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给周深先生的生辰贺礼
于9月19日晚定稿
熟绢设色 55x100cm 立轴
画师:我
画为心印 誓言千丝万缕
此生我只能在绢上 留住你
当我把这幅画拿出画室给家人看的时候
我妈:呀?李白。
我妹:李白?
我姥:咿呀我大外孙女画的李白真好~
我爹:(鄙夷地看着她们)画中人男生女相肯定不是李白,(转头问我)这谁啊?
我:🙄周深……
全家人:😳😥😦🤔
送给周深先生的生辰贺礼
于9月19日晚定稿
熟绢设色 55x100cm 立轴
画师:我
画为心印 誓言千丝万缕
此生我只能在绢上 留住你
当我把这幅画拿出画室给家人看的时候
我妈:呀?李白。
我妹:李白?
我姥:咿呀我大外孙女画的李白真好~
我爹:(鄙夷地看着她们)画中人男生女相肯定不是李白,(转头问我)这谁啊?
我:🙄周深……
全家人:😳😥😦🤔
【玑灵】A Poem of Sapphire/蓝宝石之诗 上
*非常规西幻,睡前童话风,长相守卡文的产物
*虽然是混更但是依然争取上中下三篇完结,做不到的话当我没说
推荐BGM:《Sleepyhead》by Galen Crew
上
他从硝烟、尸骨和火焰里醒来。
头痛欲裂,视线模糊,感官退化到只剩最基本的一点,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身后有一座黑影巨大如山,山脚似乎有层层叠叠的白色,不知是什么花朵。空气里有奇怪的味道,如木偶关节里细微的游丝,牵引着他麻木的思绪。那味道腥甜糜烂,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酸。
他要在很久之后才知道,那是血。
有许多人曾在这里战斗又死去,流出的血浸满了山谷,把他从蒙昧里强行拖拽出来。
但眼下那些都无所谓。他茫然地坐在原...
*非常规西幻,睡前童话风,长相守卡文的产物
*虽然是混更但是依然争取上中下三篇完结,做不到的话当我没说
推荐BGM:《Sleepyhead》by Galen Crew
上
他从硝烟、尸骨和火焰里醒来。
头痛欲裂,视线模糊,感官退化到只剩最基本的一点,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身后有一座黑影巨大如山,山脚似乎有层层叠叠的白色,不知是什么花朵。空气里有奇怪的味道,如木偶关节里细微的游丝,牵引着他麻木的思绪。那味道腥甜糜烂,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酸。
他要在很久之后才知道,那是血。
有许多人曾在这里战斗又死去,流出的血浸满了山谷,把他从蒙昧里强行拖拽出来。
但眼下那些都无所谓。他茫然地坐在原地,在死一样的寂静里试图重拾记忆。
这是哪里?我睡了多久?是谁把我唤醒?
以及,最重要的,我是谁?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只能看到一团黑雾。黑雾没有定型,如烟般边散边凝。附近没有水,但他知道,即便是用最清晰的水晶镜来照,自己依然只会是一团不断飘散的黑雾。这个认知让他突然沮丧起来,甚至忘了思考自己为什么对山谷的地形如此熟悉。
空气里的味道一点点散去,熟悉的眩晕再次涌来,虎视眈眈地要将他重新拖入黑暗。他悚然,来不及多想,循着味道的方向,身化黑影,隐入山谷唯一的来路。
我要……找到他。
夕阳巨大而辉煌,荒野上每一片叶子都镀上溶溶的金黄。远处炊烟袅袅,显然有生命存在。他心念一转,如利箭一般,射向太阳西沉的方向。
他来到集市上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了。荒野上夜间常有大风,他被刮得好几次差点彻底化为飞烟。雾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边散边凝的过程耗费了他不少心神,花了足足三个晚上才勉强学会用不那么耗费心力的方法维持住神志清明,又花了三个白天勉强学会控制身体的可见度,在第七天朝阳升起后不久,他混入了人类的集市,惊喜地发现自己能听懂大半语言。靠着心里的感觉,他在这里逛了半天,逐渐建立起一点对世界的认知。
……人类。这个词是在看见的一瞬间蹦入他脑海的,带着迷迭香、烤玉米和烈酒的香气。他咀嚼了一下,被心里涌起的淡淡酸涩和欣喜吓了一跳。
哦,我可能曾经是人类,他对自己说,仗着没人能看见他,飘到一个小孩面前,仔细地打量他。小孩子一无所知,欢欢喜喜地拿着风车跑过长街。他视线循着孩子远去,瞥到一片衣角。
“嗡”的一声,他左边胸腔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疼痛放射而出。
等等。
那是谁。
不要……不要走!
他用了身体允许的最大速度扑过去,堪堪在那人转过拐角之前,附在了他的肩膀上。那人似乎毫无察觉,一边走路,一边招手,和路边的人和善地打招呼。
他听了半天,除了知道这人被人称为“诗人”之外,什么也没听出来。触动灵魂的熟悉感由不得他忽视,他轻飘飘地浮到这人面前,凭着隐身的优势,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
方才在背后他就发现了,这是个黑发的年轻人,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他身量很高,瘦而颀长,一身简单的灰色长袍,看起来和集市上的人有着微妙而不易发现的差别。
他说不准是哪里的不对劲,只好继续打量他。等他看见这人的脸,突然愣住了。
……有人在他的脑海深处呼唤他,一声比一声迫切;还有人像是在垂死挣扎,发出灵魂都在战栗的悲鸣;那些声响最后都被火焰燃烧的毕剥声压过,他像是被人封死在了什么沉重的蛹里,眼睁睁看着火光冲天而起,烧尽他最后一点清明心魂,却不能动。
日光明亮,对于刚苏醒的他来说却过于滚烫了,他眼里的色彩骤然褪去,一片雪白里只有年轻人一身影影绰绰的灰色。他在半空中晃了晃,差点碎成一阵轻烟。年轻人本来正在和旁边的男人说着家常,忽然若有所觉地抬起眼。假如他看得清,就会发现年轻人视线所在的位置正和他平齐……就像精准地在半空中定位了这透明的人。
年轻的诗人不再多言,匆匆回到了自己家。而他被冲刷而来的碎片闪回撞得不知今夕何夕,在清醒过来之前就依从本能,跟着诗人进了屋子。
说也奇怪,刚飘进这低矮的小屋,就像有人轻轻环抱着他一样,疼痛和绝望识趣地止步于门外,他渐渐平静下来,立刻扭头去找那可疑的年轻人。
后者正背对着他,在厨房里低头捣鼓着什么。他不傻,当即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和眼前人密切相关,杀意顿起,下一个瞬间,寒光一闪,他已经化出一身诡异的黑雾,利剑横在那人脖颈间。
你看得见我?他用了肯定的语气,每说一个字,剑刃就冰冷一分。
嗯,是啊,诗人头也不抬地说,对于突然出现的黑影和利剑,出乎人意料地丝毫没有恐惧和惊讶,友好得像是在问他喝什么。
——最离谱的是,下一秒他竟然真的这么问了。
刚进巷子就发现了,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吧。诗人偏过头,看向他隐藏在黑雾后的双眼,语气甚至带着点笑意。想喝牛奶,黄油啤酒,还是红茶?
饶是他知道这诗人并不简单,此刻还是忍不住瞠目结舌。该说这家伙愚蠢还是勇敢?要不是他的剑还横在对方喉咙,这幅场景几乎像是两个老友熟稔地交谈。
那就红茶好了,加一点糖和牛奶,直接做一式两份,方便得很。对方没等到他的回答,自顾自地一手捧起一个茶杯。
装神弄鬼,他冷笑一声,剑刃逼近,只要再进一分,便可切开人类脆弱的喉咙。
唉,不是你来找我的么?真是不友善啊。
热气袅袅而上,年轻人金眸一闪,一股威压排山倒海般涌来,他手不受控制地一松,长剑当啷一声掉到地上。
他既惊且疑,打量着眼前人……或者说是伪装成人的生物。这样强大而纯粹的力量,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区区二十岁的人类诗人拥有的。在他模糊的记忆碎片里,诗人是一种快乐但是弱小的存在,他们唱着歌,在大陆上行走。歌的内容包括一切人类见过与经历过的东西,从天空唱到海洋,从荒野唱到森林,从人类、矮人和精灵唱到神祇、天使与法师,乃至远在群山之外的种种奇妙生物。
他们靠双足丈量世界,随身携带的却只有一卷古旧的羊皮纸、一只不断墨的羽毛笔和一把小型竖琴。如果有人拜托他们传话给远方的家人,他们就会编进自己的歌里,再在下一次到达人类聚居地时,伴着啤酒和火光,在众人热切的注视里,娓娓地唱。
他们是最自由而漂泊不定的一类生灵,他对自己是什么尚不清楚,但凭借着苏醒时的环境,他自觉算不上精灵、树精或矮人,黑魔或者亡灵还差不多。他确信能够骗过王室的法师,从来没听说过哪个诗人会强大到可以正面对抗他这样的存在。
所以,这个“诗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这边心思如电,那边诗人也立在原地不动。他方才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剑掉到地上的一瞬间将其化成黑烟飘回手里,但诗人无疑有一双好眼睛,顿时怔在原地,连下一步动作都忘了。
他不确定对方看出了多少,但不得不承认,他心底是期盼着对方认出他,或者至少说出什么的。
先是磁铁般牵引他前来的熟悉感,再是看清对方长相时的痛彻心扉,他确定这人和自己有着不浅的渊源。至于那渊源是好是坏,他并不在乎,大不了问清楚后再做个了断。
眼下他既已来了,便没有轻易退缩的道理,正好借着对方的反应,摸摸彼此的底细。
他原本飘在离地约一臂远的高度,眼下悄悄又抬高了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年轻人。那人如他所想地怔忡,神色却莫名,种种情绪流过他鎏金的眼眸,像是不敢置信的狂喜,又像了然于心的悲戚。
这是怎么了?将对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奇怪地想。’
良久,对方终于开口了,嗓音不同方才的沉稳淡然,带了点哑,细听之下,还有微微的颤抖。
你……你从哪里来?
真奇怪啊,他纳闷地想,正常不应该问我我是谁么。但对方虽然脚下生了根一样牢牢不动,给人的感觉却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抓住他。他向后退了一点,诗人果然鬼使神差地向他的方向伸了一下手,好像在挽留他似的。
不愿承认自己被这示弱似的小动作愉悦,他大发慈悲,说了一句真话:我从东边来。
东边,东边……诗人咀嚼着他的话,竟然笑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终于、终于有这一天……
他盯着他,诗人却不肯再说了,飞快地闭了一下眼,像要把什么即将喷涌而出的情感强行压抑回去一样,又问他:你……现在是什么情况?黑魔法,还是……
……我不知道,他说,紧紧盯着对方的脸,吐字慢而低沉。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
诗人这个时候已经走开,闻言端着两个茶杯,错愕地笑起来,神色竟有几分天真:我?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想找回记忆?
他莫名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干脆不说话了,嘴唇轻轻抿了一下,想起自己全身被包裹在黑雾中,又觉得多此一举。
不过诗人是看不到的,他把瓷杯递过来,竟然就在他手的位置。只要他手指一弯,就能轻松接到还热着的红茶。诗人见他不接,很贴心地自己先喝了一口,放下杯时嘴唇嫣红,表情带了些餍足:放心吧,既然是来找我合作,我不会害你的——喝了对你也有好处。
他竟然也有几分被对方心满意足的劲儿感染,犹豫一瞬,举起杯。
热流带着清香,顺着食道涌进他久被冰封、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的胃,唤醒某些麻木百年的感官。刹那间他仿佛又醒过来一次,只是这次清醒毫无痛苦或茫然,自己只是坐在旧扶手椅里打了一个盹,被掉到地上的书吵醒,不远处壁炉熊熊燃烧,将纷飞的大雪远远隔绝。
他无需厮杀、挣扎或担惊受怕,因为他是绝对安全的,不必扭过头就知道,他身边有一个人,那个人如往常一样,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可以感受到那个人的呼吸和温度,只要轻轻一抬手……
他垂下眼睛,红茶荡起微微的波澜,果然很好喝。他跟诗人对坐在旧的布艺沙发里,谁也没说话,将饮料喝了个精光。
好了,诗人很善解人意地等他慢慢喝完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说,现在感觉好点了吧?咱们来谈谈吧。
他点头,诗人就像看见了他动作一样,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我之前也接待过失忆的生灵,但不管忘记了多少,他们还没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种族的,那就好办很多——据你看,你最可能是什么?
他沉默半天,就在诗人要说话的前一秒,他才低低地说:我觉得我可能是……龙。
诗人闻言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只是反问:最后一条龙已经消失了三百年了,彻底成了传说中的生物,只在史诗和歌谣里出现。除了密林精灵,大陆上大概再也没有见过活着的龙的种族了,你又怎么确定自己是龙?
他再次陷入沉默,诗人很有耐心,并不催他,把他留在沙发上走开了,没过多久又回来,怀里抱着一堆看起来很有年头的书,放在他面前的时候被灰呛了个喷嚏。
这是一些历史书,还有不少神话志怪,传说史诗,你可以看看,试试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他心念一动,一本书从书堆里浮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自动飞到他面前,哗啦翻开第一页。他皱着眉开始阅读,旁若无人。
一团如有实体的黑雾,面前还有本浮空的古书,怎么看怎么像黑魔法,落在旁人眼里大概是可以立刻报告圣洁法师的诡异程度,更别提以见多识广著称的诗人了。但这不知什么来头的年轻人竟然毫无感觉,见状只是笑了一下,随即搬来工具箱,坐在一边的地上,开始修理他那架破破烂烂的琴。
——仿佛两刻钟之前,他们之间并不曾剑拔弩张。
对了,过了好一会,诗人突然说,我是宣玑。
他脑子里被各种王室成员名号充满,闻言愣了一下,转头看他。诗人两条长腿大大咧咧地伸开,灰袍跟蝴蝶羽翼一样,随便散在地上,午后的阳光从洁净的玻璃窗照射进来,铺在他的脊背上,整个人看起来随和、讨喜又无害。
宣玑。
两个字轻飘飘撞进脑海,像是解开了什么禁制,他耳畔又听见悲鸣,火焰带来的烧灼感和焦糊味如有实体,沉沉地逼到他身前。一只巨爪攫住了他的心脏,狠狠揉捏,他痛得浑身紧绷,面上还要不动声色地应付诗人:嗯。
你好像对我的名字没什么反应……还是说你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诗人轻轻地说。低沉的音色像上好的丝绸,抚摸过他耳膜。他不关心为什么这人腔调轻如情人耳语,只来得及倒吸一口气,感觉诗人的好嗓子有时候也是一种对敌利器。
也可能是对他利器,他在无孔不入的痛里阴沉地想,被一杯红茶和一堆古书压下去的杀意再次冒头。
记忆有什么重要的?他从地狱里挣扎着苏醒归来,不是为了被一个来路同样成谜的家伙用两句话轻飘飘揉搓的。他最恨受人桎梏,为摆脱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就算这人身上有他熟悉的感觉,也照杀不误。
然而还没来得及等他做出什么实质性行动,诗人已经吹了吹手上的灰,试了几下音,唱起了一首旋律悠扬的小调。不管真身是什么,他天生一把好嗓子,是做诗人的料,音色如醇酒,甚至不需要什么技巧,他似乎只是凭着感觉随手一弹,又不过脑子地随便一哼,美妙的歌曲就从手下源源流出。
诗人用的不是集市上人们使用的语言,他半听不听,只能明白几个破碎的单词,公主或城堡,想来是他们最爱唱的传说歌谣。
宣玑像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方才还如恶咒的声音此刻就只剩下令人安心的力量,奇迹般地安抚了他沸腾的脑浆,他踏入房门那一瞬间感受到的安宁和舒适再次返回,意识轻轻地漂浮起来,模糊了认知。他身生双翼,越过高墙,看到了远方茂密的森林,苍凉的平原,以及地平线上,铁灰色直入云霄的高山峻岭。
睡神的金沙随着年轻人的歌声柔和地漫过了他的脚背,他几乎马上就要陷入睡眠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如坠冰窖,立时清醒过来,只想把这该死的诗人拎到房顶上暴晒三天,而宣玑恰是在这时候停下了拨琴的手,直直和他的视线对上。
他不知怎么,觉得对方能穿透黑雾,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我唱的是一首关于龙的歌,宣玑没头没脑地说,一双眼睛背着光,竟也能让人无端联想起跳动的火焰。你……你有想起什么吗?
没有。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失态,不动声色地把裹身的黑雾弄得更加浓重了一些,遮挡诗人灼灼的目光。
而且你唱的部分根本没有龙,倒是有不少公主。怎么,对历史上的哪个美人念念不忘了?以你的能耐,想来隐瞒身份也不是什么难事,做个骑士长绰绰有余。他故意试探,想看看这诗人活了多久。
宣玑愣了一下,忽然笑了:你能听懂?
他不答,宣玑看着他,表情越发柔和:我的确没唱到龙的部分,不过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段,我觉得可能会对你有帮助。
他忽然从沙发上飘起来,书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扬起一股小型的尘暴,不过两人谁都没理会。他飘到宣玑面前,年轻人目不转睛地仰头看着他,目光可以说是痴迷。
他从黑雾里伸出一只手,皮肤苍白得像是从来没见过阳光,手指纤长但骨节分明,指腹和虎口都有薄茧,是只介于少年和成年男人之间的手。
所以你帮助那些生物,就是图的这个?他把声音压得低沉,带上点不易察觉的诱惑,他们每个人,都是这么报答你的?
如果诗人真的神通广大到了能看穿伪装的黑雾,那眼下种种做派也就不稀奇了。他曾在荒野上的某一天白天脱去黑雾,在小溪旁看清了自己的外貌。
——然后在看清的下一秒又裹上了更浓重的黑雾。溪水里黑发蓝眼的青年瞬间消失,纳西索斯(*)大约不曾来过这片水域,溪水清亮,唯有石缝中的野草轻轻摇曳。
他说不准为什么,总是感觉自己的蓝眼睛很突兀,就像……本属于某种动物,并不应生在他身上似的。
但宣玑,这让人摸不透深浅的年轻人又是怎么想的呢?他闲逛时曾听集市上的人提起过,诗人家里总是门庭若市,每个月总有些神秘的身影敲响他的门。
他手指轻轻托起宣玑的下巴,一层层卸下黑雾,青年的身形在半空中逐渐显现出来,先是漆黑如墨的长发,然后是脸、脖颈、胸膛……他毫不意外地看见那双金色的眼里浮起惊艳和爱慕。宣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专注如男子看他的情人,连那双蓝得有些妖异的瞳孔都没能引起他的惊讶。
他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没关系,大家本就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你帮了我,我自然要回报你想要的东西。
没想到宣玑听了他这话,突然笑了,轻轻推开他的手。温暖从指尖传来,他疑心是自己的感官麻木,否则不能解释宣玑那若有若无的一握。
你弄错了,我求的并不是这个。宣玑说,至于是什么,之后再告诉你。你大可以在我这里多停留一会,找一找你记忆的线索。
他一时没搞明白,半身还在黑雾里,宣玑扫了一眼,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容黯淡了一些:还有,如果你没想起来你的名字,我这里倒有一个,你要不要听听看。
什么?他下意识地问。
盛灵渊,他说,眼睛弯起来,语气虔诚又轻快,像终于冲破重重阻碍,飞往云霄之上的鸟。
你叫盛灵渊。
TBC.
*纳西索斯:因爱上自己在水中倒影,投水而死的美少年。死后化成水仙花。
这个故事我个人写得非常快乐,三天时间就写完了> <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玑灵】A Poem of Sapphire/蓝宝石之诗 中上
推荐BGM:《Sleepyhead》by Galen Crew
中上
盛灵渊……他姑且这么叫自己,在宣玑家住了下来。
和宣玑二字不同,“盛灵渊”并没有引起他反常的疼痛,宣玑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自作主张地以这个名字称呼他,后来更是直接省力地以“灵渊”二字替代。他向来对称呼没什么概念,且这名字听起来还算顺耳,于是随他去了。
麻烦的在后头。
随着了解的进一步加深,他越发确信宣玑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种族。和那天在厨房里的威压相称,宣玑家里看着狭窄低矮,藏书却是浩如烟海,盛灵渊第一次见他用空间魔法召唤出一间宫殿那么大的地下藏书室,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他自己对魔法了解颇深,自然知道这样庞大又不失...
推荐BGM:《Sleepyhead》by Galen Crew
中上
盛灵渊……他姑且这么叫自己,在宣玑家住了下来。
和宣玑二字不同,“盛灵渊”并没有引起他反常的疼痛,宣玑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自作主张地以这个名字称呼他,后来更是直接省力地以“灵渊”二字替代。他向来对称呼没什么概念,且这名字听起来还算顺耳,于是随他去了。
麻烦的在后头。
随着了解的进一步加深,他越发确信宣玑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种族。和那天在厨房里的威压相称,宣玑家里看着狭窄低矮,藏书却是浩如烟海,盛灵渊第一次见他用空间魔法召唤出一间宫殿那么大的地下藏书室,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他自己对魔法了解颇深,自然知道这样庞大又不失精巧的术法维护起来极费心神,没有大法师以上的魔法造诣,连符咒都画不出来,更别提随随便便在没有任何加强物品的情况下无声念咒。
这人当真不可小觑,倘若是敌非友,他的麻烦又要多上不少。盛灵渊站在床头旁,盯着呼呼大睡的人。冰冷的黑雾不知何时冒出一缕,在他手指尖上缭绕,轻柔又危险。他视线仿佛能凝成最利的冰刀,在一个呼吸之内取了这家伙的性命。
如果这时候拿出一面镜子,盛灵渊就会知道,他自己的眼睛为何看起来让他如此不舒服——那碧蓝如海的瞳孔,竟然已经拉长成了竖瞳,闪着寒冷的光。
看起来,就好像是传说中的恶龙苏醒过来,透过他的眼睛向外窥视。
床上的宣玑一动,盛灵渊立刻收手转身,装成在看窗外的样子。
早啊,宣玑揉着眼睛,咕哝道,你昨晚也没睡吗?
没有,盛灵渊说,微微歪头,窗帘自动分开,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柔和如婴儿的小手。我说过我不需要睡眠。
好吧,宣玑仔细端详他,看不出精神不振的迹象,于是一把推开被子。我去做早饭,想吃什么?
我也不需要吃饭,怎么,还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盛灵渊在他背后说,诗人的记忆力不应该过目成诵么。
宣玑装聋作哑,开始洗脸。
其实他撒了谎。早在荒原上的第一天,他就在夜幕降临时试着顺从身体的召唤,进入睡眠之神的领域,看能否有幸拾到一些过往的碎片。可惜,还没等见到完整的画面,他先被一成不变的悲鸣和呼唤灌了满脑子,自己的意识果决地把他排斥在外,避免他再次把自己逼进黑暗和疯狂。
从那以后他就拒绝一切类似于“休憩”的活动,直到遇见宣玑。
他虽然没能想起什么有用的东西,却意外地能够拥有比之前质量提高许多的睡眠。宣玑给他在客厅里另行安置了一张床,讲究地用了新的床品。他当晚本不想如此轻易地卸下防备,但带着阳光芬芳气息的粗布被子拉到胸口的一瞬间,他就像了却了什么心事一样,浑身骤然一松,熟悉的黑暗摸上来,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带着压抑的痛楚。等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竟已经是午夜时分,他坐起来,听着一墙之隔处宣玑的呼吸声,深觉一切都顺畅轻松得有些诡异。他的这次短暂睡眠,不敢说一枕黑甜,但疼痛和焦灼着实减少了一多半,让他恍惚有种能够安心的感觉。
但这些都没必要让宣玑知道。他手指抚过书脊,花体字写着《龙的崇拜和魔法起源》,是他昨晚没看完的一本,内容艰涩又高深,即便是他也深觉无味,翻了前三分之一就扔到一边。
说起来……他的目光沉沉投向宣玑,像是随口闲聊,你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关于龙的书?
宣玑洗漱完毕,正在厨房里煎蛋,味道暖洋洋地飘过来,衬得他也喜气洋洋。
我是诗人啊,诗人不就是专门收集各类传说的么?这都是我的素材,将来要写到歌里唱给大家听的。
诗人。盛灵渊一哂,对他这毫无诚意的敷衍不置可否。且不说那些书籍内容之繁杂、跨越时间之漫长——他只粗略扫了一眼,就发现这人藏书似乎饥不择食得很,不懂得甄选似的,从上古时期的志怪传说,到千年以来的历史记录,乃至近百年流行的圣诗歌谣,只要内容有一个龙字,就全都纳入囊中——光说宣玑古怪得很的一身本事,什么诗人能直面未知的黑魔法还全身而退,跟不知道来历的黑魔法生物共处一室好几天?
亡灵法师都没有他厉害。
横竖他现在心情很好,宣玑看起来也还有用,在他真正挡他的路之前,盛灵渊没必要多问。
行吧,盛灵渊说,指尖轻轻划过书籍的封面,龙之诗人——是这样的名号吗?你今天又要为大陆上的种种生灵做哪些重要的工作?
他说话带了点促狭,宣玑听出来了,不过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手脚麻利地装盘。
吃饭了,他好脾气地说,阁下能否移驾过来?
盛灵渊一挑眉,身形突然原地消失。下一秒一团黑雾在宣玑鼻尖前成形,盛灵渊苍白的脸显现出来。
贴得极近,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宣玑可能是习惯了他这样不打招呼地吓人,连眼皮都懒得抬,绕过他就要继续往前走,盛灵渊专注地研究他,突然闻到了什么味道,眉头一皱。你受过伤?他皱眉,黑雾无风自动,屋子里顿时阴冷下来。
唔……是啊,宣玑不怎么在意地耸耸肩,好几天了,早就养得差不多了,别太在意。
什么叫不在意!盛灵渊心底骤然掀起狂涛般的暴怒,没搭理他,冰冷的杀意窜上心尖,他像是被人生生打断了椎骨又抢走了最珍贵的宝物,在痛和茫然里只想怒吼着撕碎那个胆敢直撄他刀锋的狂徒。
是谁干的,他顾不上理清这奇怪情绪的来源,听见自己声音平静地发问。像是怕宣玑不理解,他又重复了一遍,是谁干的?
宣玑终于无奈地扭头看他,手指捏了个奇怪的法咒,金黄色的光在胸前亮起,盛灵渊只觉得浑身一暖又一轻,方才的惶恐和杀意已经全然退却,宣玑身上那股引起他反常的血味也淡化了不少。
你什么意思?盛灵渊抱臂挑眉。别多想,我只是问问而已,说不定我只是遗憾他没能对你一招毙命呢?
宣玑只是凝视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好了,好了。虽然看着挺吓人,但是我真的没事,那群人只是仗着人多,我一时不察才被他们偷袭成功,后来就解决啦。他安抚地说,一对弯弯的笑眼,眼角小痣快活地闪烁,仿佛几天前那个差点被人把心脏掏出来的家伙不是他。
盛灵渊轻笑一声,浑身气势收敛得干干净净。是吗?他眨眨眼,回给他一个柔和的笑,说出来的话却足够冷血。可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宣玑无可奈何,没脾气地点头说是,确实没关系,请这位尊贵的先生用早饭吧,看看是否合您胃口。
吃过早饭宣玑打了个响指,盘子飞到水池里开始叮叮咣咣地洗刷自己。盛灵渊在这住了三天,早见怪不怪,转身就往书桌旁去,打算继续看那本《龙的崇拜和魔法起源》。
宣玑忽然想起来什么,叫住他。
啊,灵渊。今天家里可能会来人,提前和你说一声。他们大多会拜托一些比较琐碎的事情,如果你不习惯的话,可以先进藏书室里,那里比较安静。
盛灵渊也想起来了,自己的确曾在这人窗上看见过一个写着“外出,有事请留言”的木牌,想来是宣玑出门前挂上的,也许是被身上的伤耽搁,一直忘了摘。现下那牌子倒是不知所踪。
他眨了一下眼表示自己听到了,突然又顿住,改了主意。
他来到这里,本就是循着冥冥中不知何物的指引,在灰飞烟灭之前,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这冒牌诗人。既然只对宣玑有那种触目惊心的熟悉感,多余的东西看一眼都嫌累。何况靠膝盖也能想出来,他这种存在,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人类聚居的地方。
但……说不定他曾经是人类。跟在宣玑旁,看看人类是如何说话行事,也许也能对找回记忆有所裨益。
而且,宣玑刚才用的一个词,让他突然很想恶作剧,就当做方才宣玑的伤让他心神大乱的报酬好了。
宣玑就看见他点头的动作一缓,接着露出一个笑。
知道了,盛灵渊说。他没有召唤黑雾裹身,眼睛蓝如摄魂之海,笑起来时仿佛有粼粼光华流转,格外勾人心魄。宣玑呼吸一窒,稀里糊涂地发现自己连要说什么都忘了。
第一个上门的是一位老妇人,大包小裹挂满了她枯瘦如枝的双臂。老人显然累得不轻,开门的一瞬间险些没站稳。
盛灵渊讶然地抬起眼,宣玑已经手疾眼快地扶住她,紧接着开始卸下她手里的东西,灰扑扑的袋子很快就堆了满地,盛灵渊下意识收了收脚——尽管他已经坐在了采光最好的扶手椅上,趾高气扬地独占了一个屋角。
宣玑好容易把这老妇人搀扶到凳子上坐下,她从开门起就没住过嘴,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讲着什么。宣玑很有耐心,就是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一偏头一杯热茶就飞到他手上。
您先喘口气,不要急,慢慢说。宣玑笑着看她,等她终于平复了呼吸,接过茶杯,这才坐下,长出一口气。
从哪说起呢,年轻人。老妇人双手捧着茶杯,瞪了他一眼,你消失了好几天啦,可把大家担心得不行。你杰夫叔叔一定要我来看看你,说你昨天看起来脸色特别苍白,怕是生了病,万一身边没人照顾你,多糟糕啊!我想他说得对,今天早上看见你摘了牌子,可把我高兴坏了。我跟自己说,必须得来看看你。这下好了,看见你平安无事,真的是太好了。
她喃喃地说着,虔诚地比了个表示祈祷的手势,翻来覆去念叨着感谢上天的话。
盛灵渊盯着她,她身上的担忧和感激不似作伪,是真的在为宣玑的平安无事感到庆幸。他的目光又扫过门旁的一堆包裹,无需打开也能知道是她带来的吃的。
他的心情突然微妙起来。一半是理解,另一半却像喜欢的东西被人拿走的不爽。
这诗人看起来牵绊倒不少么?被人天天悬在心头挂念,说不定镇上像老妇人这样时刻关心担忧他行踪和身体状况的人不在少数,一会要挨个登门探望。
盛灵渊移开视线,老妇人祈祷结束,终于看见了他,惊讶地叫出声,这、这是谁?
盛灵渊冲她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同时察觉宣玑似乎刚刚从他身上移开视线。他心里一动,宣玑却已经若无其事地开口。
他是,我的……宣玑卡了壳,脸上浮起一丝困窘,盛灵渊装作整理衣袖,头也不抬地等他编造借口。
我的,我的,呃,我在山谷里救回来的精灵法师。宣玑把手从后脑勺放下,表情严肃,好一派煞有介事。
法师,还精灵……他可真能信口胡编,是出于职业的原因吗?盛灵渊咳了一声,迎上老妇人敬畏的目光。您好,夫人。他说,模仿着想象中精灵的做派,矜持地一点头,同时把表情调整到最柔和的状态,老妇人似是看呆了,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他觉得很有趣,宣玑清了清嗓子,挪了几步,若有若无地挡住了老妇人的视线。
哦、哦,是精灵大人啊。老妇人回过神,说话不免诚惶诚恐了几分,还想再问什么,木门又被敲响,宣玑一抬手,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外面,正抬头看看门牌,又低头瞅瞅自己手上的纸条。老妇人见状便起身告辞,临行还不忘嘱咐宣玑记得吃她带来的那些食品。
你可吓死人了,小诗人,她板起脸,佯作严肃地训斥他,下回可不能再一声不吭就消失了,我们还以为你被食人妖抓走了!
宣玑嗯嗯地答应,把她送出门去。一回头,中年男人沐浴在盛灵渊好奇的视线里,局促不安地搓手。
怎么了?宣玑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先生。男人讷讷地点头,开始跟他讲述自己家菜园子里的异状。
起先是马铃薯和萝卜被人从地下刨出来,上面莫名其妙地出现齿痕。他皱着眉头,苦恼几乎要从话语里溢出来。后来大片大片的作物开始打蔫,叶子从翠绿变成灰黄。诗人先生,这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地下的魔鬼想要钻上来?我妻子已经愁得生了病,眼看就是秋天,我家却收不出一车的菜,先生,这可怎么办?
宣玑听完懒洋洋地一笑,往书桌上投去一瞥。羊皮纸唰地展开,羽毛笔飞到墨水里点了两下,自动写着什么,火光一闪,一个小小的纸卷就落到了男人手里。
不必担心,魔鬼不会这么饥不择食,宣玑说,拍拍他的肩膀。拿着这个,按上面的地址去找人,女巫会帮助你解决饥饿的地精。
这,谢谢、谢谢您,诗人先生!男人眼里闪出喜悦的光,珍惜地捧着小小的纸卷不放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开始用另一只手摸口袋。终于摸到了,他掌心打开,里面是一把有点脏兮兮的铜币,还有两三个银币。
微弱的光亮一闪,盛灵渊突然坐直了身体。有什么血脉里的东西推动着他,让他无法把视线从那一把金属上移开。
您的酬劳,男人毫无察觉地说,略微有点不好意思,说话都结结巴巴。我知道,这可能少了点,但我家……
他没能再说下去,因为宣玑把他的手指又推过去,让他重新握住了那所剩无几的钱。
我知道,宣玑说,拿着吧,并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付钱。
可是……男人欲言又止,盛灵渊和他同时开口,还没出声就被自己强行压抑回去。
不行,这不对。盛灵渊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东西,什么都好,只要让他别再恋恋不舍地盯着男人手里的东西,满脑子都是据为己有的想法。
宣玑侧对着他,按理说看不见他的动作,却突然一顿。盛灵渊眨眨眼,就见宣玑若无其事地改变了主意,拈起一个银币。盛灵渊屏住呼吸。
那,我就收下这个好了。宣玑笑了,木门再次发出吱嘎的声音,男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门外热乎乎的气息挟着各种声响卷进来,巷口的店铺里,老板娘新烤的面包刚刚出炉,葡萄干和榛仁散发醉人的香味;卖花的姑娘就站在面包店的玻璃窗外面,臂弯挎着篮子,接过银币又递出两支尚有露水的蔷薇和百合;从她身边走过的农夫扛着锄头,泥土的芬芳还未干结,他的脚步重而沉稳,目标明确,直奔着酒馆而去;酒馆厚重的大门开了又关,麦芽香饱满,玫瑰香馥郁,二者从门缝机灵地溜出来又彼此交缠,引诱行人调转脚步,前往一试。
盛灵渊只盯着宣玑手心那枚银币。
今天开张啦,灵渊,宣玑回身冲他笑,咱们中午吃烤牛肉好不好?少加点胡椒粉,唔,我看珊莎婆婆带来了不少调味香料,咱们这回可以多放点迷迭香试试。
成,盛灵渊把自己的视线从他指缝里滴溜溜转的一点银光上撕下来,心不在焉地捧起书。不过你八成又有客户了,我听见脚步声了……你干什么?
宣玑突然凑到他眼前,盛灵渊猝不及防往后一仰,宣玑变魔术似的,一手轻轻握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拂开他的手指,把银币放到他掌心里。
送给你,尊贵的“精灵法师”,宣玑说。眼看盛灵渊眉毛一挑,他格外机灵地又找补了一句:我知道你不喜欢,就是送给你随便看看。或者,你也可以把它当成扮作精灵法师的报酬。
盛灵渊垂眸,知道自己那一瞬间的失态还是被他发现了,收紧掌心,别扭地没再说什么。
宣玑直起腰,笑了,转身去开门。那一瞬间盛灵渊仿佛听见他轻柔的叹息,随气流消散在风中。
果真是龙啊……
盛灵渊皱起眉,目光胶着在宣玑的背影上。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又变成了竖瞳,黑雾从他袍袖里冒出来,缓缓幻化成一双翅膀的形状。只是那翅膀并不完整,模模糊糊地像是缺少某些骨架,显得有些破败。
宣玑又接待了许多客户,一下午木门不停地吱嘎吱嘎,迎来送往形形色色的人类,其中包括孩子调皮、让家里不小心招来梦魔的苦恼妇人,关节被恶诅缠绕,想要求取净化的老人,想要知道药草下落,进而调配魔药的年轻学徒,以及一心想要嫁给路过小镇的骑士的豆蔻少女。
宣玑来者不拒,听清了他们的苦恼后就给予对应的帮助,大多数时间三言两语就能解决问题,可最后一个少女着实让他苦恼了起来。盛灵渊在扶手椅旁装了一下午高深莫测的法师,一边接受惊艳和敬畏交杂的目光洗礼,一边被那些人看似与魔法相关实则相当琐碎无聊的小事烦得头痛,只想甩上门把他们都关在外面。此刻这年轻姑娘坐在宣玑面前,倾诉了半天相思之苦,眼泪流呀流呀流个没完,说的内容却和稀奇古怪的魔法生物毫不相干,他反倒觉得轻松了一点,冷眼旁观,看宣玑如何处理。
这……宣玑累得口干舌燥,泄气地撑着额头,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呀?你只是远远地见了他一面,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呢,何谈找到他?这会他怕是早就回到王都了,难道你要一路追着去么?
姑娘的手帕已经被眼泪浸湿,眼睛哭成了两个桃子。可是我喜欢他,看见他就觉得喜欢,再也忘不掉了。我不想求别的,只要再见到他一眼就好,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诗人先生,他们都说你走过了许多路,见过许多困难的情况,你能帮帮我吗?
希尔维亚,傻姑娘。宣玑揉揉眉心,说,你难道不曾看见吗,旗子是蓝底金边,图案是双翅环山,那是王庭的骑士团,他们主要驻扎在都城,拱卫王室和贵族,非特殊情况不外出,你两周前看见的那个人,是骑士团的团长。他只是奉国王的命令路过小镇,前往龙谷的方向执行任务。马蹄声会在十年后再次响起,可那时候,他未必是他,你也未必是你了。
用生命痴痴地等待一个不知何时归来的人,是要耗尽活下去的全部力气的。
希尔维亚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把脸埋进手帕,眼泪终于不再受拘束。她的哭声那样伤心,最冷血无情的人听了都会动容,可屋里的两个男人谁都没有吭声,任她在泪水里把惊鸿一瞥的爱慕揉碎成无能为力的绝望。盛灵渊看着宣玑,宣玑恰好也看着他,目光沉静,又带着种种复杂难辨的情感,盛灵渊恍惚觉得他正在透过自己,看着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人。
这种感觉让他莫名不舒服起来。
你好像对王室很了解,盛灵渊在姑娘走后说。
黄昏就要到来了,夕阳压在窗户最下的一线,投射大片大片煎蛋流心般金黄的光芒。宣玑就坐在这样的光芒里,单手支颐看着他翻动书页,闻言唔了一声,像是默认了一般,不肯再多说。
盛灵渊看书很快,没几下就翻完一本歌谣集,宣玑忽然笑了。
灵渊,他轻轻说,不要着急,也不要太紧逼自己,再看看这些书试试,一时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关系,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盛灵渊转过头看他,青年依然是一身灰扑扑的长袍,此刻趴在伸展的手臂上歪头看他,锋利的眉目柔和下来,像是一潭深湖。
那种要命的熟悉感如影随形,盛灵渊被再度席卷而来的黑暗冲击得话都组织不清楚,闻言只是故作镇定的一点头。
他到底是谁,人,亡灵,恶龙,还是更可怕的生物?宣玑又是谁,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在市井消息和如烟卷帙里皓首穷经,搜寻一切可能和龙有关的记载?他和宣玑究竟曾是怎样的关系,为什么他鲜血的味道能牵引着自己一路来到这里,又能唤起他翻腾暴涨的杀意?
种种谜团裹挟着不祥的气味蜂拥而至,疼痛冻住了他半边身体,盛灵渊瞳孔危险地拉长。他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扶额,想用法术压下纷繁的思绪,宣玑却抢先一把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马上就会有小朋友来了,宣玑说,温度从他掌心流过来,源源不断地安抚着盛灵渊。你要听听我唱歌吗?听的话,我现在把琴拿出来。
盛灵渊视线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停了一瞬,没有抽走,再开口却是截然不同的话题:你的伤快要养好了,陪我回去龙谷吧。
宣玑一愣,旋即无奈地笑起来。
你呀……他摇摇头,像是早有预料,长睫毛弯成黑而细的一线,快乐和忧愁地位平等,在其上轻盈跳跃,最终却像水滴划过荷叶,什么都没有留下。
你看书比我想得还要更快、更详细,这可是我搜寻积攒的所有资料……我知道了,我们几天内就出发。他说,对自己先前语焉不详提到过一次的名词从盛灵渊嘴里说出没有丝毫惊讶,好像他本来就应该了然于心。
盛灵渊回想着自己至今为止看到的所有内容,大部分关于龙的内容可以归类为无稽之谈,生根于想象、茂盛于流传,龙在年复一年的添油加醋里被描绘成无恶不作的强大造物。只有一本历史书,以寥寥数语讲了最后一条巨龙的事迹,以及人类是如何以英勇和智慧,杀死那邪恶的怪物,再次夺回自己的疆土。
你会知道的,宣玑说,既然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想,还能根据残存的印象模仿出精灵的模样,想来记忆全部复苏,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那么我唯一能帮助你的,就是带你回到你醒来的地方。
——你会想起来一切的。关于你自己,也关于……我。
TBC.
看到中上这两个字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了吧,没错我又爆字数了
但这篇依然是一个甜甜的睡前故事,我个人非常非常喜欢,希望大家也能感兴趣!晚安> <
【玑灵】A Poem of Sapphire/蓝宝石之诗 中下
推荐BGM:《Sleepyhead》by Galen Crew
中下
暮色彻底降临时,木门最后一次被人重重撞响。宣玑眉毛一扬,用眼神询问盛灵渊的意见,后者眨眨眼,比夜色更黑的长发闪着绸缎一样的光芒。宣玑吹了声口哨,门应声而开,一群孩子叽里咕噜地挤进来,在地板上摔成一团。
盛灵渊下意识坐直了身体,为首的小毛头还没站起来就大声吵嚷:宣玑哥哥,我奶奶说你家来了个超级超级美貌的精灵!我还没见过精灵呢,可以让我看看他吗?
后面的孩子随声附和,房子里充满了叽叽喳喳的童声,宣玑见怪不怪地等他们爬起来,才说:可以啊,但是你们不想听故事吗?
小男孩没想到还要做出这等抉择,苹果一样的小脸上露...
推荐BGM:《Sleepyhead》by Galen Crew
中下
暮色彻底降临时,木门最后一次被人重重撞响。宣玑眉毛一扬,用眼神询问盛灵渊的意见,后者眨眨眼,比夜色更黑的长发闪着绸缎一样的光芒。宣玑吹了声口哨,门应声而开,一群孩子叽里咕噜地挤进来,在地板上摔成一团。
盛灵渊下意识坐直了身体,为首的小毛头还没站起来就大声吵嚷:宣玑哥哥,我奶奶说你家来了个超级超级美貌的精灵!我还没见过精灵呢,可以让我看看他吗?
后面的孩子随声附和,房子里充满了叽叽喳喳的童声,宣玑见怪不怪地等他们爬起来,才说:可以啊,但是你们不想听故事吗?
小男孩没想到还要做出这等抉择,苹果一样的小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的小跟班一拥而上,分成了两派,七嘴八舌地开始陈述自己的想法。
宣玑等他们说得差不多,齐齐投来恳求的目光,才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好吧,他说,做出一副苦恼的模样,可以给你们讲故事,但你们要听话,不要吵到精灵,因为他们是好静的种族,不喜欢太吵闹调皮的小孩子,好吗?
孩子们点头如捣蒜,宣玑这才侧身,盛灵渊得以出现在这群小家伙的视线里。
鸦雀无声。
盛灵渊挑眉,露出一个温雅亲切的笑容:晚上好,小家伙们。
小孩子们看着他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退后几步,躲到了宣玑腿旁。盛灵渊扬眉,宣玑弯下腰,忍着笑问,怎么了,不好看吗?
男孩摇头,小手把宣玑的袍角捏出了褶皱。好看,和画里那些国王一样威严又好看……他小声嗫嚅,几乎快哭了。可是,他的眼睛……让我想起了昨天做的很可怕的梦。
他知道这话的无礼,是以不敢抬头看书桌后的盛灵渊,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就要完全藏到宣玑身后的影子里了。
不是的,他不是坏精灵,宣玑把他从身后轻轻拽出来,蹲下身平视他的眼睛,他只是掌握了太多艰深的魔法,又除掉了太多可怕的生物,才会看起来不好接近。你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不也害怕得不敢走近么?
男孩胆子大了点,努力地反驳他:那是因为我们镇上从来没有来过你这样的诗人,大家都很好奇!
盛灵渊忽然开口:那你现在不怕他了么?
男孩对上他的视线,声音又微弱下去,想起宣玑方才的解释,胆子大了些:现在不怕了,他是一个好诗人,世界各地的传说他都知道,还知道龙的故事呢!我奶奶说她的奶奶都没有亲眼见过龙,宣玑哥哥却能说得头头是道。
嗯,那他确实很厉害。盛灵渊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宣玑,后者摸摸鼻子,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好了,好了…今天我们继续讲之前的故事好不好?上回咱们讲到哪里了,公主单枪匹马去斗恶龙了,是不是?
对,对!小孩子们欢呼起来,训练有素地找地方坐下,把调试琴弦的宣玑围了个水泄不通。
宣玑拨了两下弦,找回了感觉,又是几声不成曲调的试音,一串圆滑的音符突然从他手下溪水般涌现,在空气里淙淙流动。
诗人的讲故事,当然是以歌唱的方式。
宣玑有着最好的嗓子,最多的知识和最完备的技巧,给小孩子讲个故事当然不算什么难事。
上回讲故事是不是有十多天了?宣玑问,那我们从头开始再讲一次好啦,省得你们忘记了,又要追着我问。
盛灵渊算是个半路加入的听众,本来担心这故事对他来说稍嫌没头没尾,但或许是诗人歌声太有感染力,加之宣玑有意照顾他似的,从头开始娓娓歌唱,盛灵渊竟然不知不觉沉下了心,听了进去,并连蒙带猜,摸清了大概的脉络。只是有一点,诗人的歌谣本该在韵律和节奏上都无可挑剔,自然流畅超乎常人想象,可他越听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像是藏在贴身衣物里的小针,随着动作不时轻轻刺他一下。他看了看闭着眼的宣玑,决定压下这一点不舒服,过后再问个究竟。
……这是个百年前的故事了,王国的边疆上来了一头恶龙,这只在传说中登场的生物盘踞在山谷里,要求附近的村落向它献上珠宝、生命和信仰。村落里的勇士前赴后继,却没有人能活着回来。巨龙毒害的地方越来越多,人们逃出家乡,流离失所。事情传到王都里,国王愤怒之下派出了最好的军队和法师,然而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依然死伤惨重。勉强逃回来的士兵满脸绝望,在国王的宝座面前泣不成声。
龙的翅膀遮天蔽日,龙的鳞片黑如梦魇;龙的眼睛蓝似宝石,龙的魔法变幻多端。士兵的眼泪在脸上冲刷出两道痕迹,他身受重伤,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回来的。我们被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几乎是用所有人的性命,才换下来大法师舍身一击,剥下了龙的一块鳞片。
他把鳞片从怀里掏出,手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国王的侍卫接过鳞片,下一秒士兵溘然长逝,眼睛睁得大大的,像透过皇宫的金顶,看到了如乌云一般,不祥地盘旋其上的黑龙。
国王沉默了良久,这时公主走了出来,仔细地端详鳞片,我去杀掉恶龙,公主说,面色坚决,这是我的责任。
早逝的王后据说有神祇血脉,公主继承了母亲的神力和美貌,十岁的时候打败了五个剑术老师,十四岁的时候破解了大法师和大祭司联手设下的魔法谜题,十七岁的时候,邻国王子侵犯边境,公主在城楼上投下一瞥,王子看清她的脸的时候,一颗心凉了又热,在五招之内被公主砍断了一臂一腿,从此再也再也没有其他王国敢于打这块疆土的主意。
整个王国的历史上,没有比她更加出色的战士与美人。
公主在七天后一个人骑马出发,王都的百姓与贵族,军人和骑士,都来到城墙上,目送她的背影一路向东,消失在茫茫平原上。
传说那场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周围村庄的人只看到山谷里雾气弥漫,在公主策马前来的一瞬间将她吞没,随后便是无尽的死寂,以及巨龙的怒吼。
火光冲天而起的一瞬间,山谷随之微微震动。石块滚落,树木摧折,动物们四散逃逸,居住在附近的一切生灵,都听到了巨龙垂死的尖啸。然而那也只是一息之间,山谷很快再次沉寂下去,比之前更加冰冷。巨龙死去的山谷本应恢复活力,却不知为何像抽干了所有生机,与外界森然隔离。
很久之后,远方传来消息,公主杀死了恶龙。王都的百姓喜极而泣,陌生人见了面也会拥抱在一起欢呼,国王的脸上却没有喜色。骑士团团长随侍在王座旁,他站得笔直,像是王朝最好的一把枪。他问传话的使者:公主呢,公主为什么没有回来?她的马蹄声那样独特,我在十里之外就能辨认。
使者顿了顿,眼泪砸在了王宫的金砖上。
公主……与巨龙同归于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山谷封印起来。我们没法进入山谷,只能远远地看见龙的尸体。
国王闭上了眼睛。
琴声哀婉而低沉,如泣如诉,宣玑轻声哼着副歌,指尖拂过丝弦,反复描绘歌里人的喜怒哀乐。从盛灵渊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一部分侧脸。烛火昏黄,轻轻摇动,映得宣玑眉目愈发英俊隽永。这一向欢脱无忧的青年垂着眼睛,掩住了灿金瞳孔里全部的情绪,可盛灵渊就是觉得他是难过的,像是一下被歌里的故事打动,涌起了无限寂寞的心事,以局中人而非旁观者的角度,思念那没能再回来的公主。
天啊,小孩子们听得张大嘴巴,有的女孩子已经开始抹眼泪,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想公主死掉……
我也不想,旁边立刻有人抽抽搭搭地应和,方才宣玑分发的奶糖握在小手里,被泡得皱皱巴巴。公主那么勇敢,那么聪明,为什么会和巨龙同归于尽,诗人哥哥,这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了,宣玑眨眨眼,方才的沉重与悲戚倏忽消失不见,他指尖跳出欢快的乐章,你们忘了么,从一开始你们就对故事主角不满意,强烈要求我把人家换成公主。真正的主角当然杀死了恶龙,平安回到了家乡,见到了一直等待着自己的人。
咦——竟然是这样吗!小孩子们眼泪还没干,七嘴八舌地问他:那真正的主角是谁呀,也很厉害吗?
她怎么杀死恶龙的?凭借神的力量吗?连龙都是好几百年前才出现过一回的生物,神难道也是真实存在的吗?宣玑哥哥,真的有能响应人愿望的神吗?
世界上还会再出现龙吗,或者各种可怕的妖魔,把人抓起来当做土豆和萝卜那样吃掉?
宣玑眼也不眨,随口回答:厉害,假的,不知道。
有个孩子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提问:是谁在等着她呀,三百年了,当时的人不是应该都死掉了吗?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所有人都看向宣玑,盛灵渊心头一动。宣玑浑不在意地耸耸肩,谁知道呢,他玩笑道,说不定是国王思女心切,百姓翘首以盼,又或者哪国的王子早对公主情根深种,苦苦守候她的归期呢。
孩子们傻了,一时间无法理解成年人复杂浓重的爱恨情仇,宣玑看了一眼钟,站起身道: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你们父母该着急了,我送你们回家……灵渊,你跟我一起去么?
盛灵渊在他和孩子们期盼的眼光里点点头,宣玑又笑了,眼里散发真实的欢喜。
那你把斗篷披上,他说,一秒后又改了主意,算了,我来吧。
还没找到斗篷的盛灵渊立在原地,看他轻车熟路地给自己披上,拿出压在帽子下的头发,又顺手拉过系带,灵巧地打了个漂亮的结。
盛灵渊目光扫过他浓黑的眉毛,明智地选择不去问他为什么清楚自己不擅长穿这类衣服。
他身上的疑点也不差这一点了,搞不好他现在在人家眼里就是个自作聪明的失忆恶龙。刚才的孩子不都说了么,这人对龙了如指掌,几百年间不知道见了多少他这样的存在,早就了然于心了。
好了,咱们走,宣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顺手捞过他的手腕,一挥手打开屋门。排好队,咱们要回家啦。
小孩子们显然对这一套流程很熟悉,嘻嘻哈哈地围绕在他们身边。也许是刚才共同的聆听让他们卸下了对盛灵渊的畏惧,扎了两个马尾辫的棕发小姑娘怯怯地打量两个大人,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问:精灵先生,你是宣玑哥哥的朋友对吧,我听说他在山谷里救了你,你现在好了吗?
盛灵渊低头,对上她天真的双眼,心里不禁一软。
是的,已经好了,谢谢你。
那就好,小姑娘真心实意地高兴起来,趁同伴们还在说笑,又向他靠近了一些:我还没有见过精灵,只听说他们住在森林里,身手特别敏捷。精灵先生,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以后可以常来宣玑哥哥家看你吗?
宣玑咳了一声,安妮,他说,这位精灵哥哥……
可以呀,盛灵渊打断他。不过,我要纠正你一下,年轻的女士。那不是宣玑哥哥的家,而是……我和宣玑哥哥的家。
宣玑一下呛住了,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小姑娘倒是没这么大反应,看了一眼他的手腕,恍然大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哦,我懂了,你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也就是一家人!
盛灵渊含笑点头,宣玑默默地扭过了脸,一路上没敢再跟他说话。
看不出来这家伙装得人五人六,竟然这么纯情。不过,手倒是一点没松。就算耳朵尖都红得快冒烟,宣玑还是固执地抓着他的手不放,盛灵渊故意作要抽走的姿势,宣玑飞快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在意识到上当之后脸涨得像番茄。
盛灵渊恶作剧成功之后又发现这人的好玩,但看宣玑那个随时能炸成烟花的状态,他也就见好就收,横竖青年掌心温度比他高出不少,他就当携带了一个便携式的壁炉,痛楚淡化许多。
今晚是个很好的晴夜,星辰明亮又繁多,像是在天鹅绒上撒了一把碎钻。宣玑和盛灵渊把孩子们挨个送回家,父母们司空见惯,笑着跟宣玑打招呼。
盛灵渊和他并肩往家走,小巷狭窄,刚好可容纳两个人并肩而行。风轻轻慢慢地吹,带来晚香玉的味道。宣玑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星光历历映在他眼底,分外璀璨。
盛灵渊和他几乎同时开口。
——公主其实是王子,所以你的歌才会有一些押不上韵脚的地方,对吧?
——我们明天就出发去龙谷吧。
俩人面面相觑,宣玑有一瞬间看起来不知所措,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了。
是啊,他说,放开了盛灵渊的手,伸了个懒腰。但是女孩子们觉得王子杀恶龙的故事太老套了,强行逼着我改成了公主。反正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睡前故事而已,不必太在乎韵律优美不优美。
那你……盛灵渊落后他两步,罕见地有点迟疑,你不是作者,而是这个故事的亲历者。三百年前,那个等着王子回来的人,究竟是谁?
宣玑侧过身看他,有点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不好奇王子的结局么?真是不合格的听众。其实我是随口说的,三百年都过去了,最后一条龙都已经消失很久了,能有人记得这个故事就不错啦,哪里来的什么“等候的人”。
盛灵渊缓缓摇头。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过悄悄爬上他的心,如带刺的藤蔓一般,把死寂许久的身体圈拢收紧,太沉重了,压得他肩膀都要塌下去。他抬眼看着宣玑,听见自己声音微微的颤抖。
宣玑……那个骑士团长,等到他要等的人了么?
星光纷纷摇落如雨,盛灵渊看见宣玑一愣,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他却不敢看那笑容背后隐藏了百年的情感,心痛如绞,不得不弯下腰。
你煞费苦心,殚精竭虑,改变了身份,重写了故事,固执地自欺欺人,假装你真正在等的人结局美满,并不像歌里唱的那样战死他乡……
那么,宣玑,你等到你要等的人了么?
TBC.
周末快乐> <读了这篇故事的大家晚安!
因为特别特别喜欢这一篇,喜欢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小朋友们如果同样感兴趣请给我评论ヘ(;´Д`ヘ)
【玑灵】A Poem of Sapphire/蓝宝石之诗 下
推荐BGM:《Sleepyhead》by Galen Crew
下
他们在第二天拂晓时分出发。宣玑把木牌再次挂到窗户上,落下锁。
走吧,宣玑说,脚步与语气同样轻快,我们就要去找回你的记忆啦。
盛灵渊不言语,宣玑从袖子里拿出地图递给他,看看这个,他说,我们要在荒野上走三天。
三天?盛灵渊皱眉,他记得自己来时花了远比这长的时间。
三天,宣玑说,我对这段路很熟悉,而且等离开人类的视线范围,我们可以小小地使用一些省力的技巧。他冲盛灵渊眨了一下左眼,小痣俏皮地一闪。
盛灵渊裹在他的斗篷里,这...
推荐BGM:《Sleepyhead》by Galen Crew
下
他们在第二天拂晓时分出发。宣玑把木牌再次挂到窗户上,落下锁。
走吧,宣玑说,脚步与语气同样轻快,我们就要去找回你的记忆啦。
盛灵渊不言语,宣玑从袖子里拿出地图递给他,看看这个,他说,我们要在荒野上走三天。
三天?盛灵渊皱眉,他记得自己来时花了远比这长的时间。
三天,宣玑说,我对这段路很熟悉,而且等离开人类的视线范围,我们可以小小地使用一些省力的技巧。他冲盛灵渊眨了一下左眼,小痣俏皮地一闪。
盛灵渊裹在他的斗篷里,这是宣玑出发前给他套上的,说什么也不允许他脱下来,连用黑雾蔽体的提议都被一票否决。
我见过太多失忆的生灵了,宣玑摸着下巴说,每次找回记忆的过程都很痛苦,你需要一点外界的帮助。何况雾是你力量的具现,也是身体的一部分,正午时的太阳太过毒辣,对你的恢复不利。
盛灵渊这几天在宣玑身旁呆久了,对方身上的魔力给他一种无所顾忌的安全感,在玻璃窗下晒了好几天暖融融的午后阳光,几乎真被驯化成了安逸的人类,快要淡忘那种在灼热光线下灰飞烟灭的恐怖,闻言忍不住拽了拽兜帽,用宣玑身上那种安神的气味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了一些。
宣玑没出声,但眼睛明显弯了起来。盛灵渊凉飕飕地扫他一眼,宣玑立刻闭嘴,装模作样地检查水囊。
他们走出空荡的街区,走出巍峨的城门,走上雾气弥漫的荒野。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好,宣玑带了相当齐全的东西,简直像在野营,甚至还能让盛灵渊在帐篷里捧着一杯热茶,舒舒服服地翻书。他偶尔抬起眼看坐在外面跟飞鸟搭话的宣玑,心里生出一种奇妙的、毛茸茸的满足感。
……也许巨龙获得足够的金银珠宝,回到自己的巢穴里,舒舒服服地用尾巴圈住财产时,就是这样的感觉吧。随即他甩甩头,意识到自己的竖瞳又冒了出来。宣玑脚边的鸟似乎有所察觉,嘎地一声振翅飞走,宣玑愣了一下,回头看他。盛灵渊不动声色地低头继续看书,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宣玑挑开帐篷,好好的垫子不坐,非要挤到他对面。
怎么了?他故意问,不跟你会飞的朋友亲密交流了?
我也会飞,飞得还很好,你不能只看着它。宣玑脱口而出。盛灵渊愣了一下,宣玑这才意识到不对,尴尬得差点把舌头咬下来。
我、我的意思是我也可以飞,等咱们走得更远一点,就可以了,到时候会快很多……
盛灵渊把书页递到他眼前,宣玑看清了,倏然沉默。
你是不死鸟,是不是?盛灵渊轻声问他,却没有疑问的语气。红羽金眸,身披烈火,歌喉婉转,极善音律,天生带有极其高深的魔法,同时又不老不死。宣玑,这和你完全符合。
宣玑哑口无言。
你给我喝的茶里,每一杯都放了你的羽毛,是不是?
宣玑只好说是,又着急地解释:我没有想要骗你,只是想慢慢告诉你,再说那是可以给你安神养伤的……
我知道,盛灵渊卷起书,敲他的脑门,就是味道太大了。
宣玑愣住,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之后脸红成了一团火:什么味?你不早说!亏我还跟往常一样放双倍糖——不对,盛灵渊,你诈我!
盛灵渊把脸藏在书后面,忍笑忍得很辛苦。宣玑看见他抖动的双肩,怒从心头起,反正真实种族都被人摸清了,干脆也不藏着掖着,巨大的翅膀倏地展开,瞬间照亮了本就不大的帐篷,盛灵渊觉得心头一荡,宣玑翅膀上的火光明亮却不刺眼,他忽然如同被人从破破烂烂的身体里珍重地捧出,浸入温暖的池水。
疼痛和惶恐都离他远去,他像是回到了胎儿时期,在母亲的庇佑下安详地入睡;又像是被人合在掌心,轻轻送回栖身的蛋……
蛋。
盛灵渊浑身一冷,意识又被塞回冰冷的躯壳,颅骨仿佛被人劈了一刀,他的头剧烈疼痛起来。
宣玑先他一步发现了他的不对,翅膀一展把他卷了进来,火光映得他的脸更加苍白,只有眼睛蓝得幽幽,像最华贵也最冰冷的宝石。
怎么了,头又开始疼了吗?
盛灵渊好一会才嗯了一声,方才想到蛋的刹那,种种画面冲进脑海,声音与味道都太过真实,让他连说话都提不起力气。
宣玑。他盯着自己的指尖,我真的……是龙吗?三百年前被王子杀死的,那头作恶多端、奸险狡诈的,最后的恶龙。
他还有很多话想问:王庭骑士不会无缘无故路过这边疆的小镇,地图上显示他们前行的方向除了龙谷,就只剩绵延数百里、向来渺无人迹的幽暗密林,所以执行的是和我有关的任务吗?算起来你受伤,恰好也是在我苏醒的前一天,你是在龙谷那里被人偷袭,流下了足够唤醒我的血,对不对?
是……是我干的吗?
其实他不希望自己是龙的,尽管种种迹象都指向这唯一的解释,他心里的期冀始终不曾真正消退。然而记忆里那种被人从蛋壳生生挖出的经历太过逼真,压得他指尖微微颤抖。
我前些天确实在龙谷和人有过一场战斗,但并不是你伤了我。出乎意料地,宣玑斩钉截铁地说,把他裹得更紧了一些。别多想了,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继续赶路。
然而事与愿违,离龙谷越近,他的状况就越不好。刚苏醒的时候他满心只有找到血气的主人这一个想法,忽视了自己本就糟糕的身体种种明显的提示。等他找到宣玑,又被不死鸟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羽翼精心保护得密不透风,记忆的缺失看起来也没那么可怕,反倒成了两人相处时乐此不疲的话题。
如今他原路返回,本应受到出生地如母亲怀抱一般温柔的欢迎,可事实却是,他每踏近一步,脑海里的弦就更绷紧一分,疯狂地提醒他此处并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可是他能怎么样呢?如果他真的是阴差阳错被人唤醒的恶龙,那无论是生是死,龙谷都是他唯一该待的所在。
即使那里阴森又荒凉,唯有雾气经年不散。
无力感切断了脑海里的弦,打翻的茶水泼在书上,墨迹晕染出一片令人心里发沉的乌黑。
盛灵渊昏睡过去。从睁开眼睛就如噩梦般追在他身后、却被宣玑一力隔绝了十天的黑暗终于抓住了他,拖着他陷入三百年前的战火。他变得大如城堡,在满地亮闪闪的珍宝里猛地腾空而起,翅膀遮盖了天空和太阳,没几下就到了人类居住的村落。阴影投在地面上,人们爆发出恐惧至极的尖叫,四散逃窜。他冷眼看着渺小的蝼蚁,觉得很无趣,喷出巨大的火焰。
恍惚又是许多披甲执锐的人类,簇拥着十几个白袍人。士兵结集成阵向他冲锋,殿后的白袍人齐齐举起手里的法杖,念念有词,为首的那个杖尖爆发出一束亮如太阳的白光,和人类的长矛一起刺入他的胸膛。他又痛又怒,双翅一扇把在场所有人拍成肉酱。士兵们狂呼乱叫,他却已经听不清了。
鳞片到底还是被拔下去了,那一片裸露的地方恰好是他的心口,他的体温急剧下降,只好一头扎进洞穴,把自己紧紧地蜷起来。可是不顶用,寒冷的魔咒种进了他的胸膛,正顽强地和他不肯熄灭的血脉搏斗,一点一点地要将他冰冻起来。他依稀记得自己这时应该是被完全冻住了,但不知为何,若即若离的一丝温暖却始终盘在心口,不肯弃他而去。他在冰与火的交战里陷入昏昏沉沉的境地,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有人怒吼哭泣,说着最恶毒的诅咒,也有人轻笑着,为他又一次弹起旋律悠扬的琴;他在万丈高空的云层里打滚,双翅用力拍打也甩不掉一身附骨之疽般的郁郁,又突然落到戒备森严的城墙上,用人类的双眼,俯视不远处的年轻男人,那人率领千军万马,本是一脸睥睨的,却在看清他的一瞬间险些没握稳手里的剑。他觉得很有趣,身旁却传来一声憋闷的冷哼;身下不知何时变成冰凉硌人的小片金属,山风咆哮,卷着刀锋似的雪沫甩在他的鳞片上,下一秒他被人掖好被角,轻轻拂开脸上的长发。柔软温热的触感落在他嘴角,他闭着眼,在木柴燃烧的声响里笑起来。
寒冷一点点退去,温暖从心口开始复苏。
宣玑的翅膀始终牢牢地裹住他,维持他最后一点不愿屈服的清醒。
他再醒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周围的荒野消失不见,掠过耳边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怎么回事?他想开口问,却发现自己连动动手指都费劲。宣玑发现了他,放慢了速度落到地上,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宣玑抱着飞行。
醒啦,宣玑说,与此同时帐篷飞快地搭建成形,宣玑一低头,把他放进被子里,盛灵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专注又贪婪,懒得再掩饰明晃晃的占有欲。
这不就是看到了宝藏的龙族吗。宣玑腹诽,倒是很受用。你睡了一天一夜,想吃点什么吗。
盛灵渊摇摇头。宣玑低头看他,这人眼睛蓝得越发勾魂摄魄,毫无杂质,让人想起塞壬统治下的海域——只要应声,就会被海妖拖进无边无际的蓝色幽梦。
潮湿又冰冷,魅惑又危险。
再给我讲一遍那个故事。盛灵渊突然说,语气是久居上位者恰到好处的强硬,一听就没有质疑的余地。
我要听真实的情况,不是你改编过后的童话版本。
他又想起了什么,像模像样地威胁宣玑:你要是敢有所隐瞒,我就把你搬回龙谷,让你跟那里成堆的白骨作伴。你知道我曾经想杀了你对吧?我可是龙,干出什么都不稀奇。
宣玑笑了,无可奈何地拨动琴弦。篝火跳跃,柔和了他寥落的侧脸。
盛灵渊听到了故事原原本本的模样。
……这是个百年前的故事了。王国的边疆上来了一头恶龙,这只在传说中登场的生物盘踞在山谷里,要求附近的村落向它献上珠宝、生命和信仰。村落里的勇士前赴后继,却没有人能活着回来。国王派出了最好的军队和法师,勉强逃回来的士兵被绝望摧垮,在奉上龙的鳞片后伤重不治。
龙的翅膀遮天蔽日,龙的鳞片黑如梦魇。龙的眼睛蓝似宝石,龙的魔法变幻多端。
国王听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而年轻的王子接过鳞片,承诺除掉恶龙。消息很快从王宫传到民间,每个人都在谈论,甚至有人开始提前庆贺王子的胜利。而骑士团长,只有骑士团长,在王子说话的同时闭上眼,沉默地握紧了手中的枪。
他使的力气是这样大,以至于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如果不看他的表情,会以为他在为王子默默唱起颂歌。
是啊,谁会挑出王子的不好呢?谁能想象王子的失败呢?他是上天赐给王室最珍贵的瑰宝。
王子继承了早逝王后的神力和美貌,十岁的时候打败了五个全国顶尖的剑术老师,十四岁的时候破解了大法师和大祭司联手设下的魔法谜题,十七岁的时候砍断了来犯的邻国王子一臂一腿,从此再也再也没有其他王国敢于打这块疆土的主意。
整个王国的历史上,没有比他更加出色的战士与美人。
他和骑士团长大吵一架,没人知道素来亲密的他们为什么突然反目,又对彼此说了什么,只知道骑士团长离开宫殿,而王子在七天后一个人骑马出发,王都的百姓与贵族,军人和骑士,都来到城墙上,目送他的背影一路向东,消失在茫茫平原上。
你没有来吗?盛灵渊突然问,宣玑停下吟唱,沉默地摇了摇头。盛灵渊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闪而过的疼痛和愧悔。三百年的日日夜夜,意气风发的年轻骑士脱胎换骨,成了行走人间的流浪诗人,在歌声里把每一个细节刻在了心尖上,一遍一遍唱给后世的人。
我……去找了当时最强大的女巫,女巫告诉我,我其实是不死鸟一族。她花了几天时间才帮我解开力量的封印,我对翅膀运用还不熟练,用了最快的速度飞回来,刚进王宫,就听说……
他闭上眼睛,所有血色都从脸上褪去,如若不是篝火映照,他看起来就和盛灵渊一样苍白。
在那之后我就离开了王都。我想了很多、很多的办法,他喃喃地说,可是没有一样成功。王室每十年会派骑士和法师来加固一下封印,一开始我还会帮忙,后来有人打起了歪主意,偶尔还有想要分一杯羹的普通人类被吸引过来,我只好隐身,偷偷尾随他们。
盛灵渊于是不说话了。
宣玑很久之后才睁开眼睛,看向他的方向:这个故事你还要继续听下去吗,灵渊。关于战斗,关于结局,关于你是什么、我是什么,关于你和我的关系。
是的,盛灵渊说,竟然不再追寻一直以来梦寐以求、此刻呼之欲出的真相。他已经虚弱到了极致,但表情依然是宁静的,睫毛的阴影投在脸上,像是两把小扇子。
但是我们要先回到龙谷。他们同时说,在彼此的脸上终于看到一点了然的笑意。
来吧,我最最尊贵的先生,宣玑说,趁着天还没亮。
龙谷的入口,雾气浓白如牛乳,照理说这固若金汤的阵法应该排斥一切外来者,但宣玑一伸出手,雾气就像认识他一样自动散开,狭窄的山路原原本本地显露出来,盛灵渊深吸一口气,宣玑翅膀展开,火光融融,驱散了他心里最后一点忐忑。
脚步声回荡在幽深的山谷里。近了,一步步近了。他已经感受到来自本能的牵引,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前面似乎有什么黑而亮的东西,再转过一个角,他就能看到那传说中的巨龙,找回他完整的记忆。
转过山脚,山谷的全貌终于袒露无遗。十天前的血腥味已经淡却,那巨大如城堡的黑龙就盘在谷底,鳞片黑如梦魇,翅膀遮天蔽日。
等等,有什么不对。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海妖泣血尖叫,大海卷起惊涛,最华贵也最冰冷的蓝宝石终于出现不可复原的裂痕。
在数具人类的尸身和沾满血迹的刀剑后,在巨龙被翅膀包裹的双爪间,为什么不是珠宝金银,而是累累白骨?
三十架人类的骨殖整整齐齐,躺在黑龙的掌心,乍一看,就好像黑龙努力蜷缩起身体,只为守护爪下最珍贵的宝藏。
他恍惚想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可能,扭头去看身侧的宣玑。但已经迟了,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浓重的黑暗席卷上来,他只来得及被宣玑一把接住,耳畔听见他轻柔的叹息:
殿下,殿下。
他的骑士团长、他的爱人、他最珍重的半身,跨越了三百年的生死别离,在他耳边轻轻说。
请快点醒来吧。
请你快些,想起我吧。
盛灵渊这一次,终于彻彻底底离开了宣玑的视角,看清他有意隐瞒的真相,以唯一当事人的身份,经历了三百年前那场战斗。
我必须得去。年轻的盛灵渊揉着眉心,这事没得商量,你别跟我吵架,也别在那乱转了,行不行?
宣玑猛地停下脚步:那你带我一起去。他说话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盛灵渊又是一阵头痛。
不行,他努力软化语气,还有那么多职责等着你,你早不是王子侍卫了,王宫卫戍大大小小事务,哪一样不要仰仗你?你好好地等着我,很快就回来了。
宣玑冷笑一声:职责,哪样职责是我自己乐意求来的?你明明自己心里没底,于是就狠得下心把我绑在这里,和所有人一样看着你用命去对付那畜生,捍卫你废纸一样的王室尊严!
你说够了吗!盛灵渊脸色彻底变了,他站起来,拂袖而去,宣玑就是在他踏出房门的一瞬间开口的。
声音很低,近似自言自语,但是足以让他听清。
他说,盛灵渊,有时候我真恨你是个王子。
盛灵渊顿了顿,硬起心肠,没有回头,自然也不知道宣玑在他背后看着他的眼神。
只一眼,就是三百年。
他听说宣玑提前半天离开皇宫,没有多大的反应。宣玑身上早被他施了定位和保护的双重魔法,此刻能感觉到这人正向南疾驰,至于做什么,他决定等到自己回来再问。宣玑从来没跟他隐瞒过什么,他想这回也会如此的。
等他回来,他要好好地陪伴宣玑,让王子这个身份从他们俩之间消失,他会只做宣玑的灵渊哥哥。
他带上宝剑和法杖,拜别了担忧的父亲,在百姓殷切的眼神里骑上马,一路东行。离龙谷越来越近,眼中所见的景象越来越惨烈。他被妇人和婴儿的哭声搅得五内俱焚,咬着牙,三天不眠不息,长驱直入,在那邪恶的巢穴,见到了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
龙的翅膀遮天蔽日,龙的鳞片黑如梦魇;龙的眼睛蓝似宝石,龙的魔法变幻多端。
巨龙受了伤,心口裸露一片冰霜。澎湃的魔力让他远远地认出来,那是他的老师,首席大法师的手笔。就是这处伤口让巨龙不得不窝在山谷里将养,暂时没法再出外害人。
你是谁?巨龙眯起眼看他,你身上有半神的血,难道是人类的王族?
他脸上浮起一个笑,宝剑铮然,燃起明亮的火光。巨龙咆哮一声,黑雾遮蔽了微弱的日光,他有生以来最难缠的敌人双翅展开,冲他飞扑而来。
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他和巨龙没有片刻休息。最终他艰难地赢了,用仅剩的力气举起宝剑,刺入巨龙的心口,冰霜瞬间升华成薄薄的雾气。后来那白雾充满整个山谷,三百年不曾散去,人们说那是巨龙临死前的吐息。
他抬起头,迎上龙湖泊般的双眼。这长满鳞片的脸本应没有表情,盛灵渊却觉得它在笑。
你没有赢,年轻的人类。龙叹息般地说,你的身体伤痕累累,我却只有心口脱落了一片鳞。
那又如何,盛灵渊咽下喉咙里的血,握紧坑坑洼洼的法杖。法杖来自广袤密林里最高大也最长寿的生命树,用星光和泉水洗濯了三年,由树精亲自送到当时的至尊王手里,保佑人族繁荣昌盛。
无论付出何等代价,我终将你诛杀于此。盛灵渊笑着,法杖燃起蓝色的光,巨龙的视线缓缓转向那光芒,盛灵渊心头警钟大作,下一秒,黑雾暴起,瞬间吞噬了他和巨龙!
是么,尊贵的王子殿下?巨龙在他耳畔说。你错了,我们龙是与星空和山脉一样长寿的生物,我们掌握的魔法,是你们这些寿命短如虫豸的玩物无法想象的……既然你非要粉碎我的心脏,我只好拿走你的。
盛灵渊在灭顶的剧痛里竟还能保持清醒,你有这样的本事?他咬着牙问。
我就要死了,龙答非所问地说,可我是最后一条龙了,我的种族就此消失,实在不甘心……我的眼睛可以穿透皮囊,每个人类来到我这里,都会被我观察,他们的心里繁杂脏乱,可你的心是我见过最好的宝物,充满纯粹又高尚的感情,闪闪发光。你们人类叫它什么,爱,是吗?我要收走你的爱。作为回报,我就祝福你……
盛灵渊在浓重如梦魇的黑暗里意识到什么,瞳孔放大,剧烈挣扎起来。
你要做什么?
龙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与此同时,盛灵渊感到有人把他从身体里强行拎了出来,粗暴地塞进某个庞大笨重的身躯里。
龙终于彻底安静下去,可它说的最后一句话却印在了盛灵渊脑海里,不曾有一刻间断地反复播放。
——以最后一头巨龙的名义,向地狱和天堂起誓。我祝福你,我诅咒你,爱而不得,死而复生,从今日开始,你将困于我的身躯,重复我的痛苦,直至龙谷的叶子落下过三百次,直至南方的荒原被雪覆盖过三百遍,直至世间没有人再记得身为人类的你,为你点亮回家的灯。
黑雾吞噬了年轻王子人类的躯壳,火光冲天而起,山谷随之微微震动。石块滚落,树木摧折,动物们四散逃逸,居住在附近的一切生灵,都听到了巨龙垂死的尖啸。然而那也只是一息之间,山谷很快再次沉寂下去,比之前更加冰冷。
盛灵渊凭着本能设下一个将这里永远和外界隔绝起来的结界,终于解脱般地晕了过去。他闭上双眼,就此陷入充满梦魇的黑暗。
巨龙遭遇的一切伤痛,在他的身体上忠实地复现。他一点点经历着漫长的记忆,身为人类的一生相比之下短得不像话,却也美好得不像话。一开始他还会默默提醒自己,有人在等我回去,然而下一次冰霜到来之前,他已经再次在龙的噩梦里冷汗连连,一睁眼,只剩龙谷上方的点点繁星。
树叶绿了又黄,风雪起了又融,山谷里的雾气经年不散,巨大的黑龙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安静地陷入一场又一场的惊心动魄。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空气里满是鲜血味。盛灵渊为人的时候略有洁癖,此刻变为龙身,本应对鲜血感到本能的兴奋,却不知为何烦躁起来,努力想要动动爪子,打碎那些扰他清梦的愚蠢家伙。
可惜失败了。盛灵渊身体动不了,眼睛却能看见外面。
……他看见了一个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宣玑单膝跪在他龙身前,法阵发出金黄的光芒。鲜血从他身上不会凝结似的汩汩流出,浸湿了周身的土地。他看起来已经是强弩之末,却依然眷恋地望向他的方向。
殿下,你想不到吧,我的身世。他发不出声音,只能做着缱绻的口型,神色并不见多少痛苦,反倒有些小小的得意。不死鸟真是神奇啊,除了自己不死不灭,只要方法得当,还可以带回冥河彼岸的人……让你等了这么久,真是对不起。
盛灵渊目眦欲裂,在龙的身体里拼命挣扎,困兽犹斗。比任何梦魇都要残酷的暴怒和惊恐把他撕成了无数碎片,飘飘摇摇凝成一缕一吹就散的黑雾。他想尖叫,想扑过去抱起面色白如霜雪的人,可是再怎样的努力都是白费,他依然是被禁锢的亡魂,没有自由的实体。
黑雾终于懂得依着操纵者的心意,朝着宣玑箭一样射出去,可是那人已经闭上了眼睛,颓然倒下。泥土吸饱了神鸟的血,慷慨地转达施术者的意愿。
与冰冷暴虐的龙焰完全不同的火燃烧起来,和主人一样温暖、明亮,充满生机与希望。盛灵渊就是在这样的火光里获得了可以暂时抵御诅咒的力量,以黑雾的形式,第一次重返生者的世界,他伸出手,把青年的尸体缓缓搂进怀里。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宣玑的身体从来没有如此冰冷,以至于盛灵渊开始疑心,这是否又是黑龙别出心裁,用以折磨他心智的一场逼真噩梦。
忽然一声鸟鸣,盛灵渊猝不及防,被宣玑身体上爆发的光芒推开。他再想上前的时候已经晚了,红羽金眸的大鸟从火光里涅槃重生,绕着他转了一圈,随即像是被什么力量驱使,头也不回地飞向西边的高空。
温暖和充盈的感觉消失了,熟悉的冰冷和绝望卷土重来。在被黑雾拖拽回龙身之前,盛灵渊只来得及伸出手,将宣玑作为人类的骸骨隔空搬到龙的爪心。
他在龙身里想笑又想哭,不知是该夸奖宣玑聪明,还是痛骂他的愚蠢。巴巴地付出一条性命,以为能从彼岸抢回他,结果只是让他从混沌里醒来,带着一堆被塞进头脑里的记忆,清醒地再度坠入最深的噩梦。
他最终笑起来,像小时候对练剑术和魔法一样,小声地咒骂宣玑的不懂事。黑雾尚未完全收回,恋恋不舍地包裹起雪白的骨殖。
——龙一生最珍贵的宝物,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外人别说看上一眼,连其存在都不能知晓。
盛灵渊再度陷入沉睡,又在不知道多少年后被宣玑的血唤醒,看他把上回的把戏重复一遍,也让自己的五脏再度粉碎一遍。这回献祭法阵持续的时间比上回长,足够他抱着宣玑,擦干净他脸上的血污。
宣玑就这样死而复生了二十九回。
漫长的岁月也许磨钝了他的痛觉,以至于每一回都像第一回一样虔诚、轻松,只不过从某一次开始,他不再沉默地凝望龙漆黑的身体。在法阵画完之前,宣玑会给他絮絮叨叨地讲起现在的世界,有时还会唱首歌。然后他心甘情愿地流干净全身的血,又在冲天的火光里留下一具骨架,再度振翅高飞。
盛灵渊也跟着他,死去活来二十九回。他后来可以维持很长时间的清醒,足够意识到宣玑是每十年来一次,在他之前,还有一小队骑士和法师,加固他当年在龙谷上布下的封印。
那也很好,就让龙谷这样永远与世隔绝下去吧。盛灵渊有些欣慰,世界上知道他魔法路数的唯有宣玑,正好他的领地也不许任何人踏足,只能与一个人共享。
三百年就这样过去。
这一回却出了事。几个贪恋财宝的刺客尾随王庭骑士,悄悄藏进了山谷,在骑士离开后开始搜刮龙的宝藏,正好撞上了宣玑。
他们占了先机,宣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险些被弓箭手一箭贯穿动脉。但除非不死鸟自己存了死志,否则再重的伤也不能奈何他们。
盗贼们被火焰卷了个干干净净,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至死也没想清楚怎么会有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依然行动自如。宣玑本想继续画法阵,却发现事先的战斗令他失血过多。不死鸟性命垂危时自动燃起涅槃的火,和龙谷如有人性的封印一起,乘着风,把他送回了最近落脚的人类小镇。
盛灵渊就是这样苏醒的。他被不寻常的情况提前吵醒,以为宣玑被人类用秘术杀死,心神剧震之下顾不得许多,用三百年来积累起来的决绝和勇气,强行割裂灵魂,被迫舍弃了力量之外一切不必要的东西,终于得以脱离龙身。
他什么都记不得了,却还是被刻进本能的念头指引着,毫不犹豫地奔向西方,火红色大鸟振翅的方向。
迟来地赴一场三百年前未曾践行的约。
这一天刚刚破晓时,居住在附近的一切生灵,都听到了巨龙的长啸。三个世纪以来死寂无声的山谷终于卸下了冰凉潮湿的白雾,再次焕发起蓬勃的生机。人们惊讶地抬起头,看见漆黑的巨兽腾空而起,在云海里若隐若现,又在扎回山谷的瞬间消失不见,一切快得像是一场幻觉。
龙的翅膀遮天蔽日,龙的鳞片黑如美梦。龙的眼睛蓝似宝石,龙的魔法变幻多端。
——宣玑仰起头,微微笑着,张开手迎接他黑发蓝眼的爱人。
End.
【离达】达达狐很担心你
*是he,有一点点刀渣,最近吸狐上头
最近的达达利亚一直睡得不太安稳。
小小的狐狸蜷缩在潮湿的山洞里,不停地发着抖。他的兄弟姐妹们尤其是他的妹妹冬妮娅十分担心他,要知道平常的达达利亚可是连游荡在外头的冒险家都不怕。明明知道自己可能会变成两块兽肉都要冲上去挑衅他们,按照达达利亚自己的话说,这叫挑战强者。
冬妮娅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能让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哥哥变成这样,连他光滑的皮毛都变得暗淡无光了。可是每当冬妮娅问他的时候,达达利亚总是闭口不言,气的她只能用自己的头顶着达达利亚的肚子,但她的力气太小了,还不能让达达利亚翻个身。
哥哥有事埋在心里。冬妮娅在一个晚上醒来,没有感受到身边的温暖...
*是he,有一点点刀渣,最近吸狐上头
最近的达达利亚一直睡得不太安稳。
小小的狐狸蜷缩在潮湿的山洞里,不停地发着抖。他的兄弟姐妹们尤其是他的妹妹冬妮娅十分担心他,要知道平常的达达利亚可是连游荡在外头的冒险家都不怕。明明知道自己可能会变成两块兽肉都要冲上去挑衅他们,按照达达利亚自己的话说,这叫挑战强者。
冬妮娅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能让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哥哥变成这样,连他光滑的皮毛都变得暗淡无光了。可是每当冬妮娅问他的时候,达达利亚总是闭口不言,气的她只能用自己的头顶着达达利亚的肚子,但她的力气太小了,还不能让达达利亚翻个身。
哥哥有事埋在心里。冬妮娅在一个晚上醒来,没有感受到身边的温暖意识到了这件事。只不过她不能明白,他们不过是一群生活在璃月郊外的狐狸。难熬的至冬冬天已经过去了,并且食物十分充足,她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她的哥哥感到烦心。她知道自小达达利亚就对璃月有一种莫名的向往,在他们尚且生活在至冬的时候就时常听达达利亚说起璃月,尽管那时他也没去过,但还是说的绘声绘色。
“你们见过吗?璃月四季都开着花的,那里的气候永远不会变。”
所有狐狸都觉得他疯了,听他的故事还不如多捕几只猎物。但达达利亚没有理会他们的冷嘲热讽,他依旧是狐狸里猎物最多的。直到一场难见的大雪,他们的猎物日渐减少,达达利亚站了出来,带着他们踏过雪原偷溜到来璃月的船上。那时的冬妮娅还不知道哥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模糊地认识哥哥和他们是不一样,他就像那些人类一样聪明。也有着许多他们不懂的顾虑,冬妮娅一直都不能理解他。
苦思不得其解的冬妮娅只能寄希望于他们家的邻居,一只来自稻妻的柴犬,名字叫做散兵。冬妮娅多次见到哥哥和他一起出门,谈着她听不懂的事。他臭着一张脸听完冬妮娅的话,强忍着不说出那个臭狐狸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仔细想了想前几天在哪倒了霉遇见了达达利亚,那天他照常去璃月港打算有没有人类留下的肉,达达利亚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口叼走了他看中的肉。散兵呲牙刚想和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狐狸打一架,却眼睁睁地看着这狐狸呆住了,连嘴里的肉都掉了下来。散兵立刻趁机会把肉给抢了,跑了好远都没看见那狐狸追上来。他回头一看,达达利亚正看着一个人发愣。
他在心里唾弃达达利亚竟然没出息到会为了一个人类不要食物,出于好奇也赏了那人类一眼。棕色的长发在身后束成长辫,艳丽的红色勾勒出上挑的眉眼,确实是一个挺好看的人。
等等,达达利亚不会被一个人类迷住了吧。
想到这里散兵几乎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恨不得冲到达达利亚面前大肆嘲笑他,璃月故事里的狐狸好歹还会报恩,达达利亚看了一眼直接白给。冬妮娅满脸疑惑地看着面前柴犬挂着诡异的笑容,用他的爪子拍了拍冬妮娅,语重心长地说:“没事,你哥哥去体会爱情的苦去了。”
冬妮娅听得半懂不懂,愣愣地点点头。转头又想还是让哥哥少想些有的没的,安生过他们的狐狸日子。
又是这样。
雪掩盖住了很多,大地、干枯的树枝还有他走过的痕迹。达达利亚低头看向他的手,寒风透过细小的伤口带来丝丝骚痒,上头只有许多的老茧,这是一双人类的手。
达达利亚刚想嘤嘤叫唤几声,可他却听见一声嘶哑到吓人的声音,喉咙里干渴得像是要烧起来。他用手强撑着自己勉强起身,他高估了自己存留的力气,他正面又摔了下来,啃了一嘴的雪。
雪水融化的丝丝凉意透进他的喉咙,这让他稍微感到好受一些。一阵寒风吹过,寒意似是要透进他的骨头,达达利亚利亚打了个寒颤。反正也站不起来,达达利亚也懒得再去折磨自己。他已经不记得他是第几次梦见这里,他甚至知道梦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个人,一个璃月人会踏过这无垠雪原找到他。
不过在这之前,达达利亚也只能躺在雪地里无聊地四处张望。这具人类的躯壳就像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达达利亚已经感受不到什么痛楚,他偏头看向雪地的尽头,默数着几时那个人会出现。暗红的血迹混合干燥的草和雪蔓延出去,时间的概念模糊不清,达达利亚身上的寒意渐渐散去,他甚至觉得雪都变得暖和起来。
他想要闭上眼睛,沉沦在这片温暖里。不过他到底不能如愿,手臂处传来一阵撕扯般的痛苦,他不悦地皱眉,想要给那个动他的人一爪子。可他真是太累了,一动也不想动,仿佛之前压在灵魂深处的疲倦一下子涌上来了一样。于是他微微睁开眼见到他压着的棕色发丝,他趴在这个璃月人的背上耳边传来那个人时不时的话语。
“公子阁下,你真的很重。”
“公子阁下,前面不远处就是营地了。”
“公子阁下,别闭眼。”
达达利亚几乎被他这话气笑了,在他的映像里钟离可从来没有如此多话,即便是一起吃饭的时候这个人大多都是端着一杯茶听着。他想要开口呛这个人两下,兴许是刚刚的雪水有了作用,尽管说得有些困难,他还是能讲出一些。
“别骗我了,钟离先生。”
剩下的话他咽了下去,他知道钟离明白他会说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营地还很远,璃月人跋涉在雪地里,雪越下越大。
银白沾满了棕色的发丝,他眼前的视线模糊了起来。达达利亚知道这个梦境要结束了,温暖包裹着他,达达利亚从未在故乡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仿佛连雪都是暖的。
达达利亚感受到了悲伤,明明他没有看到这个人的脸,但他感受到了。他想起之前见到过的人类哭起来皱着一张脸的滑稽样子,又想起这人一直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他突然有些想笑。
于是他尽力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璃月人的侧脸,大概是力道太轻了,就像雪融化在皮肤上。璃月人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回头。
梦境结束了。
达达利亚叼着肉蹦了几下,冬妮娅看着他欲言又止,她的担忧变成了自己的哥哥不会是傻了吧 从聪明狐狸变成傻狐狸虽然没什么区别,但哥哥这幅样子还是让她不安。
“哥哥,要不你先把这块肉放下?”
“哦哦,我再试试……”达达利亚先是用爪子扒拉了几下,后来又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松嘴,摇晃了几下脑袋把肉放了下来。
冬妮娅看他的眼神更加绝望了,她甚至在思索着她以后要怎么照顾她的傻哥哥。达达利亚没注意到妹妹叹气离开了,他还沉浸在梦境里人类的身躯里,用人类的身体去见梦里那个璃月人会更方便一点吧。
达达利亚扯着肉往洞穴里再塞了塞,以免被那只柴犬发现,昨天被抢走一块肉的事他可不会忘。达达利亚回头望了望洞穴,灵活地窜进了树林。
他前几日刚从散兵那里套出话来,璃月这块地方很多仙人,有的是让狐狸变人的办法。不过他可不信散兵嘴里的话,他还在璃月港里也听到了有人类这么说过。璃月人似乎一点也不怕什么精怪,不仅在街上对着许多人此事,还详细地讲了方法。他们管这叫什么来着,讨封?
达达利亚蹦起来叼走一个摇摇晃晃的钱袋,商人只觉得身侧一轻,一个棕红的影子稍纵即逝。远远地听见人类的叫喊声,达达利亚闪身钻进一个无人的小巷里。他晃了晃耳朵,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找一个仙人。原本散兵说仙人都是在山里的什么封印里,达达利亚压根就没见过,不过天无绝狐之路,达达利亚游荡在璃月港的几天里四下偷听,很多璃月人都说往生堂的钟离先生博古通今学究天人,一定是一位大隐隐于市的仙人。更了解仙人的人类都这么说了,达达利亚干脆赌一把。散兵那个傻狗子一定不懂他才不是为了一个人类放弃肉,他这是深谋远虑!
达达利亚叼着钱袋走了几步,熟悉的身影出现他眼前,昨日见过的璃月人正站在一块石头面前。达达利亚眼前一亮,他悄悄跟踪这人一日,发现这人有一个不带钱的习惯。昨日他看着这人最后还是一个小姑娘带走的,他只能在旁边看着。今日他特地有备而来,只要解了仙人的困境,他能变人指日可待。
达达利亚三两步窜上柜台,放下钱袋,摇摇尾巴。
钟离提起钱袋,轻咳一声唤回老板娘的目光,“不知这里的摩拉够不够。”
老板娘愣愣地接过钱袋,惦念一下,摇摇头,“不够。”
“如此,便把账寄到往生堂吧。”钟离伸手摸了摸狐狸,狐狸很自然地享受着他的抚摸,甚至自作主张地蹦到了他的怀里。
钟离稳稳地接住了,又摸了摸狐狸耳朵,带着看上的夜泊石在老板娘震惊的目光中离开了。怀里的狐狸并不老实,即便是自己蹦到他身上来的带他回往生堂的途中还是动来动去,一副要挣脱的模样。
钟离的衣服被咬地破破烂烂的,到了往生堂放下这只不听话的狐狸,狐狸一落地就对着他龇牙咧嘴,仿佛是什么被强抢回家的民女一样。
钟离这才得以仔细打量它,这还是一只开了灵智的狐狸,尽管看起来依旧不是很聪明。
“你已和我定下契约。说吧,你要什么?”
狐狸眼睛一亮,它用爪子指了指钟离,又指了指自己。钟离并没有看懂它这是什么意思,一看钟离毫无动作,狐狸急了,它又重复了好几遍之前的动作,不停地用爪子刨着地。
看了好几遍钟离才明白原来这只狐狸是要向他讨封,明白过来的他哭笑不得。不知道这只狐狸是这样歪打正着的找到他这里来,这种与杀戮完全无关的仙术早已不知道被他丢到那个角落里去了。
倒是眼前这狐狸,让他难免想起一个人来。钟离眼底晦暗不明,他伸手去摸狐狸光滑的皮毛,却被灵活地避开了,手中错失的触感,还有眼前一闪而过的橘色短发。
“你是想要讨封?”钟离问。
达达利亚连忙摇尾巴,这仙人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看来他还是比散兵聪明。达达利亚又走到他面前,他棕色的鬓发垂了下来,让达达利亚想起梦里的那个璃月人也是这样的发色。
不过眼下还是先变成人,不然怎么找他呢。达达利亚蹭了蹭钟离,暗自期待着自己的人形,一定是和他曾经见过的至冬人一样高大还十分强壮,不过大肚子看起来似乎很不方便。
钟离没有抚摸他,达达利亚抬头看向他的脸,尽管没有一点表情,但达达利亚莫名觉得他像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要是在梦里能看见那个人的脸,他也是这样一副表情吧。
达达利亚这么想着,他跳上钟离的怀里,用舔了舔钟离的脸。
别做出这样的表情啊,钟离先生。
“钟离先生,真没想到你还会愿意和我出来喝酒。”
“公子阁下的饯别宴,钟某定然不会缺席。”
海风里传来一声似是讥笑的轻哼,浓厚的酒气充斥在四周,公子的军靴不知道被他自己扔到哪里。说是饯别宴,实际上就只有他们两人,达达利亚喝了许多,钟离原本打算先离开,却被达达利亚扯开海边醒酒。
“钟离先生,我明天就离开璃月。”
钟离应了一声,他不明白为什么达达利亚要重复这一句,这是他们早已知道的事实。他试图别开目光去看涌起的浪潮,他刚刚脱离神的身份不久,堆积的矛盾让他无法理解许多事。余光不停偏向青年,钟离放弃刻意避开他,转而看着他的背影。愚人众的公子,他曾试图为璃月带来威胁,尽管这威胁是他默许的,但他也不会对他是如此态度。
是的,他想这样看着他。神明的目光不再高远,他不由自主地看着一个凡人。钟离不知道这是不是磨损带来的异常,他试图为此找一个理由,却始终不得其解。
“先生对枫丹的文化有所了解吗?”
“稍懂一些。”
会忘掉这一幕吗?肯定会吧。但至少这一刻,达达利亚鲜活地站在那里,他看着满天星斗落在他注视的凡人身上,白皙到几乎能够看到淡青血管的脚踏在沙滩上,泛起涟漪,他回过头看他,“钟离先生,你知道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吗?”
潮声从耳边退去,钟离垂眸望着眼前的狐狸,轻轻弹了一下它的额头,岩纹在它的毛发里微微发亮。
“我看你像一个橘发蓝眸的至冬人,像我的爱人。”
【深霄易曲】607
*校园AU
*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私设
三个月的暑假太长了,周深头一次感受到了手机也能玩到无聊,开始掰着指头数开学。
作为Z字开头的姓氏,非常不巧又顺理成章成了名单最后多出的那一位,得和其他学院拼寝,接到辅导员的私聊消息周深挠了挠头,本来准备提早接触一下室友的想法泡了汤。
唉,算了,住哪儿不是住。
报道当日,注册手续一切顺利,音乐学院的学姐面如春风安抚了周深在陌生环境里惴惴不安的心。
直到捏着宿管阿姨发下来的钥匙,607。
周深左手拉着32寸的行李箱,右手提着最大号的旅行包,背上背着电脑和直播设备,在宿舍楼下抬起脑袋,四十五度角望向台阶,明媚又忧伤。
周...
*校园AU
*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私设
三个月的暑假太长了,周深头一次感受到了手机也能玩到无聊,开始掰着指头数开学。
作为Z字开头的姓氏,非常不巧又顺理成章成了名单最后多出的那一位,得和其他学院拼寝,接到辅导员的私聊消息周深挠了挠头,本来准备提早接触一下室友的想法泡了汤。
唉,算了,住哪儿不是住。
报道当日,注册手续一切顺利,音乐学院的学姐面如春风安抚了周深在陌生环境里惴惴不安的心。
直到捏着宿管阿姨发下来的钥匙,607。
周深左手拉着32寸的行李箱,右手提着最大号的旅行包,背上背着电脑和直播设备,在宿舍楼下抬起脑袋,四十五度角望向台阶,明媚又忧伤。
周深咬咬牙,来吧,不就是六楼,我钢铁小百灵岂是白叫的。
事实证明,人是会被打败的。
背包肩带已经从肩膀上滑下去,挎包从斜挎变成正挎,挂在脖子上,周深确实通感到了长颈鹿系围巾的感觉。
坐在行李箱上,周深从四楼向下看,又向上看,楼宇之间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分明地写满了活着。
缀在周深身后同样在爬楼的高个子男生叹口气,伸出手,“来吧,我替你拿一个。”
周深感激零涕,当即给人来了一个九十度鞠躬,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谢谢你!啊,可是我在六楼…。”
毛不易摸摸鼻子,被行此大礼多少有点不适应。收起周深的行李箱的拉杆,拎起提手,“没事儿,刚好我也在六楼。”
周深终于空出手调整了一下挂在身前的包,跟在人身后悄悄比划了一下身高差,也就一点点羡慕。
有人帮忙就快了很多,爬上最后一阶两人同时松了口气。毛不易甩甩手,他也刚把自己的行李运上楼,连着用力胳膊都有点发麻,送佛送到西“你在哪个寝室,给你放在门口吧。”
“607。”周深把包腾个手开始摸裤兜里的钥匙。
毛不易愣了一下,没想到大学第一次乐于助人就助到了室友。低头看见周深皱着眉头从左兜掏到右口袋,鼻尖挂着细细的汗珠,还挺可爱,鬼使神差伸手捏了下周深热得微微发红的脸蛋,“你好,毛不易,医学院,你的室友。”
周深被吓了一跳,抓着刚找到的钥匙傻愣愣:“啊…哦哦哦,我叫周深,学美声的。”
上床下桌的四人间,空调电扇独立卫浴,二十四小时水电,条件优越的研究生楼完全弥补了周深被班级遗漏的感觉。前后转了一圈满意的不行,哼着歌开始铺床。
周深靠门口,毛不易在对面,剩下一个室友没到,另一个已经收拾完走了。
这也到的太早了,周深咂咂舌,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床位贴,音乐学院作曲系,唐汉霄。唔,是一个学院的同学,希望好相处吧。
男生的东西也不算多,最后一个室友到的时候周深正把枕头奋力扔上床,然而枕头经受地心引力转了一圈迎面砸回自己脸上,周深发出一声戛然而止的惊呼。
出现在门口目睹了全过程的郭曲没忍住笑出了声,周深尴尬地把枕头从脸上摘下来,抱着枕头给人让开路,脚趾抠着拖鞋琢磨说点什么缓解一下。
郭曲先伸出手:“哈喽,我是郭曲。”
周深把枕头夹在手臂下双手拉住人晃晃,“你好你好,周深。哈哈哈,你刚刚什么都没看见吧!”
郭曲沉默了一下,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我没又瞎。还是要给新室友留点面子吧,于是老实地点头:“嗯!”
毛不易冲个澡出来面对的就是两人“执手相看泪眼”的场景,多少有点摸不着头脑,还有点不好打破。在阳台徘徊了一会儿,毛不易揉着胳膊感叹,嗯,这风景真一般。
大致收拾完了的寝室出现了三把吉他。
周深啃啃指甲陷入沉思,嗯……真的只有我和唐…唐什么来着,唐同学两个人是音乐学院吗?并且因为想的过于专心不小心说了出来。
郭曲挠挠头,“我玩电音的,没有正式学,就是比较感兴趣。”
毛不易也挠头,“我也是兴趣爱好吧,业余翻唱投投B站什么的。”
周深眼睛亮了起来,“我也是up主,互粉一下吗毛毛!”
打开手机事情就变得尴尬了起来,原来毛不易早就关注了周深的马甲——卡布。在毛不易“麻麻我追星成真了”的眼神中卡布太太干笑两声,火速点亮了互关。
郭曲探过脑袋,他是微博用户,不怎么用b站。周深大手一挥包揽了教人注册、答题的任务。
很快就有眼尖的粉丝就发现自家太太的关注列表在多了另一个音乐区up主之后,又多了一个零动态的熊猫人,满心欢喜盼着太太有动态了是不是就快有更新了,脚都蹲麻了。(实际上又鸽了)
唐汉霄直到晚上才迟迟归来,原来是个在家很麻烦宁愿住寝室的本地人大佬。
众nobody所周知,本地人这种属性在男生寝室中很容易出现另一个身份——男妈妈。总之唐汉霄之后无数次因此咬牙,暂且不表。
现在的问题是捎上三个室友去吃顿好的。
男生的友谊真的很简单,一顿火锅搞定了大家的拘谨,再来一点酒精就能升华。
大家都喝了一点,只有周深睁着大眼睛抱着茶水装无辜。
所以当有点迷糊的三个人以保护小朋友的名义,无视周深的挣扎,强行勾肩搭背把他挤在中间的回寝室时候,周深忽然领悟了什么叫现世报。
身心俱疲的周深爬上床,在睡前回忆一天,困倦的脑袋里飘出一条弹幕。
好家伙,一寝室全近视,眼镜消消乐。
三碗不过冈_下篇
Warning:古风au/setting明末清初时间线/土匪糖+官爷曲+小猪蹄子深/深霄一曲终于三人行无BE了你们开心吗/官方敢搞小燕子深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
01
“咳咳……”周深才小抿了一口,辣得直咳嗽,只得放下酒碗。“这酒可有什么名儿?”
“无名山下酒肆里自酿的。”唐汉霄一口饮尽。“喝一碗天旋地转,喝两碗斗转星移,喝罢三碗不过冈。”
周深站起来,拍拍衣摆上的草根:“酒也陪你喝了,我这便回去了。”
唐汉霄半卧,一手端着酒坛,抬眼看他:“再留会儿,待我醉了你再走也不迟。”
云间几碟泼墨晕开山峦,雾里一笔青黑勾勒奇峰。
这山美得如一幅画,画里有人醉...
Warning:古风au/setting明末清初时间线/土匪糖+官爷曲+小猪蹄子深/深霄一曲终于三人行无BE了你们开心吗/官方敢搞小燕子深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
01
“咳咳……”周深才小抿了一口,辣得直咳嗽,只得放下酒碗。“这酒可有什么名儿?”
“无名山下酒肆里自酿的。”唐汉霄一口饮尽。“喝一碗天旋地转,喝两碗斗转星移,喝罢三碗不过冈。”
周深站起来,拍拍衣摆上的草根:“酒也陪你喝了,我这便回去了。”
唐汉霄半卧,一手端着酒坛,抬眼看他:“再留会儿,待我醉了你再走也不迟。”
云间几碟泼墨晕开山峦,雾里一笔青黑勾勒奇峰。
这山美得如一幅画,画里有人醉卧。
周深不由得便心软了,又回身坐下,还坐得离那画中人近了些。风一吹,他先头喝的那两口小酒也醒了,悲从中来。
“我和郭曲是走不了了,都是吃皇粮的。拼也拼不过那几门红衣大炮,守也守不来援兵,后头就是万丈深渊。”他说着,指指悬崖下边。“有时想想,都恨不得……”
唐汉霄只喝酒不接话,一口又一口。
周深摇摇头,“不说那些。”
唐汉霄这才开口:“我本道你不会来了。”
周深不解其意。
唐汉霄道:“我方才说,我在那凉亭等了足足三日,不眠不休,可不是框你。”他说两句便喝口酒,一下便喝空一坛。
照这喝法,不出一炷香便醉过去了。周深想。
“我在山上也曾想,若大军围了泽城该如何应对。城里守备不足,又有老弱妇孺,而那边三十万大军,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这小山头可不是人人精兵,挡得了一息,给你们留个逃命的功夫已算是不错了。”
“可我转念一想,那位知州大人怕是走不了,也不愿走,那你又能走到何处去?我便知,如今只得我效仿古人,图穷匕见,一命换一命。”说到这,唐汉霄自己便笑了。“万事俱备,我行到那凉亭处,却又一下记起……我们是一般样的人。我和你,我们是天与地,水与火,若不争斗,便注定要在一块儿,合为一体。”
“我若不来,你待如何?”周深问。
“你若不来,便当真是个没有心的,那我反倒……”唐汉霄叹了口气,“我早留下书信,若三日后我不回,便有人替我送信去你家知州大人府上。届时,你个小没良心的收了信,我这边若得手,你自会趁乱与情郎远走高飞。”
“你怎么偏偏要来呢?”唐汉霄抓着酒坛,凑近了点儿,带着酒气的呼吸打在周深脸上。“你若不来,我这会儿还是个自在人……”
最后寥寥数语,没于两人双唇间。如胶似漆,如鱼似水。
唇分,唐汉霄便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周深抚他发髻,轻声道:“……下辈子吧,等下辈子,我们一块儿做个自在人。”
他下山时,遇上秋娘与她当家的。人家原是两情相悦,村里小伙儿棒打鸳鸯,闹了个笑话。太平时在一块儿,乱世里也在一块儿。
挺好。周深想着,挥手与他们打个招呼。
02
刚进城,却见毛不易拖着大包小裹的,也往城里来。周深赶忙拦住,佯作要骂:“哎哟我的毛大夫,这时候来做什么?你练金针把脑袋练坏啦?”
说句不好听的,过两日打起仗来,他和郭曲死了也就死了,得认账,可城里万余户百姓也得跟着死。他俩死,那叫一死以谢。百姓死,那叫死不瞑目。年年缴税纳粮,种稻养蚕,皇恩浩荡时,遇上个天灾也难保温饱,皇帝自缢后,就算年景好也没有活路。
几个相熟的早收到消息,提前出城进深山老林躲着,或可逃过一劫。周深早早就给毛不易送了几封书信,劝他收拾收拾盘缠,医馆别要了,去山里采药便别出来。
“怎么?你来得,我来不得?”毛不易慢吞吞回道。
周深哭笑不得:“比什么呢?命要紧还是面子要紧?快别啰嗦,我这便叫人送你出……”话没说完,被毛不易抬手拦下。
“北京城破了我没走,潼关破了我也没走,现下轮到扬州和泽城,我还能走得了?”
“可你娘就你这一根独苗……”周深想到以前听了一耳朵的街坊话,照搬来用着。
毛不易笑着指指自己背着那旗幡:“你且抬头看,我娘生前,以此为志,此志不易。”
四个大字——悬壶济世。
“这世道,便得我出山。”他对周深道。
劝不动神医,便只得回去看看,好尽绵薄之力。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却是刘同在街边摆了几个摊,给百姓放粮,每户都可去领。
他指着那穿金戴银的土财主:“你、你……”
刘同这时候也要摆个排场,叫人煮了细粮白粥还得添上豆子,色香味俱全。
“嘘——”刘同给周深比个手势,“可别嚷嚷。”他是犯过点事的,不敢叫人知道姓甚名谁,放粮也要化名佟喜,让人称他佟老爷。
说到刘同,那便是郭曲为了周深,头一遭徇私枉法。
刘同家是土财主出身,他打小泡在钱眼子里长大,见多了熙熙攘皆为利来,只道金银财帛便是好的。认识周深后恍如大梦一场,醒来才知世间有活仙人。周深穿的用的,皆出自他手,俱要第一等的物什,养得比公子哥儿还娇贵。
周深也问过他为了什么?刘同便道“为了自个儿”。他有个痴梦,说梦里有位神仙,下凡来渡世人,红尘中过,清静自留。那神仙长了与周深一般样的面孔。
这位土财主把周深供着,自己骨子里却是个俗人,刚得个官职便寻思着如何把家产做大,遂逮着个赈灾的由头贪了不少银两。
这事儿被督查捅到了布政使那处,秋后问斩,谁也救不得。周深不得参与,全程回避,转头又想把刘同腿给打断,又恨自己没多个心眼盯着他。
待到行刑那日,周深不愿去看,闷在房里哭了一场,也没叫人知道。收尸的衙役和他道是一刀下去,手起头落,没受苦,这便结了。
可谁知,除夕倒是收到刘同化名佟喜来信,那字迹周深一看便识得,一时又惊又喜又惧,直到郭曲与他说了此中奥妙,才放下心来。原来那日斩首狸猫换太子,斩的是一死囚,郭曲暗地里已派人将刘同送至一小县城,开了个绸缎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郭曲自此做不得包大人,头顶青天悬着三尺紫电,只待他哪天再犯事就劈下来。周深无言以对,除夕当晚便肉偿了,被这污吏翻来覆去地弄,也只能受着。
自此,刘同没回过泽城。
未成想,大难临头,他倒是回来了。周深瞪着他。
刘同只道:“都死过一回了,还怕什么?”
“就是死过一回,才晓得保命啊,你、你……”周深压低了声儿说话。
“我今晨一到,看你们这儿的物价便知扬州要不成了,过两日便得兵临城下。到时米面更是稀罕物,必得哄抢抬价,知州大人发文不定管用。我这回回来,别的物事一概不带,十几车粮草管够,当地豪绅我自去游说,这事儿好办。”
刘同说的头头是道,周深一时无可反驳。
“小节不拘,大节无亏,这便活回本了。”说完,还打开个锦缎扇子摇了摇。
这半日来,便只周深自己被唐汉霄劝回来了,别个儿他一个没能劝动。
城里有人匆匆而过,面露惶惶之色,推推搡搡往城外去。他自逆流而上,去那城中央。一路走,一路情不自禁哼着曲儿:“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偶有街边熟识的,听了笑道:“可有心上人在水一方啊?”
他一愣,又好笑又感慨。他也不是唱心上人,可又确实是心上人。人都有七情六欲,就连取下潼关的多尔衮也照样为情所困,辗转反侧,受心上人摆布。
他回去后,只见郭曲站在院子里,难得穿了件鲜亮衣裳,院里石桌上摆着两副碗筷,几份小菜,一盅参汤,汤还冒着热气儿。
见了周深,郭曲好半天说不出话,只闷头吃菜。吃着吃着,“啪”地放下碗筷,又哭又笑着对他道:“我还道你走了……你为何要回来?你、你……回来了……”
好大个官,一把鼻涕一把泪,嘴还笑歪了。他这丑模样倒把周深乐得哈哈直笑。
还没说话,墙上飞来半片瓦,“咔”地嵌进院里树皮。引得两人一齐仰头看去——
唐汉霄抱着坛酒坐在檐上,跳下来时没有一点声息,也没带起半点尘土。
他从宽袖里掏出三只碗,一人一只往面前一放,完了倒满酒。
唐汉霄倒完酒,对周深道:“我细想了想,不要什么下辈子,我这辈子就当下辈子过。”
“过什么过,先吃菜再喝酒!”郭曲怒道。
周深端起碗,一饮而尽:“正好,三碗不过冈。”
……
次日,大军围城,大火烧了整整五日,五日后,泽城破。
江山易主,可滚滚江水不绝,方外青山不动。
朝代变迁,可巍巍城楼不倒,宇内灯火不熄。
有人青史留名,有人恰似流星。他们在悠长天河中毫不起眼,却于一瞬大放光明,照亮了此前与此后的漫漫长夜。
—— 完 ——
【勤深深】诱捕
平行世界的幻想罢辽,请不要上升真人谢谢!
所有塑料粤语都是网上查的。。。千万不要较真。。。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正文请移驾微薄,谢谢!
微薄: 飞白Feibai666
送给@翠湖事务所
感谢宁的画!!太美好啦!!❤️疯狂笔芯!
爱宁爱宁!!!
[图片]
平行世界的幻想罢辽,请不要上升真人谢谢!
所有塑料粤语都是网上查的。。。千万不要较真。。。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正文请移驾微薄,谢谢!
微薄: 飞白Feibai666
送给@翠湖事务所
感谢宁的画!!太美好啦!!❤️疯狂笔芯!
爱宁爱宁!!!
遇春
·进来嗑糖
·伪现实向
·国王游戏梗
·时间是第六期录完
「新芽抽枝,花渐次开放的时节,他遇见了春天。」
*
周深洗完澡拿着吹风机呼呼吹头发时才看到手机里十分钟前的微信,歌手群里吉克隽逸发了一个猫猫表情包,连发了三条@他的消息,喊他去华晨宇房间玩游戏。
酒店隔音做的极好,周深擦干头发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大家都聊嗨了,房间厚厚的地毯上搭了一个小桌子,空调无声地吹着暖风。
周深刚刚洗完澡,披着一件厚厚的小毯子过来,见状把毯子搁下了,在华晨宇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总不好挨着两个女生坐。...
·进来嗑糖
·伪现实向
·国王游戏梗
·时间是第六期录完
「新芽抽枝,花渐次开放的时节,他遇见了春天。」
*
周深洗完澡拿着吹风机呼呼吹头发时才看到手机里十分钟前的微信,歌手群里吉克隽逸发了一个猫猫表情包,连发了三条@他的消息,喊他去华晨宇房间玩游戏。
酒店隔音做的极好,周深擦干头发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大家都聊嗨了,房间厚厚的地毯上搭了一个小桌子,空调无声地吹着暖风。
周深刚刚洗完澡,披着一件厚厚的小毯子过来,见状把毯子搁下了,在华晨宇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总不好挨着两个女生坐。
周深盘着腿坐下,宽松的睡裤随着他的动作往上窜了一小截,随意的吊在小腿肚的位置,脚踝整个暴露在空气中,长毛地毯的绒毛垫在下面,倒是不算冷。
桌子上放着几罐度数超低的啤酒,都开过,周深挑了一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微凉的啤酒淌过喉间,周深吐了吐舌头,把自己喝过的放在一边。
一旁的华晨宇歪了歪头,欲言又止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周深。
在舞台上鬼马可爱的人,换下了卫衣,穿了一件最简单的白色打底短袖,在室温27度的房间里,白皙的手臂露出来,骨节分明的手覆在一层水雾的啤酒罐上。
周深大概不经常喝酒,洗过澡微粉的唇边沾了几滴酒,他大概察觉到了,抬起手用手背擦掉了。
华晨宇忽然咳了几声,周深侧头看着他,眼神里是朋友以外的疏离关心。
“你喝的是我的。”华晨宇指了指周深面前的啤酒罐,被咳嗽涨红的脸泛着可疑的微红。
那不就是······间接接吻?
周深忽的捂住了嘴,明亮的眼睛瞪大了,盯着华晨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没事,你喝吧。”
为什么要多这一句嘴?华晨宇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以前也不是没有在节目里和别人喝过同一杯水,而且现在的对象还是周深,大家公认的歌手节目组团宠,他在慌乱些什么。
周深悻悻地坐远了一点,喉咙里残留的啤酒味道像是在提醒他什么,喉结动了动,周深咽了咽口水,丝毫没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华晨宇,手抓了抓地毯上长长的绒毛。
Tia正帮吉克隽逸把酒店送来的水果摆上桌子,草莓哈密瓜芒果满满当当的塞了一盘子。
“深深,愣着干嘛,尝尝呀!”Tia给他递了签子,然后自己戳了一块放进嘴里,“啊,好甜。”
气氛渐渐活跃起来,周深咬着草莓,听着Tia难得的吐槽。
“悄悄说,洪老师再这样折磨我几期,我抬头纹都能被气出来几条。”Tia气愤的咬了一口哈密瓜。
吉克同学表示万分同意,“我最想打他!”
“我刚开始的时候还不懂,被洪老师这个操作搞的一脸懵,后来真的怕了,”吉克隽逸概被Tia感染,夸张的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简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心酸史啊!就算我走了!我也会记得洪老师这个魔鬼!”
笑点超低的某人听完捂着肚子差点笑倒在华晨宇身上,好在最后反应及时,换了个方向笑倒在地上,呐喊出一句,“谁又不是呢!”
“花花就不是啊。”Tia指着有一口没一口喝着酒的华晨宇,“他都不用担心名次吧。”
华晨宇将手搁在膝盖上,晃了晃啤酒罐,被酒滋润过的声音比往常更温柔些,“那深深也不用啊。”
周深没想到吃瓜也能惹火上身,立即在胸前掌心合十,“捧杀!Tia姐你这就是捧杀!”
Tia故作凶狠地揉了揉周深的小脑袋,原本软塌塌的头发竖起一些,像是毛绒玩具,华晨宇想,好想上手。
“喂!你们再聊下去游戏都不用玩了,”吉克隽逸圆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丝毫没忘记正事,“不是说好一起来玩游戏。”
“玩玩玩。”Tia不太搞的懂当代年轻人的这些游戏,只是今天好不容易聚一聚,说什么也要来凑个热闹。
吉克隽逸清了清嗓子,把游戏规则说了一遍。
“首先就是抽牌,”吉克隽逸举起手里的牌,“有一张是国王,另外的是号码牌,抽到国王牌的可以随意指定几号做一件事,被指定的人不许拒绝。”
游戏规则很简单,Tia很快听懂,兴奋的让吉克隽逸快点把牌打乱,好开始抽。
“什么事都可以吗?”Tia像是个好奇宝宝,在台上飒的一批的大姐大此时用求知的眼神看着吉克隽逸。
“不要太过分就可以啦!”
大家毕竟都在一起录了挺久的节目了,就是看着屏幕也看熟了。
“先说好,我拒绝公主抱!”周深比了个叉,清澈的可以倒映出人影的眼睛眨了眨。
谁又能拒绝呢?
“行!谁也不能公主抱我们深深。”吉克同学变身妈粉,将先前自己说过的话忘到一边,瞬间拍板定案。
“那就开始啦!”
大家都抽了一张牌,吉克隽逸看完就开始得意的笑,这姑娘大概是在节目上憋久了,一朝解放,自己都能把自己逗乐。
“谁是国王?”Tia捏着手里的牌问。
“还用问吗?”华晨宇指了指笑的快要趴倒的吉克隽逸,“她。”
吉克隽逸将手中的国王牌拿出来,Tia叹了口气,小妮子手气这么好。
“说吧,要做什么。”
多年在游戏界驰骋的吉克隽逸看了看在场的三个人,决定让他们见识一下国王游戏的魅力。
“那就,一号和四号对视一分钟然后隔着这个亲一下。”吉克隽逸指了指桌上没用过的透明小碟子,“谁先喊停就失败,失败的要收拾桌子。”
玩的有点大吧?周深头有点疼,这个动作怎么看都应该是玩的很好的人才能做的,哪怕毛不易在这里他都不一定做的出来好吗。
“我是一号。”周深默默举手。
“那······谁是四号?”吉克隽逸用眼神询问着剩下的两个人。
Tia摇摇头,看着还未说话的华晨宇。
“我。”华晨宇翻开牌,四号。
不是吧,周深觉得自己冷汗都要出来了。
“你们是不是在作弊啊,这么巧的吗?”华晨宇看着手里的四号牌哭笑不得,“换一个吧,要不然就抱一下就好了。”
吉克隽逸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愿赌服输哦。”
游戏如战场,输了不要紧,谁怂谁是狗。
“那来吧。”
哇哦!Tia瞪大了眼睛,现在年轻人都玩的这么大的吗?她果然是掉队了。
华晨宇拿着透明碟子隔在两个人中间,盘着腿坐着,眼睛却盯着还在犹豫的周深。
好热。
周深觉得自己的耳朵大概都红透了吧,空调温度稳定在27度没动,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热了,明明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
吉克隽逸还在盯着他。
要死了。
周深不情不愿的挪了位置,正对着华晨宇,华晨宇盘着腿坐着,整个人懒懒散散地看着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周深想到每次宣布结果的时候他都提心吊胆的要死,结果回头一看华晨宇,这人就是一脸淡定。
是大魔王的自我修养吧。
“开始咯?”华晨宇微微前倾,周深眼神慌乱的不行。
周深扯了扯衣服,手上的汗被他抹在睡裤上,他深吸了一口气,腮帮子慢慢鼓起来,像是一只仓鼠。
“嗯。”
吉克隽逸按下了计时键。
一分钟不算长,拆开来也就60秒,周深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抬起头来对上了华晨宇的眼睛。
周深其实和华晨宇在节目之前见过几次,华语乐坛就这么大,在录音室碰面也是常有的事。但在这个节目之前,他们几乎没有说过话。
更别说这样近距离的对视。
华晨宇的眼睛不笑的时候其实有点凶,有点内双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看,没有微微烟熏的眼妆勾勒出那么一点魅惑,于是只剩了天生眼角上挑的那么一点妖。
不是妖媚的妖,是属于他自己的独特的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撩,看着人的时候很容易把人带进他的眼眸中去,让人莫名想要臣服。
时间过的好慢,周深很想开口问问还剩几秒,但华晨宇的气息近在咫尺,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动作。
周深将视线焦点移来移去,尽量不盯着他的眼睛一直看。
简直是煎熬。
周深将视线移到华晨宇的唇上,却见他的嘴角往上勾了勾,低低的笑声就往耳朵里钻。
华晨宇鼻尖全是周深身上的香味,大概是微微薄荷味的沐浴露香,混合着他身上的一点淡淡香水味,悠长的木质青草后调慢慢飘过来。
就像是被忽略的细枝末节在这一瞬间全部苏醒,每一处都直指心脏。
“犯规啦!Baby~”吉克隽逸将计时归零,“要对视。”
周深深吸一口气,重新看着华晨宇的眼睛,空气都变得静止起来,华晨宇微棕的瞳仁格外的幽深,周深努力的想在上面找出自己的倒影,却敏锐的察觉到华晨宇的一丝失控。
没有人能不失控。
美好而不自知大概是对周深最好的描述,至少华晨宇从没见过这样清澈的一双眼睛,像是雨后的深林,满心疲倦的赶路人从泥泞的远方跋涉而来,气喘吁吁的坐下休息一会,忽然遇见了一只惊了世间的鹿。
计时器还在咔哒咔哒的响着,周深觉得自己的心跳的都要比计时器快了。
还有多久。
周深试图让自己放松一点,但是华晨宇那双不容忽略的眼睛让他没办法移开视线,甚至忘记了任何动作,好像这世界是剩下他们两个,而他将自己全心的交给华晨宇,失了判断,只留下一点理智。
这可比洪涛老师还要折磨人。
叮!
一分钟到了。然后是隔着透明碟子亲一下。
坦白说,周深根本没有接过吻,假的也没有过,也没人告诉他接吻这件事情能刺激到这个程度。
华晨宇带着笑慢慢向他靠近的时候,周深几乎是本能的往后。
撩到这个程度不犯规吗?
大魔王嘴角的笑若有若无的含着,内双的眼睛里带了一点失控的疯和三分笑意,凑过来的速度慢到不行但是没有一点犹豫的感觉在。
“别躲。”
周深的腰泛着酸,视线范围急剧缩小着,华晨宇的呼吸声甚至就在眼前,透明的碟子被华晨宇隔在他唇前,两人的鼻头都快要相撞。
焦点被拉近,周深只能看着华晨宇微微的垂下的睫毛连呼吸都忘了。
华晨宇忽然侧了头,眼睛几乎快闭上,十足十的接吻架势。周深慌乱的寻找那个透明的小碟子,奈何两个人距离太近了,周深只能看见华晨宇微红的脸颊。
不是吧?来真的吗?周深慌了神,想要倒下去,避开这个吻。
脖颈上忽然多了一只手,牢牢的扶住他,距离瞬间缩短为零,周深的唇和玻璃质物体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都没来得及喊停。
蜻蜓点水似的一碰,瞬间就松开,周深往后倒在厚厚的地毯上,耳边是吉克隽逸笑打鸣的声音。
他绝对是故意的,周深坐起来,看着正在喝酒的华晨宇。
华晨宇朝着他晃了晃啤酒罐,指向他面前空出来的一块桌子。
是他喝过的酒。
“深深你别脸红了,”Tia开玩笑地说,“又没真的亲上。”
周深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烫。
吉克同学还在喊着再来一局,结果经纪人一个电话过来,这姑娘就直接泄了气,席卷掉最后一块水果,认命地跑去进行女艺人的睡前保养。
Tia的生物钟也一向准时,说了句明天见就打着哈欠回房间去泡脚。
周深帮着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然后抱起自己的毯子披在身上,准备撤退。
华晨宇刚把啤酒罐扔进垃圾桶,就看到裹的像一只考拉的周深往门口走。
去他的安全距离。
“周深。”
“嗯?”周深握紧了门把手。
十分钟前未落到实处的吻此刻落在了周深的唇上,和想象中一样的柔软清甜,华晨宇将周深的手握住,加深了这个吻。
周深脑子一片空白,堪堪感受到华晨宇探进来的舌,连换气都忘了,被迫接受着华晨宇越发猖狂的吻,这哪里是吻,周深迷迷瞪瞪的想,他就是想吃掉我。
华晨宇吻着吻着笑了,放开周深,在他唇角轻轻啄了一下,说话间的气息喷洒在周深脸上,笑着问道,“不会换气?”
周深依着本能摇头。
又发觉华晨宇咬住了他的耳垂,语气深情温柔的可以掐出水,“我教你。”
周深一阵颤栗,终于找回一点理智,“明······明天再说。”
几乎是八百米冲刺的速度,周深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床里,耳边华晨宇的声音还在响,耳垂像是被华晨宇点了把火一样,热度一直烧到脸颊。
*
尽管2020开年就渲染得像是末日,但3月的暖风依旧从大洋彼岸吹过来,过了惊蛰响过几声蜇雷,大地渐渐复苏。
春日的次序回归正常,寒潮慢慢退去,人间从一场噩梦里醒来,终于迎来向光的时刻。
周深开门看到等在门口的华晨宇时心剧烈的跳了一下。
他也等到了一个美好的春天啊。
——完——
嗑糖快乐
「勤深深」十九分钟甜饼大轮播
↑链
也可以直接 AV92093902
把手里的糖(gou)点(liang)拼了一下,没什么技术含量见谅,但是我觉得看着还挺爽的!
这次真的全是糖,不甜不要钱的那种。剪完最后我甚至怀疑真的有人能看完这十九分钟吗?真的好腻歪啊!!!我也不晓得为什么要做这么个东西出来,我吃狗粮撑的不行了,当事人表示极度后悔。
这次我是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禁二传二改禁转超话
冬日限定番天下第一!
期待番外加长篇!
「勤深深」十九分钟甜饼大轮播
↑链
也可以直接 AV92093902
把手里的糖(gou)点(liang)拼了一下,没什么技术含量见谅,但是我觉得看着还挺爽的!
这次真的全是糖,不甜不要钱的那种。剪完最后我甚至怀疑真的有人能看完这十九分钟吗?真的好腻歪啊!!!我也不晓得为什么要做这么个东西出来,我吃狗粮撑的不行了,当事人表示极度后悔。
这次我是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禁二传二改禁转超话
冬日限定番天下第一!
期待番外加长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