更亲密地连接成了一块儿。于是他丧气地放弃了折腾自己,只把猛男的架子从一而终地贯彻到底。少笑、少说话,再添上一副在变声期里如愿以偿变得低沉的嗓音,嗐,确实装模作样还挺像那么回事儿。是以在他高中入学的那年坊间盛传:高一二班焉栩嘉,从不回头看大家。嘉哥对此甚是满意,于是把腰板挺得更直了些,众人瞅着他直溜溜的背影,啧,好一株卓然于群的小白杨。

 

  连教导主任都被他这副模样蒙骗,趁着发月考成绩的机会留他在办公室多坐了一会儿。老头子敲着旧茶杯的搪瓷盖儿开口,有没有兴趣做年级的风纪委员?教导主任陈老师年过半百仍是精神矍铄,刚一入学焉栩嘉就从学长学姐口中听闻,敢不听老陈训诫的人如今应该还窝在娘胎里头呢。确然是一张严肃古板的脸,握惯了戒尺的手在虎口旁生出层薄茧,怪不得那些高年级的刺儿头即便离了他的管制,见了他也要抖上三抖,点头哈腰尊一句:陈老师好。老谋深算的陈老师在新生里千挑万选筛了一个月,筛出焉栩嘉这个万里挑一的人选。成绩好、仪表佳,最重要是一张冷面,能服众、够唬人,风纪委员这个位置简直舍他其谁。焉栩嘉捏着成绩单和一沓卷子,在“嫌麻烦”和“够拉风”之间摇摆了一会儿,目光落在老师递过来的红袖章上时,天平还是往“拉风”那边倾了几毫。他矜持地点了个头应声好,接受了老师顺带几句对他成绩的夸赞,把红袖章叠了几叠揣进了兜里。

 

  后来焉栩嘉再回想这档子事时,才后知后觉地觉出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傻帽来。风纪委员,俗称老师的狗腿子,本质上是个拿着鸡毛当令箭、搞不好就会把人缘搞臭的苦活儿。这活儿统共也就一个业务:记名。每天须比别人早到一刻钟,站在门口把迟到的人通通记下,踩着铃狂奔进来的也不能放过;刘海儿太长鬓角太奇形怪状,偷偷改了校服裤腿装酷耍帅把上衣扎腰里的,也得通通留个名。晚自习时还须出去溜一圈儿,受累把蠢蠢欲动伺机翻墙逃课的揪着领子挨个儿逮回来。如此看来风纪委员里的“纪”是记名的记,“风”是累疯的疯。只是当年尚且年轻不懂事的嘉哥还未悟得这一层,别着袖章在新生里威风地招摇而过,收获一众同性嫉妒异性倾慕的注目礼时还昂首挺胸,颇为受用。

 

  这份受用只持续了不长不短的一学期,在高一下开学的第一周就碰到了硬钉子。这天早上他依旧六点零五分被妈妈拎着脖子从床上拽起来,洗把脸打起精神对着镜子好一顿捯饬仪容仪表,把袖章端端正正别好,七点四十五分准时出现在学校大门口站岗。七点五十九分赵磊推着单车晃晃荡荡磨磨蹭蹭出现在对面的早点摊,八点零五分拎着豆浆像个大爷一样优哉游哉晃到焉栩嘉面前,且还有继续往里晃的趋势。焉栩嘉的笔抵在赵磊胸口,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表:“同学,你迟到了。”

  那个时候焉栩嘉眼里的赵磊是什么样子呢?漂成白金色的头发,刘海长得一塌糊涂;只一边耳垂别了只小巧的耳环,藏在同样长得一塌糊涂的鬓角里,露出个亮闪闪的边边儿;校服可能是还没来得及改过,是宽松肥大的原版,只是拉链没拉好,衣领的一边歪到肩膀上去,被书包带压住才没掉下来。这幅尊容这款气质,就差把“我不是好人”五个字刻在脑门上了,焉栩嘉叹口气,祈祷这个重点打击对象乖乖配合不要太棘手,防止他错过今天早上的数学错题讲解。

  赵磊有点儿诧异地顺着杵在自己胸口的笔杆子往上瞅,挺纳闷怎么有人敢拦自己,更纳闷的是拦自己的人一看就不太能打,实在是找死。不是吧——新转来的第一天就有人上赶着要触他霉头?他伸手捏住焉栩嘉的手腕往旁边随便一甩就要继续往里走:“关你屁事啊。”

  焉栩嘉在自己不算短的任职时间里头一回受到这种打击,以至于一时间有点儿恍惚。什么叫关我屁事啊?怎么着是他这袖章别的地方还不够醒目,还是不怕这袖章、顺带着不怕老陈管制的人已经从娘胎里一夕落地长成了这么大?是以他错失了第二次拦住赵磊的良机,连这位空降的刺儿头姓甚名谁都无从得知,草草结束了早上的站岗,有点儿失魂落魄的回去上剩余二十分钟的早读。

  在此后的每天清晨他都要抽出五分钟和这位刺儿头杠上两句,也如愿以偿在第二天得知了他的尊姓大名:赵磊。也许是赵磊看他还敢再次不怕死地接着拦他属实勇气可嘉,又也许是终于抬头正眼打量了他一眼,顺带终于瞥见了别在他左胳膊上的红袖章。“小记名的,”赵磊捏着他的笔在本子正中央龙飞凤舞地签上他的大名,“以后就不用拦我了,直接记就成。”

  太嚣张了吧?什么叫“小记名的”?什么叫“直接记就成”?焉栩嘉恨得牙痒痒,当他这风纪委员是摆设吗?莫名其妙的责任心在这时候“噌”地腾起来几丈高,他焉栩嘉今儿个就跟赵磊杠上了,偏要教他迷途知返改邪归正才好,实在不行也不能容许他如此践踏他的职位与尊严!他气鼓鼓地把赵磊写毁了的那页纸翻过去,端端正正地在迟到、仪表不合格两栏把赵磊的名字誊上去。

  也因此可以每日清晨都直呼他的大名,赵磊,你又迟到了五分钟。赵磊,你的头发太长了,颜色也不合格。赵磊,校服拉链拉上,明天换一条没改过裤腿的裤子穿。

 

  赵磊当然是不会理他的。至于为什么纵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烦他,焉栩嘉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且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初的举动没被赵磊当场打趴实在是邪门。毕竟他是越挫越勇、没完没了,追着赵磊喋喋不休地教育他学生要有学生样,记得放学把头发拾掇了去;老迟到不但给老师添麻烦也给同学添麻烦,你想想别人行不行;赵磊,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直到有一天赵磊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或者说终于变得像个正常人一样忍无可忍了更为贴切,在焉栩嘉的念咒里猛地停了往教学楼去的脚步,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焉栩嘉差点撞到他肩膀上。“小记名的,”他挺认真地盯着焉栩嘉的眼睛:“我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就是为了让你别来烦我的——记你的名不就得了?教育我这种事,轮不到你头上。”

  焉栩嘉气个半死,这人怎么就油盐不进呢?非要闹到他每月汇总到老陈面前挨一顿手心板子才高兴吗?搞不懂搞不懂,好心当做驴肝肺。和他掰扯了这么久,回到教室老师刚刚把他错的那道数学题讲完,害得他又要下课自己去问老师。焉栩嘉在心里又记了赵磊一笔,这个人可真是,太、讨、厌、了。

 

  待到月末他攒着一肚子怨气把记名的小本子交给老陈时,心里还隐隐期待他看到一本子“赵磊”时吹胡子瞪眼的表情,那意味着赵磊要被叫到办公室挨一通狠训;直到他看见老陈哗啦啦把那几页纸翻完,少见地叹了口气,就挥挥手准备叫他离开时才觉出不对来,这就完了?他少说记了赵磊三十次,笔画那么多记得他手都累了,还不值得老陈的雷霆一怒吗?于是他忙不迭抢在老陈前头开口,老师,要不要请赵磊同学来一趟办公室?老陈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默了一会儿才收回去:他嘛,再观察观察。

  焉栩嘉没品出来这句话的深意,只读出一件事:老陈暂时是不想管赵磊的,或者说暂时拿他没办法。他觉出些年少好胜的不甘心来,又囿于年少的束手无策,只得再把这口气咽回去。老陈拿他没办法,难道他焉栩嘉拿他也没办法吗?他愁眉紧锁地想了一会儿,茶饭不思地想了一会儿,辗转反侧又想了一会儿,得出结论:好像确实没什么办法。

  于是焉栩嘉更生气了。

 

  焉栩嘉这边儿气并无奈着,赵磊好像也识趣,连着好几天没露面:不是上午过了两节课才来,就是压根儿一节课都不来上。赵磊没来上课,他是从隔壁班的张颜齐嘴里知道的;这厮也是个迟到的惯犯,与赵磊的显著区别是主观上还比较积极,迟到也是一溜小跑着迟到,还会向他讨饶少记他几回。这天张颜齐一溜小跑压着八点的线跑进大门,趁着喘气的功夫扶着焉栩嘉的肩膀和他插科打诨:“嘉哥,这几天我们班磊磊没来,给你省了不少事吧?”焉栩嘉不置可否地一撇嘴,“还行。”又有点儿压不住好奇心,刚想问一句赵磊为什么没来,张颜齐已经把这口气儿喘匀头也不回地往教学楼跑去,只丢给他一句拉长了的“辛苦”。焉栩嘉只得费劲儿把好奇心再压回去,默默吐槽自己“关我什么事儿”。

 

  再次见到赵磊正赶上焉栩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尴尬时刻。起得晚错过了公交车不说,附近的共享单车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都给骑走了;又赶上早高峰车也打不着,桩桩件件的倒霉事儿连在一起变成乌云拢在焉栩嘉脑袋上,压得他抬不起头来,垂头丧气地蹲在马路边上,间或不死心地招手拦一下过路的计程车。

  计程车没拦到,单车倒是拦到一辆。“你不是很拉风嘛?”赵磊蹲下来弹了下他别在左臂的红袖章,弹得它认命地歪了歪,活像一棵没精打采的歪脖子树,能吊死一个想不开的倒霉鬼。“行啦,别哭丧个脸,爷今天心情好,不介意带你一程。”焉栩嘉气还没消,再添上这一大早莫名其妙受的委屈,梗着脖子学他的口吻嘴硬:“关你什么事。”好孩子是说不出那个字的,于是出了口也没有那份气势,更像闹别扭的小女生,期待着早恋对象再添一句甜蜜的哄劝。

  还挺记仇。赵磊嘴里当然是说不出什么好话的,他又看了一眼把头扭过去的焉栩嘉,架势活像要英勇就义的圣女,是怎么也不肯和他这样的坏学生搅和到一块儿去的决绝。“不上拉倒,”他一片腿骑上车,“老子还嫌你沉。”焉栩嘉瞅了眼奔涌匆匆的车流,估计打车是无望了,劝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跑了两步撵上他,故意沉甸甸地压在后座:“是吗?那我今天非把你这车折腾散架不可。”

  赵磊确实挺惊讶,他是从他回过头错愕的眼神里读懂的。但是这惊讶也就维持了那么几秒钟,赵磊冲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行,那看是我的车先把你晃晕了,还是你先把它折腾碎了。”

  下一秒焉栩嘉就知道了赵磊为什么冲他笑——你见过有人把单车骑得风风火火,像凭空生了双翅、再添上俩轮儿的吗?焉栩嘉以前没见过,如今见着了;不但见着了,现在还坐在这个人的车上。两边的景色飞速后退,高楼连成围墙、绿化带变作滚动的葱郁色条,焉栩嘉猛地整个人被拍在赵磊后背上,被他的脊梁骨磕得龇牙咧嘴。

  “你是不是——”

  “疯了”两个字被风呛进气管里,呛得焉栩嘉止不住地咳嗽,只得牢牢攥住赵磊的书包带。夏季里闷得近乎凝固的空气被搅得活泛起来,汇成欢畅流动着的风,擦过脸颊时竟能以凛厉二字冠之。焉栩嘉闭着眼睛,把脸藏在赵磊背后才倒出一口气喊:“你不要命了吗——看着点儿红绿灯!”赵磊根本没理他这句话,也吼着回他:“别拉我书包带,坠得我肩膀疼死了!”

  焉栩嘉只得认命地松手,改成扶住这祖宗的腰。提心吊胆里他头一回觉得学校离他家这几公里有这么远,祈祷着赵磊不看路司机可一定要视力5.0别撞着他们。司机确然是没撞着他们,只是在急刹车之后少不了几声嘹亮的国骂;赵磊笑着骂回去,焉栩嘉苦于只长了一双手,扶住赵磊就不能兼顾堵耳朵,把这些污言秽语听了个一字不漏,听得他耳朵尖儿都发红。风声猎猎鼓满校服宽大的下摆,赵磊载着他飞在早晨七点半的城市里,这时的太阳将将升起,金辉还不算灼人的温度,洒在身上尚称得上舒适;他们就穿梭在那些影影绰绰的光影里吵闹着,和整座城市一起镀上一层熠烁的金边。

 

  七点四十五分赵磊准时把焉栩嘉送到校门口,长腿一别手动刹车耍帅:小赵飞车,搭过都说好。焉栩嘉晕头转向地下车,还不忘怼他:就这谁还敢坐你的车。赵磊回过头本还想呛回去几句,结果看到焉栩嘉被风吹得惨不忍睹的发型,又想到他平时端得一丝不苟的架子,只顾得上使劲儿憋笑,把刚刚想好挤兑他的话也一并憋在了嘴里。焉栩嘉倒没太注意他的表情,扫了眼腕表急着去站岗,走出了几步才发现赵磊并没跟上。“喂,”他小跑几步回去拽赵磊,“你不进来吗?”

  赵磊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把它揉得小鸟看了都要抢着做窝。焉栩嘉忙着往后躲他为非作歹的手,赵磊趁着这个空档挣脱他,脚一蹬又上了车。“这么早到我不习惯,”赵磊把书包甩在单车前的车筐里,“站岗去吧小记名的。”

  什么小记名的、小记名的,难听死了。焉栩嘉撇嘴,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焉栩嘉。赵磊回过头用哄小孩儿似的口吻回一句,行行行知道了嘉哥。自打上了高中前前后后不知有多少人这么称呼过他,可唯独这一声叫得他心里格外熨帖。还没等他咂摸完毕这声“嘉哥”,赵磊一溜烟儿已经骑远了;他只得冲着他的背影大喊,赵磊,你干嘛去?

  赵磊头也没回,简简单单三个字被带起的风送回来:去遛弯。

  想起刚刚风驰电掣的淋漓畅快,焉栩嘉看着赵磊的背影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把那句“我也想去”咽回到肚子里去。他低头看了一眼被弹歪的红袖章,头一遭觉出它好像也没那么威风。又看了一眼扬长远去的金色小蘑菇头,好像也没那么讨厌,甚至还觉得有点儿小帅。想了想,在岗上站定的时候,还是把今日迟到那栏早就写好的“赵磊”两个字划了下去。人嘛,还是要知恩图报。

  且嘉哥的知恩图报远不止此。第二天还特意从家里多带了一份牛奶和三明治,看见赵磊懒散的身影出现在早点摊时纡尊降贵地跑出大门拍在他怀里,拉着他小跑起来:我给你带早餐了,你今天别迟到。赵磊莫名其妙地被他拽着跑,捏着牛奶袋子嫌弃地开口:我不爱喝牛奶,我爱喝咖啡。顿了一会儿,又小声嘟囔了一句谢谢。焉栩嘉没听清,你说什么?赵磊凑到他耳边大吼:谢谢你哦!恶作剧成功就光速逃往教学楼,焉栩嘉站在原地揉着被震得发疼的耳朵,赵磊,你有病吧!

 

  大概从那时候起,他们的关系才开始有所缓和。赵磊不再迟到得理直气壮,大部分时间和张颜齐你追我赶地踩线跑进大门;也默认了从他手中接过他带给他的早餐,两人各让一步,赵磊勉强接受咖啡牛奶。作为心照不宣的交换,赵磊换了件没改过的校服裤子,于是跑起来时那叫一个拖泥带水,焉栩嘉每每总要担心他被过于肥大的裤脚绊得摔个四脚朝天。焉栩嘉自觉是春风得意,连老陈都治不了的刺头儿总算被他喂熟了,现下只剩发色一项还略显张扬,嘉哥心里操着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反正来日方长!

 

  这日子长着长着就长到了期末考。琵琶行全文背诵暂且成了焉栩嘉的糟心之首,连站岗的一小会儿空档里都忙着念叨琵琶声停欲语迟,就快比江州司马更先一步青衫湿。是以没抽出太多空来和赵磊拌嘴,后者就又有了故态复萌的趋势。这次倒不是迟到,只是晚自习伙同他们班的张颜齐一起翻墙,骑在墙头上往下跳的时候教他逮了个正着。说实话焉栩嘉是有点儿怕黑的,映着昏暗的灯光看见墙头上晃出两个头的黑影着实是心里一惊,默念三遍妖魔鬼怪都是主观认识对客观外在的歪曲反映才颤巍巍地挪到跟前儿。离近了一看:赵磊正忙着推磨磨蹭蹭不敢往下跳的张颜齐呢。焉栩嘉当即大喝一声:干什么呢!

  这下可算给赵磊省了事儿,张颜齐吓得一哆嗦总算蹦了下去。赵磊就坐在墙头上和焉栩嘉打招呼:“嘉哥,你饿不饿?”

  饿什么饿。原来是准备溜出去喂饱肚子里的馋虫,焉栩嘉松了口气,把脑内幻想出来的一出跨校打群架通通甩出去。赵磊接着扯皮,说是校门外不远处一家四川火锅开业大酬宾,全场七折不说,酒水饮料还通通免费,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云云。焉栩嘉听得直皱眉头,什么品味竟然吃辣锅,要吃就吃番茄和海鲜……等等,扯远了,吃什么锅也不许翻墙逃课。是以焉栩嘉疾言厉色,又上前了一步就要把他抓回来:“不饿,你下来。”

  赵磊一见大事不妙立刻走为上计,焉栩嘉抓了个空,还没来得及再喊两句,赵磊的声音就先一步传来:“别记我们,回来给你带关东煮——”不说还好,一说简直是火上浇油:和张颜齐串通好吃火锅没告诉他也就罢了,毕竟他俩不是一个班的;翻墙跑了也就算了,还企图贿赂他;贿赂他也行,除了给自己开脱居然还想让他把张颜齐的名字也划掉。焉栩嘉也没深究自己跳脚个什么劲儿,反正回过神来已经是把赵磊和张颜齐的名字各记了五遍。

  晚自修第二节下课,张颜齐探头探脑地出现在教室后门,一手背在身后不知藏着什么,鬼鬼祟祟小声喊他:嘉哥,嘉哥!焉栩嘉板着一张脸出来,干嘛?张颜齐把关东煮塞到他手里:磊磊说你吃的三明治都不加蛋黄酱,估计口味清淡不爱吃辣,给你带了清汤的。焉栩嘉瞅了瞅小碗里挤挤挨挨的鱼豆腐、海带扣、北极翅,神情软下来:行吧,下不为例。

  虽然说着下不为例,但还是生气,于是赵磊的名字被划掉四个;至于张颜齐嘛,张颜齐的名字还留着三个:天知道焉栩嘉为什么看他不顺眼,反正就是不顺眼!

 

  除去这个小插曲就到了没什么悬念的期末考。在语文考试的最后十分钟福至心灵地想起了“银瓶乍破水浆迸”的下一句,焉栩嘉心中如一块重石坠地,顿觉浑身轻松,估摸着怎么也不会跌出前三。果不其然,校榜上“焉栩嘉”三个字浓墨重彩、一目了然,正是第一;他又费心找了找赵磊的名次,也没太费心,倒着数头一个就是:和他也算是遥相呼应。

  其实若只是倒数第一,焉栩嘉也不会太惊讶;惊讶的是分数简直低到离谱,他把答题卡扔在地上踩两脚说不定都要比他分高。怎么也不至于……焉栩嘉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趁着张颜齐在家长会之前的最后期限来央他划掉几个名字的时候顺便问了一嘴。

  “人家是在桌子上趴满半个钟算完,除了写他那两个字的大名连蒙ABCD的敷衍都欠奉,一刻也不愿意在考场多呆。”

  磊磊是真牛,张颜齐点头哈腰地搂着焉栩嘉的肩膀凑近乎,盯着他把自己的名字从违纪单里狠狠划掉,涂成辨不出原来模样的一团。顺便瞥了一眼旁边密密麻麻的一排“赵磊”,小心翼翼地开口:哇,虽然我知道磊磊挺……张颜齐搜肠刮肚地找词儿,“为非作歹”不至于,“作威作福”也太严重,寻思了一会儿想起个“不拘小节”来,忙不迭套上。那也不至于犯这么多事儿吧?焉栩嘉从赵磊的口头禅里套出一句还他:不关你事儿。张颜齐闭了嘴,消停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嘉哥,你跟我打听这个干嘛?不会是老陈指使你治治他吧?”张颜齐打开了话匣子就止不住,不是我没劝过你啊嘉哥,磊磊他这人挺犟的,别到时候你俩再打起来。

  什么磊磊、磊磊的,怎么叫的那么亲切。焉栩嘉心里老大不乐意,打就打,我还怕他不成吗?

  张颜齐心中一惊:不会真打吧?又开始犯愁,要真打起来,他帮哪边儿比较好呢?

 

  所幸张颜齐的担心并没有成真,他俩并没有打起来。焉栩嘉这边刚放心下自己的成绩,又开始对着赵磊的分数愁眉紧锁,提前替人家担心起手板心来:老陈的观察应该也到期了,眼下的家长会正是个秋后算账的时节,在学校挨一通数落、回家再添一顿棒子炒肉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善心大发的焉栩嘉捏着本子站在讲台上,看着下头忙活着布置家长会的同学沉吟:要不勾掉他几个名字,权且让他过了老陈那一关。

  准备动笔的时候恰巧赵磊路过他们班,传进来的说话声轻柔得教焉栩嘉怀疑自己的耳朵。再看一眼才发现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中年女人,个子不高、打扮普通,但周身都透着一股子温润从容的气质。一双和赵磊生得极像的眼睛,里面盛满的疼惜之情简直要溢出来,正望着赵磊絮叨着什么,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门口传来:磊磊,还是背双肩包好看;磊磊,学生要有学生样,找个机会把头发染回来吧……赵磊微微弯着腰侧头听她讲话,偶尔应一句“好啦,知道啦”,语调软得很难和那个和焉栩嘉打嘴架时候拽得二五八万的赵磊有一星半点的重合。

  看起来妈妈很温柔嘛。赵磊走远了,焉栩嘉把本子一合改了主意:考虑到赵磊同学对考试的主观心态实在是过于嚣张,适当受些来自家庭的教育还是有利于他端正态度好好学习。赵磊看起来很听妈妈的话,妈妈看起来也不会暴揍他。计划通!焉栩嘉在心里挥了下拳头,感觉于拯救赵磊这件事上,难得看到了些许完全胜利的曙光。

 

  于是在老陈面前汇报学期工作的时候焉栩嘉再一次旧事重提,“老师,那个,赵磊同学……还要继续观察吗?”他少见地磕巴起来,怕自己这点儿小小的私心被发觉。“要不要趁着家长会的机会和他父母沟通一下……”

  家长?他家长自己都一脑门官司。老头儿顿了下翻本子的手,叹了口气,又啜了口茶,行了,他来上课我都要念一句阿弥陀佛了。你以后就看着他别胡闹得太过分就成。焉栩嘉张了张嘴想再问点儿什么,介于没有合适的由头只得作罢。心里还是对赵磊的家庭关系打上了几个问号,想着还是要找个机会亲自问一问才好。

  那时他还没查觉,自己对赵磊的关心早就超出了好奇的范围,反而操闲心操得简直称得上过分。在后来回想这些事情的时候,焉栩嘉总忍不住问自己,如果能够更早发觉,如果能够更深地去想一想,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但无论如何,总归都不会比现在更差、更坏了。

 

  一直以来,暑假对于焉栩嘉来说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平淡。无聊称不上,毕竟可以懒床打游戏窝在家里吹空调吃西瓜;可有趣也说不上,毕竟水平所限游戏打到某一段位就开始徘徊掉星,空调吹多了止不住打喷嚏,更别说西瓜吃多了简直要住在厕所。只不过这个暑假对焉栩嘉来说尤为平淡,淡得像一杯晾成常温的白开水,不冷不热没滋没味。爸妈都去上班的时候只他一个人在家,睁开眼睛都找不着一个人影可以说说话——虽说他在外头立了个冷淡寡言的人设,但其实本质上还是个挺聒噪的小话痨。是以想念每天和他拌嘴的赵磊简直是理所当然,焉栩嘉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打滚儿,竟然有点儿想开学。

  在这平淡的暑假里唯有那么一件事还算来劲儿,就是约好班里的一帮男生打篮球。一般人是难以理解十几岁的男孩儿对球类运动的热衷的,尤其是在夏天:归结成仨字儿,就是“怪热的”。焉栩嘉对此的解释是,全怪热血运动漫蛊惑人心,害人不浅。谁没在投球的时候幻想过自己是樱木花道、流川枫,没在夏季的运动场上疯出一身汗,简直不算个合格的高中男生。况且因着赵磊比焉栩嘉高出一个头发尖儿,他就老是不服地想要长高,假期里也不忘记喝牛奶,且对打篮球一事格外积极。这周末恰好又约了个局,焉栩嘉把手表留在家里、换上护腕,把球扔进车筐里,迎着四点钟的太阳出了门——毕竟是真的热,能躲的暴晒,大家还是要趋利避害地适当躲一躲。

  篮球场离他家不算远,焉栩嘉骑着单车捡着树荫慢悠悠骑了一路。即便这样还早到了一会儿,他就在场子门口的大树根儿底下站候。余光扫到旁边儿流里流气地站着几个不是脖子上挂了条微型狗链子就是耳朵上坠一堆破铜烂铁的男的,学名不良少年俗称小混混,叼着烟吞云吐雾,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今天的日头。焉栩嘉闻着烟味儿皱眉往边上又挪了挪,无聊地在群里刷消息:怎么还没来。几只鸽子精回得倒是快,马上马上,五分钟五分钟。焉栩嘉只得又等了一会儿。刚看见几个同学露面,旁边一众小混混也正稀稀拉拉地往篮球场走;焉栩嘉还想着说不定只是路过,犹豫的空当人家已经在场子里悠悠站定,摆明了是插队抢他们占好的地方。还没来得及仔细想,焉栩嘉已经迈着两条长腿跑去跟人家理论了:喂,这场子我们提前约好了。

  “这事儿倒新鲜了,”应声的看起来像是他们的头儿,头发染的红一撮绿一撮,斜睨着眼睛看他:“也不打听打听,哥几个在这片儿想要打球,还用的着约地方?”

  焉栩嘉撇了撇嘴,心想您几位我确实没听说过,不过今儿个这场子我们是要定了。后来的几位同学站在他身后,审时度势看出这是个一触即发的气氛,也没敢张嘴帮腔,还在“这也能忍”和“要么算了”之间摇摆权衡。

  头儿见他没吭声,也没有要走的架势,又上前戳着他的胸口挑衅:“怎么着,你不服吗?”

  靠。焉栩嘉把球往地上砰地一摔,回怼了他一拳,用行动表明了不服;这也是他今天最帅的一瞬间,剩下的时间基本上是单方面挨揍——毕竟用膝盖想想都知道,他们这帮高中小孩儿的战斗力要是能比得上把打架当做家常便饭的街头流氓,那才是活见了鬼了。焉栩嘉双手护住头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茬儿,骂自己冲动是魔鬼的时候还能分出神来想一想:幸亏今天没戴表。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没想到赵磊会来。如果焉栩嘉是个爱看言情话本子的女生,他必定会晓得这是一出经典戏码:英雄救美。但他并不是女生,也没看过那些狗血和美好兼具的话本子,他只记得英雄像是从天而降,白金色的发梢飞得和出拳、扫腿一样带劲儿,几乎是一招就打趴了正在对他百般凌辱的小混混,还从容地拍了拍手对着蜷在地上的人形补了两脚。而他作为被救的那个“美”,也确实挺怦然心动,再添上点儿胆战心惊:打得真帅——以及早前自己那么烦他都没被揍属实是叨天之幸。

  剩下几个小混混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看见能打的来了就忙不迭作鸟兽散,顶多跑路的时候嘴上逞能几句:你给我等着。赵磊哪是吃素的,立马大嗓门回敬:爷爷就等着你们这帮孙子。被揍得四散奔逃的同学此时才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不愧是磊哥”、“谢了磊哥”。行了行了,赵磊挥挥手说没事儿,还行还行一般一般,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吧。这球确实也没法打了,在混乱中连球都不知道被扔到哪儿去了,被那帮人顺走了也说不定。最后就剩下焉栩嘉没走,站在操场旁边那支胶管水龙头旁边看着赵磊洗胳膊。

  “嘉哥,你不回家啊?”赵磊没抬头,哗啦啦冲着手腕上的动脉降温。

  “谢谢你。”

  “嗐,没事儿。我就路过,见不得你们这种娇生惯养的好学生受欺负。”

  焉栩嘉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接这话茬儿,只好换个话题:“你打架怎么这么厉害啊?”

  其实本来他是想夸夸他出招挺帅,但这话听在赵磊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个意思:“怎么,是不是觉得我没事儿老打架啊?”

  焉栩嘉更没法儿接了,磕巴了一会儿说不是。赵磊挑了挑眉毛,谁跟你说我打架?虽然我逃课迟到早退样样不落,可我是个好学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阴阳怪气的桥段,被赵磊掐着嗓子念出来,反而是好笑的成分更胜一筹。焉栩嘉忍不住乐起来,牵得嘴角的小口子崩了一下,剩余的笑全吸回肚子里,还平添一口冷气。赵磊扫了他一眼,在衣兜里摸了个遍,又和杵在球场角落的自动售货机干瞪了一会儿眼,才想起什么似的伸出左手,把手腕上粘着的那个HelloKitty花样的创可贴撕了下来。

  焉栩嘉才注意到他贴了这么个玩意儿在手上。倒是没在意那个HelloKitty,只是奇怪他什么时候伤了手,于是目光一直专注地盯着他的手腕找伤口。伤口没找着,只在创可贴原在的位置发现小红点一枚。焉栩嘉心里警铃大作,“不是吧赵磊,你背着我还偷偷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了?”赵磊正比量着怎么贴合适,闻言惊得啪叽一下随便把创可贴按在焉栩嘉嘴角上,按得他嗷地一嗓子鬼叫出声。“搞什么啊你?”“你搞什么啊?别乱动。”赵磊把翘起来的边边仔仔细细摁实才搭理他,暂时找不着别的了你先凑合着。焉栩嘉捏着他的手腕问是怎么回事,赵磊挠了挠脑袋,蚊子包太痒了,贴个创可贴防止我手欠儿。

  焉栩嘉才松了口气,“你好无聊。”分不清是伤口在发烫还是残留的赵磊的体温,他觉得有一点火星从唇畔烧起来,涌动成浩荡的火原,横冲直撞一路烧到心里去。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赵磊又从兜里掏出几个硬币走向自动售货机买了罐可乐回来。就剩一听可口可乐了,他说。剩下的全是百事。谁喝百事啊!他拉开罐子递给他,你最好不是百事党。

  从来喝不出这两个牌子有什么区别的焉栩嘉一头黑线:你是真的很无聊。

  赵磊懒得和他计较:不喝拉倒。焉栩嘉赶紧接过来喝了一口,碳酸饮料叽里咕噜地在口中炸开凉爽的泡泡,感觉从头发尖儿到脚指头都舒服到不行:夏天就是要喝冰可乐。赵磊从他手里抢过来:小没良心的喝这么大口,都不知道给我留点儿。仰着脖子以灌醉自己的架势喝了半罐才又还给焉栩嘉,赵磊伸了个懒腰走到场边的长椅上坐下。焉栩嘉拎着罐子挨着他坐,不知怎的不太想回家。

  于是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焉栩嘉才有机会观察隔了几十天没见的赵磊。白金色的头发更长了,发根显出隐隐的黑来。焉栩嘉问他,怎么不染了?赵磊摸了摸鼻子,难得不好意思地说了实话:掉头发。焉栩嘉笑得肚子疼,赵磊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拳,你懂个屁。焉栩嘉又还他一拳,嚯,疼的还是他。就奇了怪了——赵磊明明那样瘦,身上却硬得像钢板,能看出每块肌肉都扎实地练得到位。焉栩嘉吐了吐舌头回想自己屈辱的健身史,忍不住羡慕地开口讨教要怎样才能练成他这个身材。赵磊失笑,看穿他隐秘的小心思,本想着再逗逗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低头回了一句话。

  你没必要练成我这样,他说。

  为什么啊?不会是怕我练成了你打不过我吧?

  因为你不会挨打。

 

  焉栩嘉这才想起,他似乎从来没见过赵磊穿短袖,即使在这三十几度的酷暑里;因着刚刚打的那场架,赵磊才把袖子撸起来,焉栩嘉也才察觉原来他有那样白,也衬得那些已经变成暗色的淤青更加明显。

  他默默地把还冒着冷气的可乐罐按在那些青紫上,赵磊摇摇头。早就不痛了。

  焉栩嘉却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开始痛起来。

 

  当少年能够清楚地感知到成长的疼痛时,时光才会对其展现其狰狞的獠牙;于是我们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求他把离别的最后期限延后再延后。只不过这世上哪有什么全知全能的天父,有的只是顾自滔滔的时间洪流,裹挟着无法抗拒的人们奔赴向命运的终点。

 

  高二的时光淌过去。焉栩嘉依旧每天七点四十五分站岗,赵磊依旧大部分时间擦着八点的线晃进大门。偶尔迟到,偶尔逃课,似乎没什么改变,又似乎有点儿隐秘的差异。自打焉栩嘉隐约知道了老陈口中的“家长也一脑门官司”背后大概是个什么意思,他就老忍不住要多想,又得憋得住自己别去问。他们的关系大概并没有亲密到那种地步,不能让焉栩嘉坦诚地问出口,也不足以让赵磊亲自对他讲那些委屈的疼痛。他常常对着本子发呆,既然老陈不打算管、也管不了,他也不知道记那些名字有什么意义。赵三石,zl,赵磊,一笔一划如同某种魔咒,落笔时顺手,写罢却心烦意乱,又不知缘何而起。

  这一年里焉栩嘉的成绩仍然好得一骑绝尘,只在前五名内上下波动;赵磊的成绩只能用稳定来形容,扒在倒数第一的位置一动不动。焉栩嘉老是对着他的成绩皱眉头,真心实意地替他操心起他的未来;也旁侧敲击提过一回,赵磊罕见地敛了嬉皮笑脸,甚至叫他全名:焉栩嘉,你别管这事儿。

  说完了又觉得自己话说狠了,凑过来揽住他的肩膀:嘉哥,你不会因为我倒数第一就瞧不起我吧?焉栩嘉没躲开,缓了缓神色蹦出俩字:滚蛋。赵磊就变本加厉地伸手捏他的脸:行了行了,你年级第一了不起啦,我怎么也追不上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焉栩嘉在心里悄悄地说。但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没敢想,也没说出口,纵容赵磊一边儿蹂躏他的脸一边儿啧啧惊叹手感真好。于是他再也没提过这事儿,任由这根刺横亘在心里,磨得他老是做噩梦:譬如赵磊转学了,譬如毕业之后他怎么也找不到赵磊,又譬如在他光芒万丈的未来里,没有赵磊。

 

  上了高三也就从风纪委员岗上卸了任,焉栩嘉从此不必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心赵磊的到校时间和晚修出勤。也不必在超市采购牛奶的时候带一份咖啡口味的,更不必天天看见他那全校唯一的违规发色天天在眼前乱晃。他却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儿似的不适应,两人不在一个班,在高三紧凑的学习生活里见面更是少之又少。偶尔在照面的时候打个招呼、点个头,焉栩嘉忙着回去做题,赵磊忙着回去补觉。去打水的时候焉栩嘉偶尔会路过赵磊他们班,透过后门玻璃瞥见坐在最后一排的赵磊,枕着语文书睡得香甜;初夏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他脸上都懵然无知。闭着眼睛的赵磊连棱角都比醒时柔和,白金色发尾宛若透明,衬得他更像某种毛茸茸的动物幼崽。还挺可爱,焉栩嘉拎着水杯晕乎乎离开,落座时要费个五分钟才能把神找回来,重新一头扎在无边无际的题海里。

  与无边无际的题海一样沉闷的是晚自修的气氛。即便太阳落了山,余温依然惠及众生,把逼仄的教室变作蒙着盖的蒸笼,更别提身处其间的小笼包们还得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解出一道圆锥曲线的压轴题。因此一场暴雨的到来是众望所归,除却那些不会随身揣着一把晴雨两用伞的直男;这个范围还需再缩小一圈儿,是那些不记得带伞、也没福分和暗恋对象共撑一把伞的直男。放课后的一场豪雨把这帮人堵在了教学楼门口,焉栩嘉插着兜站在铺天盖地的雨帘前装深沉,心里却想着怎么找理由拒绝第三个预备凑过来问他要不要撑一把伞的女生。谢天谢地,这时候他发现赵磊和他一样站在门口手足无措。他刚准备走过去和他聊两句以期摆脱潜在的纠缠,就看见赵磊把书包顶在头上做了个预备姿势。他赶紧跑两步捉住准备往暴雨里跑的疯子,捏着他的书包带把他拽回来:你疯了,想感冒还是想发烧?

  赵磊被拽了个趄趔,险些直接倒在焉栩嘉身上,刚想回头骂娘,瞥见是焉栩嘉才咽了回去。嘉哥,怎么也没人和你共撑一把伞啊?焉栩嘉不屑地“嘁”了一声,把头扭过去,手里还不放心地拽着他的书包带:我家一会儿来接我。

  赵磊的神色明显暗了暗,啊,挺好。

  你呢?你不会准备自己跑回家吧?

  赵磊没说话表示默许,沉默得有点久了;焉栩嘉刚想开口说点儿什么,赵磊才又补了一句:“其实,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今天早上和我爸……”他摇摇头,似乎并不想提起这个称呼,“吵了一架。出门的时候他让我别再进这个家门,”赵磊轻描淡写地说,“也行,随便去哪儿,那就不进了呗。”赵磊拍了拍焉栩嘉捉着他书包带的手,下巴对着走过来的人影扬了扬:“行了,你家来接你了,走吧嘉哥。”

  焉栩嘉在这段话里只捕捉到几个字:赵磊没地儿去了。他也没多想,松开书包带拽住赵磊的手腕:“随便去哪儿的话,那不如来我家吧。”

  没等赵磊拒绝,焉栩嘉就先一步向走过来的焉爸爸报告:爸,我同学家住得远家长今天不巧没空来接,上我们家住行不行?爸爸看了赵磊一眼,丝毫没因为他那个黑黄不接的头发露出半点儿奇怪的神色,一手一个把俩小孩儿拉在大伞下:嘉嘉的同学是吗?欢迎欢迎,一会儿我给你阿姨打个电话让她再多煮一碗云吞。

  赵磊局促地挨着焉栩嘉坐在车的后排上扭着自己湿漉漉的衣角,和焉爸爸一问一答地聊天。焉栩嘉头一回从赵磊脸上瞧出局促的神色来,甚至想把往常招摇的白金色头发藏在连衣帽里,藏得严严实实、露不出分毫才好。说话也变得温柔起来,嗫嚅地回答自己的班级和名字。在焉爸爸问到成绩的时候焉栩嘉立刻张嘴把话题带跑偏,在黑暗中他感到赵磊松了口气,靠近他的耳朵悄悄说了一句,谢谢你。

  没事儿,焉栩嘉拍了拍他的手,想着幸好车里够黑。刚刚赵磊凑过来的那一下属实太有杀伤力,他觉着自己的脸现在和煮熟的螃蟹应该也没什么太大差别。不长的车程里偶有颠簸,把他俩颠得左右乱晃,不是你倒在我怀里就是我弹到你身上。焉栩嘉只得握着赵磊的胳膊保持平衡,马上到了马上到了,今天这破路怎么这么多小石子儿。赵磊没说话,用另一只手扶住他的手加固这个平衡。雨滴淋漓地打在车窗上,路灯昏黄的光透进来,焉栩嘉没发现的是,赵磊的耳垂也红得像要滴血。

  进了门赵磊更是像要把自己缩进焉栩嘉的影子里,躲躲藏藏像只羞怯怕生的幼兔。怕什么啊,焉栩嘉偷偷和他咬耳朵:我爸妈又不会吃了你。焉妈妈端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云吞,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就是那个喝咖啡味儿牛奶的同学吧?这不是巧了,阿姨也爱喝咖啡。赵磊低着头把自己埋在碗里答话,麻烦阿姨了,谢谢阿姨。焉妈妈伸手呼噜他头发:这孩子怎么这么怕生,真可爱。吃了饭抓紧去洗个澡,别感冒了。念叨着又忙着去给赵磊翻衣服,途中焉爸爸也跟着去卧室添乱:孩儿他妈,你看明天开会我用哪条领带配这身西服?焉栩嘉见惯不惯地和赵磊讲:我爸就这样,一天不烦我妈都难受似的。吃完了你先去洗吧,我刷碗。又特意添了一句:平常我不刷的,你来了我才刷。赵磊轻轻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邀功呐?你先洗吧,来你家白吃白喝不干活儿,实在是有损我一世英名。焉栩嘉又和他打嘴架:你哪儿来的什么英名啊?连着一百零三天都七点五十九进校门吗?

  拌完了嘴还是赵磊拗不过他先去洗了澡。焉栩嘉皱着眉头哗啦啦洗碗,洗好了去拿了换洗衣服敲卫生间的门:我进来了啊?给你送衣服。“行,”赵磊瓮声瓮气地答,焉栩嘉放完了就赶紧跑出来,好像里头洗澡的是个黄花大闺女似的;后来才觉出不对来,都是男的,怕什么啊?

  都收拾好了被焉妈妈轰去卧室睡觉,赵磊睡里头,焉栩嘉睡外头;嘉哥闭着眼睛翻了二三十个身,有点儿失眠。赵磊倒老实,背对着他一声不吭。奇了怪了,就他这么翻身,能睡着才有鬼;更奇怪的是赵磊那个性格早就该骂他做什么翻来翻去,烙饼还是炒菜了。焉栩嘉凑过去屏息凝神,才感到背对过他的这具身体在颤抖。他学张颜齐对他的称呼,问他,磊磊,你冷吗?赵磊没有回答,他轻轻把他扳过来,才晓得他在哭。

  焉栩嘉一时手足无措,是因为今天的云吞没放辣吗?还是因为自己的衣服穿着不舒服啊——不会吧?他没敢先开口,只得轻轻给他擦眼泪。赵磊躲过他的手指,低头把自己埋在衣领里,像只躲避风沙的鸵鸟。焉栩嘉把鸵鸟抱过来拍了拍,赵磊才露出头来。他说,焉栩嘉,我真的很羡慕你。

  你要好好的。

 

  他那时候并未真正理解赵磊为何要羡慕他。纵然他身上的确有很多令人羡慕的资本,譬如长得周正,又譬如成绩好,再譬如在容易招惹是非的风纪委员岗上也能做的人缘不赖。可是赵磊长得也不错,人缘也挺好,唯一稍显逊色的成绩也大部分是由于主观原因——焉栩嘉在心里盘算了下高考的日期,努力的话也来得及创造奇迹。是以他不明就里地搂他搂得更紧了一些,安慰地回答他:我们都会好好的。

 

  自打捕捉到赵磊有那么点儿改邪归正的意思,焉栩嘉就开始马不停蹄地趁赵磊去上厕所,偷偷把自己整理的笔记放在他书桌膛里;要么就把他枕着睡觉的语文书翻开来,把重点的背诵句子给他用荧光笔标好,就差写一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不会的抓紧问我”的小纸条贴在他脑门上了。但赵磊好像并不领情,就当不知道书桌里多了东西,语文书一合该睡还是睡。焉栩嘉恨铁不成钢地跺脚,忍无可忍地把赵磊喊出来和他谈谈:不是说羡慕我吗?那你现在努力还是来得及的,起码也能考上个本科。你有没有想去的城市,我们看看能不能……

  还没等他说出那一句“看看能不能在同一个城市”,赵磊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他,那表情好像他才是更委屈的那一个:焉栩嘉,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考不考得上、将来去哪里读书,关你屁事啊。

 

  现在想起来,那竟然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焉栩嘉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也忘记了到底对此作了何种反应;只是觉出多余来。确然是不关他事的,一直以来都是:管他的发色、纪律是因着风纪委员这个职位,而作为焉栩嘉本人,他从来就无权干涉赵磊的任何事务。

  也因此生出细碎的痛来,横亘在心底的刺寸寸断裂揉进血肉里,呼吸都扯着钩子的疼。关你屁事。焉栩嘉老是翻来覆去地想该怎么回应这句话,太噎人,偏又噎得理所当然。他算老几,算是赵磊的哪位,朋友太亲密,校友又太疏离。他甚至从未拥有过赵磊的联系方式,以至于在赵磊消失后无迹可寻。大考过后的那个夏天太过漫长,长得似乎没有尽头:风是静止的,雨不肯滂沱,连楼下的便利店进的货也统统是百事可乐。日复一日的消磨里他记不太清亲戚朋友的恭贺,记不清录取通知书是什么颜色,只记得那些往复的噩梦都成了真:他的未来里,确然没有赵磊这个名字。

  焉栩嘉找了赵磊很久,可也只找到他的过往,找不到他的现在。大一的暑假里校友聚会,焉栩嘉抱着一丁点儿的希望赴宴,在大家全部落座时这点儿希望也终于落了空。张颜齐坐在他左手边儿,一如既往地和他套近乎:嘉哥,好久不见。焉栩嘉小心翼翼地绕圈子,终于把话题绕到赵磊身上来: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张颜齐皱着眉头,不知道。我最后一次见到磊磊也就是他爸妈离婚那天,从那天以后他就没来上学了。

  “离婚了?”

  “是啊,”张颜齐仰脖灌了一口啤酒。“磊磊没跟你说过他家里吗?我以为你俩关系挺好的……”焉栩嘉捶了他一下,“别扯没有用的。”

  “他爸妈很早就闹离婚了,就那点儿事,感情不和啊移情别恋之类的。他爸经济状况比较好,离婚了他就得跟他爸;可是磊磊又跟妈妈比较亲。磊磊以前成绩很好的,我从小就跟他一起念书,那才是真正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又会弹吉他,做饭还好吃。”张颜齐咂摸着嘴回忆,焉栩嘉咬了咬后槽牙,忍着听他继续说;“可是家里出了这事儿,还是他爸先出的轨,磊磊这人轴得,愣是不肯好好学习了;他爸因为这个动不动就打他,给他转了好几所学校。后来就转到咱们这儿了,再后来的事儿,你就知道了嘛。”

  知道了,全都知道了。赵磊到底羡慕他什么,又为什么说“你要好好的”。为什么不告诉他,也全想明白了;不告诉他焉栩嘉都操心成这样,告诉他了说不定得什么样呢。焉栩嘉又想起他恶狠狠地威胁他:管好你自己。真是傻子。

  张颜齐见他不再搭话,忙着去抢新上的一道菜;席间大家说起念书时那点儿事,无非是心心念念的早恋对象,谈上了又分手了,抑或是一直搁在心里头的白月光。焉栩嘉才发觉在旧时的记忆里唯一鲜亮的是那抹阳光下晃眼的白金色;如同他那本年久卷边的本子一样,在他过往的青春里,全是赵磊的名字。

  可是大概太晚了。

  奔走的时间宛如不绝的江海,分秒皆是凝结的盐粒,腌制记忆里久病不愈的创伤;于是疼痛连绵不衰,每每回想竟是历久弥新。

 

  焉栩嘉尝试过喜欢别人,也尝试过接受别人的喜欢;可是通通做不到。在不经意间赵磊两个字已经和他的生命契合得如此严丝合缝,以至于在何时都没办法与自己达成和解。算了吧,那就算了吧。焉栩嘉死气沉沉地过着自己的大学生活,上课、吃饭、睡觉,三点一线地浪费时间。同住的室友姓夏,却是个爱闹腾的,精力像是用不完,孜孜不倦地扯着焉栩嘉赶社团、跑晚会、参加汇演。这天又拉着他来了个音乐节,吹得天花乱坠:最近挺有名的小乐队,主唱那叫一个带劲儿,长得帅唱得也好听。焉栩嘉云里雾里地在台下找了个位置坐下,室友早蹦蹦跳跳地跑前排准备要签名去了;他叹口气,想着卖他个面子听首歌就说一声回去睡觉。

  可是主唱一上台,他的眼睛就挪不开了:虽然头发染回了黑色、发型也变成了卷毛,但他绝对不会认错。赵磊踩着音响在台上飙高音,和他印象里那个大嗓门和小混混对骂的男孩相差无几;明明脸生得是个温柔的模子,唱起歌来却像个小疯子。他挤到前面去找室友,和他一起蹦跶、欢呼,室友感动得热泪盈眶:谢邀,我的植物人学霸室友终于有点儿活人气了。

 

  焉栩嘉一瞬也不肯错过地盯着赵磊,赵磊自然也看见了他。倒是不太惊讶的样子,甚至还对着他这个方向笑着弹了一个wink。他周围的女生捧着心尖叫,焉栩嘉不自觉地,又咬了咬后槽牙。演出完毕赵磊被早就伺机而动的焉栩嘉逮住带到一边儿,可是逮人的人却好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磊,我找了你好久。

  赵磊,我挺想你的。

  赵磊……赵磊。

  他什么都没说出口。近况如何,现状怎样,今天吃了没,昨天睡得好吗。似乎都是废话,于是那就都别说。他略微低头看着赵磊,喝了三年的牛奶终于迟缓地发生作用,他恍然惊觉已经比赵磊高出一个头发尖儿。还是赵磊先开口,果然嘉哥考上了个这——么好的大学啊!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自己,焉栩嘉从没见过赵磊这么多话。你们放纵快活的那个暑假我可是没日没夜地恶补各种知识,三个月没捞着手机诶——他夸张地拖长音,醒着练琴梦里背谱、还要学文化课,亏得我天赋异禀才追上了那些备考艺考三年的考生,也算不错啦。赵磊语速很快地说着,像解释给谁听,怕被打断的样子心虚得要命。可焉栩嘉还是打断他。赵磊,我不想听。你的过去,关我屁事啊。

 

  焉栩嘉看着他惊讶的表情终于觉出一点儿报复的快感,好啦,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一声不吭就消失。他抱住赵磊,如同之前蜷在同一张床上的那个夜晚:你的未来,千万、千万、千万别再丢下我了。

  赵磊拍了拍他的后背,依然用哄小孩儿的语气:好啦,知道啦。

 

后记:

  这天起床焉栩嘉就左眼皮一直跳。俗话说得好,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虽说嘉哥不是很缺钱,也不是很封建迷信,不过俗话又说了——来都来了,还是在去音乐节的路上顺便买了张彩票。

  结果当然是屁也没中一个。

  他和赵磊说这事儿,赵磊笑弯了腰:我左眼皮也跳一晚上,你说巧不巧?刚刚遇见你就不跳了。照这么说,焉栩嘉,你消磨了我的运气。

  焉栩嘉也笑了,搂着他的肩膀顶顶认真地说:那我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