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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烟】因为太像搞笑段子合集取不出名所以叫家里突然出现蛇身的阿兹特克主神一定是搞错了什么

*字面意思一样社畜戴比特遇到了全能之神轻松愉快的故事。 ​​​

  

小孩不能问大人的事情有许多,譬如限制级的成人内容、家庭的私事、能不能把月亮摘下来,其中最为机密的是,每天上班时间以及每个月薪水有多少。虽然戴比特并不介意被问这些事情,一是没有任何人会问,二是必须承认马里斯比利这家公司待遇还算不错,即使仍然保持九点上班工作九小时一星期六天这种传统,工资也是相当足够供一人生活甚至仍有许多富余的。除却有时候不得不加班到深夜完全会使不少人羡慕。


比如今天他再次加班到夜晚接近十点钟,事先声明不是上司要求他必须待在那里不走,而是他习惯把一切工作都在办公室解决而从不带回家。乘公交车回到...

*字面意思一样社畜戴比特遇到了全能之神轻松愉快的故事。 ​​​

  

小孩不能问大人的事情有许多,譬如限制级的成人内容、家庭的私事、能不能把月亮摘下来,其中最为机密的是,每天上班时间以及每个月薪水有多少。虽然戴比特并不介意被问这些事情,一是没有任何人会问,二是必须承认马里斯比利这家公司待遇还算不错,即使仍然保持九点上班工作九小时一星期六天这种传统,工资也是相当足够供一人生活甚至仍有许多富余的。除却有时候不得不加班到深夜完全会使不少人羡慕。


比如今天他再次加班到夜晚接近十点钟,事先声明不是上司要求他必须待在那里不走,而是他习惯把一切工作都在办公室解决而从不带回家。乘公交车回到自己所住的公寓,拿出钥匙开门再点亮灯光,直到此时都如往常般没有区别。但当他看向客厅里时,心脏仿佛咯噔了一下。因为沙发的位置莫名多出道人影,再详细地说,是有金色长发但下身却如大蛇般拖着长尾的影子,悠游自在地坐在那里见他回到家甚至招手打了个招呼。


是幻觉吧,应该是今天工作太久了,都看见不存在的东西了。戴比特这么想着直接回到卧室倒头就睡,并且没有将此归入记忆的五分钟之内。


早晨却不是被手机闹钟叫醒,而是相当强烈的噪音,像在翻箱倒柜般。他条件反射地认为或许是有擅闯者在寻找财物,静默无声地走出卧室接近声音来源,就看见一条巨蛇般的尾巴横在地面,半身是人的生物正在翻他的冰箱,此情此景让他心脏咯噔一下。但低头再看看时间,已经到该准备出门的时候了,然而是工作还是解决眼前这个不明物种——他在两者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快速洗漱去通勤上班。


尽管已经考过驾照,由于原始资本积累不够所以还没买车,每天他都搭整个小时的地铁去公司,而他的车技就这样贡献给自己的上司,马里斯比利。当他需要有人作为司机驾车送他去各个地方与其他公司领导人见面、或是更多其他要事时候,戴比特是他最优先的选择。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戴比特有这个能力。而今天又需要充当老板的司机了,这辆外观相当豪华内部却没有奢侈装饰的车已经非常熟悉,他们稳稳地上路。


马里斯比利在副驾驶位微笑着说:“车还是开得很稳呢。”

“嗯。”戴比特连看都没有看那边回应。

“最近的工作做得不错,看来我挑人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对。”

“话说回来,戴比特泡的茶也很好喝啊。”

“是啊。”


戴比特能够做出的回答就这些了,但马里斯比利仍然面带笑容以这种氛围寒暄,直到抵达目的地的公司停好车,时常身穿白衣的上司随迎接的员工离开,在他的会面结束之前都是戴比特的自由时间。首先他想起一件事,于是打开手机再点击APP查看家中设置的监控摄像头,就在黑白灰构成的画面里,那个一半是蛇的身影优哉游哉靠在沙发里,吃着什么东西,戴比特认出那是他刚买打算今天吃的甜甜圈。而就在此时,那个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窥视一样,转头过来直视着摄像头的方向,笑着露出了蛇信子似的舌头。

然后戴比特立刻切断了画面。闭眼,再睁开,闭眼再睁开,总算确认了不是自己的幻觉。


接下来的时间都与过去并无区别:接马里斯比利回到公司,再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做自己的事情,偶尔和其他同事交流几句。直到工作时间结束确认没有遗漏任何事项后,他自从入职以来唯一一次搭出租车以最快速度回家,原因不为别的,是他放不下自己的甜甜圈,在最常去并且最合口味的店里买的新款甜甜圈,他甚至还没有尝过是什么味道。于是缩短了接近三分之二时间,他赶到家中。


家门进去就是厨房,冰箱门是关好的,这代表没有给他制造多余的电费,但打开查看就发现如同意料之中一般,不仅是甜甜圈,甚至所有甜食都不翼而飞。始作俑者是谁连思考都不用就能知道答案,再走进客厅,包装袋散落在茶几上,金发半人半蛇的那家伙正在翻看从他卧室书柜里拿出来的书。于是戴比特三两步走上前把书本从他手里抽走,声音既不恼火也不焦躁:“我们谈谈吧。”


“既然你是叫做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全能神,”半晌过后听完对方自我介绍的戴比特双手交叉支在腿上撑起下颌,陷入短暂的深思,“代表任何有可能性的事你都能实现。”

特斯卡特利波卡无所事事地甩着尾尖,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身体盘踞着把戴比特挤得只能坐在沙发边角,“差不多那个意思,理解得很快嘛。”


“把明天我要做的工作都完成。”

“这个不行。”

“去解决掉那个驳回我七个方案的对接。”

“这个不行。”

“那你为什么叫全能神?”戴比特投去毫不掩饰怀疑和失望的目光。

“因为我是全能神所以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啊,拒绝你的当然也是我的自由了,懒惰的人类。”冠冕堂皇地回答着特斯卡特利波卡蜷起尾巴,随意地往后一靠,“而且我已经帮你透视到再怎么改都没用的未来了,帮你节约时间咯。”


“那我的甜甜圈和蛋糕还有60%巧克力,你怎么赔偿。”被戴比特如此诘问并没有让他表现出任何愧疚之色,反而堪称不知廉耻地回答道,“挺好吃的,就是分量少了,你现在再去买点吧。”


在那之后戴比特强行扛着这副接近一百公斤的身体不顾他的抵抗丢出家门外反锁并且用重物堵得严严实实,然后安心地睡了个好觉。次日再出门上班,没有在附近见到特斯卡特利波卡,他因此连心情也放松许多。


如果不是在推开办公室门时听见关于他的讨论,这种难得的明快心情应该不会变成困惑和不解,因为里面吵吵嚷嚷地说着他昨天一反常态没有加班并且回去得格外快速,还有他看起来像在发呆的时候变多了,以及似乎有住得近的同事看见他和别人出入公寓一楼,诸如此类。而他们讨论得出的结果是,常年单身的戴比特被怀疑是不是有人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就凑过来一个人,是基尔什塔利亚·沃戴姆。

“戴比特。”被称为最有可能继任马里斯比利的人对他严肃地说,“我不干涉你的私人生活,但是希望你不要因此影响工作效率。”

沉默两秒后戴比特只能回答:“………知道了。”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整理文件,开始今天份的工作。但没过多久便听见门外传来凌乱的嘈杂声响,夹杂着“您不该来这里”和“请离开”的字句,戴比特直觉感到一阵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伴随声响越来越近,玻璃门突然被打开,原本应该半身是蛇的那个人此时身体就像人类一样毫无区别,戴着太阳镜爽快地对整个办公室打了个招呼:“哟各位早啊!”


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特斯卡特利波卡直接走向戴比特的位置弯腰曲起手搭着他的肩膀,带些不满的味道开口,“怎么把我锁外面了,太过分了吧。嘛总之他要带我回家了,各位失陪一会哈。”

不顾周围或是惊讶或是怪异的目光,他强硬地把仍然想继续坐在办公椅上的戴比特拉走了。


带着这个大麻烦回到家疲惫感席卷而来,不知何时、大概是刚进门时候,特斯卡特利波卡又变回了蛇身模样,但戴比特管不及这些。他倒向床里拿出手机,思考着应该如何向马里斯比利解释自己提早离开的原因,但越是思考就越是想睡觉。最终在浓厚的困意中他只写下“我家里有蛇”几个字,用尽最后的精力按下发送键,连短信是否成功发送都没有看就倒头陷入昏沉的睡眠中,他一直以来太累了,累到甚至要有特斯卡特利波卡这个因素的干涉才能好好休息一下。


趁着他睡过去后特斯卡特利波卡用尾巴卷起他手中的机器拿到手里端详,看到他发送的信息不禁笑了笑,觉得很有趣的样子。他笑的时候两只獠牙露得格外清楚,不知道其中是否会流出毒液。


而收到短信的马里斯比利迟疑片刻这是否是戴比特的求救暗号,转念一想如果是戴比特就不会有问题吧,于是安心地继续喝茶。


时间一天天过去,突然出现的特斯卡特利波卡完全没有消失的意思,有时候会给早起上班的戴比特准备早饭,以及在回家后的晚餐,虽然全是墨西哥风味的菜肴,并且口味好坏非常不稳定。而全能神也鲜少动用他的神权做些什么特别的事情,除却偶尔告诉他接下来会有个麻烦的项目,或者哪天地铁会遇到事故,提醒他换一条路线。如果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全能神想做什么都可以,但谋财害命的事情要收费,比如他不能替戴比特做掉麻烦的客户,除非给他付五位数美元否则不干。


某天早晨,戴比特被一通电话吵醒。当他迷蒙地接通后那边传来活跃的女声:“嗨~这里是除蛇服务热线,请问你家里是不是有一条又黄又黑的大蛇?只要告诉我地址,马上就有专业人士上门解决他哦~!”


他没有立刻回答,再三确认这是个没有归属地的未知号码以及记忆里没有对应的人声,于是沉默着,直接当做垃圾电话挂断。然而过了一会,戴比特还没来得及告诉特斯卡特利波卡这件事情,那个电话又打过来。所以他打开免提让另一个人也能听见,对面的女性疑惑说:“嗯?诶?难道我打错了吗,但电话号码没有问题呢……其实我已经知道你们在哪里了哦,毕竟除蛇是很危险的事,我也不想害无关的人受伤呀~所以能不能拜托你,把那东西交给我处理呢~?”


于是戴比特转头对全能神说:“我不想搬家,但也没有战斗的技能,所以,自己成为诱饵再去解决她吧,特斯卡特利波卡。”

“那个女人爱吃烤玉米撒东方秘制香料,交给你了,兄弟。”特斯卡特利波卡干脆利落地回答。


后来他们迎接了一位女客人,让她享用无数特制玉米之后再目送她心满意足地离开,要问她是否会想起那个金发男性人类好像有点眼熟,就是暂时不需要担忧的事情了。


幸运的是,戴比特没有在家里莫名其妙找到角落里出现的小蛇或者美洲豹幼崽,尽管不知为何家里的天花板频频漏水。但这些都无所谓了。他时不时在经过甜品店时候买回双人份的点心,然后带回家中,和特斯卡特利波卡边看电影边享用甜点。并且他把沙发换成了更大的款式,方便容纳蛇尾那不小的体积,同时让自己也能坐得舒服。至于搬去更大的房子,以现在的条件还需要经过诸多考虑。


当看着电影时,戴比特突然想到什么,问:“全能神的能力可以让我升职加薪吧。”

“这个嘛。可以是可以没错,但要处理顶头上司,你自己不是有一个效率更高的方法?虽然准备工作是稍微费事了点。”

“……什么方法?”

当戴比特追问后,特斯卡特利波卡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三挥三振

【戴烟】一个叫戴比特的男人决定毁灭世界

之前《地外通讯》的本子加笔,完售后全文公开


上班族戴比特x全能神烟雾镜的毁灭世界之旅

summary:谁说毁灭世界是个轻松活?

 

1.

他们的车在出城五十公里处抛锚。这是个很尴尬的距离,豁出去大概能走回城去,但死在路上的可能性也相当可观。不过两人都清楚,对方不会这么轻松丧命。换个人大概会说:这不是个好兆头。然而特斯卡特利波卡看起来倒是高兴坏了,而戴比特本人面色如常。他打开车门时,特斯卡特利波卡说:“喂喂,真是波澜不惊啊,兄弟!”

戴比特没理他,打开车前盖看了看,宣布道:“冷却系统出了问题。”

“能不能修?”

“可以。”戴比特说道。他绕到车后,从后备箱里拎出工具箱...

之前《地外通讯》的本子加笔,完售后全文公开


上班族戴比特x全能神烟雾镜的毁灭世界之旅

summary:谁说毁灭世界是个轻松活?

 

1.

他们的车在出城五十公里处抛锚。这是个很尴尬的距离,豁出去大概能走回城去,但死在路上的可能性也相当可观。不过两人都清楚,对方不会这么轻松丧命。换个人大概会说:这不是个好兆头。然而特斯卡特利波卡看起来倒是高兴坏了,而戴比特本人面色如常。他打开车门时,特斯卡特利波卡说:“喂喂,真是波澜不惊啊,兄弟!”

戴比特没理他,打开车前盖看了看,宣布道:“冷却系统出了问题。”

“能不能修?”

“可以。”戴比特说道。他绕到车后,从后备箱里拎出工具箱——有些旧了,是他们买下这辆二手越野时的赠品。前一个车主甚至连驾驶座抽屉里的零钱和小票都弃之不顾,像是把自己前几年的人生和这辆旧车一起打包骨折出售。戴比特扫了一眼:东西很全,没怎么用过。他拿出扳手和螺丝刀,特斯卡特利波卡也从车里跳下来,探着头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敞开的工具箱。

“这看起来很适合敲碎人头骨。”他评价道。

“是啊,”戴比特说,“一个很经典的选择。”

其实他从没想过要敲碎谁的头。戴比特的脑子足够好使,知道很多事并不是敲碎谁的脑壳就能解决的。比如,他的上司,马利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毫无疑问是个高智商且受人尊敬的混球,但一枪毙了马利斯比利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戴比特在马利斯比利手下工作了几年,在入职第一天就开始认真思考怎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帮助这个可怜的世界摆脱马利斯比利的摆弄。他没有厌恶这一情绪,只是充分认识到这样的行为是必要的,但也从不打算呼吁别人一起来对上司实行正义之举。实际上,戴比特是阿尼姆斯菲亚最好的员工之一,有些人甚至把他跟基尔什塔利亚·沃戴姆相提并论,而后者已经被默认是马利斯比利的接班人。马利斯比利很信任他,也足够赏识他的能力。如果说戴比特在阿尼姆斯菲亚集团的日子很难过,那显然是在胡扯。

尽管如此,在某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早晨,戴比特·泽姆·沃伊德刷了门卡,走进自己位于公司二十七楼的办公室,开始面对马利斯比利传来的企划草案时,一个蛰伏很久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伸了个懒腰,然后堂堂正正地站在了舞台中央。

戴比特想道:既然我没办法从马利斯比利手里拯救这个世界,那不如干脆把它毁灭掉算了。

“怎么突然开始发呆,戴比特?晒晕了?”

“只是回忆了一下要怎么操作。”戴比特回答道。被他召唤出来的共犯像是事不关己一样靠在车边,兴味盎然地盯着他忙活:“你能搞定?嘿,至少看起来很专业。在哪学的?”

“google。”戴比特回答。

他检查了管道有没有堵塞,最后得出结论:估计上个车主往系统里加的不是冷凝液,而是随便别的什么东西。google让他用专用的清洗液洗完后再加入冷凝液,戴比特盯着手机数秒,把它揣进兜里。他拎起那个塑料桶,转头对特斯卡特利波卡说:“把后备箱里那个标着冷凝液的罐子递给我。”

特斯卡特利波卡把装着冷却液的罐子递给他。戴比特打开闻了闻,皱起眉头。

“变质了。”他说。

“不能用么?”特斯卡特利波卡说着,接回来自己也闻了闻。他的五官狠狠皱成一团。

“这闻起来比鸟公还要糟糕。”他宣布道。

戴比特想了想,还是拿过罐子。他说:“特斯卡特利波卡,你有没有办法?”

特斯卡特利波卡摊开手:“别把我当沃尔玛,兄弟,”他说,“这副身体的血管里流的也不是冷凝液。你要是想要鲜血和内脏,我倒是能有办法。”

戴比特什么都没说。但接下来一个小时,特斯卡特利波卡都在抱怨他对神不够尊重,指责年轻人脸上写满对神的全能的鄙夷。

全能可不是万能,神反复重申,不要指望我当个许愿神灯!

是啊,戴比特说,要是你是许愿神灯,我们能省掉很多麻烦。说真的,特斯卡特利波卡,你为什么不是盏许愿神灯呢?就算只有三个愿望也足够划算。

然后这天剩下的时间里,戴比特不得不一直脖子上挂着一块写着“我对神不敬,我为此忏悔”的牌子的同时开车。虽然神不能凭空造出新鲜的冷凝液,但或许也有自己的用处——那些变质的替代品奇迹般地发挥了作用,让他们在夜幕落下前都不必真正沦落到徒步数十公里的窘境。他们在平原的边缘扎营。森林的阴影溶解在夜幕里,远远望去只能看见一片层叠的黑暗。戴比特架起锅子,把罐头装的玉米粒和青豌豆一股脑倒进去。特斯卡特利波卡在营火的另一头呲牙咧嘴:“这绝对不会好吃。”

“补充能量足够了。”戴比特说着,把一罐午餐肉也丢进锅里。

特斯卡特利波卡呻吟了一声。他说:“我开始后悔回应你的召唤了。”

“我确实没想到你会回应,”戴比特说,“那本书看起来其实……不怎么可靠。”

“来自神的惊喜,怎么样?”特斯卡特利波卡打了个响指,“特里波卡永远欢迎新信徒!”

戴比特说:“我不是信徒。”

“你只是个想毁灭世界的家伙,”神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而我听见了你的愿望,也觉得足够有趣。”

戴比特展开地图。他掏出笔来,在森林中心画了个圈:“根据你提供的消息,我们的目的地在这里。”

“没错,”特斯卡特利波卡也凑过来,“神殿的废墟,埋藏在泥土和树根下面。”

“而这跟毁灭世界又有什么关系?”

特斯卡特利波卡笑了。他蓝色的眼睛几乎被营火映得血红:“兄弟,这里是世界开始的地方,自然也能将它引向终结。”

戴比特想了想,合上地图:“看来你不打算做更多解释,”他语气平静,“而我确实也没有别的选择。”

“不错,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特斯卡特利波卡一把搂住他脖子,“不过我敢保证,我做生意一向公平,你尽可以相信我!”

“毕竟你已经献上了代价。”神笑起来的时候露出雪白的牙齿。

戴比特点点头。

“希望物有所值,”他语气波澜不惊,“毕竟我只有一条命。”

他既没有问一条人命落到神的手里会发生什么,瞧起来也不像是在乎自己是否要被揉扁捏圆。戴比特看着锅中因为沸腾在汤面上破开的气泡,搅动了一圈,说道:“可以吃了。”

特斯卡特利波卡表情扭曲,仿佛要控诉怎么多年以来人类饮食文明不进反退。戴比特对此熟视无睹——他毕竟在英国度过了几乎整个学生时代,已经习惯每天吃得就像头顶还有德国人在飞。他给神盛了一碗,又把自己的饭盒填满,说道:“神应该对所有的祭品一视同仁,特斯卡特利波卡。”

“但是我有舌头,兄弟。”

“我看见了,”戴比特说,“以及不,我付不起让你来负责餐饮的报酬;人吃生肉有感染寄生虫的风险;我们离开最后一个城市前你已经刷爆了我所有的信用卡。”

“……没想到你能读心,戴比特。真是惊喜。这又是哪里学来的,也是google?”

“我有脑子。”戴比特放下饭盒。他已经吃完了自己那份,特斯卡特利波卡还在满脸不情愿地搅着汤汁。青年平淡地说:“补充能量,特斯卡特利波卡。你现在用的是人类的身体。”

神发出一声哀叹。

 

2.

戴比特上次徒步旅行已经是多年以前。他十岁时,父亲因工作事故身亡前的最后一个夏天,父子两人在大盆地国家公园徒步一周,白天背着行囊走在土路上,晚上睡在帐篷下的睡袋里。戴比特记忆力异于常人,至今仍能记得在父亲教他对着母鹿开枪时,男孩闻见的混杂着土腥味的火药味道。他父亲死后,戴比特在伦敦的阴雨和砖墙里度过了学生时代,然后不动声色地接过马利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的聘书走进阿尼姆斯菲亚集团旗下的迦勒底,从此过上全年无休的生活。迦勒底算不上是良心企业,马利斯比利宁愿在公司腾出一层修VR设施,也不愿意把办公场所搬到能订到披萨外卖的市内去。或者换句话说,是他这位前上司太有商业头脑——自从VR设施修好,公司的团建资金再也不用被骗进航空公司腰包。听说最近开发部的小达芬奇在偷偷摸摸研究神经接续,誓要解决VR装置内只能看不能吃的痛苦。四年前开始,马利斯比利难得大发善心,年会特等奖更新成南极旅行游轮船票一张。第一位幸运儿罗玛尼·阿基曼自从ins更新了最后一张极光照片之后杳无音信,连工位都被撤走。有小道消息称那家承办南极旅行的旅游社是阿尼姆斯菲亚集团的秘密产业,马利斯比利其实只是决定每年抽取一个幸运儿去南极打黑工。在罗玛尼·阿基曼之后,另外三个倒霉蛋——开发部的前任部长达芬奇、特别顾问福尔摩斯、执行部的宫本武藏——以一年一个的速度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除非蠢到真相信这四个人只是在南极打麻将,也只能承认他们的ceo是个实打实的人贩子。一半的员工因此患上旅游阴影,毕竟你也说不准哪家旅行社大股东位置其实写着阿尼姆斯菲亚的名字,等下了飞机就被麻袋兜住送进黑工厂。

然而戴比特作为迦勒底的王牌员工却并非此列。公司里百分之八十的人相信他生活中只有工作,每天公司公寓两点一线;跟他稍微熟识一些的人则清楚,戴比特其实是个意外的室外派,最擅长说走就走的旅行。有限的年假被他花在周游各国,积攒的里程数每年都能换杯星巴克。这样的人生难以界定幸福与否,但戴比特平静地接受了。不过,就算让公平的神来评判,过着这样日子的人实在不该有一副能在FBI干员体能测试拿到三十分以上的非人体格。

特斯卡特利波卡气喘吁吁地说:“哪有这样的高级白领,喂,戴比特,你小子其实是在执行秘密任务的特工吧?在神的面前,欺骗行为可是重罪!”

“你太弱不是我的错,特斯卡特利波卡。”

戴比特远远地靠着一棵橡树,望着特斯卡特利波卡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他们进入丛林已经半天,地图被留在停在丛林边缘的越野车里,因为它已经“派不上用场”。神说,接下来需要的是心灵的呼唤。由一个最爱吃心脏的神来说这样的话未免过于讽刺,以至于四个小时后戴比特还在怀疑,是否指引他们的只是特斯卡特利波卡挑剔的消化系统以及旺盛的食欲。

戴比特锁住轮胎时,神用那种惊奇的眼神看着他。

“如果我们成功了的话可就回不来了,你知道的吧,戴比特?”

而戴比特只是回答道:“或许能用上。”

于是神不再多言。

特斯卡特利波卡走在丛林里有种粗犷的优雅,像是一枝一叶都朝他俯首。他们在交错着植物根茎与灌木的、没有道路的泥地上跋涉,靴底碾过腐殖质和苔癣,踩碎某些踏下时会发出清脆响声的硬物。随着时间的流逝,丛林开始变得拥挤,树木以一种并不寻常的密度紧挨着站立。他们爬进了丛林的喉头,正在沿着食道向着未知的终点前进。空气是粘稠的,像被一点点浇上热水的沙坑般,随着他们逐渐深入丛林而染上湿气。很快这种潮湿就变成了一种折磨,和戴比特湿透的里衣一起紧紧缠在他的身体上。

戴比特没有特意研究过墨西哥的植被,他抬起头时,只能看见桃花心木繁茂的阔叶,明亮的天色被兜住,切成叶间细碎的斑点。树木与他争夺呼吸,但美国人波澜不惊,走在泥地与根须之间如履平地,仿佛自己从出生开始便生活在这里。

而特斯卡特利波卡的脚步却越来越缓慢,到了下午的时候,戴比特甚至不得不开始在前面等他。神的表情仍然瞧不出什么,但右腿的跛脚每一步都愈加明显。一开始,戴比特以为他扭伤了脚,因此在晚间坐在某个被闪电掏空的树洞里时,他对着自己唯一的同伴、灭世的同伙,建议道:“就算是神,受伤也该做处理,特斯卡特利波卡。况且你说过,自己现在用的是人类的身体。”

一具就算捏着鼻子也得把午餐肉罐头汤灌进肚子里、来让肌肉牵动骨骼的人类身体,只有一颗心脏、十二根肋骨、两片肺叶和将近五升全血血浆。

然而神放生大笑,随即暧昧不明地在篝火的另一侧注视着他。他说:“我没有扭伤脚,戴比特。嗨,真是令人感动的关心!”

他敲了敲自己的右腿,戴比特听见沉闷的响声。他说:“我明白了。”

只有戴比特背了包,特斯卡特利波卡即便进入丛林仍然是两手空空。他响应戴比特依照“显然不靠谱”的硬皮书画出来的召唤阵时,也是这样身无长物地现身。虽然照戴比特来看,神绝非清心寡欲,不如说物欲茂盛得有点过头了——他被刷爆的信用卡们可以为此作证。然而他们真正启程要去毁灭世界时,特斯卡特利波卡又只是拍拍屁股,穿着他那身勉强能去metgala扮演过时摇滚明星的皮衣皮裤就坐进戴比特买来的二手越野车里。戴比特想起被他留在公寓里的几十公斤可可豆、亚马逊上下单还没收到的进口玉米、从ebay上莫名其妙拍下来的太阳历石纹样地毯,以及一切用他从马利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那里赚来的血汗钱买下的各种乱七八糟玩意。就像那辆载着他们从内华达州抵达墨西哥城、最后被停在丛林边缘的二手车一样,只要他们这趟旅途如愿以偿,这些都会成为旧世界庞大遗体的小小陪葬。

特斯卡特利波卡在对面抽着烟。他总能摸出一些实在没用、但又格外符合他气质的古怪东西。火苗在他的橙色镜片上跳跃着。神笑着说:“后悔了吗,戴比特?”

“当然不,”戴比特说,“我在想你的那些可可豆。应该在走之前送给附近的咖啡店,他们菜单上有小有名气的热可可。”

他说:“如果我要后悔,也该是在你下单那几十公斤可可豆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不喜欢现代厕所,准备试试猫砂,但又买不到可可味的。”

特斯卡特利波卡震惊地瞪着他。

戴比特耸耸肩。他说:“就算是神,有些事也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3.

第三天的时候,戴比特带上的压缩饼干和罐头库存终于全部告罄。他还有几根蛋白棒和一袋葡萄糖藏在背包深处,但决定接下来姑且先就地取材填饱肚子。头顶已经看不见太阳了,棕榈树宽大的叶子交叠在一起,而戴比特花大价钱买下的户外手表仍在顽强支撑。宣传标语上说它的探险模式能撑139个自然日,没说如果失去阳光太阳能系统续航能力如何。熹微的天光缓缓浮动在几乎是实质的空气里,对太阳能系统来说毫无用处,但至少能让人看清面前是实地还是鳄鱼张开的血盆大口。

如果没有戴比特手腕上的电子数字跳动,时间也已经像松脂一样凝固成晶体。

他们似乎已经走到了落叶林的边缘,然而丛林仍然延伸到无边无际的远方。戴比特站在一棵木棉的树冠下,热带雨林从他脚下向前延伸,植物织成的浓绿的密网之间,仿佛有东西在闪烁,但又也许只是水汽在枝头凝下的阴影。空气里有种新鲜枝茎与腐烂的甜香混杂的味道,四周静得可怕,甚至听不见飞鸟与昆虫的轰鸣。丛林正无声地喘息着,静静注视着他们。

在这生机勃勃的沉寂里,戴比特听见特斯卡特利波卡在喊他的名字:“喂,戴比特!”

他伸出手,从后面拉住特斯卡特利波卡。大半个神倚在他的身上,重得连戴比特都差点晃了一下。他说:“你为什么这么重,特斯卡特利波卡?”

“放肆,神当然是沉重的,世界都要依照神的心意倾斜。”

特斯卡特利波卡半真半假地回答。戴比特扶住他,说道:“你比在家的那段时间重了不少。恭喜,世界朝你倾斜得更厉害了。”

在特斯卡特利波卡一边敲打他后脑勺一边发出的抱怨声中,他们朝着雨林走去。

 

4.

戴比特作为旅伴,最值得赞扬的品质之一就是从不会开口问出最能让同行人头疼的魔咒:还有多久才能到?

他只会在一人一神在池塘边坐下、设法升起火烤鸟吃时,若有所思地说:“你的肠胃不怎么靠谱,特斯卡特利波卡。”

神抗议道:“喂,干什么?我可没乱吃东西。”

他搬动着自己已经动不了的右腿,把它摆成一个不会在站起来把自己绊倒的姿势。

戴比特说:“我们已经走了四天了。”

一头离他们不远的蜘蛛猴喝了两口水,望过来的视线几乎也带着谴责。特斯卡特利波卡痛定思痛,应该主要是自己那竟然真的存在的良心作祟。他说:“没错。”

戴比特说:“视线范围内没有任何建筑物。也就是说,至少还要再走两天。”

神露出笑容:“如果累了的话,现在放弃也还来得及哦,戴比特!不过你这家伙可不会被这点小事吓到,是吧?”

戴比特把户外净水器的软管放入水潭中,注视着浑浊的水面:“还好,在预估范围内。”

特斯卡特利波卡说:“你这家伙会正儿八经地活到最后一刻这点真是不错,我很中意。”

戴比特说:“乱喝水的话会闹肚子。”

神无所谓地耸耸肩,掬起一捧水来。

 

5.

戴比特一语成谶。

特斯卡特利波卡上吐下泻得极其壮观,要不是现在身处丛林深处没有信号,戴比特都想拍下来发到网上作健康饮食不要乱吃东西的宣传。神就着葡萄糖水吞下诺氟沙星胶囊,嘴里嚼着戴比特找来的草药,含糊地说:“肯定是有人污染了丛林……呕……这里的水……从没出过问题……”

戴比特问道:“你说的是多久以前的事?”

他拖着特斯卡特利波卡,面色不变,脚步仍然稳健如走在阿尼姆斯菲亚集团大厦二十七层的大理石地板上。后者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大概几百年前吧。”

“看来时代变了。”戴比特说道。

 

6.

也许变了的不是时代,而是特斯卡特利波卡。戴比特记得他刚出现在自己公寓里那段时间,虽然嘴上说着要遵循人间万物法则,但其实被车撞到也毫发无伤——并不是说戴比特真的有拿车去撞他作实验,真的。他甚至能在吐司涂满巧克力酱的一侧着地后将时间倒退回一分钟之前。虽然言行大大咧咧,但基本来说,确实是你画下一个召唤阵后、想要与之对话的神的样子。

然而等他们踏上毁灭世界之旅,神本应因回到本土活蹦乱跳——他们在墨西哥城逗留的那几天,特斯卡特利波卡成天到处乱晃,有一天晚上戴比特不得不从酒吧后门把他抗回旅馆——然而事实是特斯卡特利波卡肉眼可见地变得孱弱。戴比特深知自己绝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但或许一个原本生活在现代社会、被突然拽到丛林中的人类确实该出现这样的生理反应:呼吸不畅、脱水、被蚊虫叮咬、水土不服、因为不知名的细菌高热不退。他拍拍靠在自己背上的特斯卡特利波卡:现在神几乎变成了普通人。

他问道:“特斯卡特利波卡,能把你右腿卸掉吗,那真的很重。”

神虚弱地说:“你……对神没有一点基本的尊重之心吗……兄弟?”

戴比特说:“在你吐到我的饭盒里之后就没有了。”

特斯卡特利波卡用力翻了个白眼。他说:“你真的是人吗,戴比特……”

戴比特抬头望了望已经瞧见轮廓的石制祭坛,雌伏在树林的阴翳中的庞然大物。看见那样的建筑,很难不去相信一些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有关信仰的话语。它自然而然地存在于丛林正中,像是从世界创造之处,就已经身处于此,而生命来往不息也无法动摇分毫。看到祭坛的第一眼,你就会得到这样的预示:这世界上的第一个太阳应当就是从这里升起的。

他拖着特斯卡特利波卡朝着建筑走去。不能卸掉就不能卸掉吧。戴比特的脚步仍然一如既往。

戴比特说:“我当然是如假包换的人类,特斯卡特利波卡。只是决定这个世界还是毁灭比较好罢了。”

 

7.

戴比特睁开眼睛。前一夜,他们在祭坛的门口打地铺睡下。特斯卡特利波卡已经几乎失去意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随身携带阿兹特克的创世神,戴比特的毁灭世界之旅上从未遭到猛兽的侵扰。本该对他的血肉虎视眈眈的鳄鱼、豹子、野狼,都只在几米外露出在黑夜里闪光的眼睛。虽然神已经几乎变成人类,但戴比特还是毫不在乎地把两人安置在门口的阴影里,清楚半夜不会有猎豹窜出来把人叼走。

但他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并非铁灰色的石壁和剥落的壁画——篝火对面,焕然一新的特斯卡特利波卡正叼着滤嘴。他们在广袤的青灰色的雾气中围坐,火苗静静地燃烧着。

戴比特坐起身,说道:“这里就是结束吗?”

神打了个响指说:“特等席。现在地球正在华丽地变成一朵烟花……要看看吗?”

戴比特说:“来看看吧。给我汽水,特斯卡特利波卡。”

“还是一如既往地会提要求,戴比特。”神扔给他一罐可口可乐,冰得恰到好处。

特斯卡特利波卡笑着说:“辛苦了,兄弟。这一路可真不容易。”

戴比特打开汽水,看着凭空出现的画面里,南极的冰川开裂下沉。他想起那些抽中南极旅行券、从此消失在南极大陆的前同事们,说道:“确实不容易。但是如果跟工作相比——”

他喝了一口可乐:“还是毁灭世界来的轻松。”

拝啓 貴方様

【戴烟】 Meet Me In Purgatory

*战地记者、战争的神、以及不断重生的故事。

  

戴比特从很久以前已经放弃计数这是他多少次更换身体。对父亲的记忆早就成为模糊的、如同隔着磨砂玻璃去看一缕幽魂般无法捕捉的幻影,经过一次次0.02秒的重生,不知为何那份记忆却仍然会一次次保留下来。但切实地、毋庸置疑地,这具身体再次进行了原子的排列重组,如同打碎一只玻璃杯变成齑粉,又用某种手段将其复原成形,只是很难再说它是否就是原来那只玻璃杯。


然后他感到一种释然,超脱的释然,仿佛从纠缠他许久的痛苦中解脱了。身为战地记者必须目睹各种惨烈的状况,会看见数不尽的尸体和垂死者,甚至遍地是鲜血和断裂的肢体。持续看见这些景象让戴比特的精神不断磨损,创......

*战地记者、战争的神、以及不断重生的故事。

  

戴比特从很久以前已经放弃计数这是他多少次更换身体。对父亲的记忆早就成为模糊的、如同隔着磨砂玻璃去看一缕幽魂般无法捕捉的幻影,经过一次次0.02秒的重生,不知为何那份记忆却仍然会一次次保留下来。但切实地、毋庸置疑地,这具身体再次进行了原子的排列重组,如同打碎一只玻璃杯变成齑粉,又用某种手段将其复原成形,只是很难再说它是否就是原来那只玻璃杯。


然后他感到一种释然,超脱的释然,仿佛从纠缠他许久的痛苦中解脱了。身为战地记者必须目睹各种惨烈的状况,会看见数不尽的尸体和垂死者,甚至遍地是鲜血和断裂的肢体。持续看见这些景象让戴比特的精神不断磨损,创伤像不起眼的刮痕般逐渐累积,为了保持自己不至于崩溃,他找到了这个手段。用无数的替补来取代原来的身体乃至精神,如此他便约等于不会衰老,不会被精神所受的伤折磨而痛苦。

战地记者的职业是从父亲那里继承下来的,但他从不露面拍摄影像,只用文字报道。每次他提交的署名都不一样,但有个特点可以使人毫不费力地认出他撰写的文章。因为无论哪一篇,他都会在某个地方,即使是突兀的地方写下一个词语:


特斯卡特利波卡。


那一定已经是百年前了,不然就是接近这个数字。战争后他在损伤严重的战壕里,遥遥地看见有个金发男人,正在用医学手段确认生还者,尽管他的着装看起来丝毫不像是军医之类的人员。通常而言戴比特会忽视没必要接触的人,因为他不需要得到任何帮助,但工作时候不一样,他需要写关于这次战事的报道,自然要从别处得到信息。于是他走过去,主动向那个男人问:“死伤比例是多少?”

“啊?”男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不在意地挥挥手,“死的比活的多,就这样。”


“……”戴比特沉默片刻,同时打量着他,从五官上来看他不属于当地人的特征,全身上下衣服也不像是属于军队的人会穿着的。因此戴比特感到些许异样,“你有行医资格证吗。”

话未说完对方就将一本执照样的册子伸过来,让他自己接过去。他拿起简单翻了翻,一眼就能看出做工非常粗糙的赝品,甚至连头像都是徒手绘制上去的,因此可以得知,眼前的人并不是、完全不是什么医生。但姓名的位置写着:特斯卡特利波卡。


“把我当傻子也别这样糊弄。”实际上戴比特并不觉得气恼,只是平静地陈述,因为这本身是与他无关的事。

“我本来也没说我就是军医嘛。”应该叫特斯卡特利波卡的人很愉快似的从喉咙里发出笑声,直到此时才站起身直视戴比特,身材比他略高一点,“把我理解成会在死人堆里捡东西的人也没问题喔。”


“……捡什么东西,遗物、武器、还是尸体?”

“我只要钱。哈哈、开玩笑的。”

虽然这显然不是个很好的并且符合时宜的玩笑,但戴比特自己也是个与幽默无关的人,所以他没评价,而是将那本伪造的执照还给他,“这是你的真名吧。”


“你说特斯卡特利波卡?虽然对‘真名’这个词的概念有的一说,但没错,不同于其他称号,无论过去多少个世纪,都一样是我的名字。”特斯卡特利波卡从口袋里拿出烟盒与金属打火机,取一根出来叼在嘴里,但打火机似乎没有许多油了,他转动好几下磨砂轮才点燃。烟草燃烧的气味就这样和战场里飞扬的尘土混杂起来,形成令人感觉无比荒凉的一种味道。戴比特没有再说任何话,缄默无言地转身离开了,半途中他再回头,原本特斯卡特利波卡在的位置什么人都没有。


那天夜晚他第一次在报道里写下特斯卡特利波卡,在结尾的句子里,穿插在介词和名词之间,仿佛那只是一个符号,或是标记。毫无协调性地提笔划下他的名字,尽管戴比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写。

数十年间,战争仍然在各处上演。每当战争爆发,相关的电视节目和照片就会立刻出现,邮件、传真、信件,源源不断从各处传来信号,人们反应迅速,仿佛战争已经成为人类文化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又或者从过去的某个文明就是如此。戴比特再次来到战场后方,他即将撰写一篇新的报道,所以他需要在这里调查取材。然后他来到的是简易的停尸房,血腥味、什么东西正在腐坏的味道、消毒水的味道混杂令人作呕,但战地记者意味着必须直面这些东西。


戴比特随即一眼就看见了旁边不远处的特斯卡特利波卡,他正用纸笔写着什么,戴比特知道,那是用记事本记下每一个死去的人的姓名,由于时常需要掀开尸体上的白布在部分地方被称为亵渎死者。这次见到他依然与记忆中没有变化,就仿佛自己一样,没有任何时间留下的痕迹。但戴比特确认那就是他,原因之一是在他说出“特斯卡特利波卡”这个名字时候,对方便立刻朝他看过来,暂时放下记事本。


“你一点都没变。”戴比特陈述着自己看见的事实,而特斯卡特利波卡也毫不客气地回答:“你不也是吗,按照正常人类的寿命早就死掉了吧,虽然我也差不多。”

“上次是医生,现在改做这个了吗。”

“兴趣而已,关于战争、尤其是现代战争我都很感兴趣啊。不过也是人常说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吧?既然有能做的事,那我就掺和进来一下了。”

戴比特直视着他的眼睛,根据他的判断特斯卡特利波卡没有说谎,但是,“即使表现出来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原因,你的动机也相当危险。如果只是出于对战争感兴趣,还有很多事可以做,比如学术的研究。”

“打仗这种事,本来对人类的意义就与我不同。”特斯卡特利波卡像是听见了有趣的问题一样笑了,“想想看吧,人类发动战争是为什么?多数情况下无非是侵占了某一方的利益。但在我这里,战争是人将自己的心脏与血肉献给太阳和大地的过程,而我碰巧乐意旁观这个过程。”

他说的话远超自己理解,戴比特从未听过任何类似的观点,即使他在诸多战争中采访过许多人,听见过许多对战争的诠释,诸如特斯卡特利波卡所说的还是第一次,于是他不免想到一个问题,即便是荒谬的问题:“既然如此,如果你有能力,会去发动一场战争吗?”


“不是‘如果’,我确实有差不多那样的能力,但为什么要做?比起我自己出于乐趣主动掀起混乱和矛盾,还是现在人类自发地互相冲突更合心意。啊啊——毕竟现在是现代啊。”特斯卡特利波卡重新拿起记事本,掀开一具尸体面上的白布,示意戴比特他要继续自己的工作。

“好了,没什么事的话别杵在那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后来戴比特没有在报道里写下从那里听说关于战争的话,仅用潦草几句概括后方有人记录死者名字,然后在一个段落的结尾,他如同过去的每次般写下:特斯卡特利波卡。


不久后这副身体伴随年龄产生了衰老的迹象,不仅如此他开始做关于战争的噩梦,时不时感到头疼和双手颤抖,以及时不时的恐惧感。所以他感觉到需要再次更换身体了,让肉体和精神回到完好的状态,就如同十年、二十年前或者其他时间一样。再次将身体回归成原子先是打乱再回归有序地重组,只有记忆,以及他是戴比特·瑟姆·沃伊德这件事保留下来。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变得似我非我,但这不重要。

又是过去许久,戴比特再次去到一处战场,这里的战事刚结束不久,硝烟的气息仍然萦绕不散。有人搬运着伤者和尸体,有人在进行紧急抢救。他环顾四周,看见墙边有个斜倚在那里的身影。金色长发被束起来扎成发辫,戴着眼镜嘴里叼着笔帽,正在往笔记本上写什么。他认出来那是特斯卡特利波卡,只是不知道这次又是以怎样的身份在这停留。

所以他直接走近去问,“这次在做什么。”

“战地记者喔,和你一样。因为对你做的事感兴趣,就自己来试试看了。”特斯卡特利波卡将笔帽从嘴唇间拿到手上,开玩笑似的,“现在我们是同行了唷,戴比特。”


“我没告诉过你名字吧。”戴比特察觉了他话里的异常,他从来没自我介绍过,即使是在报道里的署名也一向不固定。而对方只是耸耸肩,语气满不在乎,“有些事想想办法就能知道了,况且对我来说更不是难事。再说你知道我,我不知道你,不公平吧。”


没有反驳他的兴趣,也不值得在此事上过多纠结,戴比特只是将距离稍微再靠得近一点,去看他写下来的内容。然后他发现特斯卡特利波卡写的是另一种语言,甚至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语种。他沉默下来,而特斯卡特利波卡大概是察觉了他的视线,微笑着说:“不认识纳瓦特语?”

“我们,”戴比特思索着换了个措辞,“战地记者基本不使用少数语言写报道。”

“无所谓,我不是写给别人看的,只是自娱自乐而已。”特斯卡特利波卡这么解释,“我没有打算刊登或者让任何其他人读,而且以前说这语言的可不算是少数哪。”


“听起来像你是从古代来的。”

“哈、你要这么觉得倒也不完全错误,不过现在还没到时候。”


戴比特对他所说的是什么时候并无兴趣,因此他只是点点头就走开了,比起寒暄当然是自己的工作更为重要。但当他走出一段距离,忽然想起这次带了相机,以防不时之需。也许在这里可以试着使用,尽管他从不以文字以外的形式做报道,但和那没关系。他回头,拿起相机开启后打开镜头盖,向着特斯卡特利波卡那边按下快门。镜头里没有太多周围的环境物,整个画面最为突出的只有那个人。


他将照片洗出来,放在相册的某一页里,直到过去许久。戴比特仍然做着记者,在滚烫的空气与石砺碎片中奔波。在仍然不断、不断地成长中,他不时地往各处战场奔波。但经过漫长的时间那张照片也没有泛黄,被保存得很好。而在几十年时间里,世界逐渐安定下来,不再有大型战争,那些微小的冲突他认为不值得去记录。因此很长时间里都没有再见到特斯卡特利波卡,似乎只有当处于战场时候他才会出现。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没有多少联系,即使见过许多次,彼此从来没提过要给予对方什么联络方式。


直到又一段时间,他的身体、或者说精神再次出现磨损,战争的阴影再次让他的头脑受到创伤。必须进行更换。戴比特在他的住处里将书本与自己的文章整理完毕,就要像过往那般替换新的躯壳时候,房门意料之外的被打开了。他看向那边,来者是特斯卡特利波卡。


“看来我来得不巧呢。”他手指夹着烟,放进嘴唇间吸了口,吐出雾气后接着说,“要换新的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戴比特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置,现在要紧的应该是对付眼前这个人。和名字一样,他从来没告诉他自己的住处,以及替换身体以维持各方面正常运作这件事。


特斯卡特利波卡意味不明地笑了,“没有什么事能在我眼前被隐藏,毕竟最擅长不可预测的是我,也可以干脆就当我很熟悉发掘别人的秘密吧。总之,对人类历史至今的战争感兴趣吗,戴比特?我全部告诉你,然后你写下来。先说好如果你要问对你有什么好处,那我的回答大概就是没有。”

“五分钟。”是否有利益这样的问题对戴比特来说无关紧要,他只是莫名觉得,必须答应他这件事,否则自己也许会缺失很多重要的东西,所以他同意了,“五分钟之内说完。”


特斯卡特利波卡如他所言般讲述了那些事:从人类文明开化开始,直到今日发生的一切战乱,这和博学无关,而是仿佛他就在现场看着一样,又或者他确实是。最后是他亲眼看着戴比特更替自己的载体,当后者闭上眼睛,他也随之消失不见。


戴比特再次以旧的身体死去换成全新、没有瑕疵的一个取代他继续生存的方式重生,再次睁开眼睛时候,没有任何人在。即使这是理所当然的,这原本就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住处,但不久前的五分钟里有人对他用语言描绘了几乎整段历史。于是他近乎本能根据遗留下来的习惯去翻阅过去的记录,以此知道自己过去的经历和知识,然后他看到每篇报道中都会出现的词语:特斯卡特利波卡。无以计数的文章里无数个不断重复的名字,在他意识中构成一个完整的形象。


最后他意识到:

他一直都知道特斯卡特利波卡在哪。


墨西加人武装齐整进入瓦斯特克人的城市,烧毁神庙抢劫财物,毫无怜悯心杀死所有人,如同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彻底抹除,只留下排成长队的战俘送往特诺奇蒂兰。世代保护圣骨的墨西加人之中有一部分忠于他们的神,其名为特斯卡特利波卡。

军队越过边境,越过莱茵河桥梁进入街道,身为侵略者却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反而有群众以鲜花迎接与欢送他们。在那时候有人站在高楼上,特斯卡特利波卡俯视着成束的花朵被献给敌军,感到一阵百无聊赖。

持续了百年的战争里,王朝占领的土地不断被夺回,不愿退出的人们仍在试图夺回原本属于祖先的领土。一代人踏上战场,又有下一代接着延续。他们停战时,特斯卡特利波卡看着疫医在面具里放满香料治疗黑死病,那时候遍地都是病死者的尸体,他吸着烟转身远离肉体腐烂的味道。

数十万军队逼近时皇帝匆忙而逃,只留下军队拼死抵抗,直到援军到来给予反击。特斯卡特利波卡目睹骑兵冲上前线,对最终的溃散的敌军发笑。

戴比特一直都知道特斯卡特利波卡在哪。他在所有地方、所有时间、见证所有战争,只是出于兴趣,想要去找到现代或许仍然存在的战士。他是自神话中诞生的象征,从人类进化至今遗传下来的恶与战争的象征。


此时他有一种预感,如果在这片土地人类不再有战争,那么特斯卡特利波卡就不将停留于此处,而是去到别处。他翻阅每篇自己亲手撰写的报道,每次那个名字出现的位置、以及写下的笔迹都不同,但都用相同的笔画划下同样的字母。与此同时还有从他还没有第一次替换身体时候至今,他记载的现代几乎所有或大或小的战事,似乎从最开始他就是为去往战场而生。尽管不是以付出生命的方式,但他注定要以不受时间限制的生命去到战场上。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见到特斯卡特利波卡。

  

这天夜晚,他用整夜去整理了从特斯卡特利波卡口中所述的历史中每场纷争,笔墨一次次耗尽再填满,直到疲倦使他合起眼短暂休憩。

闭上眼他仿佛看见黑曜石的镜子就在那里,在某个地方,照映出眼前、当下、以及世间所有无常。​​​

拝啓 貴方様

【戴烟】Flower In The Night

*关于罗马度假的其中一天的故事。

  

 或许是由于看见的旅游宣传片,戴比特和特斯卡特利波卡只用了五分钟就决定要去罗马,那座被称为永恒的城市。尽管他们没人会说流利的意大利语,说不定只能用手势交流,但不妨碍在那里拥有一段休息时间。

况且,谁说没有奥黛丽·赫本和格里高利·派克就不能度过罗马假日了?

从美国出发,接近十小时的长时间飞行后,飞机方一落地他们就赶往预订好的旅馆。但在出租车上费了点力气才表达清楚目的地所在地址,所幸前台接待人员会说英语,因此能够轻轻松松地办完手续入住。房间虽然并不非常宽大,但包含餐桌椅、长沙发、茶几、简易露台和双人床,足够两个人...

*关于罗马度假的其中一天的故事。

  

 或许是由于看见的旅游宣传片,戴比特和特斯卡特利波卡只用了五分钟就决定要去罗马,那座被称为永恒的城市。尽管他们没人会说流利的意大利语,说不定只能用手势交流,但不妨碍在那里拥有一段休息时间。

况且,谁说没有奥黛丽·赫本和格里高利·派克就不能度过罗马假日了?

从美国出发,接近十小时的长时间飞行后,飞机方一落地他们就赶往预订好的旅馆。但在出租车上费了点力气才表达清楚目的地所在地址,所幸前台接待人员会说英语,因此能够轻轻松松地办完手续入住。房间虽然并不非常宽大,但包含餐桌椅、长沙发、茶几、简易露台和双人床,足够两个人舒服地休息了。但没有在这停留多久,只是放好行李之后,戴比特和特斯卡特利波卡便直接按照计划前往许愿池,特莱维喷泉。


室外天气晴朗,与此同时温度不冷不热,应该说他们挑了很好的时间来这里。特斯卡特利波卡戴上太阳镜,遥远地就看见零散的旅客聚在旁边,有的只是在休息,有的正往池子里抛硬币。明亮的光线将海神波塞冬与环绕祂的西方诸神雕像照射得熠熠生辉,经过事先查询他们得知一枚硬币可以许三个愿望,其中必须有“再回罗马”。虽然特斯卡特利波卡并没有要许的愿望,不是说他没有想要的,而是他作为全能之神从不屑于借助其他不可思议的力量。


再看向戴比特,他转身背向喷泉闭着眼,低垂的睫毛在日光里投下一片阴影,似乎已经投完硬币许愿了。于是特斯卡特利波卡凑过去,出于好奇问他想要的是什么愿望,对方沉默五秒钟没说话,他也沉默了五秒,然后问:“忘记了?”

“不,什么也没有许愿。你呢。”


听见戴比特反问,他指了指池子里,沉沉浮浮着一块骷髅糖。在沉着无数枚硬币的水池当中显得格外突兀,与西方神明的雕像对比起来更是矛盾,而且也不知道特斯卡特利波卡是从哪里拿出来这块糖的。当戴比特朝他投来不解的目光,他坦然地解释:“毕竟只有西方家伙的雕像让我看着很不爽啊,所以我也不请自来去他们聚会里咯。你说要是以阿兹特克主神的名义建一个许愿池怎么样?”


“你不像会把愿望一视同仁的家伙,会专门挑某人希望谁出门先迈左脚然后摔断腿的愿望。”戴比特回答的语气非常认真,没有丝毫调笑的意味,“其次,你还要防止人类在你的许愿池里洗澡。”


“哈哈。”尽管没有任何人在对他开玩笑,阿兹特克的主神还是不由自主笑出声来,“我当然是会重视平等的,只不过比较挑时候而已。如果有人许愿要把他的心脏交给我,那我当然会亲自去满足他的愿望了,虽然现代大概没这种人吧。……没有吗?”

他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一样看向戴比特,而后者直截了当回答:“我的心脏就给你了啊。”


“那我就建一个只属于你的喷泉吧,想在里面许愿还是洗澡都可以,人管那个叫什么来着。一个盆或者桶,用开关往里面加水——哦,浴缸。”

“所以从今天开始家里要有新浴缸,洗澡前也要投硬币。购买就交给你,我想要新浴缸的愿望没有丢硬币去许就实现了。”


偶尔有听懂他们对话的路人用奇异的眼光投过来,但他们谁都没有在意那些视线,或是认真或是调侃地闲谈。最后决定好浴缸的款式等等问题,两人交谈的内容已经和这座喷泉没有任何关系了,而在各自都没有对许愿池希望得到任何事物的前提下,就离开此处前往附近的餐馆。实际上戴比特没有说的是,他原本以为特斯卡特利波卡会去把池子里的硬币捞点回来,毕竟那姑且算得上公共财产,如果想象成真也许还会说“我拿几个问题也不大”吧。


进入餐馆他们选择的座位在楼房二层,不仅因为人较少,最重要的是旁边有阳台,特斯卡特利波卡可以在那里抽烟。用拿手指指着菜单向服务员比划的方式点完餐后,果不其然他就走到阳台边,拿支烟点燃吸吐起来。戴比特就在他身旁,从高处俯瞰能看见整片街道,而在他的视野捕捉到某样东西的霎时间,他对抽烟的人留下一句“等我一会”就转身离开,没留下任何询问他要去哪里做什么的机会。


于是忙着抽烟的人没有去管他。而戴比特快步来到街道一角,是他刚才偶然瞥见的地方。这里正堆放并售卖着成束的、放得正盛的鲜花,他来到簇拥的花丛里从中挑选出一大捧玫瑰,向卖花的孩童以手语了解并交付了相应的价钱。低头稍微试着嗅闻,花香浓郁摇曳在微风中,但却似乎很快这种香味就要随风消散似的,所以基于这种感觉,他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返回。


而如果要以最短时间送到特斯卡特利波卡手上,路线必须特殊一点:就在餐馆所在房屋的墙根排列有许多小摊,售卖各种杂物。戴比特脚踩装货物的木桶跳到摊位棚顶,再踏上墙壁外突起的砖块,最终一只手抓住与特斯卡特利波卡所在处相邻的阳台栏杆,仅用单腿踩着落脚点,倾斜着身体将花束递过去,在众多惊讶到几乎不可思议的目光、以及棚顶被踩踏的不满的吆喝里,显然那个人完整地目睹了他是如何从地面来到高处的。


特斯卡特利波卡甚至愣了会才反应过来,然后大笑着接过花。玫瑰的芳香馥郁,甘美的气息掩盖过室内传来的食物气味。


在他收下花后,戴比特也跳过去稳稳落地重新站到旁边。特斯卡特利波卡问:“挑这种高难度的路线做什么,你是从好莱坞学的吗?”

“回到门口走楼梯太慢,只是想立刻交给你。”他在短暂的几秒不到的时间里笑了笑。

享用过意大利风情的午餐,若要说到罗马就有一处不得不去的地方。他们带着那束花抵达科斯美汀圣母教堂——著名的真理之口所在地。传说倘若谁不说真话,将手放进去就会被这副人脸雕像的嘴咬住,尽管很明显这只是传说而已,因为在无数人将手伸进去后这张嘴已经磨得发亮,也没听说谁真的被咬过。而世界上理所当然不可能有那么多从不撒谎的人,并且都碰巧来这里试上一试。


特斯卡特利波卡对这个人脸像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将各个细节观察了个遍,与墨西哥风格的雕像做了种种对比,最后得出的结果是,他也要试试看。随即在戴比特的注视下他将衣袖挽起来,手放进那张大开的口中——如同数千万来到此处的人一样,缓慢地放进去。片刻后骤然大声哀号般喊叫起来,又匆匆忙忙将手抽出,只见仅仅剩下半截的肢体正不断冒着烟。看向戴比特,然后互相注视着彼此都没有说话,戴比特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直到他打破沉默:“这个在电影里看过了。”

“切。”特斯卡特利波卡甩甩手让其恢复原状,他的手确实是完好的,只做了点伪装和表演,但回过来再想想让戴比特吓一跳这个计划的确本来就几乎不可能成功。他让开了点位置,示意戴比特也来尝试一下。


顺着他心意也无所谓,戴比特本身就不相信这种传说,并且他从来不会说谎话。所以当他将手臂放进去时,除了雕像接触皮肤的冰冷之外,没有任何感受。本来就不会发生传说里那种离奇事。但当身旁的同行者问他“被咬了没?”时候,他稍作思考点点头,“被咬了。”

然而拿出来的还是完整无缺的手臂,被骗的那方似乎感到很失望的样子:“你这不是说谎了吗,要是这玩意真有效果该被咬断啊。”


“那你要咬吗。”戴比特将那只手伸过去,而特斯卡特利波卡索性也就抓住他的手拿到嘴边,张口用力地咬了咬手指。随后就放开来转过身,“好,替那东西惩罚过你了。”


那这真是严酷的惩罚。戴比特低头看了看指间的齿痕。


时间渐晚,暮色之中他们决定散步回到旅馆,沿途特斯卡特利波卡再次就真理之口的故事来提起话题:“人类是会出于善意说谎的生物喔,就算是谎言和欺骗,只要认为那是做了善良的事。你怎么觉得,或者说你会这么做吗?”


“不好说,谁也无法控制,只要我仍然是人类的躯体、人类的大脑,不免就会遵循那个规律。”戴比特始终目视着前方没有给予他多余的视线,但字句都相当严谨地回答,“谎言与欺骗的消极印象,大多是坏结果的影响。如果它从来都是导向好的未来,就会变成好东西啊。但那并不存在,所以把它作为工具来用。就像你戒不了烟,别忘了自己只有一片肺。”


特斯卡特利波卡手指夹着香烟,边走路边吸着,心想他最后一句话就像烟盒上那句吸烟有害健康一样,虽然是时刻都在提醒你,但没人会记住并想起来这件事,或许和戴比特忘记不重要的记忆是一个道理。然后漫不经心地,“不管一片还是两片,肺烂掉了再做个身体就好咯,虽然会比较麻烦,俗话说乐在当下嘛。那要不来猜猜看,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会对你说假话,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吧。”


“测试吗,你不会对我说谎,特斯卡特利波卡。尽管如此,我的答案也是从未怀疑过你的话。”


他说这话时候特斯卡特利波卡笑起来,将另一只手里始终拿着的花塞给他,玫瑰香气与人撞了个满怀,戴比特只能接住,看着吐出雾气的那张嘴勾起了似乎很愉快的弧度。

“哈、真是确信啊,不过你说的没错,至少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说过什么假话喔。比如说让人看到的假象未必就是假象,那或许是基于某个可能性发生的事实,这样也能称为真实吧——啊啊、扯远了,你把花塞给我时候,我说觉得惊讶也是真的,所以有时候我感觉‘不可预测’这个特性不仅是我,在你身上同样存在,你总是会超出我的预料哪,兄弟。”


“情绪、心血来潮,人类对于心无法理解的一切,或许都来自另一个维度。在我来的地方,它们似乎是能够用手握在掌心的实物,在这里变成这束花了吧。”戴比特只能暂时代为拿在手里,并且介绍道,“随手拿的杰克玫瑰,A级货,我想你一定会满意。”


回到旅店特斯卡特利波卡向前台要了只花瓶,并对于竟然真的能从这里拿到感到些许意外,然后摆放在房间的餐桌上,连同盛放的花一起。对于照顾花朵这件事他没多少经验也并不懂得要领,但总归不会太难。他欣赏着拥有独特色彩的玫瑰,对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的戴比特说,“戴比特,想不想尝试下奥黛丽赫本的发型?”


“我没意见,你就来做玛丽莲梦露吧。”戴比特连看都没看他。


“然后穿一身白裙摆那个经典姿势让人做成雕像?算了吧,我也不想莫名其妙死在卧室里。”无视了禁止吸烟的标志,特斯卡特利波卡点了支烟,似乎感慨万分般,“要是花可以带回去就好了,不过再好的货也经不起长途飞行摧残啊。”


“花只要被看见就足够了。枯萎是对它的尊重,喜欢的话就放到床头。”

陈述着,对于戴比特来说事实确实如此,任何拥有生命的东西都有它生命力耗尽的时候,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正如他知道自己即使不属于人类,也会与人类一样死亡,而他从来不畏惧死之一字,但必须在那之前完成自己应该做的所有事。那么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或是以什么方式,他都能坦然地走向死亡。


“那明天的计划——防止你忘记先写下来。我们去看凯旋门,然后去斗兽场,虽然早就没有表演看了,你说那里会不会举办过迪诺斯的那种仪式?”特斯卡特利波卡找到纸笔写下来,另一个人接过话,“…踢足球,讲泛人类史的故事?那里是处刑场。”


“意思都差不多啦。好了,到乖孩子休息的时间了,如果你已经选择好那五分钟的话。”


一支烟正好燃尽,他们给罗马预留的时间不长,只有二十分钟,特斯卡特利波卡还在给明天的行程做计划,即使这通常来说是戴比特做的事,但他陷在沙发里闭目休憩没有要亲自做整个规划的打算。当露水还在藤上颤动时,玫瑰正竭尽它的生命去绽放,但即使看到花朵憔悴,如果那最绚烂的数秒钟已经铭刻在二十分钟里,就也不必悲哀,不妨再去采撷新的鲜花也罢。

没有出逃的公主和偶然路过的记者,并且在两位主角之间也称不上有浪漫到感人的情节存在,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罗马之旅,仅此而已。​​

fantasma

【戴烟2024白情23:55H|Day1 14:00】<银弹>(上)


#戴烟白情24h企划

#鬼泣世界观(1)

“所有杀死我的,蒙蔽我的,都在众星的映照下振翅高飞。”

————————

戴比特·泽姆·沃伊德跟在交接人的身后行走。脚下的道路由两侧爬着冻死青苔和古旧霉斑的房屋夹着,刚落过雨的灰色气味和石板夹缝中泥土的味道沁进鼻腔,让他感到脑后一阵一阵的清凉。他的视线像向日葵一样缓慢地移动,停留在路边被砸烂且少了两个轮子的燃油车上——他想不出在和平的年代里,一辆四轮的车辆为什么会以这种形态出现,附近也没有什么二手铺和维修厂——但这并不重要。一只野猫在扑击因吃了垃圾桶里发酵的果子而醉倒在垃圾堆上的鸟。它小心翼翼地弓着身子,紧盯着那...


#戴烟白情24h企划

#鬼泣世界观(1)

“所有杀死我的,蒙蔽我的,都在众星的映照下振翅高飞。”

————————

戴比特·泽姆·沃伊德跟在交接人的身后行走。脚下的道路由两侧爬着冻死青苔和古旧霉斑的房屋夹着,刚落过雨的灰色气味和石板夹缝中泥土的味道沁进鼻腔,让他感到脑后一阵一阵的清凉。他的视线像向日葵一样缓慢地移动,停留在路边被砸烂且少了两个轮子的燃油车上——他想不出在和平的年代里,一辆四轮的车辆为什么会以这种形态出现,附近也没有什么二手铺和维修厂——但这并不重要。一只野猫在扑击因吃了垃圾桶里发酵的果子而醉倒在垃圾堆上的鸟。它小心翼翼地弓着身子,紧盯着那只肚子朝天的橘黄色毛球——这也不重要。他只是来找一个帮手,或者说,一个处理相关事务的行家,一个恶魔猎人,来协助他处理自己的麻烦。

他们最终在一家墨西哥餐馆前面停下,烹饪的热气和溶解在里面的香辛料味道扑面而来,同时扑面而来的,是人声和玻璃制品碰撞的响动。交接的人领着他接连穿过衣着靓丽的情侣,侃侃而谈的商人和顶着大肚子发出鼾声的醉汉,他发现戴比特怀着新奇的目光看着他们,这种眼神就像他看到餐馆门口挂着的彩色灯牌时一样——黄色和橙色的灯管组成了一个带墨镜的卡通人头,下面用别的颜色写着一行字:“BATTLE IN MICTLAN”。它因看上去过于可爱而与周边有些格格不入了——门的两侧从上到下钉着金属制的头骨模型,门把手上的浮雕是斧和枪的形状。

“嘿,特斯卡特利波卡,生意的时间了。”戴比特听到交接人——他是一个金色短发的青年,眼睛细长,惨白的脸上总是挂着讥讽的笑容——向靠窗的桌子旁坐着的人喊话。戴比特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每当他问起这个问题时,对方只是耸耸肩回答说:“为了避免搞混,叫我恐龙王吧。你知道的,恐龙是世界上最酷的动物,只可惜我们现在只能在博物馆里见到了。”

“这小子最近被一些东西缠上了,他打算解决掉那个已经影响到他正常生活的玩意儿。”恐龙王用大拇指指着身后的戴比特,“定金可以先付。据他本人所说他自己可以处理最关键的问题,但为了保险起见,还需要帮忙的人手。”

“我要的报酬和工作量是成正比的。”那位长着白人相貌和金色长发的“冒烟镜”神看看恐龙王,又看看戴比特。他穿着一件毛呢的黑色大衣,一个有了年头的皮质挎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这活听着就吃力还讨不到好处。你来错地方了,小伙子。你该去找魁扎尔·科亚特尔的,我那个心善的妹妹或许会答应帮帮你。”

“魁扎尔最近在地球的另一边干活,有空的只有你了。”恐龙王快把白眼翻到天上去,“我觉得比起在家里无所事事,你还是接点活比较好。”

“好吧,年轻人,咱们先坐下,来说说缠上你的是什么东西需要特斯卡特利波卡亲自动手,如果只是跟踪狂的话劳驾你报个警好了。”特斯卡特利波卡瞥了恐龙王一眼,高高地挑起眉毛,拉开旁边的椅子示意他们坐下。他的面前有一盘焦糖色绘有花纹的骷髅糖果,恐龙王并不客气地挑了一颗扔进嘴里。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如果不是与恶魔相关的话我不会来找一个恶魔猎人,这点你可以放心。”戴比特的注意力被盘子里精致的糖果吸引住了,特斯卡特利波卡笑着丢了两个给他。“谢谢。”他把它们捏在两指中间透过光观察,然后放进嘴里。

“我在一个月前坐船旅游来到了这个城市,只携带了一个箱子和一个手提包。不巧上岸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也许是我把雨衣从包里掏出来时不小心把它弄丢了——一块木质的装饰品,是我失踪的父母留下来的一件器物,虽然它一向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但我还是一直带在身边。我在到达旅馆后发现包里没有便出去寻找,我像受到了恶魔的唆使一样不停地找它。大雨下了三天,在那三天之内我都没有找到,直到雨停的那个下午,在一只被车辗死的野狗肚子里看到了它。”戴比特蹙着眉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我把它捡回去清理干净,晒干后放到了该放的地方。自那之后,我时常会感觉有人尾随,我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并且身边的人不断地因意外死去……第一天,一个在我房间窗外工作的油漆工工作时掉下去摔死了。第三天,楼下酒馆里发疯的醉汉捅死了一个服务员然后失踪。第五天,隔壁房的一对年轻人被卷入了海浪,深夜被打捞起来的时候浑身的皮肤都被剥下。再后来……”特斯卡特利波卡打断了他:“这方面我们需要的时候再来研究。你说你自己可以处理掉最关键的问题,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母亲在她的日记里记录过类似情况的应对方法,经过这些时间的观察和资料的搜集,我大体能够推测出我需要做的事。”戴比特回答。“我的父母是一对研究天使和恶魔的研究人员,拜他们所赐,我自小就对超自然的力量有一定的认知。这也是为什么我首先会向恶魔猎人寻求帮助,至少在遇到危险时你们能够维持正常的思考能力。”

“但你身上没有它们的味道。”恐龙王挑起眉毛,一手支着下巴。

“是的,我对恶魔的认知全部来源于书面资料,并没有正面和它们接触过……它们从不进入我的视野,哪怕我主动到它们的领地,它们也很巧合地全都离开了。”戴比特耸耸肩,“我试着排查过我是否携带了驱魔的道具,但没找到。”

“所以你需要一个人来帮你捉来给你添麻烦的恶魔?把它们绑起来带到你面前就行了?”特斯卡特利波卡掏出副墨镜戴上,“然后让你自己来处理你的问题?”

“虽然细节方面还需要在斟酌,不过大体上就是这样。”

“这不是挺简单的活计,合作愉快。”特斯卡特利波卡向戴比特伸出手,“握个手吧老兄,既然你已经是客户,那么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放心,我是不会坐地起价的。”

恐龙王瞥了眼手机后向他们示意自己要离开,戴比特向他点点头。

“恐龙王走了。”戴比特起身,“你还有什么需要的情报吗?”

“暂时不用。”特斯卡特利波卡神秘地笑笑,“都到这里了,你不打算请我吃顿饭吗?”


————————

“你被它们当成瘟神了。”特斯卡特利波卡晃了晃手里的枪,又把它收了回去。自从他跟在戴比特身边以来已经三天了,在这三天里他没有看到过一只能让他用到这玩意的存在。这实在是有些无聊,特斯卡特利波卡看向旅店大堂的木质天花板。“兄弟,说句实话这已经几天没有一点让我提得起兴致的事情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只要坐在这里,整条街上都没有一只恶魔的。”

“手痒了?”戴比特咬着下嘴唇关注着街上来去的人流,“如果想要打架可以先不用靠近我,这座城市里恶魔不少,你只需要保持通讯畅通,在必要的时候到我身边就好。”

天花板的角落里有一块透明的蛛网,特斯卡特利波卡做了一个枪的手势对准了它。“砰——”他打了个呵欠说,“嘿戴比特,我打下来一只跳蛛。”

“特斯卡特利波卡,人家蜘蛛只是在吃饭,没有惹到你。”戴比特有些无语,“打扰别人不是什么善事,打扰蜘蛛也一样。除此之外,用手做成的枪打不中任何东西。”

两人间陷入了一段沉默。

浅灰色的天空里雪花在努力地克服阻力往下降落,结果就是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融化成水。雪不是很大,下起来就和伦敦的雾一样模糊且湿润,阴冷得像是要钻进人的骨头。这天气下雨会干脆一点,湿烂的街上会有水滴不断冲击的脆响。而雪大到能够产生积雪的程度世界反而会变得干净——一切都被白色覆盖,无论是道路,房屋,还是冻死的动物尸体。孩子们会从家里跑出来,带着铁锹,围巾,各种颜色的浆果。到那时候家里面就会充满牛奶和热巧克力的香味,壁炉上放着的面包,苹果和书籍都被烘得发烫,

这种不尴不尬的天气除了给人添堵之外什么用都没有。特斯卡特利波卡把手放在壁炉前搓搓,戴比特却像感觉不到冷一样,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支着下巴。

“戴比特,这次的委托与恶魔有关,你之前是这么说的对吧。”特斯卡特利波卡把腿翘到沙发的扶手上,“既然没有恶魔在你周围,那你是被什么盯上了?你那本……妈妈的日记有提到这个吗?”

“并没有,在记录里对那个东西的称呼只有‘她’。”

“SHE?女性的她?”

“没有固定肉体的东西是能够随意更换人形的,所以仅凭这一点来推断并不准确。”戴比特转动眼球来看他。“如果不是恶魔的话我在战斗中也可以搭把手,如果是的话那就全部交给你了。”

“有你这话就行,”特斯卡特利波卡满意地拍拍手,“我可要放开来干了。”

戴比特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对手的情报欠缺到这个地步,你不对此感到担忧吗?”

“我在这一块当恶魔猎人十几多年,也见识过不少对言辞遮遮掩掩的客人了。你知道的比你说出来的多,戴比特。你看上去不是一个会藏着掖着的人,你不在现在告诉我有你自己的原因。既然对你来说解决这个事件我是必要的,那么现在只能相信你的说辞。另外……”特斯卡特利波卡把手伸进壁炉的火焰里,橙红色的火舌像红海一样被分开,“在这片土地上我是不会死的。

“人都会死,恶魔也都会死。”戴比特抗议一样地皱起眉头,他的视线停留在特斯卡特利波卡被火照得发亮的手上,“你得小心一点。如果你需要日记里的相关资料,我可以把它借给你。”

“给我看看也行,只要你自己不介意的话。”特斯卡特利波卡冲他坏笑。

“我去把它取来……”戴比特从沙发上蹦了下去,“你先把手拿出来,都能闻到烤肉味了。”

“要来一块吗?”

“不了谢谢……你最好把手擦干净再碰我亲人的遗物。”

特斯卡特利波卡听到厚底靴子蹬在楼梯上的声音。戴比特抱着他那本词典那么厚的牛皮本走下来。他看上去挺开心,脚步声比平时轻快了一倍,像一个等到家长的学生,柔顺的头发随着垂直方向的位移水母一样摆动。

“喔,真是本沉重的日记。里面都写了些什么?让我看看……”特斯卡特利波卡把头凑到戴比特肩上,“里面有写你是怎么出生的吗?”

戴比特看了他一下:“我在可能会需要的地方放了书签和便签,拿的时候小心别把它们弄掉了,不然你就得一页一页地翻着找了。”

“我可以带回去吗?”特斯卡特利波卡捏起一页纸正反扫了两眼,戴比特这才注意到他手套下的指甲被涂成了黑色。

“可以,日记的内容我已经记在脑子里了。”

“你记性挺不错,不愧是研究员的孩子。”

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头发扫到戴比特的脖子,他把它们拨开去:“拿去吧,记得到时候还给我就行。”

戴比特顺手倒来了两杯热可可。热量从手掌爬向心脏,他觉得自己像一团在太阳下曝晒的棉花一样膨胀起来,轻飘飘的好像缺少了什么。他把另一杯推给了特斯卡特利波卡:“外面还是有点冷了,出门前还是喝点暖暖身子。”

特斯卡特利波卡一口将它喝尽,“谢了,兄弟。你人还挺热心。”

戴比特向他摆摆手。


————————

特斯卡特利波卡走出门的时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寒风透过厚重的衣物渗透进入内脏冻得他脊椎发紧。他把手套向上拉了拉,嘴里哈出的白气被吹散在湿重的大气里。戴比特给他的日记塞满了他的挎包,出门前他花了十几分钟才在保证不压坏它和把包绷坏的情况下把拉链拉上,现在他的包有刚来时的五个重,导致他走路的姿势都有些不自然了。

他从口袋里翻出一支烟,打了个响指点燃它。雪还没有完全停下,特斯卡特利波卡把烟塞进嘴里狠狠吸了一大口,然后把它们吐出来,用像涂抹玻璃窗上的水汽的方法将它们在头顶上抹成一片烟灰色的薄片,这样无论是雪还是融化的水都不会落到他身上。他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行走,被风吹起的金色头发和模糊的烟气在身后拉出道长长的轨迹,就像在天空远处经过的飞机一样。他的视线停留在戴比特房间的窗口上,戴比特应该还没有回到他的房间,上了霜的窗户也无法看到里面。特斯卡特利波卡在行走中逐渐放松下来。尽管有些畏寒,但特斯卡特利波卡并不讨厌这种寒冷的天气。在路边没能够成为积雪的脏雪团和泥水像屠宰场被丢弃的肉块和血水,让他想到自己遥远的家乡,新的大陆,残忍的自然主宰的地方。他是大洋彼端以活人祭祀众神的族类,时至今日他仍旧不能放下对喷涌对血液和对新鲜脏器的热爱,尽管他自诩痴迷于近代的文明思想。

特斯卡特利波卡走过第三个街口的时候听到了翅膀扑风的声音。

他抬头,一只地狱蝙蝠(2)从电线杆上向他俯冲过来。特斯卡特利波卡侧身躲开后从大衣底下抽出了枪,眯着眼瞄准了对方的翅膀。“嘿兄弟,我枪法可不怎么样,乱动了我可说不准会打到什么东西……”地狱蝙蝠在房屋上方绕过一个大圈,特斯卡特利波卡冲它开了两枪都只擦到了翅膀上燃烧的火焰,“嘁,我还以为这次能中一发呢……枪这玩意我还真是搞不明白,不过兵器这种东西就是搞不明白才好玩。”

躲过枪击的地狱蝙蝠发出攻击性的叫声,特斯卡特利波卡苦笑着耸耸肩,在对方高速冲击靠近自己的时候用枪托将它敲到地面上,火焰和汁液溅了一身,恶魔死后不会留下尸体,这些痕迹很快会自己消失。特斯卡特利波卡把枪收回大衣下面,他换了一对冲击钢打制的爪子戴在手上。“一旦离开那个小伙子就会出现啊,跟他呆久了我都快忘了这城里原来是什么样子了。”

——数十只与刚才相同的蝙蝠从路灯后面尖叫着划出。

特斯卡特利波卡捏住一只直击他面部的蝙蝠将它的上半个身体尽数碾碎,剩下的残渣甩到另一只身上。被爪子碰到的蝙蝠直接被撕开散在空中,身体像火雨一样纷纷落下。其他的地狱蝙蝠停留在半空没有再次发起攻势,特斯卡特利波卡笑着冲它们勾勾手指。“残忍的,狡猾的,用尽一切能用的都要获得胜利的才算是战士。虽然你们的行为只有本能,连思维能力都没有进化出来,但那方面无所谓,只要受到培育的物种自然会获得思考,敢与特斯卡特利波卡战斗的存在都会获得敬意……”特斯卡特利波卡将嘴里剩下不多的烟头抽出来,燃烧产生的烟雾随着他吐出的烟圈刮向空中闪躲的地狱蝙蝠。骤起的狂风将它们扑到地面摔得稀烂,特斯卡特利波卡察觉了什么一样眯起眼睛,看向地面的积水。

从水滩里爬出的恩浦萨(3)扬起前肢直劈他的腿,特斯卡特利波卡用金属爪扣住它的关节,把前肢扯了下来,另一只手把烟头摁在它的头顶上。“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在打架的时候唠叨些有的没的,这几天可把我憋坏了,我的话可以称得上是神谕,多听听也没什么坏处……”他扣住恶魔的膨胀头部把它像撕一只烤鸡一样撕成两半,哈哈大笑,“不过活不下来的话就算听到了也没用。”

“让我猜猜,接下来是它们吗?”特斯卡特利波卡看着不断聚集来的恶魔,挑挑眉,“说实话作为热身都有点不太够格。我不喜欢它们,它们储存在身体里的人血溅到衣服上清理起来会很麻烦……除非直接把这些血当作贡品交给我,毕竟在这里可没有人会举行阿兹特克的祭祀仪式……”他蹬地跃起,踩着路两侧的房屋从恩浦萨的包夹中脱身然后举起手,“这样看起来还有点像某些游戏里的光炮呢,嘿我还得小心点,打坏了大楼我可赔不起。”魔力构成的黑色大球在特斯卡特利波卡的手中不断扩张,凝聚,然后被发射出去。由巨大的魔力组成的球体并没有爆炸,而是如同滚石一般直接碾碎了挡在路前的恶魔,它们储存在体内的血被挤压榨出来,四处喷溅,血液濡湿了整个路段。

“Adios,对吧。”等构成球的魔力收回到自身,特斯卡特利波卡又冲过去撕碎了几只在刚才的攻击中活下来的恶魔,“今天这些家伙好像充满了攻击性,难不成终于进化的像样点了?”他这么想着,一块黑色的什么从他视野里晃了过去。特斯卡特利波卡伸手去抓它没能抓得住,对方在他收拢手指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路头的长椅背后。特斯卡特利波卡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波长,熟悉到理应第一时间就能找到答案,但是他失败了。这位黑色的怪物似乎身上缠绕着干扰认知的魔术,他甚至在这样的距离下都无法判断出对方究竟是人类还是恶魔。

“原来如此……我说今天这些小东西怎么回事呢,原来是你小子搞的鬼。”他转了个身面朝黑色的人形,“你把自己藏得很不错,连特斯卡特利波卡的眼睛都不能轻易地看透。只不过我喜欢战士,如果你是一个不把本体隐藏起来就不敢面对敌人的家伙,那么我对你的印象可不会好到哪里去。”

对方似乎听到了他的挑衅,径直向他移动过来。在两人仅剩下三块地砖的距离时,黑影的背后生长出一只巨大的爪子向他袭来。特斯卡特利波卡闪过这一击,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包。在意识到攻击没有成功后对方并没有立刻发起第二次进攻,而是安静地面对着特斯卡特利波卡站着,像一块贴图错误一样嵌在街道里。特斯卡特利波卡这才意识到这个黑影不是什么来自地底的存在,相反的,它是一块根本不存在的空洞。没有空气,没有色彩,没有光,没有原子,也没有任何魔力,它像一个已经存在的世界里出现的错误,一个虚空的概念,在大理石砖上迈步不会发出声响,在快速移动的时候不会出现轨迹,在接受到提问时也不会有任何回音。但是他有目的。特斯卡特利波卡发现他刚才的袭击的意图并不是攻击他,而是放在他包里的,戴比特母亲的日记。那事情就好办了,它既然拥有思维,那么就可以沟通。特斯卡特利波卡打算先看看它的反应。

“你不是人类,对吧?”

对方没有回答。

“我从来没听说过地底有你这样的家伙,所以你也不是恶魔,对吧?”

对方没有回答。

“这个世界里除了人间之外就是恶魔的世界,你既然不来自人间也不来自魔界,那么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特斯卡特利波卡把墨镜向上推了推,“你是来这里做客的吗?很抱歉这个世界的人可能没你想象的那么热情,这是一个需要交换的地方,你想要得到什么,必须要为它付出相应的代价。”

特斯卡特利波卡看到它把刚长出的爪子拔下扔到一边,那看上去是一只三头犬的断肢,断面被和构成黑影同样的黑色包裹着,这让它一直保持着活着的样子。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在黑色色块从断面完全退去之后,那只大大爪子也化成灰消失。

因为它本身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所以只能依托在其他既存的事物上来进行战斗。

“戴比特那家伙还真是提了个不得了的要求……这种东西要怎么抓住啊……”特斯卡特利波卡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小鬼,嘴上说得倒轻松。”他回忆起在旅馆的沙发上戴比特一边吹着热可可一边云淡风轻地说话:“你需要做的事很简单,只需要发挥自己最擅长的事就好了。遇到不知道怎么解决的问题就翻翻日记。”没忍住咬牙骂了一句。

大量的逆卡巴拉生命树枝条(4)从黑影内部迸发而出,特斯卡特利波卡眼皮抽了抽,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真的假的,连这个也有啊……不会在来这边之前先去了趟地底吧……”他躲避着鞭打过来的树枝,踩着它们向根部的区域奔去,被特斯卡特利波卡扯下的树枝直接与接触到的其他树枝合并,继续成长并向他刺来。特斯卡特利波卡对准根部中心甩出黑色的拟似太阳,在巨大的爆炸过后,黑影出现在他身后邪恶之树最高的一根枝条上。

它并没有继续攻击。逆卡巴拉生命树在刚才爆炸中残存的树枝缠绕成一条较为平坦的道路,黑影顺着这条黑色的小径向他走来。

Void。特斯卡特利波卡听到它这么说——严格意义上它的交流并不能算说,只是直接向对方的大脑里灌输概念。这确实是一种比较新奇的东西,特斯卡特利波卡虽然热衷于战斗,但他此时对对方的好奇超越了战意。戴比特带来的这个对手是他当恶魔猎人这么久都没有见过的存在,虽然他不认为自己会输,但是如果要抓住它,也确实让人无从下手。

“Void,这是你的称呼?”特斯卡特利波卡甩甩手上卡住的魔树树皮,指向腰间鼓鼓的挎包,“你要这个?那可不行,这是我客户的东西,我也没有权利把它送给你。”

对方没有回答。特斯卡特利波卡却似乎听到了一声平静的“知道了”,他又感到那种捉摸不透的熟悉感,却依然在抵达答案的前一步被阻断。

黑影闪了几下离开了这片地域。特斯卡特利波卡发现在它离开后刚才因战斗而破坏的道路恢复到了他刚到来时的状态。下次来找戴比特的时候这件事得跟他交代清楚,实在不行再遇到这个黑乎乎的东西的时候直接打电话让他赶来好了。特斯卡特利波卡这么想。

当然,还有其他的办法。不过真那么做的话,作为交易,戴比特需要付出的可不止是金钱那么简单了。这点也要跟他讲清楚。

特斯卡特利波卡把手上的武器收回储存用的礼装,光速翻出羊毛手套戴上。“诶哟这大冬天的拿金属武器真是冻死了,温度再低点儿我手都给冻铁块子上去了……”


————————

“你和它交过手了?”戴比特翻阅着从图书馆借来的资料接到特斯卡特利波卡的电话,“怎么样,有什么感想?”他瞥了一眼架在书桌上的木质圆环,缓慢地拉开一个微笑。

特斯卡特利波卡刚刚赶到事务所就给戴比特打了电话,现在他用耳朵和肩膀夹住手机,把刚脱下的厚重大衣挂到衣架子上去:“它似乎想要你给我的那本本子,但我不觉得它对我本人有敌意。而且它意外挺好说话的——对,它能够听懂人类的语言,但看上去并不能使用——在我告诉它我不能把日记给它之后就乖乖离开了。”

“你遇到它的地方距离旅馆大概多远?”真是个奇怪的问题,特斯卡特利波卡想。

“两公里。”

戴比特若有所思地扶住下巴:“如果下次还能遇到它的话,你就保持和这次一样的处理方式,第一时间联系我。”

“我就是这么想的。”

手机听筒里传来一阵水流的响声,戴比特把书翻到了下一页。交流停滞了一段时间,直到水声停下才有人继续开口。特斯卡特利波卡趁着洗手的空隙整理了一下目前获得的信息,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发现了一个不得不解决的问题。一个根本上的问题。特斯卡特利波卡盯着残留在自己手掌心的水珠抿起嘴唇:“我记得你在支付定金的那次说过你的父母是研究天使和恶魔的研究员。”

“我是这么说过。”

“我刚开始以为是因为外行人的定义错误,因为在我们恶魔猎人眼中的世界只有人类世界和地底世界两种,而宗教传说里的天使在我们的概念里是恶魔这个大类中的一个分支。所以我认为他们的研究只存在于恶魔这个领域。”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明白我口中的天使是什么对吧。”戴比特在笔记本上记下一些图案,它们看上去似乎是一种古老的符号,一种文字还没有诞生之前的记录媒介,“天使,天空之外的使者。简单来说就是不属于这个星球或已知世界的异质,你可以近似的把它们理解为不太符合刻板印象的外星人。”

“它们在这个世界没有实体?它在和我交战的时候一直在用恶魔作为介质来着。”

“作为异质本身就会受到世界本身的排斥,毕竟本来就不该来到这里。”戴比特捧起一边的热可可灌了一大口,“根据你说明的情况,它只是异界在这个世界的一个投影,只能通过干涉生物的行为来对这个世界造成影响。不过……你有感觉到它对你的认知产生什么影响吗?虽然它看上去对你没有敌意,但认知妨碍是存在的附带效果,即便不是主观活动也会对周边的环境产生副作用。”

“我倒是觉得它很熟悉。”特斯卡特利波卡回答。

“……不,不是这种,我不清楚你的交际圈,所以这种问题你还是去找别人好了。”戴比特耸肩,额头前的头发有点戳到眼睛了,他尝试通过呼气来把它吹开去,“三天后。我们三天后的中午再见一次面,地点就定在你遇袭的地方。”

“我好像明白你周围为什么没有恶魔存在了。”

“做好准备,特斯卡特利波卡,三天后我们会面是为了解决问题,战斗是无法避免的。不过……”对面戴比特的声音像在安慰一个即将考试的学生,“安心吧,你的对手只是到处找寻东拼西凑出的恶魔队伍,它本身是无害的。”

“真的假的,它走在街上看上去就像一条白色餐布上的活黄鳝。我还打算把它头拔下来尝尝味道来着……”特斯卡特利波卡想要用沾水的手指在镜子上写下什么,当他回过神来却只记得一个字母,他对着玻璃表面流下的液体咧开嘴,“V。”

听筒里传来戴比特的声音:“什么?”

“那位谜语先生给我留下了一个单词,但我现在只能记得开头的第一个字母了,这应该是你口中认知妨碍的结果。”

“……它有拄拐杖吗?”戴比特好像想起了什么。(5)

“嗯?没有。”特斯卡特利波卡愣了一下,想明白戴比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后一时噎住,“喂,兄弟,我不是想跟你讲笑话来着。”

“这样吗?那我们就叫它V好了,这世上叫V的家伙可真不少。”戴比特从一边抽出一张纸,纸上所有的单词都用箭头标注,指向位于中心的大圈,圈内的单词被完全涂黑,“让它燃烧吧,特斯卡特利波卡。有行动就会有消耗,等支撑它运动的能源用尽,你的工作也就结束了。”

“戴比特。”特斯卡特利波卡眯起眼睛,“你啊,是不是知道的比之前更多了?”

“嗯,多亏了你的活跃。先挂了。”戴比特回答得很干脆。“我已经能明白最关键的一点,需要再去梳理一下。”

“嘿——”特斯卡特利波卡看着恢复锁屏界面的手机啧了一声。

“只要知道了原理,连猜谜都用不着。”戴比特离开书桌,把自己摔到床上,“封闭我的眼睛,抽出我的记忆将其作为燃料而行动,消耗过后的记忆又会回到我身上。”

“戴比特·泽姆·沃伊德,你在做些什么?”移动手掌遮住天花板上的灯光,戴比特盯着从手指之间漏出的光线。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又好像眼前发白,能够感觉到信息流在输入大脑,世界像轮盘一样旋转起来。近来他时常感到间歇性的轻微的眩晕,今天下午这种不适尤为明显。特斯卡特利波卡的话让他明白——他与黑影的战斗是造成这波来势汹涌的眩晕的原因,只要是黑影本身发生的战斗行为都会导致记忆的流入。戴比特闭上眼,破碎的砖块和特斯卡特利波卡的身影在眼前闪过,他感到一种精神和肉体的错位感,让他感受到自己这个存在被完整地暴露在这个世界上,就像一条白色餐布上的黄鳝。对,这是个不错的比喻。戴比特把自我意识从混沌中撕扯出来的时候想,特斯卡特利波卡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脑子。

特斯卡特利波卡并不知道他在和我战斗,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戴比特在肉体的不适中尽力抬起手把头发捋到上面,把完整的额头露出来,“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对自己说,实际上,他并不能确定开口的是否是自己,“继续这样下去就可以了……我会毁掉这里,”说出这句话让他感到没来由的快乐,挂钟走动的声音敲击着耳膜,团块状的温暖从背后包裹住身体,戴比特阖上眼睛露出了安稳而幸福的笑脸,就像小时候装睡时偷看到晚归的双亲那样,“就在毁掉我自己的同时……”

困意爬上戴比特的眼皮,他睡着了。



————TBC————

(1)鬼泣的世界观中,世界被分为两半,光之区域是人界(Human World);暗之区域是魔界(Demon World),也被称作Underworld。人界和魔界在2000多年前被魔剑士斯巴达分开,魔界通往人界的大门被封印,但恶魔还是会因为受到人类召唤或者封印出现裂缝等原因出现在人类的世界中,从而诞生了一种狩猎恶魔的职业,恶魔猎人。

(2)Hellbat,一种魔界生的巨大红色蝙蝠,身上有火焰。(看上去很好吃……)

(3)Empusa,一种长相介于蚂蚁和螳螂之间结合体的恶魔,前额张着人脸,下文的恩浦萨女王是族群中的蚁后,有着红色的魂石头冠。魂石,一种魔力结晶,不同颜色的魂石有不同的用处。

(4)逆卡巴拉生命树,又称Qliphoth,邪恶之树,一种魔界生长的树木,可以结出具有强大power的果子(噗x)

(5)V,鬼泣五中出现的神秘角色,拄着拐杖,使役三只恶魔。(好吧对不起我只是想玩这个梗而已……


fantasma

【戴烟电影之夜23:55H | 20:00】 <FRIEND!!!> by:Fantasma

[图片]





把小虎带回家

烟成分很少不打tag了……封面弄一只比较萌的把入骗进来杀……最喜欢p4,手感最好的一次ㅠㅠ

烟成分很少不打tag了……封面弄一只比较萌的把入骗进来杀……最喜欢p4,手感最好的一次ㅠㅠ

三挥三振

【戴烟】好主意

看到个po说新年要是没有年味可以出柜一下,这样家里人就都会有事干(一时没转找不到在哪了)

发散一下现代背景下养孩子paro的戴烟版本(?) 

2k5小短打,没summary


迦勒底年会大家社交唠嗑,为了拉近同事关系关系,再加上奇奇怪怪的人际交往秘籍作祟,基尔什塔利亚试图聊一些家长里短,然而A组没几个人有正常童年,亟待解决的原生家庭问题能养活一个心理学课题组。戴比特倒是很配合:我家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我的监护人曾经抱怨我们兄弟姐妹三人不够亲近。基尔什塔利亚看起来恨不得给他的发言鼓掌,仿佛戴比特提出要把迦勒底从南极迁去纽约,还要给所有人发两倍的年薪。然后基尔什塔利亚向其他人投去期...

看到个po说新年要是没有年味可以出柜一下,这样家里人就都会有事干(一时没转找不到在哪了)

发散一下现代背景下养孩子paro的戴烟版本(?) 

2k5小短打,没summary


迦勒底年会大家社交唠嗑,为了拉近同事关系关系,再加上奇奇怪怪的人际交往秘籍作祟,基尔什塔利亚试图聊一些家长里短,然而A组没几个人有正常童年,亟待解决的原生家庭问题能养活一个心理学课题组。戴比特倒是很配合:我家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我的监护人曾经抱怨我们兄弟姐妹三人不够亲近。基尔什塔利亚看起来恨不得给他的发言鼓掌,仿佛戴比特提出要把迦勒底从南极迁去纽约,还要给所有人发两倍的年薪。然后基尔什塔利亚向其他人投去期待的目光——只有奥菲利亚顶不住压力开口:对不起,我独居,只在节假日回去拜访父母,帮不上什么忙。芥早不知道躲到哪去,卡多克几乎快被自己的尴尬噎死,大概不打算说任何一个字,而佩佩关心的眼神已经溢于言表。然而突然贝里尔笑嘻嘻地提议道:我有一个好主意。

所有人都看向他。贝里尔继续说道:要不你下次家庭聚会出柜试试,说不定能调动一下气氛。

毫无疑问,这是要看戴比特的笑话,而且是个相当坏心眼的坏主意。贝里尔即刻收到几个白眼,不过戴比特本人倒是面色不改:谢谢你,这值得一试。

奥菲利亚忐忑跟卡多克耳语:他不会是认真的吧?戴比特不像是会傻到信任贝里尔……

卡多克小声说:但这可是戴比特,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两天后圣诞节年假,戴比特带着年终奖和一只背包回到家里,伊斯卡利给他开的门,态度绝对算不上好,但至少跟他打了招呼。客厅中央杵着一棵显然跟松树相去甚远的庞然大物,特拉洛克坐在离它最远的沙发里,警告戴比特不许问为什么这样的东西会出现在她引以为傲的客厅里。戴比特回到自己的卧室,把包放下,出门就看见特斯卡特利波卡拖着一只麻袋走进家门。所有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开口问袋子里到底是什么——他们在这个家里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最好不要对其他人在干的事指手画脚,除非你担得起指手画脚的代价,或者你是特斯卡特利波卡本人。

这个七拼八凑的家庭的大家长五分钟后两手空空地来跟戴比特打招呼:呦,你回来啦,戴比特?怎么样,咱们今年的圣诞树!是不是很气派?

戴比特看了一眼树,又看了一眼特拉洛克脸上密布的黑云,然后转过头来:你从哪儿搞来的这个,特斯卡特利波卡?

对方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表情:鸟公的公司花园里。把它挖回来可费了我不少功夫!

伊斯卡利小声说:这可是棵面包树!

戴比特点点头:后续你都处理好了?

特拉洛克在沙发上扭过头去,特斯卡特利波卡说:哦,她半夜来把咱们的泳池填了。不过没事,我已经叫人重新再挖一个……蜂鸟,你还在为这事生气?

戴比特颔首,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特斯卡特利波卡拍拍他的肩膀:很累吧,去那边休息会儿。晚饭一会就好!

戴比特说:别都做玉米。然而特斯卡特利波卡已经转头走进了厨房,显然是打算当成耳旁风。

晚饭在七点准时开始。家里有一张大得吓人的大理石餐桌,是某次特斯卡特利波卡生意失败后财产清算的产物,桌子尺寸甚至够特斯卡特利波卡跟魁扎尔·科亚特尔在上面打擂台。戴比特曾经半夜出来倒水,看见过特斯卡特利波卡在桌子上清点家里的军火库存,弹夹甚至都堆到了地上,从此理解为何从没人真的来家里找特斯卡特利波卡的茬。不过特斯卡特利波卡的枪法烂得人尽皆知,戴比特刚被他领回来时只有十岁,仍然一个星期后上靶率能爆杀特斯卡特利波卡本人。连家里年纪最小的伊斯卡利都可以说是枪支专家,唯独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准头差到可怜的地步。特拉洛克倒是唯一对此态度乐观的人——她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会有让自己亲爱的兄长大人用到这些的一天(虽然特斯卡特利波卡是她的监护人,但她仍然坚持叫他兄长而不是爸爸,但这不是个问题,毕竟这个家里没人真把特斯卡特利波卡看作是父辈)。每次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戴比特总要多瞧两眼特斯卡特利波卡的表情:那副欣慰中掺杂着苦涩的表情实在是值得一看。

戴比特坐下时数了数:每道菜里都有玉米,但好歹不只有玉米,多少也算一种进步。特斯卡特利波卡确认每个人都乖乖坐在自己位置上,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举起面前的酒杯:敬过去一年的时间!

三人默默举起酒杯,互相看了看,然后一饮而尽。随即而至的是刀叉与餐盘碰撞的声音,偶尔特拉洛克会小声问伊斯卡利帮她递一下远处的酱汁,或者叫这位最小的弟弟尝尝填了玉米粒的烤火鸡。特斯卡特利波卡问了戴比特几个工作上的问题,他对迦勒底感兴趣很久了,一直有接触的兴趣,但尚且还未采取行动。总体而言,餐桌上沉默得像是最后的晚餐,仿佛吃完这顿就有人要人头落地。这场面戴比特是很熟悉的——毕竟他们年年如此,特斯卡特利波卡跟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有太多话可说,然而所有人坐在一起就只能以沉默相对。

戴比特默不作声地看了看所有人的表情,放下自己的刀叉。

他说:“我有一件事要说。”

他确保所有人都抬头看向自己才继续开口:“我是同性恋。”

伊斯卡利张大了嘴巴。特拉洛克看起来想说一些很不客气的话,但还是咽了回去,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倒是特斯卡特利波卡朝他举起酒杯,吹了声口哨:“呦,你终于长大了,兄弟!不如今晚喝个通宵吧,来庆祝一下!”

戴比特沉思了三秒钟。贝里尔的计策显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他需要继续加大火力。他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了特斯卡特利波卡身上。

他平静地宣布:“我和特斯卡特利波卡正在上床。”

戴比特首先听见哗啦一声,转过视线才发现是特拉洛克捏碎了酒杯。餐桌上如他所愿地热闹起来——伊斯卡利在转来转去,慌慌张张地要去找绷带包扎;而女孩一手指着戴比特,看起来像是打算把他肚子里填满玉米粒然后塞进烤箱里。她大概是顾及到伊斯卡利在场,把太多不该在弟弟面前骂出口的字眼咽回肚子里,又愤愤地转向特斯卡特利波卡:“到底是怎么回事,特斯卡特利波卡!”

特斯卡特利波卡上下打量一番戴比特——他甚至多看了两眼他的胯下——然后朝特拉洛克摆摆手:“蜂鸟,别这么生气。你把伊斯卡利吓到了。”

他朝着戴比特抬抬眉毛:“看来你想要点别的成人礼物,戴比特?”

他本来应该解释:这只是个玩笑,特斯卡特利波卡想炒热晚餐时的气氛,他只是在实现监护人愿望……然而没人知道短短几秒里究竟戴比特的脑袋里转过些什么。他直直地望回特斯卡特利波卡的眼睛:“没错。我很乐意,特斯卡特利波卡。”

两周后年假结束,戴比特在午饭时碰上贝里尔,特地拦住他:谢谢你,贝里尔,你的主意确实不错。这顿午饭我请客。

贝里尔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转转眼珠子才想起来:哦哦,怎么样,是个好主意吧?

戴比特点点头:确实是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拝啓 貴方様

【戴烟】The Way You Used To Do

*乐队Paro


  “我曾经想成为Metallica的一员。”特斯卡特利波卡突然说。


彼时他正坐在LIVE HOUSE的化妆间里,面朝镜中的人影为自己涂抹几乎与纯黑无异的唇彩,直到嘴唇如他指尖的颜色一样,呈现出富有光泽的黑。戴比特·瑟姆·沃伊德在不远处将手往头顶伸去,徒手涂上发蜡,直到确保发型不会在演唱会过程中散乱,当你站在舞台上,唱着烈情的歌曲时候,就会明白,互联网传播的乐手弹奏或歌唱时做出各种激烈动作并非浮夸和博人眼球,那是种情不自禁的行为,因为音乐的感染力使人热血沸腾。不过他只是平淡地回答“这样啊”,然后接了一句:后来怎么样?


后来......

*乐队Paro


  “我曾经想成为Metallica的一员。”特斯卡特利波卡突然说。


彼时他正坐在LIVE HOUSE的化妆间里,面朝镜中的人影为自己涂抹几乎与纯黑无异的唇彩,直到嘴唇如他指尖的颜色一样,呈现出富有光泽的黑。戴比特·瑟姆·沃伊德在不远处将手往头顶伸去,徒手涂上发蜡,直到确保发型不会在演唱会过程中散乱,当你站在舞台上,唱着烈情的歌曲时候,就会明白,互联网传播的乐手弹奏或歌唱时做出各种激烈动作并非浮夸和博人眼球,那是种情不自禁的行为,因为音乐的感染力使人热血沸腾。不过他只是平淡地回答“这样啊”,然后接了一句:后来怎么样?


后来我去面试,他们说我弹贝斯还不够快,于是我拿着琴把给说这话的人每个都往脑袋上来了一下,头破血流,我非常顺利成了他们的黑名单。特斯卡特利波卡说完,像是被自己逗笑一样发出略显夸张的笑声,摇摇头去拿旁边的烟盒——“骗你的,他们招募成员时候我还远在墨西哥,所以根本没有面试这回事,然后我就和你搭伙成了双人组合。”说罢,他取出一根烟衔在嘴唇间,却到处都找不到打火机,直到检查化妆包里才看见了黑色一次性火机。因为他时常将打火机放在各种难以找到的地方,尽管并非出于本意,戴比特又显然不适合去帮他记住在什么位置,所以他在家中准备了50个,防风的,全是同样的外观。


“你觉得骗人好玩那就这样吧。”戴比特从手提箱里取出电吉他,他喜欢这磨砂的质感,以及箱子上属于他名字开头第一个字母的刺绣,特斯卡特利波卡的琴箱上同样有一个。来时他们乘坐的是出租车,毕竟除了一流乐队很难指望有专车接送,小心地放进车尾后备箱,砰一声关上门,特斯卡特利波卡坐在副驾驶,给司机指路去预定好的旅馆。然而这位司机似乎对美式口音之外的英语都不甚熟悉,用一阵子才明白在哪个区哪条路上。不得不说他的车技不错,但每当有其他车辆堵在前方,都会用简单明白的、与英国人那弯弯绕绕又复杂的长句不同的脏话,大声骂出口,让特斯卡特利波卡觉得颇为有趣,从后视镜看戴比特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就有点没趣了。直到下车后他戴好一贯的太阳镜,对戴比特问道:“刚才他说的那些、俚语之类的,你应该也会吧,兄弟。”


“是,但我很少…几乎从来不说。”

“会就行了,来教我几句。”

“……”


戴比特沉默了片刻,大概在思考这个教学是否有意义和必要性,不如说在自己都不会随时自然而然地吐出那些F开头词语的前提下,他完全不是至少在这方面很好的教师。或许他应该在书店里找找,寻找详细介绍这些的书本,尽管它很可能并不存在,特斯卡特利波卡也不怎样喜欢读书。阅读时他时常会倒上杯酒,然后毫无自觉地一杯、再接着一杯,直到反应过来已经是神志不清的状态,方才都看过什么,印象也淡得和忘了差不多。当然,这种遗忘和戴比特是不同的,根本的区别之一是,这种失误会让特斯卡特利波卡感到某种心满意足,所以他没改,那些书本全交给戴比特看了。有时候他突然想要知道某部小说的后续,就会直截问戴比特,他每次都能完全并整齐不乱地叙述出来。像是一台机器,然而又有人会想:机器、以及其他非人的事物,怎么会当真能进行艺术的表演和创作?如果要就此展开讨论恐怕是长篇累牍,但事实就是,戴比特曾经亲口说过,他不是人类,也不会是。这与他能不用拨片轮指无关,与他对音乐仿若天赐的才能无关,与他可以谱曲作词、在录音室试音无关,也与他真心实意地衷于与特斯卡特利波卡的组合,并且信赖每次同他登台无关。


特斯卡特利波卡闭着单眼用深色眼影在眼睑上涂色,眼妆让他的虹膜显得格外明亮。目前为止他们还有一小时时间可以做充足的准备。12月恰逢美国的冬季,但这所建筑内部有保暖设备,恒定在怡人的温度,包括在演出厅里,于是他可以自由地穿着略显单薄的无袖衫,又在两只手臂各配上数个有金属装饰的皮圈,即便这个让纹身变得无法看清全貌。皮革与铆钉在戴比特的穿着同样是常客,并且不少听众表示过喜欢他们的装束风格。


“你觉得这个妆怎么样?”特斯卡特利波卡挪动身子让转椅转向戴比特那边,后者从调音工作里抬起头,端详了片刻说道:“很适合你。”


得到赞扬的人于是露出一个满意的笑,突然间想到什么,“戴比特啊。我们一直只有两个人,从美国这边唱到那里,以后说不定还会去别的国家,我们既弹琴又身为两个主唱,在舞台上让自己成为新的流行。所以我是说,你有没有考虑过让别人加入——不是我自己需要的意思,而是替你考虑。我们的歌几乎全部都是由你创作,偶尔和其他作曲或者作词者合作,但无论任何创作的创造力都是有限的,就连我、就算对方是你,也觉得某天可能迎来你的创造力之死,那未免太可惜了不是吗。”


“不需要。”戴比特斩钉截铁般干脆地拒绝,“我只是在尝试用自己的作品表达一些东西,如果这些东西被我的音乐完全叙述并诠释了,那就此停下也不重要,而且我知道离那天还远远遥不可及。另外,最大的原因是,我只需要你。即使再多一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我们仍然是个还没有声名远扬的组合,以及无论是谁,我都清楚不会如相信你一样相信他。”


像是错觉似的,他转瞬即逝地笑了笑:“除此之外,我更想在录音时候只有我在场,听你的琴和歌声。”特斯卡特利波卡两只手交叠放在头和椅背之间,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我都快感动了,简直像表白一样。”


“表白吗。我们不会成为席德与南希,也不会感染毒瘾终日沉浸在幻想里。我们都很清楚,无论你还是我,心中都不存在任何狂热的情感,那是不可能出现在我们身上的。”


一直到正式登台演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才结束,立刻进入状态。演出厅规模并不大,但足以容纳所有购买了票券特地来到此地的观众。当灯光落在他们身上,低处响起沸腾的欢呼声。之后一切与排练并无太大区别,顺利地进行着,只需要眼神交汇,他们就能让对方明白何时应该变个曲调,或是与观众进行互动。曲目里穿插了一首尚未发表的新歌,仍然是戴比特所作。每次拨弦,每次展开嗓子,他们像是要将歌曲中某些情感、思考或概念传递至每个心中,如同古墨西哥人用烟草和有致幻毒素的仙人掌来聆听神谕。加上中场休息以及安可的时间,两小时余似慢又似快结束。连卸妆和换衣服都没有,仅放置好了两把琴,特斯卡特利波卡便拉着戴比特钻进附近客人不多的酒吧。


特斯卡特利波卡要了名叫死亡午后的烈性鸡尾酒,戴比特也难得饮酒,尽管只是金汤力,汤力水多于基酒的那种。角落的点唱机播放着Hit The Road Jack,是Ray Charles那一版。并且有投影仪在墙面放映某部黑色幽默的电影。调酒师摇晃雪克壶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有韵律和节奏感,不多时两杯酒端上桌,在戴比特那杯上放有不知名的叶片作为装饰。“为什么我的没有这个?”特斯卡特利波卡戳了戳叶子,戴比特将它拿走方便喝酒,“谁知道,也许是不适合。”


“我喜欢这首歌,很复古。”戴比特喝下一口酒,闭上眼感受它的味道,桌子对面的人则说:“下次写点这种风格的?”


“和我们的风格不搭配。”

“那有什么关系,就当私底下唱着玩玩咯。”

“……也可以,那就你来唱女声,毕竟你很擅长。”


“话又说回来,想成名真是不容易啊,虽然我们不是冲着名声来的。”特斯卡特利波卡掰着手指数数,“我们去过多少地方,开了多少场了?别说你连这个都不记得。”


“我确实忘记了。但第一次公开演出你突然忘词,然后我来接了下去,这件事在论坛上还有记载。”戴比特不怎么习惯酒精的刺激,将随酒附赠的零食往嘴里塞,吞进胃中以此来缓解不适。“别提那事了,现在想起来都让我想大喊一声发泄情绪。”特斯卡特利波卡带着抱怨的语气,“而且那时候不是忘词。”


“是什么?”戴比特问。

“你很认真、投入、全心全意沉浸在表演里,你的表情,因为距离最近所以我看得很清楚。于是我在想,这不是和人类一样吗。所以没发现已经到应该我来唱的节点。”


戴比特这时候才展现出一个不仅仅在瞬间的笑,他放下酒杯,低头将左手动起来,跟随回荡在酒吧里的音乐模拟应该如何按弦,浓密且细长的睫毛同样低垂着,遮挡住紫色眼睛的一半。特斯卡特利波卡只是看着他,慢慢地喝酒,同样擅长音乐但这种活计他做不来,有时候会参与进去编写,更多时候还是交给戴比特。他知道的,无论自己还是戴比特,成立组合四处演出都并非出于“热爱音乐”这种普遍而俗套的理由。至少他只是觉得这样的旅程还不错,才会在戴比特找到他提出计划时候毫不犹疑地点头同意。


那时他正如现在一样待在酒吧里抽烟,然后就看见戴比特推开门,仿佛早已经知道他会在哪里一样,站在他前面说:“特斯卡特利波卡,我有件想去做的事,需要你和我来。”


特斯卡特利波卡想那是理所当然的,不会有人比自己更适合成为戴比特的搭档,即使连他也并不能做到完全理解、读懂他的所有,而且也没有打算去做到这些,但就是毋庸置疑的没人更加和这个位置相称。回忆到此为止,特斯卡特利波卡拿过他没喝多少的玻璃酒杯,自己饮下一些感叹似的,“假如有天我们变成巨星,就得是大忙人了。比如说一天两场演出,一周四晚。顺便享受明星待遇,赚比现在多几十倍的钱,Easy Money。话虽如此,现在去想象还为时过早哪。”


“你把酒还我。”戴比特第一句回答是。“‘假如’有那一天,就很难再有以前一样,漫无目的只是开车去各种地方的空余。无需深思也能明白两者不可兼得,你需要在这中间取舍。”


特斯卡特利波卡笑了笑,拿过来烟灰缸往里面加点水,随后点了支烟:“那还不如成名之后立刻隐退呢,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

“……哈?”他反而惊讶起来,“我随口说的而已,你认真的?”


“认真的,或者说为什么不。并不是出于喜恶的原因,只是判断那种生活不适合我。也许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会更加紧密,不再是个局外人一样的存在,能感觉到自己确实活在这世上——但我不需要,因此那明星生活根本上对我没有益处。必须做出选择时候,我会和你退出音乐,然后着手办理各种证件,开着越野车去穿过每个国境线,环游世界。”


“你这么说反而让我更期待那天了。”特斯卡特利波卡把金汤力推回戴比特那边,“我们去把硬币丢进许愿池里,但是什么愿望都不许;找个有海的地方,躺在沙滩椅或者随便哪里上面,边喝椰子汁边看有没有想要游泳又怕水的蠢人;买点罐装喷漆,在柏林墙上画喷绘;去还没有一个部落大的地方,假装自己是虔诚的信徒,装模作样地祷告;但是不要去极地,不是因为太冷,我讨厌永夜。”


“你喝醉了吧。”戴比特将酒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我们该回旅馆了。”


如他预料中的差不多,那杯酒即使对特斯卡特利波卡来说也有些过于烈了,他花了点力气把说着“再来一杯”的人拖出酒吧,又费力把他塞进出租车后座。旅店不就在街边,因此下车他们还要徒步走段路。谈起美国的夜晚给人以繁华和灯红酒绿的印象,但这里不处于市中心地带,街道上甚至没有其他行人,所以除戴比特外没别人会听见特斯卡特利波卡不着调子地唱Donde Estas, Yolanda?,一首西班牙语爵士,墨西哥殖民者的语言在他口中变成另一种风格,甚至屡次抓住戴比特的手试图与他跳起舞来,导致路程变得比它原本漫长许多。夜风冰冷,街灯上停驻着不知名的鸟,用带有中央凹的眼睛俯瞰灯光下两人时快时慢的步伐。


戴比特并行走在摇摇晃晃的特斯卡特利波卡旁边,对方将歌唱了一首又一首,他想起《雨中曲》的经典片段,想如果有人看见他们,是否会产生相似的感触,一种自由、无拘无束、毫不在乎。然后他又否定了自己这个念头:吉恩·凯利在雨中歌舞所表达的对生活无穷的热爱和满怀向往,与他们一点都不沾边。


幸运的是特斯卡特利波卡迎着冷风回到旅馆时已经清醒了不少,成功避免戴比特扶着他在马桶边呕吐的情节发生。他卸去妆容打开窗户站在那儿,任由风将长发肆意扬起,没有戴太阳镜的眼睛模糊倒映出打火机的火光,不知怎的试了两三次才将烟点着。然后他哼着演唱会上的开场曲,优哉游哉抽起烟。戴比特洗完澡换好轻便的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自然地来到他身边,提醒;“这个楼层禁止吸烟。”


“只要没人发现,那就不算是违规。”特斯卡特利波卡吐出一口烟说完笑了,而戴比特也料想到这种规章制度对他是不管用的。阿兹特克主神的反复无常和混乱,以及他在此基础上划定的规则对人类来说无法理解,但戴比特可以,并且对其感到平常无奇。于是他索性从窗台上的烟盒里也拿一根放在嘴唇间,转头示意特斯卡特利波卡,对方会意地稍微低下头让两根烟末端相触,在戴比特深吸中完美地传递热源。过去要求讲述如何吸烟学到的经验在此刻发挥作用,没有被烟呛到也不过肺。但尼古丁的刺激对他毫无作用,令他的所做更接近于只是在重复同样的动作。


身旁的人还在哼着歌曲,烟雾在他们周围缭绕,戴比特试着用另一只手触摸自己夹烟的两根手指,触碰到指腹因按弦而产生的薄茧,有点粗糙。他余光瞥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接近凌晨零点,对普通人来说只是跨过两天之间的门槛,但对他则代表着将会遗忘1435分钟的记忆,这种记忆方式无法像仪器般控制何时开启或关闭,他习惯了。尽管他没有明言过,实际上除却第一次之外,每场登台演出他都从来没去记住,无论是观众的欢呼还是与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合奏都忘记了,但他的搭档始终知道这点,也默契地没有过问。


还剩一些时间,他需要决定今天应该保留的五分钟。然而他突然想,如果能记住今天的一切也许会很好,如果可以再回忆起化妆间里的对话、舞台上的眼神相对、饮酒时两人计划的未来、回程路上的歌声,如果可以日后反复回味也许会很好,但五分钟还是太少了,远不足以容纳这一切。此时他少有地感觉到难以抉择,即使他知道要是理性地考虑,这些记忆是否存在都无妨,而他向来都是以理性来判断任何事物的,那么现在,又为什么会因为基于感情产生的犹豫而迟疑。


他突然间有种本能的流泪的冲动。


“喂、戴比特,烟要烧到手了啊。”特斯卡特利波卡在这时开口,于是他才反应过来,手中的烟快要燃尽了,所以在窗台上按灭,和教会他吸烟的人那样随意丢到外面去。目视着寂静的街道和夜空,什么都没有想,将目光保持在同一个方向分毫不动,任由濡湿而温热的什么东西从眼角落下,逐渐往下滑过脸侧。


时钟的指针终于全部指向正上方,他收回视线下意识看向特斯卡特利波卡。那个人从表情看似乎感到很惊讶,语气又带着揶揄:“你哭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感动?”


戴比特抬起手碰自己的脸,果真如对方所说的被水渍沾湿,不知怎的他有股念头,感觉这水痕是生命中缺失了许久的东西。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出现,即使是自己也对自己感到反常。冥冥之中他觉得这个原因很重要,重要得关乎于他的本质,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而由于没有被留在五分钟的记忆里,就代表方才的只是错觉,实际上不值得太过在乎地去思考。


所以他摇头,仅仅擦去了那些带着余温的水就转过身,准备关上灯休息:“明天的行程?”


“这话你刚散场时候也问过,我们去洛杉矶,这个国家的标志城市啊。”特斯卡特利波卡并不追问发生的所有,微微笑着,“你对过上明星待遇感兴趣吗?”


“没有。”戴比特回答,房间里陷入黑暗,“我不需要那样的生活。”


他躺上床闭眼,再也没说任何话。

三挥三振

【戴烟】地下关系

普通现代paro 大学生戴x多栖艺人烟

时钟塔是普通英国大学的设定 

summary:戴比特是个有底线的人,对吧?

 

(上)

 

时钟塔建校几个世纪,从来都不缺天才。然而戴比特·泽姆·沃伊德的名字哪怕在人才辈出的一代也能占有一席之地。神学院读到大三,戴比特已经是年级首席,早已实现用全A的成绩统治全系。校兄弟会主席基尔什塔利亚对他青睐有加,连从不拿正眼看人的天文学院院长马利斯比利碰见他都乐意微笑点头。但没人敢说自己真正了解戴比特·泽姆·沃伊德。

“他是个天才,真正的天才,”跟戴比特在实...

普通现代paro 大学生戴x多栖艺人烟

时钟塔是普通英国大学的设定 

summary:戴比特是个有底线的人,对吧?

 

(上)

 

时钟塔建校几个世纪,从来都不缺天才。然而戴比特·泽姆·沃伊德的名字哪怕在人才辈出的一代也能占有一席之地。神学院读到大三,戴比特已经是年级首席,早已实现用全A的成绩统治全系。校兄弟会主席基尔什塔利亚对他青睐有加,连从不拿正眼看人的天文学院院长马利斯比利碰见他都乐意微笑点头。但没人敢说自己真正了解戴比特·泽姆·沃伊德。

“他是个天才,真正的天才,”跟戴比特在实地考察时同组的学生如此证言,“但是沃伊德?他简直比废墟和石块都难搞懂。”

藤丸立香在片场遇见神秘莫测的戴比特前辈纯属一场意外。事后想来,他这份剧组杂务的兼职本身是斯堪的纳维亚·佩佩隆奇诺介绍的,而佩佩隆奇诺又跟戴比特在同一个由马利斯比利教授组建的研讨小组,那么猜想他给戴比特介绍了同样的工作也不无道理。但问题是,戴比特会做兼职本就让人吓一大跳——简直就好像传说中的戴比特·泽姆·沃伊德也是个普通人!

藤丸立香确信,如果这事传出去,惊人程度大概仅次于有人在星巴克看见基尔什塔利亚·沃戴姆点抹茶星冰乐。该传说众说纷纭,从沃戴姆家破产到现代版灰姑娘应有尽有,校内甚至有关于此事的地下赌局。不少人暗地下注,听说最终赢家有可能挣得能在伦敦城郊买栋联排别墅的巨款。话已至此,时钟塔绝大多数的学生阶层已经显而易见了。有时候藤丸也会心生怀疑,思考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远渡重洋来跟一群名下有信托基金的少爷小姐们抢食堂煮烂的通心粉和没加盐带血水的小羊排。

他在得空的第一时间上去打招呼:“真巧啊,戴比特前辈!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前辈也是来打工吗?”

戴比特点头。他说:“这里薪水不错。”

他看了一眼藤丸:“校内医务室有售卖药学系出品的特制防晒,比市面上流通的品牌效果更好。”

藤丸不由自主地搓了一把自己已经快晒爆皮的胳膊。这听上去可以说是经验丰富,他想,真不愧是戴比特前辈,永远看上去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男人!

日本人客套的本能使得他面对着戴比特的扑克脸也能顺畅地将对话接续下去:“得谢谢佩佩前辈为我介绍了这份兼职。之前我还想过要去离学校最近的星巴克打工,但那里因为‘沃戴姆与抹茶星冰乐’的传说,早就被简历塞满,听说现在入职考试已经升级到能做时钟塔校徽立体拉花……啊,前辈有听说过抹茶星冰乐传说吗?”

戴比特说:“知道。他拉我去过。”

他像是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沃戴姆不喝星冰乐,他更推荐馥芮白。而且他一般会避开学校附近那家。”

戴比特把话说完,朝着藤丸略一点头,仿佛履行完了自己答疑的义务一般要转身就走。藤丸被突如其来的传说谜底大揭秘打了个措手不及,急忙拦住他——他回想起自己跟卡多克打赌的五英镑(藤丸是相信罗曼蒂克的灰姑娘派,而卡多克觉得只是大少爷想体验平民生活),急于问出更多细节:“等等,戴比特前辈!所以说,沃戴姆前辈他其实是——”

戴比特侧过身来,打算说些什么。然而在他开口前,一个声音同阴影一起笼罩了过来:“咦,戴比特,你认识的人?”

“学校里的后辈。”藤丸看着戴比特回头解释道 。

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的人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藤丸心惊胆战地看着,试图回想有没有听说过戴比特同谁这样亲近。墨镜男抬头冲藤丸咧嘴笑笑。年轻人注意到他的墨镜并非是全黑的,透过橙色的镜片能隐约看见狭长的蓝色眼睛。

他一时不知道该将其评价为蛇还是某种其他野兽。不过藤丸的本能警报安安静静,而他活了18年,唯独对自己看人的眼光信心十足。于是藤丸也对不速之客回以友好的微笑:“您好,我是藤丸立香,时钟塔历史学系一年级。”

墨镜男上下打量他一番,递出一只手,笑着说:“不错,你看起来很有种。”

藤丸稀里糊涂地跟他握手,对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云里雾里。戴比特看上去完全不打算干涉墨镜男的行为,只是在莫名其妙的握手环节结束后,向藤丸立香介绍道:“这是特斯卡特利波卡。”

我应该认识他吗?藤丸立香想,还是说这是什么节目的吐槽环节,现在我该惊叹现实生活中真的有人会给自己取名叫烟雾镜?他自我感觉答案应该是前者,毕竟这一看就是位大人物,可以说是电影业界人士刻板印象的具象化——飘逸的金色长发,玩味的笑容,墨镜,鸭舌帽,甚至还有背带裤,看上去至少跟十个女星闹过潜规则绯闻,其中有一半会扇他巴掌。天啊,他手上抓着的那个卷成卷的是剧本吗?看上去打人很疼。

“走了,戴比特,”叫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墨镜男勾着戴比特的脖子不放,“我找了你半天,没想到你竟然晃悠到这里。你是不是太松懈了,还是我对你太宽容了?”

“我来取矿泉水,”戴比特平静地说,“因为你把我那份喝完了,而我很渴。”

“哈?不要这么小肚鸡肠,兄弟!我看看,矿泉水在——”

戴比特说:“我只是陈述事实。”

他拍拍特斯卡特利波卡的胳膊,示意他放开自己,然后走到藤丸立香的身后,提起一扎矿泉水。他朝藤丸抬抬下巴示意:“把那边的气泡水和润喉糖也递给我。”

等所有东西都拎在手里,戴比特便又向藤丸立香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特斯卡特利波卡——如此自称的神秘人自然而然地跟他并肩而行。突然,特斯卡特利波卡回过头来。

“对了,新来的,”他大声说,“你觉得盒饭怎么样?”

“呃,”藤丸愣愣地说,“很好吃?虽然又甜又辣的玉米很新奇,但意外味道不错……”

“看吧,戴比特!”特斯卡特利波卡满意地叫道,“我早就说了,玉米就是最好的!”

“走吧,特斯卡特利波卡,”戴比特头也没回,“你不在现场的话下一幕没法开拍。”

特斯卡特利波卡朝着藤丸比了个大拇指,被戴比特拉走了。藤丸隐约听见戴比特好像还说了句什么,可能是“无论怎么说,也不能总是玉米”,或者是些别的抱怨的话。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藤丸的视野里,两人仿佛还没就盒饭的好坏问题达成一致。下午时藤丸从另一位比他资历更老的后勤那里打听到了事件真相:原来这里的盒饭从来都是只有玉米。

藤丸立香真正知道特斯卡特利波卡是何许人也已经是在当天拿到工资、回去公寓的地铁上。维基百科将他介绍为“鬼才导演”“天生的演员”“动作戏大师”,藤丸点开IMDB主页里他的最新一部作品,惨不忍睹的4.5分。年轻人勉强在50条影评里找到一条给了5分以上的。这位可怜的观众这样写道:“我是烟雾镜的新粉,这部电影教会我一件事,不能盲目地看见他名字就买票。特斯波卡很好,演得很棒,没有他我真不知道这一个半小时该怎么办。但这部电影就算是让我家狗来写也不能写得更烂了,只给剧情扣两星已经是我最大的怜悯。愿上帝保佑所有买了票的人,你们都会上天堂。”

藤丸在youtube搜出这部电影的pv,觉得至少靠这段预告片还不至于收获这样绝望的评价,当然也可能剩下的49条影评都是这样被预告片骗来的。他看了一眼最近的电影院的票价,飞快关闭了订票网站,决定明天去问问卡多克看没看过这部电影。或者,也许他该克服一下亚洲人迂回委婉的坏毛病,直接哄骗卡多克去旁侧敲击戴比特前辈跟这位大明星有什么特殊关系——他们显然不只是兼职场所的上下属。卡多克·泽姆露普斯好歹也是阿尼姆斯菲亚研讨小组的一员,四舍五入配得上精英名号。尽管他整天吐槽马利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选上他大概是手滑点错,跟一群怪物为伍让自己压力大到只能靠安眠药入睡。藤丸估计自己如果怂恿卡多克去跟戴比特搭话,可怜的波兰人一定会露出那种要么掐死提出无理要求的藤丸、要么掐死自己的扭曲表情。但藤丸的好奇心已经跃跃欲试,而以他的经验而言,这种时候卡多克的白眼是无能为力的。

幸运的是(对卡多克来说),第二天,在藤丸端着餐盘左顾右盼、寻找好友正坐在哪里嚼烤土豆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咨询对象出现了——特斯卡特利波卡本人在长桌的一角冲他招手,十个经过的学生里有七个都要回头打量他的墨镜。他没穿之前那一身,而是裹着有鲜红内衬的黑色长风衣,看起来倒是更有摇滚巨星的派头,只是会跟上世纪八十年代街头更适配。藤丸犹豫了不到一秒,欣然走到他对面坐下:他还有四年可以跟卡多克并肩坐在一起啃薯条和炸鳕鱼,但事关戴比特·泽姆·沃伊德的八卦,没人能拒绝这一诱惑。

“您是来找戴比特前辈的吗?”

特斯卡特利波卡打了个响指,藤丸猜这是“没错”的意思。他有效期仅仅一天的上司指了指藤丸的餐盘:“这是什么?”

藤丸低头看了一眼:“呃,猪扒配奶油蘑菇意面。配菜有鹰嘴豆泥和小西红柿。”

他沉思般地摩挲了一下下巴,用指节敲敲桌板:“有意思,给我也来一份这个。”

如果这里坐的是卡多克,至少会含糊地抱怨几句再乖乖就范。但藤丸立香是个老好人。五分钟后,藤丸总算坐回座位上,而用来招待客人的餐盘也已经摆在特斯卡特利波卡面前。对方倒是令人意外地道了谢,并表示“记在戴比特账上”,不过藤丸转念一想自己这份其实也能算是对面的老板出钱,有种羊毛出在羊身上的豁达感。他决定重新挑起话题:“所以,您是来找戴比特前辈的吗?”

“没错。”特斯卡特利波卡尝了一口意大利面,藤丸很难说他的表情到底是满意还是失望。

这位神秘莫测的不速之客若有所思般地说:“你们平常就吃这个?”

“每天的菜谱不太一样,”藤丸说,“不过水平大差不差。”

特斯卡特利波卡点点头,靠在椅背上。

“我没带钥匙,”他懒洋洋地说,“而戴比特不接电话,我只能来这找他。他跑哪里去了?”

藤丸想了想说:“我记得今天A组有研讨会。我朋友也在A组,他之前给我传过短讯,有说今天会晚点来食堂。”

“A……阿尼姆斯菲亚?马利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

藤丸点点头。他猜自己露出了“您很清楚呀”的表情,因为特斯卡特利波卡随即解释道:“戴比特提到过。”

他又尝了两口意面,然后扔下叉子,四仰八叉地瘫在椅子上。藤丸问道:“不合口味吗?”

“糟透了,”他说,“把这种东西端上来属于大不敬。厨师长在哪里?”

一个声音从两人头顶传来:“厨师长温特夫人只会用擀面杖敲你的头,特斯卡特利波卡。”

戴比特·泽姆·沃伊德站在特斯卡特利波卡后面,自上而下与他对视。大概长达数秒诡异的沉默后,戴比特偏过头看了看两人面前的餐盘,掏出钱包来,抽了一张十磅的钞票递给藤丸。

“谢谢你照顾特斯卡特利波卡。”他说。

“呃,不客气……?”

“戴比特,真叫我好等。你们不吃饭的吗?”特斯卡特利波卡打了个响指,看上去并不打算从椅子上站起身。戴比特扫了他一眼,问道:“研讨会提供自助餐。伊斯卡利呢?他应该开车把你送回家才对。”

“我让他去送特拉洛克了,她有个封面拍摄要赶。而且我不喜欢坐伊斯卡利的车。上次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研讨会要求手机静音,”戴比特看了眼表,“走吧,我送你回去。”

“你哪来的车?”

“找沃戴姆借。”

“我以为你打工的钱已经够了。你之前看中的那辆二手越野花不了多少钱吧?”

“那你应该也记得,”戴比特缓缓说道,“前两天去酒吧接你的时候,你结账刷的我的卡。”

特斯卡特利波卡耸耸肩。

“后来发现那家店是鸟公罩着的,真晦气,我说怎么感觉所有的酒保都摆着一副要把我毒死的臭脸!估计酒的价格也有问题,该找人检查一下账单——”

“是啊,毕竟你们一晚上就喝掉了五千磅。”

藤丸闭紧嘴巴,大气也不敢出。他想道:哇哦,这可比IMDB评分4.6的B级片好看。

他实在看不出戴比特有没有在生气。扑克脸先生只是发了几条消息,然后看看手机说:“我要先去找沃戴姆拿车钥匙。他在马利斯比利的办公室……我们直接去停车场。他的侍从会把车钥匙拿过去。”

特斯卡特利波卡吹了声口哨。

“哪个侍从,那个看起来都恨不得把所有男人的人头都挂上枪尖的女的?戴比特,你朋友到底从哪里找来这样的奇葩当侍从?我敢打赌,她肯定杀过人,或者至少把人送进过医院。那是见过血的眼神!不过我得说,我挺喜欢她的。你说她会不会愿意换个工作?”

“凯尼斯的工作完成得很好,也很忠诚,”戴比特说,“至少沃戴姆坚称如此。我猜这就足够了。我劝你别打她的主意。”

特斯卡特利波卡掏出一个烟盒,想了想又塞回口袋里:“所以,我们就这么回家?不再去找点别的什么乐子?”

戴比特把手机放回衣兜里:“你想干什么,特斯卡特利波卡?”

“没什么,只是觉得可以转转。说不定有什么商机,学生的购买力可是很惊人的!或者给我的下一部片子找点灵感——”

“这不是个好主意。”戴比特说。

大明星摊开手:“拜托,这难道听上去不让人心潮澎湃吗?再说了,我还没逛过你的母校呢,戴比特!”他毫无征兆地转向藤丸:“这是个绝妙的主意,对不对,年轻人?”

藤丸完全没想到自己也会被从观众席拽到舞台上。他反射性地先看了一眼戴比特,又看看特斯卡特利波卡。

然后年轻的日本人噌地一声站起来:“卡多克!亲爱的卡多克,原来你在那儿呀!”

他迅速地转向两人:“真对不起,卡多克在找我,他一定是急坏了!祝两位用餐愉快!”

藤丸立香用在开卷考试中从上千页资料里翻出正确答案的速度一把端起餐盘,直直冲向几乎是刚刚走进餐厅的卡多克·泽姆露普斯,并且成功地将后者吓了好大一跳。波兰人像是看见丧尸狂奔而来一般后退几步,在看清时藤丸后才刹住步子。他开口时声音绷得紧紧的:“怎——怎么了,藤丸?喂,餐厅禁止奔跑吧?太危险了!”

“救救我,卡多克,”藤丸说,“一个跟戴比特前辈关系匪浅的男人溜进咱们食堂,听说他还刷戴比特前辈的卡去喝酒。”

“……好黑暗的关系,”卡多克评论道,“不过我倒是不陌生。这事不论以前还是现在在我老家都挺常见。”

藤丸叫起来:“苏联笑话!我喜欢,不过谢谢,不太是时候,下次再讲吧!他们好像要去一起逛校园,你说这会不会成为明天校报的头条新闻?”

“我猜会。等等,你刚刚说的那段黑暗关系的主角是谁?”

“戴比特前辈,刚刚和你们组一起参加了研讨会的戴比特·泽姆·沃伊德,神学院的超级天才,时钟塔的谜团之一,”藤丸压低声音,“对了,我之前在兼职的地方还遇见了戴比特前辈,他好像也在那里兼职,而另一位主角应该是我们的顶头上司。”

卡多克说:“哇哦。听起来像安娜斯塔西亚藏起来偷偷看的言情小说设定。”

“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关系?”藤丸问道,“亲戚?朋友?真不愧是戴比特前辈,竟然认识那样的大人物!”

卡多克叹了口气:“好贫瘠的想象力。你们日本人的人际关系都这么单纯吗?”

藤丸故作夸张地唏嘘道:“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日本人的人际关系有多黑暗的。”

他摊开手:“那么卡多克‘前辈’,您又有什么高见?”

卡多克若有所思地说:“我可从没听说过戴比特会打工……不过我记得他确实购买力惊人,甚至好像还有NFF的特别会员资格。打工能挣到那么多钱吗?”

藤丸摇了摇头。

两人对视一眼。

卡多克缓缓说:“有没有可能……”

藤丸说:“我觉得有可能。天啊,这太狗血了,但我觉得有可能。”

“能战胜‘沃戴姆与抹茶星冰乐’传说的新冠位八卦终于出现了。”卡多克总结道。

同一句话同时浮现在两人脑海里:戴比特·泽姆·沃伊德正在被人包养。

 

 

 

 

(下)

 

*馥芮白点单是从xhs抄的 我恨咖啡

 

戴比特是在天文系教室外的长廊上遇见基尔什塔利亚的。他刚把材料递交给马利斯比利,也并不着急去完成下一条待办事项。两人互相点头致意,戴比特走出几步,回头问道:“有什么事吗,沃戴姆?”

站在原地的基尔什塔利亚显然就是在等他这句话 。戴比特擅长观察人类,看得出他脸上微不可查的如释重负:“没什么,戴比特,只是如果时间方便,我想问你有没有兴趣来喝下午茶。”

十五分钟后他们在离学校两公里外的星巴克角落的座位落座,凯尼斯把他们送到门口后掉头就走,宣称自己绝不会受这种“娘们兮兮”的东西荼毒。基尔什塔利亚很遗憾地跟戴比特说,上次他想请凯尼斯尝尝新出的纽约芝士切块,她只咬了一口,转头就吐在了勺子里。

以戴比特的经验推断,这倒不一定只能怪罪于凯尼斯对时尚潮流的不屑,估计那块蛋糕本身也有自己的问题。他记得瞥见过特斯卡特利波卡找来的凯尼斯的履历,这女人在维和部队待过五年,能眼都不眨地吃下煮过的皮靴。但这话没有说的必要,沃戴姆跟自己保镖的关系并不需要他插手。所以他只是挑挑眉,在基尔什塔利亚用他完美无缺的伦敦腔念燕麦奶馥芮白浓缩upside down加香草籽加可可奶盖全糖时,思考了半分钟这位曾经的同学兼广义上的友人要找自己谈些什么。然后沃戴姆朝店员点头,回到他们的座位上,将点单的位置让给戴比特。

戴比特说:“冰美式,不加糖。”

他端着咖啡坐下,基尔什塔利亚正用一个诡异的姿势捧着自己的杯子,看上去是某种英式红茶礼仪的变体。他正若有所思,看见戴比特把咖啡放在桌上才回过神来:“你还是老样子,戴比特。”

戴比特说:“没有改变的必要。”

“适当的享受是合理的,我的朋友,”基尔什塔利亚·沃戴姆说,“糖分有助于神经元活动……不过今天不是为了辩论而来,就先暂且搁置这个议题吧。”

“有什么事,沃戴姆?”

“我很遗憾你要离开我们,戴比特。”

基尔什塔利亚双手交握,一身正装表情严肃,仿佛在告别会上发言。 附近立刻有人投来同情的视线,连柜台后面的店员都多看他们一眼—— 店里欢快的披头士停顿两秒,悠悠响起阿黛尔怅然的低音。基尔什塔利亚显然没意识到自己的用词问题,反倒一脸欣赏地侧头听歌。戴比特说:“有需要联络的事可以随时给我发邮件。”

两人朝着彼此点了点头,理解这已经是对方能给予的最高礼遇。

 

“我的天啊。”卡多克喃喃说道。

“你真的不去打招呼吗,卡多克,”藤丸立香也喃喃说道,“虽然如果是我一定不会去,但如果你不去我绝对会鄙视你。至少你得去确认他们点没点抹茶星冰乐吧!”

他眯着眼又仔细看了一会:“这是英国军情六处在跟美国FBI外派干员秘密接头吗?为什么沃戴姆前辈要穿三件套西装去星巴克?”

卡多克小声说:“他们一定是在交接马利斯比利院长的特殊任务……绝对是这样,甚至专门选在离学校十五分钟路程远的星巴克碰头,谁想得到沃戴姆和戴比特会出现在这里?真是老谋深算,不愧是天才组……”

藤丸立香说:“我觉得你想多了。”

卡多克说:“不,你不懂,藤丸,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怎么可能只是来星巴克?这可是基尔什塔利亚·沃戴姆和戴比特·泽姆·沃伊德!我一直怀疑他们在密谋给马利斯比利下套,我还指望他们能扳倒院长改善学术环境呢……这里的甜点甚至比不上学术研讨会的自助!想象一下,就像你从伦敦买了土豆当特产带回波兰还声称土豆真的没有掏空用来藏白粉,你觉得有人信吗?”

藤丸立香沉默了一下说:“呃,日本大麻不合法,所以我确实不会往土豆里藏白粉……”

卡多克嘟囔了一句波兰语,藤丸立香早就google过波兰骂人俚语并死记硬背下读音,此刻立马跳起来:“你才是蠢驴!卡多克,你这个懦夫,甚至不敢跟同一研讨组的前辈打个招呼!”

“他们要是杀我灭口怎么办!”

“这里是文明社会,卡多克!看在老天的份上,没人——好吧,至少同一个研讨组的前辈不会因为你在星巴克朝他们打招呼就掏枪!”

卡多克面无表情地说:“是吗,你知道佩佩隆齐诺和贝里尔·伽特都是国际通缉犯吗?入学用的身份证明都是马利斯比利院长托人假造的。我去贝里尔宿舍送材料时撞见过他跟本地黑帮碰头,当时格洛克的枪口就顶在我后脑勺上。”

他望天说:“还好那天安娜斯塔西亚和我一起。”

他用波兰语说了一句谚语:“和皇女沾上边,就算是魔鬼也会输。”*

藤丸立香沉默了一会,也和他一起望天:“佩佩前辈是个好人。”

“或许吧。但你是头蠢驴,藤丸立香。”

特斯卡特利波卡点评道:“蠢不致命,但战场上不需要懦夫。”

 

戴比特听见两声凄厉的惨叫。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若无其事地对基尔什塔利亚说:“该走了。 再见,沃戴姆。”

基尔什塔利亚轻轻颌首。他说:“邮件联系。”

戴比特比了个确定的手势,转身离开 。他刚走到门口时,看见凯尼斯仿佛刚被迫吃了一磅纽约芝士切块,臭着脸站在五米外的树荫下,像紧盯海面下鲑鱼踪迹的海鸥般平等地瞪视每一个路过的雄性生物。戴比特向她点头致意,右拐,在街对面跟手里提溜着两个年轻人的特斯卡特利波卡碰面。卡多克默默低下头捂住脸,藤丸立香象征性地扑腾着,仿佛一条已知天命、被捞上岸来等着进锅的鱼。

特斯卡特利波卡朝着戴比特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瞧瞧我逮到什么,戴比特,”他说,“晚饭想吃红焗小牛膝吗?哦不,红焗少男膝。心脏得留给我,其他内脏你想怎么处理?我可以提供一些收费服务……”

他舔了一下自己的尖牙,露出茹毛饮血的笑容,齿缝甚至挂着血丝。藤丸惊恐地瞥了他一眼,终于开始真情实感地挣扎。

卡多克无力地说:“吃人肉会感染朊病毒……”

特斯卡特利波卡说:“哦,其实我是阿兹特克的创世神,神不会感染朊病毒。要不要试试?”

戴比特说:“玩够了吗,特斯卡特利波卡?”

“大不敬!”

大明星松开手。卡多克嗖得蹿出两米远,警惕地在他们两人之间看来看去;而藤丸立香连滚带爬地躲进最近的行道树后面。他迟疑地问道:“在你们英国,公众人物吃人也会社会性死亡对吧?”

戴比特说:“我是美国人。”

卡多克说:“……我是波兰人。”

特斯卡特利波卡咧开嘴。藤丸猜测那大概是“我也不是英国人”的意思。戴比特替他回答:“国籍上来说,他是墨西哥裔美国人。”

藤丸绝望地说:“……不管是墨西哥人还是美国人,也不能随便吃人的,对吧?!”

戴比特说:“是的。”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外套中掏出一包胶囊,扔给藤丸:“只是便携式人造血浆而已。”

特斯卡特利波卡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我们阿兹特克人以前确实是吃人的,”他朝着藤丸手里的人造血浆示意,用那种在深夜脱口秀推销新片的热情说道:“B级片的最佳伴侣!这包是我们雅雅乌基公司的新品试吃装,尝尝看?”

戴比特面无表情地说:“一半是玉米味,一半是墨西哥魔鬼辣椒味,尝到哪个都只会不幸。”

卡多克干巴巴地恭维道:“……好广泛的业务范围。我们一定要在这里叙旧吗?直接在路中央未免显得我们感情太好……”

遗憾的是除了卡多克,其余三人似乎都不觉得这是个问题。“雅雅乌基上个季度刚刚破产,”在特斯卡特利波卡开口前,戴比特回答道,“万幸的是,粗估的亏损比特斯卡特利波卡上一部片子乐观。”

日本人发动自己无视空气强行捧杀的技能,无论发生什么,只要说“真厉害呀”就好了。藤丸大声说道:“真厉害,特斯卡特利波卡先生不亏是了不起的大名人!您甚至有自己的imdb和wiki界面!”

戴比特说:“你是指他的3.5分电影列表吗?的确值得一看,整理那张表完全可以申报工伤。”

特斯卡特利波卡敲了他的后脑勺一下:“喂喂,那可是蜂鸟倾情制作的自信作啊?多少尊重一下我珍贵的妹妹的劳动成果。”

“您有妹妹吗?”藤丸茫然地说,“我记得imdb上并没有……”

卡多克猛冲过去,一把捂住他的嘴,险些把年轻人的门牙摁断。在藤丸挣扎着试图抱怨“卡多克你丫没洗手不要把手往我嘴里塞”时,波兰人咬牙低声道:“你个蠢驴,imdb上当然不会登记那种‘兄妹关系’!”

戴比特说:“你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而藤丸迎来了迟到的恍然大悟——他猛拍大腿:“我的天啊,原来特斯卡特利波卡先生包养了不止一个人!”

“等等,”特斯卡特利波卡说,“你说谁包养谁?不是,我包养谁?什么包养?”

他甚至摘下了墨镜,剔得有些过于新潮的短眉快要飞到头顶。与之相比,戴比特的反应简直巍然不动。

他说:“除非能用可可豆或者道具心脏付账,否则你谁也包养不了。别做梦了,特斯卡特利波卡。”

“可可豆是伟大的农产品,”特斯卡特利波卡大声辩护,“而整个好莱坞绝对没有比我的工作室做得更好的道具心脏了!我敢说,它除了不能真用来移植以外,绝对跟真正的心脏一模一样!”

卡多克弱弱地说:“说到底就是普通的假心脏吧……”

“我承认做得很好,”戴比特点头,但又说道,“可有什么必要非得做能铺满一整个房间的道具心脏?你明明完全可以直接用绿幕合成那个场景。人类文明的进步正是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实拍是电影的浪漫,”特斯卡特利波卡把墨镜戴好,鄙夷地说道,“不需要不是实拍的电影。”

戴比特转向旁边呆立着的两人:“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他的电影总是亏本了。”

藤丸愣愣地说:“所以戴比特前辈,其实没有被娱乐圈大款包养?”

卡多克恼怒地呻吟了一声:“藤丸!你能不能——求你注意一下言辞?戴比特,这家伙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脑子里少根筋……”

特斯卡特利波卡瞪大眼睛看着他们,露出了今天最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兴高采烈地搂住戴比特的脖子:“喂,兄弟,原来我包养了你!真有意思,对你的金主是不是该多点尊重?”

“你昨晚又刷爆了我一张信用卡。我想我已经提供了足够的尊重,特斯卡特利波卡。”戴比特语气平缓如亚马逊平原,有一种无机质的轻快。你很难猜测这种轻快是因为他真心不在乎,还是在他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现在藤丸有点理解卡多克为什么会担忧总有一天成为校园枪击案的受害者了——这样说话的人确实或许某一天就突然决定要毁灭世界。

藤丸打了个寒战。

“不要拘泥于这种小事,”特斯卡特利波卡随意地摆了摆手,“片子筹备初期,到处都要花钱。再说了,拿来那样的剧本的不是你吗,戴比特?明明是你这家伙提出了强人所难的要求吧?”

戴比特耸了耸肩。卡多克在一旁微弱地吐槽:“……这真的是健康的合作关系吗,拜托你们千万不要突然掏出枪来互相指着对方。”

“这里不是美国,”戴比特说,“你对被枪击案波及的担忧有些异于常人,卡多克。我推荐你去做心理辅导。”

藤丸大惊:“卡多克,难道我们是在被卷入家暴现场吗?对不起我到现在还是弄不太清你们欧美人对暴力事件的划定范围……”

特斯卡特利波卡拉低墨镜,惊奇地看着日本人:“……喂,你,对,就是你,黑发的小子,你有没有考虑过去写剧本?你的脑回路比花田还要厉害啊。鸟公都长不出这样的脑子,说不定这也是一种才能?”

戴比特说:“特斯卡特利波卡,不要诱拐别人的师弟。”

大导演摇摇手指:“人才就要充分利用才行!而且不能吝啬给予别人机会。不尝试一下就放弃的话,人生实在是太可悲了。”

藤丸心想:完蛋了,难道我偷偷往校园论坛花边新闻板块投稿隔壁英国女同爱恨情仇的事被发现了?

戴比特指出:“大部分时候你只是想看乐子。”

“我只是给有想法的人提供把计划变成现实的机会,”特斯卡特利波卡摊手说道,“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天使投资人!”

戴比特无情地说:“希望你的下次天使投资不要以我的存款消失为代价。”

藤丸一脸崇敬地点头:“原来是高校生包养社会人……这算不算社会新闻的范畴?卡多克,你说呢?”

卡多克无力地说:“我主修的是动物学,不要问我!”

“人也是动物的一种呀!”

特斯卡特利波卡强调:“喂喂,我们是平等友爱的搭档关系,总谈钱的事未免太无趣了,重要的是伟大的艺术!”

他用力拍了两下戴比特的后背:“我们不是约好了吗,戴比特,要拍出最独一无二的东西!”

戴比特露出一个短暂的仿佛笑容一样的表情。卡多克惊恐地瞪着他,仿佛戴比特刚刚宣布自己其实是外星移民,不用从兜里掏出自动手枪也能把他脖子上的东西变成肉酱。他拉着藤丸悄无声息地后退了两步。

戴比特说:“的确如此。”

卡多克下意识瞥了一眼藤丸手上那包便携式人造血浆,咂舌道:“哇,神学院的精英大人竟然要去勇闯好莱坞……”

藤丸在心中默默补上他没说完的后半句话:简直是道德的沦丧,学术的败北,教育的滑铁卢!神学院需要戴比特·泽姆·沃伊德来研究世界真相,好莱坞可不一定需要一个四舍五入的高级知识分子来拉高平均学历水平。

戴比特说:“我与马利斯比利教授的方针有一些分歧。”

他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卡多克拧着眉毛,怀疑地注视着他。

然而戴比特并没有继续解释,好像认为说到这种地步就足以,听众就该从短短一句话中窥见事件全貌。根据戴比特的名声,或许对他而言的确如此,大多故事中的脉络都清晰如水晶。 戴比特·泽姆·沃伊德是能从碎石上看见它曾经搭建成的高塔的天才。倏然之间,藤丸有点理解卡多克曾经关于被选入a组的抱怨:他们仿佛在与一个同人类一模一样、但又同人类相去甚远的存在谈话。对方像黑洞一般,无论你投递怎样的话语,都只会收到无感情的沉静的注视。黑洞中有已知的全部,更有未知遥遥相望。你知道这种隔阂是二者之间对现状的认知差异和能力的差距造成的,但却又对此无能为力——卡多克说得没错,确实没有比这更痛苦、更折磨人的事了。

藤丸不禁想道:马利斯比利院长究竟为什么要组建这样一个研讨小组呢?

卡多克低声说:“我可不知道你们这些天才究竟在想什么。”

然而戴比特说:“真是个幸福的家伙啊。”

波兰人苍白的脸猛然涨红,卡多克咬牙说:“这是在讽刺?果然平常那副冷淡的样子是伪装吧,你这家伙其实意外地心眼很坏?”

藤丸说:“卡多克,现在你更像是会掏枪的那个人了。”

戴比特显然没有对枪击案不同寻常的恐惧。他以一种货真价实的美国佬对待持枪分子的镇定打量着他,说:“你还有选择的权利,卡多克,好好利用。”

波兰人攥紧拳头。

在场最年长的人此刻毫无大人的样子,特斯卡特利波卡兴致勃勃地说:“喂,小子,你要跟戴比特打一架吗?说真的,你肯定赢不了,不过这样才有看头!放心吧,我肯定给你加油。”

“闭嘴吧,特斯卡特利波卡。”戴比特说。

藤丸迟疑道:“难道您不应该给戴比特前辈加油吗?虽然前辈好像确实不太需要,别这样瞪着我,卡多克,你甚至掰手腕会输给安娜斯塔西亚,看在咱们友情的份上我也不能这么偏心。实在是有违我诚实本分的原则!”

特斯卡特利波卡奇道:“为什么要给戴比特加油?兄弟,你需要我给你加油吗?”

戴比特甚至懒得回答他。

年长者摊开手。藤丸争辩道:“可你们毕竟是……那种关系!”

特斯卡特利波卡问:“哪种关系?”

卡多克终于不再像一只弓着背的缅因一样瞪着所有人,而是说道:“会不介意对方侵入自己私人空间的关系,会开车一起回家的关系。”

戴比特说:“特斯卡特利波卡帮过我的忙。我只是在履行我们的合同,出于我本人的意志。”

卡多克毫不留情地指出:“你没有否认亲密的部分。”

戴比特竟然点头承认道:“因为没有必要否认亲密的部分。”

在两个后辈目瞪口呆地沉默里,他补充道:“但我们确实不是单纯的金钱关系,所以包养的指控不实。”

藤丸说:“戴比特前辈……你知道吗,这听上去更糟糕了。”

特斯卡特利波卡指了指藤丸:“说真的,下次兼职来编剧组吧?我有预感,你这家伙写出来的剧本,要么烂得一塌糊涂,要么绝对会一鸣惊人。欧洲那些电影见对这种片子最买账,运气好或许还能拿奖。到时候你也会有自己的imdb页面。”

“我不会把存折给你去雇人写那种东西的。”戴比特说。

“拍出来是个好故事就行了吧?”特斯卡特利波卡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就算过程乱七八糟,只要角色都拼了老命战斗到最后,我也会为那样的故事买单。”

戴比特点点头:“你确实对那种剧本有着狂热的爱好。”

特斯卡特利波卡叼着烟笑了。他兴致勃勃地说:“毕竟没有什么比战斗更值得一看了。有没有胜者无所谓,也不需要‘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那样的俗套谢幕,战斗本身就有其伟大之处!镜头里就得有公平才好看!我可不想跟其他人一样,整天只会拍些廉价的爱与和平。”

藤丸说:“我想,在我尝试去做编剧之前,我或许有别的东西想要先试着写写看。”

 

一个月后,在特斯卡特利波卡惯常鸡飞狗跳的拍摄现场,制片人兼副导演戴比特·泽姆·沃伊德先生签收了一份邮件。他在特斯卡特利波卡指使伊斯卡利跟穿着恐龙皮套的特技演员空手搏斗的背景音里,拆开信封,发现是一张打印纸,看格式是校园内网论坛的截图。

戴比特扫了一眼标题:《震惊!神学院化腐朽为神奇的当世天才退学真相?天文院院长因学术不端检举引咎辞职!》

帖子是匿名发布的。

他仔细看了两遍那篇报道,掏出自己的笔记本,把纸片捋平,夹进封皮的夹层里。收好笔记本后,戴比特抖了抖信封。另一张裁得更小的打印纸飘了下来。

戴比特展开它,读到:让我们来聊聊某位神秘学长与娱乐圈知名人士不为人知的复杂地下关系……

他看了一眼作者:学史救不了人理。

特斯卡特利波卡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一旁,伸长脖子一目十行地读完:“哟,我说了吧,那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

戴比特想了想,把这篇也往笔记本中一塞。他猛地合上本子,差点夹到特斯卡特利波卡的鼻子。后者大声抱怨起来,特拉洛克从片场的另一端朝这边张望,尖叫道:“喂,你又对兄长大人做了什么!”

戴比特平静地说:“没什么,一些符合我们地下关系的行为罢了。”

  

 

 *会收录于《地外通讯》

  

木少

爱情和谋杀一样总会暴露

显示器里播放着催眠的纪录片,内容是从戴比特记忆里提取出来的只有五分钟的纪录片节选。影片的主旨是解说天体的科学和历史,戴比特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和谁,因为什么看了这部影片,他甚至连纪录片原名都没去记。

  

顶着人类壳子拥有宇宙视角的戴比特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毫无理由的把一天份的记忆量用在这段影片里?这段关于人类通过通过哈勃空间望远镜记录的影像了解到的天体科学,甚至还有十秒钟更无意义的片尾滚动字幕。

  

“真是无聊。”

要求观看记忆并反复该播放无意义部分的神这样点评到。

“而且无意义。”

戴比特赞同道。但是烟雾镜对他的回答确实一副震惊的表情,神一向不遮掩自己的情绪与喜好。...

显示器里播放着催眠的纪录片,内容是从戴比特记忆里提取出来的只有五分钟的纪录片节选。影片的主旨是解说天体的科学和历史,戴比特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和谁,因为什么看了这部影片,他甚至连纪录片原名都没去记。

  

顶着人类壳子拥有宇宙视角的戴比特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毫无理由的把一天份的记忆量用在这段影片里?这段关于人类通过通过哈勃空间望远镜记录的影像了解到的天体科学,甚至还有十秒钟更无意义的片尾滚动字幕。

  

“真是无聊。”

要求观看记忆并反复该播放无意义部分的神这样点评到。

“而且无意义。”

戴比特赞同道。但是烟雾镜对他的回答确实一副震惊的表情,神一向不遮掩自己的情绪与喜好。

“你觉得没有意义。”烟雾镜失笑,“你记住了这些,你还坚持没有意义吗?”

这还能有什么意义,戴比特吐槽,难道说有因必有果我注定要和天体科打交道?

    

烟雾镜突发奇想要求翻阅属于戴比特的记忆。那些记忆量相对于永恒的神来说少的可怜,无常的全能神跳过那个消失在永恒的0.2秒前人类男孩的遗物部分,只是从初始播放属于戴比特的记忆。

戴比特和他一起回顾自己的记忆,直到没意义的纪录片事件被提出,烟雾镜看笑话一样的停止前进,无限循环起这五分钟的纪录片。

  

无聊的片段循环了不知多少遍时,戴比特突然说道:

“我们有个重要问题要解决。”

  

烟雾镜没有回话,他快要睡着了。诚然,神不需要规矩睡眠,但是人类的身体需要适当的休息,尤其是在印度吃了难吃的死人后倍感不适的人类身体。

他甚至被短暂禁了烟,点了根烟只能拿在手里当摆设。

  

“特斯卡特利波卡,我们有个重要问题要解决。”

“嗯嗯。”

体验人类病号身份的神侧躺在长沙发上,被赶下沙发只能坐在地上的戴比特不是很满意对方敷衍的回答,挪了挪位置后猛地用脑袋顶烟雾镜的下巴表示不满。


差点被该偷袭行为掀翻的从者抬手就是一枪,他的御主闪避得很熟练。

  

接着两个非人为需要缓解人类壳子带来下巴痛和头痛而安静了一会儿,纪录片的旁白男声娓娓阐述恒星死亡的盛景,内部核聚变使得元素释放到太空,绿色是氢,紫色是氦,红色与蓝色是氦和氧,每颗星球都是色彩分明的,色彩分明的星星用颜料再构成人类生存的地球。

可惜被ORT毁掉的星球不会有这种漂亮浪漫的遗像。

  

“我们有个重要的事情要解决。”戴比特语气平淡的重复第三遍。

烟雾镜啧了一声躺平在沙发上,任凭长发糊了一脸。戴比特有点想问问这位蛇神和猫有多少渊源,他记得时钟塔有只黑猫也总在传承科的露台座椅上懒散成一摊液体,但是他企图去摸的时候总被一爪子拍开。

至少那只猫不会翻印度垃圾桶的垃圾吃。

  

“说我们的问题,别问其他大不敬的内容。”

  

他总能抓住戴比特话中的关键词——“我们”,戴比特一向和他各做各的,他们心里有数,大方向确定好目标后戴比特很少再跟他提出过类似“我们需要xxxx”的需求。

上次听到还是“我们需要去隔壁异闻带”,接着就成了脆弱的人类身体需要修养的现状。

  

“我认为你过于吸引我了。”

“哦,那又怎……”烟雾镜微侧过脸,隔着太阳镜和金发看不清表情,“你说什么?”

  

“我认为你的魅力太大,过于吸引我的注意力。”戴比特抱怨的发言配合着他毫无抱怨的表情,让这个问题的荒诞程度无限上升,“你知道我的记忆时间有限,我刚才整理了一下这半年的库存,有很多关于你但又不重要的事情。就和刚才播放的纪录片一样毫无理性可言的下意识去记住。总之,快想出解决的办法。”

“哈?居然是这种事?你在责备我吗?”

  

从者把太阳镜推到头顶顺势撩开盖在脸上的金发,扭头俯瞰御主。

“并没有责备,是我的问题。”戴比特神情严肃起来,“这是很严重的事情,我甚至刚刚才意识到。”

  

没有镜片遮挡的无机质蓝瞳看了看戴比特,又转向屏幕。神明无言地按了下遥控器,卡顿许久的记忆屏幕频闪着快进,跳跃,快进,关于戴比特记录下的关于烟雾镜的一切在闪的的快要爆掉的屏幕上重映。

“现在才发现……真有你的啊,兄弟。”

“如果是你的话,会有办法……解决吧。”戴比特开始说的斩钉截铁,半途因为要接住大笑着从沙发上滚下来的烟雾镜,语气一顿多了点踌躇。

  

烟雾镜又忘记这是人类的身体,笑到呼吸严重受阻后被戴比特捂住嘴强制顺气。

屏幕里的记忆又被神调回纪录片,戴比特等烟雾镜缓和情绪的时间里,影片渐渐播放至片尾。

由于屏幕是这个空间主要的光源,黑色逐渐成了他们世界的主色调,而夹着燃着香烟的烟雾镜就像持有一颗缩小的太阳,闪烁的火星像暧昧朦胧的阳光照在他们的世界中。

  

“能不能解决啊。”烟雾镜边笑边从戴比特怀里支撑起身体,“做个病理检测吧,吻我。”

  

戴比特照做了。

香烟在烟雾镜指尖,口腔留下的烟草味,甚至肺泡里的烟草气息他都尝了个遍。无所谓烟雾镜的手从他的后背穿进皮肉,抚摸他跃动的心脏。

  

烟雾镜说:“这可麻烦大了。”

烟雾镜想:这可太有意思了。

  

  

他亲吻我,就像濒死之人亲吻他的坟墓。

  

fin.

寒墨的南极研究所

竟然今天才想起来建设的月出之塔笑话20则

混入了部分博德之门笑话

tag选择了几名出场较多的角色来打(读者会立刻发现其实被迫害的主角就是新旧三神选)

不知为何我进了bg3以来一直整出的都是这种横看竖看都不是正经饭的东西


1

一个雷斯文人在公共场合对凯瑟里克·索姆将军的雕像骂了句“叛徒”,被守卫逮捕,判刑五年。罪名有两条:侮辱将军,判刑一年;泄露军事机密,判刑四年。

1.5

一开始暗夜法官们还没完全搞懂这为什么是一条机密,凯瑟里克背叛塞伦涅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

后来凯瑟里克宣布为米尔寇效忠,雷斯文人被提前释放了。


2

维康妮亚、影心和凯瑟里克同时来到一个岔路口前,路口上有一块指示牌,向左写着“莎尔...

混入了部分博德之门笑话

tag选择了几名出场较多的角色来打(读者会立刻发现其实被迫害的主角就是新旧三神选)

不知为何我进了bg3以来一直整出的都是这种横看竖看都不是正经饭的东西


1

一个雷斯文人在公共场合对凯瑟里克·索姆将军的雕像骂了句“叛徒”,被守卫逮捕,判刑五年。罪名有两条:侮辱将军,判刑一年;泄露军事机密,判刑四年。

1.5

一开始暗夜法官们还没完全搞懂这为什么是一条机密,凯瑟里克背叛塞伦涅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

后来凯瑟里克宣布为米尔寇效忠,雷斯文人被提前释放了。


2

维康妮亚、影心和凯瑟里克同时来到一个岔路口前,路口上有一块指示牌,向左写着“莎尔”,向右写着“塞伦涅”。

维康妮亚看都不看就向左走去,影心在路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向右走去。

凯瑟里克稍加思索,飞快地把左右两边的路牌对调了一下,然后就朝着“塞伦涅”的方向前进了。


3

巴尔神选、班恩神选和米尔寇神选在月出之塔议事。

戈塔什给其他人倒上红酒之后,把还剩半瓶的酒直接扔出了窗外。邪念见状好奇地问道:“你这样不是太浪费了吗?”戈塔什说:“我们班恩信徒在博德之门只手遮天,这种酒根本喝不完。”

过了一会儿,凯瑟里克召了一个死灵侍从进来记事,记完后让它从窗户跳了出去。邪念又问道:“我记得死灵法术并没有那么简单,这不是把好好一个骷髅摔散架了吗?”凯瑟里克说:“米尔寇是亡者之神,我手上的尸体想用都用不完。”

邪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扛起身旁的奥林把她从窗口扔了出去。


4

奥林,邪念和凯瑟里克三个人作为贵宾被邀请观看飞龙关的阅兵。

看到眼前的场面,奥林说:“我要是有钢铁卫士,我能杀光博德之门。”

邪念说:“我要是有烟粉炸药,我能送走整个费伦。”

凯瑟里克说:“我要是有博德之口,我女儿现在还以为我信塞伦涅呢。”


5

一个野蛮人,一个法师和一个德鲁伊走在路上,忽然一只牛头人冲了出来。三人拔腿就跑。

野蛮人一边跑一边转头向牛头人投掷长矛,但牛头人躲开了。

法师一边跑一边转头向牛头人扔出卷轴,但牛头人有元素伤害抗性。

德鲁伊一边跑一边转头向牛头人大喊了什么,牛头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朝着相反方向狂奔离去。

野蛮人和法师停下来,问德鲁伊刚才喊了什么,德鲁伊说:“我告诉他,再跟我们跑就要进入雷斯文镇了。”


6

戈塔什问:“凯瑟里克,为什么你讲话时总是把我和邪念称为‘我们的班恩信徒兄弟’和‘巴尔信徒兄弟’?应该是‘班恩信徒朋友’和‘巴尔信徒朋友’才对。”

凯瑟里克说:“行吧,但朋友是可以选择的。”


7

月出之塔的地牢里来了一个新的囚犯。

老囚犯问他:“你被判了几年?”

新囚犯说:“三十年。”

老囚犯:“你是不是参加了针对凯瑟里克的示威?”

新囚犯:“不是,我什么也没干!”

老囚犯:“别骗人了,什么都没干的只判十五年。”


8

月出之塔里,邪念正在向凯瑟里克的手下布置任务。突然有人打了个喷嚏。

邪念问:“谁打喷嚏了?”没有人回话。

邪念说:“把这屋子里的所有地精都杀了。”凯瑟里克点点头,于是所有的地精都被杀了。

邪念又问:“谁打喷嚏了?”还是没有人回话。

邪念说:“把这屋子里的所有卓尔都杀了。”凯瑟里克一言不发,于是所有的卓尔都被杀了。

邪念又问:“谁打喷嚏了?”

一个半兽人颤巍巍地举起手说:“对不起,是我打了喷嚏。”

邪念“哦”了一声说:“兄弟,保重身体。”


9

月出之塔一层的守卫说:“我听说前几天有个博德之门来的巴尔信徒在二层杀人,二层的巡逻兵正好发现,索姆将军当场就把他处以死刑。”

另一个守卫说:“将军做得对,杀我们的人当然应该处死。”

第一个守卫说:“不是,处死的是巡逻兵。”


10

三神选吃完晚餐之后,邪念趴在桌上睡着了。凯瑟里克问戈塔什:“要不要把他叫醒?一刻钟后我们还有个会。”

戈塔什说:“算了,与其让他到会上去睡,还不如在这睡得舒服。”


11

在至上真神教派内部还应该存在流通金币吗?凯瑟里克主张应该存在,邪念认为没有必要,戈塔什提出要辩证地看待这个问题:还有金币,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


12

在三选民的会议上,戈塔什想借机宣扬博德之门的自由风气,于是说:“博德之门的人享有全费伦最自由的言论权,任何人都可以在飞龙关关口大骂恩维尔·戈塔什是个混蛋,而不会被守卫逮捕。”

凯瑟里克不动声色地说:“雷斯文的人也有言论自由,任何人也可以在月出之塔门口大骂戈塔什是个混蛋,也不会被守卫逮捕。”

12.5

奥林把他们俩都骂了。


13

邪念小队来到幽影诅咒之地,在终焉光芒旅馆看到一只猫。

邪念掉下鹦鹉螺之后从来没见过猫,于是问一旁的哈尔辛:“这是什么?”

哈尔辛试图给邪念一些提示:“我的朋友,这是一种会出现在许多故事、图画和诗歌中的动物,我以前经常向你提起它。”

邪念恍然大悟:“原来你长这样,索姆将军。”


14

问:“飞龙岩监狱的囚犯待遇真的很人道吗?”

答:“当然是的。五年前你们的一个记者也对此抱有疑问,于是他被邀请去实地调查,结果是他真的很喜欢那里,到现在他都没有回去。”


15

哈尔辛对凯瑟里克说:“谢谢你,凯瑟里克,你让我度过了一个愉快的童年。”

泽'瑞尔说:“你在胡说八道吧,老德鲁伊,你小时候凯瑟里克大人可能还没出生呢。”

哈尔辛说:“这就是我感谢他的原因。”


16

凯瑟里克给戈塔什写信:“邪念带着一群新人来了月出之塔,张口就找我借两千金币。你觉得我该不该借给他?”

戈塔什回信:“当然是借给他。”

凯瑟里克回信:“为什么?你觉得现在的他值得信任吗?”

戈塔什回信:“我不知道,但是要是你不借给他,他就要来找我借了。”


17

恩维尔·戈塔什大人统治时期,一名冒险者来到精灵之歌,点了一罐啤酒。

“8金币。”酒保说。

冒险者疑惑地问:“上次来还是4金币,怎么涨了这么多?”

酒保回答说:“一罐啤酒4金币,还有4金币是焰拳的税金。”

冒险者不情愿地支付了8金币,奇怪的是,酒保收下钱后又找回了4金币。

冒险者问:“怎么又退给我4金币?”

酒保说:“酒卖光了。”


18

凯瑟里克送邪念去找伊索贝尔,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掉进了河里。邪念赶紧把他拉了上来。

凯瑟里克向邪念表示感谢,又说:“你见到伊索贝尔的时候,不要告诉她我掉进了河里。”

邪念说:“没问题,将军,你见到伊索贝尔的时候,也不要告诉她是我把你救上来的。”


19

飞龙岩监狱里有三个新来的囚犯谈起自己被逮捕的原因。

第一个囚犯说:“我是因为反对了那个和大公爵结盟的冒险者。”

第二个囚犯说:“我是因为支持了那个和大公爵结盟的冒险者。”

第三个囚犯说:“我就是那个和大公爵结盟的冒险者。”


20

凯瑟里克和奥林有一次吵了起来,开始比较各自的能力。

凯瑟里克说:“有米尔寇的祝福,我甚至可以让死人完全复活。”

奥林说:“等我走了你最好也小心着点,我五分钟内就能从博德之门赶过来取你首级。”

凯瑟里克冷笑一声,硬要奥林示范怎么五分钟从博德之门跑来幽影诅咒之地。两人的争执就此僵持不下。奥林回到博德之门以后,要戈塔什帮她想怎么吵赢这一架。

“这个简单,”戈塔什说,“你先让凯瑟里克过来,对你哥表演一下他的完全复生术,要是邪念真的复活了,你肯定可以在五分钟内从博德之门跑到月出之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