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脏”‖祺鑫
短文 随笔
无女化
全私设
别上升正主
be
——————————
“到底什么是脏?”
“我不明白.”
“那沾满淤泥又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
“什么是ex…”
“我不知道!能不能别问了!”
“……”“你也认为我脏是吗?阿祺”
“你脏不脏自己不清楚吗?!”
“我说了的…那不是我…那不是我!不是我!”
马嘉祺满脸怒气的打断丁程鑫的不断失控
“够了!”
丁程鑫满脸惊恐的看着马嘉祺
“…你还是不相信我。”
马嘉祺也崩溃的坐在地上捂着脸,闷闷的传来几句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啊…阿程……”
丁程鑫......
短文 随笔
无女化
全私设
别上升正主
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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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什么是脏?”
“我不明白.”
“那沾满淤泥又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
“什么是ex…”
“我不知道!能不能别问了!”
“……”“你也认为我脏是吗?阿祺”
“你脏不脏自己不清楚吗?!”
“我说了的…那不是我…那不是我!不是我!”
马嘉祺满脸怒气的打断丁程鑫的不断失控
“够了!”
丁程鑫满脸惊恐的看着马嘉祺
“…你还是不相信我。”
马嘉祺也崩溃的坐在地上捂着脸,闷闷的传来几句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啊…阿程……”
丁程鑫看着眼前坐在地上不断颤抖的马嘉祺。
他知道,马嘉祺也逐渐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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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一个小时前
马嘉祺亲眼看见丁程鑫在他们定的酒店,和一个男人……。
他看不见,此时被男人ya在身下的丁程鑫嘴被一块布塞住,手也不知道被从哪薅出来的绳子帮助。正无助的看着站在房前的自己,他满脸泪水,以为马嘉祺会救他。没想到,马嘉祺直直走开了。
他好像相信了他所看到的,他不愿听丁程鑫解释。
就这样丁程鑫被一个男人狠狠的糟蹋了。
等自己之后再次找到马嘉祺,却被马嘉祺冷眼相待。
今天,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他单独相处,想和他解释,想得到对方的安慰。
却被对方不耐烦的话语再一次的戳中了心中的那块裂缝。
为什么?
丁程鑫看着眼前的马嘉祺。他现在清楚的知道。
马嘉祺不要他了。
凭着男子汉的坚韧气概,他忍住快要流出的泪水。
转身出门向电梯走去。
他踏下的每一步都在让他回忆起那天晚上,马嘉祺的态度。
他要疯了。
他按下顶楼的楼层按键。耳边也传来好多人对他的辱骂。明明,只要马嘉祺还相信自己,还护着自己。他就不会去在意他人怎么样,他们依旧可以过得很快乐。可事与愿违。马嘉祺也站在别人那一边。
叮~
电梯开门后。
丁程鑫毫不犹豫的往天台冲,等快到尽头了他也不停下。直直的冲向了台边。
终于,他在一瞬间感受到世界突然安静,耳边的声音也突然暂停。
他缓缓闭上眼。
然后就感觉一瞬间自己的五脏六腑被摔倒七零八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过了几年。
他只留下一块碑,上面刻着马嘉祺之夫然后就是他在过第一次情人节与马嘉祺拍的照片,只不过只有一半。
照片上的他笑的很开心,嘴角还挂着马嘉祺送给他草莓蛋糕上的奶油。
扫兴的是,碑前s了一个男人,男人手里拽了一张纸条。
愿好心人将我葬在爱夫旁边。碑上就刻下墓碑前照片的另一半和……。那是我和爱夫情人节拍的照片,他最喜欢的照片。
好人一生平安 ——马嘉祺留
最后的最后是,丁程鑫的墓碑旁真的建了一个碑,上面如愿刻上了马嘉祺的照片,马嘉祺的名字与
——丁程鑫的负心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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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南屏晚钟 【完年/微费年】be
全文1.7w+,完年/微费年 BE预警(可能会有番外
“我要哥哥做我的爱人”
“就算那人苦口孤诣地爱他一百年,也抵不上我瞧他一眼。”...
全文1.7w+,完年/微费年 BE预警(可能会有番外
“我要哥哥做我的爱人”
“就算那人苦口孤诣地爱他一百年,也抵不上我瞧他一眼。”
“别走远啦,留下来爱我吧。”
一
丁程鑫出生那天山城未落雪。
他是在红楼由日本稳婆接生的,在那年算是个独一份的殊荣。丁家当时富埒陶白,祖上给日本人开车,有点经商的脑子,滚雪球似的越赚越多,有余力寻了几处房产接济一大家亲戚不说,还有个小洋楼专门堆着金砖。
丁母名灵,从夫姓,从前也是银行家的千金,盘儿靓,条儿顺,还留过洋,进过国际舞团。只是前些年父亲被打成大地主,钱财和人脉都散了,也不再出入上流社会的沙龙,在学校当了个舞蹈老师,偶尔也被请去教军区的文艺兵跳国标。生下丁程鑫后腰落下毛病,舞跳得少了,时常在家念诗唱曲儿,或是跟着老式唱片机放些早年从美国带回的外文歌。
丁程鑫听着布鲁斯和牡丹亭长到一岁多,刚能跟着咿咿呀呀哼唱几句,丁父就沾染上赌瘾,浑浑噩噩不晓得去谋份体面差事。被薅了几次羊毛,又投资失败,千金散尽却未复还,祖宅也给卖去抵债。他携妻儿从渝城最精致的公馆搬去了解放碑的平房,跟书香门第、祖上跟着蒋公的刘家挨着。
两年后的初秋,金门又打仗了。隔壁刘家听着慌了,忙卷铺盖呼和着,打算去香港再周转回台北。他们离开那天阵仗大极了,平日里看不出的奢侈全抖搂出来:一车拉了码得齐齐整整的珠光宝玉,一车拉了一箱箱珍奇藏本,一车拉了鼓鼓囊囊的衣物,其中一个麻袋松了口露出条暗纹领带,围观的人啧啧称奇刘家住这种平房是特意藏着掖着,实则富得流油,领带都能塞满麻袋。
可这么多车装着家财万贯,却没有一车愿意拉上怀胎八月的三姨太。
丁灵瞧见了,心肠软,把三姨太拉倒自家住着。她没过两周就临盆。身子又弱,看了一眼孩子后始终郁郁寡欢的,没过多久就去了,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奶娃娃。丁灵只好去求三条街外的寡妇给孩子喂奶,恰逢上饥荒,只得熬些米汤,辛辛苦苦拉扯大了兄弟俩。
小奶娃娃是耀字辈,一岁时抓周,他撇开丁灵的舞鞋和毛笔,也没要家里最后一根金条,兴冲冲抓住了丁程鑫的小拇指,晃来晃去的。
“啊唷,这孩子,这么喜欢哥哥啊。”丁灵难得笑颜逐开,饶有兴致冲丁程鑫说:“程程,那你给弟弟取个名儿罢?”
丁程鑫刚识字不久,奶声奶气说“娘,我想叫他小文!”
“那就叫耀文吧,幺儿。”丁灵笑道:“好福气的名字,可要好好长大!”
襁褓里的小奶团子咯咯笑着,逗得丁程鑫也笑盈盈地摇头晃脑。
二
捱过了三年饥荒,也捱尽了最后的家底。丁父欠了债被人打死在巷子口,丁灵被叫去收尸的时候却一点不悲伤,只睁着一双空洞的眸子冲丁程鑫说,程程,我们终于自由了。
下葬那天,零星几个多日不见的亲戚们来送葬。丁灵傲着,给丁程鑫和刘耀文皲裂了的唇上摸了食用油,亮晶晶的,代表她家虽死了男人,到底还是有饭吃还吃得很好,无须他人面上嘘寒问暖,背地落井下石。
家里到底少了个人,刘耀文不太习惯,每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要丁程鑫哄。丁程鑫给他唱儿歌,换了几首曲子,刘耀文最喜欢的还是兰花。
小小白兰花,开在月光下,
梦一样轻柔,蜜一样甜哪,
香飘过海峡.隔海遥相望,
同开思念花,本是同根生,
怎能分两下,怎能分两下.
啊兰花白兰花,
月光下海浪花似兰花,
纷纷飞落海峡,
朵朵白兰花,开在阳光下,
云铺霞裹,无限美啊,
光彩照海峡.清香年年浓,
新枝月月发,深情天天长,
思念时时加,思念时时加.
刘耀文问丁程鑫那曲儿唱的是什么呀,丁程鑫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说这朵花怪好看的吧,又拿食指戳戳小孩的眉心,说你快睡呀,问这些话。刘耀文吃瘪,轻轻啃了一口哥哥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指尖,吃吃地笑。
不去军区跳舞的日子,丁灵在家画画。丁程鑫给她研墨,看丁灵毛笔上晕几层,侧侧横横,寥寥几笔花了副花草图景。刘耀文懵懵懂懂地,奶声奶气问:“娘,这画的是什么呀?”
“画的是兰花呀,幺儿。”丁灵笑道:“兰花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你看,两笔交凤眼,第三笔破,这样上去后再随性添上几笔,就是株兰花了。”说罢,她将笔递给刘耀文,刘耀文歪歪扭扭好不容易画了两道墨在上头,惊讶道:“这一交好像哥的眼睛呀!哥哥像兰花一样!”
丁程鑫本来板着张小脸一本正经听着母亲讲国画,这下子哑然失笑。
“佳人比香草,君子即芳兰。你这可是夸你哥哥跟岁寒三友一道呢!”丁灵摸摸刘耀文的小脑袋。
“听不懂呀,我只知道哥晚上给我唱兰花花睡觉,我觉得比小燕子好听咧!”
丁灵轻哼了几句:“是好好听哦,不过耀文,你知道歌里唱的隔海两相望,是哪里?”见刘耀文摇了摇头,她继续说道:“是宝岛。你爹去了那儿,你家也在那儿。”
“可是我的家是这里呀,我有娘和哥就够了。”刘耀文奶声奶气却煞有介事说道。
丁灵乐得又虎摸一把小团子的脑袋:“幺儿,乖的喂。想不想看娘跳舞呀?”
“程程要看!不想看不停转圈圈的,想看一虫虫那个!”丁程鑫抢先嚷嚷着。
丁灵:“哈儿哟,那是森林一丛丛!”她去打开留声机,放了南屏晚钟,跟着跳起探戈。
我匆匆地走在森林中
森林它一丛丛
我看不到他的行踪
只听到那南屏钟
南屏晚钟随风飘送
它好象是敲呀敲在我心坎中
南屏晚钟随风飘送
它好象是催呀催醒我相思梦
它催醒了我的相思梦
相思有什么用
我走出了匆匆森林
又看到了夕阳红
丁程鑫痴迷地看着丁灵跟着韵律踏着舞步,想到娘跟他说,这种舞要跟爱人一起跳才最好看。他问娘是不是跟爹一起跳过,娘沉默地点点头,悠悠叹了一口气,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也要学这只舞,也要跟娘跳得一样好看。他暗自想着,又偷偷补了一句,也要共爱人跳。
三
家里没有顶梁柱到底还是不行的,日子过得越发窘迫。丁灵把家里值钱的家当都拿去低了债,除了那留声机,拧开它就是勃勃生机,是丁家万万离不开的。
有一晚,丁程鑫照常寻了本小人画回屋里等着给刘耀文念,却发现他不在床上。
“幺儿跑哪去了。”他纳闷道,终于在外头水池看到刘耀文偷偷摸摸地把水龙头开到最小,等着水流出来滴滴答答地灌满了瓢。
他一眼望进刘耀文心里去:“你做什么?”
刘耀文唯唯诺诺的,怕说了哥哥生气,觉得自己实在狡猾,为口腹之欲献出自己的诚笃,骗来配不上的关心与柔情。
“快说,我数三声,三——”
刘耀文最怕这套,赶忙眼睛一闭说:“我想吃鸡蛋。”
丁程鑫皱起眉:“什么意思哦?”僵持片刻,他想起家里的窘迫:见底的米缸,紧巴巴的糠。鸡蛋是难得的物什,上回刘耀文发烧了丁灵才拿了本珍藏的旧书换了几枚鸡蛋回家。
“你小,别想些弯弯道道的。”丁程鑫冷着一张脸,却不由分说抢过刘耀文盛好的一瓢水劈头盖脸朝自己泼去,顺带抹开湿漉漉的发帘,露出白白的一小块额角和一双好看得紧的眉眼:“娘问起你,你就说你早早地睡了。”语毕,他便嚼着冷嗖嗖的朔风出门跑圈。
刘耀文抱着膝盖在床上等了好久,半梦半醒间才感觉到丁程鑫捻脚捻手走进房门。他迷糊着一伸手,触到哥哥的脑门被烫得啊唷一声。
丁程鑫连忙伸出食指贴在刘耀文唇上示意噤声,又拿手掌拢住刘耀文眨巴眨巴关心的眼眸,轻言细语哄他快些睡觉。
第二天刘耀文睁开眼,瞧见旁边的哥哥嘴唇像焉了的玫瑰,两颊跟打湿了的棉花一样白润,泛着不健康的红,嗷地一下哭起来。
丁灵很快赶来,瞧见丁程鑫这幅模样,匆匆要出去买药,临走前跟刘耀文嘱咐了一声鸡蛋蒸锅里了,过会子记得关火。
“我再也不要吃鸡蛋了!”他呜呜哭着,泪珠一串串地掉,一双亮晶晶的圆眼睛都哭肿了,脸颊红扑扑的,打了个哭嗝,又继续慌乱说道:“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贪嘴了,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丁程鑫揉了揉小团子的头,又费力起身拿过一旁的帕子给刘耀文揩眼泪:“多大了还哭,哭过了快把鸡蛋吃了,浪费。”
刘耀文一边打着哭嗝,一边舀了鸡蛋羹吹凉了往哥哥嘴边送。
丁灵在房门外站了许久,转身回自己屋里,从梳妆柜深处摸了个绣着凤求凰的锦盒,打开是只水头好的翡翠镯子,一摸里头叫人歪歪扭扭刻了个“灵”。
她看这镯子,痴痴看着,仿佛看到第一次遇见丁生是在两渡口纷乱的渔民和马车里,他笑得那样好看,朝她伸出手来,一转眼两人又在大礼堂跟前跳了一支露天的探戈,跳着跳着脑袋就凑到一块去了。
她后来出门把这镯子当了,寻门路换了些粮票回来。
丁灵白天出去教跳舞不着家,有时带些水果糖和罐头,回来也是晚饭过后。丁程鑫踩着小板凳上锅日复一日蒸昨日的冷饭,从大米粒蒸到半米半糠,他拨出松软的米饭到弟弟碗里,自己就这泡萝卜咽糠。刘耀文有时好奇为什么饭的颜色不一样,丁程鑫拍拍他的头说因为哥哥换完牙啦,比你能吃硬的。
家里没有大人,有一餐没一餐吃着,丁程鑫又担心弟弟吃不饱,每回多给他拨些,自己饿惯了倒也觉得还好。许是糠吃多了刮到胃,他腹部总是隐隐发痛,一次丁灵难得回家,三个人一同上桌吃面条,他突然感到一阵剧痛,没拿稳筷子,人也跟着摔到地上去。
刘耀文慌地扶起他,一声声哥唤着。丁灵背起丁程鑫出门寻医生,叫刘耀文在家好生呆着。刘耀文呆呆看见哥哥窝在娘背上,平日里照顾他、给他念故事又唱歌的、走哪儿自己撒娇就能被抱起来的哥哥,其实生病了也会痛,痛极了也只缩成小小一团。
丁程鑫回来后,丁灵给他熬了一周的米汤,刘耀文有模有样地多舀了米粒放在哥哥碗里,帮他吃掉他不喜欢的酸黄瓜。
“啊哟,长大了呀耀文。”他听见丁程鑫诧异地称赞他。
我想快点长大。我再也不想他一味迁就我了。
快让我长大吧。
四
日子这样悠悠地过。丁程鑫不上学的周末带着刘耀文到外头玩,折下长长的草叶子撕开两边看它咻的一下飞出老远,刘耀文就在旁边拍巴掌,说还要看还要看。或是两人跑到两渡口看渔民撒网,太阳西沉回家的路上在小水沟摸螃蟹。
春天到了,他教刘耀文扎风筝,自己在风筝上画了朵玫瑰花,刘耀文跟着也画了一朵,想了想又添上一颗简笔画的星星在自己糊的那只风筝上。丁程鑫问起他,他说这是哥哥,因为哥哥名字就是“成为天上星”。
丁灵去军区去得越来越少,她待在家里教丁程鑫跳舞,刘耀文在旁边看着哥哥练基本功,压腿下腰的时候丁程鑫咬着牙忍,刘耀文在一旁看得觉得自己都痛,又觉得哥哥跟着娘一起跳舞的时候翩翩然的,真的像只蝴蝶,可他捉蜻蜓时会想着放走它,而这只蝴蝶他只想牢牢握在掌心。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丁灵突然的拧开了留声机,南屏晚钟悠悠地流淌起来。
“娘教你跳最后一支舞。”丁灵噙着泪说:“恐怕再没机会跳了。”
虺蜴豺狼到临那天比预想得快。丁程鑫在之后的日子里刻意去模糊那段记忆,只沉淀了翻得乱七八糟的五斗柜、鱼贯而入的吵嚷叫骂和皮边鞋塑料底的踢踏声。来者之首还挎着个绣着“为人民服务”的军色布包,黑色羊皮手套一脱指着丁灵的鼻子开始骂她跳些小布尔乔亚的舞。其他戴着袖章的扫荡一周,粗暴地扯烂丁灵挂在墙上的舞裙,砸破留声机和磁带,撕了丁灵没事儿就拿来写写画画的簿子。这还不够,他们贪婪的想找到更多证据,直到翻出上次涂鸦过的日历才露出一副收获颇丰的嘴脸:瞧,这封面上已经有了个太阳,怎能自己再画一个太阳!
丁灵被拽着头发拖出去,月牙白的旗袍蹭得灰鼠鼠的,跟阴沉沉的天穹一般。
丁程鑫霎时慌了,他跟着奔出去。那些个张牙舞爪的土联儿阻挠着他,把他狠狠推在地上,说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故作清高的反动派能养出什么货色。丁程鑫木然听着,白净的脸蛋上挂了嫣红的血,三月里的春风刮得他奇痛砭骨。
丁灵再没有回来。
后来听旁人讲,她在一次批斗后投了湖,许是觉得自己再也泅不到岸。
丁程鑫浑浑噩噩了这些天,行尸走肉一般烧饭、赶工、做功课。他跟刘耀文说娘死了,刘耀文问和爹一样吗,丁程鑫说不一样,一个是死得其所,一个是死有余辜。
这天睡前,丁程鑫给刘耀文颠来倒去唱了很多遍兰花,可刘耀文抽泣着停不下来。丁程鑫本想着给他跳舞,或者听听欢快的南屏晚钟,这才想起留声机也被砸了。过好半天,刘耀文终于平静了些,开始找哥哥讲话。
“哥,娘没了,我们怎么过呀。”
“你还有哥,放心罢。”
“哥,那你还念书吗?”
“不念了。”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念书了?”
“还是得学,哥在家教你。”
“哥,你还跳舞吗?”
丁程鑫沉默半晌,说道:“跳,怎么不跳?在哪儿跳都一样。在学校跳是跳,在台子上跳也是跳,在随处哪个胡同口跳还是跳。我能在众人面前跳,也能只在你一个人面前跳。”
“哥,是不是都是我的错,我是不是不该画太阳的哇。”刘耀文踟蹰着,问出了这些天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没做错什么,跟你画的太阳没关系。”丁程鑫眼睛红红的。他恨,恨得嚼穿龈血却把悲怆揣回心里:“你记好,他们不许你画太阳,是他们的错。他们不许娘跳舞,是他们的错。你堂堂正正的,想画几个太阳就画几个太阳,想认谁是太阳谁就是太阳。”
“我要哥做我的太阳。”刘耀文抽噎着打了个哭嗝。
丁程鑫摸摸他的头发,低下头轻啾几下他的脸蛋:“好,哥做你的太阳。”
刘耀文爬进丁程鑫怀里紧紧抱住他: “我想听哥哥给我念课文了。我好久都没去过学校了。”
丁程鑫从枕套里摸出薄薄的一册书翻开,逆着月光给刘耀文念《一粒种子》。
“种子又把身体挺一挺,眼前突然一亮,啊,好个光明的世界!”
“哥,什么是光明的世界?”
这次,刘耀文等了好久没等到回答。他疑惑地抬起头,发现丁程鑫眼眶里转了那些天的眼泪,花了七天时间,终于滴了下来,烫得他也战栗。
五
“哥哥,哥哥你不要哭。”刘耀文慌张地左顾右盼,没寻到帕子,只得手忙脚乱拂去丁程鑫脸上露水一般的泪珠,又安慰地吻吻哥哥的眼睛:“是我不好,我不该叫你念书,都是我的错,哥,你别哭了,我一看你哭,我心就特别特别痛。”
丁程鑫无声了淌了好一会儿泪才说:“你快睡罢,你睡着了我就不哭了。”
“哥,我好怕。我不敢睡觉,我怕醒了就找不到你,你也走了。”
丁程鑫勉强挤出一个和煦的笑,同样紧紧地搂住刘耀文,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乖,不怕。哥给你唱兰花。你听着听着,就睡了。没谁会来打搅。坏人都进不来,有哥在呢。”
小小白兰花,开在月光下,
梦一样轻柔,蜜一样甜哪,
香飘过海峡.隔海遥相望,
同开思念花,本是同根生,
怎能分两下,怎能分两下.
啊兰花白兰花,
月光下海浪花似兰花,
纷纷飞落海峡,
朵朵白兰花,开在阳光下,
云铺霞裹,无限美啊,
光彩照海峡.清香年年浓,
新枝月月发,深情天天长,
思念时时加,思念时时加.
望着刘耀文的睡颜,丁程鑫觉得自己猝不及防地迎来成长。虽然他才13岁,虽然他上个月还跟刘耀文在外头无忧无虑地放纸鸢,虽然他上周还跟妈妈听着南屏晚钟学探戈,但他在短短几天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尨茸的春天,失去了能让他发自内心得到快乐的时光。他必须从溺水的崩溃中凫起,用尽全力撑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我只有你了。”他在心里冲刘耀文说。
没了生活来源是无法苟延残喘地继续过日子的,于是丁程鑫决定去参军。虽然他年龄不够,但上头看在他舞跳得好,又是丁灵的儿子,破格让他收拾行囊,即刻赶往军区去。丁程鑫将刘耀文托付给隔壁念过几年书的林嫂,说他拿到下月补贴立刻寄回家。
丁程鑫回来那天刘耀文本不知道的,在林嫂的逼迫下默了四首诗,一首《望月怀远》,一首《相思》,一首《夜雨寄北》,一首《锦瑟》,越背越想丁程鑫。林嫂看着小孩眼泪汪汪的,跟他说你哥今天提早回来啦,你快回去吧!刘耀文喜得笔都甩了,滋了一道墨在脸颊挂着,他顾不得,随意一抹,夺门而出。
刚推开门,刘耀文瞧见有个陌生人大咧咧坐在自家小矮凳上仰起脸大口灌茶水。他穿件柞蚕丝衬衣,臂弯挂着件黄军装,双肩位置留有佩戴肩章的“孔”与“扣”,踏着双校官靴,往那儿一坐,颇有股子小将军的风范。或是感觉到旁人目光炯炯的好奇,他偏过头露出剑眉星目,瞧见是个小娃娃,颇有兴致挑了个眉:“喂,你就是老丁的弟弟?”
“我不叫喂。我有名字!”刘耀文卸下布包铿锵有力回道:“我叫刘耀文。”
“哎哟,我知道,我听你哥说了八百回,耳朵都生茧子。”那人挠挠头,把搪瓷杯往桌上一顿:“我叫敖子逸,跟你哥一般大,你也叫我哥呗!”
“我有哥哥了!”说着急哄哄就跑到里屋,嘴里嚷嚷:“哥!外头有个怪人!”
丁程鑫诧异地走出来:“耀文,怎么对客人的?”
“我可不是啥怪人,”敖子逸顺势把丁程鑫搂过来:“我呀,是个坏人,我在带坏你哥!”
刘耀文气得哼哧哼哧冲过来掰开敖子逸的手:“不许碰我哥哥!”
丁程鑫一头雾水的:“什么哦?……你回来的正好,三爷给你带了好些水果糖,赶紧谢谢他。”
刘耀文一看到他哥便谄谄地把手放下了,但还是怒目而视等着敖子逸,敖子逸嬉皮笑脸回望他,十足的吊儿郎当:“耀文儿,听说你刚从隔壁念完书回来。念什么之乎者也的,没劲!看不看小人书啊?我叫我警卫员去给你买回来,有彩图的,有讲哪吒的,讲龙宫的,还有…….讲亲嘴的!”
“敖!三!”丁程鑫气呼呼揉乱他的头发:“你少在这里讲些混账话!带坏我弟弟!”
“哎哟,我错了我错了。”敖子逸嘴上求饶,眼睛却滴溜滴溜转,分明是暗爽得不行,看的刘耀文更加火大。
他怎么还摸别人的头发!刘耀文气鼓鼓的。这个神神叨叨的兵蛋子真的烦死了!
六
刘耀文等敖子逸走了才别扭地捡了一颗水果糖拆开,一边揪着糖纸一边说:“我,我最近在林嫂家里认识个新朋友。他特别喜欢我,总叫我跟他一起睡觉。”
”啊?那他很喜欢你嘛,我们耀文好受欢迎啊。”丁程鑫沾湿了帕子给刘耀文擦脸,乐呵呵的。
刘耀文一用力把糖纸撑破了:“你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丁程鑫停下来,一脸茫然。刘耀文看见哥哥这样心又软成一滩:“我,我看你认识新朋友了,我吃醋了。”又小声加了一句:“我也想让你吃醋。”
“他是敖司令家的小公子,大家平日里都叫他三爷。人挺好的,也很照顾我。”丁程鑫忍俊不禁,拿帕子给他擦脸:“小花猫,就这还吃醋呢。哥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刘耀文这才心满意足地把那颗糖塞到哥哥嘴里,自己又拆了一颗,甜津津的。
丁程鑫拉过刘耀文的肩膀,比划比划,惊了一下:“啊,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刘耀文点点头:“我肯定比你高的。”他捞过丁程鑫的手掌,同自己的贴在一块:“喏,我手比你大一圈,所以肯定比你高。”
“好好好,下次回来你估计又长高啦。”丁程鑫满意地点点头,笑眯眯瞧着弟弟。
每次丁程鑫回来,刘耀文都兴奋得睡不着,缠着哥哥要他讲军营里头都做了些什么,听丁程鑫说夜里去山上执行任务,看不清路得差点扭伤了,敖三还被野生刺猬扎到脚(说到这里刘耀文特别捧场地嘲笑一通),他们捉了青蛙就地炖了汤,还抱怨了几个炊事班的毛手毛脚锅都洗不干净,过来求他帮忙洗,丁程鑫跟只绝不吃闷亏的小狐狸一样说洗三个碗得拿一颗牛奶糖换。
“这么说,我生日还有个把月呢。”刘耀文嘟囔着:“你回得来吗?”
“那天我一定回,好吗?”
刘耀文伸出小拇指:“拉勾勾。”
丁程鑫弯腰搂住他:“哥什么时候骗过你。说了陪你过生日,就一定陪你过。”
刘耀文生日那天下大雨,他本没报希望丁程鑫会回来,但看见那人从滂泼中走出,像一株被打湿却仍亭亭玉立的兰花,点亮了周边的暗色。蓦地,他心头一热,只觉得这株兰花开到他心里了,摇摇曳曳地种下,拼了命汲取他对哥哥的爱作为养分,绽放的那一刹那却再也不是单纯的依赖与信任,而是嬗变成充沛的情愫。
他呆呆站了会儿,等到丁程鑫笑着凑近了冲他说:“傻啦?”又摆了摆手,这才反应过来,一边嘟囔着:“明明你不在的这些天都没下雨,今天偏偏下雨。我最讨厌雨天了!你都淋湿了,而且回来也晚,根本不安全!”一边心疼地到里屋拿着毛巾过来给丁程鑫擦头发。
“啊,可哥喜欢雨天。雨天特别安静,你听也只能听到雨滴滴滴答答落在瓦片上。”丁程鑫安慰道:“你看小时候下雨,我就边给你唱兰花边拍你的背,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一齐睡着啦,多好啊。”
“那好吧,我也喜欢雨天。就今天”刘耀文说:“不过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下雨天格外想你,而你恰好在。”刘耀文说。
丁程鑫愣住了。虽然他拼命说服说是弟弟太想自己了,但这句话不不能简简单单作为弟弟对哥哥的撒娇解读。措辞、语气,还有刘耀文格外郑重的眼神,都带了些模糊暧昧的情愫,一句话击碎了束之高阁的广口瓶,盛着的玻璃珠叮铃哐啷地横冲直撞,打得丁程鑫心慌意乱。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搪塞这么灼热的剖白。
“生日快乐,耀文。”他最后潦草接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得很。
不想承认但是已成既定事实的,有什么开始不一样了。
七(费年,可跳过)
回军营的早上,他跟刘耀文各自心怀鬼胎地匆忙道别。丁程鑫心神不宁的,出去打靶,第一枪打了个空的,他才振作起来,砰砰几下击中了红心。
“哎哟,这长枪,老丁一亲都得弯咯!”敖子逸打趣说道。
“胡说什么!”丁程鑫枪管子还是热的,笑着跑过来推搡几下,敖子逸叫唤着我错啰我错啰,丁程鑫才作罢,跟他一同坐下来。
“说真的,你准头好,手也稳,怎么不考虑留下来,或者进射击队?”敖子逸冲他挤眉弄眼的:“你跟我一道,我罩你啊!”
丁程鑫放下枪:“我不能在军营里头待太久。我还有弟弟。”
“得了吧,那又不是你亲弟弟,再说了,你对人家好成这样,简直上赶着给别人当妈!”
“他就是我的亲弟弟。不懂别乱说话。”丁程鑫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剜得敖子逸心都酥了,连忙好声好气哄他,说马上后勤部发来的午餐肉罐头给他多带两瓶回去。丁程鑫一听乐颠颠地说那好哇,耀文喜欢吃那个。
弟弟又来了!烦!敖子逸郁结,但瞧见丁程鑫笑眯眯弯起的眼,很快又开心起来。
中秋那天,丁程鑫没能申请到回家的名额,孤零零站在营区,叼着根狗尾巴草发呆。
“你快看,今晚月亮真圆。”敖子逸推推他,指了指天,却没跟着继续欣赏难得的月色,只盯着丁程鑫的侧脸望出了神。
丁程鑫扬起下巴,瞧着夤夜里一汪亮莹莹的婵娟,水银的月光浸湿了他的眸子,发梢稍长,贴在白皙秀颀的脖颈,叫人忍不住想拨开轻轻碰下,看是不是跟天上的玉桂似的一触即化。
他眼睛好亮。敖子逸想着,怎么会有人生得这般好看,同嫦娥打了个照面,还存着平分秋色的美。他拼命搜刮肚囊,想在这么好的景下说些什么,无果,头脑一热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朵玫瑰来,伸到丁程鑫面前。
那人愣了一下。
“我今天出任务,回来的时候遇见个卖花的小娃娃,半天不回家,说还没卖完花。我瞧她怪可怜的,就买了下来。”敖子逸解释道。
“嗯。”丁程鑫支吾了一声,出神望着月亮。
“我……我连红色都不穿,更别提这么艳的花了。你拿着呗,香花配美人!”
丁程鑫觉得奇怪,向来大大咧咧的三爷怎么束手束脚的。他转过头,刹那间对上敖子逸盯着他的炙热目光,烫得他一激灵。
半晌,丁程鑫将目光移开了:“我不喜玫瑰。你拿走吧。”
敖子逸伸出来的手停滞了,却又很快大咧咧缩回来:“你不是不喜玫瑰,你是不喜我这个人罢了。”
丁程鑫些许惊悸,瞪圆了眼。
“你早看出来了吧。我只是点破图个痛快。”敖子逸洒脱地笑着:“你可别有负担,世上姑娘千千万,都等着我去喜欢!”
丁程鑫仍然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什么。
还张嘴,再张就忍不住亲上去了!敖子逸恶狠狠地想。
“今天月亮真的好看,别浪费了。”敖子逸站起来拍拍裤子,故作镇定地抖搂灰:“不说了,我得去找那小姑娘算账,她跟我拍着胸脯保证一出手必得,我看她是骗我买花!”
他说的很急,面上若无其事却火急火燎地跑开了,酒都没拿,趔趔趄趄的,像是灌了一刻钟的月光就酩酊大醉。
丁程鑫叹了口气,捡起那小瓶酒,回里屋去了。
八
每次短暂的分离和深刻的重聚都是他们之间奇妙又危险氛围的催化剂,像薄夏里的骄阳一般,烤得人心头痒。丁程鑫每隔几月见刘耀文一面,看着他一天天成长成挺拔颀长的少年郎。刘耀文真的长大了,会关心他,心疼他了,还会……撩拨他了。拿骨碟时不小心触碰到的手,洗碗时他给自己挽起松垮的衣袖,还有嬉闹的时候他不经意凑上来挠他的痒痒肉……每有一次类似的微妙越界行为,丁程鑫便在心里记上一笔,咬牙切齿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他还回来。
至于怎么还,我还没想好!他愤愤着。
丁程鑫的爱是傲骨嶙峋的,他善于不动声色,看着刘耀文一天一天长大,对他的占有欲一天一天原形毕露,却四两拨千斤安之若素,紧紧拿捏着亲人与情人的界限,从然面对刘耀文拗格笨拙的示好。刘耀文的爱在一次次欲迎还拒的推拉里由嘹亮转喑,缄默起来,却更磅礴。
时间一长,就如同吹得过大的肥皂泡,表面涨得麻麻酥酥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迸裂。
又是一年年三十,他中午跟战友包了饺子,吃完一抹嘴收拾行李的时候敖子逸又给他偷偷塞了一叠粮票,说是新年礼物,他哭笑不得地收了,说你娘下次要学国标直接喊我上屋头去就好,敖子逸连忙点头里大喊他娘的太值了!上次这么快乐还是没捅破窗户纸前丁程鑫给他说的十五句生日快乐。
丁程鑫带着大包小包回家,还提溜了一块奶油蛋糕。推开门看见刘耀文正坐在桌前拿剪刀剪玫瑰梗上的荆刺,见丁程鑫回来了,忙递给他。
“大家伙都忙年灌香肠,你倒好,忙年送我花,不得了啦!”丁程鑫嘴上厉害,心里却得意得很,想着自己果然还是蛮吃玫瑰这套的。
像过去的十几年一样,他们给丁灵奉了饺子,两人吃完了团圆饭。丁程鑫难得开了酒,给刘耀文倒了小半杯,却喝着喝着没个分寸,两人把那一罐桂花酿喝得干干净净。接着微醺,刘耀文牵牵丁程鑫的衣角闹着要看他跳舞。丁程鑫一个趔趄站起来,打开去年才修好的留声机,放了那首南屏晚钟,正要跳呢,被刘耀文打断了。
“哥,我也想跳。”他说着。
“探戈只能共爱人跳。”许是借着酒劲,丁程鑫挑衅地问他:“你有吗?”
“我要哥哥做我的爱人。””刘耀文一字一顿说道。
丁程鑫愣住了,嘴微微张,似有千言万语欲涌出,却轻飘飘化为一句:“你说什么?”
刘耀文直直迎上丁程鑫的错愕:“我说,我要你做我爱人。”
他承认自己头脑发热把藏了许久的秘密脱口而出,但又有一丝沾沾自喜,丝毫不怯接下来的回复,反而狡黠地笑着,像是在说“瞧,我是不是勇敢的很。你藏着掖着,我非给你穿透了,把我的心掏给你看。”
是真没想过这小崽子能这么虎啊,丁程鑫倒吸一口凉气,刘耀文,你害死我了,要我拿你怎么办啊。
刘耀文一点都不怵的,要不是怕丁程鑫恼羞成怒打他,他甚至想吹口哨,凤求凰,耍流氓。他盯着丁程鑫,瞧见他跟春风吹红了的樱桃似的。刘耀文也不急,这一刻他俩相处模式倒了个儿,他只悠然自得等一个早已落网的漂亮狐狸自首。
或许过了三分钟,或许不过十秒,丁程鑫朝他伸出手说:“那你还不赶紧牵我,愣着干嘛。”
他一把拉起丁程鑫,就着前奏先跟他接了一个长长的吻,乐不可支地抚摸他放在心尖尖上的梦,然后开始跳探戈。他少许笨拙,总踩到丁程鑫的脚,丁程鑫也不叫痛,跟他俏皮说你踩我一下,一会儿罚你亲我三下,刘耀文一听踩得更勤,丁程鑫气得敲他脑壳。
我匆匆地走在森林中
森林它一丛丛
我看不到他的行踪
只听到那南屏钟
南屏晚钟随风飘送
它好象是敲呀敲在我心坎中
南屏晚钟随风飘送
它好象是催呀催醒我相思梦
它催醒了我的相思梦
相思有什么用
我走出了匆匆森林
又看到了夕阳红
真真是浪漫极了的歌和舞,怪不得丁玲这支舞跳了一辈子,他也要刘耀文跟他跳一辈子!
要敲钟了,丁程鑫跳累了,使唤刘耀文给他取奶油蛋糕来,然后瘫在他怀里,跟他比手掌,软绵绵说:“你手真的比我大好多啊。”
刘耀文趁丁程鑫专心玩自己的手指,眼珠滴溜溜转,尚未平复表白成功的喜悦,又想着使坏逗一下心上人,轻轻刮了盘子边缘的奶油,趁丁程鑫不注意往他脸上蹭去。
“新年快乐。”刘耀文说。
壬子年在鞭炮烟火噼啪作响声中悄然而至,万象更新缭绕了千万人的福祉,也是属于他们的伊始。
九
春夏秋冬轮着过了几番,时间从这间小屋子外头飞奔而过。丁程鑫没留在文工团,他转业了,刘耀文也有更多时间跟瞎扯的理由缠着他,有时半下午上床,六七点太阳落山才醒,光线昏暗得很,丁程鑫迷迷糊糊听见刘耀文半梦半醒婴儿般的嘟囔声,零零碎碎的,叫丁程鑫快点抱住他。丁程鑫的心给他的软软侬侬叫得一片柔软,摸摸小孩的睡得支棱起的头发,想着他的弟弟怎么就长这么大啦,好在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自己。
要说不满意的事倒是有一件,就是刘耀文不再叫他哥,一般唤他丁儿,干坏事的时候则是黏黏糊糊的“心心”“程程”“鑫儿”什么都叫,叫得他浑身哪哪儿都红起来,像开到第二轮的樱花。
刘家人找上门来的时候,丁程鑫正戴着副眼镜在写字台前温书,准备赶年底高考恢复。他推开门,瞧见外头一辆红旗车,扶了扶眼镜,问他做什么。
“是这样,大少爷前些年非跑去越南做战地记者,回来落下一身毛病,不久便去了。老爷丧子,家里也没有别的男丁,这才突然想起当年逃乱,三姨太的孩子还没带走呢。”那人谄媚笑着:“这不,现在想认回来,带去本家,好生教养着,将来做刘家的老爷。”
丁程鑫只觉得荒谬:“哦?当年不来寻,过了十九年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留在穷乡僻壤的儿子啦?现在才想着接回去,从前他过得苦日子都不作数啦?没这个道理吧。”
“哎,瞧您说的。做错事了还要亡羊补牢呢,何况为时不晚啊!”那人从上往下打量了一下穿着满大街水洗蓝工装的丁程鑫:“留他在大陆,指不定还要过多久苦日子,穿多久咔叽布跟蓝褂子。我家老爷做服装加工发了家,衣裳花样多、颜色好,你也得放他去看看外头世界,可不止黑白灰蓝吧?”
丁程鑫沉默了。
那人就这这沉默继续苦口婆心道:“老爷也体恤你辛苦将他养大,我打听街坊的时候也说你不容易,一个人那么小就去参军,回来还教他功课。但是大陆毕竟乱了这些年,学到的也都是皮毛。长久留在这里,能有多大出息。”
“我也看得出,你这些年来是真的为他好。但是,最为他好的,不就是放他去争取更好的吗?”
这句话等刘家人走了都还在丁程鑫耳边余音不绝。
他盯着桌上留下的金条,想上次看到这玩意儿还是丁家没落败的时候,刘耀文刚出生,小小一团像白发糕一样软软嫩嫩,咿咿呀呀地喊第一声就是“哥”。当初赶他去学堂,他好生不情愿,后来有模有样大早上起来读洋文,问自己几何题,做出来了就雀跃得像窗外蹦蹦跳跳的小雏鸟。
他脑子乱,愈乱愈想些有的没的,想给刘耀文从小到大唱的那摇篮曲里头的那句“怎能分两下”,想他跟刘耀文第一次跳南屏晚钟他踩了自己的脚,想情动时刘耀文“心心”“程程”“鑫儿”地乱喊没个正经,思来想去都是刘耀文。
他怎么舍得。
但他再不舍得,也要舍得。
刘耀文听到完这事,第一个反应就是拨浪鼓摇头,说什么也不愿跟着一道回台湾。丁程鑫好声好气哄着,跟他说只是去玩几天,跟父亲重聚一道,然后就回大陆来了,他这才松下口,但又不依不饶想把丁程鑫捎上一块去宝岛。丁程鑫点点他的脑门说你们父子团圆的,我去作甚。刘耀文枕在他腿上,无赖似的,听哥哥絮絮叨叨,时不时抬起上半身吃力地索吻,又得逞地笑。
“台湾是你哄我的那首歌里的地方吗?”
“是的。那儿有海,有风,有更清明的星空。”
“有多好看?和你画的画一样好看吗?”
“比我的画还要好看。”
“也有白色的兰花吗?”刘耀文低声哼哼着:“小小白兰花,开在月光下……”
“有的,不只有兰花,还有各式各样的花草和水果,你平常舍不得吃的在那儿可以吃个够。”丁程鑫少有地开始絮絮叨叨,语速又快又紧,像是慢了就不忍抛出糖衣炮弹,又像慢了就忍不住吐露心肠一般:“你替我去看看,有多好看。”
“好,我看了回来告诉你!”刘耀文雀跃着,又想起什么,怯弱地补了一句:“那你会因为我一个人去而生气吗?”
丁程鑫难得咧开嘴地揉了一把他的头:“想什么呢,你哥我心眼有这么小吗?不会的。”
“那你会因为我一个人去而难过吗?”
“……不会的。”丁程鑫收回笑,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你去哪里都念着我,记得我,所以不会难过。”
他停顿了一下,反复确认似的:“永远不会的。”
刘耀文似懂非懂听着,他向来最听丁程鑫的话,也最相信丁程鑫。他要替丁程鑫看海岛的星空,替他尝海岛的风,他要捡最独一无二的贝壳给最独一无二的人做礼物。他要每天写日记,回来一句一句念给丁程鑫听,要把每天发生的事、见到的人统统分享给他的哥哥,还要一股脑把自己的想念全部说出来。
他是笃徒,如此青睐又迷信他相依为命的人。
十
“我没有什么舍不得吃的水果。我最舍不得你。”短暂的沉默后,刘耀文补充了一句反驳。
丁程鑫忍不住又虎摸一把刘耀文的额发:“知道。我也,最舍不得你。”
“哥,我想看你跳舞了。”刘耀文突然想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丁程鑫牵着刘耀文的手,一同爬上露台。今夜天怪黑的,只有孤零零的一轮弯月挂着,丁程鑫遗憾地叹了口气,刘耀文却拍拍他,说星星在我身边呢。
他席地而坐,看丁程鑫默念着节拍,仰起脸跳了一只翩跹的舞,整个人像一只婆娑着的蝴蝶。末了,丁程鑫问他好看吗,刘耀文点点头过来吻住他,说特别好看,鑫鑫最好看。
“去睡罢,”丁程鑫偏过脸隐去眼角挂的晶莹:“先说好,不许乱动。”
“我肯定不会,”刘耀文煞有介事地说:“我什么都不干,我抱着你好好睡觉。”
少年人说出去的话跟泼出去的水似的,熄了灯非缠着丁程鑫胡闹,事毕后刘耀文还来劲儿,一寸寸吻着,像猫儿舔浆糊,咕哝着说“丁儿,我想听你唱歌。”
丁程鑫懒懒地挪了一下:“听什么?”
“兰花。我想听你唱的。我不会唱。”
“刘耀文你听那么多次怎么还不会啊……”他抱怨着,拖长的尾音像软乎的搅糖:“那你听好了,这次记下来。”
刘耀文捞过丁程鑫的腰,吃吃地笑:“我才不学,反正有丁儿给我唱。”
丁程鑫睁开眼,迟疑一下,还是摸索到刘耀文紧紧箍着的手上,轻轻虚握住:“……那好,我给你唱。”
小小白兰花,开在月光下,
梦一样轻柔,蜜一样甜哪,
香飘过海峡.隔海遥相望,
同开思念花,本是同根生,
怎能分两下,怎能分两下.
啊兰花白兰花,
月光下海浪花似兰花,
纷纷飞落海峡,
朵朵白兰花,开在阳光下,
云铺霞裹,无限美啊,
光彩照海峡.清香年年浓,
新枝月月发,深情天天长,
思念时时加,思念时时加.
唱到第三遍“思念时时加”时,刘耀文打了个呵欠,惺忪问道:“丁儿,你说要给我唱歌……那是多久?”
丁程鑫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唱着。
啊兰花白兰花,
阳光下海浪花变兰花,
快快把虹桥架,同胞相会彩云里,
亲人团聚赏兰花
光彩照海峡.清香年年浓,
新枝月月发,深情天天长,
思念时时加,思念时时加。
等身边人呼吸声逐渐规律律动,腰间的禁锢也泄了半分力,丁程鑫费力地轻轻翻了个身,虚无中盯着刘耀文安心的睡颜。黑夜模糊了枕边人的眉眼,而他早已刻入心里。摩挲到刘耀文的额头,他轻轻在眉间印下一个冰凉的吻,然后放松手臂,松松回抱。
亲吻是洗礼,拥抱是救赎,他心甘情愿做一个赌徒,赌刘耀文知道真相后会原谅他,赌刘耀文即使离开也不会忘记他。
他目睹刘耀文的日出,而他在谢幕。
翌日清晨道别的时候,刘耀文难得掉了几滴泪,眼睛红红地望着丁程鑫,仿佛回到他的孩提时代。
“哥,我爱你。”他把住爱人的下颌,吻像二月末的碎雪细细绵绵落在丁程鑫的额间、眉梢、眼瞳、最后是嘴唇:“等我回来。”
丁程鑫回吻着,唇齿辗转间应了声好。
很快,外头响起按喇叭的声音,刘家来接人了。
他替刘耀文整了整衣领,又像小时候那样撸了一把他的头发:“我等你回来。”
刘耀文憋着嘴跨过门廊,委委屈屈,一步三回头,看到丁程鑫站在落日余晖里,冲他温柔腼腆地笑,招了招手,说:“你快去吧!”
刘耀文点点头,狠下心转过身。
反正他不久就回来了,他无所谓地想,要摘了最漂亮的花回来给哥看。
十一
来台第三天,刘耀文终于发现不对劲。刘家人见了他一点都不和蔼,给他买了好些厚本书,给他裁了新衣裳,给他贴了张时间表,上头密密麻麻地写了各种课。他像一只被主人带出去遛弯的欢快的小狗,来到陌生的地方才发觉脖子上的链子早早捏在不怀好意的人手里了。
他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门,拒绝一切交流,努力消化这个叫他崩溃的现实。绝食第三天,刘耀文终于推开门。
“我想听曲儿。”他说。
管家喜出望外:“好嘞,少爷,您想听哪支?我喊上人来家里给您唱?”
“兰花。”
“哪首兰花?是陈贤德那首?”管家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适之先生写的词儿?”
刘耀文闭上眼睛:“不是,不是那首。”他思索了一下,断断续续哼起来:“新枝月月发,深情天天长……你听过吗?”
管家为难道:“没有哇少爷。老爷来绿岛久了,放的唱片也多是闽南语的曲儿,这首实在没听过。”停顿下,他觑见刘耀文眉头蹙起,连忙说:“要不我找人问问去?……只是这内陆的歌,这里人都不大听。”
“……罢了。”刘耀文目光游移到窗子外头,看微风轻拂,浮云淡薄,他心头却乱作一团,有的没的念的想的交织在一起,霎时间沸反盈天,可拨开他的心烦意乱,也不过丁程鑫三个大字。
他孤注一掷地恨着又爱着,爱惨了丁程鑫,又恨惨了丁程鑫。爱他留自己念想,恨他哄自己离开。外头天亮到天黑,天阴到天晴,他统统不管,只想着丁程鑫,想着天亮了他起个大早去烧饭却蹑手蹑脚怕吵醒自己,天黑了他拉着自己躺凉席上看星星,想天阴了他急哄哄喊自己收回晾在外头的衣服,想天晴了他捏着自己的手去看露天电影院看《马路天使》,刘耀文一半时间都在偷瞄丁程鑫,被抓到后丁程鑫怪嗔说:“看电影就好好看,看我作甚。”刘耀文嬉皮笑脸说:“里头那小红才没你好看。”身边人冷叱他胡闹,白白净净的面庞却悄悄洇上红,摧枯拉朽烧到耳根。
这里没有两路口熙熙攘攘的电影院和酒绿灯红的舞厅,没有顶上插着红旗的解放碑,没有文化宫前前团团锦簇的绣球花,没有朝天门粉粉朝朝的日暮,没有重庆话,没有凉虾和火锅,没有兰花这首摇篮曲,也没有丁程鑫。
他期盼做梦,有一回梦到那个雨天,丁程鑫淋得透湿还冲着他笑得粲然,又梦到自己在清晨晨读大声念着“春天里,人们辛勤地劳动,心里充满着希望”。刘耀文半晌没醒过神,想着什么希望,希望是丁程鑫给了的,没道理他又收了回去,可他偏偏这样做了,未问过刘耀文一句就下了决心。于是他咬牙切齿合拢双掌,趾高气扬地默念“老天爷,快叫我再梦见他,我可要跟他吵一架!”说完了又觉得不好,急忙补了句:“吵过了我还会哄回来的,千万别叫他委屈了!”
他被迫穿上一身紧绷绷的英伦西装,上好的布料,比集市卖的一百支纱强得多,还考究地打上领结,像模像样地往口袋里塞上绣了一角兰花的帕子。头发喷上些摩斯,穿铮亮的牛津皮鞋,去闯觥筹交错的新天地。推杯交盏间,对面女郎穿了条绣着暗纹的湛蓝色旗袍摇曳着,让他想到丁程鑫在去年夏天披着海色的褂子,在天台上跳了一支没有伴奏的舞,大跳与控腿做得干净利落,脖颈与腰肢弧线柔美又有韧性,电影里头那些香风细细的小芳小凤比不上他一星半点,放在一起作比较都是辱了丁程鑫。
管家为给他换胃口,特意从闹哄哄的夜市买回猪油拌饭,他却想到丁程鑫给他解馋炸的猪油渣;软乎乎暖洋洋的蚵仔面线热气蒸腾,不如丁程鑫生日给他下的加了肉末的小面;喝掺了阿胶当归茯苓的土虱羹,也只能想到丁程鑫出完任务从野外回来抓了几只泥鳅给他炖老黄瓜;还有浓郁鲜甜的姜母鸭,他压根吃不惯甜口,只发疯了似的想花椒麻椒热火朝天的红,发疯了似的想给他做饭、哄他入眠的那个人。
每想他一次,便是一场辗转反侧的难眠夜,想到心尖儿打颤似的痛,他便将其统统写下。五年来断断续续写了三百封信,却未得到过一次回音。
最后一次,管家说:“少爷,那人跟送信的伙计说,叫你别写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罢。”
十二
定下婚礼那天刘耀文并未和刘父唱反调,也没以沉默负隅顽抗。他问那女孩什么模样,刘父推给他一张照片,上面的可人儿生了一双千娇百媚的狐狸眼却羞涩笑着,左脸颊有两颗痣,下巴尖尖的,灵气逼人。刘耀文恍惚间听到刘父问他还满意吗,不痛不痒回了句就她吧。
他与丁程鑫爱得半痛半欢欣,半疑半笃定。他再不愿去想他们对彼此的真心是否分庭抗礼,对爱的定义是否莫衷一是。他只会盲从。
丁程鑫做出了说一不二选择,那他跟着做就是了。丁程鑫总是对的,即使刘耀文觉得这次一点都不对。就当是对那杳无音讯的三百封信做一个小小的还击,丁程鑫叫他伤心了,他也想叫丁程鑫伤心。
倘若丁程鑫知道他要结婚,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后悔?哪怕只是一点点,刘耀文也觉得足够。
三天后,小洋楼迎来一位不速之客。来者披着件校官哔叽的暗色大衣,蹬一双亮扣钉的马靴,混不吝地叼着根雪茄,一进门便嚷嚷着:“刘耀文!出来见你哥哥我!”
“我当是土匪进村了!”刘耀文顺着楼梯走下,看到敖子逸不把自己当外人似的往沙发上一摊,还顺手逗了下笼子里的鹦鹉:“你怎么来台北了?”
“哎!最近两边有些松动了啊,我跟着我二叔来开密会的,来都来了,那可不得弯一脚来见见我们少东家?”他笑得一肚子坏水似的揶揄道:“最近如何啊?”
“我要结婚了。”刘耀文说:“两个月后。你要来看吗?”
敖子逸一口茶喷了出来:“你他娘的说什么?”
“很难理解吗?”
“那你哥呢?”
“他早不要我了。”
“你儿豁?他不要你?他一直在等你回家!刘耀文,你怎么心这么狠?”敖三气得猛一下站起来给了刘耀文一拳,还不解气似的紧紧揪住了他的衣领。
刘耀文平静地说:“他想要什么我都给他,他想要我如何我就如何。向来如此。他想要我娶个美娇娘,想要我走阳关大道,想要我前程似锦,我便统统遂他愿罢了。”
敖子逸狠狠啐了一口:“遂个锤子愿,你等着后悔一辈子去吧!”
刘耀文抹了下嘴角,促地笑了起来:“后悔还需要等,他骗我去台湾的时候我就后悔了,这五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他妈的后悔!你告诉我后悔有用吗?”
敖子逸松了劲,自嘲地笑了一声,心道这问题,过去这么多年,我何尝不在每天自问?
他的月亮照亮了旁人,却又阴差阳错分离了,他听到刘耀文要结婚的消息,第一反应不是策划着趁火打劫,而是在想丁程鑫该多难过。
你怎么舍得让他难过啊。他喃喃道。
十三
敖子逸做客那天,他本在家做大扫除,特意切了首牡丹亭静心。从前听牡丹亭,听到的都是“元来春心无处不飞悬,花似人心向好处牵”现在却只能听见“静无声刮的我心儿碎……为谁颦,为谁瘦,为谁疼?” 戏里豆蔻少女唱着:“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 戏外丁程鑫恼道:“刘耀文,你可真是要我的命了!”
他许久没见过敖子逸,这会子看见他还跟原来一样披个军大衣,一股子拽气,不把自己当外人似的破门而入,一进来就眼尖拿起桌上的香梨。
“诶!没洗呢!”丁程鑫头痛地夺下来,拿进厨房削皮去了。
敖子逸亦步亦趋跟进去,犹豫着问:“这么久没见了,你……还等他呢?”
“嗯?”丁程鑫抬眼看他,又垂下眼帘继续专心致志地削皮:“嗯。”
“你当初,怎么放心让他走的。我是说……你不怕他到了个新环境,喜欢上别人吗?”
“敖三,你不明白。”丁程鑫将削干净了的梨递给他:“他只会更爱我。我放他去外头瞧瞧,任凭他多见识几个女人男人,多跟别人上几次床,他无论见识了多少莺莺燕燕,到头来发现想要的只有我。他总得长大,总得离开我。”他抬起下颌,一双明眸睥睨得骄矜:“我不要他没得挑,我要他挑够了发觉哪个都不如我。爱他的人多又如何,爱他的人用心又如何,就算那人苦口孤诣地爱他一百年,也抵不上我瞧他一眼。”
敖子逸说:“可你们这么久没联系,你怎知他还像原来一样待你,怎还会在等?”
“那又不怎么。如今春风吹满地,我越发觉得海峡回归不久啦,我一定得第一批去看他。”丁程鑫冲他俏皮地挤挤眼睛:“你到时候可得给我走个后门啊三爷!”
“……其实,我上周去了台北。”
丁程鑫诧异的看过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讲?”
“任务急,要保密,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就上飞机了。”敖子逸难得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哟,少见你这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啊,看上哪家女娃儿啦?”丁程鑫调笑道。
“……不是我看上,是刘耀文。”敖子逸说:“他看上别家女娃儿,要去要结婚了。”
丁程鑫不记得敖子逸什么时候走的,他只记得自己窝在躺椅上一动不动,像只冷僵的蝴蝶标本,从杲杲午后蜷到星辰满天,再也等不回一个暖他的归宿。想起近日读过的台湾那边散文里写道“近郊山头染了雪迹,山腰的杜鹃与瘦樱仍然一派天真地等春。”他也在孜孜不倦,一派天真地等着他的春天,但没想到他的春天却成了别人的春天。
他好后悔,后悔没让刘耀文晚一天再走,偏偏他离开前那夜没有星星,他多想跟刘耀文再一同看回星星。可后悔有什么用,命运紧紧握住他的腕骨,逼着他将刘耀文这描红的扉页从他的人生里撕掉,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丁程鑫悠悠地翻开牡丹亭,每念一句,便撕下几页,三五下一本书变作纷纷扬扬的纸片散落一地,一声比一声喊得叫人寸断肝肠:“非情之至也!非情之至也!非情之至也!”
留声机里还放着那首南屏晚钟,丁程鑫却恨死了这轻快的曲子。他开始流泪,大滴大滴的,被星光舔舐干净,又源源不断滚下新的来,把过去的事浸得愈发沉甸甸。
他想起丁灵也曾和爱人一起跳过这支舞,但叹了口气说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跟丁灵落得个一样的命运,跳过这支舞的人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走了。”他给敖子逸留下一枚小笺:“我去东边,去离台海近的地方。我要亲自去看看南屏晚钟到底是个什么景儿,是不是也又浪漫又叫人心肠断。”
丁程鑫离开那天山城落雪了。
大雪洋洋洒洒地,埋了瓦檐,埋了红砖,埋了他的相思。
他站在雪地里像个精致的纸偶,等到睫毛上都落了些颤动的雪花,他才呵出一口白气,把门锁上,也把他二十七年的烂漫同过去五年来无尽的缱绻与惦念一并锁起来。
你不会回来,那我便不等你了罢。
十四
刘耀文新婚第二天收到个来自大陆的包裹,打开来只有一张旧碟片。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喊旁人出去了,自己去了许久没去的三楼暗间。
摇动手摇把上弦的时候,他不小心划伤了食指,溢了滴血在塔轮上,凝成绛色的泪。他抿了下伤处,将唱针放上去,屏息凝神。
我匆匆地走入森林中
森林它一丛丛
我找不到他的行踪
只看到那树摇风
我匆匆地走在森林中
森林它一丛丛
我看不到他的行踪
只听到那南屏钟
南屏晚钟随风飘送
它好象是敲呀敲在我心坎中
南屏晚钟随风飘送
它好象是催呀催醒我相思梦
它催醒了我的相思梦
相思有什么用
我走出了匆匆森林
又看到了夕阳红
果然是他寄来的。
老式唱片机吱呀吱呀地转着。刘耀文听见了久违的声息吐字,清亮又带些磁性,悠悠吟着俏皮的调子,听着听着他就想起告白的那个除夕夜,他敞亮说道“我要哥哥做我的爱人”,丁程鑫诧异地瞪圆了眼,仿佛要立即阻挠他,要训他不懂事说胡话,终究却忍了下来,向自己投降。
他想必也恨着我。刘耀文想到,不然他寄碟片,为何单单录了这只曲子,给他寄去三百封信,每封都惦念他那支兰花,为何不唱?
他一定是伤心了,再也不想唱出那句“深情天天长,思念时时加”,只唱“相思有什么用”。
我到底还是让他伤心了。
他准备关掉留声机的时候,发觉旁边的雕花梳妆台抽屉好像被人动过。轻轻一拉开,里头零零散散有几封拆开的信。
“来台北第十天,管家告诉我本就是来了就不得回去的。原来你骗我。你肯定觉得我来台湾能过得更好吧。可我舍不得怪你,我只想你。”
“我今天二十岁了。姓刘的给我买了个三层的蛋糕,喊了一帮子杂七杂八的上等人开派对。我只觉得他们闹,早早就上楼了。今天月亮很圆,就当是你跟我一起看了。对了,20岁的愿望是想见你。”
“丁儿,为什么跟你写这么多信,你从来不回我?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吗?我偏不信。哥,你看我都叫你哥了,你理理我罢!”
“今儿个姓刘的喊了个名伶来家里唱戏,我点了首牡丹亭。突然就听懂了,越发想你。”
“今天逛集市,在古玩市场淘了个红珊瑚的坠子,怪好看的。我想给你亲手戴上。”
一个荒谬却又最接近真相的猜想浮上心头,刘耀文拿着这几张再熟悉不过的薄薄的信笺冲到楼下摔在管家面前:“这是什么?”
管家慌张得要命,哆哆嗦嗦不敢开口,刘耀文正要发作,听到刘父出了房门说道:“是你这五年来给你那见不得台面的情人写的不知羞耻的信!”
刘耀文被这理直气壮的剖白气笑了:“合着我写了三百封信,原来一封没寄出去,说了不让拆开,你们拿来细细品读,看完了还编谎话豁我,借他的口让我死心?”
“这不是应该的吗?你是我刘家的少东家,跟你那便宜哥哥沾染不清不楚的作甚?只不过把你勉强养大,他对你没有半点用!”
“什么叫没用?是他教我清贫也要习得傲骨,是他教我待人永远真挚善良,是他教我不盲目挈从喉舌,是他教我绝望中也要期盼光明,是他教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佝偻做人。”刘耀文话音未落就被刘父气急败坏打断。
“可他偏偏还教了你爱上自己的亲哥哥!”刘父勃然大怒道:“我管他做了一千件好事还是教了你一万句大道理,单凭这一点就是千不该万不该!”
刘耀文眼底一片腥红,一字一顿说道:“你根本不明白他对我的意义。你从未参与我的人生,死了今后的指望才想起还有个成年了的我。和我相依为命的是他,和我攻苦食淡的是他,陪我尝尽酸甜苦辣、渡过生死离别的也是他!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分开我们?”
再没有人回答他。他心里却有了别的答案。
分开彼此的不是那一弯海峡,不是刘家的武断独裁,不是没寄出的三百封信,甚至不是自己稀里糊涂的婚礼。
他跟丁程鑫一样,太过自卑又自负,总揣测对方想要的,却忘了这和爱一样,本能说出口的,根本不需揣测的。
十五
我匆匆地走入森林中
森林它一丛丛
我找不到他的行踪
只看到那树摇风
我匆匆地走在森林中
森林它一丛丛
我看不到他的行踪
只听到那南屏钟
南屏晚钟随风飘送
它好象是敲呀敲在我心坎中
南屏晚钟随风飘送
它好象是催呀催醒我相思梦
它催醒了我的相思梦
相思有什么用
我走出了匆匆森林
又看到了夕阳红
刘耀文想到那天丁程鑫和他第一次跳探戈,对彼此的爱热烈又充沛,管那劳什子的朝夕更替还是岁月枯荣,他眼前只有一个丁程鑫,只要跟他跳得不知停歇和疲倦。
他听着,听着,又仿佛看到离别那天的日暮,只觉得生生被夕阳捏住咽喉,被迫吞下分袂,患了一辈子无法根治的顽疾。
恍惚间,他又看到丁程鑫站在门廊跟前跟他告别,冲他摆摆手说:“你快去吧!”
如今终于敢确认他明明欲言又止的真心话。
“别走远啦,留下来爱我吧。”
End.
感冒
日常生活
私设
请勿上升正主
李俊濠x苛尔力钧
人在脆弱的时候,往往希望身边有那么一个人能关心和照顾你!
苛尔力钧最近感冒了,想了很多!
苛尔力钧是一个单身主义的人,他认为一个人多好,想干嘛就干嘛,还没有人约束你,多自在!
苛尔力钧偶尔也会有人追,只是可能太直男癌了,也有可能是他故意的,才导致他现在都是母胎单身
最近因为换季的原因,他很不幸的感冒了,可能是一个人呆的时间太久了,突然很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能关心一下自己,但是打开vx,不出意外的是并没有,vx页面全是群消息,却没有一条是关心自己的消息,突然有那么一瞬间鼻子酸酸的。
暑假的时候,苛尔力钧因为假期没什么事情,太无聊了...
日常生活
私设
请勿上升正主
李俊濠x苛尔力钧
人在脆弱的时候,往往希望身边有那么一个人能关心和照顾你!
苛尔力钧最近感冒了,想了很多!
苛尔力钧是一个单身主义的人,他认为一个人多好,想干嘛就干嘛,还没有人约束你,多自在!
苛尔力钧偶尔也会有人追,只是可能太直男癌了,也有可能是他故意的,才导致他现在都是母胎单身
最近因为换季的原因,他很不幸的感冒了,可能是一个人呆的时间太久了,突然很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能关心一下自己,但是打开vx,不出意外的是并没有,vx页面全是群消息,却没有一条是关心自己的消息,突然有那么一瞬间鼻子酸酸的。
暑假的时候,苛尔力钧因为假期没什么事情,太无聊了,就去找了份奶茶店的兼职打发时间!
苛尔力钧在这里上了半个月左右,被告知这里人太多了,苛尔力钧被安排去其他店支援,但由于太远了,苛尔力钧不太想去,所以他跟店长说他不上了。
店长跟他说了很多,他最终还是动摇了,他决定先去试一下。
苛尔力钧按着店长给他的地址,找到了工作的地方,他刚去不是太适应,不过相处下来,感觉店里面的人都还不错,也挺照顾他的。
由于他比较慢热,显得比较高冷。由于后面常常是他和另外一个男生上班,所以他渐渐和这个男生熟络起来。
这个男生叫李俊濠,也是学生。他比较活泼,人缘也很好,很会照顾人。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其实苛尔力钧还挺羡慕他这样性格的人,因为苛尔力钧只是比较慢热,所以常常被别人误认为不好相处,他有时候也挺烦恼的。
也因为有李俊濠的存在,苛尔力钧从没想过上班都变得开心起来,竟然会期待起上班!
这个变化他自己都被吓到了,每次想起李俊濠都会心情愉悦。
李俊濠是一个比较爱笑的男生,笑起来很阳光。苛尔力钧不知道他是不是对谁都这样笑。
不管他是不是对谁都这样,苛尔力钧只知道,他的这一笑,笑进了苛尔力钧的心里,开始慢慢的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以前苛尔力钧不相信“回眸一笑百媚生”,他觉得这都是扯淡,怎么可能一个笑有那么大的魅力,现在他终于体验到了。
因为快开学了,苛尔力钧也辞职了,准备回去躺几天,然后等待开学的到来。
他和李俊濠添加了联系方式。
苛尔力钧不是一个喜欢离别的人,所以他不喜欢再见这些词汇。他上班的最后一天,并没有和李俊濠说再见,因为他觉得只要不说再见,他们一定会再见的。
他和李俊濠偶尔也会找对方聊天,聊聊最近发生的趣事。
其实苛尔力钧有很多话想和李俊濠说,只是看着这些话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来来回回,最终变成了一句“你最近怎么样”,也许这是我认为最好的关系吧,我们能畅所欲言,也不会觉得尴尬
苛尔力钧经常翻看朋友圈,生怕错过了他的消息。
其实有时候苛尔力钧也挺烦恼的,他们算朋友吗?还是只能做朋友,他也好迷惑,他们的关系只能止步于此了吗
可能是因为感冒带来的孤独让他有一种无力感,才让苛尔力钧想了很多
也许我认为最好的关系,就是能畅所欲言,也不会让彼此尴尬,待在各自的舒适圈,不越界,互不干扰。
梁山濠汉1
2024年2月29号微博热搜:男团成员李俊濠在家中发现去世 沸
“我去,又一个明星自杀,当明星真可怕”
“这自杀的人谁啊,完全不认识,演戏的?”
“将军坟前无人闻,戏子屁事天下知”
“我的天,这是假的吧?”
“李俊濠?那梁山濠汉岂不是be了?”
“每天死的人那么多,至于吗?”
“我一觉醒来看见这消息,我还怎么上学啊……”
“麻烦有些人嘴巴里积点德好吗,死者为大!”
…………
正值二月底,百花开的正旺,梁森面无表情的看着墓碑上的人,那人看着年轻,嘴角弯弯,眼前不知道是有什么值得让他那么开心的事或者人,笑的很开心,快门拍下,一瞬间被定格,可是这人笑...
2024年2月29号微博热搜:男团成员李俊濠在家中发现去世 沸
“我去,又一个明星自杀,当明星真可怕”
“这自杀的人谁啊,完全不认识,演戏的?”
“将军坟前无人闻,戏子屁事天下知”
“我的天,这是假的吧?”
“李俊濠?那梁山濠汉岂不是be了?”
“每天死的人那么多,至于吗?”
“我一觉醒来看见这消息,我还怎么上学啊……”
“麻烦有些人嘴巴里积点德好吗,死者为大!”
…………
正值二月底,百花开的正旺,梁森面无表情的看着墓碑上的人,那人看着年轻,嘴角弯弯,眼前不知道是有什么值得让他那么开心的事或者人,笑的很开心,快门拍下,一瞬间被定格,可是这人笑得那么好看,就这么被贴在冰冰凉凉的墓碑上
一片片花瓣随着风飘落,梁森伸手将碑上的花瓣拿掉
李俊濠,起风了
李俊濠,我想你了
李俊濠,我来找你了
诚邀舞蹈专业老师,热爱舞蹈教育事业,工作责任心强,热爱学生,对学生有责任心,有耐心,工资面聊
联系电话:xxxxxxxxxx
时代峰峻
这是2013年的时代峰峻
2013年,还没崭露头角的2013年
梁森看着眼前的两人,两人也上下打量着他,其中一人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你看着这么年轻,20岁左右吧,你真的能教舞蹈?”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开口补充道:“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艺人公司”
嗯,梁森当然知道
用说的自然不信,梁森也觉得这确实匪夷所思,只能用舞蹈证明自己,年轻虽然青涩,可梁森却是一个十足的老手,拍子,音乐,柔美等这一切都不恰当的出现在他的身上完美融合
舞毕,两人终于相信,这确实是一位优秀的且非常年轻的舞蹈老师
从刚才一直不作声的另一人忍不住鼓掌:“年轻人你可以啊,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啊,哈哈哈工资这方面你打算要多少啊?”
“我可以不要工资” 梁森道:“包吃包住就行,并且我想要你们承诺,只要公司不倒闭便永远不能开除我,还有,我叫梁森”
两人无语,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半响,其中一人开口道:“行,出示一下身份证吧”
梁森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表情:“掉了,身份证不小心被我弄掉了”
“行吧行吧,梁森是吧,我们先给你办理入职手续,身份证以后再补,住的地方公司楼梯右手边尽头有一个房间你先住那,至于吃的,公司有盒饭”
梁森点点头算是应了
“李飞啊,就这么要了,会不会太草率?”
李飞摇摇头,这是草率,可这人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舞蹈老师,而且他不要工资啊!
“唉,咱们公司经费有限” 李飞道:“现在韩娱这么厉害,咱们还不一定能成功呢,犯不着请多贵的舞蹈老师,这人免费又厉害多好多划算”
“会的!”
“什么?” 两人向门口望去,还未走远的梁森探了个头,他说:“会的,时代峰峻一定会成为大公司的”
李飞挠挠头:“黄锐,这人还挺对我两有自信”
“嗯” 黄锐敷衍的应了一声,他低下头,褐色的瞳孔里暗暗闪烁
直到回了那所谓的房间,梁森终于确信,他所处的时空发生了改变,2024年的梁森回到了2013年,可镜子里稚气未脱的脸分明是二十岁的梁森
老天爷,这是你怜悯所以给我的一次机会吗,如果是的话,梁森心想,他能再次见到李俊濠,初入公司的李俊濠,对娱乐圈充满憧憬的李俊濠
他的李俊濠,他那整日抑郁最后自杀在家中的李俊濠,他爱的人
一切还有机会,他回到了过去,他能陪伴李俊濠慢慢长大,他想,他想让李俊濠永远开心,无论以什么身份,他要阻止2024年的李俊濠得了抑郁自杀
窗外一只蝴蝶轻轻的落在窗口,翅膀缓缓扇动
起风了……
梁森见到了2013年的TFBOYS,和屏荧幕上可望而不可即的大明星不一样,这是三个幼稚的男孩,他们会在被压腿时疼的死去活来,童言无忌的哭着向他喊道:“梁老师,我感觉我要死了……”
重庆的天很闷热,毕竟还是三个小孩,每次练到汗流浃背梁森总是会心疼他们为他们买冰镇的果汁和冰淇淋
想到三个孩子出道以后将会面临什么样的世界,梁森问道:“你们三个来这是为了当明星吗,当明星很累的,你们以后万一后悔了怎么办?”
“不会的,选择了就不能后悔” 这是小队长王俊凯
“当明星多好玩,我也不后悔” 这是可可爱爱的王源
“我的梦想就是这个,多累我都不会后悔” 这是冷静执着的易烊千玺
“那你呢老师,你来这是为了什么啊” 王俊凯反问道
“我啊” 梁森微微一笑:“为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一个特别特别重要的人
三人成功出道,迎来了很多爱他们的人,也迎来了网上铺天盖地的辱骂
梁森为三人买了冰淇淋,他们问他,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恶心很讨厌,所以那么多人都恨不得他们去死?
“不是的,恶心的人是他们,讨厌的人也是他们,从来和你们都没有关系,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你们不要看,多看看爱你们的人,她们一直在支持你们,在爱你们”
三人把这句话来回在心里细想,早熟的小孩很乖,他们一遍遍在心里安慰自己,最后咬下一口抹茶味的冰淇淋,入口居然觉得涩的发苦,他们抬头望去窗外,梁森看见,他们眼里都是泪……
梁森对李俊濠什么时候来到的时代峰峻并不了解,李俊濠对这事也从不多说,他只知道是因为一部戏,这几年,公司的人无论去哪个剧组他总是会跟着,他觉得这样就能遇见李俊濠,他一定能遇见李俊濠
这是一个小剧组,梁森还是没遇见李俊濠
把该做的事忙完,梁森想,他该回去了
“老师你好”
正收拾东西的梁森愣在原地,身体僵硬的像块木头
看人不理自己,李俊濠有点些害怕:“老师你好,请问你知道哪里有奶茶店吗?”
梁森慢慢的回过头来,他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人:“我知道,我带你去”
李俊濠,好久不见
李俊濠,我好想你
李俊濠觉得他一定是遇见了传销,那人虽是善良的带自己找到了奶茶店,可那人真的很可怕,他还说他是TFBOYS公司的人,还说要签自己,李俊濠反复思考
最后总结:这人一定是个骗子!
(私设,我虽然是一代老粉,可是我记不得时代峰峻的这些历史,所以很多私设)
蝴蝶与丁香树
#祺鑫
00
蝴蝶醒过来,扇动翅膀感知世界,他越过城市天际线与麻雀并行。黄昏洒在他金色的翅膀上,熠熠闪光,它顺风飞行,越过高楼落在少年肩头。
蝴蝶从不细细观赏人类,他认为人类是脏污的生物,他们把玫瑰丢在垃圾场,从臭水沟里拾起金子来。
可这少年不一样,他身形单薄,淡蓝色的短袖衬衫扎进西装裤里,怀里抱着校服外套,耳朵里塞着耳机,他垂着头行走,与嘈杂的学生群格格不入,蝴蝶不喜欢吵闹,于是与他同行。蝴蝶喜欢他的干净,一直缠着他。
少年回到家里才发现肩头的小蝴蝶,“你怎么总跟着我?”他打开窗户:“走吧。”
蝴蝶飞到他眼前,轻轻碰了碰他额头,蛮不讲理地落在他书桌上。...
#祺鑫
00
蝴蝶醒过来,扇动翅膀感知世界,他越过城市天际线与麻雀并行。黄昏洒在他金色的翅膀上,熠熠闪光,它顺风飞行,越过高楼落在少年肩头。
蝴蝶从不细细观赏人类,他认为人类是脏污的生物,他们把玫瑰丢在垃圾场,从臭水沟里拾起金子来。
可这少年不一样,他身形单薄,淡蓝色的短袖衬衫扎进西装裤里,怀里抱着校服外套,耳朵里塞着耳机,他垂着头行走,与嘈杂的学生群格格不入,蝴蝶不喜欢吵闹,于是与他同行。蝴蝶喜欢他的干净,一直缠着他。
少年回到家里才发现肩头的小蝴蝶,“你怎么总跟着我?”他打开窗户:“走吧。”
蝴蝶飞到他眼前,轻轻碰了碰他额头,蛮不讲理地落在他书桌上。
“好吧”少年无奈地说,“既然你一定要跟着我,那就留下来吧。
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去,嘈杂燥热的一切都平静下来,少年把窗户半开着透风,安静地睡去了,小蝴蝶也睡着了。
可惜,蝴蝶的寿命只有两个星期。
在一个阴沉的午后,蝴蝶一动不动地躺在少年的掌心。
01
“嗯……”床上的少年被强烈的天光晃了眼,用被子蒙住头。蝴蝶和少年的梦境如同飓风一般冲入他的脑海里,又像退潮一般离开,几乎什么也抓不住了。
“要迟到了。”母亲不慌不忙地说着,她的语气平淡又温柔,像在念她今天刚写完的诗。
“什么?”床上的少年一个激灵,他似乎还没适应四肢的存在,像蝴蝶一般飞离地面,却被重力拽倒,跌在床下。他从地上爬起来,三两下穿上校服冲进狭小的卫生间洗漱。他的胸前别着一只亚克力材料的胸卡,上面用正楷规规整整的印着丁程鑫三个大字。
“既然一定迟到了,就吃完早饭再走吧。”女人依然优雅地说。
“不了,妈,我现在冲过去,绝对不会迟到。”丁程鑫抓起书包就跑,他一边跑一边看手表,还有五分钟,绝对来得及。他用十秒钟的时间冲到楼下,在丁香树底下寻找他的自行车,那是一颗美丽的丁香树,他在一处又老又旧的小区里舒展着它优美的枝条,像晨起的少女优雅地打了个哈欠;它的颜色是那样的美丽,蔚蓝的天空都不敢露出它引为傲的雨后彩虹相比;世上没有一棵树能比他更美了。
丁程鑫在树下遍寻不见他的自行车,他猛地一抬头望见丁香树的枝叶间,隐隐有自行车的车轮现出来。
“好啊,果然是你。”丁程鑫叫道。
大早起来遛狗的路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他连忙解释:“不不,没有说你,不好意思。”
路人四处张望,大清早起的,除了养孩子和养主子的家庭,没有人会一早跑出来闲逛,小区里除了他和丁程鑫,没有别人了。
总不能白日见鬼吧,路人打了个寒噤,被他家主子牵走了。
丁程鑫望望四处没人,一把攀上丁香树的枝桠,柔弱的花枝几乎不堪重负,丁程鑫仍旧麻利的向上攀爬,终于快要碰到自行车了,他手抓住枝条,另一手就要碰到自行车的车把。忽然,架着自行车的枝条像终于承受不住了一般,向下一压又一弹,自行车轻盈地落到水泥地面上。下落的过程中,树枝还拨弄了一下自行车的铃铛,“叮铃”一声像是对少年发出的嘲讽。
丁程鑫咬牙切齿:“死蝴蝶,你给我等着。”
丁香树的枝条无风自动,小小地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像是很愉快的样子。
丁程鑫花了不少时间爬下树来,刚刚踏上自行车,就隐约听见学校的上课铃声。
他飞快地在一条簇新的柏油马路上骑行,这条路将这座小城市切开,一边划入新区建设,短短十几年的光景,上百层的摩天大楼拔地而起,闪闪发光的楼顶几乎遮蔽了天空;而被遗弃的另一半城市却像没妈的孩子,靠新城的外包工业过活,最高的楼也不超过二十层,低矮的楼房与高档写字楼对望,泾渭分明;教堂和寺庙并列,烧给观音的香火钻进耶稣的庭院;旧城区的一角甚至还站着几座北欧建筑,那是殖民地的遗迹。可无论新城区还是旧城区,都挨挨挤挤地种着丁香树,一到花季,黄色与白色的丁香竞相开放,满城弥漫着淡雅的幽香。这座荒原的城市因此得名“丁香”。
丁香市第十八中学与新城只隔着一条街,小混混遍地的初中和他做了几十年的对门;一所职高越过常年枯水的河道虎视眈眈,每当放学的时候,穿着齐整制服的学生们反而像老鼠屎里混进的大米,和混沌的青春格格不入。
丁程鑫没想到十八中门口的猴子们竟然如此的勤奋,来得比他还早。
说好听点,那是一群张扬个性的年轻混混,说白话就是一堆脑袋上顶着各色刷子的小偷。他们蹲在十八中门口商店的台阶上,指缝里夹根廉价的香烟,自封为世界级黑道大佬,眼睛却盯着十八中学生口袋里的两块钱和他们骑来的山地车。
丁程鑫真是后悔,都怪那个乱梦和蝴蝶,学校的存车处已经锁门了,他只好把车子停在外面。猴山上的七色猴集体下山,“呜呼哈哈”地叫着,等他因为着急上课而忘记锁车子,他们好偷走它卖个好价钱。丁程鑫觉得自己就像个手里拿着香蕉的游客,只要他有一点丢下香蕉的迹象,猴子们就会一拥而上,连他带香蕉一起抬走。不过丁程鑫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他不紧不慢地把自行车停在学校栏杆边上,转头凝视着猴子,猴子也凝视着他。他忽然甜甜的笑了,从车把上解下来一根大铁链,把自行车的后轮和铁栅栏紧紧的锁在一起,又用一个超大的铁锁把前轮锁上,丁程鑫回头又朝猴子们笑,猴子们的脸色不善,骂道:“弱鸡”。他赶快跑进学校里,保安招呼他说:“又来这么晚呀。”
丁程鑫没理他,拔腿往教学楼里冲,等他进了教室,半节课已经过去了。
丁程鑫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老师正讲到兴头上,他看见门口站着的人,热情洋溢的脸冷淡下去,丁程鑫疑心她跟自己是老乡,是川剧变脸班的优等生。她愤怒地说:“丁程鑫,你数数,开学一个礼拜,你第几次迟到了?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老师,我本来不会迟到的,但是我今天早上发现我的自行车挂树上了,我爬上树去取车,结果它自己掉下来了,我又花了好半天从树上爬下来,耽误了时间,才迟到了。”丁程鑫诚恳地说完,从脑后抓出根带着几朵小花的树枝,向前一递:“你看,这是证据”。教室里爆出一阵哄笑,而老师愈发愤怒:“你倒是说说你的自行车是怎么上树的?”
“呃……”丁程鑫愈发窘迫,“是那棵树做的,他老是这样,说实话,我也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教室里的学生笑得东倒西歪,有人不住地拍着同桌的大腿,还有人笑到打翻了凳子,干脆一屁股坐在坐桌子底下笑。在笑声的动乱之间,只有一个人还算端正的坐着,看着丁程鑫露出温和友善的表情。丁程鑫自小在嘲笑里练就一张厚脸皮,早习惯了别人对他的嘲笑,却没见过在笑声里温和地看着他的人。他竟然被他盯得不太好意思,别过身避开他的目光,他记得那个人似乎是地理课代表。
老师也被逗笑了,不过她还是让丁程鑫在教室后面站了一节课
下课后,那位温和的地理课代表来找他:“丁程鑫同学是吧?麻烦交一下你的地理作业,就差你的了。”
他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像酥糯的玉石。
“地理作业,呃……我一定是写了的,可是把它找出来要费点功夫”,丁程鑫把书包背在胸前,埋头翻翻找找,“同学,你下节是什么课?要来不及了,我边走边翻吧,我可不想再迟到了。”
“化学。”那人答道。
“好巧,我也是。”丁程鑫抬起头笑着看了他一眼
“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马嘉祺。”
“马嘉祺,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丁程鑫。”丁程鑫总是笑着。
快到化学教室门口的时候,丁程鑫终于从书包底下掏出来一本被百般蹂躏的练习册。“啊哈,找到了,虽然有点皱吧”,丁程鑫抓住练习册的两端,用力一撑,“这样就……”练习册碎成了两半“平展了……”
马嘉祺忍不住笑了:“我书包里有无痕胶带,我帮你粘起来吧。”他把手里的一摞练习册放在窗台上,平平整整地摊开练习册,细致地用胶带粘好,他动作很快,只用了几十秒。“好了”,他把练习册合上,一张纸条从纸页间飘下来,马嘉祺捡起地上的纸条,看见上面写着:
蝴蝶是丁香树,树上落着心上人。
“抱歉,我不是故意看到你写的诗的。”他把纸条递给他,礼貌地说。
“你管它叫诗吗?我瞎写的而已啦。”丁程鑫走进教室里,找了张桌子坐下,马嘉祺坐在他前边。
马嘉祺坐在椅子上回过头来:“你写的丁香树,就是害你迟到的那棵吗?”
丁程鑫很惊讶他会这样问:“这么扯淡的迟到理由,你竟然不觉得我在撒谎吗?”
对面的人挑了挑眉:“难道是假的吗?”
“不,不是……只是第一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
丁程鑫自小是个有点古怪的孩子,虽然在丁父的经营下,丁家的邻里关系很不错,可大人们都禁止自家孩子和丁程鑫玩。他们都说这孩子多少有些邪门,总对着空气说话。
“所以蝴蝶为什么是丁香树呢?”
“是这样,我家门前有一棵很漂亮的丁香树,他开出的花是紫色的,每到开花的季节,这棵树上像落满了轻盈的紫色蝴蝶,于是我就给这棵树起名叫蝴蝶。”丁程鑫曾经也和别人说过,他给一棵树起名叫做蝴蝶,就像泽泽为他的甜橙树起名叫明基诺一样。可对方没有看过《我亲爱的甜橙树》,他说丁程鑫怎么老长不大,还在看儿童文学。丁程鑫解释说,那不是儿童文学,那是一个温柔又悲伤的故事,但对方只是大笑,说他满脑子都是奇怪的想法。
“就像泽泽给他的甜橙树起名叫明基诺一样吗?你会和蝴蝶到西部沙漠去探险吗?”马嘉祺有些兴奋地看着他。
“不,蝴蝶拒绝变成一只月光小马,他也不和我去冒险,他只会捉弄我。”丁程鑫想起来他挂在树上的自行车,气鼓鼓地说。
马嘉祺笑得很矜持,这时老师也进来了。他转过头去面朝黑板,有点遗憾地想,还没来得及问他后半句是什么意思呢。
丁程鑫在他背后小声说:“有时间带你去见他吧。”
马嘉祺在桌子底下比了个“OK”的手势。
02
今天是周五。马嘉祺转过街角,在猴子们的注视下钻进一辆高档轿车里。
回家这件事,马嘉祺来讲毫无欣喜可言。看着窗外划过的油腻屋檐和尖顶教堂。
窗外的街景已经换成了古朴的寺庙,门前做工粗糙的石狮子被人盘地光溜溜,门上的红漆是新刷的,如果凑近瞧,一定能闻到淡淡的新漆混着古木的清香。马嘉祺一瞬间很想穿过车流到那青灯古佛下问问天理。
马嘉祺的父亲是新调任的新城总领事。马领事说,只要他放弃音乐,就把他调去新城的学校。不过显而易见的是,马嘉祺拒绝了,还狠狠地挨了一顿打,造价不菲的摆件钢琴被砸碎,他被锁在家里一阵个夏天。
高级轿车穿过车流,独栋别墅的大门缓缓打开又关上。
“回来了?”马夫人淡淡地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洗手吃饭吧。”
马嘉祺应下。
一家四口坐在饭桌前,各个低垂着脸扒饭,马嘉祺说:“我想在那边租个房子住,周末也不用回来了。学校宿舍的环境太差了。”
马领事冷哼一声:“随你的便。”
这也算是同意了,毕竟马领事也不想整天看见他。
小时候,家里那些碎嘴的老妈子当他不懂事,曾提过几句旧闻,说怪不得夫人这样漂亮,年轻时是主演过电影的,她那时的恋人是位名不见经传的小歌手,为她写了许多首狂热的情歌,一度成为坊间佳话,是公认的金童玉女。可后事却令人摸不着头脑,玉女嫁入官家自此杳无音讯,金童纸醉金迷却成天王巨星。
也许,马嘉祺的音乐天赋刺痛了他父亲,勾起了些莫须有的陈年旧事。
天花板上有颗星星。马嘉祺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天花板。那颗星星是马嘉祺小时候自己踩着桌子画上去的,说是星星,其实就是糊了一块黄色颜料,如果管家看见了,一定会当做污渍抹去的。
他从床上坐起来,开始收拾行李。他的桌子上摆着一只金色蝴蝶的标本。蝴蝶的翅膀优雅地舒展着,好像下一秒还能再冲出玻璃相框翱翔。他拿起来相框,细细地抚摸着。这只蝴蝶在去年夏天不请自来,落在他的肩头,说什么也不肯走了,那时他刚来丁香市读书,孤独得很,那蝴蝶是他唯一的朋友——把蝴蝶当做朋友真的很傻气吧。不过,那个少年——他脑子里浮现丁程鑫甜蜜的笑颜——不也把丁香树当做朋友吗?马嘉祺对于他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那么,就和他住的近一点吧。马嘉祺拿出来手机,查看出租告示。
03
周一,丁程鑫踩着点进了地理教室,看见马嘉祺向他摆摆手,他给丁程鑫占了座位。
丁程鑫坐下来,脸上仍挂着标志性的甜笑。
“今天放学有时间的话,可以带我去见见你的丁香树吗?”马嘉祺小声地问。
“啊?”
马嘉祺的眼睛暗下去:“不行吗?”
“不是不是……”
丁程鑫还是头一次遇见有人把他的故事当回事的人,一时有点不知所措。他是个常做梦的孩子,梦里发生的事无厘头又混乱,他总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这是又在第几层梦境?
丁程鑫不小心把心声说出来了:“我在做梦吧?”
他听见一声轻笑,随即,他被轻轻地弹了个脑瓜崩。
“疼吗?疼就没在做梦。”
丁程鑫扶住脑袋:“疼倒是不疼,但是的确有感觉哈。”
旁边那桌的小姑娘有幸听完了他们的全程对话,忍不住噗嗤一下子笑出声来。知道丁程鑫是个傻子,没想到今天又遇见个更傻的,好好的俩帅哥,脑子不是一般的有病。
“那么,放学请记得等我。”
“看,这就是我的丁香树。”丁程鑫站在树下,仰头看着树温柔的枝桠,摆手道,“介绍一下,这是蝴蝶,这是马嘉祺。”
早春三月,就快要到丁香的花季。满城的丁香树已经准备好了花苞,可蝴蝶还是没什么动静。
“蝴蝶你好,我叫马嘉祺。”马嘉祺很真诚地看向他。
蝴蝶摇了摇枝桠,算是和他打过招呼了。
“蝴蝶能听懂我说话吗?”马嘉祺转向丁程鑫,问道。
“能啊,他不仅听得懂,还会说话呢。不过只有他选定的人才能听得到他的声音。”
“那么,怎么样才能被他选定呢?”
丁程鑫又有点尴尬:“呃……他想选定你就选定你了吧。喂,蝴蝶!你快跟他讲话呀!”
蝴蝶在风中一动不动。
丁程鑫打小养成个习惯——一言不合就上树,他两下顺着蝴蝶的枝桠爬上去,坐在树枝上抱着他的树干摇啊摇:“蝴蝶,好蝴蝶,你快讲话嘛,不然他不信我了!”
他朝树上撒娇的少年挥挥手:“我信你的,你快下来吧,小心别摔着了。”
可他反而叫马嘉祺上树来。
马嘉祺小时候也上过树,还成功地从树上摘下来不少果子,安稳地着地了。不过他上树没摔断腿,差点因为上树被马领事打断腿,那以后他再也没动过上树的心思。
马嘉祺试探着攀上枝桠,上树是件出乎意料的轻易事,和走楼梯一样轻松,树枝似乎向上托着他,让他来到丁程鑫身边。
丁程鑫正坐在树冠最高的一根枝条上,他说:“我特别喜欢这里。感觉离天空很近,伸手就能碰到天。从这里可以远远地看见新城的大楼,我不常去那里。”他伸出手,试图抓住天边的云朵。
“新城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我就是从那里来的。”马嘉祺小心翼翼地挨着他坐下。
“你是新城人呀。”丁程鑫说。
“也不算,我初三转来丁香市,老家在郑州。”
“郑州?我没去过,我五岁就到这里来了,我老家在四川那边。”
“四川很美,而且很辣。”马嘉祺这样说。
丁程鑫笑了:“对啊,特别辣。太阳辣,人也辣。”
“四川是个很好的地方,为什么来这里呢?”
“这里不好吗?”
“不——我是说,这里的气候对于南方人来说,会不会太干燥了点,而且沙尘很大,也很落后。”
“我妈妈喜欢做梦,有次她梦到了满城的丁香,于是,我们就到这儿来咯。”
“就这么简单?”
“那当然啦,很快,你就能看到蝴蝶的花啦。”说到这里,丁程鑫笑了。
“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了,我们这样算不算坐在蝴蝶的头上聊天?他会生气甩我们下来吗?马嘉祺话音刚落,他和丁程鑫坐着的这根枝桠狠狠地抖了一下,马嘉祺没坐稳,一下子滑了下去,正当他以为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他又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另一枝树杈上。
“好吧,他只会生我的气。”马嘉祺耸肩无奈道。
丁程鑫坐在枝上很大声地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傻小子
马嘉祺睁大眼睛:“你跟我说话了吗?”
丁程鑫:“没有呀。”
“我听到蝴蝶说话了!”
像微风拂过树梢叶片互相磨蹭所发出的声音,蝴蝶说:
是我
丁程鑫开心地跳起来:“你听到了吧!我没骗你,蝴蝶真的会说话!”
蝴蝶的树枝上下晃晃。
“马嘉祺,”丁程鑫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向下探头,“中午去我家吃饭吧。”
马嘉祺仰起头,枝叶遮挡了刺眼的阳光,稀碎的光落在丁程鑫纤瘦的脚腕上,也落在马嘉祺的脸上,他说:“好。”
这一片的居民楼只有四层,一层紧巴巴地住着三户人家,丁程鑫家住在顶楼,下层的楼道里弥漫着隔夜垃圾的酸臭味,他们捂住口鼻加快脚步,阴魂不散的味道在通往四楼的第一级台阶处止步,取而代之的是温和淡雅的丁香花香。丁程鑫拿出钥匙开门,马嘉祺看见他的钥匙链是一簇被滴胶拥抱着的丁香花。
“爸,妈,我带朋友回来啦!”丁程鑫开门的同时朝屋里喊,“进来吧!”
丁程鑫在门边的鞋柜里翻翻找找,提出来一双拖鞋:“记得换鞋哦。”
油烟机在厨房里小声地嗡鸣,丁父还围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来,进来坐。”在厨房里忙碌的丁父慈眉善目,像一位标准身材的弥勒佛。
丁程鑫家虽然住着老得不能再老的房子,家里的摆设却很别致,低饱和度的色彩让人感觉很舒适。丁母正在摆满了鲜花的阳台上看书,见马嘉祺来,合上书嗔怪道:“程程第一次带同学回家,也不提前说一声,也不知道今天的菜合不合这位……小帅哥的胃口呢。”
“哎呀,我爸连白菜炒菠菜都能做的超好吃,不用担心的啦。”丁程鑫揽住马嘉祺的肩膀,“坐坐坐。”
丁父丁母操着一口特别的方言,不像重庆方言,也不是旧城本地话,川渝和荒原的特质在他们身上奇妙地融合,四川小镇里淳朴的人,在西南快速发展的时候逆着潮流北上,在另一个小城里安家。这片遭人遗忘的荒芜的土地,自有人以其为家并深深地爱着她。
丁父的手艺果然很好,一顿普通的家常菜,比马嘉祺在首都高等餐厅里吃过的西餐要好千万倍。
丁程鑫啪地放下筷子,拍拍马嘉祺的肩膀发出邀请说:“中午来我房间午睡吧,下午还要上课呢。”
丁程鑫的房间窗户正对着蝴蝶,他打开窗子,蝴蝶的枝桠伸进窗户里来。
荒原的三月算不上炎热,窗帘为床上熟睡的少年们挡着光,微风吹过,扬起岁月的一角。蝴蝶伸进窗子里的枝桠慢慢地结出一只花苞,在午后悄然绽放。那花朵是粉紫色的,像伏在叶片间的一只紫色蝴蝶。
春天算是真正地到来了。
丁程鑫午睡起来,看见伸进窗户里的一簇丁香,他把花折下,递给马嘉祺:“给你,今年开的第一朵花。”
马嘉祺小心地秥起那簇花:“摘花的时候,蝴蝶痛不痛?”
“不会啦,就像剪指甲一样,你剪指甲痛不痛?”
马嘉祺小心托着那朵花,小幅度地摇头说:“不会。”
“那只要不折很多枝花,蝴蝶也不会痛。”
04
和蝴蝶的花季一起来的,还有对面楼的新住户。某一天早上丁程鑫从胡乱的梦里爬起来,看见被紫色花簇遮掩的对面楼窗子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马嘉祺?”他把身子探出窗外,“你搬来都不告诉我!”
马嘉祺在花树的对面朝他招手,比了个向下的手势,消失在窗里。
丁程鑫抓起书包,冲到楼下,果然在树下看见马嘉祺。
“一起走吧。”他说。
“好啊,你骑车了吗,我的自行车呢——”
“——我的也不见了”
他们两个默契地对视一眼,缓缓地仰头望着那片温柔的紫色。
“又!是!你!”
满树的丁香掩映下,两辆自行车竟然无迹可寻。
马嘉祺和丁程鑫一左一右,攀上蝴蝶的枝头,从馥郁芬芳间扒拉出来两辆自行车,可自行车被花枝团团围绕住,两人挣扎半天也拽不下去一辆自行车。
“要不然跑着去吧。”马嘉祺瘫倒在树杈上。
“好主意。”
两个人小心地滑下树去,整理好被树枝挂乱的衣摆,两人摆好姿势,正待发起一个百米冲刺,听见背后“咣当”一声。
好嘛,两辆自行车安安稳稳地落在地上了。
上学愉快
蝴蝶欠欠地说。
丁程鑫朝空中挥拳:“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两人飞也似地骑自行车跑路,车上久弥不散的丁香香气吹起他们敞着的校服外套。
好巧不巧,又是一节地理课,这次教室门口站着两个人。
“马嘉祺?你怎么也迟到了。你……你!”老师扶着桌子捂住胸口,为她的得意门生和迟到专业户同流合污而心梗。
“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的自行车又挂树上了。”马嘉祺不好意思地说。
教室里又是一片哄笑。
“给我出去站着!”
马嘉祺小心地牵上丁程鑫的左手第二根手指,把他领到老师视线扫不到的教室外面。只是轻轻的触碰,丁程鑫的脸却可疑地红了。他虚张声势张牙舞爪地讲:“困死我了,我站着睡会。”
“嗯。你总睡不好吗?”
“都是些乱梦扰的。今天早上我梦见我在贫困山区带领村民发家致富,整座山都搞成了大型养猪场。”丁程鑫已经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成绩优异的地理课代表马嘉祺一皱眉头:“首先山区适合发展林业而不是牲畜养殖,其次一整座山都养猪会破坏生态环境的……”
丁程鑫额上三道黑线:“好吧好吧,到时候把你带去给我做顾问,发展生态农业行了吧。”
阳光落在丁程鑫的眼睛上,眼睫因为强光不安地颤动,扫下一片半圆形的阴影。
马嘉祺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罩在他和丁程鑫的头上挡光。丁程鑫的睫毛不再颤动,嘴角溢出一点笑意,好像又在继续大学生村官的梦境。
马嘉祺得了机会近距离地端详丁程鑫的脸庞。也许造物主也为这样剔透的灵魂动容,毫无吝啬地赐给他一副绝佳的皮囊,让他纯净的灵魂透过双眸遥望人间,让蝴蝶翅膀般轻盈的眼睫做这灵魂最忠实的守卫。此刻,他的双眼合上了,天地间任何一个人都别想再窥探这天真的灵魂一分一毫。
除了我。马嘉祺想。
我是特别的。他剔透的灵魂寄存在丁香树上,而我是被树所接纳的人。
因为我和他是一样的人。
吵闹的下课铃终于响起来,那是一首混着电磁音的《致爱丽丝》。马嘉祺把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丁程鑫打了个哈切醒过来。
“你可真行,站着就能睡着啊。”马嘉祺有心想揉揉他的小卷毛,却又收回手。
“放学记得等我。”他说。
05
“你有没有去过夜市?”丁程鑫坐在枝条上边,晃着脚问他。
“没有。”
“今晚蝴蝶旁边等我,我带你去见世面。”
临行前,丁程鑫折下一只蝴蝶的枝条。他说,也带蝴蝶去见见世面。
可是,只带着我的叶子的话,我是没办法讲话的。
“你看着就行啦,再上楼取干花太麻烦啦!”
丁程鑫拉起马嘉祺的手,穿过混着昏黄路灯烧烤烟气的人流,转几个街角,来到一家小店面里。那家店专营饮料冰品,花花绿绿的菜单在吧台上挂着,桌上铺着略显油腻的方格塑料布,空气里弥散着廉价奶油的气息。
“我爸妈小时候带我逛夜市的时候,常来这家店吃冰,不过他们总嫌我累赘,吵到他们的二人世界,等我上了五六年级有自理能力后,他们说什么也不愿意带我出去玩了。”
生锈的防盗门把夜色关在门外,开一整晚的电视机里的世界有千万种虚拟的颜色,比不上让他魂牵梦萦的真实热闹。
或许是怀着想把过去的记忆分给马嘉祺的心情,又或许想弥补童年的孤独遗憾,他把他带来这里,点两杯奶昔,与他分食一盘水果冰淇淋。冰淇淋的口感不甚细腻,奶油里混着冰碴,巧克力味太腻,草莓味太甜,香草的味道太劣质,但只要对面坐着马嘉祺,太腻、太甜、劣质的味道全都被中和了,恰到好处的喜欢融化在嘴里,又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来这人间一趟,谁都免不了被人间烟火烫一下心口。
“你笑什么?”
“你笑什么啊?”
“快~吃完带你去一个地方。”
“做什么?”
“捏、泥、人。”
“一个给你五十块,我们自己捏行不行?”
老板瞟了一眼标价牌,上面用红色的马克笔反复加粗涂着歪歪扭扭的“十元”,眼睛一转,嘴角咧到耳根,弓背哈腰地把他们两个领到安静些的角落,满桌的陶泥一推,孱弱的小桌抖三抖:“两位坐这慢慢捏哈,那个……”他捏起三根手指。
马嘉祺递上一张红色的钞票。
老板喜笑颜开,对着路灯摆弄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真伪,就把它收到最靠身体的一层口袋里。他喃喃地讲:“这可是一下午的进账呢。”
“捏个什么好呢?”
“我要捏一只马嘉祺。”
“那我也捏一只丁程鑫。”
丁程鑫揪出一块肉色的陶泥,在手心里缓缓地揉,直到它不再有一丝裂痕,他拿起来桌上的小工具,一点点压出眼眶和鼻子,又用另几块做好水滴状的身体和四肢,再挑几片漂亮颜色的陶泥压成片状,给人偶粘上头发穿上衣服。做完这些,他一抬眼,发现马嘉祺的进度和他一样。
“你手好巧喔。”丁程鑫睁大眼睛。
“比丁老师差远了。”
“给你戴一朵花。”丁程鑫取下一块紫色陶泥,往里面混入一小团白色泥混合,直到它慢慢地变成丁香花的颜色。他把丁香色的陶泥压成片状,在上面划出几朵小小的花,沾水粘在人偶马嘉祺的头发上。
马嘉祺捧着脸看丁程鑫,看他栗色的头发遮掩之下认真的眼睛,他说:“给你戴一只小蝴蝶。”他用同样颜色的陶泥在人偶丁程鑫的头发上粘上一只小蝴蝶。
两只小人并排躺在烤箱里,接受高温烤制,两只小少年一动不动地撑头盯着烤箱。夜已经很深了,难得地散去雾气,天上挂着一颗星星和如影随形的一只月亮。
人群散去了,路灯也熄灭了,只有星星月亮为晚归的少年照亮回家的路。老板要给两只小人头上打个孔,做成钥匙链,却被拒绝了。他们说,这样小的一个人,捧在手心里就好。刚从烤箱里取出来的陶泥娃娃带着些烧糊的味道,丁程鑫笑说:“马嘉茄你脸上黑了一块哎!”
“你也是啊!”
两个少年彼此倚靠着笑得东倒西歪,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要是今晚永远不会结束就好了。马嘉祺站在丁香树下,望着仍和丁香树讲述一天见闻的丁程鑫。
明天就问他,诗的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丁程鑫也看向马嘉祺的眼睛。人说生得一双丹凤眼的人最薄情,流年岁月从他眼中过去就过去,片刻的留恋他也不会施舍。可他分明看见,那双孤独的眼睛里渐渐有了热闹的人流……和他丁程鑫。
马嘉祺勾勾丁程鑫的手指,在他耳边轻轻留下一句:“晚安,明天见。”
“晚安。”他也说。
晚风吹过蝴蝶被太阳炙烤成墨绿色的叶子,叶与叶耳鬓厮磨,把树下的窃窃私语传向破落小城的每个角落。
两个少年背向丁香树上楼回家,不久后又在窗前对视。丁程鑫家的阳台上还倒挂着一排春天折下的丁香花枝,幽幽的香气越过两栋楼间的距离,也越过时空飘进他屋里。马嘉祺不愿关上窗,他坐在窗前,桌上摆着今年开出的第一簇丁香花,他把陶泥娃娃丁程鑫摆在丁香花旁边。
他还在想,要是今晚不会结束就好了,他可以盯着那窗里的暖黄色灯光看一辈子,就像守着照进他灰暗人生里的唯一一束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有半辈子那样长,丁程鑫终于还是熄了灯。
今晚结束了也好,这样明天就去问你,那首诗的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马嘉祺前两天从旧城区唯一一家琴房买来一把旧吉他,他自己调了调弦,或许还能凑合用。
丁程鑫早上被轻柔的吉他音叫醒,还有清朗的男声唱:
或许只有你 懂得我
丁程鑫翻身下床,一手抚上窗台,蝴蝶的枝条几乎伸进窗里,少年抱着吉他坐在树枝上,直到把一首歌唱完,他没有抬眼看窗里的人。
“那首诗的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什么诗?”
“蝴蝶是丁香树,树上落着心上人。”
十年前,还在牙牙学语的丁程鑫望着正值花季的丁香树说:“紫色的蝴蝶落在你身上了,你就叫蝴蝶吧。”
蝴蝶告诉他:我开了满树的紫花,而树上落着的才是你的心上人。
“我在树上落得够久了吗,足够做你心上人了吗?”马嘉祺很真诚很真诚地问他。
“足够了。”丁程鑫说。
再久一点,喜欢就满溢出来了。
丁香的花语是:纯洁的初恋。
丁香的花季不在盛夏,盛夏里的吻却像丁香一般清幽。少年时代的爱情不带一丝情欲,只要丁香花有重开之日,这爱便永远不会暂停。
隔着枝繁叶茂的丁香树,对面窗里伏在窗边写作业的少年是关于时光无尽的期待。过往的灰暗日子被蝴蝶拦在记忆之外,新的生活源源不绝地从贫瘠的土壤里汲取养分向上生长。
新的朋友一点点涌来,考卷的分数一点点上涨,爆竹砸碎旧年的晦暗,炸起路边积雪。中国人最重视的新年里,马嘉祺甚至也没有回家。 他从前最怕过年,保姆管家全都放假回家,空荡荡的大宅子里见不着一个人影,安静得就像一座坟墓,爆竹烟花在电子屏幕里绽放,热闹的新年属于别人。
他终于亲眼看见烟花。丁程鑫划着火柴伸长胳膊点燃一桶烟花,烟火冲向天空,丁程鑫冲进马嘉祺怀里。两个人裹着柔软的羽绒服,像两只大型棉花玩偶。
巷口出现的一众少年的身影,巷里的积雪结了冰,几个少年怀抱着烟花脚不离地蹭着冰面走来。丁程鑫倚在马嘉祺身上:“今年有好多人陪我放烟花。”
“喂!我们一会去滑冰吧!”有人提议。
大家都赞同他,当天下午的室外冰场就出现了一群晃晃悠悠踩着冰刀的小少年。
青春一点点在琐碎的日常里消磨,蝴蝶的又一个花季结束后,丁爸丁妈告诉丁程鑫一个决定:他们要离开这座城市。
原因很简单,因为丁妈一连几天梦见海洋,涛声阵阵在枕边回响,他们决定要到海边去。 他们二人一直没怎么把丁程鑫这个便宜儿子放在心上,不然也不会在他临高考时忽然对眼下的生活起腻,丢下他寻找自由远方。
他们还找了个很合理的理由——马嘉祺这孩子会做饭可以照顾你。
丁妈说出这话叫丁程鑫心头一颤,以为他们看出来些什么端倪,不过转念一想,他们也不是会关心儿子青春期心思萌动的人,大概只是找了个好借口溜之大吉。
丁爸丁妈说完这话,在二十四小时内收拾好行李踏上跨越整个中国的航班,从祖国的西北飞往东南。
此后丁程鑫算是合理合规地赖上了马嘉祺,声称外卖有害身体健康,一日三餐都要跑去马嘉祺家吃他亲自下厨的各式菜肴。后来干脆一晚一晚地睡在他家里,两人挪去餐桌上写作业,长长的插线板上连着学习灯和电扇,电扇的嗡鸣和对方翻动纸页构成最舒适的白噪音。
丁程鑫花了一整个高中时期写诗,在马嘉祺求导求到把自己导进卷子里的时候;他趴在桌子上写诗;马嘉祺做阅读做到头晕眼花的时候,他在窗边给蝴蝶读诗;马嘉祺终于对生僻字占全文80%的《子虚赋》忍无可忍,丢下卷子弹起吉他。于是丁程鑫也丢下诗稿,靠着床边席地而坐开始点歌。
丁程鑫给苟延残喘的纸质杂志社投稿了几首诗,收到了人生中第一笔稿费。马嘉祺比他还要激动,买下门口书店的全部杂志,发传单一样见人就给,还像个复读机一样重复:“丁程鑫自己写的诗发表在这上面哟。”
07
丁香树又一次开了花,可时间却经不起消磨。
毕业典礼在傍晚开始,十八中不算宽广的操场上搭了个简易的舞台,天色灰蒙蒙的看不见星星,只好用灯光代替。马嘉祺把校服外套脱給丁程鑫,淡蓝色的校服上衣扎进裤子里,他在台上抱着丁程鑫亲自上色的紫色吉他坐下,轻扫吉他弦闭着眼睛开口唱第一句歌:
每个人都会缺乏什么
我们才会瞬间就不快乐
女孩尖叫起来,渐暗的夜色笼罩下,台上的少年恍若从少女的梦里走出来了。
可少年的梦里只有一个人。
马嘉祺睁开眼睛,目光在台下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替代了天上的星星,他指着地上的鑫鑫唱:
就算爱也会变冷的
可现在抱的你是暖的
我不晓得 我不舍得
为将来的难测 就放弃这一刻
丁程鑫听他唱过很多首歌,绝不仅这一首,可他最爱听这一首。唱这首歌时,马嘉祺总带着些忧伤和痴的情绪,让人好不着迷。
夜色很深了, 十里八乡的月亮都关了灯沉沉睡去了,只有这一片角落还发着光。
那个晚上永远不会结束就好了。这一次换丁程鑫这样想着。
马嘉祺唱歌的视频被学校随手投到官博上去,过了一天学校的传媒老师一登账号,竟看见上万的转评赞。他给马嘉祺的班主任打电话:
“你们班那小帅哥,火啦!”
“你火啦!”
这是马嘉祺近几天最常收到的一条消息。好在毕业典礼结束后所有人都被赶回家自主复习,倒没有什么大影响——娱乐公司别再给他来电话就更好了。
他们整个高三已经被考试折磨得麻木,临高考前几天紧张的气氛倒没想象中那么严重 ,大有一种宿仇将报,赶快放假出去耍的轻松心态。
假期的第一天,丁程鑫被楼下的吵闹声吵醒了,他愤怒地从马嘉祺怀里爬起来,倒要看看什么玩意扰人清梦,他趿拉着拖鞋下楼,见小区里冒出来些西装革履的人,一看就不是旧城区产物,他拉住隔壁老奶奶问:“奶奶,发生什么事了啊?”
奶奶看他一眼,喜滋滋地拍他肩膀说:“小丁啊,你这几天忙着高考不知道吧,新城要扩建了,咱这都被划到新区里去啦,这一片啊全都得被推倒,回迁的时候,我们就能住很好的大房子啦。”
丁程鑫一阵眩晕,迷糊间他听见奶奶说:
“我们要过上好日子啦。”
对啊,大家都不用再担心老旧城区三天两头地停水,小孩子能接受到更好的教育,可他为什么这样心揪,就快要喘不上气呢?
他说:“那我的蝴蝶——我的丁香树呢?”
一听他提起那棵挡光的树,奶奶就没来由地烦,她摆摆手:“那些新城来的人正在商量呢。”
马嘉祺晚一步下楼,一把揽住丁程鑫的脖子。
丁香树下,林业局的人手舞足蹈地说:“这棵树是世间罕见的漂亮,它应该到新城里最大的公园里去,让所有人惊叹它的美丽。”
“那是我的树。”丁程鑫在人群外面小声地说。
“那是我的树!”他冲进人群里去,马嘉祺没拉住他,西装革履的人们诧异地望着他。那令人窒息的鄙夷的目光只从他身上抽离了一瞬,他原以为自己可以被社会所接纳了,可鄙夷的目光还是重新落到他身上。
程程别哭
蝴蝶说。
丁程鑫抹抹脸颊,摸到冰凉的液体,才发觉自己好像是哭了。
无论什么地方,我都一直存在着,你什么时候想见到我就可以见到我,我永远是你的树。
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小孩。
丁程鑫抓住蝴蝶的枝桠,就像握着他的手。他吻上一片树叶。
林业局的人颇不耐烦,他驱散了围观的人群,走过去想要抬手抓住丁程鑫的肩膀,却被马嘉祺抓住手腕瞪了一眼。他只好抱胸站在一边:“我说,你是刚高考完吧,你十八了也不小了,不是个孩子了,大小伙子哭哭啼啼算什么样子,一棵树而已,你还真把它当成人了?快走,快点回家,别耽误我们工作。”
当天下午,小区的大门直接被推土机推倒好让大型车辆开进来,蝴蝶被连根挖起,用吊车带走了。
丁程鑫是个坚强的小孩,五岁的时候他刚搬来这里,被邻居家的小霸王推了好大一个跟头,细嫩的手臂蹭破了一层皮,血珠顺着手臂流到指尖,又从指尖落到地面,染红了一片土地。他吓坏了,大哭着说要回家,回四川去。这时他听到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像叶片在微风中窃窃私语,那声音说:
不要哭,不要哭,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小孩。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蝴蝶的声音,也是成年之前最后一次哭。
第二天,小霸王放抢来的风筝时,风筝挂在了树上,他上树去摘,却怎么也下不来了。他和风筝一起在树上挂了半上午,直到他家人请来消防员才算了结,此后小霸王再也不来这一片撒野,也不会欺负丁程鑫了。
蝴蝶离开的那天,丁程鑫哭了好久,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堵不住听觉,吊车轰鸣的声音在耳边催命一般地响着,马嘉祺轻轻拍着他的脊背,他说:“我的小蝴蝶,我还在这里。”
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
一边在泪流
一边紧抱我
小声地说 多么爱我
08
第二天清晨,马嘉祺趁丁程鑫还在睡觉,轻轻带上门到楼下超市里买了一袋纯肉馅速冻馄饨。丁程鑫喜欢有汤水的早点。
他付过钱走到小区门口,却瞟见一辆很眼熟的车,他仔细辨认车牌号,心沉了下去。
司机按按喇叭,后座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他向马嘉祺招招手,径直走过去。
“好久不见啊。”马领事大力揽上马嘉祺的肩膀,就像对待一位久违谋面的老熟人。
一个父亲,和自己的亲儿子住在一个城市里,却两年间没有任何交流,真是可笑至极。
“你就住在这破地方?请我上去坐坐吧。”
幸好丁程鑫昨晚睡在自己家里,也幸好他带了自家钥匙。
两栋楼之间的土地不再见一株漂亮的丁香树,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丑陋的深坑,像朴实的文明裂开的豁口。
马嘉祺上楼打开门,沉默地把马领事让进门里去,他站在他背后,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整间屋子还没有咱家的厕所大呢。”马领事评价道,“天高皇帝远的,你没谈个乡下妞?”
他慢慢踱进马嘉祺的房间:“两个枕头?”
“一个是抱枕。”他冷静地答道。
马领事从他房间里面拎出一把紫色的吉他。
“哟,还在半死不活地学音乐啊。”
“他们怎么说,和我有什么关系。”马嘉祺反驳道,“把吉他给我。”
马领事却不理会他,他细细端详着那把吉他:“这上面有字?丁——程——鑫——?这字可真丑。”
“给我!”马嘉祺伸手抢夺吉他。
马领事轻蔑一笑,闪过马嘉祺的手,把吉他狠狠地往墙上砸,老旧的墙皮经不起如此损伤,雪崩一样簇簇落下去,那把旧吉他也寿终正寝,丁程鑫细细涂抹的碎片飞溅,划伤了马嘉祺的胳膊,留下小小的一个伤口,流了一滴殷红的血,血珠顺着手臂落到指尖,又从指尖滴到紫色的吉他碎片上。
“你知道他们怎么说我们家吗,一事无成,戏子遍野!你为我们蒙羞!”
许多年前的夏夜,马夫人撞见恋人的劈腿现场,恰撞进马领事怀里,他说美人不要哭泣,我为你唱一首歌,一夜又一夜的唱,抓紧美人的心。
“一事无成,戏子遍野!”被马领事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里,他的父亲也是这样高高在上地斥责。“娶了个戏子也就算了,自己也不务正业,唱些取悦别人的陈词滥调,你为我们蒙羞!”
“滚!你给我滚回家去!”他拎着马嘉祺的领子,把他推搡出门外。
“我没有家!”马嘉祺大怒,脸上却挨了一拳。
丁程鑫一觉醒来,四处找不到马嘉祺,他下意识转向自己的房间,想踩着蝴蝶的枝桠钻进马嘉祺家的窗口,却扑了个空。他长出一口气,拿起门后挂篮里的备用钥匙,去了对面那栋楼。
不等他把钥匙插进锁孔里,那吱呀作响的铁门自己开了。
“你找谁?”门里一位老妇人看着他。
丁程鑫重新确认一遍门牌号,答道:“您好,我找……马嘉祺,我可以进去吗?”他仗着身高向门里瞧,只看见白色粉尘下的一地紫色碎片。
“哦,他搬走了,不会再回来了。”老妇人冷漠地答道,“没有事的话,您请回吧。”
“我能问为什么吗?”
“这个,不能告诉你。”
丁程鑫的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他怀疑自己还深陷在胡乱的梦境中,他恍惚地回到自己家里,拨通同学的电话,他问:“你认识马嘉祺吗?”
同学说:“认识啊。”
“真的吗?你没有在骗我吧?你真的认识吗?”
“我真的认识啊,你怎么了?”
“你认识我吗?”丁程鑫又问。
“我认识你啊,你到底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张真源有点不安起来。
丁程鑫挂掉电话。过去令人憧憬的美好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呢?他很怀疑自己在做梦,却没有人拍一下他的头说:“疼吗?疼就不是梦。”
马嘉祺又被关回牢笼里。真可笑,他坐在房间里大声地笑,那个暴怒的男人又冲上楼砸他的房门,马夫人纤细的手臂试图拉住他。女人淡漠的面具破裂掉,第一次在她的儿子面前露出悲伤的表情。
保姆送来他留在旧城区的一些东西,经马领事检查过,只留下几本教科书,一个小陶人和一枝丁香干花。保姆给他换过药,关上门出去。
马嘉祺把小陶人握在手心里,他慢慢感受着手臂上的伤口一点点愈合,时间流逝的同时又结出新的生命——他的伤口飞出一只金色的蝴蝶,和许多年前落在他肩头的那只一模一样!
金色蝴蝶展开双翅,在他的房间里飞舞,划过金色的痕迹,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他听见一个声音说:
这是飞蝶症。
是蝴蝶!他怎么会在这里?
马嘉祺挣扎着坐起来,拉过保姆送来的箱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株丁香干花,那是为他而绽放的第一朵丁香。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看出来你有这个病状,但你的病情被奇迹般地控制住了,如今受到二次伤害才复发。
“被控制住了吗……”马嘉祺想。
在那个夏天的末尾,代表伤痛的金色蝴蝶毫无征兆地死去了,他本以为是它的寿命已尽,原来是另有原因吗?
他记得,金色蝴蝶停止生命的那天是个阴雨天,淅淅沥沥的毛毛雨下一阵停一阵,他走出校门,想起来东西落在教室里,复又穿过人流回去取。在与他逆行的人群里,有位漂亮的少年吸引了他的目光。马嘉祺忍不住盯着他看,那少年却看向他头顶的天空,忽地笑了。他一见他的笑颜,陈年的阴郁全都一扫而空,旁的人叫嚷起来,说现彩虹了,他这才感觉到细雨停了,回头望见厚厚的乌云不知什么时候消散了,灰白的天空上凭空架起一座彩虹来。
金色蝴蝶在他掌心停止飞动,他把它做成一只标本,框住它美丽的生命和那天的彩虹与少年。后来他得到了少年的名字,比蝴蝶、彩虹和细雨的名字都要好听,他叫做:丁程鑫。
马嘉祺从回忆里抽离:“飞蝶症……是什么?”
你身体上的伤口每愈合一点,你心上的伤口就裂开一点,愈合的伤口里飞出金色的蝴蝶,它们将飞到你的心上人那里去。很快,你的心会裂成两半,你会化作一只紫色的蝴蝶,你将以紫色蝴蝶的姿态存在三天,如果你的心上人认得出你来,你就可以重新获得你失去的一切;如果他认不出你,你就会化作夏日里的一缕风,飘向无边的远方。
飞回到我的心上人那里去吗?马嘉祺想,那么,他会认得出我吗?
金色蝴蝶飞停在马嘉祺眼前,似乎在与他做最后一次告别,马嘉祺打开窗子,让它飞走。
金色蝴蝶越过高楼飞向错落的矮楼。他寻到一位丁香花一般漂亮的少年,天幕下沉静得几乎有些忧郁的少年始终牵动着它主人的心跳。
金色的蝴蝶轻轻落在丁程鑫手上。
他看着它:“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钢铁混凝土浇筑出偌大的监牢,关住人们的肉身,却关不住自由的灵魂。如果一副皮囊只能作为拖累,那么丢下他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送走最后一只金色蝴蝶,马嘉祺缩在自己的床上,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望着这间屋子,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再回来了。
床头摆着那枝丁香干花,他偏头问道:“你去了哪里,过得好吗?”
他们把我种到了中央公园里,我同我的灵魂割裂开来,我就要死了。
“怎么会!你不是普通的树,你是神奇的树,你是不会死的!”马嘉祺急道。
别担心,我亲爱的小孩,我已经活得够久啦,生命固然精彩,但总会走到终点。快休息一会儿,很快,你就要变成小蝴蝶啦。
马嘉祺应下,和衣倒在床上。
等他再睁开眼睛,身体已然变得轻盈,时间一点点流逝,抽出他的灵魂凝结成更轻盈的生命,他从窗户的缝隙里钻出去,从未感到如此自由。他在漆黑的夜里闪闪发光,脱离束缚着他的一切,飞向他的爱与自由。
原来在蝴蝶的视角里,世界是暗淡的灰白色——只有一处闪着光。趋于生物的本能,紫色蝴蝶朝着他的光明飞去。
挂满丁香花蔓的阳台上放着一只相框,里面封存着一只金色蝴蝶的生命。那是某个似乎没有存在过的人送给他的一件礼物。
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真实的?丁程鑫掌心的金色蝴蝶渐渐消散。
居民楼凹凸不平的外墙上画着血红的“拆”字,宣告朴素生活的终结。可丁程鑫仍不愿离去,他整日在拔出蝴蝶的大坑旁边坐着,即使下了大雨也不愿离去。暴雨浇透了他单薄的身体,也冲刷掉泥土,在坑底露出一件剔透的小盒子。
也是在这时,微微闪着紫色光芒的蝴蝶落在他的肩头。
丁程鑫趟着泥水,把那小盒子捡出来,走到室内,小心地打开,蝴蝶也跟随着他。
盒子里只有一张黑白照片,已微微泛潮。一个看起来温和快乐的男人与女孩拘谨地并排立着,背面用飘逸的字体写着:
“我亲爱的,如果你爱我,就在我的坟墓上种下一棵丁香树,以便我来年在荒野上开出花来。”
蝴蝶,原来真的是一个人。
丁程鑫抹掉脸上的泪水,望着阴沉沉的天。这时紫色的蝴蝶飞到他的眼前,亲吻他的眼睛。
山头斜照相迎,丁程鑫像想通了什么似的,慢慢地把衣柜里的衣服拿出来叠好放到行李箱里;书柜里的教科书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笔记,从破损的程度来看都被主人翻过了好多遍。一本书的封面上写着丁程鑫,另一本写着马嘉祺。
马嘉祺……
施工团队的效率很高,昨天几辆工程车开进来,不消几秒就把对面楼推掉了,他想要再看一眼对面的窗口都不行。
他还会回来吗,难道过去美好的一切只是一场真实的梦境吗?
紫色蝴蝶在他眼前飞停,丁程鑫摆摆手,叫它别碍事。
他从角落里翻出来一本残破的地理练习册,他捡起来抖掉灰尘,纸页间掉下一张纸条。
那上面写着:
“蝴蝶是丁香树,树上落着心上人”
每到开花的季节,这棵树上像落满了轻盈的紫色蝴蝶,于是丁程鑫给这棵树起名叫蝴蝶。
可无所不知的蝴蝶却说,我树上落着的是你的心上人。
“是你!”
09
马嘉祺曾经问母亲,为什么会嫁给父亲。母亲却摸摸他的后颈:“小孩,人在长大的过程中总会失去什么,爸爸被迫放弃了梦想,可这并不能完全怪罪给他。某一天你也会遇见心上人,初遇时的他是那么美好纯净,足够你记得一辈子。”
“一季夏夜,他为我唱的歌,足够我记一辈子了。”
【纸短情长】你在那边还好吗?
《纸短情长》系列(一)
我很想你,你在那边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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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哥亲启,
哥哥,我从师父家逃出来了,师父师娘很疼我,我在书馆说书也挺自在的,可这心里总隐隐约约惦记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就那么勾着人魂不守舍。我出来有几个月了,师父应该是懂我的至少至今都没有声张了师兄弟们来寻我,我也乐得清净,带着三哥把咱们之前没来的及去的和去过的地方都跑了一遍。...
《纸短情长》系列(一)
我很想你,你在那边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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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哥亲启,
哥哥,我从师父家逃出来了,师父师娘很疼我,我在书馆说书也挺自在的,可这心里总隐隐约约惦记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就那么勾着人魂不守舍。我出来有几个月了,师父应该是懂我的至少至今都没有声张了师兄弟们来寻我,我也乐得清净,带着三哥把咱们之前没来的及去的和去过的地方都跑了一遍。
孟哥,我出来时最先去了老家,阿城,看了爸妈,放心吧哥爸妈一切都好,妈给我看了很多你小时候的照片讲了很多你小时候的事,我们娘俩嘲笑了你半天呢。小侄子说想你了,我给他看了你之前录给他还没来得及发的儿歌,小朋友笑着笑着就哭了,说想你想的厉害。我没待太久就走了,带着爸给我装的一袋土往南边去了。
路过天津的时候我就下了,去我师父家坐了会,又去了趟体育场。那天正好是伦哥的演出,我进去转了转,站在候场区想起之前在这儿候场我困的不行,你悄悄蹭过来,手里还举着手机也不说话,我就靠过去眯了会,真踏实啊。没等伦哥截我我就跑了,我怕他又说个没完耽误了我的火车。凌晨的火车,等到了南京都快晚上了,我四处溜达了一圈就回了酒店,我特意要了203房,你在南京拍戏时住的那间。空调开的太暖了些,我感觉浑身冒着火,被子里却是凉的没人气的样子,我把头缩在被子里,孟哥你是怎么在这没人气的床铺里睡了数月的?天亮了我就走了,吃了一碗甜的豆腐脑,想起曾经快问快答说吃豆腐脑放盐还是放糖,我依然觉得放卤的最好吃。我去了趟夫子庙,第一次来还是南京德云社刚成立的时候,夜晚的秦淮河畔,还有那夜的微风,你披在我身上的那件外套,酒后的话,我都记得,那是咱俩矛盾最大的时候,可我知道我放不下你,你也离不开我,好在咱们都喝多了,杯酒释前嫌。
转头我去了上海,待了半天,去了天蟾大剧院听戏,当天是麒派的《萧何月下追韩信》,三次保本伯乐之交,戏没听完我就走了,去赶夜里的火车。杭州去看了雷峰塔,蛇精病九良还在,可惜再也拍不了那种照片了。国内我走了挺多地方的,就不一一跟你说了,对了我在香港给你买了你当初没舍得买的那块表。钱没了再挣,别委屈了自己。你总这么说,可真到了自己身上就变了味,别担心,我还不至于因为一块表饿死,真要是快饿死了,我就把它当了,当了就唠叨你,让你非舍不得买还要我倾家荡产。
澳大利亚的袋鼠真可爱,还有考拉,小时候你总嘲笑我像树袋熊,切,我才不是树袋熊呢,我要是树袋熊,非要给你的树皮扒下来不可。国外很自在,没人认识我,我可以放心的在马路上溜达,一罐啤酒吹吹海风,你说国外的月亮都没家里的亮,我说你是喝多了花了眼。现在我后悔了,国外的月亮真的没家里的亮,国外的风真冷啊,我出门前特意多穿了一件,可风还是透过衣服往骨头里钻。我猜我是喝多了,要不怎么有点想哭呢?路边有个小伙子在弹吉他,我给了他点钱,他看我是中国人问我想听什么,我坐在他身边,点了首《嘀嗒》,他竟然真的会这首歌,他跟我说看过一个视频,是吉他和中国传统乐器合奏的《嘀嗒》,问我看过吗。我跟他说,没看过。我从没看过视频,但它一直在我心里,我知道三哥也记得,从来没忘过。
回国之后我去了青藏,你总说要来一直也没腾出时间。我特意跟春哥询问了些东西,去寺里拜了拜,也信也不信。当地人跟我说,站在山顶把想说的话说出来,那边的人就能听到。我爬到了山顶,但是我没什么想说的,我看了会云听了会风就走了。他们送了我一条哈达,我准备带给你,这儿的空气真好,风景也好,是个适合你我生活的地方。只是我要回去了,师父该找我了,估计舆论也不小了,我不能也不想给师父再添麻烦了。
对了哥,我打算搬回去了,之前租的房子是回不去了,我打算住你那里,爸妈非要把房子改成我的名字,我一次也没回去过,本以为这样就能忘了一切,我知道不能自我逃避,这次我想面对了。
我是不是太啰嗦了?行了不说了。我没喝多,真的没有。我也没什么想跟你讲的。就是,我很想你,你在那边还好吗?
九良
今天手指看了葫芦娃+返场和清补凉(不知道有没有人有清补凉的返场,想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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