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上存了朵海棠
解雨臣死了,没有意外,平平淡淡的就忽然病了,一病就不行了,死的那年才六十七岁。人各有命, 他黑瞎子在墓里再厉害,也斗不过无常的勾魂锁,他解雨臣再富有,也换不来生死簿上多几笔。解雨臣临终前回光反照,只是在忙着将解当家的位子传下去,交代生意上的事,一丝闲暇时光都没分给守在他身侧的黑瞎子。可最后没了气力,无法言语,目光却未离开黑瞎子,黑瞎子手足无措地同解雨臣聊天,他送走过亲人,朋友,看着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老去,一个接一个的死亡,他目睹了许多人的人走茶凉,也见证过许多人从相濡以沫到分道扬镳,所以他练就了一腔铁石心肠和一幅嬉笑模样,漠...
解雨臣死了,没有意外,平平淡淡的就忽然病了,一病就不行了,死的那年才六十七岁。人各有命, 他黑瞎子在墓里再厉害,也斗不过无常的勾魂锁,他解雨臣再富有,也换不来生死簿上多几笔。解雨臣临终前回光反照,只是在忙着将解当家的位子传下去,交代生意上的事,一丝闲暇时光都没分给守在他身侧的黑瞎子。可最后没了气力,无法言语,目光却未离开黑瞎子,黑瞎子手足无措地同解雨臣聊天,他送走过亲人,朋友,看着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老去,一个接一个的死亡,他目睹了许多人的人走茶凉,也见证过许多人从相濡以沫到分道扬镳,所以他练就了一腔铁石心肠和一幅嬉笑模样,漠视生死,也送过不少人,总以为自己心里不会再有波澜了,可遇到解雨臣,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这颗心,为他所动。
但解雨臣还是走了,人拗不过阎王。
下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碍于习俗,黑瞎子不能亲自抬棺,他是个没规矩的人,可在关乎于解雨臣的事上,又是格外的守规矩。所以他只是跟在队伍后,长久地盯着那木头盒子,里面装着他的爱人。黑瞎子在这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岁月的刻刀在解雨臣死后才得以侵蚀那幅“铜皮铁骨”,落下痕迹。黑瞎子失了嬉笑怒骂,多了寡言冷语,隐隐有了丝张起灵的影子。无人知晓他那双隐在墨镜下的招子中含着什么情绪,只知衰莫大于心死。
来吊喧的人给绝不绝。张起灵,吴邪、王胖子也来了,那两位岁数也不小了,但仍有精神。黑瞎子躲在人群后,看着那棺材沉入地底再被土一点点掩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张起灵站在黑瞎子身侧,难得的先开口“节哀。”“他走的太早了。”黑瞎子还是看着墓那边。“八岁那年,担子太重了。”张起灵和黑瞎子并肩而立,看着那已经被土埋没的平地。“我来晚了…”黑瞎子没有说下去,脸侧的虎爪骨动了动。过了半晌,黑瞎子才又开口“你以后怎么办?他们也会老。”张起灵的视线转到吴邪和王胖子身上“青铜门。”“也是,“黑瞎子低低的笑了声“他就不行了啊。哪怕我能带他找地方长生,他也放不下解家。”
葬礼结束,正常来说,应有人守在墓旁一晚上,一整个偌大的解家,无一人肯守这个墓。所以黑瞎子留下了。他带了一壶酒,靠在墓碑旁。千杯不醉黑瞎子,却在这一壶酒上醉的神志不清。
“花儿,你说你怎走这么早,都不等等我?”
“解雨臣,你不是说我欠你们一辈子都还不完吗?我没还完呢,你在那儿啊…”
“都说我黑爷无所不能,可留不下的还是你。”
“花儿爷,你在底下可等等我啊……”
恍若间,黑瞎子眼见又浮现出解雨臣的模样,初识的模样,他的身影若隐若现,与现世格格不入,他说着“别哭,我等你。”说着“好好活下去。”说着“我爱你”。黑瞎子记不清他多久没掉过眼泪了,但这是他这多年第一次哭,他哭着喊:“别走。”眼前却再无那抹人影,低低的呜咽声响起,随着夜风荡开。
黑瞎子醉了一晚上,疯了一晚上,也只有一晚上。第二天再醒来,他就还是那个黑爷。
解雨臣一辈子都是解当家,道上的人也只认这个解当家。所以,现在的解家在旁人看来就是个空壳子,不,应该说是块冒着香气的肉。黑瞎子这些都懂,他不可能让解雨臣守了一辈子的解家倒台。那些窥视这块肉的人,都没想到这块肉前面,守了匹狼。
那是个雨夜,新一任的解当家在巷子里被人埋了,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黑瞎子提着把枪挡在他面前。“你可得活着,解家现在需要一个领头的。”黑瞎子看都没看他,对着人群开了一枪。雨下了一夜,还冲不掉那巷子里的血,黑瞎子倚在墙壁上,捂着中弹的右臂,看着一地的尸体和蜿蜒血水,脑海内兀的想起解雨臣以前说的一句话:今晚要下雨,是流血的天气。”黑瞎子垂着头,低低笑了两声,又逐渐张狂,最后沉于悲凉。雨淅沥地下个不停,混着血与泪。
黑瞎子给那位跑走了的解当家打了个电话。然后他进了医院,伙计在收拾残局。由于麻药的原因,黑瞎子睡得还算安稳。
“你这么疯干嘛!不要命了?”熟悉的声音带着恼怒。黑瞎子猛然睁眼,那本该睡在地下的人正风华正茂。翘着二郎腿削苹果,还数落着他的不是。
“花…”刚开口的嗓子哑得不行,黑瞎子缓了会儿才说“花儿爷?”光太强了,黑瞎子看不清解雨臣的样子。
“瞧哪儿呢?我在这儿。解雨臣一边说着一边将墨镜架到了黑瞎子鼻梁上。黑瞎子又见到了他到朝思暮想的人。
“花儿爷…”黑瞎子声音暗哑,含着激动,又怕贸然打破这幻境。
“怎么这个表情?我没死呢,“解雨臣皱起了眉头,伸手去探黑瞎子脑门,喃喃了句”不会打傻了吧。”
失而复得的喜悦席卷了黑瞎子,他又勾起了一抹笑“花儿爷这是在担心我?”“担心个屁。”解雨臣收回手,翘起二郎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深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些异样“下次别这么疯,解家又不是死的,我可不想,哪天来医院接到了你的尸体。”
“怎么舍得让花儿爷动手呢?”黑瞎子撑着床板坐起,笑着说。
解雨臣突然低下了头,很快又抬起,说了句“别祸害自己。”
黑瞎子张了张口,还未出声,病门房门被推开。略显刺眼的光投了进来,他眯了眯眼,再睁开时还是熟悉的病房,只是没了熟悉的人
“黑爷,你醒了?”年轻而陌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是那位年轻的解当家。这时,黑瞎子才真正的从梦里醒来。
“办出院。”黑瞎子闭上了眼睛。
“黑爷还是注意身体吧。”新一任的解当家站在门口。
“我有没做完的事。”黑瞎子睁开眼睛,从床头拿过墨镜,带好后看向了站在门口的人。“再者说,你以为这医院拦的住我?”没了解雨臣的黑瞎子比以前更疯,也更狂。
阳光刺眼的很,却没有温度,黑瞎子的暖阳走了。
黑瞎子没去解家,反而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里。现在身体不适合去做那件事,反而容易将自己搭进去,先养身子吧。
黑瞎子泡了桶泡面,稀里糊涂的吃完后,躺在床上,又睡了过去,毕竟身体没好,有些嗜睡。
身体突然漫上了种沉涩感,仿佛千斤石头压在身上,还有时不时的咳嗽,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黑瞎子看看了手,枪茧还在,但是却布满了老人斑,他愣了一下,张口叫了一声“花儿爷?”声音是老人特有的涩感与迟缓。“我在啊。”解雨臣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黑瞎子回过头,是解雨臣死前的年迈样子,而他身后的镜子,映照出了年老的他自己。“花儿爷……”黑瞎子伸手要去触碰解雨臣,还未触及,便醒来了。
从美梦中惊醒的感觉本来非常不好,更何况,刚见到了解雨臣,就又从他眼前消失。黑瞎子将胳膊挡在脸上,隐隐漫出点压抑的哭声。
黄昏,黑瞎子来到解雨臣墓前,说”花儿爷,我又见到你了,对了,我梦到,我可以变老了啊……。”黑瞎子倚在冰凉的墓碑上,仿佛隔着阴阳,拥抱爱人。
黑瞎子养了一周的伤,等中弹的右臂恢复的差不 多的时候,去了一趟解家。
“解当家,我要几个能打的人。”黑瞎子坐在椅子上,笑嘻嘻的看着解当家。
“黑爷要做什么吗?”解当家知道黑瞎子愿意保解家是因为解雨臣,可现在解雨臣已经死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反咬一口。
“解当家不知道?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呢。”黑瞎子往后一靠,晃起了椅子,透过墨镜盯着解当家,“你以为你能稳当当的坐好这个解当家的位子?我看着花儿爷的面上,再帮解家一把,懂?”
解当家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后抬起眼“劳烦黑爷了。”
半月后——
解当家的威信立了起来,据说,本来有意对解家出手的几个组织,这半个月亡的亡,散的散。
至于黑瞎子?他处理好了一切的事,以后就日日守在解雨臣的墓旁,偶尔应解当家的话,去处理几个对解家怀有不轨之心的人。
“妈妈,为什么戴眼镜大哥哥身后的树上坐着一个穿着粉色衬衫的大哥哥啊?”小女孩脆生生的童音在黑瞎子身前响起来,黑瞎子猛然转头看向身后。“嘘,小孩子别乱说话。”女人捂住了小女孩的嘴,带着歉意的对着黑瞎子笑笑,随后就扯着小女孩走远了。
“花儿爷……你在嘛?”黑瞎子的手微微颤抖。
没有回应,只是一旁的一颗海棠树,在无风的情况下轻轻摇晃,就像有人坐在树上看着黑瞎子一样。
黑瞎子看着海棠树,摘下了墨镜,笑着。
我知道你在,花儿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