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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面

【大嘴鲸鱼/东泉】南山南(23)

第一章埋下的雷,开始挖出来了

————


因为维和地区防暴形势和国内区别很大,这次防暴战术演练请了联合国维和行动部总部的军官下来指导,余卫东作为维和归国人员,负责和他对接,带队的事还是交给丁慧。

今天一整天杨震江小洋张永泉这铁三角都不在状态,轮到他们小队进屋“扫除”时,教官贴墙蹲在门边他们都没发现,只顾朝里搜索,于是被干脆利落地一人背后一枪,成了最快一队退出演习的。

三人气压很低地走出演习楼,张永泉带着“死人”标志郁闷地坐到花坛边,一贯走哪跟哪的江小洋这次破例坐到了远远的走廊另一头,杨震本来习惯性往张永泉这边靠,走近了似乎才想起什么,默默地转身,走到江小洋旁边坐下。

看来昨天和余卫...

第一章埋下的雷,开始挖出来了

————


因为维和地区防暴形势和国内区别很大,这次防暴战术演练请了联合国维和行动部总部的军官下来指导,余卫东作为维和归国人员,负责和他对接,带队的事还是交给丁慧。

今天一整天杨震江小洋张永泉这铁三角都不在状态,轮到他们小队进屋“扫除”时,教官贴墙蹲在门边他们都没发现,只顾朝里搜索,于是被干脆利落地一人背后一枪,成了最快一队退出演习的。

三人气压很低地走出演习楼,张永泉带着“死人”标志郁闷地坐到花坛边,一贯走哪跟哪的江小洋这次破例坐到了远远的走廊另一头,杨震本来习惯性往张永泉这边靠,走近了似乎才想起什么,默默地转身,走到江小洋旁边坐下。

看来昨天和余卫东的进展,终于让杨震死心了。

张永泉叹了口气,这几天疏离一点也好,只希望不要恋人做不成变仇人。


张永泉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整理装备,丁慧走到他跟前问:“怎么回事?今天的表现可不像你。”

昨天余卫东在群里宣示“主权”,丁慧应该也知道,今天全队的人都以为张永泉是**过度才表现失误,但丁慧好像没这样的误会。

“昨天余队应该没把你怎么样吧,”丁慧说,“我知道他的为人,没这么快就……”

张永泉猛地抬起头,在心底压了一夜的疑问有了询问方向。

“丁宇扬是谁?”张永泉说话不喜欢绕圈。

丁慧看了张永泉一会儿,长长地叹气,终究是绕不开这一关。

“你应该有所耳闻,”丁慧说,“丁宇杨是我们上次执行任务牺牲的副队长。”

张永泉怔了一下,脑海里立即把几个信息对上。

那个Beta,余卫东的恋人,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牺牲在余卫东怀里,导致余卫东心理创伤无法继续上战场的维和警察。

丁慧有些释然地说:“我一直担心余队走不出来,没想到他会主动向你提起副队,那应该问题不大了。”

“不,他没有主动提起,”张永泉垂下眼睛,“我是听到他在睡梦中喊这个名字,像哭一样。”

丁慧脸色变白了:“他经常说梦话吗?”

张永泉想了想脚伤期间留宿的两夜,摇头道:“我是昨天才第一次听到。”

丁慧忧心忡忡说:“永泉,丁宇杨是余队的心病,余队回国治疗了一段时间就说没问题了,我之前故意试探他,他也没什么反应……我不知道他是装作的,还是因为你的关系又刺激他想起过去。后天就要第三次心理评估,他这时候说梦话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什么叫我刺激的他?”张永泉不解。

“你应该听说过幸存者愧疚吧?”丁慧说,“创伤心理有很多种,余队是这一种,他一直觉得自己不配拥有幸福。”

“因为恋人牺牲了?”张永泉问。

丁慧苦笑了一下,“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恋人,其实并不是。”


余卫东和丁宇杨是一个大院里一起长大的,余卫东分化成了Alpha,丁宇杨分化成了Beta,但两人关系一直很好,中间有段时间因为学业分开,后来又一起通过选拔进入维和部队,一个队长一个副队,大家调侃他们像爸爸妈妈带一群孩子,他们也默认不反驳,不论工作还是生活都形影不离的。

“你知道余卫东就那样,”丁慧说,“前一段大家都起哄你和他一对,他也是那样,不解释不反驳,甚至还配合着演一下。其实你们是到昨天才确定的吧?”

张永泉坦然点头:“对,我主动的。”

丁慧笑了一下,叹道:“丁宇杨没你的勇气,他一直没说破,甚至还伪装得很好,余卫东傻傻的始终把人当兄弟,直到丁宇杨牺牲。”

“啊?”张永泉吃了一惊。

丁慧说:“所以说,余队的幸存者愧疚特别复杂,当时我们同一队的多少都有点心理问题,回国接受干预治疗一个多月差不多都走出来了,余队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了……”

“第一轮心理干预后,余队回到他们以前一起住的地方,想领养副队的猫,结果猫跑了,余队找猫找到了一本副队的日记。”

张永泉倒抽了口冷气。

“具体日记本怎么样我也没看过,但余队彻底崩溃了,身为队长本就对战友的牺牲更自责一些,再加上私人感情上的……”丁慧苦涩地摇摇头,“两轮心理评估都没过,很快就要第三次了。”

心理干预方面两人都是门外汉,聊到这里只能相对沉默。

“我其实挺矛盾的,一方面觉得你可以帮余队开心起来,一方面又怕你们太甜蜜了会加重余队的愧疚。”丁慧也是个率直的人。

“我……不知道要怎么帮他。”张永泉疲倦地揉了揉眉头。

“你知不知道,其实我站震泉?”丁慧忽然说。

张永泉茫然地抬头:“啊?”

“杨震挺好的啊,你不再考虑一下?”丁慧又说。

张永泉这才反应过来什么震泉,哑然失笑:“不了不了,我还是更喜欢余卫东。”话音刚落,自己都被脱口而出的话给震住了。

丁慧含笑看着他。

张永泉想了想,仿佛在跟另一个自己承诺:“没错,我喜欢他,确定就是他了。”

“你比丁宇杨勇敢,也会比他好运的,”丁慧拍了拍张永泉的肩膀,假装伤心的样子走开,“我被正主拆cp了,要去哭一下。”

张永泉笑着朝丁慧挥挥手,转头去搜寻余卫东所在。


余卫东正陪着联合国官员正站在五层楼的屋顶上观察周围地形,准备安排接下来的战术演习。

张永泉远远看着余卫东的身影,阳光下明朗而高大,仿佛可以撑起一片天地,让张永泉想起自己被余卫东抱着冲出媒体包围的那一天。

这一次换我陪你。


联合国官员不知道看到什么,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余卫东叫余卫东看,余卫东持着望远镜扫了一周,扫到张永泉方向的时候顿了一下。

张永泉忽然起了撩一把的心思,两手拢在胸口比了个❤。

隔着大老远也能看到余卫东整个身型僵住了。

张永泉笑了起来,看余卫东机器人似的把望远镜递还给旁边的人。

过了片刻,屋顶上的余卫东忽然转过身来,对着张永泉的方向,举起两臂弯到头顶上,比了个大大的无需望远镜也能看到❤。

这动作实在太醒目,楼底下一排等候入场演习的人都看到了,发出一片起哄的yoooooooo,纷纷转头来看张永泉。

张永泉没想到余卫东会这么厚脸皮,“卧槽”了一声,笑着摇摇头,背转身去。



***


虐吗?并不。

生活就是这样,问题叠着问题 ,但日子还是得过。







北海最帅gjc

[东泉/大嘴鲸鱼/ABO] 红莓花儿开

Alpha余卫东×Omega张永泉

全文2w,一些画幅之外的心事。

Alpha余卫东×Omega张永泉

全文2w,一些画幅之外的心事。

一大碗鸡翅

千万不要人塑小狗

写一些俊哲风味的傻瓜文学。出场人物有张哲瀚,龚俊西蒙,被迫害的工具人小雨,和狗。文章的主旨就是不要人塑小狗,小狗是好小狗,龚俊是好龚俊。


第一视角,小雨是我,我是小雨小号。


——


张哲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睡觉。大概是早上五点多,鸡都没来得及醒的时候我手机铃就响了,比他妈的起床铃还吓人。


我一接,他显得很着急:“小雨,帮我个忙,你把我的行程往后推,推得越多越好,你算算能有几天?”


我清醒了一会儿,说:“你干嘛?不想干了?想回去出家?”


“最好推一个月。”他说,“三个星期也行。”


我说,“你要坐月子?”


张哲瀚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


写一些俊哲风味的傻瓜文学。出场人物有张哲瀚,龚俊西蒙,被迫害的工具人小雨,和狗。文章的主旨就是不要人塑小狗,小狗是好小狗,龚俊是好龚俊。



第一视角,小雨是我,我是小雨小号。



——



张哲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睡觉。大概是早上五点多,鸡都没来得及醒的时候我手机铃就响了,比他妈的起床铃还吓人。


我一接,他显得很着急:“小雨,帮我个忙,你把我的行程往后推,推得越多越好,你算算能有几天?”


我清醒了一会儿,说:“你干嘛?不想干了?想回去出家?”


“最好推一个月。”他说,“三个星期也行。”


我说,“你要坐月子?”


张哲瀚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儿,显然是在措辞怎么骂我,我先一个滑跪下去:“对不起老板,我错了。”这下彻底被他喊醒了,想睡也睡不着,觉得张哲瀚必有蹊跷,他不会闲着没事干还不工作的,前两天刚自封娱乐圈十大劳模之首。


“反正说了你也不会信。”他的语气异常扭捏,更加奇怪了,有个很大胆的想法在我脑海里生成,因为早晨实在不太清醒,没想到我的嘴根本没兜住我的脑子:“你别告诉我你要和龚俊结婚了……”


“没有!说什么呢你!”


我长叹一口气,刚从床上仰卧起坐起来的我又躺了回去,如果不是公开出柜,那应该就没有什么大事了,我想。


然后张哲瀚又说,“是因为龚俊变成狗了。”


我又一次仰卧起坐,“我草?”


他说:“我都说了你不会信。”


我说,“我草?”


他说:“真的,变成狗了,我一起来,他就变成狗了。”


我说,“我草???”


张哲瀚显然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他的声音在话筒那边飘远了一点,不像是在跟我说话,估计是跟他旁边的龚俊说的,“我就说了别人都不会信,小雨都不会信。你自己来解释,我解释不通了。”


然后手机里的收音就变得很奇怪,像用毛毯在摩擦收音口,发出一些很奇怪的噪音,龚俊低沉的声音就从话筒那边传来:“雨哥,我是龚俊。方便开视频吗?”


换了微信视频通话之后,很难以想象我是怎么消化这个画面的,主要来说,这个画面里有两个人和一条狗,说得更详细一点就是,我在上面那个小框里,张哲瀚裸着上半身,一只手搭在他旁边的萨摩耶的身上,说:“这下你总信了吧。”


我说,“你什么时候养了一条狗?龚俊呢?”


我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来描述一条毛发蓬松的萨摩耶对着镜头做了一个黄子韬salute表情然后开口说话:“雨哥,我在这里。”到底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我前几天才被张哲瀚按着头看完龚俊和小狗的混剪,今天就告诉我龚俊变成了小狗,甚至无暇顾及张哲瀚为什么会裸着和龚俊在同一个被窝里,难道是他们两个昨天晚上在一起研究A股?


“……简而言之就是昨天哲瀚叫我来他家,我刚好放假,”一条狗如是说,我立马出言打断:“你干脆从你们接山河令开始说起好了,讲重点,大哥。”如果谁想听他们是为什么钻进一个被窝里的,那这个人必然不会是我,龚俊和张哲瀚的酸臭爱情故事我听得太多,只想快进到变狗。


“我们睡了,我醒了,他就这样了。”张哲瀚在一边补充。


“好。”我假装看不见张哲瀚锁骨上两个对称的吻痕,捏了一下鼻梁,希望我从这个操蛋的梦境里醒来,周公解梦的关键词里有没有萨摩耶,我想说,梦见狗到底能不能发财?


“雨哥,我们想让你过来一下,我这边可能也要推一些工作,然后看看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去。”龚俊的人话说得居然非常流利,看上去不像是第一天变狗,这让我更加恍惚,我说,“你们先等下,我马上来。”


我开车去张哲瀚家的时候还顺便买了点吃的,做助理的后遗症就是这样,就算是给狗情侣收拾烂摊子也不会忘记进711,买了一点三明治和牛奶,然后拿了一个巧克力面包,结账的时候我突然想到狗不能吃巧克力,又给它放回去了。所以龚俊能不能吃?我其实很想试一下,但我觉得张哲瀚会把我杀了。


虽然在进门前我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是当我看见一条狗在给我找拖鞋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狗非常的尽地主之谊,殊不知这房子还是我当时陪张哲瀚付的首付。但一想到狗就是龚俊,我又释然了,释然的同时没有忍住弯下腰摸了一下狗的头,狗说:“雨哥,别摸我。”


我实在还是要消化一下狗能说人话这个事情,尤其是他还操着一口男低音。这时候张哲瀚一边打电话一边过来了,把我手上的早餐提走,摸了一下龚俊的头,又揪了一下他的耳朵,然后龚俊就跟着他去了客厅。我大为震撼,也跟着一起走了。所以为什么龚俊不让我摸他的头啊?是有什么非情侣摸狗头必死诅咒吗?


我一头雾水,这边张哲瀚估计已经和龚俊的工作人员那边讲好了一些事情。他坐在沙发上,龚俊的脑袋靠着张哲瀚的大腿,非常的其乐融融。我说:“现在是想怎么办?人还能变回去吗?还是去看看医生啊?”


“没办法看医生啊。”张哲瀚拆开了三明治,咬了一口,说,“啊,有沙拉酱,狗不可以吃沙拉酱。”


龚俊用爪子拍了张哲瀚一下,语气很无奈:“都说了我是人。”


“我说了不行,”张哲瀚敲了一下龚俊的脑瓜子,“说好了现在得听我的。”


我看见龚俊的尾巴非常激动地摇了起来。


实在是来得非常不合时宜,变成狗或是变成鼻涕虫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很想逃走,但这个离奇的场景不允许我逃走,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那没有办法了,只能等他自动变回去?我查查日历,是不是月圆之夜就会变成狗?”


龚俊叼着一片煎蛋,斜了我一眼,把我看得很智障的样子:“你说的那是狼人吧。”


我想,我草,好像是。可是谁规定月圆之夜就一定要变狼人?如果我明天起来变成一只荷兰小乳猪了呢?我不敢细想,怕真的会变猪,这样的话我身边都没有人给我打视频电话。


张哲瀚默默地在吃没有煎蛋的三明治,他看起来比我们靠谱的多,查完手机之后说:“昨晚的确是满月。”


我说,“你看看。”有的时候我还是很靠谱的,至少比狗要靠谱。


龚俊的小狗脸上写满了震惊,凑着和张哲瀚一起看百度百科,研究了一会儿,然后两个人贴得很近的在讲话,这个场景我很想录下来发给远在深圳的路飞,看看它会不会因此留下嫉妒的眼泪。


“……这种情况大概能够维持一到两天左右,然后就会恢复正常。”张哲瀚朗读了一下百度百科的内容,和我对视了一秒钟,说:“那就先等两天,不行就再想办法?”


我说,“行,那我给你推行程。龚俊那边呢?”


“我跟我助理说好了,这个星期我没别的活干。”龚俊说,“那我先住这里,行不行啊?”


张哲瀚显然很喜欢龚俊这个形态,他的手就没有从龚俊毛茸茸的身上放下来过,他叹了口气,像是很无奈:“除了我家你还能去哪儿?”


我看张哲瀚明明很高兴,像是那种会连发十条朋友圈告诉全世界他有狗了的那种高兴。他在遇见龚俊之前,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总是很忙,要赚钱,要拍戏,围着一堆破事团团转,龚俊的快乐让他回归简单。我想,那这样也好,我很早就想说,让张哲瀚自己给自己放个假,别一天到晚精神高度紧张,谁他妈也不是超级赛亚人。


我看着张哲瀚,张哲瀚看着龚俊,龚俊在摇尾巴,摇的像螺旋桨。我说:“那你们就放假吧,好好玩一玩。”我想,这样也好,难得张哲瀚和龚俊一起出门不会被人拍到直接顶上热搜,因为龚俊只是一只小狗。


张哲瀚抱住龚俊,把脸埋在萨摩耶胸口的毛毛里,说:“那我觉得这样也挺好。”


这个场景,就无法把狗和人联系到一起,因为我想到了张哲瀚此时应该是把脸埋进了龚俊的胸肌,非常不堪入目。龚俊笑起来,像个自带扩音器的喇叭,又憨又浑厚。“哲瀚,别搞了,很痒……等我变回去,有你好受的。”


张哲瀚抬起脸捧住他的狗头狂揉了一通,笑得很小人得志:“你想得美,龚俊,叫一声给我听听看。”


“我不!”


“叫一声!”


“不行!”


“咿呀你到这个时候就不听话……”张哲瀚露出一点令人折服的娇嗔表情,我整个人的五官又有点不受控制。


龚俊望着他,“真要命,……汪。”


“小雨你看,俊俊学狗叫学得好像哦。”张哲瀚明显被可爱到手脚蜷缩,眼睛眯成两条细缝:“好好笑,好可爱……”


我抬起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不是因为怕眼泪落下来,是想找根房梁了却此生。如果我死了,在棺材板里,也要坐起来说一句,龚俊我操你大爷的,给我好好对他,不然我把你炖汤喝。


龚俊显然对我还是有一定的隔阂,如果不是狗毛遮挡,我想他已经红脸了。他说:“我不叫了,小雨哥还在呢。”


我想,我谢谢你,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我抬头看了眼表,时间还很早,我不想多做停留,说,“那我先撤了,你们中饭晚饭怎么办,我叫外卖?龚俊吃狗饭……”张哲瀚斜了我一眼,我立马变小声:“……还是吃人饭啊?”


张哲瀚说,“让龚俊自己做。”


我说,“做什么?”


他说:“做饭啊。”


我说,“做什么饭啊?”


张哲瀚显得很无语:“做人饭啊。”


我说:“龚俊好可怜。”


龚俊说:“还好啦,也没有。”张哲瀚拍了一下他,说:“你昨天自己打赌输了说做饭的,你做啊,我看你怎么做。”说完了把龚俊的两个耳朵往后面捋,把他变成白色的小海豹,结果又被可爱击中了,我被秀的想死。


我灵机一动,说,“那我能拍张照再走吗?”


他俩:“啊?”


我缓缓的:“我想拍张龚老师做饭的图,这样以后我点外卖很难吃的话,就可以用。”


龚俊看起来像是听懂了,笑得直往张哲瀚怀里钻,于是张哲瀚抱着他也笑得东摇西摆,我说:“张哲瀚你难道知道这个梗?”


张哲瀚说:“没啊,我不知道啊。”


“可是龚俊笑得好好笑哦!”








我马不停蹄的先滚了。告辞。









完。





彩蛋:



第二天的时候张哲瀚告诉我龚俊变回去了,在他俩看电影的时候,咻一下就变回人了,我说那感情好,你们俩工作计划不用延迟了,张哲瀚明显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又调整回了状态。


我问他看的什么电影,他说是《爱你西蒙》,我说我草算了,我不该问,他说,小雨你知不知道,龚俊在我怀里就变身了!


我说,他穿衣服了吗?


张哲瀚发了一个害羞的黄豆表情,说,你猜。


我说,我猜你个板板。


他说,是四川话吗?






我是真的晕了!







真的没了。





小狗做饭的梗是这个

宇宙偏僻

【俊哲】没有追不到的老婆,只有勇敢的狗勾8

不正经精神体设定。

别信。


前文走合集。


71

八月份,大太阳,片场特别热。


拍外景古装戏,一套衣服穿五层,长发头套像厚围巾。


张哲瀚又是格外爱出汗的体质,一场戏走下来衣服的里衬基本都湿了,衣服都湿答答得贴在身上,整个人特别容易暴躁。


偏偏到了下午,演员调度出了点问题,不让收工也没法儿接着走戏。


小豹子情绪比张老师还烦躁,平时跟发财狗勾贴贴的腻歪劲儿一扫而空,发财刚想接近就一尾巴扫开。


发财也热,又厚又密的毛毛裹在身上,又不敢靠近又想哄哄生气猫猫。


俊子比发财轻松一点,张老师也比暴躁猫猫的危险性低一些——因为,无论如何张老...



不正经精神体设定。

别信。


前文走合集。



71

八月份,大太阳,片场特别热。


拍外景古装戏,一套衣服穿五层,长发头套像厚围巾。



张哲瀚又是格外爱出汗的体质,一场戏走下来衣服的里衬基本都湿了,衣服都湿答答得贴在身上,整个人特别容易暴躁。


偏偏到了下午,演员调度出了点问题,不让收工也没法儿接着走戏。



小豹子情绪比张老师还烦躁,平时跟发财狗勾贴贴的腻歪劲儿一扫而空,发财刚想接近就一尾巴扫开。


发财也热,又厚又密的毛毛裹在身上,又不敢靠近又想哄哄生气猫猫。


俊子比发财轻松一点,张老师也比暴躁猫猫的危险性低一些——因为,无论如何张老师不能片场揍人。




俊子拎着风扇走过去逗逗黑脸猫。


“张老师?怎么了?热得难受?”


“热,不想说。”张大猫拒绝交流。



“那想不想喝可乐啊?”


“你能变出来啊!”



“我当然变不出来啊!”龚俊仗着几分身高优势,轻轻揉了揉张哲瀚的脖子。


“别!太热!”张老师臭着脸,惜字如金。



脖子上的冰凉贴早就被烤得热烘烘,张哲瀚手伸到背后去撩起来自己的头发吹风,嫌弃地扫开俊子的手,一比一复刻张猫猫。


“都是汗,别闹。”


“走,我带你去凉快会儿!”



“去哪儿啊?我不去!”稳重老干部张哲瀚坐回折叠椅上耍赖皮。



“张哲瀚你有话说话别撒娇啊!”




72

张老师不愿意承认,被搭档拉住手的那一瞬间,仿佛还是大学青葱岁月里的少年。


耳边带起的微风,宽阔的长衣广袖,山林间的蝉鸣,懵懵懂懂挂在衣服角上的小豹子,被牵住的,汗湿的手心。


“之前额头都亲了怎么刚拉一下手就这样啊张哲瀚你得直起来!”张老师面上波澜不惊,心中的五百只白色大狗狗汪汪乱叫。



“想什么呢?小心脚下。”龚俊回身捏捏搭档的手。“马上到了。”


“你到底要去哪儿啊?”


“导演不是不让带房车过来吗,反正他们也没拍,我让助理开了保姆车上来,咱们进去歇会儿。”


“啊?”


“你热得脸都红了,再不歇会儿又要难受了。”


说话间,一辆保姆车安静地停在树下。二人向房车走去,龚俊一手开车门,另一只手却没松开。




73

“你们把空调搞小一点,别激着。”司机看两人上了车,很乖绝地打算下车抽根烟。



冷气吹得张哲瀚整个人都凉下来,除了刚才被紧紧握着的手心。他手心里潮潮的都是汗,明明没几步路,也不知道两个人手拉得那么紧做什么。



“阿絮!阿絮?张老师?张哲瀚!”龚俊从后排座位上拿过一个鼓鼓囊囊的包。


“这里面都什么啊?”张哲瀚回过神。


“当当当当!哆啦A梦的避暑神器!”



“龚俊你好幼稚啊!”


“里面有清凉贴清凉喷雾还有冰可乐!这大热天的不是哆啦A梦是什么!”俊子开始委屈,大狗勾也配合地趴在座椅上呜呜呜。



单龚俊做个委屈的姿态也就算了,发财委委屈屈地抬起狗狗眼看着,谁能忍住不rua一下头毛啊!




74

在吹空调喝可乐解暑了之后,两人着手开始脱衣服。


单纯为了喷清凉喷雾。真的。



车里的地方小,两人穿得又厚实,基本上缩手缩脚地脱下了三层外套之后,张哲瀚实在是没有耐心了。


“不脱了就这么直接喷!老温你帮我喷一下啊!”张哲瀚猛男害羞。


“阿絮你这会儿这么害羞干什么?”

“而且之前你拍钉钉子的那段我都看过了。”



“?”



“张老师身材特别好!”龚俊海豹鼓掌,龚发财点头应和。


身材特别好的张老师一狗抽了一巴掌。




75

闹过之后就开始喷清凉喷雾。


从上身的脖颈开始,腋下,后背,前胸,肘部,腰部都得均匀喷到才能达到降温的作用。


还是没有脱衣服,隔着衣服才能喷。



车里混合着微微的汗味,可乐味和浓郁的薄荷味。


两个人折腾一通也累得够呛,摊在座位上气喘吁吁。



“好像事后啊。”纯情大狗勾俊俊战战兢兢地想,说是不敢说出来的。


要被肱二头肌警告。




“我的天我们这不太对劲吧!”张老师沉稳冷静地琢磨,不能说不能说。


说出来不知道这个傻狗又会想什么。




76

“你给导演他们送水了吗?”


“阿絮你就放心吧,我交代过助理了。不仅有水,还有清凉贴。”


那你干嘛单独带我到车上来啊?张哲瀚想问。



“哎?阿絮!你是不是在想……”


“啊?什么?”张老师一下子被人说破一半心事有点惊讶有点羞恼,但还是基本保持了面上的波澜不惊。



张猫猫就不行,张猫猫道行浅,整个猫都快拱到俊子怀里了。


龚俊轻轻抱起豹崽子,软乎乎的豹头在龚俊的胸前蹭来蹭去,扑在他身上,一副赖着不肯走的样子。



“张老师,我其实刚才想问,你是不是怕我照顾不周全剧组来着。”

“但我觉得你刚刚想的不是这个事儿。”

“你想的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但看小豹子这幅样子,我好像猜到你刚刚想什么了。”



“行了行了要不咱们快回去哦对要贴冰凉贴吗?”张哲瀚脑内警铃大作,迅速扯开话题。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臭狗最近越来越会撩。


都怪演了大花孔雀温客行!




77

“龚俊你这有点太双标了啊!”


妹妹和妹夫都围上来,纷纷谴责二人偷偷出去吹空调解暑的行为。


“我不是也给大家送了水嘛!”龚俊乍一被公然点破也有点不好意思。


“你找你cp去!小丫头片子!”



被怼了一通的小情侣跑到导演旁边告状。


大尾巴的白狐狸羡慕地看着小豹子独享的降温贴,想了想龚俊的话,回身开始暴力压榨热得发呆的大兔子。


“温客行你别骚了你!”张哲瀚拿手里的小风扇对着得瑟的大狗够一通乱吹。



看热闹的豹子:啊,好舒服哦。


终于能贴着猫猫的发财:我cp好可爱哦,蹭蹭!




78

晚上俊子收工回酒店,助理递过来一个袋子。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哆啦A梦风扇。



“谢谢万能的哆啦A梦龚先生。”





tbc



假料1:车里的味道和刚才的动静把司机吓了一跳。

假料2:回去之后场务发现张老师和龚老师有一件内搭彼此穿错了。

假料3:猫猫埋俊子的胸口之后被恼羞的大猫迅速收回。

假料4:猫猫埋胸口好爽!by张老师专属哆啦A梦分梦






一些废话:

在春天相遇,在四季想你。

祝冰天雪地里的老神仙和人间烟火里的小情侣

爱情万岁,亲吻缠绵每一个明天。


昨天真的嗑不过来了我抱着平板流泪猫猫头。

特别谢谢大家的喜欢🙇‍♀️


不由衷

【浪浪钉/俊哲】 半边冷月亮

现背/时间线在王牌对王牌直播录制后


“张老师,在看什么?”

龚俊手提着身上那套繁复的戏服,艰难的从后台那一头穿到这一头,摸到了张哲瀚身边。

张哲瀚神色自若的退出抖音,把手机屏幕切回主屏,“看下时间。”

龚俊目光轻飘飘落到他手机上,看着他那张原始壁纸,又轻飘飘收回去,“怎么,我们张‘老干部’现在这个点就犯困了?”

“是啊。”张哲瀚背靠在墙上,懒懒散散的开口,“我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这种年轻人。”

龚俊学着他靠在墙上,两人肩膀抵着肩膀。

“你少来啊。”他说,“你就比我大了一岁多。”

“一岁多也是大,人家双胞胎生出来,先抱出来的,就得叫哥。”张哲瀚拱了他一下,“叫...

现背/时间线在王牌对王牌直播录制后






“张老师,在看什么?”

龚俊手提着身上那套繁复的戏服,艰难的从后台那一头穿到这一头,摸到了张哲瀚身边。

张哲瀚神色自若的退出抖音,把手机屏幕切回主屏,“看下时间。”

龚俊目光轻飘飘落到他手机上,看着他那张原始壁纸,又轻飘飘收回去,“怎么,我们张‘老干部’现在这个点就犯困了?”

“是啊。”张哲瀚背靠在墙上,懒懒散散的开口,“我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这种年轻人。”

龚俊学着他靠在墙上,两人肩膀抵着肩膀。

“你少来啊。”他说,“你就比我大了一岁多。”

“一岁多也是大,人家双胞胎生出来,先抱出来的,就得叫哥。”张哲瀚拱了他一下,“叫声哥听听?”

“不叫。”龚俊瞥了他一眼,“我们俩又不是双胞胎。”

张哲瀚唔了一声,突然扭过头,嘴角噙着点笑意,“那我们是什么?”

龚俊手指微微一动,他偏头,眨了眨眼睛,“什么是什么?”

 

两人在光线匮暗的后台对视。

以瞳为镜,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自己。

 

张老师的眼睛真漂亮啊。

龚俊默默想。他这几天用小号在微博上冲浪冲出了独属于自己的一片海域,奇怪的东西看了不少,也记了不少。

有一个帖子就是说他们两个的长相的。

发帖人说他面部线条柔五官硬朗,张哲瀚正好反过来,面部线条利落五官却生的柔和,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多情又勾人。

他作为此刻张哲瀚的眼中人,觉得这句话说得没掺水分。

“张老师,有没有人夸过你眼睛?”他说着说着就上了手。张哲瀚今天采访特意戴了假发,刘海有点长,总有那么几撮在眼睛前面晃悠。

龚俊帮他把那几撮碍眼的头发捋到一边,看到他一双眼睛完整的显露出来,才满意的笑了笑。

整个动作下来,张哲瀚多余的动作一点都没有。像个精致的大号bjd,乖乖的站着,让他摆弄。

这是他们在拍《天涯客》培养出来的默契。

他们两个拍戏那会儿动不动就给对方整理头发衣服偶尔兴致一来还会给对方涂个眼影抹个口红,这种小动作做得多了都习惯了。

身体和心理上都生不出来抗拒意识。

眼前几撮头发被理到一边,张哲瀚也舒服了些。他抬了抬眼,看着龚俊,“不知道算不算。”

上一个问题就这样不轻不重的盖了过去。

在两人的心知肚明下。

 

他说,“陈凯歌导演之前说过,我眼睛有股多情劲儿。”

他耸肩,“算夸奖吗?”

 

“当然算。”龚俊挑了一下眉,心想不愧是大导演,慧眼如炬。水涨船高,那个帖子的可信度在他心里也高了几分。除了长相,帖子最后还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什么月亮?

他一思考手上就要有小动作。

张哲瀚看着自己宽大的袖袍被人捏在手里揉搓,啧了一声。

“一想事就扒拉人衣服,什么毛病?”他把袖子从龚俊手里解救出来,漫不经心的问,“怎么突然问我眼睛?”

手里没了东西,有点空落落的。龚俊盯着手,虚拢了一把。

“因为好看啊。”他直言不讳。

张哲瀚被他这一记直球打得有点猝不及防,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谢谢龚老师的彩虹屁。”他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戏服,语气故作轻快。

“不是彩虹屁。”龚俊盯着他,认真的开口,“我真的觉得你眼睛长得好看。”他抬手隔空描摹了一下,“像……”

张哲瀚抱着手看着他,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他倒是想听听自己的眼睛到底像什么。

龚俊像了半天也没像出个下文,他下意识抓了抓后脑勺,“想不起来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了。”他郁闷的说,“我记得我上学的时候学过一首诗……”

张哲瀚拍了一下他的手,神情有点恨铁不成钢,“造型师要被你气出心肌梗塞。”

龚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发型这回事,他讪讪的放下自己的手,“我忘了。”他低头让张哲瀚看,“有没有抓乱?”

张哲瀚看着凑到自己面前的这颗脑袋。

想起了家里的路飞。

路飞平时想找他玩游戏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埋头凑过来,嘴里还哼哼唧唧。

 

头发喷了定型发胶,被抓了几下,乱倒是也没有太乱,勉强还能看。

张哲瀚伸手帮他稍微理了一下,在人耳边打了个响指,“还行吧。”

“那就好。”龚俊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抬头冲他笑了笑。

他看人的目光总是太过直接,眼睛里的笑意明晃晃的,落在黑色瞳仁里,就像散落的碎星星。

张哲瀚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龚俊总说自己现实跟温客行这个角色相似度很低,大概只有百分之一。他抖了抖袖子,心想,如果相似度只有百分之一,那么这百分之一肯定就是盯人的眼神了。

戏里戏外都是一样。

盯着人看的时候有种入眼皆你的专注。

他在采访中无意透露过,龚俊的眼神太有侵略性。

被这种眼神注视,某个瞬间会让人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慌张和无措。

 

张哲瀚垂眼,“下次多注意,采访拍摄之前做一次妆发很累。发型师也不一定有时间专门为你整理。”他偶尔会在龚俊面前展现出前辈的一面,在一些细枝末节上,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他一些圈内的约定俗成的“规矩”。

 

这条路他走到现在,路上也没有遇到属于他的“过来人”,一路跌跌撞撞,也勉强算苦乐掺半。

 

如果可以,他希望龚俊走得比他更好一些。

 

这种祝愿,不一定需要什么身份和立场。大概真像他采访时说的那样,扮演周子舒给他带来了一些之前他没有的东西,对身边人风轻云淡的照顾和关怀以及恰到好处的温柔和体贴。

 

这是阿絮对他的馈赠。

 

“知道了。”龚俊依旧挤着他站,拱了拱他的肩膀,“前辈。”

张哲瀚淡定拱回去,“喊哥。”

“不。”龚俊拿出手机,切小号上了微博,冲浪冲到一半,看到什么,挑了挑眉毛,退出软件,点开了抖音。

他扒拉屏幕往下翻翻了很久,在自己的粉丝列表看到熟悉的名字后,勾了勾嘴。

“张老师,你抖音关注我了没啊?”他明知故问。

“没有。”张哲瀚听出他话里那股小嘚瑟,不想让他变得更嘚瑟。

龚俊哦了一声,“那你怎么知道我在抖音很活跃的?”他偏头看着人,“你窥屏啊?”

“窥了咋地?”张哲瀚瞥了他一眼,“你发的内容有什么不能给我看的?”

“那倒是没有。”龚俊乐呵呵开口,“我前几天微博一千万粉丝福利,发了腹肌照,你看了吗?”

“腹肌有什么好看的,谁没有?”张哲瀚哼了一声,视线有点飘移,他确实是看到了。

看到之后只有一个想法,这个人越来越闷骚了,露腹肌就算了,居然还发的live。

啧啧。

龚俊听了他的话,视线落到他肚子上,意味深长,“我就知道张老师也有腹肌。”

张哲瀚对他翻了个白眼,“你知不知道都往外说了,烦不烦你?”

嘴上没个把门的,不让人省心。

“我就顺嘴那么一说。”龚俊眯着眼笑,“我们张老师什么时候也发个福利啊?”

“没有。”张哲瀚抬手按了按脖子,他干脆坐实了“老干部”的作风,在圈内浮沉这么多年,他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都太多了,心境稳如老狗,对有些东西看得倒不是那么重要。

 

一只手蹭了蹭他按脖子的手背。

张哲瀚愣了一下。

龚俊抬手放在他后颈上,力道适宜的给他捏了几下。

“你说他们采访的高脚凳是不是都是一个地方批发的,”龚俊边捏边说,“刚才在里面坐着,我腰都酸了。”

确实,没有靠背的高脚凳对他们这种身高的人来说,坐久了是会腰酸脖子疼。

张哲瀚冷不丁戳了戳他的腰,“那我也给你捏捏?”

龚俊怕痒,尤其腰的部位很敏感,“不用。”他往旁边躲了一下,“我还行。”

张哲瀚盯着他,阴恻恻开口,“说谁不行呢?”

龚俊笑出声,“你真的是,胜负欲很强。”他又重新凑到人身边,“尤其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张哲瀚没好气开口,“又挤过来干什么,这么大一块地方,非得挤着。采访的时候也是。”

双采给他们两个安排的位置本来就近,结果录到后面还越来越近,两个人半边身体几乎都重叠在了一起。


“因为有安全感吧。”龚俊想了一下,认真说,“你也知道,我之前没有太多录制这种场合的机会和经验。”他说,“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里,就会下意识依赖他熟悉的人。”

他转头看着张哲瀚,漆黑的眸子,倒映的全是那一个人的脸。

“张老师,有时候我觉得你就像我的威亚绳。”

“这是什么比喻?”张哲瀚揣着手看着他。

龚俊愣了一下,打了个马虎眼,笑眯眯的说,“就是突然想到了。”

“无语。”张哲瀚对他翻了个白眼,粗着嗓子,“抖音我可关注你了啊,回关立马安排上。不然……”

“不然怎么样?”龚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嘴角微微勾着。

“不然我就取关。”张哲瀚伸脚踩了他一脚,挥了挥袖子,“去换衣服了。”

龚俊在原地单脚跳了几下,跟着追了上去,“张老师,等等我啊!”

 

 

 


王牌对王牌录制结束后,两人在长沙第二天还有个双人录制,是一档女演员的选拔类节目,他们被邀请过去做嘉宾。张哲瀚先到录制地,碰到了一位老熟人。

他跟刘涛之前在《琅琊榜》分别出演了少年林殊和成年的霓凰。虽然没有对手戏,但也算合作过的相识。演员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新人演员还没成熟的当下,撑旗挑担的主力也就来来回回这一批,加上古装拍摄地基本上都在横店,他在横店的这几年,人缘还算不错。

刘涛走过来跟他打了招呼,目光往他身后抬了抬,”怎么就你一个?“她笑着问,“你戏里那个小搭档呢?”

张哲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在调侃,勾了勾嘴,“堵在路上了,应该快到了。”

刘涛想起什么说“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你们那辆应援车了。”她说,“隔得有点远,没看清上面的内容,但是听见歌声了。”

“你唱歌我听过,不那样。”她笑着说,“是你那个小搭档唱的吧。”她比了个大拇指,“唱的挺有特色。”

张哲瀚见她憋笑憋得太难,干脆挑破,他耸了耸肩,“涛姐,你想笑就笑吧,趁着人还没来,我不告诉他。”

他进来的时候也看见了那辆应援车,粉丝把他跳舞和龚俊唱歌的视频放在了一起,绕街循环播放,可以说是缺了大德。他都有点心疼开车的那位司机师傅,挣钱不易啊。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张哲瀚余光瞥见那一道人影,注意力被分了出去,说话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刘涛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了过来。

龚俊把手机递给小助理,长腿一迈,稳稳当当的落到了张哲瀚身边。

“刘涛姐。”张哲瀚冲他微微抬了下下巴,龚俊会意,对着刘涛微微弯腰,笑着打了招呼,“涛姐好,我是龚俊。”

“你好。”刘涛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有点复杂,心想人真是不可貌相。这位小帅哥的唱歌水平跟他颜值真是差了不止一点点。

“说曹操曹操到,我正跟哲瀚聊你呢。”她笑着说。

“是嘛哈哈哈哈哈。”龚俊下意识就想去抓头发,手抬到一半想起什么,又放下了,他撞了一下身边人,低声问,“聊我什么了?”

张哲瀚脸不红心不跳,“夸你呢。”

龚俊不信,“真的假的?”

张哲瀚拨了一下额前的头发,“不信你问涛姐。”

刘涛配合的开口,“是真的,哲瀚说你拍戏很敬业也很认真,他很高兴能跟你做搭档。”她打趣说,“冉冉升起的新星,说不定以后我们两个也有合作的机会。”

龚俊有点受宠若惊,他摆了摆手,”新星担不起。“他张弛有度的开口,”但未来如果有机会跟涛姐合作,我一定好好把握。“

刘涛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一份赏识,开口“你们年轻人啊,都是前途可期的。”她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张哲瀚,“我手机现在不在身上,哲瀚你有我微信吧,待会记得分享一下。”

“好。”张哲瀚说完,扭头看了一眼龚俊,挑着眉,“说了夸你还不信,你要好好谢谢我这个中介人啊。”他拍了拍龚俊的肩,故意道,“学着点,以后跟前辈聊天,也要记得夸一下我这个昔日搭档。”

龚俊知道他话里的重点是什么,笑着回拍了他的肩膀,“一定一定!”

刘涛在一边看着他们的互动,神情有些感慨。

演员啊,最幸运的事莫过于在戏中遇到了另一位合适的演员。

她在这个圈子里待的太久了,清楚的明白两个人相处,合适与否有多重要。

太重要了。

 

所以在群采中她被提问到《山河令》红的原因是什么的时候。

她毫不犹豫的给出了回答,“是因为是他们两个演的,换个演员,不一定,真的。”她其实没有看过《山河令》,这个回答是基于采访之前她跟两个人短暂的相处后得出来的。

“是真的,两个人在一起互相擦出来的火花,能够四射到你们每个人内心,这就是最重要的原因。”

她说,“我觉得无论是什么样的对手戏,对手跟对手之间的信任,非常重要。而且我也能感受到,为什么他们两每到剧组,第一时间就好像去找对方说话,因为如果没有这种信任的话,就会变成互相猜测,不管对方是谁,一定要拉近彼此的距离,心心相惜,这样才会共同成功。”

 

张哲瀚站在一边听了有点晃神,他其实也在采访中回答过类似的问题。

这段时间他接受的采访太多了,每个问题都大同小异。来来回回都是围绕那几个话题。同样的问题问得多了,难免回答的时候就要跑几句火车,不然放出来,节目效果就太千篇一律了。

只有一个问题,他答案没有变过。

 

“你跟周子舒是互相成就吗?”

 

他的回答永远是,“我觉得是周子舒和温客行互相成就,我跟龚俊相互成就。”

 

《天涯客》选角一开始并不顺利,他不是最初的周子舒人选,温客行最初的人选也不是龚俊。但阴差阳错,他最后成为了周子舒,龚俊也成为了温客行。

错到了一块,那就是正确的。

 

周子舒的关联词是温客行。

他目光越过站在中间的刘涛,投望过去,对上了另一双眼睛。

 

龚俊无声的看着他笑了笑。

 

张哲瀚抿了抿嘴,在记者的提问声中收回目光。

 

而他的关联词是龚俊。

 



 

张哲瀚这段时间还有一部电影正在拍摄当中,没有多少时间能跑通告,所以干脆就把各个平台的采访和商务合作的拍摄都集中安排在了他请假的这几天,打算一起给录了。

一天从早到晚,他都不记得自己接受过多少采访。只知道录到最后,当问到“周子舒”这个人物的优点的时候,他已经自暴自弃的说他腰细腿长,嘴硬心软,肤白貌美了。

满脸都写着“放我回去睡觉”六个字。

龚俊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听说一天录了十二个采访,差点给人整失声。

 

他们两个在长沙定的是同一家酒店,楼层也是一样。房间一间在廊尾一间在廊头。张哲瀚结束最后一个采访回去,出了电梯没走几步路,就看见走廊拐角站了一个人。

助理小雨眼神尖,胳膊肘杵了他一下,“那不龚俊吗?”

张哲瀚掀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还真是。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像个被霜打了的茄子靠在墙上,看着焉了吧唧的。

 

“那我走了。”小雨不止眼神好,眼力见也是一等一的好。他拍了一下张哲瀚肩膀,意味深长的开口,“兄弟,明天见。”

张哲瀚没精神跟他贫,朝他挥了挥手,没好气开口,“跪安吧。”

 

电梯门开合,整条廊道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回来了啊。”龚俊早就听到声响了,转过来靠在墙上有气无力的开口跟他打招呼。张哲瀚拖着步子走过去,“怎么不进去?”

“房卡找不到了,助理去楼下要备用卡去了。”他声音有点嘶哑,看样子没有夸张,是真的一天录了太多采访。

“坐飞机丢行李箱,住酒店丢房卡,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给丢了?”张哲瀚没好气开口。

“我都这样了,你就别怼我了。”龚俊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耷拉着眼。张哲瀚盯着他,觉得网友说龚俊像萨摩耶,一点都没错。

“你回去吧。”龚俊见他半天不动,抬眼看他,“好晚了,你明天也还有拍摄采访吧。”他想了一下,“我记得我们好像还有几个双人采访。”

他又想起什么,笑了笑,“张老师,明天我们俩能默契点吗?”他比了个心,“至少比心别再比错了。”他说,“我们统一一下,就做这个,行吗?”

张哲瀚看着他比的那个四指在上的蟠桃心,伸手给他倒转了一个方向,变成了个拇指在上的心形。

“比这个。”他说,“我喜欢这个。”

龚俊低头看着那个心,愣了好几秒神,才慢慢点头,“好,就比这个。”

 

这明显是累过头的表现,反应都变慢了。

张哲瀚自己也没比他好多少,他叹了口气,问,“要不要先去我房间坐一下?”

龚俊盯着他看了几秒,最后露出一个笑,“不了。”他搓了搓自己的脸,打起了点精神说,“人很快就上来了。”

“你回去吧。”他声音很轻,“明天见。” 

张哲瀚看着他,脚下没有动作。

怎么不走?

龚俊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时间在对视中好像总会被分解放慢许多。一秒被拆分成1001个毫秒,一毫秒又被拆分成1001个微秒,往后推延,那些延缓多出来的瞬间,比照相机曝光的时间还要短暂。

却又仿佛容得下某些秘而不宣而千转百回的心思。

人在疲惫时会放松警惕,也会容易卸下心防。

张哲瀚赌的就是这一点。

他眼睛在白色的廊灯下,显出清泠泠的光。他问龚俊,“那首诗想起来了吗?”

龚俊顿了一下,靠在墙上的背下意识挺直了些,他嗯了一声。

“记起来了。”他往前迈了一步,垂眼看着面前人,“你想要听吗?”

“说说看。”张哲瀚看着他。

龚俊请了一下嗓子,他的喉咙实在是很痛,但还是缓慢又清晰的背出了那首诗。

 

眼是水波横

山是眉峰聚

欲问行人去那边

眉眼盈盈处

 

“眉眼盈盈。”张哲瀚笑了笑,“好诗。”

他像是课堂上站起来提问得到了老师满意答复的学生,眼尾都沾染了几点笑意。

 “明天见。”他说,“我今晚想想该怎么回夸你。”

他朝人挥了挥手,转身的动作洒脱又利落。

 

龚俊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匹配出来的画面居然是那张他在张哲瀚微博看到过的那张江湖再见。 

照片里周子舒的背影跟他眼前人的背影一点一点的重合在了一起。 

明天见,这个词到底是约定还是告别? 

“我们是什么?”那天在后台,那句被盖过去的问号回响在他耳边。

 




我们是什么?

 

 

 



房卡滴的一声,张哲瀚被拉进房间,里面的灯来不及打开,外面的灯光被门阻隔在外。只有那扇拉了半边帘子的窗户泻进来几丝聊胜于无的光线。

他被龚俊抵在墙上,能看见的只有那一双眼睛。

一双只映有他的脸的眼睛。

“干什么?”他平静的问,“不是说不进来吗?”

“我叫你走了。”龚俊喉结滑动了一下,哑着声音开口,“是你不走。”

张哲瀚没作声。

他们的默契存在于各种答非所问上。

两人的呼吸在彼此胸前流转,龚俊慢慢靠近,再靠近。眼神带着一丝犹疑和徘徊,在确定对方没有躲避的意思后,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额头轻轻抵在张哲瀚肩膀上,“张老师,我好累啊。”

“谁不累……”张哲瀚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他后脑,像他前几天拍摄OPPO商务摸那只小猫一样,动作温和又轻柔。

“累点也好。”他笑了一声,“累都是为了工作,有工作就有钱挣,你不是最喜欢挣钱了吗?”

“话是这么说,”龚俊靠在他肩上,闷声开口,“但也太累了。”

“我没想过会这么累。”他说,“找上门的代言什么都有,采访录了一个还有一个,还有各种综艺……”

张哲瀚掐了他一下,“你这是学会凡尔赛了啊?”

“不是。”龚俊躲都没力气躲了,他恨不得瘫在张哲瀚身上。

“原来这就是火了的样子。”他说,“换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不止是你,还有很多人也想不到。”张哲瀚说,“比如之前不肯跟你合作的那些人。”

龚俊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他,“这就是现实吧。”

张哲瀚看了他几秒,伸手捂住他眼睛,“人的惊艳,都是从平庸里磨炼出来的。是你的东西,迟早都是你的。”他声音沉稳坚定,“到手的东西就把它拿稳,不要怕。”

 

龚俊在他掌心里眨了眨眼,鼻翼动了动,觉得自己又闻到了那股香气。他握住人的手腕,露出自己的脸,“我没怕。”

他拇指在张哲瀚腕骨上摩挲了几下,“你不是在吗?”

 

我的威亚绳。

 

张哲瀚视线落在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动了动手指,说,“我不会一直在。”

 

“你可以一直在。”龚俊微微收紧手,眼神有点执拗,“是你在拍戏的时候告诉我的,说威亚绳对于我们演员来说是失重状态下的安全绳。”

他说,“拍《天涯客》的时候我还蛮喜欢拍打戏的,一开始我是觉得在空中飞来飞去很刺激,但后来想想,我不是喜欢刺激,而是享受在腰上系了威亚绳的那种没有后患之忧的肆意。”

“在高处看人总是不一样的,但在高处也很容易摔。威亚绳就是拽着我的那根绳子,可以让我凌跃高处,也可以保护我不摔跤。”

他顿了一下,“说实话,这段时间我每天都过得很紧张,明明每一步都是走在地上,但感觉不到实处。轻飘飘的。” 

按照往常,张哲瀚一定怼他一句,“你这就是飘了。”

 

但他没有。

 

他们两个的日常或许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就跟吴桐导演说的那样,吵吵闹闹貌合神离。采访游戏的环节表现也是毫无默契。

但他们两个曾经以最亲密的姿态和身份朝夕相处了四个月,虽然没有发生剧本里的一见如故,但是时间作为推进器,将某些东西一点一点的刻进他们的骨髓,可能是对戏时对方想不起台词的有些心虚的眼神,可能是对方疲累时伸出来的一只手,也可能是月下心里悄然滋生无边蔓延的情愫…… 

他们记得对方心虚时的眼尾挑起的细节,记得对方手心的掌纹轮廓,也记得某晚相顾无言的沉默。

这些点滴让他们感其所感,随时间来,却不随时间去。

能够决定它们去留的人只有他们本人。 

“但是见到你之后我就觉得安心了很多。”张哲瀚还没有卸妆,龚俊抬手把他额前那抹头发微微抬起,动作娴熟自然,在去年那个夏天,他也曾这样无数次为人捻去落在头上的落叶和花瓣。

他放下手,盯着张哲瀚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张老师,你就是我的威亚绳。”


是系在我腰上,无论我去哪里都拽着我的安全绳。

 

 他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发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他今天说了太多话了,对着镜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能真正扪心自问的,只有他刚刚这几句心迹。

 借着天时地利,但不确定人和的,表达出来的心声。

 他借着窗外那抹月色,视线落在张哲瀚的眼睛。

 

眉眼盈盈,

我欲归处。


可惜他面前这个人,总是很少把自己框进这副眼睛。

张哲瀚垂着眼,并没有看他。

 龚俊很早就发现了,张哲瀚不太愿意跟他对视。

 他深吸了一口气,落在人手腕上的手指松开又握紧,最后又松开,指节还泛着用力握紧过后的青白色,只是光线昏暗,看不清。

 他看着自己的手,他身边每一个人见了他这双手都要夸一句生得好看,是可以投保的地步。他在心里嗤笑了一声,生的好看又什么用呢?

 想抓住的人,还是抓不住。

 他放开手,转头看向窗外,天上挂着一半月亮。

连月色都是残缺的。

不止人和,他似乎也没占好天时。

这大概就是终点,他想,跟那场戏一样,敲锣落幕,自此之后,各行两边。

他也许跟温客行一样,不合时宜。

这四个字,听起来真无力啊。

 

“张老师。”他最后伸手碰了碰人垂在身侧的手,用气声说了句晚安。

 

没有再说明天见。

 

“要跑?”沉默好久的人终于开了口。

龚俊的手被缠住,他愣了一下,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张哲瀚伸手勾住他的食指,纤长白皙的手指一根一根圈缠在他的骨节上,拇指微微摩挲着虎口处的皮肤。

 “嗯?”

落在手指上的触感虚幻又真实,龚俊显得有点愣怔。

 张哲瀚看着他,“我这几天上网,看到一个很有趣的帖子,是个玄学帖。”他说,“但他一开始是介绍的我们两个的长相,我觉得有点意思,点进去看完,才知道是个玄学帖。”他挑了一下眉,“你猜他最后写的什么?”

 龚俊听他描述,觉得内容有点眼熟。

但还是配合的问了一句,“写的什么?”

 

“他说,”张哲瀚上前一步,第一次主动迎上他的视线,“我是半边冷月亮。”

他眼波流转,底下勾缠住人的手指微微用力。

 龚俊耳侧落下温热的呼吸声,他听见张哲瀚的声音沿着他的耳骨传到心脏,

 “说你就是另外半边。”

 

 




我们是什么。

我们是各自半边冷月亮,凑在一起才完整。









Fin.

*“半边冷月亮”出自余光中先生的《天狼星变奏曲》

不由衷

【浪浪钉/俊哲】 出处不详

现背/时间线两人三十岁之后/主俊子视角


昨晚发的有点匆忙,有几处地方有错误,感谢评论区的细心抓虫,发现lof编辑过后的内容好像无法覆盖,所以干脆重发了一遍,有小改动,昨天看过的朋友有时间可以再看,没有也没关系,之前的评论也都有保留,感谢喜欢。


龚俊盘腿坐在地毯上,一手拿着说明书,一手拿了一块乐高。地毯是新买的,颜色是他截图发给张哲瀚挑的。挑的黛蓝色,色调有点偏灰色系,他怀疑张哲瀚就是当灰色选的。

他对颜色有选择障碍,置办家具物件总是犹豫再三抉择不下来,早年间甚至在微博上Po过老妈要他买的窗帘截图,让粉丝帮忙出谋划策。

几年后,他的选择障碍依旧没变,但也不能再...

现背/时间线两人三十岁之后/主俊子视角



昨晚发的有点匆忙,有几处地方有错误,感谢评论区的细心抓虫,发现lof编辑过后的内容好像无法覆盖,所以干脆重发了一遍,有小改动,昨天看过的朋友有时间可以再看,没有也没关系,之前的评论也都有保留,感谢喜欢。






龚俊盘腿坐在地毯上,一手拿着说明书,一手拿了一块乐高。地毯是新买的,颜色是他截图发给张哲瀚挑的。挑的黛蓝色,色调有点偏灰色系,他怀疑张哲瀚就是当灰色选的。

他对颜色有选择障碍,置办家具物件总是犹豫再三抉择不下来,早年间甚至在微博上Po过老妈要他买的窗帘截图,让粉丝帮忙出谋划策。

几年后,他的选择障碍依旧没变,但也不能再像当初十八线那样在公共平台上随心所欲,于是私下陆陆续续的截了很多屏给张哲瀚,要他替自己看看。至于为什么是截屏而不是直接发链接过去,自然是因为这位老干部至今仍然不肯使用购物软件。

起初张老师还挺耐心,选哪个颜色还附带一段解释说明,后来图片发多了,张老师就不大耐烦了,随便一圈一指,什么大红大绿的颜色都能给你建议过来。

“张老师,你能不能走点心?”那会儿龚俊还在拍摄一部现代剧,进度就剩了最后几场重场戏。他坐在化妆间看见微信里那条言简意赅的“白色”有点无语,按下语音键,“你有没有看清楚我给你发的图片,是地毯。”他一句话分成两段发出去,因为张哲瀚不太喜欢听长语音。

“地毯选白色,你认真的?那我不得天天洗?”龚俊刚想继续开口,化妆小姐姐就示意要给他画眼影了,他只得暂时放下手机,配合的闭眼。

眼影刚画完一只,手机在他手里细密的震动了一声。他睫毛颤了颤,小姐姐及时用眼影刷覆在了他眼皮上,笑着说,“龚老师,消息不差这几秒钟看的,你让我先画完这一只,行不行?”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手做了个你继续的手势。

眼影画完后,龚俊点开微信,张哲瀚把他发过去的那张图片又重新发了过来,用红线在那款黛蓝色的选项上画了个圈。

龚俊勾了勾嘴,他第一眼看中的也是这个颜色。

他跳转软件,勾选颜色后下单付了钱。

“买了。”他跟着又打字过去,“张老师,我搬家的时候你来不来啊?”

张老师罕见的秒回了条语音过来,问他,“要带礼物吗?”

“当然要啊。”

“那不来。”

龚俊啧了一声,“张老师,你怎么越来越小气了?我前年搬新家的时候,你还主动给我送了乔迁礼物过来的。”

“你也知道你前年才搬过?”男人的声音透过无线耳机传过来,“龚俊,你买这么多房子做批发用吗?”

龚俊边摸耳垂边开口,“我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再说,买房子又不亏,它放在那还能升值,不买白不买。”

张哲瀚不留余力的呵了他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语气斟酌的发来一句话,“看吧,我这边时间要看导演安排。”

他最近在拍电影,时间不受自己控制。

他又问龚俊,“具体什么时候?日子定了吗?”

”没有。“龚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揉搓了几下,好几秒后才开玩笑般发过去一条语音,“要不张老师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我就什么时候搬。”

张哲瀚给他回了个语意不详的“啧”字。





真到了搬家那天,张哲瀚因为工作的原因没能来。在上海跟龚俊关系比较亲厚的朋友过来暖房,给他带了挺多礼物,吃的喝的用的都有。晚上龚俊掌厨做的饭,菜上桌后,他拍照发给张哲瀚。

“张老师,这次没来可是你的损失。”他打字过去,“我难得做一顿大餐。”

对方没有回消息。

“俊子!能不能开吃了啊!我都快饿死了!”朋友早就上桌了,手里拿着筷子跃跃欲试。

“吃吧吃吧!”龚俊最后看了眼屏幕,退出聊天界面,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晚饭后,一伙人又嘻嘻哈哈的留下来玩了好几个小时,等龚俊把最后一个送进电梯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深夜了。

他一个人站在客厅,看着仿佛被炮轰炸过的新家,茶几上是混在一块的狼人杀和剧本杀,零食袋子和喝剩的饮料罐到处都是,洗碗池还堆着一池的碗碟……

屋子的热闹和冷清只是一瞬间的事。

龚俊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认命的卷起衣袖,开始做扫尾工作。最后收拾茶几上混着的卡牌的时候,有人在门外按门铃。龚俊拿纸牌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手机上没有新的消息提示。

他打开门签收了一个快递。

快递没有署名,拆开一看,是一个乐高许愿池。他看到乐高,就知道东西出自于谁之手。

他身边只有一个人会送他乐高,生日的时候送,一些重要的节日也送,只要是要有礼物的时机和场合,这个人统统都只送他乐高,各款各式,哪怕他对乐高并不感兴趣,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耐心去完成,但送礼物的人依旧乐此不疲。

龚俊换了一个姿势,盘腿坐着,他盯着手里的说明书,拿着那块积木小心翼翼比对了好几下方向,才尝试着把它拼上去。结果伸手去拿下一块的时候,手肘不小心碰了一下拼好的积木,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尊拼了他大半个小时的许愿池底座已经倒在茶几上碎成了好几块。

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看着满桌狼藉,有点无语。伸手把积木块拢到一起,试图去还原,没还原成功。于是干脆放弃挣扎,他把说明书捏成一团扔到一边,背抵靠着沙发后仰抬头,盯着天花板上那个水晶吊灯发呆。

他不该觉得这次送过来的是个小玩意,就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灯光投映在他眼里,一闪一闪的。

张哲瀚这几年陆陆续续送了他好多乐高,这次搬家他把它们全部带了过来,在衣帽间单独划了一块空间用来存放。这些乐高他基本上都没有开封过。他虽然平时行事作风显得慢条斯理,但性格急的那一部分其实占比比较大,日常也不太乐意把时间花费在一些太过重复单调的事情上,平时有空的时候他更愿意去打几把手游。而张哲瀚正好相反,他更喜欢做一些慢节奏的业余活动,比如高尔夫,又比如堆积木。

所以两个年龄只差了一岁的人,日常对比起来显得天差地别。

在他们彼此还能经常见面的时间,张哲瀚偶尔也会嫌弃他在这方面性子太“燥”,要他跟自己学习,有一次甚至带了一套煮茶的茶具过来,说要教他煮茶。被他嫌弃说是不是打算过几年就要去出家。

当时人怎么回他的。

“也说不定啊。”长了他一岁的人轻飘飘开口,“说不定哪天我真去出家了呢?”

“别啊,张老师。”他听了之后嬉皮笑脸的去搂人的肩膀,“这红尘多好啊,出什么家啊。”

“哪里好?”

“哪里都好,吃的喝的玩的。”他说,“这世上这么多好的东西,有机会去看看多好,出家就看不到了。”

“也是。”张哲瀚淡定的说,“有机会还是要去看看。”

“一起啊。我给你当司机。”他笑着拱人。

“行啊,龚师傅。”张哲瀚拱回来,然后两个人拱作一团倒在沙发上笑得像个傻子。

那时候有些话只是说一说,就够他们快乐了。

后来发现,有些话也只能说一说。

他们并没有那么多在一起相处的机会。

龚俊放下手偏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的电子钟,早过十二点了,他把手机从地毯上捞起来,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消息。

张哲瀚一直没回他消息。

好得很呐。

他眯着眼念了句酸巴巴的台词。把手机扔回去,站起来没走几步,然后停了下来。转身,目光幽幽的钉在手机上。足足盯了十几秒,然后面无表情的骂了句疯子,顺便把脚上穿的拖鞋踢飞,两只拖鞋大难临头各自飞,一只飞到了沙发上,一只落在了沙发边的立灯上。

三岁小孩的出气方式,在他这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身上得到了很好的诠释,他踢完之后满意的拍了拍手,光着脚走进了浴室。

地毯上屏幕朝上的手机微微发着光,聊天记录截止在他发过去的最后一条消息。

“张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在浴室传出的背景乐中,玄关处传来滴的一声,是密码识别正确的声音。戴着口罩的男人推着行李箱走进来,被鞋柜上放的那两盆富贵竹吸引了注意力。

一盆种了四根,放在门口,果真是应了那句八方来财。

龚俊这人上辈子指定跟钱有仇,所以这辈子跟发财两个字杠上了。

男人打开鞋柜,轻车熟路的拿了拖鞋出来换了鞋,进了客厅,第一眼看见的是沙发上挂着的那只拖鞋,第二眼就看到了立灯上挂着的另一只。

“……”

张哲瀚挑了挑眉,把行李箱靠着沙发放好,在从浴室里隐约传出来的五音不全的人声伴奏下,单手取了口罩。

三小时前他还在重庆拍电影当天最后一场镜头,下了飞机就直接赶了过来,脸上还残留着补拍电影的妆,削尖的下巴,眼线勾勒出来的微微上挑的眼尾,搭配着大晚上那一圈隐隐冒头的青色胡茬,像一个糅杂的行为艺术家。

他把口罩丢进垃圾桶,打量了一下室内的布置。

龚俊看房子的眼光一直很统一,布局和风格跟成都那一套差不多,都比较简约。看起来中规中矩又落落大方。

张哲瀚环视了一圈,在其中看到了很多眼熟的物件。

比如那一套现代岩板的白色可折叠伸缩的餐桌椅,龚俊挑餐桌的时候给他发消息说想以后自己在家能做火锅,正好他身边就有朋友买了这一套,说桌上有一个自带的电磁炉,平时不用还能折叠起来,他看了照片后觉得还不错就跟龚俊提了一嘴,没想到人真的就买了这一套。

还有这一组布艺沙发,龚俊当时给他发了好几组沙发图片,说选择困难症犯了,看哪个都觉得不错,要他帮忙看一眼。他仔细比对了一下,挑了两组出来,缩小了选择范围,让龚俊自己挑。这一组沙发就是那两组之一,颜色是米白色的,配了四个黑色的抱枕。跟他挑的那张烟灰色地毯搭配起来刚刚好。

还有沙发旁边的那扇立灯,电视柜上摆放的沙漏,落地窗上的双层遮光帘……一眼望去,几乎每一件物品都有他参与的影子在里面。

浴室的歌声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张哲瀚视线落在了茶几上那堆乐高上,挑了一下眉。





龚俊在浴室开完个人演唱会,哼着周杰伦那首晴天出来的时候,头发还在往下湿哒哒的滴水。他把毛巾搭在肩上,空出手来系腰带。

从前从前,有个人……

他转过身,看着出现在客厅里的人影,系腰带的动作顿了一下,发尾下坠的水珠啪嗒一声落在他后颈上,凉丝丝的。

张哲瀚正坐在地毯上拼乐高,手里拿着他洗澡之前揉成一坨的那张说明书。那双洗澡之前被他踢飞的拖鞋已经整齐的摆在了沙发边,龚俊从拖鞋上收回视线,没来由的有点心虚,他轻咳了一声,问人怎么进来的。

“用脚走进来的。”张哲瀚已经把许愿池的底座拼了出来,抬眼望向他,“不然怎么进?从二十层的窗户里飞进来?”

龚俊被他呛了一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明明是在问你怎么知道密码的好吧!”他往沙发方向走,语气有点气急败坏,“我记得我没跟你讲过。”

他赤脚踩上地毯,水渍浸湿了地毯上的绒毛,留出一个个不太完整的脚印。

“猜的。”张哲瀚扫了一眼他浴袍之下露出的小腿上,又不着痕迹的收回来,“你的密码来来回回不就那几个。”

“还是张老师厉害。”龚俊啧了一声,坐在沙发上,膝盖偏一点就能碰到张哲瀚的手肘。

他擦着头发开口,“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能拎着行李箱登堂入室。”

“那是。”张哲瀚专心堆着积木,回答敷衍至极。

龚俊盯着他巍然不动的背影,才上扬一点的心情又急速emo了下去,他舌尖在腮帮顶了一下,在张哲瀚伸手堆下一块积木的时候,故意伸脚碰了碰他的手。

许愿池果然摇晃了一下。

张哲瀚哎了一声下意识伸手去护,把摇晃的许愿池稳住后,他侧了侧身体,看着沙发上坐着的人。

“找抽呢?”他对龚俊比了一个拳头,嫌弃开口,“自己不会拼,我给你拼还在这捣乱。”

“谁说的我不会。”龚俊嘴上不肯认输,“我只是懒得拼。”

张哲瀚哦了一声,“那下次不送了。”他把说明书放在茶几上,转过身子说,“反正送了你也不拼。”

龚俊抿了抿嘴,没说话。

张哲瀚静静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撑着桌子站起来。龚俊下意识伸腿拦住他的去路,抬眼望着他,“去哪?”

“洗个澡。”张哲瀚把扎起来的头发解开,甩了甩头,“从机场赶过来,出了一身汗。”

龚俊看着他理了两下头发,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不是说电影要补拍镜头赶不回吗?”

“开始以为会要拍很久,但实际上拍的还挺顺的,所以就临时买机票回来了。”张哲瀚把头发拨到耳后,用膝盖碰了碰他的腿,“怎么,我赶回来你好像很遗憾的样子?”

他说完又哦了一声,“也是,礼物既然都送了,人来不来就无所谓了。”

龚俊被他说的皱眉,把毛巾扔到一边,“你这张嘴不去当律师真是可惜了。”他站起来说,“张老师,考虑一下发展个副业,别浪费了。”

“我也觉得,”张哲瀚坦然的认了,他微微眯眼,“我要是不当演员,随便干个别的工作应该也饿不死。”

龚俊冷哼了一声。张哲瀚见他绷着脸,又起了逗他的心思,他伸手去勾人下巴,被龚俊躲了过去。

“干嘛?”龚俊瞪着他。

“逗你。”张哲瀚得寸进尺的伸手过去,一副不挠一下就不罢休的气势。

“烦不烦你。”龚俊躲了几下,最后放弃抵抗,乖乖让他挠了几下。

“逗了这么多次,不腻啊?”

张哲瀚眼里笑意加深,“你站在我的角度就不会觉得腻了。”

“你以为我不想?”龚俊捏住他手指,问,“你让吗?”

“不让。”张哲瀚义正言辞,“我年纪比你大,尊老懂不懂?”

“你什么时候爱过幼了?”龚俊反唇相讥。

张哲瀚不说话了。他盯着龚俊看了几秒,突然凑近,“你想要我怎么爱?”

龚俊怔了一下。他垂眼看着人眼睛,看着对方眼里隐绰的笑意。

他目光沿着人眉眼继续一点点往下摹,最后得出结论,张哲瀚瘦了挺多。

“你是不是瘦了?”他问得真诚,一句话把张哲瀚就在嘴边上的插科打诨给逼了回去。

“还好。”张哲瀚抬手蹭了蹭鼻梁,“拍戏嘛,胖了不上镜。”

龚俊目光依然钉在他脸上,语意不详的嗯了一声。

“嗯个屁。”张哲瀚被他看得有点心虚,撞开他往行李箱方向走。

龚俊看着他有几分落荒而逃的背影,勾了勾嘴。





龚俊蹲在行李箱旁边,看张哲瀚拿换洗的衣物。行李箱的东西不多,看得出人确实是赶回来的,衣服都只匆匆的随便塞了几件在里面。

“有卸妆水吗?”张哲瀚翻了半天也没翻到自己的卸妆水,看样子是没带回来。

“有。”龚俊点头,“就在浴室,一进去就能看到。”他说,“是上次代言品牌方送的,我用了好久都没用完,效果还不错。”

“行。”张哲瀚拿着衣服站起来,又想起什么,重新蹲回去,打开一个夹层,从里面拿了两袋豆干出来,“差点忘了。”他把东西塞到龚俊手里,“上次你不是说想吃成都的豆干。”

龚俊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两大袋豆干,抿了抿嘴,“我也就顺嘴那么一说……”

“顺嘴说就是顺心想。”张哲瀚扫了他一眼,“也没多远,坐个高铁一个小时就到了。”他说,“我还顺便给自己放了个假。”

龚俊愣了一下,“你自己去买的啊?”

“不然呢?”张哲瀚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说你想吃吗?”

“我以为你叫别人去的。”龚俊说,“你不是拍电影拍到睡觉时间都没有吗?”

“你听小雨瞎扯。”张哲瀚说,“哪有那么夸张。”他看着龚俊,神情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怎么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这么好骗?!”

“我看你才是瞎扯的那一个。”龚俊指着他眼睛,“你黑眼圈眼影都遮不住好吧。”

“屁,”张哲瀚立即转头,“是眼线晕开了!”

“你看我信吗?”龚俊把他掰过来,指腹蹭了一下他眼睛下面,然后伸手给他看,“没有眼线。”

张哲瀚拍开他的手,“不看。”他把行李箱合上,站起身,“洗澡去了。”

龚俊抱着那两袋豆干蹲在原地没动,在张哲瀚关门的时候,他抬头跟人对视了好几秒,最后附送了一个灿烂笑容。

“洗干净点啊,张老师。”他笑眯眯说。

“滚!”张老师对他做了个嘴型,关门的动作果断干脆。

浴室很快传来水声,龚俊收回目光,盯着怀里的两袋豆干发了会儿呆,准备起身把行李箱放到一边的时候,突然瞥到行李箱上那两张贴纸。

张哲瀚的行李箱上贴着“开开心心”和“好运连连”两张贴纸。

白底红字,边框还有两颗小爱心。

贴纸是他给张哲瀚的。

是他去年买手机壳的时候店家送的赠品。那段时间他跟张哲瀚正好都在横店拍戏,是不同的剧组,但拍摄地偶尔会有重合,碰上哪天没戏的时候,两个人会揣着剧本小心避开偷拍的镜头,去对方的房车串串门。他的那个手机壳就是在张哲瀚房车上拆的,贴纸也是。贴纸一共有十张,都是一些祝福的文字贴,他觉得都挺可爱的,拆开后一字排开在桌上,让张哲瀚挑两张。张老师当时忙着背台词,没空搭理他,眼皮抬起来略了一眼,嫌他幼稚。

“哪里幼稚,这不寓意都挺好的吗?”他挑了两张出来,“开开心心,好运连连。”他把贴纸放到人面前,乐呵呵开口,“张老师,开心和好运送你。发财就留给自己。”

张老师送了他一个白眼。

但张老师把开心和好运贴在了常用的行李箱上,龚俊伸手过去摸了摸,时间过去快一年,贴纸边缘已经微微卷边,白色的背景也有了泛黄的痕迹。

看上去并没有多好看,但行李箱的主人好像也没有把它们撕下来的打算。

张哲瀚以这种方式把它们留在身边留了很久。

龚俊看向浴室,浴室里传来歌声,唱的是他之前从浴室出来哼的那一段。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为什么不穿浴袍?”龚俊靠在浴室门口,看着里面正对着镜子刮胡子的人,语气有点不满,“都说了我有新的。”

“我穿不习惯。”张哲瀚身上穿了一件宽松的短袖,从镜子里瞟了一眼他身上松松垮垮的浴袍,没好气开口,“把衣服拉上点。搁这勾引谁呢?”

龚俊顺着他视线往自己身上看,挑眉笑了笑,他把腰带拆开重新系,变系边说,“这屋子里除了你还有谁?”

张哲瀚嗤了一声,“脸呢龚老师?”

“脸在这呢。挂牌好几万的脸,可贵了。”龚俊走进去,把吹风机插上电,他捋了一把张哲瀚的头发,说“头发是不是有点长了。”他开了降噪的暖风档,“都过肩膀了。”

“角色需要。”张哲瀚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烘发服务。

他这次接的电影,饰演的角色是一个具有反社会人格的大学音乐教授,他之前没演过类似的,在角色的塑造上还是花了不少心思,为了符合人物形象,甚至续起了长发。

他已经很久没有留过长发了。《天涯客》结束后他接的古装剧也很少,只有去年接了一部,在剧里也没有用自己的头发,是戴的发套。

“你跟我说过,说这个角色比较复杂。”龚俊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转身。

“算是吧,是游走在正邪中间线的一个人。”张哲瀚配合的转身面对着他,“有天真的一面也有残忍的一面,但无法兼容,某种程度来说是一个很极端的角色。”

龚俊吹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不知道联想到什么,好几秒后才低低的应了一声。

张哲瀚在这方面一直很敏感,他抓住了那几秒短暂的沉默。抬眼看着龚俊。

两人静静的对视了几秒,龚俊把电吹风关了,先开口,“怎么了?”

“问你自己。”张哲瀚把他手里的吹风机拿过去,冲他抬了抬下巴,“低头。”

龚俊岔开腿站着,抓了抓头发,“我头发短,很快就干了。”他说,“你先把自己的给吹干了,待会感冒。”

“我身体素质比你好多了,龚老师。”张哲瀚把他的手拍下去,“你每年换季都得感冒,挣的钱都用来买药了。”

“换季本来就容易感冒,又不只有我一个。”龚俊闭着眼睛说,“你去年不也是,在横店拍戏还中暑了。脸色白的跟刷了漆一样。”

“中暑跟感冒这两个能一样吗?有本质区别的好吧。”张哲瀚吐槽,“再说在横店大夏天拍古装,谁不中几次暑?”他顿了一下,看着龚俊,“你除外。”

“你不是人。”

龚俊睁开眼睛,牙酸似的皱眉,“这话听着怎么不太对劲呢?”

张哲瀚翻了个白眼,捏着他的下巴,“低头!”

两人在浴室打打闹闹吹个头发都吹了半小时。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

龚俊看了眼时间,问张哲瀚困不困。

“洗澡前有点,洗完澡好像又清醒了。”张哲瀚走到地毯上盘腿坐下,又拿起那张乐高的说明书盯着看,龚俊刚打算一起坐下的时候,屁股还没挨着地,就听见人突然冷不丁开口,“我饿了。”

“要不你给我煮碗面?”张哲瀚看着他,理不直气也壮,“素面就行。”

龚俊膝盖曲了一半,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看着他,最后还是败下阵,“鱼粉行不行?”他站起身,“我网购了一大包,今天正好到了。”

“可以,我都行,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龚俊哈了一声,“没有吧,张老师吃饭挑食明明简直了。”

然而一心不能二用的张老师已经开始在拼许愿池了,笑死,压根就听不见。

“……”

家里没有热水,冷水烧开得花久一点时间,借着烧水的时间,龚俊看打开冰箱看了一眼,他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囤积太多食物,晚上做了顿大餐后,冰箱里基本上没剩什么,除了一个他用剩下的西红柿也就搜刮出两个鸡蛋,除此之外都是饮料。

他在碗里打好蛋液,切了葱末,没有热水,西红柿也不好去皮。锅盖上的水汽还没有铺满,他无事可干,手里转着那颗圆溜溜的西红柿,看着对面堆积木的人发呆。

没看多久,被注视的人就有所察觉。张哲瀚转过头,看着他有点不解。

龚俊看着人在地上坐着团成一团,歪头看着自己的样子,心一下柔软起来。他朝张哲瀚勾了勾手,说了句“过来。”

张哲瀚盯着他,“干什么?”

站在厨房里的人不说话,只是冲他勾手。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没走了两步又退回去,干脆把拼了一半的许愿池一起拿了过来。

厨房有个延伸出来的吧台,放着两只黑色高脚凳,张哲瀚坐在其中一张,把许愿池小心放在吧上,“叫我过来干什么?”他看了一眼烧水的锅,理直气壮开口,“我不会做饭。”

“谁要你做了,你做的东西你自己都不敢吃。”龚俊屈指弹了一下许愿池,“不干什么,你拼你的,不用管我。”

张哲瀚翻了个白眼,对着他指了指脑子,“你这指定有点毛病。”

龚俊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张哲瀚拼积木的速度很快,扫一眼说明书就能明白下一块地方要怎么拼。遇到步骤重复的地方,他也会让龚俊模仿自己拼下一步。水还没开,龚俊很配合的拼了几块。

“你看吧,其实不难。”张哲瀚看着他拼完一块完整的墙垣,一副鼓励的口吻,“耐心一点就行。”

龚俊轻声嗯了一声,右手还转着那颗西红柿玩。张哲瀚又拼了一根柱底,拼的时候,龚俊就在对面看,看着看着,视线就从许愿池挪到了别的地方。

张哲瀚洗完澡出来像变了个人,风尘仆仆在他身上没了踪迹,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利落。他头发吹干后随便扎了个苹果头,几缕长度不够扎的落下来扫在眼睛前面,一低头就正好挡住眼睛。

龚俊盯着看了几秒,实在没忍住,伸手替他把头发别到耳后。

“嗯?”张哲瀚停下堆积木的动作,抬眼看了一下他。

“挡眼睛了。”龚俊说,“待会吃完饭,要不给你剪个头发?”

他说,“不剪多,就剪一点。”他比了一小个小拇指的长度。

“你给我剪啊?”张哲瀚明知故问。

“不然呢?”龚俊看着他,“你自己能剪也行。”

“我不行。”张哲瀚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戳了戳他,“龚老师你也不行。”

“怎么不行。”龚俊不服气,“龚老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他指了指自己,正儿八经开口,“龚老师,什么都行!”

张哲瀚被他逗笑,嘴边那个梨涡隐隐若现。

龚俊慢慢放下手,视线沿着面前人的眉眼一路陷落,最后定格在人唇峰处。

“你来拼。”张哲瀚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边笑边递给他一块积木。

龚俊放下那颗西红柿,往前倾身,他伸手,没有接那块积木,“不了。”他手指落在张哲瀚手腕上,垂着眼,眸光从眼尾扫出来,“张老师,”他说,“我想干点别的。”

张哲瀚没有动,他目光轻轻一转,转进龚俊眼里。他喜欢龚俊的眼睛,瞳色是很深的黑色,灯光投映进去的光亮,在那片黑色之间看起来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有种万事湮没的戏谑感。但一旦专注起来,又有万中无一的珍视。

“什么别的?”他轻声问。

龚俊微微低头,“你猜。”

厨房冷白色的光跟客厅暖黄色的光,从他们身后各自铺洒过来,跟着两人的投影交织在一起,拼接成缱绻的光晕。

两个人离得很近。

水汽的冒泡声打断了这一场鼻息相错。

张哲瀚率先清醒过来,他把龚俊推开,别过脸,咳了一声,“水开了。”

龚俊:“……”





龚俊黑着脸把西红柿切块,力气大得仿佛跟砧板有仇。张哲瀚坐在他对面瞟了一眼,看着人郁闷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我听到你笑了。”龚俊停下动作看着他,举起手里的刀,面无表情,“张哲瀚,你没有心。”

没有心的人笑的更欢了。

鱼粉煮到差不多的时候,龚俊把西红柿和鸡蛋液一起倒进去,煮了两分钟,最后出锅的时候,他把葱末洒了进去。他把鱼粉放在张哲瀚面前,又从消毒柜里拿出勺子和银筷。

张哲瀚从他手里接过筷子,低头闻了一下,然后对他比了个大拇指,“龚老师的厨艺果然一如既往的好!”

龚俊呵了一声,一副这种话还需要说的表情。他从厨房绕出来,坐在另一张高脚凳上。

“快吃,待会坨了。”他把张哲瀚放在一边快成型的许愿池拿过来玩。

说是玩还不如说是撒气。

“哎哎,你小心一点。”张哲瀚见不得他手上那股二哈拆家的架势,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拼出来的半成品一下又变成了一堆积木块块。

“你吃你的我玩我的!”龚俊不让他碰,“这本来就是给我的,你讲不讲道理?”

张哲瀚难得语塞了一回,一想也是这个理,往上吹了一下头发,转头吃他的鱼粉去了。

龚俊也就是嘴上说一说,两个人一起拼还好,他自己一个人,拼了几块就不想拼了。后来干脆把东西放下,撑着下巴看人吃东西。

“龚老师,您能不能不要在别人吃东西的时候盯着人看?”张哲瀚转头看着他,真诚的开口,“食欲都被你盯没了。”

龚俊敷衍的哦了一声,目光压根没动。

张哲瀚叹了一口气,夹了一块西红柿丢进嘴里,慢慢嚼着。还没咽下去呢,就听见龚俊开口。

“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张哲瀚还真记不太清楚了。

他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他无意识搅拌着鱼粉,两个月,还是三个月之前?

肯定是在拍电影之前,那时候龚俊也没有进组。他们挑了个时间去看了场电影,电影一般,看到一半他俩都有点犯困,最后靠着抢爆米花这种幼稚游戏清醒过来,然后勉强撑到了最后结局。但片尾曲还挺好听的,龚俊当时还用手机识曲识别了出来,是一首小众的英文歌。

他接电影是三月末,现在都六月多了。

“三个月前?”

“三个月。”龚俊撑着下巴说,“截止到今天,正好三个月。”

张哲瀚眼神微动,“这么巧?”他侧过脸,捞了一块蛋花没捞能捞起来。龚俊伸手用勺子给他舀了起来,“是啊,就是这么巧。”

张哲瀚接过他手里的勺子,喝了一口汤,漫不经心开口“你知道还问我?”

“记性好没办法。”龚俊勾嘴笑了一下,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张哲瀚动作顿了一下,放下勺子,转头看着他。

都是演员,情绪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是假的,他再清楚不过了。

一年又能有几次三个月呢。

他知道龚俊还是介怀他没能赶回来,他答应了人的。只是没想到电影临时出现补拍的情况,又正好撞在了同一天。

“我答应的时候,没想过电影会出现临时补拍的情况。”他性格言出必行,做不到的事不会轻易兜底。“对不起。”

电影跟电视剧不一样,一部好的电影,拍摄周期不比电视剧短,对演技的要求也更加严苛,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长,你要给观众去塑造出一个饱满的角色和完整的故事,其中的工作量和精力投入可想而知。电影拍摄的这几个月,他忙起来连手机都摸不到,龚俊偶尔给他发消息,上午发的,他要到晚上收工才能回。

“道什么歉。”龚俊低着头说,“我又没生气。”

这是真话,都是成年人,在现实孰轻孰重的对比下,他那点仪式感和惊喜,甚至都不能算一个选择。

说放弃就得放弃。

他知道张哲瀚很忙,他自己也忙,张哲瀚进组没多久,他就跟着接了一部戏,一开始两人还能忙里偷闲聊上几句,后来就不行了,他俩忙起来的时间段完全不一样,一个人空下来另一个人就在忙,发现日常对话实在不能维续在同一个时间段的时候,彼此也没有再勉强。

于是这几个月,两个人最频繁的聊天内容,都是围绕龚俊搬家这一件事。

也幸好有这么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在中间支撑着,两个人才不至于彻底断了联系。

龚俊搬家没挑什么黄道吉日,他只参考了一个人的时间,就是张哲瀚的档期,确认了好几遍,最后还是没有用。

人力跟天意,大多时候都无法抗衡。

生气论不上,硬要说有点什么,那也只是有点失落。

这几个月,他一边拍戏一边计划搬家,利用拍戏之余一件一件挑选着家具,十件里面有八件会发图片给张哲瀚看,然后再在早上发图片过去到晚上才能看到回信的拉锯线里,确定好每一件东西的颜色和款式,最后用这些东西填满一个空荡荡的屋子。

步骤看起来,就跟拼乐高一个道理。

他把他为数不多的耐心,都放在了这一件事上。

他性格很少做无用功,一旦做了,就想要对方看到。

他的确是想要张哲瀚过来看看的。

“我只是……”

“只是什么?”张哲瀚看着他。

龚俊盯着两人落在地板上拉长交织的影子,手指轻轻搓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没什么。”他视线落在那碗鱼粉上,声音很轻,“快吃吧,要凉了。”

张哲瀚放下手里的筷子,面对着他坐着。他屈指敲了一下吧台,喊龚俊的名字。

“你看着我。”

在这种时候,他身上年长的那一岁仿佛才真正体现了出来。他面前这个人不善于言辞,这一点他再明白不过。比起用直白的语言,龚俊更倾向于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一些东西。比如这个家里布置的餐桌,沙发,地毯,立灯……

他把这些有着另一个人参与选择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安置在了自己的家里,其中代表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别人看不出来,张哲瀚作为当事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他刚认识龚俊那会儿,觉得这个大男孩看起来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实际上是个界限感很分明的人。他把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定位的很清晰,同事,朋友,家人……你属于那个范畴他就对你做哪个范畴的事,不会轻易越界。

他也是用了很久的时间,才进入到了现在这个范畴。

这个范畴似乎没有明确的身份定位,也里没有别人的存在,就好像龚俊单独辟了一块未命名的地方,把他圈在了里面。

“我不能留太久。”他站起来,走到龚俊面前,垂眼看着人,轻声说,“天一亮就得走。”

龚俊果然抬起了头,他盯着张哲瀚看了好几秒,才问,“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回来看看你。”张哲瀚说,“你不是希望我回来吗?”

在表达这一方面,他一直都很直白,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坚定他都有,所以一路劈关斩将。

张哲瀚很轻的叹了一口气,伸手蹭了一下龚俊的下颚,他说,“龚老师,我跟你见一面不容易,不要把时间浪费在生气上,多划不来。”

“我没生气。”龚俊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握在手里。

“是吗?”张哲瀚看着他,“我进来的时候你挂在沙发和立灯的那两只拖鞋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不是一回事。”龚俊指腹在他手背上无意识摩挲了几下,撇嘴,“那是因为你不回我消息。”

张哲瀚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闹脾气的点原来在这里,有点好笑。

“因为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他如实开口,“我人都站在你面前了,不比任何消息都要好吗?”

龚俊定定的看着他,眼神幽深。他没有回答张哲瀚,只是反过来问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他问张哲瀚,“拍完电影后,头发还留着吗?”

他其实挺喜欢张哲瀚留长发的,大概是因为从初遇到相识再到相知这几个阶段,张哲瀚都是以长发的形象穿插在他生活里,并且在他生命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一笔落下来就再没消失过。

但他从来没提过,要求也好建议也好,一切只要他面前这个人喜欢就行。

事实是什么不重要,他的偏见靠感情支撑。

他现实生活中并不擅长用直白的语言来表达感情。比起说,他更倾向于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一些东西。他生在一个很幸福美满的家庭,成长中的每个阶段都有亲人向他源源不断的投注着“爱”,他不缺少,所以也不依赖。

遇到张哲瀚之前,他甚至相当长的时间对“爱”有规避意识,除了家人,任何人对他释放出这个信号,他都会下意识去回避。

他对危险有种与生俱来的敏锐,就像拍戏的时候,隔着很远的距离就能意识到有人在偷拍他。在他心里,“爱”几乎是跟“危险”划等号的存在。

这个世上,除了靠血液羁绊的亲人,人跟人一开始都是陌生人。陌生人缔结关系,能投入的只有时间和感情,而感情这种东西投入和付出,都是不可控的,不可控往往意味着有反弹伤害。

所以他小心异常。谨慎的控制着“度”和“界线”。

他身边朋友很多,但比朋友更近一步的关系,几乎没有。

除了张哲瀚。

张哲瀚是唯一一个从他亲疏有别的层层界线圈杀出重围的人。

他给张哲瀚单独划了一块地方,感情复杂到不知道如何命名定位,比喜欢更热切,比占有更小心,一见面就想要靠近,*他渴望待在人的身边,就像游鱼潜水,枯木逢春,是对于生的渴望本能在身体复苏。

如果这种感情统一被称作“爱,他划给张哲瀚的那块地方就叫爱。

如果还有凌跃于“爱”之上的,那就是之上。

“可以留。”张哲瀚想了一会儿,才确定的开口,“如果你想要我留的话。”

他在很多个采访中都提过,他认为一个演员,身体在大部分的时间里都不属于自己,而属于角色。外形也是一样,不取决于他自己的喜好,而取决于角色需要。

但是在不拍戏的那一小部分时间里,他可以把自己留给他想要留给的人。

龚俊露出一个笑容,他站起来,勾了一缕张哲瀚的头发放在指尖揉搓着,好久才说了句算了。

他说,“你先把自己养胖点吧。”他开玩笑般道,“不然抱起来都咯手。”

张哲瀚看着他半垂的眼睛,向他抬手,”试一下?“

他眼里融着灯光,语气平淡又温柔,像在说一件很自然的事。

龚俊怔了一下,他看着面前人,喉结上下滑动,才慢慢开口,“张老师,你不能这么随意,这跟喝水吃饭不一样。”他说,“这是要有动机才能做的事。”

”你没有动机?“张哲瀚挑了一下眉,“你没有,那就算我有吧。”

他微微垫了一下脚,抬手搂住龚俊的脖子,絮絮叨叨开口,“其实这些都不重要,男人过了三十岁,很多东西都不重要了。面子这些东西都是虚的。”

“才不是因为面子……”龚俊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在张哲瀚抬手的时候,已经伸手回应了他。他手落在人腰上,愣了两秒,才把下巴抵在人肩膀上说话。

张哲瀚哦了一声,捏了捏他后颈,“龚俊,人的一生很短啊。”他慢慢开口,”想做的事就要抓紧去做,说不出来没有关系,你做了,对方就会看到的。“

他说,“餐桌,沙发,地毯,立灯,……我都看到了。”

你给我准备的惊喜,我都看到了。

龚俊默默环紧了他的腰。他静静的抱了人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把头发留着吧,留到接下个剧本之前。”他说,“张老师,我喜欢你留长发的样子。”

“短头发就不喜欢?”张哲瀚扭过脸反问了一句。

“也喜欢。”龚俊认真说,“不是你先问我的吗?”

他认真起来的时候真的太像个孩子,一点都看不出来年纪已经三十出头,张哲瀚有时候会想,这得是在怎么样的一个环境下才能养出这么好一个人来。

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看出赤忱无畏这四个字。

每一处,都长在他心之所向的地方。





夜晚所剩无几,两个人放弃了休息,挤在沙发和茶几那一小片空间,一起把那座许愿池拼了出来。拼完后,龚俊看了眼时间,离张哲瀚的航班已经不到两小时。

张哲瀚自己倒是没有太注意,他把拼好的许愿池对照着说明书看了一下,确定没有出错后,把许愿池放到龚俊面前,冲抬了抬下巴,“许个愿。”

“它准吗?”龚俊问。

“不知道,但它既然叫许愿池,应该多少也能蹭点欧气,许就完事了。“张老师的逻辑很随意,既然都拼出来了,不许总感觉吃了亏。

龚俊看了他一眼,又问,“什么愿都能许?”

他一抬眼张哲瀚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他特别专断的开口,“除了让我临时改签,什么都行。”

“……”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龚俊开启怨愤模式。

“我是你脑子里剩余不多的智商。”张哲瀚毫不留情的怼回去,“搞快点的。我收拾收拾要走了。”

龚俊盯着许愿池看了半天,脑子一片空白。

“不知道许什么。”他转头看着张哲瀚,老实开口,“好像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张哲瀚挑眉,”发财啊发财,你不是心心念念都记着这一件事吗?“

“我每年生日都许它,生日还没到呢。”

张哲瀚一时哽住,他跟龚俊面面相觑了好几秒,发现自己也想不出来。

“那就放着,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再许。”他撑着桌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许的时候记得丢个硬币在里面。比较有仪式感。”他把地上用来靠背的抱枕捡起来扔在沙发上,碰了碰坐在他面前的人,“龚老师,挪一挪你的尊臀。”

他要提前一个小时到机场,现在出发,正好掐着点到。

“我送你。”龚俊要站起来,被张哲瀚一手按下去。

“你一晚没睡,还敢开车?”张哲瀚说,“疲劳驾驶,你敢开我都不敢坐呢。”他手放在龚俊肩膀上拍了拍,“好好在家睡一觉,龚老师。”

“我到了之后给你发消息。"他说完就想跨步走出去,才迈了一条腿,就被人扒拉住腰。

“干什么?”他低头看着扒拉自己的人,“要造反啊你?”

龚俊看着他默不作声,落在人身上的手慢慢挪到一个地方,轻轻捏了一下。张哲瀚腰窝的地方很敏感,被他捏的颤了一下。

“你特么……”

他一句娘都没骂完,坐着的人突然发力,把他带到了身后的沙发上。张哲瀚倒在沙发上懵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

“龚老师,想打架?”他微微眯眼,语气有点风雨欲来的味道。

龚俊一只膝盖跪在沙发上,扣着他的手腕,目光从上至下的俯视过来,“我最近有在健身,你拍电影没时间,又在减肥。”他说,“不然放以前你早挣开了。”

“是吗?”有些事就是不能激,尤其是事关男人尊严的事。几个小时前张老师还在说面子不重要,现在就在啪啪打脸。张哲瀚冷笑了一声,手腕顺着他用劲的方向一扭,这是他拍武戏的时候学的挣脱技巧,对力气需求没有很高,用的是巧劲,但很容易受伤。

龚俊没想到他来硬的,下意识松了力气。这一松就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局势骤变,两个人在沙发上切换了位置。

张哲瀚把他掀翻在沙发上,以一个骑坐的姿势把人控住,挑着眉欠儿八嗖的开口,“健了身的龚老师,看起来也不太行啊。”

龚俊挣了两下就放弃了,他偏头看着张哲瀚扣着自己的手,人手腕上浮着一圈淡淡的红印,他手里掌握着度,根本没用死劲,要不是张哲瀚刚刚自己顺着他的手扭了一圈,他扣着人的那点力气根本不可能留印子。

他啧了一声。

疯子。

“你松开。”他说,“我看一下你的手。”

张哲瀚松开手,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漫不经心的甩了一下,“没事。我还没那么脆弱。”

他就算减肥减脂,瘦成个纸片人,也是能在街上遇上小偷把对方追三条街然后按在地上揍的人。

龚俊握住他的手看了一下,皱眉,“大哥,你三十好几的人,胜负欲能不能不要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强啊。”

“等我到六十好几,你再跟我说这句话。”张哲瀚嗤了一声。说完另一只手又给了他一拳,也没用多大劲,“这次是赶时间,等下次回来,再认真揍你。”

他从龚俊身上起来,看了眼时间,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我要走了。”他看着手还搭在自己手腕上的人,轻轻晃了一下手,“再不走要误机了。”

龚俊嗯了一声,握着他的手还是握着。

张哲瀚无声的叹了口气,另一只手准备去掰他的手指,还没来得及用力,龚俊就放弃了原本抓的那只手,反手圈住了他这只手。

龚俊靠坐起来,把他往身边带了一下,落地窗上双层的遮光窗帘,隔绝了外面初升的朝阳。屋内的光线还是借着客厅那顶暖橘色的吊灯烘托支撑,如果不看时间,其实是分不清楚白天黑夜的。

“你想我吗?”龚俊抬眼看着他,突然开口问。

吊灯投映下来的光束从张哲瀚身后错落着倾泻在他脸上,在他眉峰和眼窝处打下阴影,他五官长得深邃,笑的时候很有亲和力,表情收敛的时候,平日隐藏起来的锐利峰气就会显露出来。

他其实是个很有侵略性的人,不管是外表还是内里。

张哲瀚怔了一下,试图从他手里抽出手,他说,“打感情牌没用……”

“想吗?”龚俊没松手,盯着他重复了一遍问题。

张哲瀚的手腕被他攥住,脉搏被他指腹贴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剐蹭。有些痒,也有些热。

他另一只手抬起来揉了揉耳垂,脸色有点红,“现在不想。”他轻叹了一口气说,“可能出了这扇门才会想。”

龚俊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

身上那股凌厉一下就变得柔和起来。

他站起来,手指关节抵扣在张哲瀚下巴,拇指蹭了一下他的下唇。

“张老师,我想亲你。”他垂眼,睫毛在灯光下投出两道漂亮的弧线。

张哲瀚盯着他看了几秒,才有些轻佻的挑了一下眉,他学着他之前的语气说,“龚老师,这不是吃饭喝水,这是要有动机才能做的事。”

龚俊低头,在他唇角很轻的贴了一下。

“我爱你。”





我所做的一切,动机都是因为我爱你。

它出处不详,但经久不息。


fin.

(下拉有一个小彩蛋和一个联动)





小彩蛋:

张哲瀚电影杀青的那天晚上,在杀青宴上接到龚俊的电话,宴会太吵,他听不清对方讲话,于是他走到远离人群的一扇落地窗前,拨开那面金色织花的窗帘,问龚俊刚刚说了什么。

龚俊的声音从手机里清晰的传过来,“我说,我知道要许什么愿了。”

“什么?”

“许个二搭吧,我俩。“

“什么题材?”张哲瀚看着窗外那个月亮,有端着托盘的侍酒服务员走过来,询问他是否需要香槟,他原本想摇头,听到手机里的回答后,又改变了注意。

他端了一杯香槟,对着手机说,“刚刚没听清,再说一遍。“

“你是故意的吧,张老师。”龚俊在那边说,

“我刚刚在和服务员说话。”张哲瀚转着手里的高脚杯,淡定的说。“只听清你说不限题材,后半句没听清。”

龚俊在那边啧了一声,“你就是想听我重复某句话。”

张哲瀚嗯了一声,尾音上扬,“你也可以不说。反正我也没听到。”

手机那边沉默两秒,只有很轻的呼吸声。

“我说,不限题材,台词能说我爱你的那种。”男人的声音通过电磁波的传送,穿过千山万水落在张哲瀚耳边,低沉温柔,听起来缱绻厮磨。

“我爱你,听清楚了吗,张哲瀚老师。”

“听清楚了,龚俊老师。”张哲瀚勾嘴,举着酒杯的手微微倾斜,高脚杯杯壁在窗户上轻轻碰了一下,不知道是在对着窗外那轮月亮碰杯,还是借着月亮对身处远方的那个人碰杯。

“我也爱你。”




结尾车联动 @半瓶 




PS:

文中标有*句子是改编,原句出自《离婚前后》的“我渴望回到你的身边,就像对生的渴望本能地在我身体里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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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浪钉】离婚前第五十二天

[图片]

 

  • 现实向 rps 先婚后爱 甜 HE  20k一发完

  • 同性婚姻合法设定 部分料是真的 故事我编的 请勿上升

  • “本来讨厌下雨的天空 

  •    直到听见有人说爱我”


  • 这篇真的算是入坑以来写得最用心的一篇了 

       希望它能得到与我的付出相应的喜欢吧

  • 细节多 现实梗多 期待的话就用心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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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现实向 rps 先婚后爱 甜 HE  20k一发完

  • 同性婚姻合法设定 部分料是真的 故事我编的 请勿上升

  • “本来讨厌下雨的天空 

  •    直到听见有人说爱我”


  • 这篇真的算是入坑以来写得最用心的一篇了 

       希望它能得到与我的付出相应的喜欢吧

  • 细节多 现实梗多 期待的话就用心看下去吧


01

 

——老张老张,你快看热搜!

屏幕上方弹出微信消息特别提醒,来自龚俊。

龚俊很少这样一惊一乍地说话,这语气让张哲瀚心中一惊,赶紧搁下和经纪人的对话匆匆打开微博。

微博还停留在欢迎界面,那人直接一个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龚俊那边的视野摇摇晃晃,黑乎乎的背景里只瞧得见那人一双明亮大眼睛。他显然是在赶行程的车里,为张哲瀚这桩事儿着急得不得了的样子。


“干嘛……”张哲瀚瞟了眼视频里那人,心慌慌地点开了微博热搜。

 

热搜第六明晃晃一条——张哲瀚老婆。

 

“哈?”张哲瀚傻了,手指悬在屏幕上不知道该不该落下去,“这什么情况?”

 

“出大问题。”龚俊在视频那边眨巴着眼睛,浓眉皱着,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老张,咱俩的事儿纸包不住火……”

 

张哲瀚点进了那条热搜。

 

“嗯,纸包不住火,最终大家都知道了你是我老婆?”张哲瀚看明白了那条热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好气又好笑,恨不得立刻顺着网线从手机那端爬出去捶龚俊一顿,“龚俊你无不无聊?”

 

“哈哈哈哈哈……”龚俊迅速收敛了先前伪装出来的担忧,在电话那头笑到视频界面模糊一片,他说其实刚开始我真的吓了一跳,点进去一看才发现老婆竟是你自己。

“不然呢,不然是你啊。”张哲瀚没好气儿地怼他,“这就是一个昵称,小女孩儿们就乐意这么叫,我能怎么办。”


“除了我也不能是别人吧?”龚俊还在笑,张哲瀚不知道他怎么就天天那么开心,他说哎老张,我俩领证都大半年了,我还没喊过你老婆,全世界却都喊上了,这叫怎么一回事儿。

 

龚俊声音太大,张哲瀚经纪人于姐都听到了。等张哲瀚这边挂了电话,于姐笑着从前座回身拍了拍他:“你听龚俊那话说的,你就让他也喊一声老婆呗。”

“喊个鬼老婆。”张哲瀚无奈地看了眼凑热闹的于姐,“都快离了。”


他往后靠进松软的座椅里,呼了口气,感觉车内的暖空调开得有些闷,抬手摁下车窗透透气。

华灯初上的魔都,昏黄路灯一盏盏擦着冬日晚风过去,打亮周遭错身而过的车水马龙,他仰头漫无目的地看高耸入云的钢铁森林,看绚烂霓虹在群青色的夜空中泼出大片橘火。


“离了也好,你看龚俊多烦人,跟他在一块儿真挺耽误我工作的。”张哲瀚喃喃道。

 

“哎……”于姐顿了顿问,“你俩约的哪天离啊?”

“3月14号。”

“2021年3月14号?好家伙,人家都挑这2021314结婚你俩挑这日子离婚。”

 

“啊,你不说我压根没想到这一茬。”张哲瀚淡淡一笑,他说我江西那老房子拆迁款刚好搁那两天下来。

“你俩也真是,两个小财迷。”于姐叹道,“可惜了,其实我觉得你和龚俊挺合适的……”

 

“快停下,姐,你是不是收我妈钱了。”张哲瀚坐起来对于姐比个暂停的手势,想赶紧用车载播放器里的音乐岔开话题,“快别放我这首歌了,我听自己声音都听腻了,赶紧切个歌。”

 

于姐一边随手点了首张哲瀚爱听的周杰伦,一边继续叨叨:“我可没啊,我是发自内心觉得可惜,你俩三月份就离啊,这就剩没多少天了……”

 

好巧不巧,那首歌正好是周杰伦的《你听得到》。

 

张哲瀚对这巧合无话可说,于姐怎么就刚好放了他给龚俊唱过的这首歌。

他想说赶紧再给我切了,可音乐前奏在车内缓缓流淌开来,又被窗外路过的晚风卷走,思绪不由得也被带回那西南边的灼灼夏日。

——那是他第一次跟龚俊回家。

八月末的成都夏夜,他任那人拽着他跑过废弃的居民区,爬过长长石梯,去参观那人少年时代的秘密基地。

磅礴大雨里,他和他躲在老房子的屋檐下,说起儿时、说起青春期、说起插磁带的录音机、带按键的MP3。

张哲瀚为龚俊唱一首又一首的周杰伦。

笑着唱完了《七里香》,却没法看着那人唱完《你听得到》。


播放器里,他从大学听到现在的周杰伦唱着他没敢唱完的歌。

让他想起那个雨夜龚俊安静听他唱歌的眼神。


一时竟不忍心再去打断。

 

“嗯。”张哲瀚闭了闭眼,这才去应于姐的话。

那个每日递减的数字早已烂熟于心,他只是平淡的说了出来——“还有五十二天。”

 

02

 

张哲瀚和龚俊故事开始的时候是去年夏天,一起接了部耽改戏。

这从天而降的姻缘在当时他们两家父母朋友看来,是天时地利人和还命中注定。

在龚俊看来是出乎意料。

在张哲瀚看来是——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那是六月份开机还没多久的时候,他对龚俊的印象甚至还停留在腼腆话少大帅哥的阶段,龚俊母亲和张哲瀚他妈两拨人正好赶来横店探班。

也许在当晚一桌子吃饭的时候,张哲瀚就该注意到龚俊他妈过于慈爱的目光,饭后也应该纳闷一下——怎么龚俊他妈就神神秘秘把自个儿妈拉走了。

但当时的张哲瀚没有,他只是乖乖地抱着龚俊他妈带来的一堆成都特产回酒店继续啃台本,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人生巨变毫不知情。


直到半夜十二点,房门被那“腼腆话少”的帅哥同事敲开。


“张老师是不是快睡了?”

龚俊当时真是腼腆得很,看张哲瀚刚洗完澡就穿着个浴袍,还磕磕巴巴不大好意思进门似的。

“啊,还没呢,你进来说吧。”

龚俊比张哲瀚小一岁,几乎没什么拍古装剧的经验,老“横漂”人张哲瀚平日里也挺关照这个弟弟的,那时只管拽着龚俊胳膊热情地把人拉进来坐坐。

“打扰张老师了。”那人生得一张浓眉大眼的正统帅哥脸,笑起来却眼睛弯弯露着白牙,让张哲瀚想起单纯无害的大狗狗,乖得让他想伸手揉揉那人的短发。


不过他俩这兄友弟恭的美好局面也就到那一刻为止了。


张哲瀚先是一边擦头发一边听龚俊慢条斯理的说着,然后毛巾掉了,他本来坐着的人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

“哈哈。”张哲瀚扯着嘴角尬笑一下,他说龚老师别拿我开玩笑了。


“真的不好意思张老师。”那人个高腿长,委屈巴巴地坐在那矮床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着愧疚瞅着张哲瀚眨巴两下,“但我说的都是真的,估计明天阿姨就会跟你说了。”

“反正我妈说,她已经把你妈搞定了。”

 

张哲瀚很难理解,怎么会有龚俊这样没事干跟亲妈用结婚当赌注的人。

“什么叫——你输了你就跟下一部古装剧的同事结婚?”张哲瀚不可思议地皱着眉头,“是我在做梦还是你在做梦?”

 

“是这样的,我上次拍过古装之后打算再也不拍了,真的太吃力不讨好了。我妈她一直催我找对象结婚,今年过年硬是逼我立个flag,我就说那咱俩打麻将呗,我要是输了就跟下一部古装剧同事结婚。”

“我妈听了大年三十晚上连赢我十把,但这话说出去之后我自己都忙忘了。上个月接到《天涯客》剧本,看了温客行之后,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角色,把之前想好的不接古装剧也忘了。”

“现在我妈就直接从成都杀过来,以为我接这戏意思就是看上你了。”

 

张哲瀚一时半会不知该说“你敢说你妈也敢信”,还是说“你们这一家子真够离谱”,最终只闷闷地挤出一句:“你这年纪不大,忘性还挺大啊。”

 

他是没想到龚俊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还笑得非常开心,没心没肺地点着头接话道——是啊我只在意赚钱,别的事儿都不上心。

 

什么乖巧大狗狗,什么腼腆帅弟弟,在那一刻,龚俊先前的形象彻底坍塌,张哲瀚只想一脚把这简直没有心的傻子踹出房间。


他入行十年,不是没有遇到过跟他表白的合作伙伴,但这才开机十几天就要来求婚的倒是第一次见。

张哲瀚在脑子里迅速把所了解到的龚俊全部信息过了一遍,迅速锁定到龚俊之前演过的那部耽改戏上,一分析心里便什么猜测都有了。

好啊,原来龚俊压根不是什么单纯大男孩,他应该就是喜欢男的,看上自己了,搁这儿编排话术呢。


“实在不好意思龚老师。”张哲瀚保持着面子上的冷静与同事间的疏离,“没有歧视同性恋的意思,但我本人确实不喜欢男的,咱俩可以做好朋友,但结婚这事真的太扯了。”


龚俊没对他的话表现出意外,只是照旧笑着,说没事的张老师,我也不喜欢男的,你不愿意我完全理解的。

 

钢铁直男张哲瀚抱臂冷冷一笑,不愿拆穿龚俊这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只道:“哈哈,你最好是。”

 

“嗯?”那人顶着张好看得过分的脸装无辜着实有一套,蹭了蹭鼻尖说:“我没太明白。”

张哲瀚之前看龚俊有多顺眼,现在看龚俊就有多闹心,他颓然摆摆手道你不用明白。

龚俊点点头,他那一脸阳光的样子让张哲瀚觉得别说马上闪婚了,就是明天世界末日了这人也毫不在意。

“不过也没事儿啦,如果不是阿姨今晚找我说了许多,我也不会来打扰你的。我尊重张老师的选择,等你考虑好了再来告诉我吧。”


张哲瀚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他恨不得指着阳台说,我张哲瀚就算从这里跳下去,死外面,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和个男的结婚的。

但职业素养与情商不允许他说这话,张哲瀚只能保持着僵硬的微笑点点头。

他说好的。


03

 

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张哲瀚的本质是不得不真香。


那夜的张哲瀚并不知道他向来明事理的妈已经完全加入龚家的队伍。

 

“阿瀚啊,咱家江西的老房子你还记得吧,明年三月要拆迁了。”他妈拉着他的手道,“拆迁款按户口本人头分,到时候多个人就多份钱。”

“那能有多少钱啊,妈,算了算了。”

他妈伸手给他比了个数。

张哲瀚一下子就没声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算了,我能挣到的,要是这部戏火了,别说一份了……”


“我就怕你说这话。”

他妈缓缓叹口气,说妈就是不想看你为了赚钱,为了演戏这么拼命。


“阿瀚,你知道妈每次听你说‘要是这部戏火了’有多难受吗。”


“看你为了戏一部一部的熬着自己,在这圈子里吃苦受罪捱了十年,你这个腿,这一身的伤,你告诉妈你一个人这么撑着,到老了怎么办?等妈走了谁能照顾你……”

“妈!”张哲瀚赶紧去拉他妈的手,他说您别说胡话行吗,我身体好得很,您也肯定长命百岁,别操心我,这辈子就算不依靠任何人我也能活得好好的。


“从小,妈就对你要求得严,什么都得做好,不能比人家差,到了这个年纪妈真的后悔了。”他妈压根不管他说的什么,只低头抹着眼泪,“阿瀚,你马上就三十了,天南海北的跑着拍戏,一次次进医院,前年拍那个电影差点丢了命……没个人在你身边照顾着你,妈每天晚上都觉都睡不实你知道吗?总想着你又在做什么危险工作,吃饱饭没有,受伤没有,生病没有……”


无论是张哲瀚还是他的母亲,从来都不是会跟彼此把这样关切的话剖开来说的性子。

少年时期父母离异,独自抚养他的母亲从来都以高标准要求着他,无论是文化课还是艺术课都不能放松。

青春期母子关系谈不上密切,被压迫管束的少年只觉得喘不上来气,无数个睡不着又不愿清醒的夜晚,对母亲的感情甚至是带有愤恨的——恨别的小孩为什么能痛痛快快的享受青春,而他却得背负着那样沉重的期待埋头前行。

后来一路长大了,习惯了把所有苦楚往心里藏,看懂了母亲的苦心和偏执,却还始终放不下那道与至亲之人交心的隔阂。


那晚他听龚俊说起龚俊与龚俊他妈离谱的赌注,心里是有一闪而过的羡慕的。

羡慕这人的家庭氛围如此平和到几近幼稚的程度,也正只有这样的家庭能养出那个整天就知道傻乐的龚俊吧。

 

如今快三十岁的张哲瀚低头看着母亲。

那在自己十几岁时算得上高挑的女人,总是那么严肃冷淡一张脸。戴着眼镜翻他的试卷找错题、站在树荫下守着他下课送去兴趣班、灯盏下埋头替他一个个查着高等院校的报考资料……总一声声地对他说,阿瀚,你做得还不够好,你还得再努力一点,再用心一点。

后来他真的做了演员,每拍一部戏他妈就四处推荐给亲朋好友,在朋友圈发一条又一条的广告,那些糊到没人看的戏,他妈却当做宝贝捧在手心,一遍遍地说演得好,一部比一部好。几十年从未在他面前掉过眼泪的母亲,在他拍戏中毒命悬一线时哭到瘫坐在手术室外,只说得出一句话——说阿瀚我们不演戏了,我们回家吧。

 

“昨晚龚俊的妈妈跟我说了好多,我也找龚俊聊了很久。那孩子人好,家庭也好,会照顾人,还正好喜欢你。”

“妈真的没什么心愿,这么多年也没催过你感情的事儿。昨晚跟龚俊他妈聊了大半宿,真的只有做母亲的能了解彼此的心……阿瀚,妈就希望你在三十岁之前找到个人能照顾你陪着你,刚好能遇到这么个人,阿瀚,你要珍惜啊。”


张哲瀚看着母亲发丝中夹杂的白发,心情一时复杂的难以言说,他侧过脸去清了清嗓子,没再去纠正其中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与巧合。

他说我知道了妈,那就试试呗,至少先把拆迁款拿了。

他说妈,我答应你,我不挣那份钱,就坐着等,行么。

 

当夜张哲瀚敲龚俊房门时眼眶还是红的,等那人开门的间隙抓紧揉了揉脸好让自己清醒清醒。


“张老师还没睡啊,你想好啦?”

那人大半夜也精神满满的样子,跟白天那个在大太阳底下拍戏累到不行的龚俊判若两人,一打开门就咧着嘴对张哲瀚笑得毫无防备。

房间里融融的暖光罩在那人剪得短短的发上,宽肩高个的男人明明只比自己小一岁,看起来却像个才刚毕业的大男孩儿似的,那一眼见底的澄澈与温暖,让张哲瀚才从多年回忆中抽身的酸涩心绪变得更柔软易碎起来。

在妈妈面前他要一直扮演个成熟的儿子,决堤边缘的眼泪被那一点成年人的体面与责任感撑着,犟着不能掉下来。

他的所有委屈忍耐,藏在心底里见不得光的自矜与自卑,这么多年他一直扛得好好的,却在今夜被母亲的泪水豁开了一道口子,淌出少年时代所有苦楚与辛酸,成了这世上最小的海,偏偏把他困在正中间。


“你怎么了?”龚俊看出张哲瀚情绪不对来,赶紧凑上来垂眸道歉,他说真的对不起张老师,这件事都是我弄出来的问题,我会处理好的,你千万别难受……


龚俊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如果是兄弟,他看别人要哭不哭的时候早就伸手把人揽进怀里大力拍一拍了。

可这是张哲瀚,不知怎么差点要和他走到户口本上的人,向来直来直往的龚俊竟不知所措起来,一双手在他和他之间咫尺空隙乱扑腾。


是张哲瀚先一步上前,抬手拥住了他,以极其钢铁直男的方式。

人却把脑袋埋在他颈窝不抬起来,小声地抽着气来缓解情绪。


“没事了,没事了。”龚俊的手落在那人的蝴蝶骨上,像给小猫捋毛,珍惜又温柔地,“我昨晚逗你呢,真不愿意谁能给你绑到民政局去啊,这犯法的,我也觉得能和你处成好兄弟而不是……”

 

“我愿意。”那人的前额抵在他肩窝。


“龚俊,跟我结婚吧。”张哲瀚顿了顿道,“这几天抽空就把证领了。”

 

这下轮到龚俊人傻了,手停在张哲瀚后背上,他说:“啊?”

 

“到明年三月我老家拆迁后就离,拆迁款分你一半。”

 

龚俊有点想笑,听那从来硬汉般的男人带着哭腔说这话,还是在“求婚”的场合。

他想了想前夜张哲瀚母亲找他说过的那些话,他想,他应该是明白张哲瀚答应这桩荒唐婚事的原因的。

但他没再多问了,只是抬手揉了揉那人半长的发。


“好,就这么说定了。”

 

04

 

初夏的横店,两人从早到晚都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古装吊着威亚飞来飞去赶场,压根没空走走“结婚”的仪式感。

不过本来也不需要,反正只是个让双方父母都安心的幌子。

真正在乎仪式感的只有老一辈人。

两方家长操心得不行,人在成都江西,心在浙江横店。每天龚俊张哲瀚下戏一看手机,上面都有爹妈和死党打来的各种未接电话——爹妈是给他俩看八字合婚,看黄道吉日领证,死党是一连串卧槽霸占屏幕,说你这不搞对象则已,一搞上就闪婚啊。


龚俊的朋友说,上网搜了搜嫂子,咋啥都会啊,真牛啊龚俊,怎么搞到手的。

龚俊答,打麻将输到的。


张哲瀚的朋友说,上网搜了搜嫂子,长得真好看,就是唱歌有点难听,真牛啊张哲瀚,怎么搞到手的。

张哲瀚答,半夜送上门的。


每一方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家的才是做1的那一个,并对此深信不疑。

 

不到双方都拍完戏都有档期是不可能办什么婚礼,双方爹妈就先敲定了个领证的日子。

张哲瀚本还想垂死挣扎一下,说没时间回户籍地,也没户口本,等拍完戏再说吧。

他妈说户口本EMS给你寄过去了,当地民政局就能领证,哪需要回江西,一看你就是第一次结婚。


张哲瀚挂掉电话就捶了龚俊一拳,他说你以后没事少接我妈的电话,我现在听我妈说话跟你一个味儿,无厘头得很。

龚俊也早就过了刚开始装乖的时候,无赖的摊摊手,说没办法,你妈可喜欢我了,恨不得把你扔了把我带回江西。


“呵,带你回江西,你个不能吃辣的假成都人,江西米粉都吃不了。”张哲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和龚俊在一起智商情商就急速下降,直直倒退回以拌嘴吵架为人生主旨的小学生时代。

龚俊倒也从不恼,只是笑着点头道:“嗯,张老师能吃辣,那下次带你回成都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辣。”

 

两人就这么吵着,在大夏天用墨镜口罩防晒衣把自己裹成粽子,踩着盛夏的阳光走进了民政局。

 

晚上他俩睡的一张床,因为双方爹妈的视频电话跟轰炸机似的轮番打过来。刚开始还是谁的电话响了就迅速举着手机冲进对方房间,躺下盖被子头靠头笑着举起结婚证按下接听一气呵成。

后来七大姑八大姨的电话都挨个儿来了,虽然他俩房间就在隔壁,但酒店套间真的大,双方都跑得不愿再跑,张哲瀚干脆直接滚进龚俊被窝里睡了,有气无力的道一声:“新婚之夜,恭喜恭喜。”

龚俊忙得不行,那微信红包几秒钟就“哗啦”开一个,他乐得睡不着觉,靠坐在床头一个接一个的点红包发客套话,笑着应了张哲瀚一句:“恭喜恭喜。”


“哎,你不收红包吗?”龚俊听张哲瀚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由得问道。

“明天收吧,反正一晚上又不会过期。”张哲瀚翻过身来,借昏黄灯火看垂眸划拉手机的龚俊,他说我这一天天就跟做梦似的,白天吊着威亚从地上飞到天上,晚上又从单身狗变成新郎官。


“为什么你是新郎官?”龚俊笑着抬手去攥张哲瀚一缕长发,“你这头发一看就是新娘子。”

“等拍完这戏我就剃平头。”张哲瀚也笑,他说剃得比你这头发还短。

“倒也不必为了争这口气跟头发过不去。”

“你都为了争口气跟结婚过不去了。”


龚俊笑着解释道:“我那是跟钱过不去,我妈说我要是反悔就把我小金库全收了。”

“那你那天还跟我说不结婚也行。”张哲瀚敲了敲龚俊那写着“发财”二字的手机壳。

 

“行啊。”龚俊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到张哲瀚脸上去,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妈就算真把我钱收了,我也不可能勉强你啊,看你都快哭了……”

 

“我可没有。”张哲瀚举起双手,“你别乱说。”

 

“哭又不丢人。”龚俊把张哲瀚举起的手掰下来,“咱俩怎么的还有大半年时间得绑在一块儿,以后你要是再像那晚一样难受,完全可以在我面前哭啊。”

 

龚俊的手还没有松开。

 

张哲瀚看着那人的手,与自己的手指握在一块儿。

那是一双极好看的手,骨肉匀停,白净修长,他不知怎么地就想起儿时对于结婚的幻想,想着多年后在神圣的婚礼宣誓下牵着某个姑娘的手,为其戴上宣告终生陪伴的戒指。

张哲瀚没有接龚俊的话茬,只是垂眼去捏龚俊的手指,一节节的摩挲,像在打量一件工艺品似的。


“你不能也跟小姑娘似的,是个手控吧?”龚俊没有挣开手,只是乐在其中地将手掌往前送了送,刮了下张哲瀚挺直的鼻梁。

 

这超纲了。

张哲瀚一时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迅速撒开了龚俊的手。动作之大让龚俊怀疑自己不是摸了他鼻梁,而是摸了电门。

 

“龚俊,你不会真的是……”张哲瀚把被子拉到面门上,就露出个眼睛,心中钢铁直男的弦摇摇晃晃,他想,这不会弄假成真给朋友们找了个嫂子吧。

 

“我是什么?”龚俊反手指着自己。

 

张哲瀚看着那人一脸不问世事的天真模样,最终还是没把那个“gay”字说出口。

其实如果再自作多情一点的话,他甚至想问龚俊是不是喜欢自己。

 

不过随着对龚俊了解的逐渐加深,张哲瀚知道龚俊真的就是个单纯没心眼儿的大男孩儿,他所有看似越界的行为都不带有目的性,只是顺从本心自然就那样做了。

拍戏的时候,他是情感外露而热烈的温客行,一折戏毕,那人就会变回内敛却总于不经意处流露出温柔的龚俊。

 

“你是傻子。”张哲瀚抬手学龚俊的动作,刮了刮那人过分高挺的鼻梁,便卷着被子翻过身去,“我睡觉了。”

 

龚俊替他关了灯。

 

其实龚俊可能是最聪明的那个,只是他将锋芒藏得太好,保留着一丝入世但不入俗的天真。

仿佛在这片天地间始终清醒而一尘不染,保持着赤子的魂灵。

 

二十九岁的张哲瀚结婚了,和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

 

张哲瀚在黑夜中咂摸着自己过于戏剧化的处境,久久难以入睡。

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龚俊那张脸。

 

片场长发束冠的龚俊,酒店房门前蹙着眉头问他一句“你怎么了”的龚俊,灯火下认真地告诉自己可以在他面前哭的龚俊,笑着伸手勾过自己鼻梁的龚俊……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那人明明就躺在自己身畔,张哲瀚却不敢转身去看,只是闭着眼在梦与现实的虚空中一遍遍描摹那人轮廓曲线。

 

这种心情微妙至极,忽地令他想起中学时期第一个喜欢过的女孩儿。

 

那女孩儿漂亮聪明,是公认的“女神”,就坐在张哲瀚座位后边一排。

张哲瀚还记得那夏日午后的风吹拂墨绿窗棂,白色的窗帘也随之扬起,他看着黑板上演算的公式方程,心里却想起少女的百褶裙摆与马尾辫。

却总不敢回头去看,哪怕一眼。

 

“喜欢”这两字像是青春限定的蝴蝶,轻飘飘地在风里荡着,可它落在一人肩头,放飞蝴蝶的人突然就于漫长追寻之中窥见了神明。

哪怕近在咫尺却仍可望不可及的,伸手轻轻一触便会如肥皂泡般破碎掉的。

 

他恍惚又变回了十几年前的毛头小子,站在夏日的尾巴梢儿上瞧树影、瞧日光、瞧一场心动最开始的样子。

像冰汽水里咕嘟咕嘟的气泡,想要压下去却又一股脑儿漫上来,带着鲁莽意气横冲直撞,将满腹酸甜心事塞给早已出走青春太远的少年郎。

 

手机屏幕在暗夜里偷偷亮起来,凌晨一点。

张哲瀚发了条微博,艾特了龚俊。

 

是新婚之夜的仪式感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解释道。

可回想起来的明明是偷偷给心上人塞奇奇怪怪小纸条儿的青春期。

 

他往后靠了靠,似乎蹭到了睡梦中那人的衣角。

 

——新婚快乐,龚俊。

——晚安。


05


龚俊带张哲瀚回了一趟成都,在横店的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

整个剧组只有导演知道他俩的事儿。

那两天刚好在补拍其他演员的戏份,他俩进组后连轴转了几个月总算得了点空,和导演商量了几天后面的戏该怎么排,一排完龚俊就风风火火拉着人去机场了。

——美曰其名让在吃辣上狂得目中无人的张哲瀚见识一番成都辣椒的毒打。

 

八月末的成都依旧热得像个大蒸笼,梅雨季刚过去不久,天色仍在炙热暑光与瓢泼大雨间无缝切换。

龚俊在厨房做菜的时候,他妈就搁客厅沙发上和张哲瀚并排躺,不忘扯着嗓门儿着喊她儿子:“晚上带瀚瀚出去玩带把伞!”

“晓得啦!”龚俊的声音从抽油烟机的轰鸣间隙中传出来。

张哲瀚是想去厨房看龚俊做菜的,却被龚俊他妈拉回来,笑呵呵地说他们龚家的媳妇儿没下厨房的规矩,顺便把龚俊他爹踢去厨房给儿子打下手。

“阿俊你记得的吧!以后也不能让你媳妇儿下厨房哈!”龚俊妈妈又转头对厨房喊一声,让本就尴尬的张哲瀚更尴尬得不知所措起来。

“他也下不了,我怕他把厨房给炸了!”龚俊在那边笑得没心没肺。

 

后来从龚俊爸妈家出来回龚俊搁市郊买的房子那边去,龚俊还是忘了带伞。


车一路从车水马龙的市中心往郊区开,脱离了拥挤的晚高峰车流。张哲瀚从车的天顶去看那一方逐渐开阔的夜空,老城区的夜空比CBD暗得更纯粹,告别了灯火霓虹的渲染,呈现出一方浓郁的墨蓝。

“你怎么买在老城区了,后面万一划到拆迁地了呢?”张哲瀚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龚俊。

“不会的,现在成都文旅就爱重点打造这些老城区,你别看这边比春熙路那儿破得多,天气好的时候旅游的人完全不比那边少。”龚俊一边开车一边跟张哲瀚讲着,路过了哪个著名的老街,又路过了哪块网红打卡地。


“我在太古里那边也有套房来着。”龚俊道。

 

“不愧是兢兢业业打工人龚老师,事业有成啊。”张哲瀚笑着鼓掌,说你那些年的广告没白接。

“什么刷油漆的,必胜客的,银行办卡的……”张哲瀚一说起龚俊前做模特的时候接的那些广告就想笑,他说,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早就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


“你的老龚,无处不在。”龚俊也笑,单手把着方向盘,回眸看一眼副驾驶上笑着的人,“你这个喝旺仔牛奶长大的人怎么好意思说我啊你。”

他说着就要翻手机去找张哲瀚早年拍过的广告来念:“我今年大三,我是喝旺仔牛仔……”

张哲瀚赶紧扑上来又是捂他嘴又是抢手机的:“你大爷的,太久远了,快停下!”

龚俊就任他捂着继续开车,笑声将温热的呼吸洒在张哲瀚掌心。


“那你怎么不带我去太古里那边睡,还开这么远来老城区。”张哲瀚撤下手,赶紧岔开话题。

“那边的房子刚刷完漆……”龚俊一说到这里立刻看向张哲瀚,果不其然看到那人又开始笑,显然是又想起了他早年那个油漆广告。


“其实主要是想带你来这边转转,我小时候就住在这附近。”


  BGM:《你听得到》——周杰伦


老旧的地下停车场距离龚俊住的地方有好一截路,张哲瀚倒很愿意陪龚俊在他少年时期的回忆中走一走。

 

八月末的夏夜,潮热的空气仿佛一块蘸饱水的海绵,两人并肩走着,棉质的T恤蹭着衣角,偶有裸露在外的胳臂相互碰触,像是触上湿软的雾。

张哲瀚跟着龚俊的脚步走过宽宽窄窄的巷子。

老街的青石板攀着青苔,周遭的矮房吊着昏黄路灯,有纳凉的老人拖来竹藤编的椅子在老树下围坐成一圈,中间墩个炉子烧着铁皮水壶,橘亮的火光在暗色的夜里舔着茶壶结垢的黑底子。

张哲瀚就和龚俊靠在一株早开的桂花树下看那滚热的新茶,茶水在暗黄的灯下摇摇晃晃,淌进白底青花的铁缸子里晾凉。

 

“我小时候补习班放课差不多就这个点儿,就爱像现在这么的背个书包在边上听大爷大妈唠嗑。”龚俊笑着给张哲瀚比划,“要有什么鬼故事的,我马上脚就生根不想回家写作业了,我妈晚上就得从店里拿着手电筒来逮我回去。”


张哲瀚顺着龚俊的手指去看那小巷转角处积了尘埃的卷闸门店面,挨着那家秤盘麻辣烫。

 

“你家的店?”

“对啊,小时候我家开的小卖部。”

 

张哲瀚愣了愣,他说我看网上说你家经商,就经个小卖部啊。

龚俊笑道,活人就在你面前,你还听网上胡说。


“初中的时候我爸生病了,去外地看病,我妈就留在成都陪我念书,搁家门口开了个小卖部。”龚俊淡淡地说,同张哲瀚说起家里最难捱的那几年。

“其实更小的时候,我是想做个科学家的来着。”龚俊和他肩并肩走着,走过放学的小学生排队的串串店还去排队给张哲瀚买了一把,插在大纸杯里,裹着热辣的汤水,“后来觉得还是做点能赚钱的工作好,没办法,我感觉我爸妈真不是经商那块料,还是让我来比较好。”

 

张哲瀚原以为龚俊和他不一样的,以为这人是生长在糖罐子里的快乐傻瓜,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少爷。

他想起龚俊一家人那无忧无虑的笑脸,和龚俊口中轻飘飘两句带过却分明藏着太多苦楚的少年时代重叠在一起。

张哲瀚捧着龚俊塞给他的那一筒串串,本来为了拍戏减肥绝不沾重油重盐的人,破了这两个月以来的戒。

 

“这家店从你初中的时候开到现在的吗?”张哲瀚咬了一个福袋,又把签儿上剩下的递到龚俊嘴边,“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串,之前来成都在锦里那边吃的完全比不上这个。”

龚俊低头咬上张哲瀚递过来的签儿,笑着应下来,说那你肯定要跟着我这个老成都吃才行啊,明儿个再带你去吃蛋烘糕和酸豆角。

 

其实龚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张哲瀚说起自己小时候的那些事儿。

他从来不会主动与别人说起的。

这世上遇到的绝大多数人都只看你的现在和未来,有多少人愿意去听你的过去,又有多少人值得一个从来把过去藏在心底的人开口去说呢?


可张哲瀚眼睛亮亮的,说你多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儿吧。

那双眼睛带着最情深意切的共情望着他,明明白白地写着“我想要了解你”。


有这么一个人,想要参与进自己曾跌跌撞撞走过的青春岁月。

碰巧,用明朗笑意粉饰孤单心事的成年男人也愿意在这个人面前放飞少年时于下雨天坠落过的,载满雨水与遗憾的纸鸢。

 

龚俊突然就藏不住那些秘密了。

 

他同张哲瀚说起小卖部旁边皮鞋厂煮饭师父的大锅炉,那是他第一次对做饭燃起兴趣的地方;小卖部里的旧灯泡总在作业本上投下暗影,所幸十几岁的龚俊已足够高,父亲不在家也能一个人踮脚换下灯泡;拿到东华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年,他妈乐得要在整条老街敲锣打鼓拉横幅;再到毕业北上广深漂着赚钱,住过地下室也接过几十块钱的路演;后来也算发了财天南海北国内国外都走过一圈,心心念念地却还是儿时这一方窄窄长长的老街。

 

张哲瀚就跟在他身后爬着长长石阶,笑着听龚俊那些落了灰的青涩过往,有雨点从石板阶溅上鞋面,而后氤氲水汽突然化作骤雨自静谧夜空倾泻,龚俊便牵他手跑去能躲雨的地方。

 

“叫你不听你妈的话带把伞!”


“你不也忘记了!”

 

两人都穿着白T恤,好像学生时代的夏季制服。

都快迈入三十岁门槛的成熟男人,一边在雨里奔跑一边斗嘴,好像要并肩跑回彼此的青春时光。

 

“我带你去我小时候的秘密基地。”龚俊顿了顿,怕雨声太大淹没了自己的声音,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你小学生吧你。”交握的手指在雨水中打滑,张哲瀚便挪了挪指节与龚俊十指相扣,“我听得到。”

 

张哲瀚的腿伤最好不要受潮,也不能负荷过长时间的奔跑,哪怕龚俊拉着他他还是跑得慢了些。

一身单薄的T恤长裤快在大雨里湿透了,半长的发也一缕缕地贴着面颊,他的面容在雨幕与夜色间隐隐约约,被路过的灯火打亮的瞬间好似从水墨中浮出的最清丽一幕画卷。

 

龚俊最终没管张哲瀚的拒绝,将人背去了他少年时的秘密基地。

石阶上头四方院落的天井,上了年头的宅子还有老人家住。

龚俊就拉着张哲瀚坐在天井下围炉子烤着衣服鞋子,看从四方的天幕落下的瓢泼大雨。


他说真可惜今天下雨,我小时候常常一个人来这儿看星星,今天看不见了。


“让张老师淋这么大一场雨,为表歉意。”龚俊笑着说,“我为张老师献歌一曲。”

他仰头看那密匝匝雨线,字正腔圆地唱起了《七里香》的那一段。

 

——唱“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不记得是哪一年了,这歌很火的时候,我那时候把我表哥的录音机和磁带偷过来,常常晚上一个人坐在这里听这首歌。”

 

“2004年吧。”张哲瀚说没想到你也听周杰伦,那一年这张专辑刚发行。

 

“你听归听,能不能不要把我的杰伦唱出万里长征的气势来。”张哲瀚笑着对龚俊说。


“那你唱给我听。”龚俊伸手将张哲瀚前额的湿发捋到耳后,“都说你唱歌好听,我还没听过。”

 

“好啊。”

 

西南边的老街被骤雨冲刷,男人牵着伴侣路过少年时的秘密乐园。静坐在天井边共同渡过没有星光的夏日雨夜,身畔人是眼中倒映最明亮的那轮月。

 

潮湿夏天想听你为我唱一首多年前的情歌。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06

 

杀青后两人有短短十几天的空档期,还是来不及安排婚礼,张哲瀚也算松了口气。

趁那十几天空他也带龚俊回了趟江西,后来也带去过上海自个儿的家里。

张哲瀚的发小一听说龚俊来了纷纷表示要来他家看看,张哲瀚问了句龚俊介不介意,龚俊只笑着说欢迎来见识我做菜的手艺。

 

“我有个朋友也想来。”龚俊一边把张哲瀚洗衣机里的衣服搬去阳台一边说,“他做编导的,最近刚好在上海拍戏,想来看看你。”

“来呗,反正多个人吃饭你比较辛苦,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张哲瀚看那人一进自己家门真跟个新主人似的各种收拾打扫,哪怕是平时以怼龚俊为乐的他都不好意思了,赶紧过去把那人手里的活接下来:“你差不多行了,爸妈又不在,赶紧别演了。”


“我没演啊。”龚俊无辜的眨眨眼,他说我就是想帮你收拾一下家里。


张哲瀚语塞,半天才清清嗓子道:“那我真是误打误撞娶了个好老婆。”


“哎——老婆再好有什么用。”龚俊乖乖地把衣篓还给张哲瀚,躺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再好的老婆也得离婚。”

张哲瀚拿个衣架丢他:“说的跟咱俩结了个真婚似的。”

 

“喏,都见过爸妈领过证睡过一张床,还不算真结婚?”

 

张哲瀚又丢过去个衣架,就是没说话。

 

“再丢生气了啊。”龚俊笑着接过那人扔到他身上的衣架。

 

“你生气?”张哲瀚挑挑眉,“你还是生个孩子比较靠谱。”

 

“张哲瀚。”龚俊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张哲瀚面前攥住那人自顾自晾衣服的手腕,眉头是微微蹙着的,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他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永远不会跟你生气。

“我肯定是对你太好了。”龚俊的声音低低的,称得上温柔,可个高腿长的人以极近的距离同张哲瀚面对面站着有种微妙的压迫感。

张哲瀚一抬眼便要溺进那人一双眸子里。偏偏那人又生得长而密的睫毛,眨下眼就要在人心上掀起微风。


龚俊就那样垂眸看着他,带着点孩子气的去捏张哲瀚的脸。


那眼神带着点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的愠怒却更多是包容,张哲瀚被这样极尽偏爱的眼神看着,抬手想把那人推开,却只是堪堪攥住了那人的衣角没能动弹。

 

“啊呀。”

“啊这。”


张哲瀚先是听见了他发小阿文的声音,然后又是发小老孟的声音,还跟着个陌生的男声小声嘀咕着“这不太好吧。”

 

他俩发小没事经常来他家玩儿,张哲瀚把钥匙也给了他俩一份。但却万万没想到这两人来的这么早,还正好把到了门口的龚俊死党老秦捎了进来。

于是现在三个人就抱臂站成一排,看着他与龚俊以极其暧昧的姿势在阳台纠缠。


“我绝对没听到什么‘生孩子’。”龚俊死党老秦先一步举手自证清白,“不过你们要真有这个想法,我美国那边有学医的朋友正好在钻研男性生子技术,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下。”

而张哲瀚的两个发小都没说啥,只是满脸欣慰的给张哲瀚比了个大拇指——向来在两性关系上脸皮薄还死正经的张哲瀚,现在居然能说出让别人给他生孩子这样的虎狼之词,孩子长大了,出息了。

 

龚俊做那一大桌子菜迅速收服了张哲瀚发小的心。


阿文比张哲瀚年纪小,一边吃一边夸龚俊:“嫂子真厉害。”

老孟比张哲瀚年纪大,一边吃一边夸龚俊:“弟妹真贤惠。”

搞得老秦在一边不知所措,伸手捣了捣龚俊小声问:“现在这个局面我该喊张哲瀚什么?姐夫?”

龚俊并没有反驳张哲瀚死党的称呼,脸上的笑容还维持得好好儿的,回老秦的话时也龇着牙,语气却相当不友善。

他说你把嘴闭上。

 

晚上睡觉的时候张哲瀚还挺过意不去的,想着白天的时候让龚俊在自个儿朋友面前受委屈了。

龚俊死党走的时候和龚俊说话,张哲瀚正搁厨房收拾碗筷,听见了只言片语。老秦说龚俊你怎么回事,白长了快一米九的大个子拔地而起的大鼻子,怎么最后还是给人家做老婆,太让我失望了。

后面龚俊的回答张哲瀚心虚得没敢听。


背后的龚俊早早睡下了没动静,只他一个人在被窝里翻来翻去想着怎么跟龚俊道个歉。

毕竟都是直男,他俩有夫妻之名没夫妻之实,谁也不愿意随随便便被当成床上被压的那方,怎么说也有损男子汉尊严。

 

张哲瀚翻过十几次之后,龚俊终于忍不住低声开口了,他说你大半夜不睡觉搁被窝里烙饼呢。

“不是。”张哲瀚在黑夜里和龚俊面对面躺着,想了想说道:“不好意思龚俊。”


他把白天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说:“以后我不说那种话了,不然你以后再找对象估计都会受影响。”


龚俊在黑夜里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笑了笑,他说没事儿,影响呗。


“哎,我怎么找你这个傻子。”张哲瀚抬手拽了拽他耳朵,“明年咱俩离了之后你也快三十了,别人要是都以为你是那什么你以后怎么再找喜欢的小姑娘结婚啊。”


“你操心这个啊。”龚俊弹了弹他额头,笑道这你别操心,我好歹也是男神级别的。

“说了你别不信,之前大学的时候整个学校的姑娘都叫我男神,男神能愁找不到对象吗。”

 

张哲瀚看着那人在暗夜中不甚明晰的面容,模模糊糊的轮廓却已好看得过分。

他在心里说我当然相信,但嘴上却犟道:“男神,灶王爷那样的男神吗?”

 

龚俊只是笑,他说是,灶王爷要睡觉了,你快唱首歌哄灶王爷睡觉。


“别说灶王爷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唱歌哄他睡觉。”张哲瀚道。

 

“我明天就得开始跑行程了,我俩下半年都得进组。”龚俊的声音很低,听来像一声叹息,“以后就很难有机会和你睡一块儿了。”


张哲瀚顿了顿,轻声道:“睡三个月还睡出习惯来了么。”


“嗯。习惯了。”龚俊的手落在他脸侧,又落在他发上,“现在你不睡在我边上我都怕睡不着。”

说完了那人又跟自己都觉得肉麻似的,低声笑了笑。

 

他缓缓伸手把张哲瀚抱进怀里。

 

“阿瀚。”


张哲瀚明明有181的高个儿,比龚俊矮不了太多,整个人的骨架却比他小上一圈。

只穿件单薄睡衣的男人就这样被他抱着,契合得刚好能整个嵌进他怀中,如此亲密无间的拥抱,龚俊甚至能清晰感觉到张哲瀚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肌理。

他的手顺着那人的后颈一路抚下去,擦着薄薄的睡衣,抚过对方的肩胛骨与清冽的脊背线条,感觉到张哲瀚在怀里轻微的颤栗后便低声笑起来。

“就这么点胆儿,还让我生孩子呢?”龚俊微微低下头去,鼻尖轻轻蹭过对方额头,那人的前额都沁了薄汗,窝在自个儿颈窝一动不动。

 

“你滚开……”张哲瀚瓮声瓮气地骂他,抬手想把龚俊隔开,却被搂得更紧了。

龚俊一遍遍在他耳边喊他“阿瀚”,带着点儿委屈的低音让张哲瀚一点儿挣扎的气力都散尽。

 

“叫魂呢。”嘴里吐槽着,手却渐渐放下来,试探性地轻轻去牵龚俊的衣角。

 

“不唱歌哄我就让我抱着睡吧。”龚俊问话时温热的呼吸就洒在张哲瀚前额,“好不好?”

 

张哲瀚沉默片刻,把手绕到那人后背去,一阵阵地拍着,哄孩子似的。

他嗅着龚俊怀里淡淡的木质香,叹了口气,乖乖地窝在那人怀里闭上眼睛。

 

他说,晚安灶王爷。

 

“晚安,阿瀚。”

 


07


后来他们真的没再睡在一块儿过了。

哪怕是大年三十都在各自忙着工作,双方爹妈好说歹说也没凑上空儿把人带回家来。

别人是网恋,他俩是网婚,微信上对方的消息都是置顶,却总抽不出个连贯的时间去聊天更不用说见面。

倒有个心照不宣的奇妙仪式感,每天睡前都会互相发一句晚安。

无论双方跑通告跑到几点,拍戏拍到什么时候,有时候双方的作息几乎是完全颠倒的,两句晚安之间隔着大半天,但总归是有来有回的。


龚俊死党老秦也是全国各地跑剧组,常常能和龚俊碰上,十次有八次都能看见龚俊在和张哲瀚聊微信,虽然屏幕上都是些再平淡不过的家长里短,但老秦看了还是会说一句——你们俩感情真不错。

“让我想起刚和我老婆结婚那两年,她一个人在成都创业,我自己北漂,四处跑着投剧本儿。”老秦坐在龚俊身边,看夜空中纷纷扬扬的小雪片儿,“过年也没能一块儿过,自己搁出租房里吃着泡面过年,想到我老婆就心里难受。”


 BGM:永不失联的爱——单依纯 


“嗯。”龚俊趴在窗口朝下看万家灯火,看不计其数的细密雪花在暮冬的晚风中席卷整片天地,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却说:“我想到他心里也难受。”

 

他说,老秦,其实我和张哲瀚不是正儿八经结的婚,再过两个月就要离了。

他说,老秦,可是我很想他,想到他心里会难受的。

 

其实正如张哲瀚所说过的那句话一般。

——龚俊早就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

 

当然不是以各种各样的广告,而是一次次的擦肩而过。

他在影视基地遇见过张哲瀚,在拍广告时遇见过张哲瀚,在综艺节目里看到过张哲瀚,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张哲瀚。


——或者要说再久一点的时候。


快十年了,那时候他还是个东华表演系大二的学生,学院组织去上戏观摩教学,那是真正意义上龚俊和张哲瀚的初见。


是路过上戏球场时偶然看到一场篮球赛。

男生多半都爱看体育竞技,十八九岁的龚俊也不例外,从报告厅听完课出来,他就拿着瓶冰可乐坐在看台那儿看比赛。


看那个穿52号球衣的上戏学长一路带球过人三分上篮一气呵成,无论是跑步速度弹跳力爆发力还是意识,那都是龚俊生活中所见过篮球打的最好的一位。

裁判吹响口哨的时候,他甚至忍不住和看台上的小姑娘们一起站起来为52号深蓝色球衣欢呼,直到东华的同学们在后面喊他,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外校人搁这儿瞎起哄。


那个炎炎的夏日,他踩着梧桐树的影子去赶返校大巴,身后有清脆单车铃响。


“同学,让一让。”


二十岁那年的张哲瀚笑着跟龚俊打招呼,路过华山路路牌,路过被大太阳晒得晕乎乎的龚俊,车轮轧着树荫间投下的光影走远。


很多年后龚俊甚至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张哲瀚是什么发型什么模样,可回想起那个盛夏,脑子里便只剩下与那人错身后耳机里的一段旋律。

随身听里温柔的女声喃喃唱着,唱“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

 

 

接下《山河令》这部戏是偶然,跟他妈打那个荒唐赌也是偶然,可当赌注成为了张哲瀚,对龚俊而言便像是命中注定的必然。


老秦听龚俊的回忆听得目瞪口呆,他说敢情你搁这儿下一局大棋呢。

“你不会要跟我说,你那时候就对张哲瀚一见钟情了吧?”

 

“你当我写小说呢。”龚俊哭笑不得,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

 

最初只不过巧合,后来却偏离了应有的轨道。

龚俊曾见过少年在球场上如疾风般奔跑的模样,也见过成熟男人躲在自己怀里红了眼眶。听那人的母亲说起他这些年算不上平顺的遭遇,听那人为了让家人放心颤声说出一句“我愿意。”


十年后再与那52号球衣学长说上话,那人却再也没办法打篮球了,生活作风也健康养生得像个老干部。

杀青后那短短一阵同居的日子,龚俊每天都被早起打高尔夫的张哲瀚吵醒,爬起来要给张哲瀚做早饭又被撵回被窝里让他继续睡,龚俊只默默把兑好的温水换进那人矿泉水瓶里,打趣他一句“多喝烫水。”

 

龚俊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总想对张哲瀚好一点,再好一点。

那人却也好似真的被自己宠坏了般,短短几个月,在风雨中独自奔跑惯了的虎豹竟变成满身孩子脾气的家猫。

张哲瀚无数次说,龚俊你别对我这么好,到时候离婚我会感觉自己像个负心汉。

 

其实张哲瀚也对龚俊很好,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人和剧里的角色一样嘴硬心软,开口是憨憨的腔调,言辞犀利得不行,可再往内里剖是干净得不掺杂质的温柔。

在片场细细给龚俊擦汗,学着化妆老师的手法认真给龚俊补妆,自己热到中暑还把唯一的风扇转向龚俊……只要是龚俊提出的要求,他都会去做。

 

后来张哲瀚要开首唱会。

是向来不会对龚俊提任何请求的人,却在微信里明着暗着说了好几次要他过来看。

龚俊那天中午在外地有个通告,却还是连夜坐飞机赶去了张哲瀚开首唱会的城市。

他戴着口罩,压低了鸭舌帽的帽檐,坐在演唱会的最后一排看灯光下眉眼温柔的张哲瀚。

有细碎的发丝落在那人脸侧,被镁光灯打亮,叫人想起逆光中天使的背羽。

那时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再见到张哲瀚了,再在人山人海中沉默听那人唱首歌,同满场莹蓝色的灯火一同摇着晃着,龚俊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西南边的那个夏日,四方天井潇潇雨落,那人闭着眼为他唱起周杰伦。

七里香牵着他走进回不去的青春里。

张哲瀚那天又为龚俊唱了另一首他没听过的歌。

 

却只唱到那句“本来讨厌下雨的天空”,便没再继续下去了。

 

 

他本是开玩笑的,看着舞台上垂眸安静唱歌的人,却给人发过去一条道歉,说档期排不开实在没办法赶来。

那人中场下台的时候回了龚俊消息,一个丑丑的表情包,一句“龚俊你可真不够兄弟。”

 

龚俊本想等演唱会结束后就搁自己送那花篮边儿杵着,等张哲瀚出来给他个惊喜,却在看到张哲瀚这再普通不过的一句回话后突然打消了念头。

还是不要见到张哲瀚比较好。

他回了张哲瀚一个哭泣狗头,缓缓把手机收回口袋。

 

龚俊没谈过多少次恋爱。

有时候张哲瀚都说看他像个矛盾体——长着一张风流浪子的脸,内里却是个简单爱笑的大傻子。

龚俊不知道如何定义“傻”,但他从未在一段恋爱关系中受过傻子该受的伤。

早熟的少年学会自保已很久,并不会毫无防备地交付一颗心或将人生的筹码加注在他人身上。

可这一刻,手机屏幕上他给张哲瀚的备注和张哲瀚对他的称呼形成了好大的反差,“没心没肺”惯了的龚俊竟会觉得有点心酸。


他害怕见到张哲瀚之后,隐忍许久的思念会泛滥成河,把堆积许久的堤坝冲垮,毁掉那人本该与自己无关的小小世界。

 

退场时,全场灯光熄灭,歌声也停下,只留一盏追光灯照着那人。

龚俊起身,被人流簇拥着,回头看那人在渐渐暗下去的灯光下带着笑容同大家挥手告别。

周围的小姑娘喊着张哲瀚的名字,喊着“张哲瀚我爱你。”

 

龚俊举起手机拍了一张舞台上孤身一人的张哲瀚,他在心里也喊张哲瀚。

 

——张哲瀚,我想带你去我以后的人生里,以后再唱歌,只能唱给我一个人听。

 

那个八月末的夏夜,张哲瀚任龚俊拉着他的手在大雨中奔跑。

他笑着喊给龚俊,说“我听得到。”

 

帽檐在男人深俊的眉眼上投下暗色的阴翳,眼中是藏得极深的认真与眷恋。

 

——你明明就听不到啊。

 

 

08

 

离婚前最后一天。

 

跟着双人营业通告来到龚俊身边的有张哲瀚,还有那人带来的一系列离婚文件。

张哲瀚笑着问龚俊银行卡号,说拆迁款到了,等14号直播之后去民政局办完手续就打给他。


“小财迷,这大半年没白照顾我吧。”张哲瀚抬手去呼噜龚俊的短发,“这波生意可比演戏投入少赚得多。”

龚俊没接茬儿,只凑过去数那人手机屏幕上的0,“呜呼”了一声,说居然有这么多钱。

张哲瀚抬眼看着他,轻声说我把我那份儿也掰一半给你,反正这部戏真的火了,我也不愁钱的事儿。

龚俊就看着他笑,说张老师,我脸上是不是写着“穷鬼”两个大字?

“哎,不是不是。”张哲瀚解释道,“你这么久以来对我真的很好,想多分你点儿钱还不乐意?”

龚俊笑着应他的话,他说那就谢谢老板了。

 

晚上和后面要合作的几个媒体吃了顿饭,应酬免不了喝酒,龚俊和张哲瀚都喝了点儿,都是算不上酒量好的人,喝到微醺也就以明天还有直播的借口推拒了。

回酒店的时候车流被粉丝堵得水泄不通,两人好不容易挤上了楼,有一搭没一搭地透过走廊的落地窗看底下迟迟未散去的人群。

 

“吓我一跳。”张哲瀚笑着拍拍胸口,他说这辈子还没见过这阵仗。

“那我就更没见过了。”龚俊也笑,他说本十八线小明星终于成功跻身十七线半。

 

他们去年夏天拍的那部戏播出后一炮而红,后续的营业合作排的满满当当。

接下来的日子可以说是跟在片场时差不了太多,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却与当时的境况再不相同了。

 

“进来聊会儿吧。”是张哲瀚拉住了转身要回自己房间的龚俊。

龚俊在他门口顿了顿才走进去。

 

这境况让他想起最开始的那一夜,他也曾在张哲瀚房门前犹豫了一会儿才敲门,努力厚着脸皮把那件荒唐婚事说出口。

他没想到后来真的和张哲瀚结婚了,一路貌合神离走至如今。

一转眼大半载时光过去,终于也到了该说再见的分叉口。

 


“我妈昨儿还问我什么时候再带你回江西。”张哲瀚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在脑后,盯着房间天顶那盏灯发着呆。

“巧了,我妈也天天跟我念叨‘瀚瀚’呢。”龚俊学着他妈的语气,笑着靠在床头瞧张哲瀚的侧脸,“我妈说‘我那么大一个儿媳妇儿呢,龚俊你把我儿媳妇儿整哪儿去了。’”


“拜托,老弟。”张哲瀚指着自己的寸头,“现在怎么看儿媳妇儿也是你吧。”

“都行,反正明天就啥都不是了。”龚俊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红皮结婚证,说明儿个这本子就绿了。

 

张哲瀚的结婚证和离婚文件一起封在文件袋里,便随手把龚俊的结婚证拿过来,看上面红底白衬衫的合照。

“你这照片笑得也太傻了,跟我小时候养的二哈似的。”张哲瀚举着那结婚证对着灯光看,不忘吐槽龚俊一句,仿佛他第一次细看结婚证似的。

其实他早翻来覆去看过千百遍。

 

“大喜的日子我不笑还哭啊我。”龚俊道,我明天就笑不出来了,你放心吧。

 

张哲瀚被他逗得笑了好一会儿才停,静默半晌后,轻声问龚俊一句:“你开心吗?”

——“那时候,你开心吗。”


他说这么莫名其妙地就和个陌生人捆到一起了,还是个男的。

明明没有那种感情,却还得装成相爱的样子,还要照顾他对他好。

 

龚俊想了想,说,张哲瀚你在指桑骂槐是不是。

“这是张老师的心路历程才对吧,别扯上我。”

 

张哲瀚伸手触着那结婚证上笑着的两个人,龚俊是开怀大笑,而他是僵硬尬笑。

他现在还记得拍照时工作人员一遍遍说你俩给我靠近点儿,别人领证都开开心心的你俩跟脖子上架着刀似的。

“别害臊啊,这同性婚姻法都通过好几年了,每个月来注册的同性伴侣可多了。”拍照的师傅一边调整着大灯一边说,“你俩还长得这么好看,俩明星,这么配,有啥可害臊的。”

 

“没害臊,开心着呢。”龚俊笑着揽过张哲瀚的腰,硬生生把别扭的钢铁直男拖到自己身边,闪光灯记录下了那一瞬间。

 

“对,是我的心路历程。”


张哲瀚其实并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但在龚俊面前他却总是收不住话头般,总想让那人看着自己,便要一直一直说下去。

那人除了大笑之外表情都淡淡的,叫人猜不出情绪,唯有被那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张哲瀚才能觉得离龚俊的心近一点。

 

晚上酒席上喝了点酒,他更上头了,在床上囫囵滚了一圈,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

他说真的很莫名其妙,我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能摊上这种事儿。


“龚俊,我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你你知道么。”他把脑袋埋在松软的被子里,“我本来一个人过得好好的,你突然跑过来把一切都打乱了。”

好烦啊,他闷声闷气的说,这过去的大半年,一想到你的事我就烦得睡不着。

 

“跟你说了那么多次了,不要对我太好,别把我当个小姑娘似的,我不是。”

“这大半年里,我都快忘了本来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我发小朋友他们都说我变得越来越柔弱,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张哲瀚低声笑笑,带着自嘲,他说我真的很讨厌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却都是拜你所赐。

 

 

龚俊听张哲瀚的话,只觉得一句句踩他心尖上去,恨不得把这酒劲上头的人嘴捂住,好叫他别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可他说出口的却只有道歉。


“阿瀚,以后不会了,明天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以后,明天之后……”张哲瀚把脑袋从床褥间抬起来,看向龚俊,他说那以后我该怎么办呢。


“以后你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习惯呢,龚俊?”他的眉头轻轻蹙着,带着化不开的忧虑与哀愁,带着三分醉意五分情之所至,剩下的两分是想点到为止却忍不住豁开所有情绪的偏执,“你把我变成这样,还要拿我的钱,这不公平。”

 

龚俊不知怎么竟有些喉头发哽,他低声道,还给你,我一分钱不要,倒贴给你都行。

 

喝醉酒的人一下下的摇着头,窝在被褥里眼眶发红,他说我不要钱,我要你把我的阿俊还给我。

 

“为什么有时候阿俊明明离我那么近,我却好像永远都碰不到他呢。”

 

他说是,阿俊说的没错,他是男神,长得那么好看,人也那么好,我想了好久也想不到他一个缺点。

就是看起来有点傻,但也不是真的傻,我知道,他很聪明的。

我的阿俊,他看起来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但我了解他,我知道这世上再难找到比他更好的人。


这么好的人不该在我身边,应该在橱窗里摆着,应该在供台上供着。


他说我怎么才能把神明留在我身边,我看不见他的心啊。

 

 

“为什么阿俊不来听我为他写的那首歌呢?”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我和阿俊那么般配,我却没办法和他走到最后呢?”

 

“为什么?为什么阿俊对我那么好,却不喜欢男的,不喜欢我呢?”

 

 

龚俊哑然。

那张结婚证被张哲瀚丢在床铺上,他看着那照片上肩并肩的两人,先是觉得好笑,而后知后觉才眼眶发热。


“张哲瀚。”他俯下身去捧住那人的脸,逼那人躲闪的目光与自己对视着。

他说阿俊看着你就移不开眼,记得你所有的生活习惯,知道你所有的过去和现在,他为你做饭照顾你,带你回家带你走进他的回忆带你去秘密基地。

 

他说你知道吗?阿俊最讨厌下雨天了。

小时候父亲病情确诊那天,下了好大的雨,他一个人背着书包在老街淋着雨走到天黑,呆在天井下哭了很久。

从那以后,他最最讨厌下雨天。


可再后来,他却总是怀念和张哲瀚一起躲过雨的屋檐。

 

 

“张哲瀚还是个男的。”

 

龚俊哑声道:“如果这都不能说明阿俊喜欢张哲瀚,那阿俊一定是疯了。”

 


他说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啊张哲瀚,你比我傻太多了。

他把相册里那张照片给张哲瀚看,他说我去听了啊,从头听到尾,还给你拍照呢。

他说华山路630号,52号球衣的学长,你认识我吗?

他说你二十岁那年,我看过你打球,后来也在这个圈子里无数次和你擦肩而过。

他说那个赌博太荒唐了,可赌注是你,我就觉得是命中注定。

 

“你问我开不开心,和你在一起的这大半年,我真的很开心。”他指着结婚证上自己的笑容,“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开心,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和你在一起这大半年比演戏投入少收入多吗?你知道我投入的到底有多少吗,我这辈子都赚不回本了。”


暖黄色的灯火下,张哲瀚一双眸子里都是氤氲水雾。

他凝着泪眼看第一次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的龚俊,那人没有笑,甚至和自己一样红着眼眶。

 

“龚俊,你……”张哲瀚感觉自己头脑发晕,没办法完全消化龚俊的话,只觉得鼻尖发酸,他说可是你嫁给我,要跟我过一辈子的,我真的不知道我能给你什么,这一行这么不稳定,不知道以后……


“那你嫁给我。”龚俊低声哄着喝醉酒变成傻子的张哲瀚。

 

“可是我嫁给你……”张哲瀚抬手挡住湿淋淋的眼睛,一时满腹话语乱糟糟的梗在喉头。

 

“你愿意吗?”龚俊轻轻拉开那人遮着脸的手,用指腹抹去那人眼角的泪。

 

张哲瀚蹙着眉头看他,他说你不是男神么,我怕抢不过别人。

 

龚俊无奈的笑,刮了下那人挺直的鼻梁,他说逗你的,我不是什么男神,我是灶王爷啊。

 

“你愿意嫁给灶王爷吗?”他攥着张哲瀚的手,与那人十指相扣。

 

“愿意啊。”张哲瀚抬手去勾龚俊的脖子,一折眼泪从颊边滑落,“一直都愿意啊。”

 

龚俊吻了那人湿漉漉的眼睛,轻轻蹭过张哲瀚的鼻尖,这才带着虔诚去吻那人淡色的唇。

 

眼泪的味道,咸的。

那人生涩又毫无章法的回应,却能品出无尽的回甘。

 

龚俊在心里想,你早就嫁给我了啊。

张哲瀚又何尝不是他心里不可触碰的神明,他命中注定的神明。

 

昏黄的灯火下,亲吻描摹着轮廓,手指勾连着温柔欲火。

他们都是骗子,是小偷,欺瞒自己的爱意,却偷走对方的真心。

真正的新婚之夜,没有红包,没有祝福,没有因仪式感发出去的微博。

可却有玫瑰从小偷与骗子的亲吻中生长出来,攀上那被爱镀上圣光的神明。

神明在爱人的耳鬓厮磨间睁开眼睛,原是早已动了凡心。


 番外➕后记 

  见回礼

  

斐瑜

蛟龙相声社(3)

没想到这篇还有3吧,我也没想到。

最近嗑德云社嗑得上头,大概会把这篇写完的,不会很长。

私设一大堆,依旧ooc,大家看着玩就行了。


03

顾顺坐在后台角落的沙发上喝茶,手里捧着的大茶杯里沉淀着厚厚一层茶叶,茶水都变成了深褐色。

杨锐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绕过桌椅板凳和衣架等一系列障碍物慢悠悠地走过来。

“喝这么浓的茶你晚上睡得着啊?”他朝顾顺的茶杯里瞅了一眼,直皱眉头,嘴里都泛起一丝苦味。

顾顺仰起头噗嗤一乐,用指尖敲了敲杯壁:“不影响睡眠,我们还小呢!”

杨锐背后悄无声息地伸出一把未开的扇子,毫不留情地敲在顾顺头顶。

顾顺哎呦一声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扔出去,顺着执扇的手看过去...

没想到这篇还有3吧,我也没想到。

最近嗑德云社嗑得上头,大概会把这篇写完的,不会很长。

私设一大堆,依旧ooc,大家看着玩就行了。



03

顾顺坐在后台角落的沙发上喝茶,手里捧着的大茶杯里沉淀着厚厚一层茶叶,茶水都变成了深褐色。

杨锐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绕过桌椅板凳和衣架等一系列障碍物慢悠悠地走过来。

“喝这么浓的茶你晚上睡得着啊?”他朝顾顺的茶杯里瞅了一眼,直皱眉头,嘴里都泛起一丝苦味。

顾顺仰起头噗嗤一乐,用指尖敲了敲杯壁:“不影响睡眠,我们还小呢!”

杨锐背后悄无声息地伸出一把未开的扇子,毫不留情地敲在顾顺头顶。

顾顺哎呦一声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扔出去,顺着执扇的手看过去,跟杨锐穿着同款烟灰色大褂的徐宏云淡风轻地收回扇子,还顺手抚平了杨锐大褂上的几道褶。

“我们也不老。”

杨锐眯起一双小眼睛回头瞪徐宏:“开玩笑呢你怎么还动手。”

转过头来对着顾顺憨厚一笑:“你看,本来你演出一般都是攒底①的,这回为了照顾小懂,委屈你夹在当间儿了。”

杨锐心知与这位师弟虽师出同门,但平时来往不多,算不得熟人,他又是这两年风头正盛的年轻演员,小园子原本已不大演了,这回肯帮忙渡过难关,实属不易,免不了要说几句客套话。

“师哥你这就见外了。”顾顺搁下茶杯站起来。虽然只是两三百人小园子的例行演出,他也早早换好了演出服,熨烫平整的缎面墨绿色大褂。

他一手揽住杨锐的肩膀,另一只手在他胸口拍了几下:“师哥你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来救场,那就一切听你安排,只要不耽误演出,怎么着都行。”


三人在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那头负责催场的庄羽急匆匆跑了过来。

“佟莉他们已经入活②了,再有一刻钟就结束。顺哥,下一场就到你了。”

顾顺点点头,扫了一圈后台,发现在他喝茶聊天的这段时间里,他漏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李懂。

为第二次登台演出紧张不已的李懂,打从晚饭过后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顾顺看到那件小一号的墨绿色大褂还在衣架上,顾不上跟杨锐他们打招呼,扯下大褂搭在臂弯就推门出去了。


李懂在后巷的路灯下面徘徊。在这个闷热的夏夜里,他只穿着条裤腿肥大的短裤和一件没有图案的白色T恤,口中念念有词,凑近些才知道他是在顺词。

“站这儿喂蚊子呐!”顾顺斜倚在路灯杆上,把大褂丢给他。

李懂被这冷不丁的一声吓了一跳,转身就见大褂兜头而来,连忙双手接住,搭在胳膊上抚平上面的褶儿。

“我下午好半天才熨好的,你又给我弄皱了。”

“行了,别那么多废话。佟莉他们快演完了,你再不换衣服该误场了。”

“我就是想在上场前再顺顺词。”李懂没想到自己在外面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说话的声音都低八度,透着一丝心虚。

“哦,你还惦记着演出呐?”顾顺故意逗他,“都这个点儿了还不见你人影,我以为你要当逃兵呢。”

李懂低着头不说话。

顾顺知道现在不是做思想工作的时候,时间不等人,直接从他手里扯过大褂,解了扣子就往他身上套。

“你要排练也该是跟我对词儿。再说了,《学哑语》这么老的活,有什么可背的。”

又趁着李懂整理袖口的时候挨个给他系扣儿。

“我可告诉你,再怯场你也得跟我上去。”顾顺系上最后一颗扣,拽着李懂的胳膊就朝屋子走,“水牌贴出去了,甭管观众是不是为了看你来的,都得把节目演好了,才对得起观众的票钱。”


李懂被他扯着踉踉跄跄进了后台,收获了一众师兄弟的注目礼。臊得耳朵尖都泛红。

两人到了台口,佟莉和石头的节目已经快到底③了。

庄羽心有余悸:“你们可算来了,再让师姐抻时间我都怕她下台以后揍我。”

李懂连连道歉,揪着大褂的袖口惴惴不安地透过幕布缝隙朝外面看。今晚园子里的观众比起前几天只多不少,想来是顾顺的名字太有号召力。

“师哥,”他犹豫片刻,还是用手肘碰了碰正跟着观众一块儿傻乐的顾顺,“要是我待会在台上又失误了怎么办?我怕给你添麻烦。”

“怕给我添麻烦就别失误,失误了就想办法救回来,我们这是相声,不是交响乐,没有固定的词儿,不用一板一眼的。”

见李懂睁大了眼睛点点头,似懂非懂的样子,顾顺原本想再多嘱咐两句,佟莉和石头已经鞠躬下台了。

“懂儿,”路过他们的时候佟莉不忘给李懂加油打气,“好好演,姐看好你。”


也许是顾顺上台前的几句话起了作用,也许是第一次登台积累了些经验,这回李懂的状态比起前几天松弛了一些。他清楚身边的人不是罗星,不会在他没接上包袱的时候及时把话头引到自己身上,也记得前一天杨锐的嘱咐,顾顺是来帮忙的,自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砸了人家的招牌。

演出十分顺利,连李懂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和这个才相识三天的师哥配合得如此默契,不仅该响的包袱都响了,他在高大的小哑巴同手同脚走过来的时候还砸了个有关身高的现挂④,博得了满堂彩。


节目顺顺当当到了尾声,顾顺比划哑语问过了父母和兄弟⑤,对着手指歪着脑袋,一副“接下来祸祸谁呢”的样子。

“这位又憋着什么坏呢。”李懂冲观众摊手,等着顾顺来询问自己妹妹的情况。

顾顺一拍李懂肩膀,等他凑近一点,又用手掌拍了拍他胸口,用拇指比划了2和6两个数字。

李懂愣了一下,不知道顾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能耽搁太久,只好先顺着往下说。

“您问我啊?我没到26,我今年才24。”

顾顺舔了舔虎牙,憋着笑一指李懂,做了个向外泼水的动作。

台下熟悉这个节目的观众已经提前开始起哄,李懂心里咯噔一下,面颊的温度立刻升高了几度。

敢情他这位师哥是打定主意拿他找乐啊。

“哦,您是要把我从这儿轰出去啊?”

李懂硬着头皮往下接了一句,身边的人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紧接着桌上的大手绢就蒙在了他头上,好巧不巧,今天负责检场的人准备的是块大红色描龙绣凤的手绢。

顾顺挽着他的胳膊朝台下三鞠躬,李懂发誓他听到某个角落里的姑娘们喊了“百年好合”。

“哦,您要跟我演话剧啊?”

顾顺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在台上一蹦三尺高,挥着并不能称之为粉拳的拳头,撅着嘴撒泼,就差说出来了。

李懂眼看着他拿起一把扇子,又拿起一把扇子,并排放在桌上,用大红手绢盖住,自暴自弃地捂住了脸。

观众的笑声随着晃桌子的节奏达到了最高潮。

李懂狠狠推了顾顺一下,后者没发生位移,只是上半身晃了晃。他又羞又恼,抄起一把扇子丢过去,又被稳稳接住了。

“我告诉你,我是直男!”李懂顶着一张红透的脸,指着顾顺气急败坏道,“我就算找一男朋友也得找个会说话的!”

“我会说话啊!”


在喝彩声中匆匆鞠了一躬,李懂看也没看顾顺,低着头捂住发烫的脸,逃似的跑进了后台,脚底拌蒜还差点在台口摔一跤,得亏准备上台报幕的庄羽拉了他一把。

“呦,师哥,李懂的脸怎么红成那样啊?”

庄羽刚才去了卫生间,错过了这出空前绝后的《学哑语》。

顾顺在台上憋了半天的笑容终于收不住了。

“小哑巴求婚,没成功。”

庄羽看着他脚步轻快的背影,一头雾水。

没成功都能乐成这样?


tbc

①攒底:指一场演出的最后一个节目,倒数第二个节目叫压轴。

②入活:指相声演出开始进入主题。

③底:结尾高潮的包袱。

④现挂:没经过事先排练,在演出时临场发挥的包袱。

⑤:《学哑语》的情节。强推我社各对搭档的《学哑语》啊,每一个小哑巴都超级可爱,萌出血。


悖悖论

你未来的另一半正在世界的某处收集着有一天将要亲口讲给你听的回忆

你未来的另一半正在世界的某处收集着有一天将要亲口讲给你听的回忆

油炸杏鲍菇

【顺懂】盲爱(十三)

-

前文

1-12


李懂看了看顾顺,叹了口气:“算了,我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转个身从车屁股那儿走过去,顾顺靠在车头那儿,赶紧绕过去追上李懂:“我知道,同性恋......我有个朋友就是,但咱俩还不是好哥们儿么,所以......”

李懂停下来笑了笑:“好哥们儿?”

顾顺一脸茫然地点点头:“啊,前几天还聊天来着......”掏出手机就要调出聊天记录给李懂看,想让李懂相信他:“你看。”

李懂把顾顺伸过来的手臂挡开:“我知道。”

“那,我们,我是说......”

“可是我不想当你哥们儿。”李懂说。

“啊.......”顾顺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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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

1-12



李懂看了看顾顺,叹了口气:“算了,我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转个身从车屁股那儿走过去,顾顺靠在车头那儿,赶紧绕过去追上李懂:“我知道,同性恋......我有个朋友就是,但咱俩还不是好哥们儿么,所以......”

李懂停下来笑了笑:“好哥们儿?”

顾顺一脸茫然地点点头:“啊,前几天还聊天来着......”掏出手机就要调出聊天记录给李懂看,想让李懂相信他:“你看。”

李懂把顾顺伸过来的手臂挡开:“我知道。”

“那,我们,我是说......”

“可是我不想当你哥们儿。”李懂说。

“啊.......”顾顺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李懂有点烦躁,顾顺真他妈的反应迟钝。

“意思就是我想睡你!”李懂吼一声。

估计是声音有点儿大,引来路过的老太太的侧目,诶哟现在年轻人哦,一个个都这么敢说的,摇了摇头走了。

顾顺被李懂突然的一吼吓了一跳:“我操!你就不能小点儿声么。”

李懂清了清嗓子,然后朝顾顺挥了挥手:“就这样吧,累了。”

转身上了楼,没有回头。

顾顺在楼道口看了会儿,然后点了根烟,细细回味起李懂的那句话:“我想睡你。”

说实话吧,他其实对同性恋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平时跟那哥们儿在一起吃饭也挺正常的,也见过他男朋友,并没有跟他想象中的那么娘们兮兮的。两个人平时交流啊什么的也挺正常的,反正顾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别扭的地方。

李懂吧......刚刚跟自己说他是同性恋的时候,还是有点儿震惊的,因为他觉着李懂应该是那种闷骚型的,就是会在家里一边看片一边撸的那种......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开玩笑说要盲人按摩的时候,李懂的手放他裤裆的那档子事儿来,操,不会李懂那会儿就对他的鸟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手上的烟灰掉在裤裆上,顾顺低头看了看,然后把他拍掉。抬头看了看李懂那屋的灯还亮着,估计还在洗漱吧。

李懂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擦着头发,犹豫了一下,拉开窗帘往楼下瞅了一眼,悄悄地,或许带着点小心思,路灯下只有一只垃圾桶。

顾顺已经走了。

坐到电脑桌前,打算写点儿什么。啧,有点心烦。

顾顺回到家里,妈妈叫了一众麻友还在搓麻,打了个招呼,又引来各路阿姨们的称赞和询问。

“诶哟,顺子长这高!女朋友还没有吗?咱们楼上那女孩儿可不错啊......”

妈妈得意地说:“最近正在撮合他和阿三女儿呢!”

“哦哟,咋样了啊.......”

顾顺赶紧说:“我去洗澡,你们慢慢搓着哈!”

拿了衣服溜进浴室,关上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想了想今天一天做的事儿,说真的,让他跟女孩相处真的有点不太自在,还是跟李懂在一块的时候.......

算了不想了我靠。

打开淋浴头,把脑子里有的没的冲个干净才好,顾顺挠着脑袋上的泡沫,越来越多,流进眼睛,一股子不舒服。

睁开来,视线模糊,李懂平时看东西也是这么糊的么?

洗完澡,关上门,跨上床,想了想,好久没看小说了,也不知道那作者更没更新,自动续的费,还是看吧,这会儿也没事干。

顾顺打开手机,点开那个小说。

“虽说顾顺是副掌门的儿子,但在拜师的时候依旧要进行入门测验。第一轮,放出了灵犬,顾顺小时候被狗咬过屁股,没少遭罪,在床上趴了好几天。见到体型如此之大的灵犬还是心里一惊,当见到灵犬嘴中喷火的时候便由一惊变成了大惊,慌忙躲过之后被脚下的藤蔓绊到,在一众师兄弟跟前儿摔了个狗啃泥......”

反正,后边的剧情都是在写顾顺的天赋和能力怎么怎么的次,顾顺看不下去了,觉着这作者是不是跟现实中名叫“顾顺”的人有什么过节啊?

退出去点开评论,看到许多人都在说:“为啥顾顺这么菜?”

“是为以后他的成长铺垫吗?”

“求作者大大放过顾顺吧!本来长得就不行......”

顾顺忍不住了,也评论一条:“作者是不是现实中和叫顾顺的人有仇?”

打开微博看了看热门,全都是现在放的一些什么综艺的话题,没劲,过了一会还是咬咬牙,看小说吧。

发现消息上多了一条,点开,是那小说作者的回复。

“或许吧。”

???

顾顺接着回:“......祝早日和好。”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老妈还在睡觉,下楼给老娘去买早点,虽然徐氏早餐店近一些,东西也多,但是远远地瞅到了徐佳慧的身影,还是绕一圈去鸡蛋饼大妈那儿吧。

公园里今天倒是挺安静的,老人们下棋的下棋,打太极的打太极,倒是少了一个人儿。

其实不如说,是顾顺心里在意的那个人不在。

站太阳下,顾顺犹豫了会儿问小张:“今天,那李懂没来么?”

小张看顾顺一眼:“不是叫懂哥吗,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叫李懂?”

顾顺在小张后背狠狠拍了一下:“让你他妈的废话多。”

小张趔趄了一下:“哎哟!疼!今天确实没见着懂哥呢,说不定是歇业了。”

“...哦。”顾顺点点头。

到傍晚的时候,也没见着李懂的影子。

吃饭的时候,把剩菜打了点包,端到公园里,沿着鹅卵石路走一段,就到了江边。

顾顺敲了敲饭盒:“喵。”

小猫从顾顺的裤裆下转过来,吓了顾顺一跳:“你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看着猫低头吃饭,顾顺伸出手摸了摸猫的头:“多吃点哈。”

江边风挺大,树叶哗哗作响。

顾顺干脆跟猫说起话来:“哎,你说......李懂他说想睡...咳,我,就上回你咬的那人哈,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猫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仍旧吃着饭。

“是真的你就叫一声,是假的你就不叫。”顾顺看着猫,希望它给点反应。

猫还是没反应。

顾顺叹了口气:“算了,你......”

“喵。”

愣了一下,看着还在吃饭的猫,铁定不是它叫的。

顾顺转头看,先是看到了裤裆,然后向上,看到李懂的脸。

我靠我靠!

顾顺尴尬地站起来:“你,来散步啊?”

“啊。”李懂说,“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神经病。”

顾顺尴尬地笑笑:“这不是,怕猫一个人吃饭无聊么......你,听见了?”

“听见什么?”李懂明知故问。

“没什么......”顾顺挠了挠头,“你今天怎么没来摆摊啊?不算命了?”

李懂点点头:“嗯,以后都不来了。”

“为什么?”顾顺有点呆了,“那你,就光靠写小说挣钱啊?你眼睛......”

李懂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嘘——小点声。”

顾顺点点头,眼睛狂他妈乱转。

李懂松开手,顾顺放低声音:“你要去哪儿?”

李懂看着他:“你想知道?”

“废话!”顾顺说,“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是作为哥们儿的担心,还是......作为城管队长对民众的关心啊?”李懂笑笑。

顾顺憋了半天也没憋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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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晚上的没人看,随便更一下

感觉我 有点 想 弃坑 了......

余回

【贺兰x新民】骗局 26

字数超的一章,觉得自己还是写不好这种感情迸发的场景。我还是适合虐的,嗯。


26


从小,新民就一直盼着要快些长大,因为长大了,就能变得坚强,就能挣很多钱,父亲就可以不那辛苦,他也便可以堂堂正正的去见自己的母亲。


可很多事情是耐不住时间的侵蚀的,毫无预警的改变就如同当头一棒,把还处在一个懵懂阶段的新民彻底打懵了。


小时候的新民并不明白拐卖的意义,只是单纯觉得自己没有妈妈,所以父亲带着他来找。但大人的世界不是如此,他们会揪住言语里的某些鸡毛蒜皮,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发酵扩散。这种悄然无声的议论,不仅促使父亲更加沉默,也让新民敏锐的察觉到现实与父...

字数超的一章,觉得自己还是写不好这种感情迸发的场景。我还是适合虐的,嗯。


26

 

从小,新民就一直盼着要快些长大,因为长大了,就能变得坚强,就能挣很多钱,父亲就可以不那辛苦,他也便可以堂堂正正的去见自己的母亲。

 

可很多事情是耐不住时间的侵蚀的,毫无预警的改变就如同当头一棒,把还处在一个懵懂阶段的新民彻底打懵了。

 

小时候的新民并不明白拐卖的意义,只是单纯觉得自己没有妈妈,所以父亲带着他来找。但大人的世界不是如此,他们会揪住言语里的某些鸡毛蒜皮,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发酵扩散。这种悄然无声的议论,不仅促使父亲更加沉默,也让新民敏锐的察觉到现实与父亲描述的偏差。

 

他妈是被买去当老婆的,所以她才会宁愿丢下孩子也要逃走。

 

如果说在此之前新民对于母亲的印象只是那一束淡色的花和脖子上的玉,那么流言之后,那浅薄的印象终于更加具体化,他分不清所谓是与非,于是只能一方面怨恨着母亲的无情,另一方面又责备着父亲的所作所为。

 

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孩子,恶意是最为直接,不加掩饰的。没有人会愿意和新民一起玩耍,他们说他有妈生没妈养,说他是拐卖犯的儿子,体育课的时候独独撇下他,甚至在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之下,带着所谓天真的笑容看他在一次次使绊下摔倒。

 

开始还会抱有有人会帮助自己的希冀,然而时间久了,新民渐渐明白过来,像自己这种人,很多时候,是连老师也唾弃的存在。成绩差,没教养,还总是麻烦的制造者。

 

俗称的老鼠屎。

 

他也开始清晰地意识到,人与人之间巨大的差距。为什么别人每天放学可以有零花钱买喜欢的零食,坐有冷气的汽车,而自己却只能捏着灌了白开水的塑料瓶咽口水,就算是累了想坐公交车也要踌躇许久。

 

他跟着父亲辗转于这座迷宫般的城市,经历过无数春夏秋冬,穿破过数不清的鞋子,可他到底不是一个人。就算对父亲的情感是复杂的,也终究抵不过血缘的亲昵。

 

他还有个家。


 

父亲去世的时候,新民还差几天成年。

 

正值深秋,又赶上月底,他刚领了自己一个月的工资,去给父亲买了点儿下酒菜,打算晚上父子俩好好吃一顿。

 

冰冷的通知电话就这么打了过来。

 

还热乎的菜哗啦撒了一地,他拔腿就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快一些。

 

他对自己说。

 

再快一些。

 

好像跑的快一些就能把他爸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似的。

 

他高中没毕业就辍学打工了,医生解释的原因完全听不懂,但有个词儿他听明白了。

 

人没了。

 

没了。

 

他爸死了。

 

他呆呆的盯着床上躺着的人,死活就是想不通,明明今天早上还抽着烟跟自己说再见的,这么活生生一个人,怎么就一下子没了。

 

他觉得天一下子塌了。

 

不论在深圳还是老家,他们都没任何亲戚。新民一个人料理了父亲的后事,把手里仅有的钱用来买了块墓地。

 

租的房子也退掉了,重新找了件小的,便宜一点。

 

搬完家那天,他拎着两瓶酒和一些吃食去到父亲的墓地,絮絮叨叨了很久,从小时候他调皮挨打到后来父子俩因为母亲的故事闹不愉快,说着说着,眼泪就溢了出来,可新民知道他爸不喜欢看他哭,见了准要骂他没出息的。赶忙抹了把脸,又给土包上添了点儿土,恭恭敬敬的对着那块崭新的墓碑磕了三个响头。

 

离开之前他站在山头上往下看,雾蒙蒙的一片。

 

“下辈子别再折腾了,找个人好好过吧。”

 

他轻声说道,却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风声萧瑟,偌大的世界,终是只剩他一个人。

 

现在回想起来,在短暂的二十几年生命里,新民其实有过无数想要放弃的瞬间。生活这玩意儿多沉重啊,单单只是提起这两个字,新民都觉得嘴里一阵阵发苦。

 

但他又的的确确没那个胆儿。

 

他会像骆驼反刍一样反复的将那些或清晰或朦胧的过往强制性的从脑袋里剥离出来,然后一遍遍的,执拗的去寻找很多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过的细枝末节。

 

习惯了这种苦中作乐的生活,因而贺兰静霆突然的闯入,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酒精促使思维的运转趋于缓慢,新民歪着脑袋等了很久,却始终等不来对方的回答,继续口吃不清的追问,“为什么不说话?”

 

贺兰静霆摸摸他的头,“新民,你醉了。”

 

“我没醉!”新民不满道,一把揪住贺兰静霆的领口,“你快回答我呀!到底是不是?”

 

贺兰静霆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他,“是。”

 

“为什么?”

 

“因为,想要你爱我。”

 

“可如果我给不起呢?”新民晃晃脑袋,似乎有些晕,很难受的样子,“我什么都没有,我只剩自己了,如果答应你,我就什么都没了。”

 

朦胧的视线依旧看不清新民的表情,可下方的一点微弱红光点燃了贺兰静霆心里的那丝欣喜。顺着自己的领口摸到对方的手,再向下的手腕,媚珠微微散发着热度,在被主人触碰的刹那剧烈的震动起来。

 

 “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了呢?”贺兰静霆低声道,鼻子不知为何也犯了酸,“你有我啊。”

 

“那不一样!”新民晕晕乎乎的说,“你是你,你玩儿够了,还是一样会走…”

 

抚摸上新民发烫的脸颊,两人额头抵额头,贺兰静霆漾出一丝笑意,小心翼翼的开口,“为什么,你觉得我会走?”

 

“因为他们都走了,都不要我了。”新民说,“没人愿意和我这种人在一起。”

 

贺兰静霆垂下眼帘,无声的深吸一口气,笑的心酸又温柔,继续循序诱导,“如果我走了,你是不是会很伤心?”

 

新民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

 

“那,你是不是,开始喜欢我了?”

 

带着期盼问出这句话,贺兰静霆静静等待着。

 

脖颈处的手劲又加大了,导致呼吸变得困难,他并没有制止。他感觉到新民将脸颊从自己的手中挣脱出来,带着温热的酒气,一点点前倾。


胸前被抵住了,对方的鼻尖隔着衣物的布料蹭在胸前,如同一只无形的小爪子在心上抓挠,又酸又痒。

 

他听见新民说,

 

“是啊。”

 

“喜欢。”

 

“喜欢很久了。”

 

声音很沙哑。与此同时,恍若雨滴落入湖面,涟漪微泛,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手上,贺兰静霆不安的动了动手指,却接二连三的落下更多。

 

“新民?”他轻声喊道,有些担忧。

 

回答他的是一丝极其压抑的抽气声,以及胸前逐渐晕开,湿漉漉的一片。

 

贺兰静霆这才意识到,新民哭了。

 

他似乎很怕别人发现自己的软弱,因而连哭泣也显得格外克制,所有的声音都被咬牙吞入腹中,整个人抖得厉害。

 

心仿佛被浸湿了水再彻底揉碎,软踏踏的黏成一团。贺兰静霆将新民用力到僵硬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再将自己的手错进去,十指相扣,然后低头在微弱的视野里注视着他,“喜欢我不好吗?”

 

新民又抽了下鼻子,说,“好啊。”

 

“可你为什么这么伤心?”

 

“我没伤心。” 新民狠狠吸了口气,却终究抵不过眼睛越来越酸,小声的不停重复,“我没伤心,没伤心…”

 

贺兰静霆不再问了,静静的等着他说。

 

“我就是,累了…”

 

他终于抬起头,盯着贺兰静霆虽担忧却还克制着等待的面容,肩膀剧烈的哆嗦起来。他的嘴巴蠕动着,像是想笑,又像是想哭,最后却是扯出一个很是难看的笑容,“我不想再冒险了,我玩儿不起……”

 

“我怕…”

 

眼里的水汽就这么变成液体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新民深觉自己特没出息,但手被紧紧禁锢在对方的手里,他也只能任贺兰静霆凑上来,一下又一下的啄去脸上的水痕。

 

“没什么可怕的。”贺兰静霆的声音沉沉的响在耳畔,“我就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