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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01 袭来
清晨的时候屋顶上落下了第一片雪花，仿佛是在叫嚣着冬天的到来。天亮的越来越晚了，早上七点了才能在遥远的地平线东方看到被云遮盖住的微微亮光。
尹净汉裹着被子嘟囔了几声，不情愿地睁开了眼，他天生怕冷，但是这个屋子里明显没有什么暖气之类的矫情装置。冬天的第一个早上他就是这样被冷醒的。身上的被子也只是夏天的那种空调被，蜷缩在床上的冰凉手脚怎么也捂不热。
他花了快五分钟才艰难地挪起身子趴到床边的窗台上，伸出指尖抹了抹窗户上的...
又来自割腿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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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瞎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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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袭来
清晨的时候屋顶上落下了第一片雪花，仿佛是在叫嚣着冬天的到来。天亮的越来越晚了，早上七点了才能在遥远的地平线东方看到被云遮盖住的微微亮光。
尹净汉裹着被子嘟囔了几声，不情愿地睁开了眼，他天生怕冷，但是这个屋子里明显没有什么暖气之类的矫情装置。冬天的第一个早上他就是这样被冷醒的。身上的被子也只是夏天的那种空调被，蜷缩在床上的冰凉手脚怎么也捂不热。
他花了快五分钟才艰难地挪起身子趴到床边的窗台上，伸出指尖抹了抹窗户上的雾气，果然窗外已经开始飘雪了。
大概是被尹净汉的动静吵醒了，睡在他身边的人也翻了个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俊啊，醒了？”尹净汉问道，“外面下雪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解决一下供暖问题了。”
文俊辉明显就是还没睡醒，整个脑袋空空，根本无法思考尹净汉的问题，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等下去问下胜澈哥……哦不对，他还没回来。”
距离崔胜澈带着其他两个人离开已经过了三天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他们的任何情况，更不知道他们到底回不回得来。
尹净汉也睡不着了，干脆起了床穿好衣服出门活动活动还更暖和。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一个废旧的工厂，尹净汉跟文俊辉睡的地方则是之前工厂的员工宿舍。他们是一路逃难到这里来的，门口停着越野车便是他们跑路的交通工具。现在少了一辆，被崔胜澈他们开走了。
而距离这次的丧尸病毒爆发，也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外面的冷空气就灌了进来，怕文俊辉着凉所以尹净汉赶紧走出去关上了门。隔壁屋的人还没出来，尹净汉裹着大衣戴着毛线帽往天台走去。这个工厂在病毒爆发前就已经是废弃的了，后来被人改造成了个艺术基地，所以其实说是工厂，但是里面却没有什么机械的痕迹，倒是遍地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工具与设备，除了基本的画布画笔颜料，还有一些像是什么丝网印刷机，考陶瓷用的电窑，木工台跟切割机等等。不过好在他们的宿舍之前一直是有人住的，至少还留下了一些有用的日常用品。
宿舍在主厂房背后，只有两层楼的五个小间，楼上有个天台，虽然不高，但是由于周围并没有什么别的高建筑物，这个天台的高度就足够让他们能眺望附近与远处的情况。下了楼便是一个不大的厨房与餐厅，穿过厨房就到了空旷的厂房。大概是因为有厨房这个隔断，所以导致冷空气还没完全灌进宿舍楼里。天一冷，这个空荡荡的厂房里的气温就变得更冷了。
昨天开始就联系不上崔胜澈他们了，尹净汉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说不着急是假的，这两天急速降温，也不知道他们冷不冷？晚上能睡得好吗？任务进行地顺利吗？会不会出意外？每个问号都是未知数。
尹净汉靠着天台的栏杆，眯着眼望了望工厂对面那一望无际的枯草平原，雪渐渐堆了起来，给棕色的土地染上了银霜，谁能想到一个月前的S城还是一片繁荣的景象，而现在，剩下的就只剩废墟了。
+ + +
一个月前。
尹净汉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从实验室里溜出来放放风，最近的工作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吃喝拉撒就都没出过实验室，他感觉自己被跟软禁了一样。尹净汉的导师是个十足的工作狂人科研狂魔，做了几年的实验最近终于出了些成果，正是关键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天天泡在实验室里。教授疯魔了，也要他们这群学生一起跟着疯。
打着帮导师买材料的名义，尹净汉好不容易争取到一次能出门的机会。开着车也以每小时不到60公里的速度慢悠悠地磨蹭着，就是想晚点回去。离科学园区只剩下不到三公里的路了，正巧仪表盘上的油箱亮起了黄灯，害，这能咋办呢？也不是我不早回去啊？车没油了我总得去加个油吧？
尹净汉美滋滋地想着，就在前面的路口一个拐弯，拐进了附近的一个加油站里。接近凌晨，路上的车本来就不多，再加上这附近已经算是S城的郊外，加油站成了这条路上唯一的明亮光源。
尹净汉趁加油的空挡进了便利店想买些零食，店里除了他也就只有一名年轻的店员，外头也只有他这一辆车。其实尹净汉还没来得及吃晚饭，看到便利店里的泡面就想在这吃些东西再回去，免得回到实验室里，东西还没吃完又要被催着做这做那。
拿了泡面还有其他的一些零食跟水，付了钱之后便坐到靠门的小桌板那儿等着他的面泡开。就在等待的时间，他又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叮叮叮消息铃声，尹净汉都快对这个铃声PTSD了，每次一打开准没好事儿，但也实在没办法，老板（导师）的话总是要看的。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手机划开解锁，却意外地发现是他弟文俊辉发来的消息。
文俊辉是尹净汉同母异父的弟弟，两人其实只相差三岁，虽然文俊辉出生之后有段时间尹净汉被送回了姥姥家没有跟母亲与继父生活在一起，但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所以关系很亲密。后来由于文俊辉上了军校进了部队，两人也不在一个城市，再加上尹净汉读了博，成天泡在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科学园里，这么一算其实他也已经有将近三年没见过文俊辉了。不过文俊辉跟他还是偶尔会发消息或者视频聊天，但这么晚了突然给他发信息倒还是头一次。
文俊辉发来的信息很简单，第一条是个新闻，尹净汉点开大概读了一下，是几分钟前才出的，说是科学园区发现不明生物造成了恐慌，园区跟隔壁的S大学都下令让学生们都依次撤离。第二条则是文俊辉他转发的一个貌似他们军方内部的一个消息，写着S城科学园区内某个实验室的实验资料，尹净汉定睛一看，好家伙，317实验室，这不就是他的地盘吗？这实验室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到。其实看到这里尹净汉就已经开始有点不安了，他是这个实验的核心成员，实验的利弊，风险，这些东西他都算过，清楚地不能再清楚了。
这时候文俊辉又发来了第三条消息：“哥，你赶快离开科学园区，马上！”
与文俊辉的第三条消息同时出现在尹净汉手机上的还有另外两条，是他们实验室的群里发出来的：“@所有人立马离开实验室！病毒突变！急速扩”
后面也不知道是打字太快还是发生了什么，这条明显没写完的信息就这样被发了出来，是他们其中一个实验员发的，后面这个实验员再也没了消息。其他人在底下回复这“？”“发生什么事了？” “实验室着火了！” “@所有人尽快撤离！”
就在尹净汉被这突然轰炸而来的一系列消息搞得有些晕头转向的时候，突然听到“轰！”地一声，他抬头一看，原本漆黑的夜里被炸地有白天那么亮，科学园区的地方发生了大爆炸。
他下意识地躲到了桌子下面，离他不远的小店员也被吓了一跳蹲下来往后退了几步，店里货架上的一些东西也被震了下来。本来还在门外帮尹净汉加油的工作人员也被吓到了，一溜烟儿跑回了店内：“这……这这这咋回事儿啊？咱们是不是要跑路啊？”
由于爆炸的地点离加油站实在太近，再加上加油站本身也不是个安全的地儿，两个工作人员商量了一下就想要不要联系下老板如果不行就先撤了。
“那……那个，先生，您的车油已经加好了，您看这情况，不然您先把钱付了快走吧，为了安全起见咱们可能要停止营业了。”
尹净汉这边还怔着，走？走去哪儿啊？？尹净汉家不在S城，平时住也住在科学园区里的宿舍，现在让他快走，他还真一时间想不出来他能去哪儿。不过现在能确定的就是，泡面是吃不了了，科学园区也不能回了，爆炸是小事儿，尹净汉担心的是那个病毒，如果这不是愚人节玩笑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不过好在尹净汉这个人还算是聪明，脑子转得快，过了几秒就反应过来了，不然也不能读到博士。而且最重要的是，其实这种情况，他之前就已经在脑袋里演练过一遍了。
“行，我多拿些东西，一起结账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但是他知道接下来的情况一定会很糟糕。
店员以为他就是多拿两瓶水，结果尹净汉大手一挥让他们把角落还没来得及上架的两大箱矿泉水全搬上他车里，又横扫了货架上的一堆罐头跟干货零食，还包括一些日常用品，弄得另外两个人开始心慌慌了，毕竟尹净汉这架势，怎么看怎么都是要跑路。
“先生，这……这这爆炸而已，您这是……？” 店员帮尹净汉把水搬到车上，还没等到尹净汉的回应，就听见后面刚刚给尹净汉加油的那个人朝他们这边喊了一声：“小崔，你下班吧啊！早点回去我先撤了。” 说完就把卷帘门拉了下来急着下班跑路，也不等这个小崔了。
而被称作小崔的店员一看就是大学生来打工的，这头都还没反应过来呢突然就被下了班。抬头看了看天空中还飘着刚刚爆炸带来滚滚浓烟，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地焦味。
尹净汉快速地收拾好后车厢关了上门，看着面前呆呆的小崔：“快回家吧。” 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好心问了一句：“你怎么回？”
现在是凌晨，这条路上又没有什么24小时公交车，以前崔韩率都是晚上十点来夜班，一直待到早上八点交班再坐早班车回去。他就是S大的，跟科学园相隔不远，其实尹净汉也是同个大学毕业的，科学园里70%的实验室都是S大底下的。很多学生会在这附近找兼职，加油站虽然不是那种跟专业相关的但是钱多，对家境比较不好的同学来说也是蛮抢手的职位，所以他一看，大概也就知道崔韩率是怎么回事儿了。
“啊……不知道。”崔韩率呆呆地摘了店员帽，抓了抓他微卷的头发，如实回答，“现在没有公交车。”
尹净汉看到这小子好看的眉眼，就想到了他的弟弟文俊辉，突然一股怜悯之心油然而生：“你S大的吧？住校？”
崔韩率点了点头。
“你现在不能回去了，跟我走吧，S大离科学园太近，不安全。”尹净汉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崔韩率，“我叫尹净汉，是科学园生物科技项目的研究员，不是拐卖人口的。你先跟我走，这里不好用手机，到时候你打电话问你同学就知道了，他们应该已经开始撤离了。”
+ + +
文俊辉给他哥发完消息过后，马不停蹄地就整装待发准备出发了。他所在的特种部队总部是位于S城隔壁的一线城市T市，S城本身不大，并没有足够的武装人员跟医疗设备，但是很适合居住。所以很多人住在S城，但在T市工作，两个城市之间人员流动很大。同样，在现在S城突然出现紧急危机的时候，第一波支援S城的必然是他们T市的部队。
文俊辉知道尹净汉在这个科学园里生活工作，他并不清楚尹净汉具体是哪个实验室的，又在做什么研究，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跟他哥有一定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他哥身处危险之中，所以才冒险第一时间把内部消息透露给了尹净汉。
“都准备好了没？李硕珉那腿脚还没好利索，所以这次行动，二队的全圆佑来支援我们。”文俊辉刚发完消息，他的队长崔胜澈就走了进来，身后还带着一个人，是已经背着行军包，身上装备都准备完毕的全圆佑。全圆佑长得很帅，和旁边的崔胜澈比起来身板更加纤细，但又不乏肌肉，厚重的作战服在他身上也都好像显得不那么臃肿了。
文俊辉认得全圆佑。他们在军校是一届的，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室友，不过后来发生了些事情，让两人的关系变得有点微妙，毕业后又分到了不同的队里，渐渐地也就没怎么联系了。
崔胜澈手中拿着几个通讯器，分别递给面前的几个人：“资料刚刚都发给你们了，都看了吧？有什么疑问没有？”
“就是那个丧尸类病毒爆发吧？” 文俊辉身旁的洪知秀说，“还真能研究出来啊这种东西？”
“对，两个爆发点，一个在S城第二医院，一个在西郊的科学园区。”崔胜澈一边穿戴上自己的装备一边继续说道，“S城驻军已经去医院救援了，等下空军他们把我们带到科学园区南部上空，我们直接下去。”
“就我们几个？行吗？” 另一个队员金珉奎撇撇嘴，“二队怎么不去？又在后方享福啦？”
“闭嘴吧你，多少年了还一天天的不服管，二队这次后勤支援，三队跟四队分别去另外两个不同的方向。” 崔胜澈也习惯了金珉奎这毛病，继续解释道。
“啧啧，兄弟你是抓阄失败才来的吧？来，没事儿，二队后勤有啥好的，上前线才刺激呢，欢迎加入我们一队大家庭！”金珉奎站起来，伸手拍了拍全圆佑的肩膀。
全圆佑也没说什么，戴上他的头盔，然后在暗处瞄了文俊辉一眼，两人都没说话。
“都准备好了？走，出发！”
* * *
安全提示：加油站外面不可以打电话，便利店里可以
澈秀/汉知 | 野火
发疯文学*
95大三角△
——
夫胜宽回家的时候时间并不早了，一路上都没有收到自己想看到的信息因而气鼓鼓的戳着手机屏幕
反反复复戳开对方的聊天会话框，只可惜就算如此，对方似乎也没有一点要发来消息的动静，他心底埋怨对方好像是一点没开窍的木头，又沮丧自己好像总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钥匙开门的瞬间，夫胜宽急忙挤出一抹不算太难看的笑容，大喊了一声知秀哥我回来啦
在玄关处胡乱踢掉鞋子的夫胜宽嚷嚷着兼职真的真的太累了，“今天晚饭也没来得及吃，现在好饿哦，知秀哥”
被唤了名字的人恰好在厨房里为晚归的弟弟准备负担不会太重的夜宵，穿了一身看上去就很柔软很好摸的睡衣的洪知秀温声对...
发疯文学*
95大三角△
——
夫胜宽回家的时候时间并不早了，一路上都没有收到自己想看到的信息因而气鼓鼓的戳着手机屏幕
反反复复戳开对方的聊天会话框，只可惜就算如此，对方似乎也没有一点要发来消息的动静，他心底埋怨对方好像是一点没开窍的木头，又沮丧自己好像总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钥匙开门的瞬间，夫胜宽急忙挤出一抹不算太难看的笑容，大喊了一声知秀哥我回来啦
在玄关处胡乱踢掉鞋子的夫胜宽嚷嚷着兼职真的真的太累了，“今天晚饭也没来得及吃，现在好饿哦，知秀哥”
被唤了名字的人恰好在厨房里为晚归的弟弟准备负担不会太重的夜宵，穿了一身看上去就很柔软很好摸的睡衣的洪知秀温声对弟弟说了句辛苦了，只是浅浅一撇，却也捕捉到了夫胜宽脸上似乎有些低落的情绪
洪知秀关上电磁炉，看着咕嘟咕嘟冒泡的热牛奶，正欲往里边儿加点蜂蜜却被身后的夫胜宽叫住，说不要加蜂蜜，他不爱喝加了蜂蜜的牛奶
小熊竟然不爱吃蜂蜜，因为自己的想象而噗嗤一声轻笑出来的洪知秀收获了弟弟不解的小眼神，他端起小奶锅放在焉儿吧唧坐在饭桌前今天格外闷闷不乐的夫胜宽面前，他对这个小三岁的弟弟总是格外的偏爱和独一份的有耐心
今天的夜宵是温热的牛奶和料很足的全麦三明治
夫胜宽软乎乎的说了声谢谢哥哥，洪知秀应他一声，便托着下巴眼神直白的放在努力咀嚼的弟弟身上，抽出纸巾放在夫胜宽面前时和往常一样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兼职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夫胜宽总是很乐于和洪知秀分享今天发生的所有，叽叽喳喳很雀跃的说个没完，不过洪知秀也总是很善于捕捉重点，比如今天夫胜宽并没有提及那个混血儿
反常的问题就是今天低落的理由
洪知秀瞅着夫胜宽视线间隔几秒钟就要撇向手机的模样了然的抿嘴笑了笑，于是乎颇为直接的问夫胜宽说
“所以胜宽，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呢？”
倒满了牛奶的小熊维尼的蜂蜜罐模样的杯子是夫胜宽非常珍惜的爱用品之一
这杯子是洪知秀心血来潮独自去迪士尼玩的时候一口咬定这个必须属于自己弟弟所以带回来的战利品，虽然当时夫胜宽又气又恼的说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才不喜欢这么可爱的杯子，但是现在格外珍惜和用的频繁的人也是他本人
“我哪儿有不开心…我才没有不开心呢”
理直气壮了前几秒钟很快又是独自嘟囔着
钟爱让自己头发变得五彩斑斓的夫胜宽前段时间去漂染了金发，过度漂染让他的发质变得不堪重负，刚洗完的头总是像个炸毛的蒲公英，虽然弟弟嘴硬的没有正面回复自己，洪知秀也没有咄咄逼人，而是有些心软的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嘀咕着下次看到的话再给你带点那个护发素回来，“那个牌子的好像用着还不错”
气氛再次变得很安静，不过没关系，并不会尴尬也没有让人感到不舒服，洪知秀还是维持着撑着下巴的动作，耐心的看着夫胜宽小口喝着牛奶
放在手边的手机不断的弹着消息，他并没有分过去一个视线，而是默不作声的给手机翻了个面，扣在了木制的餐桌上的同时又顺带打开了静音键
洪知秀权当没看到没听到，面对夫胜宽亮晶晶带了点好奇和疑惑的小眼神，他冲对面的弟弟弯了弯温柔的眉眼，想要先开口聊个轻松的话题，夫胜宽却先一步深深的看向了他
温热的手掌小心翼翼附上了洪知秀的手，他看着洪知秀说，哥，明明你才有心事
“知秀哥，你不开心吗？是有什么事吗？”
夫胜宽问出口的瞬间，洪知秀脱口而出的就是一句否定句，完全就像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的自动回复，真假掺半，掺和的都快让洪知秀自己猜不透自己的真心
洪知秀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手指却略有些不安和心虚的摩挲着杯沿，心底没办法倏地轻松的叹一口气
这个雾霾蓝和奶油白相间的新杯子是徐明浩和洪知秀一块去大学街附近的一个集市买的，他们是因为工作上的一次合作而认识的，私下几次交流发现性格很合得来所以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偶尔都会很宅又偶尔很喜欢去有氛围感的大街小巷感受气氛
仔细的说是逛街的时候徐明浩鬼使神差的就给洪知秀买下了这两个新杯子，除了这个蓝白的杯子外还有个配色很春天的奶黄色的陶瓷杯，路边集市上都不是什么很昂贵或者很特别的品牌，就是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徐明浩觉得很眼缘，并且第一反应是这个应该是洪知秀的
“我就是觉得哥，这几个颜色都好称你，就很适合你”
那天洪知秀笑着接过弟弟毫无征兆的小礼物问他为什么，徐明浩已经开始沉浸在其他摊位，挑选琳琅满目的小装饰品，回答的断断续续的，说就是很像哥嘛
“温柔但是好像会有保持固定安全距离的疏离，安静的神秘的？哎呀也不知道怎么去很好的诠释我的想法啦”
说到后面徐明浩的语气有些苦恼和烦闷，性格和心地都很好的弟弟抓耳挠腮的就是说不出更多的所以然，知道这哥又带了几分玩闹的意思，于是便在他笑盈盈又揶揄的眼神里连说了好几遍哥我爱你才被勉强放过
事实上，洪知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人
很亲近的朋友也好，只是维持必要关系的同学或者是同事也罢，对他总有各式各样不同的看法和想法
他甚至也做不到很完美的诠释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他想，徐明浩或许说对了一部分，又也许这一小部分也不是很对，这就是徐明浩眼中的自己而已
他想的有些出神，缓缓举起杯子又浅浅抿了口杯子里的安神茶
家里有很多种不同品牌的功效都说着可以安神的茶包，事实上他们并没有很有效果，甚至有的牌子还存在很多咖啡因成分，但洪知秀总是乐此不彼的几乎每天都要泡着喝一杯，因为他知道，总会有人问他茶有没有按时喝，快喝完了的话就告诉他，他会再给续上
所以很明显吗，有心事这件事，不开心这件事，可是为什么好像只有夫胜宽能一眼看穿他的坏情绪
事实上他今天似乎的确是很不开心，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试图张嘴开口去问夫胜宽，可是好像说出口的话却又成了那该死的下意识的哥真的没事，别担心胜宽
可惜这一次，话说出口洪知秀也意识到，一句话的十个字里只有三个字是真的，自己是哥以及弟弟的名字
夫胜宽张了张嘴，并没有戳穿面前这个总是固有温柔又坚定的哥哥，也没有逼着哥哥问他说明明就是不开心为什么总说自己没事呢，而是突然话音一转，嘀咕说哥你怎么又喝这个安神茶啊，感觉一点用也没有呢
“真是的，胜澈哥都不知道这些安神茶到底有用没用的吧，上次那个网红牌子的估计满满都是咖啡因，我好奇喝了一杯，哇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真的要疯了”
洪知秀眼神晦涩的闪烁了一瞬，生生掐了一把自己的虎口，咽下这一刻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的难过和酸涩
从度过青春期到现在步入社会也好几年，洪知秀倒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挫折和失望的人，生活的跌宕起伏让洪知秀也烦躁过，低落过甚至是崩溃过，不过那个时候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明明很不开心却习惯性的摆出那副温和又很会包容的模样，而这样的情绪和这样的一面总是只会在这个人的名字出现的时候出现
胜宽觉得，爱是什么呢，洪知秀冷不丁的问道
夫胜宽大概是有些堂皇，平时里很是会说话的弟弟却支吾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个宽泛的词语，但仍旧告诉洪知秀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标准答案
是满心欢喜或许还是双向奔赴，夫胜宽结结巴巴的说
不，洪知秀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他淡淡的看向客厅茶几上的那几盆小植物，喃喃说，“爱是嫉妒”
爱也是不断翻涌着几近爆发喷涌的火山熔岩，灼热且可以吞噬一切，吞噬冷静也吞噬理智
再豁达再想的开，亦或者是再温柔再懂得包容，在名为爱的这场不公平的加时擂台赛中，洪知秀总是或长或短或隐或显的拖着嫉妒和猜忌这样破败不堪的枷锁
这样反复又恶劣的嫉妒的情绪好像一种难以言说的不治之症，同爱这个顽劣的固有名词共同存亡
时间差不多了，洪知秀想，极少这样剖开这样想法的自己面目表情会不会有些狰狞和不堪，不过也不重要了
情绪看似收放自如的洪知秀意外的感觉到了今晚可能得在夫胜宽睡着之后开一瓶他酒柜里的红酒，本来是被徐明浩带着单纯品鉴红酒，现在想想觉得借酒消愁这个词语会存在就有他的道理，昂贵的红酒成为借机泄愤和吐露悲哀敏感一面的自己的最好机会
拿走见底的蜂蜜罐陶瓷杯，洪知秀巧妙的转移话题说现在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胜宽，明天不是早八课吗？不然早上起不来又要迟到了”
“啊我都大三了还要被催促着睡觉吗！”
无视了弟弟可爱的嘟囔，洪知秀听见他还是在身后乖乖的说了句哥晚安哦，把那应了一声的回应藏在了水流声里，他仍旧还像个没事人一般好像什么都没关系
把自己丢进床铺里，洪知秀疲惫的闭了闭眼，没有开灯的房间里，他终于重新点开刚刚一直刻意忽视的手机，认真且仔细的一条条浏览着不断跳出来的消息
迟疑的顿了顿解锁解到一半的密码，直接转进微信的时候，看到这个多到变成省略号的聊天记录还是愣了愣，置顶的群里赫然显示着有人@你，紧挨着置顶的两个聊天会话框也有不少条发来到现在仍旧未读的消息
天使卡通符号是尹净汉强行自己拿过洪知秀手机加上的，当时洪知秀表情质疑的看着理直气壮的好友，听他说因为自己生日是10月4日所以非常符合这个形象，洪知秀也只是笑着敷衍极了的附和着好友说的一切
大概是从落地开始的那一刻尹净汉就不断的在给他发消息，这个人总是喜欢和自己说所有的一切
—诶咦什么嘛你怎么没有来接机？
—不会在偷偷给我准备惊喜吧，那我要期待了哦
—joshuji在忙吗
—怎么不回复我ㅠㅠ
—今天周末还加班？来吃饭吧，我们都一年多没见了
—［分享位置］在这里
—是手机没电了吗
—shuashuashuaㅠㅠ在干嘛呢shuaㅠㅠ
—ㅠㅠ你不来的话我要被崔胜澈这狗东西灌死了，我会回不了家的joshujiㅠㅠ
—joshujiㅠㅠ
………
消息太多，洪知秀还没有看完剩下的不断跳出来的，就点开了崔胜澈发来的，洪知秀是很有计划性的人，怎么会忘记崔胜澈早就提醒过自己今天要去接尹净汉，又怎么会不记得他说到时候联系他一起去
—shua等下一起去接尹净汉这家伙吗！
—我记错时间了呜呜ㅠㅠ
—现在出发吗，一起去吗shua！
—是在忙吗，那我先去机场了哦shua
—还来机场吗，尹净汉要落地了诶
—ㅠㅠshua你在干嘛呢
—啊可恶尹净汉这家伙一落地就指挥我干活！
—吃饭了吗，过来吃饭！
—在干嘛呢！shua！
—shuashuashua
—知秀啊~在干嘛呢~
—［图片］
—［图片］
—要去第二轮了，快过来吧知秀！
—呀看看手机吧你这家伙
—睡着了吗shua？
……
洪知秀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那两张自拍，他明明就在这个还在不断发消息的人的聊天会话框里却没有打下任何回复，继而只是退出，在和天使卡通符号的聊天会话框里打下抱歉净汉我手机没电了刚刚才冲上电
他真诚且真挚的恭喜好友终于回国，又解释说今天临时加班有些忙，没时间看手机，碰巧手机又没电了
“你们玩得开心，我就不过来了，有点累”
“净汉欢迎回来，我们有时间再聚吧”
只回复了对方两条，也没管对方有没有回复自己，洪知秀就如释负重的把手机甩到一边
翻了个身，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又重新起了身，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签证和护照，洪知秀握着护照，定定的看了会儿书桌上的照片，微微笑了笑，继而转身从衣柜最里端拿出了那个二十八寸的行李箱
本就睡眠质量一般，成堆的工作和心事折磨着洪知秀最近只能偶尔靠酒精勉强睡个安稳觉
可今晚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睡着，房间角落里是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他动作总是很麻利，而且出差也是一种家常便饭，用不了他多久时间，三人小群里还时不时蹦出一些照片来，洪知秀也一张一张耐心的点开浏览着
崔胜澈喝的脸红扑扑的趴在尹净汉肩膀上，视线似乎都有些迷茫，而尹净汉仍旧很淡定的看着镜头，还清醒的比了个耶，洪知秀放大又缩小，抿了口红酒，想着他们两个人好像都不怎么喜欢红酒
尹净汉出国进修这件事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定下来，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推迟着
他们认识了已经有十多年，坚固又稳定的铁三角突然离开了一个角让早就习惯了身边有彼此的崔胜澈非常不习惯，又因为时差问题不能经常联系得上，因此非常不喜欢寂寞和身边没人陪伴的崔胜澈开始变得非常黏洪知秀
他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不过洪知秀也知道，或许在崔胜澈心里的那一杆天秤，尹净汉永远都是比自己多出那么0.01的差距，可就算是这样的毫米之差，也总是会让洪知秀产生几万倍多的失落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为那个人心里的首选呢，洪知秀总是问自己说
好像只有在尹净汉离开之后才会这样，他自嘲道
因此洪知秀卑劣的庆幸着这几近像是偷来的一年
还是有些可笑的，洪知秀喝干净漂亮的玻璃杯里最后一点点红酒想到
从知道尹净汉马上要回国后的一周，崔胜澈似乎都很开心，洪知秀恍惚的同时又唾骂自己真是变得越来越糟糕，因为偷来的东西总是要归还
时间已经不早了，洪知秀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
决定好的事情只不过是被提前加速发生，他脑子里提醒自己明天一大早要和夫胜宽交代一下，至于崔胜澈和尹净汉，他应该亲自告诉他们
睡意来之不易也变得浑浑噩噩，这一觉称不上什么良好的睡眠，只是浅浅合上了眼，还像是放着电影似的过着这十多年的回忆，开心的酸涩的伤心的怎么样的都有
只不过，洪知秀艰难的把自己团成一团，这些过往也都是在提醒他别再做梦了，你是忘不掉崔胜澈的
隔天清晨洪知秀就早早起了床，夫胜宽的早八课被取消了，挪到了下午，刚醒就看到消息的夫胜宽愉悦的惊呼一声就要重回被窝的怀抱，洪知秀适时的拉住了他，告诉他说自己需要临时出差一趟
夫胜宽眨巴着眼睛，看着面色并不怎么好的哥哥稍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同小三岁的弟弟交代完，洪知秀哄着人回去再说睡一会儿，玄关处检查自己的必需品都带好了，便拉着那个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自己的公寓
十几年的好友凑在一起难免喝到忘了明后两年就得要步入三十而立年纪
崔胜澈头疼的揉了揉和鸡窝一样的头发，可是下床前也没有忘好友哪怕喝了这么多酒，觉也浅的和什么似的，尽可能缩成一团放轻了脚步出了房间门
讨厌刺眼阳光的崔胜澈皱巴了一张脸去厨房找水喝，丢在茶几上没有来得及充电的手机并没有新消息弹出，手速很快的崔胜澈划拉开手机点进聊天软件，置顶之一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回复自己消息
这家伙，崔胜澈咬牙切齿的放下水杯埋怨洪知秀
满客厅找充电器的时候还不忘给好友的手机也充上电，只不过他也不是故意窥探好友的手机，这家伙的手机里存了他们的指纹，所以崔胜澈也是不小心解了锁，然后就是无心看到了没有来得及关上的聊天记录
—抱歉净汉ㅠㅠ我手机没电了刚刚才冲上电
—净汉欢迎回来，我们有时间再聚吧
……
—可你都不来见我，是不欢迎我回来吗坏家伙
—joshujiㅠㅠ知道我很想你的对吧，明天见面吧
—就我们俩kk别带崔胜澈这家伙好不好？
……
什么啊洪知秀明明昨晚回复了尹净汉这家伙的消息
崔胜澈受伤的瞪大眼睛，他知道洪知秀不太看消息和回复消息的习惯，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洪知秀都睡的很早，可是为什么回复了尹净汉但是没有搭理自己，往下拉是尹净汉过了好一会儿回复的消息，洪知秀只回复了一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就不再有下文，崔胜澈气不过却也生生忍住了往上翻其他聊天记录的冲动
消息不回复，那他就亲自找上门就是了
崔胜澈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光速洗漱完抓起玄关处的帽子就跑了出去，路上还不忘戳了戳洪知秀的头像，语气不善的问洪知秀说为什么要偏心
当初崔胜澈换房子的时候大概是有意而为之的选择了和洪知秀公寓很近的一个楼盘，知道洪知秀家里还有个租客还说让洪知秀来和自己住，洪知秀总是被崔胜澈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逗笑，说我的家给人家住，然后我来住你这儿？崔胜澈嘟囔说这又有什么不可以嘛
洪知秀那会也只是笑着不说话，问他说要不要吃樱桃，昨天公司发的樱桃都很新鲜
真的不太看消息的洪知秀并不让崔胜澈感到意外，他也不是真的因为洪知秀没回复他的消息而生气
虽然是真的有些不开心和吃醋吧，但更多的，他是有些在意和担忧洪知秀会不会是生病了或者受伤了
因为分明尹净汉要回来的一周前他就已经告知过洪知秀的，前天见面的时候又提及了尹净汉隔天就回国了的事情，当时他们也没马上约定说一起去接机，是因为怕一些加班的突发事件，所以就说好了到时候再联系，谁知道最后还是没联系上洪知秀
虽说洪知秀是生活自理能力很强的人，而且家里还有个二十岁的大学生，不至于出什么事情，但是崔胜澈总是有些莫名的不安，这种强烈的不安感在打不通洪知秀的电话的时候变得让他烦躁，人的第六感总是没错的，然而在拨出去第三个电话的时候，对方终于接通，崔胜澈都没注意到自己松了一口气和变快的语速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嘛！”
崔胜澈打通了电话第一句话就是撒娇意味满满的抱怨，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仍旧是温温柔柔的说抱歉啊胜澈哩，却就没有了下文，崔胜澈愣了愣也忘了自己接下去要说什么，反倒是洪知秀很快接了话，耐心的解释说自己昨晚真的没看手机，手机也没电了，“你不是知道我的吗，就算没有手机也能很好的过一周”
你骗人，明明都回了尹净汉这家伙的消息
可崔胜澈没有再接着开口，因为他听见了洪知秀的背景音里很嘈杂也有熟悉的机械的广播音，播报的内容崔胜澈不是听得很清楚，但是他知道，洪知秀现在是在机场
“你在家对吧？我现在来找你，我马上就能到”
“没有，胜澈…我…”
话还没说完，崔胜澈就像赌气一般挂断了电话
火急火燎刷了楼下门禁，有些没礼貌摸出钥匙就这样进了洪知秀家的时候，的确也只有揉眼睛慢吞吞走到客厅里疑惑是谁来了的夫胜宽
夫胜宽刚睡下没多久又被惊醒，这会儿眼睛都还睁不开，语气也软和的不得了，生气的说胜澈哥你干嘛啊一大清早的，知秀哥现在不在家
“知秀去哪儿了？”
夫胜宽不是很清醒，嘀咕说哥为什么不知道，也没有注意到崔胜澈铁青的像是很生气快要崩溃的表情
“唔知秀哥也没有告诉我啦”
事实上洪知秀告诉了他自己要去海外出差，不会太久，并且他会自己告诉崔胜澈和尹净汉，所以拜托夫胜宽不要透露什么，夫胜宽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是结结巴巴的问哥你会回来的对吧，你会回来吗？
洪知秀揉了揉夫胜宽蓬松的头发，哭笑不得的说我只是去出差而已，当然会回来，我还能去哪里
“应该也不会太久的，还是看我的工作进度”
他顿了顿，原本他都并没有去出差的想法，完全可以让另外一位组长去，可是他做惯了胆小鬼，在崔胜澈告诉他尹净汉回来的那一天的那一个晚上，又改变了主意
这其实是个很好的晋升机会，洪知秀自己也知道，早两年年长的领导就有给他抛橄榄枝的意思，洪知秀在顾虑什么，在迟疑什么他自己也知道
所以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又重新接住了机会，没有给任何人反应过来的时间和余地
崔胜澈也顾不上懵懵的夫胜宽了，怒气滔天的离开洪知秀的公寓的时候甚至都没考虑过自己现在为什么这么生气，只是单纯因为十几年的好朋友一声不吭的就这样离开吗，崔胜澈不明白也没来得及考虑
“洪知秀，什么意思，你要和我绝交？”
酒意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崔胜澈发誓现在真的头脑非常清醒，不然他也不会气到拿路边无辜的垃圾箱出气后才给洪知秀打了电话
而洪知秀也似乎也一直在等他的电话一般，打出去的那一刻就接了起来，可是情绪正上头的狮子座并没有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和语气，说出口的话变得让人有些无端的畏惧和伤了对方的心
“不是，我没有，我只是…”
“那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突然离开也不告诉我！”
手机充上电第一反应是回复尹净汉消息，自己的消息就忽略不看，坏家伙，崔胜澈憋屈的想着
洪知秀捏着飞机票，还没有说出口的那些话又变得没有意义，他其实也只是想说自己需要出差也需要一个给自己思考的余地，但是突然又觉得这些话说出口也没什么用，对面的崔胜澈倏地变得有些咄咄逼人，洪知秀清楚的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真的有些伤心了而已
但是洪知秀好累，他不想再这样了
“嗯，是我的不对，崔胜澈”
洪知秀冷不丁打断了对面的人
他没有力气再去维持那个温柔的总是包容所有人和一切的自己，垂着眼睑突然察觉到疲惫不堪的坏情绪在压迫着自己，自虐一般硬生生撕扯大拇指边上那个顽固的倒刺的时候疼痛让他变得无比清醒又想要落泪
“那我们到此为止好了”
“就像你说的那样，想要绝交也可以”
别在见面了，洪知秀没再给对面说话的机会挂断了电话，起身拿着自己的包走向登机口，听见笑容甜美的空姐对他说欢迎登机的那一瞬间，他想，就这样吧
起飞的那刻让洪知秀得以喘息，或许是太过疲惫的模样有些引人注目，空姐温声问他需不需要一条毛毯，头等舱的位置足以让他好好休息睡一觉，周围也没有旁人，洪知秀卸下所有的所有，缩在毛毯里叹了口气
飞行时间也不久，邻国飞行时间是四个多小时，今天天气晴朗预计还会提前到达，洪知秀堪堪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脑子里却还是像是在复盘他们三个的过去
他是高中才认识的崔胜澈和尹净汉，常年转学大户洪知秀并没有交到过什么朋友，所以高中入学他也并没有抱什么交朋友的希望，选了个不算太抢手的位置入座，也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去社交，本就性格稍有些内向的洪知秀迟疑着看着不远处几排已经笑成一团的新同桌，可他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原地
可他早就习惯了，交不到朋友而独来独往这件事，临近开学第一天的返校上课铃打响之前，洪知秀坐在靠窗的倒数第二排终于迎来了自己高中时期的新同桌，对方生的眉清目秀格外俊秀，笑起来生动的眉眼甚至说的上漂亮，他不怕生的在洪知秀的桌上放下了一罐巧克力牛奶，笑眯眯的对他说请多关照，洪知秀同学
尹净汉也不是很外向的人，但是后来他告诉洪知秀说觉得洪知秀长的特别好看所以格外合眼缘，也因此不愿主动社交和来晚了懒得社交的人正好凑成了好朋友
洪知秀是通过开学第一天的开学典礼认识崔胜澈的，看上去似乎很有领导力的男生掷地有声的做着开学演讲，在满堂喝彩中也面不改色的走下舞台，他轻声和身边的尹净汉说了句好酷，没看着尹净汉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只是听见尹净汉问他说是吗，他很酷吗
尹净汉也并不吝啬分享自己的好朋友给洪知秀认识，而刚刚现在大礼堂的舞台上作为学生代表演讲的体育特长生崔胜澈就是尹净汉从小学就认识的朋友，被洪知秀夸很酷的男生，其实会因为这句夸奖非常含羞，洪知秀咬着筷子，接过了崔胜澈代表着示好信号的酸奶
也因此在高中开学的第一天，洪知秀就稀里糊涂的同自己的那个漂亮却嫌麻烦的新同桌和新同桌那个在开学典礼上演讲的体育生好友成为了好朋友
往后的日子里洪知秀和尹净汉像是形影不离的影子，很多方面太过相似让崔胜澈怀疑他们什么双生子，尤其是白切黑，满脑子都是些奇思妙想让崔胜澈不得安宁的这一方面真的一模一样的让崔胜澈苦恼
崔胜澈也很喜欢这个新朋友，因为比起总是爱折磨他的尹净汉来说，洪知秀真的太温柔而且太会包容他的一切了，明明其实是刚认识的朋友却像是认识了许久的知己
尹净汉因为社团和艺考的事情不在的日子，崔胜澈便会主动在训练和课程结束后到洪知秀他们班门口等他一起吃饭，放学之后也会一起回家，哪怕尹净汉不在，崔胜澈周末也会粘着洪知秀，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算如此也从没感到任何的尴尬
高中毕业侥幸上了同一所大学，不同专业但是还是会怂恿着对方翻墙出去吃夜宵，没想到翻回来的时候遭遇了滑铁卢，最后一个翻回来的洪知秀滑了一下，手被磕了一些，倒霉的左手骨折，结果当晚再度出校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急诊，左一个崔胜澈右一个洪知秀泪汪汪的看着自己问说疼不疼啊，一言难尽的骨头汤和各式各样所谓的十全大补的加餐让洪知秀变得更加心累，明明只是手臂骨折也不知道尹净汉从哪儿搞来了一辆轮椅，执意天天要洪知秀坐轮椅，虽然到最后推他的都是崔胜澈，而尹净汉都是记录洪知秀生无可恋的那个人
后来毕了业之后因为实习而焦虑了很长一段时间，而成为现在这样能够处理公司上上下下的业务和人际关系的距离大概就是从只喜欢喝可乐和草莓奶的臭屁高中生成长为了什么酒都可以面不改色的喝下的成年人
实习期和试用期因为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总是疯狂看别人的眼色，可真的在公司里变得独当一面，却又忍不住感叹说时间过的真的很快
所以如果要问变了的是什么，没变的是什么
没变的是他们三个一如既往心里有彼此的友谊，变了的是洪知秀对崔胜澈不仅仅只是友谊
他越界了，越的很彻底
不知道是因为高中时期崔胜澈比尹净汉都要先记住自己过敏源，一同谈笑间却自然而然的顺势同他和自己换了一份餐食解决了洪知秀明明藏的很好的烦恼，或者是因为高二下半学期的某段时间他几乎对校门口那家连锁奶茶店的奶昔上瘾，崔胜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记住了他的口味，总是时不时的单独给他捎上一份
也有可能是因为某次大学放寒假他们约好去旅行的时候，为了风度而不要温度穿的很少迎风在机场门口瑟瑟发抖的洪知秀被先下车的崔胜澈看在眼里，崔胜澈一言不发的拉过了他的手把他往身后藏，小声抱怨说都让你多穿点了很冷的，却还是默默替他挡风
亦或者是大四临近毕业，在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的时候，半夜突然阑尾炎发作的洪知秀没舍得打扰任何人
他知道最近尹净汉最近忙毕设忙到没时间睡觉，对睡眠很敏感的人好不容易能睡下，让洪知秀根本不舍得打扰，也知道崔胜澈一定是打完游戏没多久刚睡着所以也不好意思去练习，实在痛到冒冷汗忍不下去的洪知秀只能颤颤巍巍的咬牙独自打车去了医院挂了急诊动手术
一夜折腾，麻醉过去且隔天一大清早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是竟然蓬头垢面的崔胜澈
再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从新人摸爬滚打的过程并不轻松，看上司和同事眼色也好，小心翼翼的警惕职场关系也罢，哪怕一件小事也让洪知秀疲惫不堪且神经总是高度紧张
新人逃不掉的饭局让本就酒量一般的洪知秀更是头皮发麻，崔胜澈总是会在他喝的烂醉又强装镇定的场合准时出现送他回家，在越来越神经紧张的步步高升后，又是崔胜澈给他准备了各式各样各种品牌奇奇怪怪不一定有用的安神茶
他脑子里细数着自己喜欢崔胜澈的所有，数到头却忘记了，崔胜澈从来没有说过和表示过喜欢自己的事实，因为毕竟，崔胜澈看上去更喜欢尹净汉多一些
洪知秀好像又再一次掉进了看不见底的黑洞
四个小时的回忆被空姐的落地广播打断画上了句号，手机在去取行李的路上才重新打开，不断跳出来的消息让洪知秀的手机变得非常卡顿，内心叹气，也无可奈何的只能不断退出重来，是尹净汉这家伙像发电报一样不停的给他发消息，电话也打了不知道多少通
洪知秀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在机场门口等出租的时候，终于电话回拨给了尹净汉
在听到洪知秀声音的那一瞬间，前一秒还无比烦躁和控制不住低气压的尹净汉突然压抑住了情绪，一如既往的语气微微上扬了一些问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回复消息还打不通电话，这都已经快下午一点多了
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自己今天临时出差，虽然出差是真，但其实不知道怎么面对好友也是真
相识这么多年，洪知秀听得出来尹净汉的语气里的不满，但没有光明正大的说出来，所以他只得好言好语的又多说了两句，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些，洪知秀才松了口气，继而想到刚刚起飞前那通和崔胜澈不是这么愉快的电话，本来不想问的，因为是他提的绝交
“胜澈回去了吗，在家吗？”
话音刚落，玄关处就传来了开门关门声，尹净汉纵然不爽洪知秀又在和他的对话里提及别人，却也只能回头瞥了一眼应他说刚回来，“不知道又去哪里闲逛了”
洪知秀顿了顿，强装镇定的说了一声好
刚想说先挂了没想到电话那头却突然换了人，是崔胜澈，他语气有些僵硬和无措，说等你回来我们聊聊
洪知秀愣了几秒，没有说好或者不好就掐断了电话
通话就这样结束了，尹净汉不悦的抢回自己的手机，看着短暂的通话时间心里就是有口气憋着说不出来，紧锁眉头看向有些失魂落魄的崔胜澈，他单手插兜，问崔胜澈说，你和知秀吵架了？为什么？
崔胜澈如果知道为什么的话，就不会刚刚独自一个人在洪知秀单元楼底下空洞的抽完半包烟了
狮子座是骄傲的闪闪发光着的却也是自卑敏感多疑的，或许烟草尼古丁能让他镇定一些，崔胜澈没什么抽烟的习惯，大学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就没有完全学会，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一口气抽空了半盒薄荷爆珠
他懊恼自己气急上头说出那些不过脑的话，明明知晓洪知秀是个看上去温柔坚定但其实会顾虑很多也是小心翼翼的性格，可他偏偏要去戳对方的心窝子
崔胜澈抓了抓最近长长了的头发，打进去的文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从来不爱哭鼻子的崔胜澈再度想起刚刚洪知秀说的到此为止和想要绝交也可以就有些想哭
鼻子变得酸酸的，一句对不起打在聊天会话框里却怎么也发不出去，聊天框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碎碎念让他变得更加伤心，洪知秀反正就只喜欢尹净汉，崔胜澈想说，他很久之前就知道，洪知秀一直以来就是喜欢尹净汉多一些，好像从来都没把偏爱分给自己
“没有吵架”
“我才没有和知秀吵架”
崔胜澈听着尹净汉这么问便嘴硬道
他心底抵触让尹净汉知道刚刚他和洪知秀闹的别扭，又有些古怪的想说这也是他和洪知秀两个人的秘密
好像这也是第一次洪知秀冲他这样直白袒露出来自己的情绪，虽然是非常糟糕的，濒临让他们之间走到绝路的那种坏情绪
是吗，尹净汉翘了翘嘴角随口问说
“胜澈你，还要再继续装傻吗”
什么啊，崔胜澈一头雾水的看向靠着飘窗把玩着手机的好友，说我怎么了，我装哪门子傻？
“知秀一直都很喜欢你，不是吗？”
但是如果不知道就算了，尹净汉耸耸肩道
看着显然是因为他说出口的话而微微惊愕的瞪圆了眼睛且说不出任何的崔胜澈，尹净汉微微一笑，又说，还有一件事告诉你吧胜澈
“我喜欢joshuji”
“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圆刷］春风吹 01
63乌龙结婚
玻璃杯在距离尹净汉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发生了轨迹偏移。
“今晚还是不要喝酒比较好。”两道目光跟着移动过去，是刚下班过来的洪知秀， 他一边摘围巾一边嘀咕，后半句话几乎全淹没在柔软的布料里，”上一次就是因为宿醉而错过登记时间的。”
崔胜澈反应过来：“啊，是明天去登记吗？”
尹净汉和洪知秀要结婚这件事对于他们的共同好友而言不能算是什么新闻，毕竟两位当事人很早就透露过这个可能性。
如果到了应该结婚的年纪但没有遇到心动得不得了的人的话，和净汉/知秀结成伴侣大概会是最省心又最乐于接受的选择。
事实是马上就进入28岁了，不要说心动得不...
63乌龙结婚
玻璃杯在距离尹净汉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发生了轨迹偏移。
“今晚还是不要喝酒比较好。”两道目光跟着移动过去，是刚下班过来的洪知秀， 他一边摘围巾一边嘀咕，后半句话几乎全淹没在柔软的布料里，”上一次就是因为宿醉而错过登记时间的。”
崔胜澈反应过来：“啊，是明天去登记吗？”
尹净汉和洪知秀要结婚这件事对于他们的共同好友而言不能算是什么新闻，毕竟两位当事人很早就透露过这个可能性。
如果到了应该结婚的年纪但没有遇到心动得不得了的人的话，和净汉/知秀结成伴侣大概会是最省心又最乐于接受的选择。
事实是马上就进入28岁了，不要说心动得不得了的人了，似乎连介入自己生活的新面孔都不如以前多，加上后来父母随意地打听了两句，于是半年前，尹净汉和洪知秀开始正式考虑这件事。
说是正式考虑，也不过是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就一些小问题达成了协议，像是婚后要搬到一方家里还是再买一个新的房子，婚礼在哪个季节举办，等等。
由于有过好几次听公司前辈抱怨处理婚前事务的麻烦程度的经历，洪知秀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但出乎意料的是一切都非常顺利，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太大的分歧。
就在他们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婚礼再提前半个月的时候，还是出现了一些小变数。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们应该在半年前就完成婚姻登记了，但像是命运之神在进行恶作剧似的，总是在动身前往登记处的前几天出现一些突发事件。
第一次是洪知秀被临时派遣到日本出差两周，第二次是尹净汉突然重感冒，第三次就是洪知秀刚才说的，在派对上忘了控制烧酒的摄入量，导致直接把注册时间睡过去了。就这样，登记日期硬生生被拖到了冬天的尾巴。
本来就不是那种因为无法抗拒的心动而选择结成终生伴侣的关系，这样折腾了几回，本就不多的新鲜感又流失了一大半，身边的亲友也快要把这件事忘掉了。
至少崔胜澈昨天提议今晚出来吃烤肉的时候是完全不知情的，但对这两位在登记之路上的各种插曲，还是略有耳闻。
他附和：“那还是不要喝了…啊，我差一点就要成为罪人了。”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尹净汉倒是一副无所谓样子：“即便不喝酒，感觉也可能会出现别的什么事情。”
“之前也是这样，特地绕开Joshua的工作时间我却刚好碰上了感冒，恢复健康以后又因为两个人喝酒把这事耽误过去了。”
明明都是些麻烦事，但尹净汉一件一件数过来，语气相当轻松：“有时候觉得像是被神警告着一样，传达着‘真爱另有其人’之类的指示。”
洪知秀没有沿着尹净汉的思路走，等了28年都没有等到的人会在某个节骨眼突然出现吗？现在的童话好像也不爱写这种类型了吧。
“神的指示也可能是‘人必须要在各方面都做好准备’，总之今晚睡前一定要记得调好闹钟。”
实在是有点不放心，于是在路口道别的时候，洪知秀又把调闹钟的事情叮嘱了一遍。
尹净汉也像刚才在烤肉店里答应的一样，将台词重复一遍，说知道了，我不会忘的。
得到满意的回答后发现对方正歪着脑袋看自己，洪知秀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尹净汉像是觉得很有趣的样子：“没什么，就是在想…”
“如果别人看到joshuji这种表情，应该很难相信我们是自愿结婚的吧。”
洪知秀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说起来还得怪尹净汉，刚才说的什么神的指示之类的话，还真是莫名地叫人有点担心。
然而始作俑者看起来并没有为此感到抱歉。
他笑眯眯地伸手帮眼前的人整理着羊毛围巾，开口还是很潇洒：“反正不是明天结婚也会是后天，除非遇到了登记机器永久故障这样的怪事…”
这么说着，尹净汉整理围巾的手部动作停了一下，顿了顿，又自我纠正：“啊，还有一个可能性。”
“什么？”
围巾整理好了，看着比刚才顺眼了不少，这才对嘛。尹净汉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
他把手重新揣回大衣口袋里，平静地说道：“刚才不是说了嘛，遇到真爱了呀。”
又顿了两秒，好像是在犹豫要不要把话说全，不过最后还是继续讲了下去。
“虽然是很早就说好的事，但越靠近这个日子，还是忍不住会有’是不是对joshuji太残忍了，万一后面遇到适合的人呢’这样的想法。”
尹净汉总是会在一些时刻出现他人难以理解的脑回路，共同长大的经历让洪知秀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洪知秀花了几秒钟时间消化了一下尹净汉的这个想法，很快就找到了站不住脚的部分。
“婚姻是基于我们双方意愿作出的决定，而且…”
如果要用“残忍”这样的字眼来形容的话，洪知秀说：“不应该是一样的吗？‘尹净汉后面会遇到更合适的人’这种可能性的发生概率。”
其实是稍微有些不一样的，但尹净汉没有反驳，只是点点头。
“那么还是专心祈祷明天的登记机器不要故障吧！”
其实比起登记机器故障这种发生概率几乎为0的事，洪知秀还是更担心闹钟没响或者错过闹钟多一点。
幸好第二天早上八点闹钟准时响起，而洪知秀也在第二声的闹铃里睁开了眼睛。
准备出发前他还不忘确认了一下尹净汉那边的情况，得到回复也令人很安心，对面已经起床并洗漱好了。
尹净汉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时间：“可能会晚一点到。”
“没关系。”洪知秀知道尹净汉的住处离市政府办事处比自己要远一点，“说不定人很多，如果是那样我正好先排队取号。”
尹净汉笑了：“可是真的会有这么多热衷于结婚的人吗？”
谁知道呢。洪知秀一边启动导航一边随口应道：“反正又不是只有真爱才能结婚。”
“是还在计较昨晚的话吗？”尹净汉原来好像把手机开了免提以后去忙别的事了，声音一直都是远远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又重新凑了回来似的，大概是觉得洪知秀的反应太好玩了。
“果然是我们joshuji的后劲啊…”
洪知秀面不改色地否认：“没有的事，只是随口一说。”
他看了一眼地图给自己规划的路线：“我这里过去大概需要二十分钟，你到了就给我打电话吧。”
“待会见。”尹净汉在那边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嗯，待会见。”
抵达目的地正是在二十分钟以后，分毫不差。
洪知秀进门的时候刚好碰上一对恋人正亲密地牵着手走出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染上了一层雀跃的颜色。他们冲眼前的这位陌生人咧嘴一笑，一眼就能感受出来，是那种完全无法控制的笑容。
洪知秀也对他们微笑着点了下头。
被尹净汉说中的是，今天过来登记结婚的人确实不多，洪知秀在角落挑了个座位坐下等人，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台登记机器，十分方便。
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洪知秀的脑子里还在回放着刚才进门的片段。这里的门设计得并不合理，明明是容易出现密集人流的地方，但门却小小的。
那对相当可爱的情侣，喔，现在应该是合法的伴侣了，他们在看到洪知秀以后，从并肩而行主动地变成了一前一后，礼貌地给这位陌生人让出了通行的空间。
洪知秀注意到的是，即便如此，那两只手也还是牢牢牵着的。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怀疑，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尹净汉所说的“真爱”，而同时它又是可以画出来的话，或许就是这样牵着手的形状。
能够带着这种表情从登记处走出来的话，一定是对后面的日子充满了期待吧。
是一开始就感觉到了对方是那个人吗？还是也花了一段时间？
不过他们是以什么样的方式遇到彼此的？
…
就在思维发散得无限远的时候，大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
洪知秀看了眼来电显示，摁下了接听键：“要到了吗？”
对面传来了尹净汉的声音：“就在你接电话的时候正好找到了停车的地方。”
飘远的思绪被重新扯回了现实世界里。真是奇怪，明明昨天晚上还在对尹净汉的那番真爱论不以为然，现在却因为偶然碰到的一对陌生恋人开始思考这样虚无缥缈的问题。
幸好尹净汉对这微妙的异样没有察觉，还在自顾自地说着：“登记的人好像比想象中的要多呢，总感觉走在前面的人都是要和我做一样的事的。”
看来几十分钟前还信誓旦旦说“哪里会有这么多人热衷于走进一段婚姻”的人，现在被眼前真相上了一课。
但洪知秀向来不会用这样的事去揶揄任何人，他只是在接收到尹净汉所传递的信息后站起身来，往离自己最近的机器走去。
所以说，人们不是不结婚，人们只是起得比较晚。
“我在靠里面的位置。”
洪知秀想了想：“如果你快到的话，我先填写信息？”不然的话感觉后面会有排队的风险。
他研究了一下眼前机器的登记界面，尽管在过去半年里他不止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但这还是头一回进行到这一步。
倒是比想象中还要方便一点，至少非常简洁，一开始就是输入个人信息之类的。
“好啊。”尹净汉还突然有些感慨，“哎，joshuji，你有这种感觉吗？”
洪知秀按部就班填写着各项内容：“嗯？什么感觉？”
“不真实的感觉。”
尹净汉：“听起来很奇怪吧。因为总是出现各种变故，现在太顺利了反而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洪知秀心想，其实会三番四次卡在登记这一步才是不正常的事。
个人基本信息填写起来非常快，洪知秀之前特地查过，是因为后面还要到指定的地方办理其他步骤，像拍结婚证件照片、伴侣宣誓什么的。总之给人一种繁琐的感觉。
“是啊，确实像梦一样。”洪知秀没有灵魂地重复了一遍，注意力还放在眼前的正事上。
阅读完最后一行字，洪知秀和前面一样在”愿意”选项后面打了个勾。现在就差按下总的确认键，他的部分就完成了，剩下的只要等尹净汉过来就可以了。
其实从双方决定结婚那一天开始，直至刚才录入婚姻登记的信息，洪知秀的心情都是平静的。
他猜测尹净汉也是和自己类似的心情。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关系，又像家人一样熟悉对方，结婚也不是突然闹着玩似的提出来，而是一直都作为某个待定选项存在着的。
可能后面会有很多不一样的感受，但在计划内的部分，即使发生了，也只是像没有风吹过的湖面那样。
不过…洪知秀盯着界面末端的“确认”，忽然想到，也许应该等尹净汉过来再按下去会比较好？
毕竟是要结成终生伴侣的人。
想起来之前听妈妈说，婚姻的神奇之处在于，不管是看起来有着铁石心肠的人，真正到了那个时刻，还是会觉得心脏被羽毛挠了一下。
…更何况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那么，在这种场合突然萌生出一种仪式感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
仪式感带来的化学反应是，洪知秀在这一刻还有点认真地期待起和尹净汉的见面来了，尽管他们十个小时前还待在一起。
“净汉呀。”洪知秀觉得自己的语气也比原先的情绪更积极了一点，“人呢？”
话音刚落，右边的肩膀被拍了拍，洪知秀下意识转过去，看到的果然是再熟悉不过的脸。
”在你身后呢。”
尹净汉在说完这句以后才将电话挂断。两个人面对面，物理距离不超过一米，偏偏借着通讯设备进行了一问一答。
这样一个来回以后倒是有点符合环境气氛了。
尹净汉看向洪知秀身后停留的页面，露出了然的表情，挺郑重地点了下头：”我已经准备好了。”
台词干嘛像拍偶像剧一样…
洪知秀在心里嘀咕着。虽然停下来等人的是自己，但看到尹净汉突然正经起来，又觉得有点不自在。
不过他没有破坏气氛，轻声说：“我也准备好了。”
仿佛完成了什么庄严的仪式，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洪知秀用食指按下了屏幕上的确认键。
然后画面跳转。
随即出现了一行醒目的字：登记成功
“？”
寂静了大约两秒，尹净汉开口道：“joshuji，你之前不是说查过登记程序来着？”
“原来现在韩国登记结婚，只需要填写一方信息就可以了吗？”
话音刚落，屏幕画面又一次跳转，画面上的字内容也跟着发生了变动。
…
盯着这一行“证明生成中”，洪知秀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简直像是要印证这种预感似的，两人面前的画面出现了第三次跳转，新的页面以特别戏剧性的速度加载着。
与此同时，机器前的两个成年人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也在以同样速度加载着。
跳出来一点，然后又是一点。
直到加载完毕。
“Joshuji呀……”
最后还是尹净汉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
“这位和你结成合法伴侣的，呃，全圆佑先生……”
他的表情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的疑惑：“我应该认识吗？”
【95 line】苏子叶
现背小品文学，1.5w次人快乐群像，当友情向大概也可以的95line
别名《三角函数：从单向闭环论证双向等边》《旁观者迷：咸吃泡菜淡操心》
“你们不觉得95三个哥的关系很奇怪吗？”
=====================
01
洪知秀当着崔胜澈的面，帮尹净汉分开了两片粘连的苏子叶。
是克拉岛结束后的聚餐。注意到的几位成员全程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这么一来，本来没发现的也跟着往视线集中的方向看，最后所有人眼睛都瞪得老大。
大概是体力早已耗尽，尹净汉完...
现背小品文学，1.5w次人快乐群像，当友情向大概也可以的95line
别名《三角函数：从单向闭环论证双向等边》《旁观者迷：咸吃泡菜淡操心》
“你们不觉得95三个哥的关系很奇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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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洪知秀当着崔胜澈的面，帮尹净汉分开了两片粘连的苏子叶。
是克拉岛结束后的聚餐。注意到的几位成员全程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这么一来，本来没发现的也跟着往视线集中的方向看，最后所有人眼睛都瞪得老大。
大概是体力早已耗尽，尹净汉完全失去对筷头的微操能力，半天都挑不起片薄薄的叶子。正好洪知秀还举着筷子，饶有兴味地观赏亲故挣扎几秒，也就抬手帮他夹进盘子里。
多谢教堂哥哥的好心，在场众人——除开尹净汉和洪知秀——有幸目睹崔胜澈嘴角直直垮下来的瞬间。
好像要出事啊，眼色最快的几个瞳孔地震。夫胜宽抿紧嘴唇去瞟向来积极的光山金氏，而接收到信号的金珉奎无语至极地缓缓闭上眼睛，再张眼就去望李灿。忙内最大限度地往内收起下巴，指指正面无表情扶着下巴的全圆佑，后者慢半拍接收到信号，理解含义的瞬间满脸震惊。
“我？”满脸迷茫地做出个单字嘴型，全圆佑小幅度摆摆手，收起拳头竖起大拇指，指尖打横冲着同龄亲故的方向。在场除三位大佬外年纪最长的文俊辉火速缩住脖子，藏着手的衣袖在空中飘曳好几个来回表达拒绝，不小心就打到旁边的崔瀚率。
“Pass，”已经开始清空食物的崔瀚率往随机方向摊开手，对面皱着眉头哭笑不得的徐明浩幸运中奖。觉得现场情况很难办，东北硬汉向后梳过头发，视线与李硕珉交汇，记起这人整天和2/3的大哥们玩耍，应该算是最佳人选。脑子转得飞快的李硕珉眼睛都不敢眨，僵着头深吸一口气，想都不想就摊开手掌往左盲拍，准确推开正噘着嘴凑过来的权顺荣。
“阿尼，”脸颊肉都快堆到鼻梁的权顺荣模模糊糊地辩解，“不是要啵啵啊。”
“知勋哥怎么看，”不顾充斥着暴力与误解的硕顺拆伙危机，李硕珉向在场练习生资历最深的vocal boss真诚求教。
不同于其他人的慌乱，李知勋正安定地舀起一大勺米饭，闻言眨眨眼睛，有点困惑他们怎么还在纠结的样子：“权hoshi不是已经要做行动队长了吗？”那团碳水赶着在话音刚落的档口塞进嘴里，动作行云流水举重若轻。
“没有没有，”权顺荣急忙澄清，“我是觉得这种情况该借助团队的力量——我们不是Seventeen吗？从始至终都是一体的Seventeen啊！”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著名逻辑节目主持人全圆佑使用现场求助机会：“有没有人诊断一下？”
主动举手的夫胜宽凑过来一通乱摸，最后点点权顺荣额头顶端发迹线的位置：“醉到这了。”
“我懂Hoshi哥意思了！”李灿拍案而起，热血分享企业级理解，“是用拟人化的手法，把团队Seventeen比作能为我们排忧解难的角色，然后用心中的信念感去化解这个危机。”
“什么危机？”今晚还没怎么听见过的男低音加入对话。
热心市民金珉奎头也不回地解释：“就是95那群哥，啊啊啊啊——”在队友疯狂的眼色里，猛地注意到提问者是他大哥的金珉奎惨叫着，扑进身边人怀里做鸵鸟。
“觉得95哥们太辛苦的危机，”一把搂住亲故的李硕珉笑容明亮中透着尴尬，眼珠和大脑同频疯狂转动，“知道的吧哥，我们作为弟弟的真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谁都会觉得奇怪的情况，崔胜澈皱起眉头打量着他们，也就是尹净汉正好烤完肉喊人来吃，弟弟们才算逃过一劫。
“不是，我是很认真的。”重新得到发言机会的权顺荣瞪大眼睛，手指抹了把啤酒杯壁沁出的水珠，像安排舞蹈动线那样，在桌面画出三个深色的圆圈：“他们作为哥，要是吵架肯定会瞒着我们，私下找契机单独解决，可就像我们担心的那样，说不定就会出现难以调和的矛盾！”激情画出一圈凌乱的大叉表达情绪后，权顺荣又划出直直的三条线，被隔离开的圆圈们各自呆在一个区域，周围是零碎补齐的十个小点：“所以我们就趁回去的车程分开他们进行N对1谈话！赶在他们对峙前，提前调解好情绪不就没事了！”
话音刚落，权顺荣就被四面涌来的high five和称赞淹没：“呀权hoshi，很好！”“你小子难得计划挺像样啊。”“哇Hoshi哥，真人不露相。””super调解师。”
骄傲地向天空摊开双手，权顺荣满足地眯起眼睛，展现著名十点十分的幸福模样。二十多岁，正是沉醉于谍战商战宅斗宫斗孙子兵法攻心为上的中二年纪。
行动代号1795，正式展开。
02
“我就知道，肯定会把胜澈哥推给我们。”聚餐结束，一群人熙熙攘攘地移动到车库，落在人群最后的夫胜宽小声嘟囔。
同在忙内line的崔瀚率无所谓地耸耸肩，李灿甩过刘海，盯着前面的哥哥们努力乐观：“胜澈哥还好吧，感觉和净汉哥一辆车更难啊…”
“你这是刻板印象，”算是人情练达的夫胜宽叉着腰纠正，“就事论事的话，胜澈哥现在肯定火气很大，知秀哥那边立场也有点奇怪，只有净汉哥，感觉他在这件事里没什么要改正的，和他一辆车反而最简单吧？”
果然，前面已经为怎么分车吵闹起来。95年生的三位交换过眼神，本来已经默契地向同一辆车走去，半路突然蹦出个权顺荣，拉住公认最好攻略的那位就开始撒娇：“净汉哥跟我坐吧。”
“啊——”有点意外，尹净汉眉头微微蹙起来，微张着嘴环视一周，说话时身体依旧朝着亲故们的方向，“那要不Hoshi和我们——”
“俊也要一起。”深刻了解不能独自进入虎穴的权顺荣大力拉过身边发呆的文俊辉。
因为有经纪人请假，今晚只有三辆车。不是不能坐满5个人，总归没那么舒服，也不方便谈事。沐浴在两位双子座弟弟纯真的眼神中，尹净汉终于反应过来：“这么突然，是有什么事吗？”
“因为…啊，”一不做二不休，决定从根源上断绝95三位哥坐同辆车的权顺荣腰杆笔挺：“知勋有话要说！”
开始受不了这种神展开，尹净汉又望向李知勋，没有错过后者被点名时的诧异反应。刚想出言制止他们的胡闹，李知勋就果断扔下核弹。
“哥，”小孩遥遥地和他对视，眼神里隐隐带着说不出口的千言万语，“撒浪嘿。”
“呀，这是出什么事了…”备受震撼的尹净汉喃喃，“知勋不是随意说撒浪嘿的孩子啊。”
恍惚中，尹净汉已经被三位96年生的弟弟拉进车里，期间“呜哇嘿”“虎浪嘿”“我要说什么吗哦好的净汉哥爱你爱你俊浪嘿”不绝于耳。由于先前站位太过靠后，在场唯一剩下的96line全圆佑环视一周，果断大步迈向洪知秀：“那我跟shua哥。”
担心选座流程太过僵硬直白，李硕珉迅速朝夫胜宽递个眼色，伸手分别揽过全圆佑和洪知秀的肩膀：“哥，一起一起。”
“硕珉哥冲我们眨眼是什么意思？抽筋了？”读心失败的218兄弟崔瀚率皱起鼻子。
“叫我们也赶紧去拉Coups哥的意思，”猛推一把李灿，夫胜宽很快在忙内哀怨的控诉眼神中败下阵来，主动拉着两位同僚赶上去，“不然他又要生气。”
“那不如就按年龄坐吧，”李灿的灿是笑容灿烂的灿，说话也是放灿的放松专用播音腔，“Coups哥好久没和我们忙内line一起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旁观许久的徐明浩“噗”地笑出声来，不小心吸引到众人目光，很快掩饰起表情，憋着笑用权顺荣人格冲弟弟竖起大拇指：“좋아요，너무좋아（很好啊，很好）！好好借机会和胜澈哥聊聊啊，孩子们！”
“那我也不打扰你们，”金珉奎举起手，自觉坐进洪知秀那辆车的副驾驶。关门前，他在崔胜澈看不到的角度握起拳头，冲弟弟们做出“fighting”口型。
短暂摆出夸张的哭泣表情，夫胜宽跟着钻进车里，脑中重新过了一遍人物关系图——之前在饭桌上用手指沾着水画的那张。
他们可是认真做过预案的。
03
时间倒退一个小时，众人脑袋凑在一起，看权顺荣写出三个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
“你们不觉得95三个哥的关系很奇怪吗？”已经不记得是谁提出的这个问题，但是无疑非常透过现象看本质，从而引发强烈的共感和激昂的探讨，甚至还有一些宛如高等几何的复杂图表。
“首先据我观察，”权顺荣竖着一根手指信誓旦旦，“胜澈哥肯定非常在意净汉哥。”话音刚落，一个箭头就从S的方向指向J。与此同时，远处喝得有点多的崔胜澈正好伸手去搂尹净汉。
“这件事我是认证的，”非常严谨的李知勋提醒，“但是我说，你这里写着两个J啊。”
“那就净汉哥的换成JH，知秀哥的换成HJ！”金珉奎很快就有主意。
“说到这个，”最近很认真在学中文的李灿挠挠头，“是我最近才发现的，俊哥的俊辉也是JH诶。”
“我？”不知道还有自己事的文俊辉探出头，神情非常疑惑。
“别管别管。” 夫胜宽捂住忙内打岔的嘴暴力静音，冲大家抬抬下巴示意继续。
“那尹净汉呢，”食指摩挲着下巴，全圆佑将流程cue回正题，“这哥不是也喜欢coups哥的？”
注意到招呼混血弟弟去吃肉的尹净汉，徐明浩撇撇嘴：“真要那么讲，净汉哥谁都喜欢吧——他对我们都挺好的。”
“那你们会不会觉得，”李硕珉谨慎地压低声音，示意周围人自觉凑过来，“净汉哥对shua哥挺特殊的。”他点点桌子另一端，一只胳膊被崔胜澈钳住的尹净汉低垂着眼睛，正默不作声地望着洪知秀出神。
“哇哦，很有故事感。”著名电影爱好者崔瀚率感叹。
响亮拍过两记手，权顺荣满脸都写着恍然大悟：“啊，净汉哥是不是埋怨过好多次，shua哥跳rock with you编舞不和他对视来着？”
“对对对，有这么回事，”记性很好的夫胜宽附和，“还撒娇让编舞老师教训教训shua哥呢。这哥那么随性，绝对不会这样对我们。是不是那种啊，只有对在意的人是特别的态度？”
“那JH的箭头可以指向HJ。”李知勋一锤定音，对着拥有两个单箭头的图样陷入沉思。
因为是很有默契的Seventeen，现场同时安静下来，连碳酸饮料细微的冒泡声都能听见。针眼大的气泡滋滋啦啦地涌向液面，撞到坚硬的冰块，“啪”得就消失不见了。
“不会吧？”终究是耐不住性子，金珉奎环视四周打破僵局。
“越想好像，”手机来回敲着肩膀，文俊辉嘴唇抿成充满负担的一条线，“就确实越是这样。”
全圆佑向后窝进椅子里，抱着手臂望向在场练习时间最长的两个人。察觉到他的意思，年纪更小的孩子们都跟着看过去。手指有节奏地击打着桌面，李知勋和权顺荣对视几秒，又同步瞥向洪知秀——这位美国哥哥正向前探着身体，手臂越过桌面，帮崔胜澈往空掉的杯子里重新添满烧酒。
随着几声叹息，又一个箭头出现在桌面，不过是由HJ指向S，正好完成一个漂亮的单向三角闭环。
“有点麻烦啊…”权顺荣苦恼地垮下脸，似乎又在什么情景剧里扮起老奶奶。
“啊！”崔瀚率伸手拍向额头：“所以shua哥给净汉哥夹苏子叶胜澈哥才会生气是吗？”
“不是，”惊讶地张开嘴，李灿由衷感叹，“怎么会现在才反应过来啊这哥。”
认真盯着关系图的全圆佑划出重点：“还有一层问题，就是尹净汉或许会因为这个举动很开心？难道我们要泼他冷水吗？”
“开心也没什么，净汉哥不要误会就好…”总爱操心的恋爱忠实观众夫胜宽嘀咕，“知道的吧，以为shua哥对他示好，结果后来又要伤心那种。”
“所以行动目标是让coups哥不要生气，让净汉哥不要误会，还有让shua哥尽量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干脆别再那么做了？”老老实实地掰着手指，李硕珉眼里闪烁着使命必达的责任心。
“尹净汉那个还不一定，但coups和Joshua那边大概就是这样。”肆无忌惮说着平语的李知勋点点头，仿佛在宇宙工厂布置录音任务，当即收获一系列“明白”“got it”“没问题”的条件反射。
“有一件事啊，”沉默许久的徐明浩伸手申请暂停，“就是我们，会不会猜得不对啊？”
“那我们怎么知道，莫拉哟，”短暂将脸埋进手里两秒，宇宙最积极男人呢金珉奎提着头发再次振作起来，“但是实验出真知对吧？我们反正小心说话，然后保持联系？”
“那就做呗！Fighting！”行动队长权顺荣双手握拳大喊一声，不仅士气上涌526%，还成功引来三位大哥侧目。
“说到正规专太兴奋了，”出声救场的全圆佑态度真诚。是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孩子，在哥哥们面前可信度非常高，计划再次幸运地免于暴露。
前排观赏到现在的崔瀚率消化完情节，往后调整过几番毛线帽的位置，依旧有点理解不能：“不是，你们有点太认真了，真的会以为是什么隐藏camera。”
把生活过成综艺，或许，这也是种敬业吧。
04
【最先出发的尹净汉车里】
“所以，有什么事要说吗？”从先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尹净汉很难不觉得奇怪。
皱着脸苦思冥想几分钟，权顺荣黏黏糊糊地撒娇：“其实净汉哥这边好像也没什么啦~”
“阿尼，”打量着三位96弟弟，尹净汉的视线几乎是透视X光，“你们是故意分开我们三个的对吧？”
“啊，那是怕胜澈哥生气来着。”南扬州的老实孩子脱口而出。态度过于认真，如果不是绑着安全带，他很可能还会在汇报前稍息立正敬礼。
“这是我们能说的吗？”全程都在摆弄手机的文俊辉抬起头，很是无辜地眨眨眼睛。
“说呗，”微笑着的尹净汉鼓励，“我们之间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套话都被套话了，那就摆烂咯。李知勋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揉起眼睛：“孩子们看到Joshua给你分苏子叶来着，然后就有点担心。”
“啊，是这样吗？所以会担心coups会生气啊。”迅速理解的聪明天使点点头，共感的模样自带圣光。
以为得到认可的权顺荣眼睛都亮起来：“对吧？和净汉哥吵起来就不好了。”
“可是好像猜错了呢，”笑容幅度加大，尹净汉轻轻摆头，“他不会和我吵架的啊。”
努力理解着这句话，文俊辉不忘低头，照着原句给新建的十人小群发送消息：
净汉哥说coups哥不会和他吵架，所以应该是知秀哥那边？
【还挺热闹的洪知秀车里】
本来只是在轻松闲聊，KKT消息提示响起的瞬间，金珉奎立刻危襟正坐，给另外三位僚机使起眼色。
“啊、啊…”接收到信号，徐明浩吞回本想说的话，背也挺得直了些，手指抵着下巴向两边瞥瞥，安静等待队友们开口。
“那个，”仅次于上帝般善良的李硕珉试图自然地望向天空——当然，目前只能看到车顶，“话说今天，shua哥给净汉哥分开苏子叶了呢~”
还因为上个话题笑着的洪知秀转转眼睛，表情没什么变化：“啊，是呢。”
即使有亿点点尴尬，李硕珉还是做着手势努力说明：“哥记得的吧，我们上次主唱队录balance game玩的苏子叶游戏？”
“对，我们也有那个问题，亲故帮恋人分虾还是分苏子叶更讨厌对吧？”全圆佑好心帮着垫话。
“对，有呢。”好奇对话会往哪里发展，洪知秀耐心附和着。如果夫胜宽在场，大概率会指出这位哥现在表情是有点无语的意思。
“当时大家都选的剥虾吧？”是循序渐进的设问句，李硕珉继续旁敲侧击：“其实想想苏子叶那边也挺难受的呢。”
怎么说，这位朋友努力的样子太令人心疼。徐明浩清清嗓子，决定加入这场脚演技大赛：“之前coups哥不就很受不了这个，苏子叶的问题。”
“啊，”小幅度点过头，洪知秀挑起一边眉毛，美国式地单刀直入，“是想说我帮净汉分苏子叶，coups会生我和净汉的气对吧？”
好像对了，又好像哪里不对。逻辑完全绕成一团的李硕珉向全圆佑寻求帮助，后者联想到群里的线索，谨慎地选择起词语：“比起净汉哥，说不定可能更多生shua哥的气。毕竟是哥主动去夹的，对吧？”
没有立即回答，似乎很有兴致的洪知秀跟进确认：“所以你们觉得他是因为净汉被我夹了苏子叶吃醋，然后在生我的气？”
敏锐察觉到洪知秀话里的笑意，徐明浩反问：“哥不这么觉得吗？”
“怎么说呢，”洪知秀的声音很温柔，像位认真纠正学生的老师，“结论是对的，可推导过程完全是错误的呢。”
怎么看都是值得传达的信息，金珉奎咬着嘴唇纠结再三，终于精炼出一行字：
知秀哥说coups哥绝对有生他的气，但好像不是因为净汉哥？
【非常安静的崔胜澈车里】
读完新消息的夫胜宽大力摁灭手机。金珉奎这家伙，什么叫好像啊，能不能给点准信啊？
从上车开始，崔胜澈就在闭目养神。最操心的李灿和夫胜宽大眼瞪小眼半天，唯一成就是在崔瀚率掏出耳机的那刻疯狂扒拉他手臂，有效阻止己方队友加入休息队伍。
既然另外两支队伍都已经发来情报，压力自然就来到他们身上。深深吸进口气，李灿尽力笑得很真诚：“好久没像今晚那么聚餐了，气氛真好。”
好僵硬的开场。98年的两位抿紧嘴唇，目光交集的同时赶紧闭住眼睛防止笑出声。迅速建设完心理防线的夫胜宽附和：“是啊，真好。”
你怎么不把话递给胜澈哥？李灿难以置信地瞪向他的哥哥。
你这样的开场我该怎么递？夫胜宽毫不留情地瞪回去。
感受到空气中即将实质化的火药味，和平主义者崔瀚率双手搭在膝盖上正坐着问：“coups哥吃得开心吗？”
“啊，”实权队长的眼睛微微睁开，注意到是谁在提问的那颗，他有些诧异地坐起身，“嗯，”他微微颔首，双手抱在胸前，等待难得在车里搭话的弟弟继续说下去。
“开心就好。”崔瀚率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再次望向窗外的风景。
眼见崔胜澈困惑得眉头几乎都快拧到一起，夫胜宽咽咽口水帮着亲故解释：“我们就是担心coups哥没有很享受到。”
“왜？（为什么？）”醉意叠加着疲惫，崔胜澈提问都是用单字。
“就是说，”李灿绞尽脑汁地措辞，“比如哥你现在啊，就没有一点点生气的情绪吗？”
“什么啊，”愈发觉得弟弟们难以理解的崔胜澈失笑出声，“为什么要生气？”
那边两个还在疯狂使眼色，态度积极的崔瀚率选择诚实回答哥哥问题：“因为shua哥给净汉哥夹了苏子叶。”
“哦，是在说这个呢。”手指骨节揉着太阳穴，崔胜澈了然。
既然哥哥没有追究他们想法奇怪，机灵鬼夫胜宽赶紧凑过去追问：“所以胜澈哥现在是什么想法？”
“当然生气啊，”崔胜澈右边的脸颊鼓起来，是熟悉的崔又气模样，“Joshua那家伙。”
“叮”的一声，新弹窗出现在崔瀚率和夫胜宽的手机页面：
coups哥确实在生shua哥的气
废话，三辆车里负责通讯的成员同时想，包括信息发出者李灿。
额，还是得挖出点有用的新线索才行啊。
05
【气氛凝重起来的崔胜澈车里】
“所以胜澈哥，对shua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算是冲动地，夫胜宽忍不住问。假如两位亲近的哥哥关系不好，他是没有办法不伤心的。
“怎么突然好奇这个？”反正已经没什么困意，崔胜澈检查着明天的日程，说话间头都没有抬起来。
偶尔也会与冤家胜宽哥共感的李灿非常真挚：“应该不是真的在生气吧？”
“阿尼，”崔胜澈终于意识到弟弟们的反常，“就那么在意我生不生气吗？”
“不如说更在意的是，哥对shua哥到底是因为一个episode在短暂生气，还是长久积累下来的怨气吧…”前者是很可爱的、年长者收不住的小脾气，后者就是会影响队内关系的隐患了，还是因为自己喜欢的人喜欢别人这种狗血剧情。那么想着的李灿心有戚戚。
“而且之前在做练习生的地下室里，感觉哥你们还挺亲的不是吗？”夫胜宽抢着补充。如果长久以来都是冷淡的关系，那像今天这样也无可厚非。可正是因为见识过那时两位哥的亲昵，所以更好奇是什么导致的转变。
“因为那时shua很需要照顾吧，”崔胜澈耐着性子，几乎产生在做什么杂志采访的既视感，“比起亲故更像弟弟？但因为又是亲故，所以能说很多和其他人不会说的话，”
停顿的时间有点长，认真听着的崔瀚率随之跟进：“那现在呢？”
“或许偶尔会觉得，”崔胜澈舒出一口气，“Joshua不那么需要我了？是好的方面那种。”
车内一时没有声响，三位弟弟都在理解着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正好卡在变成大人的临界点，哥哥平静的一句话背后似乎藏着很多会让人难过的事情。这些变化中，在练习生后期加入的净汉哥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久久没听见孩子们说话，崔胜澈声音也柔软起来：“那么担心我会生Joshua的气吗？”他揉揉夫胜宽的头发：“其实心情是没有变过的啊，或许只是你们看到的机会变少了。”
这是很正确的观点，崔瀚率想。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终日待在小绿屋里，开始有各自的宿舍、工作、甚至是生活，对彼此的观察自然有所偏颇。迟迟没等到另外两位动作，他决定掏出手机，替同是崔氏的哥哥解释道：
coups哥，其实还是很关心shua哥的
【变成竞猜游戏的洪知秀车里】
“所以胜澈哥是因为，”举着手的李硕珉重新思考过答案，“烤肉被吃掉生哥气的？”
“啊，”洪知秀瞪大眼睛，准备high five的手举到半路又迅速收回，“叮！很遗憾呢。”
“啊！！！！”真以为自己就差一点的李硕珉抱头悲鸣。
即使不知道遗憾的点在哪里，无论如何非常想捡漏的金珉奎正要喊出名字抢答，口袋里的手机正好震动了下。记起今晚的弘大蓝图，他赶紧拿出来解锁。
这是，什么意思？不太理解的金珉奎抬起头，发现同时检查完消息的全圆佑表情意味深长。
“Shua哥完全不担心胜澈哥生气的样子，”打断热火朝天的quiz game，全圆佑整理逻辑链的声线非常平静，“是知道胜澈哥生气也不会对你怎么样吧？”
洪知秀仍然笑盈盈的：“是正确答案呢。虽然不是刚才问题的，但是可以算附加分？”
望着哥哥好整以暇的样子，徐明浩突然想再推进一点：“所以比起净汉哥，shua哥还是更愿意和胜澈哥更亲近吗？”
“你们是会那么想的吗？”明明是点着头认真倾听的样子，却巧妙地没给出任何信息。
“本来是觉得shua哥和净汉哥关系就会很好的样子，”想说的话太多，金珉奎语速飞快，“不过越是最近越能察觉出点，屏障？哎呀不知道了！就是觉得净汉哥对哥你不一样，还有shua哥你也偶尔不是会对净汉哥出乎意料的冷淡嘛？”
“原来一直有在好好关注着我们呢，是值得感谢的事情。”在场最年长的人很欣慰，看向弟弟的眼神满是温柔。
“比起关心，我们也是会担忧的，”想让哥哥正面回答问题，全圆佑选择动之以情，“会担忧你们之间产生矛盾，却因为年龄之类的顾虑不和我们讲。”
“不需要担心的——我很喜欢净汉啊，比你们想象的都要喜欢。”非常大方地承认完，洪知秀蓦地记起什么，“不过，确实有一点不太喜欢。”
听得太入神，李硕珉的眼睛跟着睁得很大：“是什么？”
“净汉啊，是个花心鬼，”轻快地评价完亲故，终于明白什么的洪知秀唇角上扬得更大，语气充满肯定，“就是这样你们才会奇怪吧。”
“为什么？”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徐明浩下意识趴上美国哥哥的座椅靠背。
洪知秀亲昵地拍拍弟弟的头：“因为这样很有趣不是吗？偶尔打破大家都喜欢净汉的固有模式，让他受到些冷淡的话。”
感觉是种不能深究的恶趣味，这哥肯定也不会分享更多。无奈地垮下肩膀，全圆佑今晚第无数次将对话拉回正题：“哥还没有回答之前的问题呢，所以在净汉哥和胜澈哥之间，会和哪方更亲近吗？”
“我们之间是不会比较的啊，”简单回答后，洪知秀指指金珉奎手里热得发烫的手机，“怎么样，有好好传达吗？”
脸“腾”得红起来，被看穿的金珉奎恨不得当即跳车，毕竟手机的群聊页面里，最新一条消息确实来自于刚没怎么说话的他：
所以Shua哥不在编舞里看净汉哥，会不会只是想获得更多关心啊？
【已经完全放弃的尹净汉车里】
注意到新的KKT提醒，尹净汉拾起落在座椅夹缝里的手机，行云流水地举到权顺荣面前。面对熟悉的老虎屏保，后者歪头困惑几秒，在反应过来前已经成功面容解锁。等他扑过去想抢回手机，做哥哥的微微闪开，正好将十人小群的消息记录刷到底部。
“啊啊啊啊啊啊啊——”感觉非常不妙的权顺荣抱头惨叫。
这才注意到发生什么的文俊辉抓抓头发：“哇，完、蛋、啦…”
担任队内制作人的李知勋显得比另两位冷静很多。“既然净汉哥都看到了，”他双手交握，端正地摆在腿上进行交涉，“有什么想说的吗？”
“很伤心呢，”上划着重温几条在意的信息，尹净汉垂着眼睛，指甲清脆地敲打屏幕，“心爱的弟弟们竟然瞒着我建小群。”
“不是啊净汉哥，我们是因为担心才那么做的。”权顺荣急急解释，抱起哥哥的手臂来回摇晃。
“哦，这样啊——”尹净汉拉长声音，递回休眠状态的手机，“具体在担心什么呢？”是准备好聆听的状态，不过在寂静里注意到两位分队队长迟疑的眼神，尹净汉直接点名最薄弱的那环：“俊会告诉我的吧？”
“啊，”猛地坐直身体，文俊辉试图向人求助，只收获亲故们默哀式的同情，“就是，就是…”他支支吾吾几句，实在抵挡不住巨大的负担，竹筒倒豆子般大量输出韩文：“其实和哥没什么关系啊！약간，就是觉得shua哥不该给净汉哥夹苏子叶，而且胜澈哥当时的表情약간很吓人哇，약간，很生气那种知道吧！然后因为胜澈哥很在意净汉哥，就担心他们因为净汉哥的原因，약간，像小说里反目成仇那种！可是没有啊，他们否认了，所以真的和哥没有关系来着啊！”
一口气说完的文俊辉试图确认效果，而Hoshi和Woozi的组合正双双静坐，眼观鼻鼻观心，想躲进车底的心情几乎要实质化。不知道是哪里说错话，现场唯一的外国人非常苦恼：“不是，反正净汉哥也看到群记录了对吧？肯定都已经知道了啊，不解释清楚还会误会啊。”
“俊做得很好，”当事人拉过文俊辉的手，鼓励般地轻拍两记，声音隐约的兴致盎然，“那你们现在觉得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唔，”双手抱在胸前，权顺荣噘着嘴苦恼片刻，认真扳起手指,“首先是shua哥给净汉哥夹苏子叶，然后净汉哥觉得coups哥只是在生shua哥的气，可是shua哥说coups哥不是因为吃净汉哥的醋在生气，接着我们发现coups哥很照顾shua哥，还有shua哥喜欢和净汉哥推拉…啊！那净汉哥你是不是其实也挺喜欢胜澈哥的？”
窝进椅子里的尹净汉揉揉眼角：“如果我说是呢？”
“那方向就完全错误了，”魔法师李知勋严肃地在空中比划起三角图案，“我们本来是觉得shua哥因为喜欢coups哥所以故意去夹苏子叶制造矛盾，coups哥因为喜欢净汉哥所以生气，净汉哥因为喜欢shua哥所以高兴对吧？可今晚得到的信息完全是反过来的。”
本以为到这里就能结束推论，可两位亲故是完全没跟上的迷糊模样，李知勋只好重新画一遍箭头的方向：“意思是，真相大概是coups哥喜欢shua哥才经常照顾他，shua哥喜欢净汉哥才经常和他推拉，而净汉哥喜欢coups哥，这是他刚刚自己说的。”
“哦…”完全陷进韩文混乱主语宾语和无限“哥”地狱中的中国人僵硬地点点头，旁边的权顺荣也微张着嘴，不知道是真的理解了，还是在佩服李知勋能一口气说那么多绕口的话。
认真补课的尹同学举手：“教授nim，我有一个问题。”
“哥你说。”李老师耐心聆听。
当事人尹净汉眨眨眼：“箭头只能是单向的吗？”
啊，虽然不知道怎么用韩语说，文俊辉想，但是我们中国人管这个叫一针见血。
就这样，代号1795计划的理论高楼，轰隆隆地壮烈坍塌了。
06
等洪知秀推开房间的门，尹净汉已经盘腿坐在茶几边，懒懒地塌着肩膀，来回拨弄着收纳盒里的彩珠。
不打声招呼就随意闯进房间，其实算是侵犯私人空间的行为，在大洋彼岸可以正当拔枪自卫。不过犯人是尹净汉，房间主人又是洪知秀，相互试探那么多年，底线早已为彼此一退再退，因此什么都能平静揭过。
“哟”一声算打过招呼，洪知秀挂好刚脱下的外套，开口时正往头上套家居服：“很可爱吧，今天孩子们。”
“什么？”不同于在弟弟面前十几年如一日认真聆听的态度，尹净汉显得兴趣缺缺。
“嗯？”洪知秀扬起眉毛：“他们没在车里问你什么吗？”
歪着头眨眨眼睛，尹净汉视线落回桌面：“不知道Joshiji指的是什么。”
“这样啊，”回答的尾音微微飘起来，是不打算放过亲故谎言的意思，“那怎么会想到来我房间？”
“不可以吗？”完全不肯好好回答问题的尹净汉趴向桌面，侧脸压着手腕，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
并没有戳穿对方，换好衣服的洪知秀抱着手站在门边。即使话里全是拒绝配合的强硬态度，疲倦的尹净汉总显得很柔软，让他忍不住微笑：“去胜澈房间？”
“你自己去，”尹净汉声音闷闷的。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他唯独对洪知秀没什么办法。他们各方面实在是势均力敌，只是他不拥有美国人天生的坦诚直白，总觉得坦诚分享心思就会输人一截，所以很难不说洪知秀天生克他。
“好啊，”洪知秀作势离开，特意虚掩着门，倒数五秒又回到房间，果然捉到正烦躁揉着头发的尹净汉。“我回来了。”他盘腿坐在尹净汉身边，眼睛弯弯的。
尹净汉，95年生人，曾经担心过他会不会直到70岁都在成员前幼稚得要命，对洪知秀尤其如此。不是那种学着小孩语气接电话的幼稚，也不是那种整天嘻嘻哈哈恶作剧的幼稚。对于洪知秀的那种幼稚算独一份，像个自我意识过剩的倔强小孩，一定要洪知秀来猜他想的是什么，反正别扭得要命。
十年下来，尹净汉能保持这份幼稚，洪知秀亦有贡献。他是不介意猜尹净汉心思，大概是从地下室相遇那时开始，洪知秀就发现他奇异地能读懂这位亲故的想法，直到现在理解起来都不废什么精力。不过理解是一回事，顺着对方心思任他拧巴是另一回事。洪知秀坚信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随着年纪愈大，愈发不肯惯着，现在这种场合也就不开口，性子急的尹净汉受不得尴尬，总会说出来的。
你看，尹净汉和洪知秀之间似乎总在相互抗衡，又总在相互迁就。如果尹净汉真想让洪知秀猜个彻底，他不必特意来这个房间等人，还几乎浑身挂满“快来关心关心我吧”的告示板；如果洪知秀真想让尹净汉摒弃陋习，他也不必在身边陪着，眼底尽是“说出来就好”的温暖鼓励。就是因为太清楚做到哪步会让对方伤心，所以会特意避开危险区，总之是用拉锯的方式相爱着。
仰着头回想过明天的安排，洪知秀抛出诱饵：“不说说吗？”他是不怕寂寞的，就算不忙着做手工，也总有事情或是文学供他思考回味，再不济还能重翻几页圣经，倒是尹净汉，停不住的手快把几颗珠子的纹路磨平。
“本来有两件很伤心的事，”尹净汉甩出两根手指，又收回来撑在眼角，和平时向粉丝比的V很类似，“但是有一件我已经不想说了。”
是听起来有点奇怪的真心话，其实完全没有什么推拉或气人的想法，因为这些对洪知秀都无效。尹净汉很清楚，如果他不想说，那洪知秀只会尊重地给予空间，不像另外位95年生，绝对要紧迫盯人到说出来为止——很难说他更喜欢哪种，毕竟两边都有适宜的使用案例，所以应该是贪心地都想拥有。
他也确实不想说，毕竟偷看孩子们的消息记录并不光彩。最早瞥见那句关于洪知秀和他编舞的推测，比起伤心，更多是感到冲击，甚至有点豁然开朗的意思。
某种意义上，尹净汉对洪知秀的爱永远抱有怀疑态度。他们聪明得相似，可又本质的不同。当一个来自异国、性格如此随和、精神世界还独立到令人羡慕的人表现出爱，情感自然是不假思索地想要相信，理智却只会提醒尹净汉别投入太深，毕竟洪知秀随时有能力收回这份爱。
由此一来，对于和洪知秀建立长久关系这点，尹净汉很难不缺失信任，却又忍不住总去索求些当下感情的证据。洪知秀在他身边还好，但凡感受到距离，那就要索求得更变本加厉些。感谢合约，现在的洪知秀无法离开，无论尹净汉闹得多厉害，他们依旧能做五年Seventeen。
这些都是曾经的想法，直到在孩子们的手机里发现种可能性：如果洪知秀的冷淡，还有那些刻意拉开的距离，也是他向尹净汉索求爱的方式呢？就像尹净汉总用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洪知秀猜测那样。
他总爱否认他和洪知秀的相似，却在那刻诡异地，几乎是瞬间理解了这份动机，并从中得到无限信心。或许他们本就是同类人。
像是在缠得凌乱的耳机线里意外扯到关键部位，一股脑就拉开环环相扣的死结，长久以来的别扭情绪猛地消散，堵塞的心脏血管重新搏动起来。就这样输掉了吗？尹净汉想，是有点不服气的，额头却贴向洪知秀的颈窝，绵长地呼吸着。
双手撑在身后的洪知秀依旧在耐心等待。即使不知道对方和孩子们到底聊过什么，他也能敏锐地察觉出亲故的情绪变动。二人紧贴的小片肌肤间，流动的情绪并不算负面消极，丁点儿毛躁都没有，这对于疲倦的尹净汉而言很难得。所以那件不会被分享的伤心事，多半不是什么讨要关心的把戏，或许更多是种释怀——这足以让洪知秀安心。
伸手覆住尹净汉的侧脸，洪知秀拨弄过眼前人长长的睫毛，紧闭的眼睛瞬间睁开，是不耐烦的瞪视，逗得他笑起来。他自觉崇尚平等，待人接物一视同仁，唯独对待尹净汉有种说不出的特别。也不能算捉弄，那是对待弟弟们的，或许更多是种挑衅。无视也好找茬也罢，总要引得尹净汉控制不住地和他争吵，再欣赏他归巢般回到他身边。
再也没有这样的人，洪知秀清楚地知道。或许世上有很多尹净汉，但是洪知秀的尹净汉独一无二。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公司允许你们住一间宿舍，”尹净汉声音闷闷响起，因为困意黏得模糊，“明明我跟适合和胜澈住吧？”
原来是在意这个。洪知秀拨开亲故的刘海，对视时眼睛亮晶晶的：“不要说谎啊。”
“所以你们其实私底下关系更好。”不想承认某种微妙的情绪，直接给假设定论的尹净汉坐直身体，再次蹂躏起可怜的塑料珠。
“不一定，”洪知秀故弄玄虚地停下，说完就沉默观察起对方的表情。估摸着急性子的尹净汉快到爆发边缘，才笑意更深地开口：“即使住在一起，他也从来不会主动来我房间。”
百玩不厌的把戏，因为想吵架的尹净汉很可爱，被一句话哄好的时候更是。
洪知秀没有说谎。同样是95年生的两位朋友，崔胜澈是不同的。他是真的会生气，也是真的永远不会引咎于洪知秀，反而几乎是没有底线地纵容他。
即使相处十年有余，他仍然觉得这件事很神奇。他和崔胜澈认识得早，仅因为生日早了两天，彼此就处在同龄人间格外亲近的位置；也同样是因为生日再晚两天就要跨年，能得到崔胜澈几乎是对待弟弟般的照顾，或许可以说是两边都讨了好。
本以为这就是崔胜澈对待亲故的方式，尹净汉的到来则推翻了设想。或许他们两人更亲密些，洪知秀应该是那么想过的，直到意外察觉崔胜澈的处理方式因人而异。不是因为不那么喜欢洪知秀才不来他的房间，而是因为喜欢到理解他需要个人空间，于是用最合适的方式尊重守护，就像崔胜澈喜欢尹净汉到理解他不怎么需要个人空间那样。
洪知秀或许是尹净汉的港湾，因为他身后总站着崔胜澈，所以可以没有压力地往前走。洪知秀感激这种成熟的关系，恰当的距离反而最是熨帖。
可惜尹净汉似乎还没意识到这点，甚至因为太过善良，直接担忧得严肃起来。他这位亲故很聪明也很敏感，喜欢索求很多爱，明明可以做他拿手歌里那样的AquaMan，到头来却不愿意让任何人受伤。明明之前还在意自己是否被排除在外，现在却怕洪知秀受到冷落，握着拳头站起来，头也不回就要去找崔胜澈理论。
洪知秀气定神闲地跟着走进隔壁房间，顺路帮二人带上门，好遮挡房间里过于激烈的拥抱。或许用词不太准确，毕竟是崔胜澈单向搂着纤细的腰，而无法动弹的尹净汉双手高举在空中，正尴尬地往洪知秀方向眨眼睛。
“哦，知秀也来啦。”微微侧过头，崔胜澈顶着凌乱的头发打招呼。因为人是坐在床边的，脸还贴着尹净汉的小腹，挤出为数不多的珍贵脸颊肉。大概是生来的坦荡，他并不觉得现在的场景奇怪，反而在认真地开心。他们三个已经很久没私下聚在一起。
对于崔胜澈，也许两三天就算很久，恨不得每天都拉人去喝酒聚餐才好。尹净汉是不会拒绝他的，包括现在就是。他是有喝酒，不代表醉得糊涂，于是能敏锐察觉到那双手不像往常那般绕回他的脖颈，算是隐约的抗拒，可尹净汉终究是无法推开他。
很难说崔胜澈是不是经常在有心地利用这份心软，或者完全是依靠着直觉得寸进尺。他和洪知秀视线对接，从对方脸上读出玩味的深意，也就勾起嘴角，在尹净汉注意不到的角度单眨过左边的眼。喜欢控制事态发展的尹净汉，在他面前总会无意识交出主导权，被骗也只会小声抱怨着撒娇，反正全是能满足占有欲的样子。
当然，洪知秀是不一样的。他不喜欢聚餐，也会久久不回KKT，在弟弟们那里占不到便宜就来欺负崔胜澈出气。每件事都踩着雷区，却什么都没引爆过，平安无事地穿越火线做他自己。 背后原因出奇的简单：这是崔胜澈特许的。不同于和尹净汉那样的反复试探，他在崔胜澈那里从开始就是有特权的。
至于看起来受欺负的那边，怕不也是甘之如饴。该用什么样的比喻好呢，大概就是崔胜澈往宇宙中放射过颗名为Joshua的卫星，任它按着喜爱的轨迹自在漫游。因为仰天就能看到，他并不觉得寂寞，反正完成任务的卫星终究会回到他身边来。
因为难以理解另外两位亲故的相处方式，尹净汉向来认为他是这场三角关系的罪魁祸首。他喜欢和洪知秀之间模糊又朦胧的张力，也同样喜欢崔胜澈热烈而直白的爱。只要有崔胜澈在，再辛苦都仿佛是下班回家的职员，每天依旧有推开房门的那刻可以期待：只要他张开双臂，永远会有只可爱小狗蹦进怀里，是种肆意张扬的亲昵。而且，这只小狗是那么的需要照顾，如果没有尹净汉，被雨淋得湿漉漉的他会藏在哪个角落里孤单呢。
实在是喜欢付出，也喜欢付出后得到的回报，于是敞开大门允许小狗住进心里。想到这里，尹净汉的手指不禁埋入崔胜澈的头发，用指腹替他按摩着头部，试图帮助喝过酒的人好受点。既然两边都放不下，又担心旁边的洪知秀寂寞，干脆伸出手想拉人过来，又在对方故意的装傻里拧紧眉头催促。
另外两人又在暗流涌动，崔胜澈倒不甚在意。他对洪知秀那点恶趣味心知肚明，偶尔也会做沉默的帮凶。尹净汉很少对他露出如此不耐烦的一面，因此格外享受旁观的乐趣。人正抱着尹净汉，视线则投向洪知秀，感叹后者表情永远恰到好处，顶着天真小鹿的外皮在这里欺负森林里最聪明的小兔。
真要说起来，小兔在外并不是这副模样，唯独在他们面前柔软又好骗，真被背叛也只会瞪大眼睛慌张出神，不过那就算欺负得有点过头，让他伤心不说，还会被暗中惦记很久。崔胜澈不如洪知秀会掌握这种分寸，怕又惹急尹净汉，也跟着抬手想拉人过来。
其实按现在的距离，没人碰得到站在远处的洪知秀。他大可以一走了之，可惜崔胜澈鼓起脸的样子最叫他心软，也就顺应地走上前，一边膝盖搁上床沿，随着重心的偏移陷进棉质床单，用不太舒服的姿势低头和气嘟嘟的人接吻。
很少如此被动，崔胜澈下意识单臂环住贴近的腰，再次记起洪知秀身材练得多好，背部肌肉线条全然不复记忆中少年的单薄——可洪知秀并没有变，他们都没有。
没有在意对方的走神，洪知秀扶着崔胜澈的肩膀稳住身形，侧头用舌尖拨开不设防的唇瓣，特意吸吮出啧啧水声，混杂着旁边亲故轻飘飘的抗议。“什么啊Joshuji…”话音未落，一只略凉的手便贴住后颈，不爽地玩起他刚蓄长的发尾。
没有在意尹净汉故意讨取关注的行为，洪知秀收回下巴，望进崔胜澈略带朦胧的双眼：“之前真的生气了？”
“嗯，”幼稚情绪早已消解，不过崔胜澈仍是谴责的语气，试图用撒娇多拉来点关心：“因为shua给净汉夹苏子叶却不给我夹。”
确实不是孩子们以为的那样，尹净汉回想那几行聊天记录，瞬间锐利的视线直直扫向洪知秀：“所以你早猜到了？”
“嗯，净汉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很可爱。” 直起身子的洪知秀笑眼盈盈。很奇怪吧，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尹净汉并没有因为洪知秀和崔胜澈的亲昵举动生气，反而更在意他自己先前的错误判断——或许他才是最为他们的亲近而开心的人，只要他不被排除在外的话。
这么想来，似乎发现尹净汉之前没说出口的伤心事是什么了。算是好事吧，如果能减少尹净汉不安的话，洪知秀想。就是不知道尹净汉会怎么反击，那又是新的乐趣。
“在担心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平衡？”很快将先前种种线索串成线，崔胜澈了然地拉着尹净汉坐下，语气里是熟悉的自信：“我们三个难道会那样吗？”他是真的那么想，因此从开始就与患得患失四字无缘——算是奇异的天赋，坚定得令人嫉妒。
“谁知道呢，”尹净汉避开眼神，很快右脸就被嘬了一大口，是过于响亮的啵啵。
“放心，我很爱shua，也很爱你。”崔胜澈的声音很低，裹着实打实的真心。
“抱歉啊，”不太喜欢场面过于严肃，尹净汉无辜地眨眨眼，“我更喜欢Joshua呢。”
“不要撒谎，coups会伤心的，”洪知秀纠正。他再次俯身，安静地在尹净汉的左脸颊印下个吻。
“那你呢，”实在不愿放过他，尹净汉抓过洪知秀的手，指腹摩挲着他的骨节。
反握住尹净汉的手背，洪知秀领着他们二人的手覆住崔胜澈的。其实没有人再说话，但他们对答案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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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幅度打了个哈欠，隔壁遵循任务听完全程的徐明浩愁眉不展。
他盯着手里依旧空白的KKT输入框长叹一声，诚实地表达出困惑：
这个，我该怎么说明才好呢。
反正他们都相爱就是啦。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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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seventeen5月27日正规四回归 （这文是四月开始写的，以为会很快，结果看到当时写的这句话恍若隔世哈哈哈
刚写完忙内line那篇就想到的梗，卡卡卡到现在总算写出来
算是一点本人对95的理解吧，主要感觉自己的嗑法比较奇怪，这种时候果然还是要用同人文论证打架！（不是的没有打架的意思我只是在用夸张的说法显得我凶凶这样写文会热血一点（另外一个夸张的说法是拒绝垄断式理解嗑cp，但没有说我不嗑其他理解的意思，只是想按我自己一意孤行的理解写出来看看会是怎么样的嗯嗯
之前还在wb宣誓要“在产出同时，于回归期间认认真真搞事业。次国文化生活和经济基础两手抓，两手都会让大家硬起来”，后来的感觉就是脑子分成几瓣各自为政，想不到连后续活动都结束了我不禁失语
希望很快下篇文见！
那镜子里的我一样的朋友
/全文1.2w+
/极端OOC
/涉及到现实梗的情节都是我在添油加醋，请勿当真
今年过生日之前，净汉问我想要什么礼物。
以前我们说好了互相不送礼物的，但是这几年，我们开始送了，第一次是我先给他的，我送了他一条项链。
他收到项链后表现得很惊喜，我能看出来，他是那种实打实的开心，把它挂在脖子上跑来跑去给成员们展示，“看，这是洪知秀给我的，漂亮吧？你们没有吧？”
最开始成员们还会配合他，很夸张地大叫，“shua哥我也要！”时间久了，大家对他只增不减的热情逐渐感到厌烦，珉奎和胜宽过来找我抱怨，珉奎说：“哥你下次再送净汉哥礼物的时候记得...
/全文1.2w+
/极端OOC
/涉及到现实梗的情节都是我在添油加醋，请勿当真
今年过生日之前，净汉问我想要什么礼物。
以前我们说好了互相不送礼物的，但是这几年，我们开始送了，第一次是我先给他的，我送了他一条项链。
他收到项链后表现得很惊喜，我能看出来，他是那种实打实的开心，把它挂在脖子上跑来跑去给成员们展示，“看，这是洪知秀给我的，漂亮吧？你们没有吧？”
最开始成员们还会配合他，很夸张地大叫，“shua哥我也要！”时间久了，大家对他只增不减的热情逐渐感到厌烦，珉奎和胜宽过来找我抱怨，珉奎说：“哥你下次再送净汉哥礼物的时候记得提前在群里说一声，我们争取不在净汉哥面前出现，不然他看到我们一次就要念叨一次，耳朵……”他痛苦地拎着自己的耳朵，“要被磨穿了！”
我被他逗笑了，捏着他的耳朵把他轻轻拽过来，“让我看看有没有洞？”
珉奎嘴里叫着“不行不行”，然后满练习室地逃窜，我就故意在后面追，成员们都被这一幕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净汉帮我在另一边堵住珉奎，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得意地说：“你是嫉妒吧金珉奎？”
我连忙帮腔，“嗯嗯，嫉妒就直说，哥下次也给你送个好的。”
胜宽似乎觉得这一幕很不应该发生，站在我们身后，满脸痛苦，“你们两个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你们已经26岁了啊哥！”
对的，那年我们26岁，两年过去，我们现在已经28岁了。我是我们三个95年出生的人里最晚迎来28岁生日的，我这个生日赶的时间不太好，年末我们永远都很忙，一天的工作或者练习下来，大家都累得不行，前几年大家精力旺盛，还有在宿舍给我举办生日party，近几年大多就是把蛋糕订到练习室，趁着休息的时间大家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吃，有时候会玩点扔蛋糕的小游戏，把地面搞得一团乱，大家再用猜拳选出谁来打扫房间，我是寿星有特权，在那天可以第一个回家。
记得最早来到韩国的那一年，我生日那天被留下来打扫的是净汉，我原本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和成员们一起离开了，净汉突然拽住我不许我走，非让我陪他一起打扫，我和他僵持了一会，最后还是没能拧过他。那天成员们闹得很疯，练习室到处都乱七八糟的，我和净汉两个人整理了一个多小时才完全收拾干净，回去的路上我们的腰都很痛，步履蹒跚得像两个老头。那天晚上下了小雪，净汉提议说我们走着回宿舍吧，我答应了。雪花从天上洋洋洒洒地落下来，冻到我们两个的睫毛上，像是亮晶晶的碎钻。净汉的皮肤白，被街上招牌的彩灯一晃，像是一块细腻的画布。净汉对我的比喻水平很鄙视，我和他解释，画布好啊，高级的画布不自觉地就让人很想摸。净汉故意笑得很羞涩，“你想摸我啊？”然后他就把脸凑到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摸吧摸吧，今天你生日我就不收费了。”我真的差一点就伸手了，但还是向后躲开了，“留给别人摸吧你！”净汉就笑得很开心，地面落了一层薄雪，净汉蹦蹦跳跳地在上面踩脚印，每踩一步都会说一句，“shua呀，生日快乐。生日快乐，Joshua。”
净汉那时候面对我总是很坦荡的，这就是我和他的不同，我会把那种态度看成是一种旖旎的亲密，他不会，他只把我当成一个朋友，而我不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平等，但这不是净汉的错，我们之间偶尔出现的那些暧昧并不是他有意施加的，至少那个时候不是，是我对他产生了误解。其实我那晚可以很轻松地挣开净汉和成员们一起离开，他留我的态度也不是很坚决，但我还是留下了，我从来都无法忽视净汉的请求，也许是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忽视。
这种对他类似于纵容的态度要追溯到更早的时候，从我第一次见到净汉开始。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练习室，那时整支队伍已经要成型了，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好朋友，在净汉来之前，虽然我也不至于孤身一人——成员们都是非常好相处的人——但因为语言和加入时间等问题，总觉得和大家即使是亲近也还是有一定的距离。净汉是有点怕生的个性，他那时没什么话，面对镜头也有点怯生生的，所以我主动去和他说话，我觉得自己也应该有一个亲密的朋友，净汉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当然我选他也还有一些更加私人的感情在，用英文来说是crush。
练习生的日子枯燥乏味，在决定来韩国之前，我对未来的憧憬是很美好的，可是真正来了才发现这件事比我认知的要残酷很多。净汉和我之前都没有接触过唱跳，我们两个必须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才能跟上成员们的进程，一次考核后，我们的成绩不理想，那刻我的逃避情绪到达了顶峰，我在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里大哭了一场，被净汉撞见，我对净汉说，我好像坚持不下去了。净汉也一下子流下了眼泪，告诉我他也是。我们互相拥抱着，不知道是谁先把这句话说出口的：如果你退出了，我也退出。我们都没有意识到，在那个状况下，这句话象征的是很严重的承诺，好在最后我们还是都坚持下来了。从那以后，我和净汉就变得更加亲密起来，和以往的情况不同，我能感觉到这次有什么东西改变了，那种像流水一样无法握住的感情飞快地穿梭在我们之间，我第一次对这不可控制的变化产生了恐慌。
我觉得净汉一定是有感觉到什么的，他是个对感情很敏感的人，但因为无论是我还是他都没有过真正的越界，我们没办法把这个东西放到明面上去谈，所以他选择了一个直白且体面的方式来阻止事态的恶化。其实我是从硕珉的口中得知我和净汉变得生疏了的。“哥，你最近怎么都不和净汉哥一起了？”硕珉这么问我，我那时正在喝可乐，也许是感冒的原因，可乐喝到嘴里的味道有点苦，我想把它吐出来，却不小心呛到了气管里，咳得撕心裂肺，眼泪流了满脸。硕珉手忙脚乱地把我扶到沙发上坐好，我们这一通兵荒马乱的动静惊动了其他成员，俊从柜子里翻出了一罐蜂蜜，说要去超市买几个梨给我熬水喝，正穿着衣服准备出门，净汉从外面回来了，看到蜷在沙发上的我，净汉似乎是愣了一下，问俊，“这是怎么了？”
俊一边戴帽子一边说：“shua哥感冒加重了，我去买梨，熬水，有效果。”他那时候韩文还不好，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净汉走过来摸了一下我的额头，我刚才咳嗽出来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擦，他看到了，过了几秒，用指腹将它们轻轻拭去，“没发烧。”他道，“俊你别去了，我去吧。”
我想告诉他们谁也别去了，没那么严重，我只是呛到了，但是看净汉已经转身准备出门了，这句话也就没能说出口。成员们让我回房间躺着，因为刚刚那阵咳嗽，我整个嗓子都哑了，和他们交流只能点头yes摇头no。硕珉给我打了杯水，坐在我的床边看我喝完，然后我听到他叹了口气，“哥，你不要再生净汉哥的气了，净汉哥每天都睡不好，你病成这样，他都不敢来关心你，只能托我关照你，我得像汇报工作那样去和他汇报你的情况，如果我说你情况不好，他就冷着脸质问我，你怎么照顾人的？天呐，这不是人过的日子，你们和好吧，好不好？”
如果不是我说不出话来，我真想和他理论理论，什么叫我生尹净汉的气，明明就是他故意去不理我，因为他看出了我对他有非分之想，所以他选择去找你们这种对他没有特别想法的人当朋友，我只是顺着他的意思退出他的生活，现在不顾情面的人怎么成了我？我看着硕珉，不知道这小子对我们之间的关系了解得有多深，我在想要不要告诉他，其实我才是被丢下的那个，但我又觉得争这些没有意义，事实就是我和净汉同时做出了放弃，如今这个局面是我们各退一步的结果。
我装作很悲伤的样子，“哦，原来你不是自愿来关心我的，好难过。”
硕珉急道：“不是的不是的啊！哥，我是非常关心你的！真的！”
我觉得逗他很有意思，硕珉是个可爱的弟弟，某种程度上我能理解净汉为什么喜欢和他玩，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你可以暂时忘记很多烦恼。我捂着心口，皱着眉道：“心好痛啊。”
硕珉果然很崩溃，“你快躺好吧！睡一觉，好好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好了。”他给我掖好被子，又出去打了杯水给我放在床头，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走后，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我想我当初应该去当演员，我的身体居然为了一场表演完成了这么高度的配合，明明只是为了逗硕珉玩的，此刻我的心竟真的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一样。很痛。
我采取了硕珉的建议，睡了一大觉，醒来天已经黑了，我觉得嗓子里轻松了一些，披了个外套走了出去。客厅里有几个成员聚在一起看电影，看到我出来了，很热情地招呼我过去。
顺荣刚参加完节目回来，还没来得及卸妆，他走到我身边东瞧瞧西看看，“哥，听说你感冒加重了，还好吗？”
“没事，其实本来也没什么事，就是呛了一口饮料。”我终于有机会把这个解释说出口。
净汉坐在沙发的角落，看了我一眼，神情有些不自在，我有点想笑，他到底在怕我什么呢。“给你熬了饮料，在厨房，我去拿。”他说，路过我的时候我闻到空气里有淡淡的蜂蜜味。
顺荣偷偷告诉我，这是因为净汉坚持要自己给我熬饮料，但他对下厨这件事实在是不熟练，把俊的蜂蜜罐弄碎了，最后还是珉奎出马解决了一切。我喝着珉奎给我熬的饮料，这个方子真的很不错，我的嗓子被清甜的饮料一润，也不觉得那么难受了。净汉没有告诉我饮料是谁熬的，临睡前，我叫住了净汉，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我们面对面谈话是什么时候了。
我问他，是你给我熬的饮料吗？
净汉“嗯”了一声，好喝吗？
明明是珉奎熬的。我第一次没有给他留面子。你说是你熬的，有意思吗？
净汉低着头，沉默了很久，然后才道：是谁熬的重要吗？
那一瞬间我所有的火气都冒了出来，我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他表现得要和我一刀两断一样，现在又用这么蹩脚的态度来撒谎，他在做什么，想让我感谢他，永远记得他的好？我都已经放过他了，为什么他不肯放过我？我冷笑，那里面的嘲讽意味相当浓，我可能把我毕生的刻薄都用在这了。
“这问题应该问问你自己。”我说，“既然不重要，你说谎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猛地提高音量，抬起头看我，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痛苦神色，我被他这个样子激得心里一紧，就听他继续道，“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回到以前，我试过，但我没有办法，我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你，我们，妈的，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不可以吗？”
他情绪异常激动，一段话说得颠三倒四，但我还是听懂了。我有时真他妈恨我们之间的默契，他知道我喜欢他，也尝试过喜欢我，但是他做不到，所以他选择放弃和我的友情，但他又舍不得完全和我分开。这个自私又残忍的家伙，他怎么能把回到过去说得那么轻松，简直可笑，时间是一条不断前行的线，这个世界就他妈的不可能回到过去。我真想给他一拳，让他承认，变了的东西就是变了，断了的绳子再接上就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坚固了，可是面对他时，我总是无法完全狠下心。我突然就不想再和他继续争辩下去了，一股无法抗拒的疲惫紧紧包裹住了我。说真的，要我完全和他决裂是不可能的，我比他更加舍不得，而且我们的队伍也绝不可能允许我们老死不相往来。我破罐破摔地想，像他说的那样子也挺好，我们两个从来都不是会把自己逼到绝路的人，如果这件事最终只能有一种解决办法，那么最优解就是这样了。
“好。”那时候我答应了他，“如果你愿意这样的话。”
今年净汉问我，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在临近我生日的时候，他又把我之前送他的那条项链找出来戴上了，我告诉他，你要是真的想送，就给我买一条项链做情侣的配套吧。
他明媚地笑着，问我，“是真的吗？你真的肯要？我送了你会戴？”
我摇了摇头，“骗你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净汉是有些奇怪的人，他对身边的人会有着很强烈的占有欲，哪怕是和我闹得最僵的时候，他也还是不喜欢看我和别人更亲密。在他的认知里，所有被他认可过的人或物都只能专属于他，这是天真到近乎幼稚的想法，我十几岁的时候就明白，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尤其是人际关系，某个人是另外一个人的专属，这种现象只会出现在童话故事里，一生一世只爱对方一个人的王子和公主。他总觉得他离开了我生活就会一团糟，我们之间的感情变了就不行，所以他总是幻想着能和我回到最初，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的那个时候，觉得这样就可以解决一切，但这个世界上除了水、空气和食物，没有什么是人离不开的，人和人之间的分别和变化也都是常有的事，变了也没什么，大家不都还是可以活得好好的。我时常怀疑净汉还活在那个对所有人都抱有无保留的信任的傻乎乎的孩提时代，他看起来有28岁，心理年龄大概只有3岁。
关于他这个无厘头的占有欲的问题，我曾经严肃地和他讨论过一次。因为工作，我们去过LA，成员们一直都说想要去我家看看，所以趁着这次机会，我把他们带到了我家。其实我第一个带回家的成员是净汉，那时候我们两个趁着休假，买了票回LA，我带他见过我妈妈，没有其他成员，只有我们三个。
所以当我带着成员们回家后，净汉第一时间主动上前给了我妈妈一个亲密的拥抱。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就是为了表现给别人看，他和我的关系才是最亲近的，在大家都对我家好奇的时候，他早就被我单独带到家里去过了，在洪知秀心里，他就是最特别的。其实他用不着这么证明，我对他的态度，成员们都看得出来，我根本就没想着要隐瞒我对他的特殊对待。况且除了他，也没有人会在乎到底谁是我心中的No.1，这个位置并不像他认为的竞争那么激烈，从始至终，那里都只有他自己而已。
净汉是喜欢撒娇的性格，但那天的净汉比往常更加黏人，黏人到连我妈妈都来问我，是不是和净汉吵架了，为什么一整天的时间净汉都有点讨好我的意思。我有些感慨，原来在其他人看来，净汉这么做是在讨好我吗？看我不答话，妈妈劝我道，净汉是个好孩子，你一个人在韩国不容易，要和朋友好好相处，他们就是你第二个家。
我内心苦涩无比，却不能和妈妈透露什么，难道我要告诉她，我和净汉之间存在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旦它们被点破，我们大家都得完蛋吗？我抱着这般苦涩的心情回了房间，净汉果然在里面等我，看到我进门，他从我的床上坐起来，一语不发地盯着我看。
我觉得太阳穴有点胀痛，但还是尽可能地放平语气，问他，“你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他开始装傻。
“尹净汉，既然你想要让我们回到过去，那就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净汉的表情沉了下来，“什么叫多余的事情？”
“你今天太过火了，成员们也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因为你这种幼稚的……该说是占有欲还是什么，去冷落他们，而且你也没有立场要求我只在乎你自己，我们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而已。”
我故意把话说得很重，我看到净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心里那阵好久不见的钝痛逐渐又涌了上来。但我不能就这么妥协，我要让净汉知道，他对我的这种占有欲是不应该出现的，既然我们已经决定了要回到过去，那我们之间就不应该有任何出格的行为，像这样容易引起误会的态度，在它们发芽之前就应该及时扼杀掉。
净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语气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以前，以前我也不喜欢你和其他人关系太好……”
“那现在开始就不要这么做了。”我打断他，其实从这刻开始，我每说一个字，都是在我的伤口上撒盐，但我不得不说下去，“就是因为以前我们没有注意分寸，才导致一些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你也不想重蹈覆辙吧？”
净汉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我几乎是逼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和他进行这场对峙。以前我们都没有意识到那些暧昧代表着什么，所以它们出现得理所应当，但现在我们知道了，就是那些东西把我们推到了如今这个悲哀的境地，我们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对待它们。当一个契机还没有成为契机的时候，我们可以任由它发展，但当我们知道了，它是这一切的关键，我们就得及时止损。我必须得让净汉，或者是让我自己明白，有些东西就是无法重来的。
但其实那一瞬间，我也有隐隐期待着，如果净汉承认了在他心里我也是不同于其他人的会怎么样，如果他承认了对我的占有欲源自于对我的爱，那么我想，我可能就什么都不会再顾虑了。我的这番话不仅是逼迫我，我同样也是在逼迫净汉，我想，尹净汉，胆小鬼，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吧，说你也像我在乎你一样在乎我吧。
但是净汉什么也没有说。
“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礼物，有什么想法吗？”在我生日的前一晚，净汉又来到我房间问了一遍。
“你到底想不想送啊？”我觉得好笑，“哪有人一直问寿星想要什么礼物的，如果我要月亮，要星星，你难道去天上给我摘吗？”
净汉摸摸下巴，“也不是不行……”
“是吗？那你去摘吧，我要一个月亮，十颗星星。”
净汉贱兮兮地给我抛了个飞吻，“等着，我去梦里给你摘！”
结果生日当天，我也没有收到他的礼物。我猜他可能是真的不知道该送什么东西给我，因为这些年，我从来没有表现出我特别需要什么，成员们都说，感觉我是一个很充实的人，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净汉哥就不是，净汉哥看起来非常需要别人的陪伴。
大概是的，我很少看见净汉独身一人，净汉对他生命中的每一段关系都很珍视，这是他的优点，也是缺点。
今年的生日也是一如既往的繁忙，晚上赶行程的时候，我在车里开了生日直播，以前的生日直播，净汉都会看，不知道今年他有没有看。到宿舍的时候，我的生日还没有过完，今年没有年末舞台，成员们都在宿舍待着，我回来之前，他们已经开了几瓶红酒庆祝了一番。
我们组合一向很神奇，说是给我庆生，结果一个个在我到家之前就喝得醉醺醺的，有几个人还是我给扛回房间的，我象征性地吃了一小口他们给我准备的蛋糕，又喝了杯酒，时间就已经超过12点了，我的生日就在这样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情况下结束了。
净汉是其中醉得比较厉害的，我把他扶到房间，他还在傻乎乎地看着我笑。我掏出手机把他这傻样拍了下来，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拽住我，然后摇摇晃晃地从床头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塞到我手里。
“生日快乐，Joshua。”
盒子里是一条项链，和我送给他的那条是同款。他看我有点发愣，凑过来捏了我的脸一下，“你要的，情侣款。”
我眼睛有些酸涩，“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不是我的生日了。”
“有什么关系……”
“有的。”我看着他，感觉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你没有赶上我的生日，你晚了。”
他眨眨眼，似乎是没能理解我在说什么，“晚了……吗？”
我拼命点头，“是的，来不及了。”
我们两个太了解对方了，正如他当年能一下子就感觉到我对他那与众不同的感情，此刻的我也能感觉到，净汉对我的感情里出现了一些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东西。那个我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这样一个错误的情况下出现了。这也许就是老天给我们开的最大的玩笑，在我最需要它的时候，它毫无踪迹，甚至还让我们的关系降至冰点，而我现在终于不需要它了，它却就这么大方地展现到了我的面前。
我突然想起那年在LA，其实净汉也有说点什么。在我离开房间之前，我听到净汉用快哭了的声音说：“知秀，你永远都是这么冷静。”冷静吗？无论是成员，还是净汉，他们都觉得我是冷静的，没有脾气，头脑清醒，什么都能处理得很好。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我的一个优点，但我觉得，净汉可能不太喜欢我这样，只是他从来都不说。
近几年我们又有去LA开演唱会，因为美国距离韩国太远，我能回家的机会很少，所以每次去到LA，我都会回家看看。妈妈比前些年老了一些，但还是那么漂亮。这次回LA，我又一次把净汉带回了家。
其实在去美国之前，我和净汉发生了点小插曲，我们吵了一架，具体原因我已经想不起来了，总之不是什么值得留下记忆的理由。这场架吵得比较严重，在酒店的房间里，工作人员来录纪录片，我们都差点绷不住表情，还是胜宽努力在中间打圆场。胜宽夹在我们中间两头受气，看到工作人员来了就大吐苦水，“他们两个总是吵架，明明不是什么值得吵架的理由，他们却能吵起来。”言外之意是我们很幼稚。我玩心又起，故意反驳他，“我们没有吵架啊。”净汉果然是这个世界上和我最有默契的人，连忙迎合我，“对啊，我们什么时候吵架了？”
但事实是吵了，而且时间还不短，直到我决定把净汉带回家，这件事才结束。那段日子，净汉的身体不太好，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妈妈见到净汉，差点掉下眼泪来。净汉也难得没有像以前那样和妈妈开玩笑，他吸吸鼻子，抱着妈妈晃了晃，“好想你啊伯母。”
妈妈给我们做了很多好吃的，也许是太久没有见面，妈妈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给我们盛饭的时候一直在说，家里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让成员们都来LA过圣诞。但我知道，妈妈真正想说的，是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陪我在LA过一次生日。
因为第二天有演唱会，我们晚上得回到酒店住，净汉和我和好之后很开心，来我房间也不说话，就躺在我的床上刷手机。我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神秘地笑笑，这时门铃响了，酒店的工作人员送上来了一个小蛋糕。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净汉说：陪你在LA过一次生日。我说时间不对，离我生日还早着呢。净汉很夸张地叫了一声，皱着脸抱怨说你不要这么不解风情好不好。
我又想起了更早的时候，那年我们还算是新人，我过生日那天，结束了年末舞台，我们下台给PD打招呼，净汉拉着我的手兴奋地大喊：“大家，今天是我们shua的生日！”在场的人开始祝我生日快乐，我尴尬得直往净汉身后躲。但其实在那个，或者那些时刻，因为净汉这一瞬间的冲动，我感到非常幸福。
我和净汉，因为过于相似，又因为完全不同，所以都没能躲过各自的命运的捉弄，我们在不同的时刻经历了相同的事，我给过他机会，很多次，但他晚我太多，有一只蝴蝶在远方扇动了翅膀，那毫厘之间的偏差，让我们明明看着对方，却只能擦肩而过。
净汉醉得非常厉害，他的脸颊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我擦了一把眼泪，把他按倒在床上。
“我是谁？”我问他。
他迷迷糊糊地躺在那里，笑得有些傻，“知秀，Joshuji啊。”
“我是你什么人？”
“你是我重要的……”他突然停住，皱起眉头，眼睛雾蒙蒙的，表情十分茫然地看着我，“重要的……”
“朋友。”我说，“我是你重要的朋友。”
他愣了很久，有一瞬间我觉得他似乎已经清醒了，然后我看到他又笑了起来，比以往的每一次都笑得厉害，我才知道，他还是醉着的。他搂着我笑成一团，酒精味洒在我们之间，我好像也被空气中的酒精因子熏得醉了。
“对。”他把头埋在我的肩膀，“朋友，Joshua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我们就这样相拥着躺在床上，我听到他喃喃自语，大着舌头叫我的名字，一会儿说谢谢，一会儿说今天高兴，祝我生日快乐，一会儿又说想和我一起去LA，在美国陪我过一次生日，最后他很小声地叫了我一次，说他有点恨我。
我有些想笑，但没能笑得出来。他说他恨我，他恨我什么呢，是恨我把我们之间的友情变得不单纯了吗。可是净汉，我对你的感情从一开始便是不单纯的，我怀揣着私有的秘密去和你建立友谊，每一次我想要去抱你，去吻你，我都得使出极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那股冲动。看着你的时候，那些时候我明明已经要流下眼泪了，可是我却只能把它们忍回去。你的举动让我产生了误会，是我的错，我不该误会你，可你是那么无辜吗？你真的敢确定吗？我多想把你叫醒，把这些话甩到你脸上，逼你去承认，明明你也有那种无法忽视我的时刻，可是我做不到。净汉，你是很好的人，是很帅又很聪明的家伙，你早就知道了，我们之间有一些岌岌可危的东西正在崩坏，我们都有尝试去修复它，但它毁坏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知不觉间我们都已经被它甩下了一大截。那不是我们能够控制得了的东西。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吊桥效应，在我人生中最困难的时候，在我以为我根本迈不过去的时候，你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中，帮助了我，拯救了我。也许我对你的爱情不过是一种错觉，那可能只是感激、感动，或者是一种别的什么，和爱情不能完全对等的东西。也许你现在对我也是这么一种错觉，等到明天，可能更早，下一小时，下一分钟，这个让我们都无地自容的错觉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一直在等待着这样一个时刻，当我意识到你对我而言是很不同的时候，当我为了你产生思念、心痛、不由自主的期待时，我都祈祷着这个时刻尽快到来。
是的，净汉，这是很痛苦的，一开始都是很痛苦的，我们在错误的时间，用错误的身份相遇，就应该迎来错误的结果，纠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痛苦的。也许当初我走了，或者我们都走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在一起，但你也看到了，事实并非如此。你说我总是很冷静，或许吧，爱情不应该像我这么理智，也许我的确不够爱你，也许我们真的只是更适合当朋友。我没有说，我也有过冲动的时候，原本我从来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而我为了你，曾经怀疑过自己的选择，我后悔过出道，在我因你而止不住难过的那些日子里，我无数次地重演我们在洗手间里相拥而泣的那一天，我多么希望那时我坚定地走出了公司大门。如果是那样，我们会多出很多个选择，我们的结果绝不会是如此。可是如果我这么告诉你，你又会相信吗？
我是了解你的，正如你也可以一眼看穿我的想法，所以在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对你的感情出现了变质的时候，你躲开了我。我眼睁睁看着你走向别人，我知道你对我并不是那种感情，你对他们也不是，净汉，你是很灵透的人，你总能在第一时间明白一些事情，你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你可以把对我的这种感情投射到任何一个队友身上，我明白的，我也有这种可以投射到其他人身上的感情，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感情里，唯有对你的那份，只必须得是你才行。你一定知道我想说什么，所以那个时候，才毅然决然地放弃我。
可是现在事情又不一样了吧，像你这般运筹帷幄的人，人生中也会出现像现在这样无法掌控的时候吧。我是相信你的，你的确是爱我的，每一次你说的Joshua我爱你，都是真心的，但爱有很多种，我给成员的和给你的都能被称作爱，但你知道的，那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你给我的这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不想要任何一份不属于我的爱去取代我应该得到的，我不亏欠任何人，我是配有所得的。你给不了我，我并不恨你，不如说我根本不可能恨你，我怎么可能不懂你的意思，你用这种方式来弥补过去的我，实在是没必要，因为归根结底，我们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开始，我没有在你这里遭遇什么损失。
很多时候我们都在等待一个机遇，18岁的我在等待未来给我的机遇，那个机遇有一部分是你带给我的，但最后也是你把它推走了。你那时可能是这么想的，再等等，等到你考虑清楚了，或者我们都足够成熟了。如今28岁，十年的时光让你认为可以了，所以重新带着那个机遇的一部分找到我，你觉得自己能回到当初，也想我还能像当初那样，可是你突然发现，现今横亘在我们中间的东西比当初要沉重、庞大许多，曾经只需要稍微努力一下就能迈过去的东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潘多拉魔盒，如果打开它，就是押上我们所有人的荣光与未来进行一场豪赌。我想那一刻你一定很无措，你想不通，为什么那些只隔着一层纱的事情一下子就让我们都看不懂了。但是净汉，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命运这种东西就是这样的，机遇从来都是不容错过的。
在空无一人的洗手间角落，你这样劝我：人生在世，要为自己而活。可人生哪能事事都如愿呢。净汉，他们都太好了对吧，你现在也能明白吗，有时候爱意反而是一种无法挣脱的枷锁，如果我们不是我们，如果这个世界对我们再坏一点，如果我们身边的人都恶劣到让我们觉得，即使背叛也没什么，我们说不定就可以做到了。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遗憾，因为它总是在一切都朝着无法挽回走去的时候才让我们找到那个“如果”。但尽管如此，尽管如此，我仍然希望，你可以尽最大的可能如愿以偿。净汉，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我们是幸运的，早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之间的最优解就已经摆在了眼前，过了许多年，它仍然以一个无法撼动的姿态屹立在那，所以今天的我还是愿意顺从它，退回到安全线以内，去永远地和你当一个朋友。“我的一个朋友”，我愿意永远给你可以这样介绍我的底气。
以前我们开玩笑，我们两个像得宛若双生子，一举一动都像在照镜子。没有想到我们真的活成了对方的镜像，我们经历了同样的事情，却是进入了完全相反的顺序中，在我们的最后，你陷进了我起初对你的沦陷中，而我此刻才彻底地理解，那个你最初就已经找到的最优解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没有睡着，我靠近你，想要亲你额头的时候你的睫毛颤抖得厉害，所以我改成了抚摸。但是净汉，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了。对不起，我的眼泪滴到了你的枕头上，但那一块早被你自己的眼泪洇湿了，你不会介意我再补上一笔吧。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净汉，我们28岁，这是一个有些尴尬的年纪，不再年轻到能够无限容错，但是对这漫长的人生，我们也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参透。20代的尾巴要到了，我感谢你仍然在我身边。不要担心，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有一面镜子，那我已经知道你的结果了，你会好的，会迈过去的，像当初的我一样，即使那是一条愈合得很慢的伤口，但最终，一切都会过去的。这个房间的音乐还在放着，你睡眠不好，我挑选了一首安静的歌放给你听，希望你今晚能做个好梦。
——完
雨落之前
·预警：2411性转 | cp洁癖勿入
·圆宽 | 一点点队花百合
·全文2w＋
夫胜宽真的很讨厌跑步这项课前热身活动。
摔倒之后，就更加讨厌了
排列整齐的队伍被突然打乱，排在夫胜宽旁边的人发出惊呼停下了脚步，后面不了解情况的推推搡搡着抱怨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一群人乱哄哄停在红色塑胶跑道上。跟在队伍右侧领跑的金珉奎赶紧在体育老师闻讯赶来前一把扶起夫胜宽，塑胶跑道掉色掉渣，把本就触目惊心的擦伤部位渲染得更加狼狈，金珉奎皱着眉问她有没有事，夫胜宽摇摇头，忍着刺痛...
·预警：2411性转 | cp洁癖勿入
·圆宽 | 一点点队花百合
·全文2w＋
夫胜宽真的很讨厌跑步这项课前热身活动。
摔倒之后，就更加讨厌了
排列整齐的队伍被突然打乱，排在夫胜宽旁边的人发出惊呼停下了脚步，后面不了解情况的推推搡搡着抱怨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一群人乱哄哄停在红色塑胶跑道上。跟在队伍右侧领跑的金珉奎赶紧在体育老师闻讯赶来前一把扶起夫胜宽，塑胶跑道掉色掉渣，把本就触目惊心的擦伤部位渲染得更加狼狈，金珉奎皱着眉问她有没有事，夫胜宽摇摇头，忍着刺痛先拍掉嵌进手掌肉里的碎石子，然后扶着金珉奎的手臂一瘸一拐走到旁边的树荫里。
体育老师走过来，夫胜宽主动说没关系，
“是我自己不小心，去医务室擦点药就好。”
这次才不是因为不想跑步，夫胜宽觉得她有必要说明这一点，即使她之前常常使用各种借口逃避，好在老师没有计较她前科累累，大手一挥准许了她的请求。为了加强效果，夫胜宽甚至拒绝了金珉奎找人陪她去的提议，
“又没有摔得很严重，我自己去也不会怎么样的。”
前提是没有遇到全圆佑
下午第二节课的时间，逐渐远离操场的喧闹，整个校园都是静悄悄的。夫胜宽慢吞吞走上台阶推开医务室的门时都放轻了声音喊报告——校医不在，只有一个身形高挑的男生站在药品柜前挑拣着什么，他应声回头和夫胜宽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待看清对方的脸，男生狭长的眼睛在薄薄的镜片后面浮现出浅淡的笑意，
“胜宽？”
全圆佑怎么会在这里？
夫胜宽有些局促地眨眨眼睛，手背在身后又轻又慢地关上了门，门页咬合时会发出轻微地咔哒声，和她嗓子里晃晃悠悠飘出来的有些畏怯的“圆佑哥”混在一起，全圆佑合上柜门转过身，他的视线透过镜片，从夫胜宽的脸上落到她白嫩膝盖上突兀肮脏的伤口，
“怎么弄的？”
夫胜宽的手还背在身后，她在思考要怎么安置无措的双手时听到全圆佑的问询，然后又开始思考戴眼镜的人视力也可以这样好吗？最后她想还是先回答全圆佑的问题比较好，
“上体育课不小心摔倒来着。”
全圆佑没再说话，转身又打开了柜子，弯下腰从最下层拿出了什么，
“你先去床上坐一下。”
夫胜宽看着他找东西的背影，薄薄的夏季衬衣在他的脊骨上绷出柔软又流畅的弧度，甚至能看出一点蝴蝶骨的形状，她哦了一声，乖乖挪到铺着白色垫单的诊疗床上，床对她来说有点高，往后坐一点的话脚就没办法踩到地面，夫胜宽纠结了好一会到底要不要往前坐一点，可那样又不太舒服。
她总是这样，犹犹豫豫，瞻前顾后，胡思乱想，不敢轻易下决定。
但为什么对于全圆佑的话就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呢？
夫胜宽停下动作，一次性垫单和校服短裤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她看着全圆佑拿着消毒湿巾和棕色药瓶走向她，开始刻意地控制过度的呼吸节奏，白色的巾面落在伤口上。没有预想的疼痛，全圆佑的动作娴熟，很快就将脏污处理干净，露出粉红色的创口，看起来还是有点触目惊心，从夫胜宽的角度能看见全圆佑轻轻蹩起的眉峰，他拧开棕色药瓶，夫胜宽闻到从里面飘出来的渐渐弥散在整个空气里的碘酒味道，
“可能会有点痛。”
全圆佑半蹲下来，将染成棕褐色的棉签头靠近伤口，他抬眼看她，嗓音低沉又柔软，
“稍微忍耐一下。”
夫胜宽抿着嘴从喉管挤出微弱的应答，她不确定全圆佑是否听到了，但接下来碘酒和破损伤口接触产生的刺痛让她想不了其他的，只能咬着下唇忍住疼痛，看着液体缓缓浸润浸透伤口。
哪里是有点痛，夫胜宽吸了吸鼻子，视野里泛出一点模糊，分明是很痛。
上完药，全圆佑站起身子将木塞塞回玻璃瓶口，他垂眼看着眼前眼角有点泛红的女孩，暗暗发笑，
“这么怕痛的啊？”
夫胜宽吸鼻子的声音更大了，她的疼痛阈值很低，全圆佑该是知道的，还在这里故意奚落她，她想全圆佑这样地坏，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听他的话。
下次不许再这么听话了。
在夫胜宽难得下定决心时，全圆佑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什么放到她摊开的手心里，
“把这个吃了就不痛了。”
玻璃糖纸有点硬，剐蹭手心时会有些许刺痒，夫胜宽低下头用视线去捉那颗紫色包装的糖果，难得的决心在顷刻化成一股轻烟，顺着敞开的窗户跌跌撞撞地飘出小小的医务室。
全圆佑很爱拿糖果哄她，从刚认识的时候就是这样，他像是糖果店主人的儿子，身上揣着吃不完的各色糖果，奇怪的是他本人是不爱吃甜食的，夫胜宽问他，他便会拿出一颗塞给夫胜宽，眼睛在镜片后面微微弯起来，说
“是给小朋友准备的。”
夫胜宽把糖果捏进手心里胡乱又认真地猜想紫色包装会是什么口味的，嘴上在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她问全圆佑为什么在上课时间来医务室。
全圆佑把碘酒瓶收进药柜里，然后拿起放在桌上的药盒，夫胜宽的视力很好，很容易就捕捉到白色药盒上的黑字，旁边还有仰着头表情似乎很舒缓的橙色小人，全圆佑说话的声音也没有把她的注意力带走，可他说的每个字都在下一秒清晰地落在耳朵里，
“还不是因为你姐，来姨妈也非得吃冷饮，又肚子痛了…”
夫胜宽终于将视线重新放回全圆佑的脸上，他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微微蹩着的眉眼和舒展的嘴角神奇地达成一种和谐，不会有人真的觉得他在认真埋怨那个贪凉肚痛的女生，即使有，也是掺杂了无限纵容意味的。
“文俊辉她就是这样。”
夫胜宽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听话。”
没有计较夫胜宽为什么直呼大名，全圆佑只是赞同地点点头，连蹩着的眉都放松下来，
“要是她像胜宽一样就好了。”
夫胜宽失掉猜想糖果味道的胃口，她看进全圆佑的眼睛，试图揣测他的话是否真心。
你真的希望文俊辉变得和我一样吗？
\\
夫胜宽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红糖炖蛋的特殊味道已经飘出厨房弥散在整个起居室，妈妈见她下来便问她姐姐怎么样了，夫胜宽倚在门框上，看见红色小锅里咕嘟嘟冒着褐色的泡，摇摇头，
“还在睡。”
妈妈关了煤气灶，将糖水盛进白瓷碗里，
“估摸着也快醒了，你一会把这碗端上去放她屋里晾着，等她醒了让她喝掉。”
夫胜宽应了，转身去壁橱里拿勺子，妈妈收拾着灶台，开始准备晚饭，一边还不忘絮叨文俊辉的“任性”，
“这孩子说了多少遍也不听，就非得贪那一口凉，也亏得圆佑在身边看着点，要不然怕是连家都没力气回来了。”
配套的白瓷勺被卡在置物架的缝隙里，夫胜宽尝试多次也没有成功，只好随便拿了一个不锈钢的，长长的勺柄和娇小的白瓷碗格外不协调，在夫胜宽纠结到底要不要换个勺子的时候，妈妈的声音伴随着洗菜切菜的响动又从背后飘来，
“…应该留圆佑晚上在家里吃饭的，俊辉应该也想圆佑留下来。”
夫胜宽想起刚才全圆佑站在门口的样子，扶着文俊辉的手很有礼貌地虚握成拳，和妈妈寒暄时的微笑也非常大方得体，就连婉拒的口吻都让人如沐春风，夫胜宽抱着文俊辉的书包上楼时还在想全圆佑，想他为什么推掉社团活动也要一路送文俊辉回来又不肯留下吃饭，想他为什么这样地关注文俊辉的事情连她吃哪个牌子的止痛药最有效都知道，想他为什么总要占掉她全部的注意力。
“都说是应该了，说不定她不想圆佑哥留下来呢。”
夫胜宽这样反驳妈妈的话，她端起碗朝外面走去，后半句话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过也不一定。”
文俊辉想不想她的确不知道，但她自己很想是真的，站在鞋柜旁和全圆佑说再见时这样想，送文俊辉回房间时这样想，现在也还在想。
推开虚掩着的门，沉闷的震动音更加清晰入耳，夫胜宽轻手轻脚地放下碗，从地毯上散落的抱枕堆里摸到文俊辉嗡鸣不止的手机，手机的主人还裹着毯子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副了无生息的样子，夫胜宽能瞄见几缕黑发从毯子底下跑出来，凌乱地毛躁地翘起来。
屋里只开了床头灯，光线暗淡得很，但夫胜宽还是一眼就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圆圆」
夫胜宽犹豫半秒还是接了起来，她抢在对面出声前表明身份，
“圆佑哥，我是胜宽，我姐她还在睡。”
刻意压低的气音有些走调，对面停滞一秒也跟着放轻了声音，夫胜宽听着全圆佑低沉柔和的问询，在“嗯”和“没关系”的间隙里回想起下午在医务室的一幕幕。
全圆佑也会在文俊辉的手心里放上一颗糖吗？夫胜宽捏着手机又开始走神，在文俊辉吞掉止痛药后，安慰她说：“把这个吃了就不痛了。”
文俊辉没她这么好哄，夫胜宽垂下眼睛进行自我推翻，文俊辉要比她更坚定自我，吃了药还是痛就会说，不会因为男生急匆匆冲到医务室，连胸牌都忘记带，被值日生记下名字也不在意的举动就被感动得自我疗愈，当然也不会轻易被一颗糖收买。
所以全圆佑的糖不是给文俊辉准备的，得到这个结论的夫胜宽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却又感到心口空落落的。
所以全圆佑才不是真心希望文俊辉变得和她一样。
床上的人像是被对话吵到，动了动身子发出不满的哼哼，夫胜宽停住话头，她预感文俊辉要醒了。果不其然，没过两秒床铺上慢慢隆起鼓包，女生顶着一头乱发从毯子里探出脸来，脸蛋有些肿，
“胜宽？你在和谁打电话。”
“圆佑哥。”
夫胜宽提高了一点音量，走过去把手机连同正在进行的通话都物归原主，然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文俊辉坐起身靠在床头，嗓音还有些哑，但精神状态已经和平常差不多，讲电话的时候视线从身前的毯子滑到夫胜宽身上，又飘到其他角落，一副注意力不集中的样子。
看来已经不痛了。
夫胜宽不承认她在偷听，她看向床头柜上的白瓷碗，伸手用勺子去搅动碗底那颗水煮蛋，鸡蛋在糖水里浮浮沉沉。
妈妈叫她盯着文俊辉趁热把糖水喝掉，她需要完成妈妈交代好的任务，而这个任务只能等文俊辉打完电话才能执行，所以这不叫偷听。
逻辑拙劣的辩解。
连文俊辉都看穿她的假模假样，不止一次举着电话向她看来，夫胜宽有些坐立不安。
“嗯，你不用担心。”
夫胜宽动了动僵硬的腿，感到膝盖上开始凝固结痂的伤口泛起细密磨人的痒意，她听到文俊辉最后对电话那头说道，
“好，我挂啦。”
白瓷碗已经不再烫手，夫胜宽抱着碗出神，直到文俊辉在面前打了个响指她才猛地惊醒，糖水差点泼出来，她赶紧稳住，
“妈，妈妈叫你喝掉。”
文俊辉盯人的时候黑眼珠又亮又大，会叫人心痒痒，她看了会夫胜宽噗嗤笑出声，
“怎么还结巴了？”
“才没有。”
夫胜宽尴尬地避开视线，
“快喝吧，都要凉透了。”
文俊辉把毯子掀开，招手让夫胜宽靠近一点，然后俯身去看她膝盖上的伤口，
“还痛吗？”
温热的气息扑在细嫩的皮肤上，夫胜宽下意识缩了缩腿又被姐姐轻轻按住，确认伤口情况良好后，她抬起眼看夫胜宽，
“如果不是圆佑告诉我，你是不是都不打算说你受伤了？”
“又不严重，很快就好了。”
文俊辉的语气像是责备不懂事的小孩子，夫胜宽有些害臊，抿抿嘴小声反驳，
“我又不是小孩了，没必要每件小事都要…”
“圆佑说你还哭了？”
夫胜宽差点咬到舌头，通红着脸颊结结巴巴解释，
“没有哭，擦碘伏的时候有点疼而已，才不是哭了。”
文俊辉接过夫胜宽手里的碗，露出一点作弄人的笑，
“好啦，没事就好，知道你没哭，是全圆佑在胡说八道。”
夫胜宽眨眨眼睛，垂下脑袋看自己的手指，仿佛还依稀残留糖纸的触感，她在心里悄悄地附和。
嗯，全圆佑就是在胡说八道，就像他说希望文俊辉能变得和她一样。
\\
夫胜宽很早就知道，她是一个犹犹豫豫，瞻前顾后，胡思乱想，不敢轻易下决定的人。但在关注全圆佑这件事上，她似乎难得地坚持。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无从查证，夫胜宽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进入思春期的低压带，头顶凝结起迟迟未落的水汽，底下的人焦心地等待天降甘霖，就像她每次藏在楼梯转角的阴影里等待看到那群和文俊辉回家的朋友里那个瘦高的身影。
她会假装口渴下楼倒水，只要能悄悄地坐到全圆佑旁边看他和其他男生打游戏，就算被那群喜欢作弄她的高年级生逮住开玩笑或者被姐姐们抱住狂亲脸颊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有时候全圆佑会主动问她要不要玩一局，夫胜宽捏着玻璃杯说她玩不好，心里却不住地想让全圆佑再坚持一下，她真的很想和他一起打游戏。少女衷心的祈求很容易被上帝聆听到，夫胜宽不止一次向助人为乐的上帝发誓，全圆佑赶走旁边的男生笑着说没关系我教你的样子像极了高举利剑的英武的黑骑士，在她每个潮湿的汹涌的梦境都清晰地闪回复现。
温热的呼吸，仔细挽起的白色袖口，游戏手柄在干净修长的手里像是玩具，应该也可以轻轻松松包住她一整个拳头，全神贯注时表情冷淡，可赢了游戏又会立马皱起鼻子笑。
夫胜宽像个观察员兼记录员，乐此不疲收集这些无关紧要甚至无聊透顶的细节，然后在现实和梦境的交错中不断复盘。
“胜宽你呢？”
复盘被打断，夫胜宽猛地惊醒，才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在看她，文俊辉摊在沙发上伸手拍拍妹妹的脑袋，
“想什么呢？圆佑问你要喝什么饮料。”
夫胜宽啊了一声，
“我都行。”
文俊辉换了个侧躺的姿势，小腿挂在沙发边缘晃晃悠悠，
“说了跟没说一样，圆佑啊给这个小孩拿瓶牛奶吧。”
其他人听了低低地笑起来，说胜宽还是要喝牛奶的小孩子呢，夫胜宽没跟着笑，被姐姐故意的逗弄搞得尴尬不已，在她抓住文俊辉企图掐住她的脸颊肉向两边拉扯的罪恶之手，小声反驳说她才不喝牛奶的时候，一旁的全圆佑忽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朝女孩招了招手，
“我们一起去厨房看看吧。”
他的嘴角翘起微微的弧度，
“苹果汁怎么样？”
拿了苹果汁，夫胜宽在敞开的冰箱门前犹豫了一下就听到文俊辉在门外大声喊道，
“我的柠檬汁要冰的！”
“别听你姐的。”
还没等夫胜宽犹豫完，全圆佑就替她关上了冰箱门，他把常温的柠檬汁塞到夫胜宽怀里，然后抱着大瓶的碳酸饮料和纸杯朝门口走去，
“我们走吧。”
夫胜宽没跟上，她垂眼看怀里的两盒软饮，被冷藏过的包装盒接触空气便开始往外渗出冰凉的水珠，水珠汇合在一起歪歪扭扭往下淌，弄湿一小片手臂皮肤，夫胜宽被冰得轻轻打了个摆，然后抬眼看向已经停下脚步转过身的全圆佑，
“我想换成常温的苹果汁。”
文俊辉一定会大叫为什么不给她拿冰的，夫胜宽将苹果汁放回冰箱时这样想，全圆佑会怎么哄劝她呢？也可能直接骗她说没有冰的柠檬汁了，夫胜宽踮起脚从壁橱里拿了新的苹果汁，文俊辉自认理亏应该只会失望地嘟囔，她是在场最不该放肆吃冰的人，更何况全圆佑是那个不许她吃的人。
“为什么不是冰的！”
“你还想喝冰的？然后像上次一样痛到晕倒？”
“我会含在嘴里等热了再咽下去。”
“不行。”
“全圆佑！”
“嗯。”
夫胜宽撕开塑料包装，咬着吸管喝下第一口果汁，温温的，完全比不上冷藏过的口感，但她还是一口一口喝着，她看得出来文俊辉并没有真的打算换成冰的，她只是在发泄小小的不满，一种需要被别人知晓并得到回应的不满，而知道男生不会发火不会不耐烦的底气在支持她这样做。
就像夫胜宽很早就知道的那样，文俊辉身边有很多喜欢她的人，全圆佑是其中最无限包容和关心她的那一个。
\\
金珉奎第11次企图说服夫胜宽报名交谊舞比赛，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夫胜宽懒得从小说里抬头，她对金珉奎莫名其妙的热情感到不解，
“你会跳那个交谊舞吗？”
“不会啊。”
金珉奎咧开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开朗得像是已经拿到第一名，
“我们可以学啊，不是很难。”
“把们去掉，我才不去。”
“去吧去吧！很有意思的！”
“你为什么不找别人？”
男生摸摸鼻子，露出点讨好的笑，
“这不是和你最熟嘛，而且我觉得我们一定会很默契！”
“跳舞和默契有什么关系？”
“不默契很容易踩到脚摔倒啊，而且我们一个班的，练习时间上也好同步。噢还有，我听说比赛结束之后会有特别活动。”
“什么活动？”
夫胜宽还是没抬头，懒懒地撑着下巴翻动书页，金珉奎耸耸肩表示他知道的也不多，
“听其他人说是小舞会，就是可以交换舞伴的那种。”
“还有呢？”
“其他我就不清楚了，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姐？”
夫胜宽掀了下眼皮，
“问我姐干吗？”
“我今天在报名的办公室看到她和一个学长好像也打算参加的样子。”
女生终于肯从小说里抬起头，她停住翻页的动作，
“学长？哪个学长？”
“交谊舞？你和珉奎？”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选修课，夫胜宽在排球馆的角落找到和她选了相同课程的文俊辉，后者正喝着饮料愉快地摸鱼，听了妹妹扭扭捏捏的来意解释，她眨眨眼睛表示疑惑，
“你不是从来都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的吗？”
“金珉奎说很好玩，我就来试试咯。”
夫胜宽把排球从左手换到右手，神情不大自然，
“你就说愿不愿意教我们就是了，不愿意就算了我去找别人…
“脾气这么大吗，我哪里说我不愿意了”
文俊辉鼓起脸掐了掐夫胜宽的鼻尖，
“我只是好奇问一下。”
夫胜宽改成用双手环住排球，脚尖在地板上无意识地来回蹭，眼神飘飘忽忽没个定点，，
“没有，我以为你不想的。”
“胜宽。”
文俊辉的语气忽然认真起来，夫胜宽只好收回漂浮的视线重新落到姐姐身上，她再次近距离看见文俊辉那双黑而圆的流动着光泽的眼仁，
“你是我妹妹，没有什么不可以和我讲，麻烦、拜托、受伤、难过，我都想你能和我说。”
抱着排球的手指在收紧时会明显感知到排球表面的颗粒感，夫胜宽坚持不住长久的坦诚的对视，垂了眼皮低声应好。
她也想什么都告诉文俊辉，可心里总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她，有些事情你是无法说出口的。
比如突然换成常温的苹果汁不是担心太冰了，只是因为没头没脑的幼稚透顶的情绪冲动。
再比如报名交谊舞比赛不是好玩，只是因为全圆佑也会参加。
再再比如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的喜欢不是受到什么狗血的阻挠，只是因为是亲姐姐的好朋友。
一些被羞耻心和自我厌弃遮蔽住的不能够说出口的事情，就像在苦夏的某些日子里，总要有些什么被急匆匆地一股脑地收进憋闷的防水布里，在潮热黏腻的近乎停滞的空气里倒数最后一场阵雨的降临，这样被模糊掉时间流逝和感官知觉的等待是最难熬的。
夫胜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并时时刻刻反复体验着。
“那等下午放学你和珉奎直接去舞蹈室吧，我一会回去和圆佑讲。”
“好。”
\\
学生活动中心三层的舞蹈室是全校最难预约的活动教室，跑十次学生会办公室都不一定能批下来一次的那种难度，所以当得知文俊辉轻轻松松就将碰面地点约在舞蹈室，金珉奎发自肺腑地对前者产生尊敬之情。
“居然还是最大的那一间。”
走在去往学活中心的连廊上，金珉奎再次确认了一遍教室编号，
“俊辉学姐和办公室老师很熟吗？”
夫胜宽拉开活动中心的玻璃大门，
“不是吧，听说是请另外一个学姐帮忙约的。”
“哪个学姐？”
“尹净汉。”
全圆佑把瓶装水递给坐在地上的金珉奎，他们第一次学，光是手脚配合好都有些力不从心，更别说一下子记住全部的脚位手位，前后练了快两个小时才结束第一天的学习。文俊辉被电话叫走，留下充当陪练的全圆佑和两个初学生，金珉奎还是没有放弃上个问题，精力稍微恢复了些就又开始刨根问底，倒是全圆佑没预料他会问这个，想了想才报了一个名字出来，
“高三的，是她帮忙预约的舞蹈室。”
金珉奎把矿泉水瓶捏得咯吱作响，满脸纠结，
“好耳熟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上个月的年级大会，学生会代表上台发言时忘带稿临时来了段即兴发言的那个。”
全圆佑特地寻了个新鲜的时间点，金珉奎果然立刻恍然大悟，
夫胜宽抱着喝完的水瓶坐在一旁，下巴颏放在膝盖上发呆，瞳仁短暂地失去焦点，看起来雾蒙蒙的又很呆，她听到全圆佑从鼻腔里发出几不可闻的笑，等她茫然地聚焦，全圆佑又正经得很，垂着眼皮转手里的水瓶。
在笑什么呢？夫胜宽抱着膝盖眨眨眼，感知到她视线的全圆佑终于肯抬起眼，在视线对撞前一秒，夫胜宽错开眼睛，与此同时，金珉奎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应该是我妈叫我回家吃饭，”
金珉奎站起身拍拍裤子，拎起自己的书包和他们道别，看到夫胜宽跟他挥手又停下拉开门的手，
“胜宽你不走么？”
“我？我等一下我姐，说不定她一会还要回来。”
文俊辉不会回来的，她连书包都拿走了。
夫胜宽把这句话吞进肚子里，她现在撒谎都不会眨眼睛，实在是熟练得过头，但当被全圆佑的眼神捉住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我们先回家吧，俊辉她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万幸，全圆佑没有怀疑，他的眼睛纯良温和，夫胜宽明显感到胸腔内一阵悸动的翻腾，她没有去够全圆佑想要拉她起来的手，她努力镇定自己的双颊和耳朵，一字一句组织临时起意的小心思，
“我想再练一会，圆佑哥。”
女生露出一副小动物乞食似的神情，
“就一会。”
事实证明，全圆佑是个心软的好老师，而夫胜宽则是个心思不单纯的差生。
“胜宽，记得移重心。”
当夫胜宽第不知道多少次忘记在重拍后改变脚上重心后，全圆佑忍不住叹口气无奈地拉住差点把自己绊倒的女生。
“啊啊啊对不起——”
夫胜宽想赶紧站稳松开对方的手，却在下一秒用力过猛整个人向全圆佑的方向倒去，慌乱之余，她随手乱抓竭力避免更加惨烈的相撞事故却事与愿违还是和试图扶住她的男生一起摔倒在地板上。
原来鼻子被撞到真的可以痛到飙泪，夫胜宽红着眼眶忍不住小声抽气，她手忙脚乱想从全圆佑身上爬起来，后者没有介意，反而急着拉开她捂住下半张脸的手，
“撞到哪里了？很痛吗？”
“没有没有！”
全圆佑没拉住夫胜宽的手，只能看着她捂住脸又试图装作无事发生的慌乱模样，他也站起身，甩了甩手腕，
“没事就好，胜宽啊，不用着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第二次尝试去握住女生的手腕，这次成功了，拉开，然后自然地捏住对方的手掌，引导着摆成舞蹈的开始手位，另一只手虚握成拳，谨慎庄重地轻轻贴在女生的腰际，全圆佑注视着夫胜宽雾蒙蒙的双眼，在音乐响起前将女生拉近自己，
“我们再来一次，胜宽，看着我，试着投入感情，然后相信感觉就好。”
胸腔里翻腾的感觉愈发强烈，夫胜宽无法控制地看进全圆佑的眼睛里，发烫的手心、仓促的呼吸、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她小心又热烈地调动全部的感官，变成一只无意滑落进蜜罐的小虫，窃喜着贪食粘稠甜蜜的糖浆，拼命祈祷时间再被拉长一点，再长一点。
“圆佑哥。”
只看着我吧。
千百只蝴蝶要从发痒的喉咙里飞出来，夫胜宽深吸一口气，雾蒙蒙的瞳仁逐渐沁出润泽的光，
“比赛结束之后，可以和我再跳一次舞吗？”
只有我和你。
\\
文俊辉显然比夫胜宽对这次的交谊舞比赛更上心，甚至拒绝学生会统一提供的服装，拉着妹妹去定制了舞蹈服。
“我姐说穿合身的衣服才能跳好。”
夫胜宽对着镜子用纸巾抿掉多余的口红，然后仔细检查着妆面，金珉奎抱着手臂靠在把杆上，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而且还能给裁判留下深刻印象，多得点形象分。”
“有这个评分标准？”
“我姐说有就有。”
夫胜宽站起身撩了下裙摆，乳白色的裙面便荡漾开来，银色的细小印花反射出碎钻似的光点，细白的小腿和踝骨在柔滑的面料下若隐若现，金珉奎想起舞蹈动作里那几个大幅度的转身和摆动，忽然觉得文俊辉也许是对的。
“我们再练一遍吧。”
舞蹈室里静悄悄的，从半开的玻璃窗能隐约听到远处礼堂里传来的音乐与人声，距离交际舞比赛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夫胜宽透过小小的镜子和金珉奎对视上，看到他漏出一边的小虎牙，
“好。”
“好什么好。”
后台，全圆佑斜睨满脸讨好的文俊辉，想都没想地拒绝了女生的请求，
“我不会做僚机的。”
“什么僚机不僚机的！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和胜宽讲这件事情而已。”
文俊辉叉着腰不满地反驳，簇新的假睫毛根根分明，忽闪起来像蝴蝶翅膀，又娇又靓，可惜全圆佑看惯了这张脸，并不吃这一套，文俊辉不放弃，继续游说着好友，
“我又不是要一直瞒着她，只是担心她不接受而已…”
“你不告诉她她就会接受吗？”
“当然不是。”
全圆佑看着好友忽然叹了口气，
“胜宽早晚要知道的，你和尹净汉在一起的事情。”
“至少不是现在。”
文俊辉收起玩笑的神色，眉头紧紧皱起来，
“我会慢慢告诉她的。”
不是谁都能接受两个女生在一起，更何况其中一位还是自己的亲姐姐。
比赛的时间迫近，后台愈发嘈杂起来，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催促参赛人员早早到指定位置准备。全圆佑说胜宽很聪明，
“你瞒不住的，她会自己看出来。”
文俊辉皱着眉哼了一声，
“聪明吗？那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看出你那点心思？”
她掏出小镜子补口红，咔哒一声盖上口红盖子的时候冷笑了下，
“你就不担心我一个不小心把你那些花花肠子告诉我妹？”
全圆佑看了眼文俊辉，他知道她不会，她有分寸，或者说她还对他的真心程度存疑，
“你不会的。”
他慢悠悠地说，
“就算你去说也没关系，我早就不想做什么圆佑哥了。”
文俊辉听了这话警惕起来：“你要干吗？”全圆佑耸耸肩：“做和你一样的事情。”
他看着尹净汉娉娉婷婷地走过来，唇角翘起微微的弧度，
“慢慢渗透法。”
“我妹可不一定就会喜欢上你。”
“再说吧。”
全圆佑摆摆手，他冲尹净汉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至少不要再把我当做什么哥哥了。”
如果不是金珉奎想要去一下卫生间，他们可能会更晚发现舞蹈室被人从外面反锁住。夫胜宽第一反应是金珉奎在开玩笑，但对方握着门把手的严肃模样让她瞬间明白是真的。
最后用力拽了几下铜制把手，金珉奎低低骂了几句，然后放弃了徒劳的重复，和夫胜宽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女生抿抿嘴，手指焦虑地缠在一起，
“真的打不开了？”
金珉奎没说话，只是深深吸气又长长吐气，然后才点点头。夫胜宽捏紧拳头，事发突然，她都有些发懵，她实在搞不清楚这是场无意的恶作剧还是有意的陷害，空白的大脑在“到底是谁做的”和“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之间拉扯。
“只能等你姐或者是谁发现我们不见了来找我们，要是没发现…”
金珉奎又叹口气，靠着墙壁滑坐下来，夫胜宽低着头捏手指，呼吸变得不规律，她知道金珉奎没说完的后半句，他们从准备后台溜出来打算再巩固练习一下，手机、背包都没拿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算有人发现他们不见，也不一定能及时找到他们。
“没关系，我们肯定能出去，就是错过比赛而已。”
金珉奎试图宽慰夫胜宽，毕竟她看上去太焦虑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女生在下一秒抬起脸，神情甚至有些痛苦，
“有关系。”
夫胜宽喃喃地重复着，
“金珉奎，我有关系，我不能错过比赛。”
她练了很久，错过比赛就是辜负她的努力和汗水，还会辜负全圆佑的信任和鼓励，夫胜宽痛苦地想，她控制了快两个礼拜的饮食，特地换上漂亮的裙子，生疏认真地画好妆容，她还要在比赛结束和全圆佑单独跳一次舞，她不能被关在这里错过她期待很久很久的事情。
不可以，夫胜宽揪着裙摆，皱巴巴地祈祷着。
事实证明，上帝没有夫胜宽想象的无所不能，他像个偏心的老者，故意忽视女生快要哭出来的祈求。这是夫胜宽臆想的。金珉奎说的没错，他们肯定能出去，在比赛结束很久之后。
也没有很久，金珉奎觉得可能只有一个小时多一点，但在夫胜宽的衡量标准里，这是她十七年的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小时，在全圆佑和文俊辉手忙脚乱打开门前，她的时间几乎停滞下来。
落在文俊辉眼里就是一副呆滞的模样，她吓坏了，冲过去抱住妹妹边大声叫她的名字问东问西边紧张地摸来摸去检查妹妹身上每一处，
“胜宽？胜宽！你别吓我啊，怎么了？”
文俊辉摸到妹妹冰凉的手，又去摸她的脸蛋，同样是冷的，
“冷吗？有没有不舒服？”
三年级最先上场比赛，二年级稍迟，等她和全圆佑下来之后才有一年级的同学跑来问她有没有见过夫胜宽和金珉奎，起初大家都以为他们只是去卫生间了，但等快要上场了还不见人，打电话也不接，整个礼堂和教学楼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人，文俊辉慌了神，拽着全圆佑满学校地找人，最后还是被后者按住没有冲去广播站大喇叭寻人，他说去活动中心看一下，说不定在那里。
“圆佑说你可能会想在上场前再练习几次。”
文俊辉捧着妹妹的脸，延迟地吸吸鼻子，她刚才真的差点急哭了，夫胜宽能感受到她手心呼呼发着热，连气息都还是急促的，
“姐姐。”
她的余光里是全圆佑的影子，
“比赛和活动是不是都结束了？”
文俊辉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比赛，
“我都要急死了。”
“可是我好想去，真的好想去。”
夫胜宽忽然觉得委屈极了，水汽慢慢在睫毛根部凝结，再用力闭合就会掉落，文俊辉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夫胜宽这样在意，将人搂进怀里，她一下一下摸着妹妹的后脑勺安抚着，
“没关系胜宽，我们下次还可以参加的，没关系的。”
鼻尖抵在文俊辉的颈窝里，夫胜宽透过雾蒙蒙的视线看到站在后面的男生们，金珉奎满脸担忧，正试图用夸张的嘴型安慰她说没关系，夫胜宽勉强抿了抿嘴角表示她知道了，她没有去看全圆佑是怎样的的神情，就算不去看她也知道，大概率还是那样，温和的专注的宽慰的。
你也觉得没关系吗？
夫胜宽闭上眼睛，将脸埋进姐姐温暖柔软的怀抱里，悄悄蹭掉眼角的湿意。
为什么好像只有我牢记我们之间的约定。
“圆佑哥，比赛结束之后可不可以和我跳一次舞？听珉奎说有交换舞伴的活动。”
“当然可以。”
\\
“只是个恶作剧。”
夫胜宽咬着吸管含含糊糊地说，文俊辉挑起一边细细的眉，在嘈杂的快餐店里提高了音量，
“你太单纯了胜宽，根本不是恶作剧。”
相比夫胜宽后来觉得被反锁在舞蹈室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恶作剧，文俊辉坚信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的，
“见不得你跳得比他们好的人多了去了。”
“可是每个年级都会评各自的一二三等奖，就算没有前三也有优胜奖，总之无论怎么样都能得奖，为什么要陷害我，再说了，再说了我和珉奎跳的又不是好到让人要陷害的程度…”
“优胜奖和第一名差很多好不好，笨蛋。”
文俊辉从刚从点餐台回来的全圆佑手里接过套餐，干脆利落地将吸管扎进塑料盖里，
“而且，我和圆佑已经去调过监控了。”
“什么？”
夫胜宽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看向全圆佑求证，还没等他开口文俊辉就接着道，
“你放心啦，是正规渠道调的监控我只是想揪出那个讨厌的人而已…”
“这次还是尹净汉学姐帮的忙吗？”
换成文俊辉愣住卡壳，
“你怎么知道是她…”
“我猜的。”
夫胜宽久违地在文俊辉脸上看到慌张的痕迹，后者显然不打算再解释“这次还是尹净汉学姐”的问题，用“总之”快速收尾，
“...那人刚开始还不承认，我把监控视频放给他看才肯承认，他就是看不惯珉奎，连带着你也看不惯…”
文俊辉还在说，夫胜宽已经不太关心了那人的动机、班级、姓名还是明天什么时候会亲自来给她和金珉奎道歉，她又开始走神。
夫胜宽在想他们会从监控里看到什么，全圆佑会看到她那条很漂亮的乳白色长裙吗？他会看到她在走廊上练习舞步时出的错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吗，但全圆佑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喝着碳酸饮料，眼皮垂下来听着文俊辉说话。夫胜宽将视线隐秘地在他身上转了两圈，然后随着不集中的思绪跑向其他地方。
她又想起错过交谊舞比赛的那个晚上。
在上床前，她刷到学校公众号的推文，封面图就是文俊辉和全圆佑，应该是刚下场就被抓住拍照，文俊辉的假睫毛和眼影亮片还好好地呆在该在的位置，两个人很登对地冲镜头笑，标题是第四届交谊舞比赛圆满落幕。夫胜宽没点开，指尖戳在封面图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屏幕自动熄灭，她忽地站起身，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摆好手位脚位，默默地给自己打拍子，然后轻盈地滑进舞池——她小小的卧室中央。动作和走位她记得很牢，除了总是忘记在第二小节的重拍后换脚上重心，全圆佑提醒过很多次，她还是会忘，所以才会和金珉奎偷溜去没人的地方再练习，然后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错过比赛。
如果她能牢牢记住换重心，他们就没必要跑出去练习。
夫胜宽转身，双臂虚虚地拢成半圆，像是搭在舞伴的肩膀上，对方会在下一个拍子上抓住她的指尖引导她跟随自己的脚步做下一个大幅度的旋转动作，这个时候女方的裙摆会像盛放的花朵般绽开摆荡，绷紧的背部线条和扬起的下颌线让她看起来像一支骄傲的水仙花，漂亮、优雅又迷人。
这是她自己造成的不圆满。
沿着指尖，男方将女方拉回，在一瞬间缩短的距离和忽然靠近的身体温度会让人产生短暂的心跳加速体温上升，夫胜宽会提前闭上眼睛，虚无的焦距里走马观花地跑过许多人和物，最后短暂定格的是一双狭长沉稳的眼睛。夫胜宽呼吸一滞，等她站稳后再睁开眼睛，视野里只有暗淡的墙壁和书桌，握空的手心里什么都没有。女生猛地回过神，心里的节拍已经完全乱掉，连脚步都变得慌乱，她没有注意脚下的地毯褶皱，在下一秒踩空绊倒。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难过的。
地板微凉，夫胜宽保持摔倒的姿势摸着疼痛的踝骨，将难过一点点放大，直到轻微的啜泣声将房间的静默打破，她的难过也到达极点。夫胜宽边闭起潮湿的眼睛边想，她的一整个少女时代会不会都是这样的，仿佛是落雨前憋闷潮热的天气，从里到外都湿漉漉却拧不出半滴水，潮闷得令人焦躁难安。
“...胜宽？”
夫胜宽重新聚焦视线，发现是文俊辉的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后者见她回过神才坐回位子，
“想什么呢？一直在走神。”
“没有。”
文俊辉晃着手里的饮料杯子，明晃晃地用表情说“我不信”，夫胜宽没去管她在想什么，放在旁边的手机在这时开始嗡嗡地震动，她瞄了一眼，是金珉奎打过来的，刚要接起来，文俊辉忽然插进来，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在场的三个人都听清，
“你不会是在想珉奎吧？你们在交往吗？”
\\
事后，夫胜宽反思自己为什么不反击回去，比如说“当然不是，你好八卦啊”或者“拜托，怎么可能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但事实证明，她就是容易陷入不知所措的困境，直到来电震动自己断掉，她还是没憋出一句反驳的话，只在最后结结巴巴地说，
“你在说什么啊。”
弱小且毫无杀伤力，况且文俊辉没有那么好糊弄，揪住夫胜宽扭扭捏捏的态度不放，
“眼神飘忽，手脚不自然，心里有鬼！”
“才不是！”
她只是觉得很无语而已，夫胜宽气结，刚想再说什么，一直保持沉默的全圆佑忽然插嘴道，
“你们想吃冰激凌吗？
欸？
连文俊辉都转过头去看站起身的男生，后者像是没注意自己的突兀，
“今天原味冰激凌半价…”
“你别故意转移话题，你不是也想知道…”
“要不要？”
全圆佑的语气略显生硬，文俊辉和他对视半晌败下阵来，嘟嘟囔囔说好，夫胜宽也跟着点点头。目送全圆佑走远，夫胜宽知道她姐姐没那么容易放弃，只是不明白全圆佑的突然。
“我发现你真的很容易走神。”
文俊辉打了个响指，
“上课不会被骂吗？”
“你才经常被骂吧。”
夫胜宽转了转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了一个人，她没有之前那样局促，甚至一鼓作气反呛回去，
“你这么关心我？怎么不多多关心关心你自己？”
“关心我自己什么？我上课可认真了，才不会…”
“别装傻了，我是说难道你没有在偷偷谈恋爱吗？”
夫胜宽不是无意义的呛声，她是有根据的猜测，但也只是猜测而已。让她没想到的是，下一秒文俊辉忽然变换的神情就落实了她的猜测，连说话都变得吞吞吐吐，夫胜宽又追问两句，她就咬着吸管不说话了，
“我？我，我当然有了…”
像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文俊辉半天才接着道，
“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她的眼睛很亮，沁着一点无措和羞涩。夫胜宽张张嘴没说话，心情有点复杂，她能看出来文俊辉是很开心的，她也替她开心，但她不敢确定姐姐口中的“不能告诉”是不是全圆佑。
毕竟最有可能的就是全圆佑，夫胜宽泄气地想，任谁看都会这样觉得，没有比他们两个更般配的了，青梅竹马的邻居，有足够长的相处时间，彼此知根知底，几乎成天黏在一起…
夫胜宽越过文俊辉的肩膀看见举着冰激凌回来的全圆佑，
“不管是谁，你能开心就好。”
她这样对文俊辉说，
“真的。”
“假的。”
金珉奎擦掉黑板最上面的粉笔字，夫胜宽正在另一侧工工整整地写上明天值日生的名字，
“你姐不可能和圆佑哥在一起。”
金珉奎总是抱有莫名其妙的自信，那种开朗的确凿的自信，有时候连夫胜宽都会被感染，盲目地相信他说的话，比如交谊舞比赛。但这次，她留了个心眼，
“为什么不可能？”
男生耸耸肩，
“就是感觉。”
他放下板擦，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你姐和圆佑哥之间没有那种感觉，更像是很好的朋友，就像你和我。”
笔尖停在最后一个笔画上，夫胜宽有些困惑地直起身子，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观点，
“真的吗？”
“信不信随你啦，反正我是这样觉得的，明浩也这样觉得。”
搬出隔壁班品学兼优的徐明浩让这个观点的可信度提高了至少一个层级，但夫胜宽并没有被完全说动，她踌躇了几秒，
“可是，你不觉得…”
“胜宽。”
夫胜宽扭过头看向声源，是全圆佑，他站在前门门口，单肩挎着黑色书包，见夫胜宽看过来便露出温和的笑意，
“我们一起回家吧。”
“你姐吗？”
这不是夫胜宽第一次和全圆佑一起回家，但没了文俊辉在中间叽叽喳喳，他们之间还是莫名有些尴尬。夫胜宽想也有可能是她单方面的尴尬，于是试图没话找话。
“被学生会拉走干活了，临走前让我来接你回家。”
夫胜宽差点没被绊倒，文俊辉的确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样子，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全圆佑伸手在女生毛茸茸的头顶按了按，在对方炸毛前躲开，然后笑眯眯地说，
“也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夫胜宽心想，明明也不比她大几岁，就好像比她成熟多少似的，全圆佑是这样，文俊辉也是这样，不也还是背着家长老师偷偷早恋，连亲妹妹都不肯告诉。
夫胜宽踢开脚下的一小块石子，她忽然萌生一点危险的想法，
“圆佑哥。”
她叫住全圆佑，有意无意开启另外一个话题，
“你知道我姐在和谁交往吗？”
从余光里能看见同侧行走的全圆佑顿住了脚步，很快又恢复正常，他问夫胜宽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呗，她连我都不肯说。”
全圆佑哦了一声，
“既然俊尼不想说，那我也得保守秘密才是。”
他果然知道！夫胜宽停下步子，有些恨恨地想，她最讨厌这种感觉了，从小到大都是，文俊辉和全圆佑分享着她永远不能知道的秘密，这些大大小小或轻或重的秘密都变成桥梁的浮板，将他们坚固而隐秘地连接起来。
但夫胜宽很快又泄气了，烦躁不安的情绪像没气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跌跌撞撞落在地面。可她能怎么办呢，从小到大，她从来就没有办法。
她干脆自暴自弃道，
“有什么好保密的，如果是你和我姐在交往的话就告诉我，我又不会去打小报告。”
全圆佑也跟着停下来，夫胜宽没看他，低头捏着书包带子，她装作很坦荡，事实上在避开视线，很怕听到全圆佑说“好”。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嗯？”
“为什么会觉得我和俊尼在交往？”
夫胜宽不明白全圆佑为什么要这样问，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眼睛，和全圆佑对上视线，对方眼里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她抿抿唇角犹豫着开口，
“所有人都这样觉得啊，你和她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
“可我也和你一起长大。”
是这样吗，夫胜宽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这样算的话，那我也可以和你交往咯？”
不是这样的，夫胜宽微微睁大眼睛，不该是这样的。她的神情落在男生眼里带上点惊恐的色彩，他无奈地皱皱鼻子，伸手在夫胜宽头顶揉了揉，
“我在开玩笑啦。”
拜托，下次不要开这样天大的玩笑。
夫胜宽怔怔地看着对方，心里忍不住叹息。
我会当真的。
\\
在炎热悠长的夏天真正到来前，又一个学期结束了。期末考结束后的一点时间被用来布置暑期作业，各班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将暑期安全注意事项翻来覆去地讲，叮嘱来叮嘱去，见班上已经没有人的心思拴在学校里，只好大手一挥早早将这帮躁动的高中生放了出去。
夫胜宽背着书包，手里还抱着一沓练习卷，小心地避开楼道里疯跑打闹的人顺着楼梯往高二那层走。她在混乱地堆满纸张和废弃书本的二班门口探头探脑，半天才找到文俊辉的身影。
“你和圆佑先回去吧！我一会还有点事。”
文俊辉跑来捏捏妹妹的脸颊，还没等后者回答就边说等会见边跑回教室，她刚想再叫就被人揽住肩膀，扭头一看，是全圆佑，
“张嘴。”
夫胜宽下意识就跟着做，对方塞了什么到她嘴里，甜的。全圆佑揽住她往楼梯口走，
“别叫你姐了，她要事繁忙，我们先走吧。”
水蜜桃味道的糖被咬得咯噔咯噔响，夫胜宽用舌尖裹着糖块在口腔里打转，她哦了一声，温驯地跟着全圆佑走。
走上甬道，糖块化没了，夫胜宽终于想起来要问，
“我姐到底在忙什么？”
全圆佑早就松开手，插着一边的口袋，
“我讲不清楚…你要不然自己去问她？”
我就是没问到才来问你的，夫胜宽暗自腹诽。全圆佑像是看出她小小的不满，拍拍她头顶，嘴角愉快地翘起来，
“别想太多，俊尼迟早会和你讲的。”
讲什么？夫胜宽有些茫然，她想让全圆佑说得更明白些，后者却忽然向着前面的人打招呼。夫胜宽抬头一看，他们已经走到高三楼这边，不远处的槐树下有一个穿着便服的女生正抬起手回应全圆佑。
“我回来取档案。”
尹净汉晃了晃手里棕色的档案袋，笑意盈盈地回答全圆佑，
“顺便等俊尼。”
等文俊辉做什么？她们原来这么熟吗？夫胜宽眨眨眼睛，无意间和尹净汉对视上，后者凝视她几秒忽然露出更大的笑容，
“你是胜宽对吧？”
她伸手，夫胜宽才反应过来她是要和她握手，还从来没有过这样正式的见面仪式，夫胜宽有些局促，轻轻握了握对方柔软的手心，又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好在尹净汉落落大方，主动接着话说下去，
“我是尹净汉哦，总是听你姐姐提起你，现在总算见到真人啦。”
她停下话头，引得夫胜宽去看她，
“果然和俊尼说的一样可爱呢。”
像尹净汉这样的漂亮女生笑着向你传达夸奖和喜爱的时候是最让人难以抗拒的，夫胜宽微红着耳朵说谢谢。尹净汉瞄见她怀里的试卷，问她是暑假作业吗，夫胜宽点点头，她若有所思地道，
“不用做也可以。”
嗯？
尹净汉咧开嘴角笑，不知道为什么，夫胜宽觉得她笑的很像得逞的小恶魔，
“反正老师也不会批改，开学就要被成捆地丢掉，就做上面一两张就好…”
“你不要教坏小孩。”
全圆佑在一旁打断尹净汉恶魔般的低语，他伸手将夫胜宽拉到自己身后侧，有些哭笑不得，
“文俊尼还在教室，你赶紧去找她吧。”
尹净汉笑眯眯地直起身子，撩了下耳侧滑落的发丝，
“知道了，护短的家伙。”
她又转头对夫胜宽说再见，
“拜拜小可爱，下次一起出来玩吧。”
等夫胜宽点头，她才转身离开。
“觉得她怎么样？”
全圆佑忽然问道，夫胜宽知道他指的是尹净汉，她捏着书包背带实话实说，
“挺好的。”
“你喜欢她吗？”
短短接触而已，谈不上多深的认识，但夫胜宽还是点点头，
“感觉还挺好接近的。”
全圆佑嗯了一声，忽然冒出来一句，
“你姐也喜欢她。”
夫胜宽转了转眼睛，
“我姐吗？她喜欢的人可太多了。”
全圆佑失笑，
“喜欢也分很多种，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喜欢吗？”
“大概知道。”
“不，胜宽。”
男生的唇很薄，微微抿起来就显得冷肃，可他眼里又凝着柔软的光泽，后半句轻得像叹息，
“你不知道。”
夫胜宽微微张开嘴，她发现她真的有些笨，在最近尤其，她很难理解全圆佑想要表达的意思，后者收起那副冷肃的模样，换上她熟悉的温和神情，
“以后不要听尹净汉乱讲。”
“哦…”
“走吧。”
\\
夫胜宽很快又见到了尹净汉，在全圆佑生日那天，一个闷热得反常的日子。出门前看着暗沉沉的天，夫胜宽还是坚持拿了把伞放挎包里，即使文俊辉说肯定不会下雨。
“万一呢。”
夫胜宽嘟嘟囔囔蹲下身子穿鞋，等她站起来被文俊辉咦了一声，
“太阳打西边出来。”
“怎么了？”
文俊辉用指尖轻轻蹭掉女生嘴角涂出界的口红，看着她有些泛红的脸颊，笑着说没事，
“很漂亮。”
到了约定的ktv，夫胜宽才知道来的还有尹净汉。
“听说是圆佑生日，我就跑来凑凑热闹。”
尹净汉说话的时候耳垂上有什么亮闪闪的事物在晃，夫胜宽的注意力被吸引走，等看清才发现是一只银色的环状耳饰，看起来眼熟得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夫胜宽还在纠结，文俊辉早就拽着尹净汉进了大堂，全圆佑拍拍她的肩膀，
“在想什么？”
“啊，没有。”
提前定的包间还算宽敞，等夫胜宽和全圆佑落后两步进来时，文俊辉已经霸占着沙发旁边的立麦不放手。
“圆佑！让我为你献上一曲生日祝歌，祝福你寿比南山，长命百岁，游戏全赢，考试全过！”
全圆佑对好友的热情丝毫不买账，甚至皱着眉拽拽尹净汉，问她这里不是不允许给未成年人卖酒吗，尹净汉笑得花枝乱颤，上前揽住文俊辉说等快走了再唱生日歌也不迟，文俊辉在她怀里乖得像只猫，微仰起下巴和对方咬耳朵，半天才选好几首又慢又老的经典情歌。
全圆佑在心里吐槽，太土了，秀恩爱的方式还能再土点吗？这几首是他爸妈会在ktv搂着边摇边唱的程度。
“你不懂。”
一起唱了两首，文俊辉就跑下来留尹净汉一个人坐在小台子上唱，伴奏声过大，再加上不能让夫胜宽听到，她得凑得很近才能让全圆佑听清她再说什么，
“这首是我们的定情曲。”
全圆佑鸡皮疙瘩掉一地，就差站起来跑出去给她们找好司仪送入洞房，文俊辉还在兴致勃勃地给他讲她晚上失眠的时候尹净汉是怎么打电话给她唱歌哄她睡觉的。全圆佑受不了，拍开文俊辉的头，
“说点人话可以吗？”
文俊辉发出切的一声，
“你这个不懂爱情的家伙。难怪追不到胜宽。”
女生的声音不大，又被立体音响的巨大声浪盖了个七七八八，但全圆佑还是猛地抬头略显心虚地往夫胜宽的方向看。她正安安静静坐在沙发的角落，满脸崇拜地看着正用力唱歌的尹净汉，手里捏着沙锤有节奏地摇晃着。
见此景，全圆佑喃喃地道：“这个尹净汉，真的会巫蛊之术吧，怎么连胜宽都露出那种表情。”文俊辉同情又得意地拍拍他的肩膀：“没办法，净汉姐就是这么有魅力，你没有也不要气馁，毕竟一百年才出一个尹净汉。”
全圆佑客客气气请文俊辉滚。
“不过说认真的。”
文俊辉也看向夫胜宽，后者感受到两道视线的关注疑惑地转过脸，文俊辉对她挑挑眉，露出惯常的笑容，
“我觉得胜宽对你是有朦胧的好感的。”
女生总有奇奇怪怪的第六感，她们对此深信不疑，文俊辉就是其中一员，就像夫胜宽很容易剖析她的秉性，文俊辉也很轻易捕捉夫胜宽的情绪，甚至是全圆佑的，她凭着冥冥的感觉去把握她最亲近的两个人的情感，并试着给予安慰和帮助，
“你在害怕什么？”
所以当文俊辉毫不避讳地指出全圆佑内心的软弱，后者并没有感到突然或冒犯，不止是第六感的加持，更是十几年相处中培养的默契。文俊辉说的没错，表面云淡风轻的他的确抱有隐秘的退缩，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慢慢组织着语言，
“胜宽叫我十七年的圆佑哥，我之于她也许只是个关系更亲近的邻居哥哥。这时候突然告诉她，她叫了这么久的哥哥对她有别的不单纯的心思，别说是她，当初我向你坦白的时候你不也是感到荒唐极了，三天没和我说话不是？我想过了，要不然就当一辈子的哥哥，这样最保险，要不然就冒险试错，最坏的结果就是被拒绝被讨厌。偶尔想，做个安静的胆小鬼算了。”
尹净汉的选曲进入尾声，伴奏渐渐小下去，全圆佑的声音也跟着低下去，可还是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地传进文俊辉的耳中，在平稳的语调下有什么在暗自汹涌着，
“但对我来说挺不公平的，哪怕是反感，或者疏远，我总是想得到些回应的。”
像是独自漂浮在宇宙中孤独的宇航员，总要牢牢抓住对讲机等待来自地球的讯号聊以自慰。装满口袋的糖果也好，故意放水的对战游戏也好，又或者是隐晦的贴近，全圆佑在试图抓住他的对讲机，等待来自夫胜宽的唯一的回应。
夫胜宽很难不去在意，包间不算小，可也不算大，用余光就可以轻易瞥见文俊辉和全圆佑在角落凑近讲着什么。其实她该脱敏的才是，可夫胜宽还是有些坐立难安，还没等到她点的歌就忍不住起身离开包厢，尹净汉问她去哪，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要去卫生间，等真正出了门她只是在走廊里乱晃，不打算去卫生间，也不知道去哪，最后跑到大堂的休息椅上坐下发呆。离得近的包间里传出撕心裂肺的歌声，夫胜宽一边继续发呆一边分出点心神去担忧那人的嗓子，她记得上次文俊辉这样唱完之后含了快一个礼拜的金嗓子喉片。
大堂服务生见她一个人坐半天，便跑过来热心地问她有什么需要的，她摆摆手说没事，但好像这家全国连锁的量贩式ktv把顾客是祖宗这条口号刻在员工餐里吃进员工肚子里，被拒绝的服务生毫不气馁地继续给夫胜宽推荐他们店里的特色项目，就差端出足浴盆亲自给她搓个脚理个疗，最后夫胜宽实在不堪其扰，用尽全身力气告诉对方：“我失恋了，请让我一个人呆会。”
年轻的服务员显然感同身受，立刻闭嘴鞠着躬离开，虽然她走之前满脸的同情让夫胜宽略微不爽，但好歹是清净了。可还没安静两秒，又有人在后面拍她，
“说了我失恋了不要来烦我让我自己…圆佑哥？”
转身转到一半，夫胜宽看见熟悉的脸尴尬地将谎言吞掉一半，全圆佑像是没听到她的前半句，垂着手问她怎么出来了。夫胜宽飞速转动脑筋，
“啊哈哈，我想去买点零食来着，结果迷路了。”
不错，很合理的解释！
“怎么不去问问工作人员？”
距离他们直线距离不足15米的热情服务生在工作台后面默默抬起头又默默低下头，夫胜宽边脚下动工给自己挖梦幻城堡边迅速想其他借口，好在全圆佑没有再为难她，
“走吧，我知道卖零食的在哪里。”
其实夫胜宽没有很想吃零食，但她从来没办法拒绝全圆佑，所以乖乖起身跟着去了ktv里的小卖部，硬着头皮拿了两盒乳酸菌奶。当全圆佑问她挑好了吗，夫胜宽弱弱地举起手里的饮料，站在收银台旁的男生挑挑眉，
“这次不喝苹果汁了吗？”
夫胜宽啊了一声，胡乱回答道：“这里好像没有。”
“有的。”全圆佑难得执着，他径直走向左侧的货架从最上层拿了红色包装的软饮出来放到收银台上，他见夫胜宽盯着看，补充道，“不凉，常温的。”
废话，又不是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夫胜宽心里想，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全圆佑会觉得她爱喝苹果汁，还必须得是常温的。
直到结账走人她也没绕出来，最后只好拿“男人心海底针”把自己糊弄过去。
等快走到他们包厢，夫胜宽才想起她跑出来的原因，可是现在又无比乖巧地跟着全圆佑回来。腿长在自己身上，夫胜宽只能为自己的毫无原则感到愤慨与悲哀。她还在自我检讨，比她多走半步的全圆佑忽然停了下来，他往夫胜宽的方向靠了靠像是故意要挡住她的视线，
“胜宽，我们再去一趟小卖部吧，我突然想到有东西没买。”
也许是面前的状况实在突然，这样蹩脚的借口都被全圆佑拿来用，病急乱投医的结果就是适得其反，夫胜宽全看到了。
拐角处的阴影里，半长头发的女生正捧着另外一个女生的脸亲吻，她们吻得很热烈，女生的腰肢纤细又柔韧，被细白的手臂紧紧搂住往后折，背对着他们的女生还有一头海藻般的浓黑卷发，穿着夫胜宽无比熟悉的灰色百褶裙——她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夫胜宽还看见半长发的女生耳边有什么摇晃着，时不时折射头顶小射灯的光，会晃进眼睛里。在她下意识闭起双眼的瞬间，全圆佑拉着她躲进墙壁设计的凹陷里，还试图用手捂住她的眼睛。夫胜宽第一次起了强烈的叛逆心，她扣着全圆佑的手往下扯，男生担心她挣扎过度弄疼自己只好松了点劲。视野又变得明亮，但身子还被禁锢着，夫胜宽咬着牙让全圆佑松开，男生不动，她就要咬他的手，还说着他不松手以后就再也不理他的话，活脱脱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全圆佑闻言犹豫了下，夫胜宽就趁着他没反应过来，挣脱束缚跑出去。
一出去只看到刚才那两个女生十指相扣走远的背影，夫胜宽没喊，甚至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呆呆地目送她们消失在下一个拐角。全圆佑叫了她一声，夫胜宽转过脸和男生对视一秒，然后飞快地跑了出去。
\\
再三保证一找到夫胜宽就给她回电话的全圆佑挂断和文俊辉的通话，路口的交通灯在此时恰好变绿，他抬脚向对面的街道走去。
文俊辉知道夫胜宽是因为撞破她和尹净汉的亲吻现场才一言不发地跑掉后快急疯了，她那副群龙无首的状态肯定是不能出来找人的，让尹净汉陪着她，全圆佑自己出来找。其实他也不知道能去哪里找夫胜宽，只能靠模糊的感觉在周边的街道四处看。
寻找的过程中，全圆佑想了很多解释的说法，最后统统推翻，他在电话里和文俊辉讲，
“这样对胜宽很不公平，她需要知道，她能自己做出判断，不要再把她当小孩子了。”
可等挂了电话，他又开始反思自己，其实他也在做对夫胜宽不公平的事情，他紧握着主动权将夫胜宽圈在他划定的安全圈里。
时常向往却不愿意承担后果，全圆佑停下脚步，伫立在24小时便利店巨大的落地玻璃前，透过些许反光的玻璃，女生正趴在用餐区的桌子上，看起来小小一个，旁边摆了一桶泡面，他想，他不止是胆小鬼，还是自私自利的矫情怪。
女生抬起头，无意间和他对视上，圆圆的眼睛因为惊讶睁得更加圆润，全圆佑深吸一口气，拉开便利店的大门。
夫胜宽没想到全圆佑会这么快就找到她，她维持着掰直塑料叉子的动作，眼睁睁看着全圆佑穿越货架一路走到她面前，坐下。
“饿了？”
夫胜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只能缓慢地点点头，全圆佑的表情缓和一点，
“先吃吧。”
说完这句，他就掏出手机敲敲点点，夫胜宽犹豫几秒，不知所措还是败给饥肠辘辘，她边瞄着全圆佑边小口小口嗦面。
——能想着吃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是在给我姐发消息吗？”
全圆佑这样回复文俊辉的狂轰滥炸时听到夫胜宽怯怯的声音，他点下发送键后抬眼，女生握着杯面，神情有些僵硬，得到肯定的回答她又垂下眼皮，用叉子搅着杯底剩下的一点面，
“你跟她说不用担心我，我一会就回去。不接电话也不回复消息是因为，因为我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情。”
之前的猜测形成了闭环，夫胜宽却没有揭开谜底的轻松，她不是歧视或是厌恶，只是当落在自己身上，冲击力无疑是最强劲的。一开始她大脑一片空白，连往哪走都没注意，只是随着人群胡乱迈步子，但慢慢地，当冲击的后劲逐渐削弱了那么一点，她开始想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不肯直接告诉她？
“只需要给我点时间去消化就好。”
夫胜宽揪着裙子上的褶皱，嘴角紧紧抿起来，
“我怎么可能不站在她这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全圆佑静静看着独自生闷气的女生，将显示着通话界面的手机递过去，他用眼神鼓励她。
那就再告诉她一遍，告诉她你是理解的支持的，是从来都向着她的。
通话持续的时间不长，可夫胜宽的眼泪用掉了全圆佑整整一包纸巾，等挂掉电话，她恍惚片刻，然后面对满桌的纸巾才迟钝地感到不好意思。像是思考了会，女生突然站起身往货架那边跑，等她回来，手里端着巧克力派的包装盒，上面用巧克力派按金字塔的形状叠了三层，甚至在最顶端的派上面还插了一根手指饼干充当蜡烛，
“差点毁了你的生日。”
夫胜宽放下简陋无比的“巧克力蛋糕”，满脸自责，
“礼物放在包厢里只能回去再给你了，还有蛋糕，原本想买那种切片的但都卖光了，就只好先这样了，回去再补给你好吗？”
“好。”
全圆佑回答得很快，他将手放到桌子上，询问夫胜宽他可以许愿了吗，夫胜宽忙不迭地说当然可以。
在全圆佑闭起眼睛许愿的时候，夫胜宽默默看着他，她想到他之前说的不同种类的喜欢。
“你姐也喜欢她。”
“喜欢分很多种，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吗？”
“胜宽，你不知道。”
全圆佑睁开了眼睛，对着饼干吹口气就当假装吹熄了蜡烛，夫胜宽见到这一幕又要脸红起来，
“生日快乐。”
外面的天暗得格外早，偶尔还会有闪电闪现，而后传来轰隆隆的低沉雷鸣，又要落雨了。室内亮着暖黄色的灯，女生眼睛亮晶晶的，她努力想搜刮一点寓意深刻的祝福语，最后还是放弃了，
“要快乐要健康要顺利。”
全圆佑轻轻说了谢谢，他望着女生，忽然道，
“胜宽，刚才我许了两个愿望。”
暗紫色的天空又被一道闪电照亮霎时，而后归于昏暗，再耐心等几秒便有雷声压着赶着滚滚而来，全圆佑捏紧放在桌子上的手，他长久地注视着夫胜宽圆润黢黑的双眼，
“一个是可以说出来的，一个是不可以的。”
“可以说的愿望是希望喜欢我的人和我喜欢的人都要健康平安。”
“不可以说的愿望，和你有关。”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也更加柔软，夫胜宽屏住呼吸，心底藏着的困惑变成糖块外面的那张玻璃糖纸，有人在一点点将它展开铺平。她看到窗外的树枝忽然抖动起来，几净的玻璃窗上出现倾斜的细长水痕，她也听到全圆佑在此刻说，
“或者说，只有你。”
雨终于落了下来。
end.
【整理】那些超绝的次圈同人合集
我🐎
以及超绝的太太们
二编：又加了不少文嘿嘿嘿
这是个神仙太太安利以及链接合集
看到别家都有我们次圈也不能少
请大家多多点赞把我顶上去让更多姐妹看文不迷路吧！（真挚）
注意：本人6+1党 其他cp此地均无涉及
（不好意思）
推荐太太的时候有我自己称呼太太的外号，如果有太太觉得不合适或是啥的麻烦私我我改～（求生欲）
个人向！个人向！个人向！......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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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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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向！个人向！个人向！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圈内神仙太太数不清 在下实在没有能力全部整理 只是列出了个人取向阻击！希望理解！
首先是神仙太太的推荐啦
1.@茸茸一团奶甜仓 （hozi）
我不允许有人搞豪雨不知道奶甜老师！真真正正的高质量写手，文字功底一级棒，每个句子都有让人想要摘抄的冲动，甜的时候把那种双向的奔赴和唯美的依赖表现的淋漓尽致，虐的时候又能写出那种爱人错过的遗憾与再也不见的伤感，而且长度感人，属于每篇入坑必看的程度❤️
2.@獨孤大人どくこ だいじん（hozi）
狐狸太太真的属于我的取向阻击！我个人特别喜欢看一些委屈吵架哄人的半虐又甜的心脏疼的那种文，而老师的每一篇文基本上都属于这种！无论是现背还是其他题材都稳稳的戳中我的心！太太也超级温柔，有一次被甜的受不了就去给太太发了私信，太太回复的好快而且炒鸡温柔呜呜呜❤️但是太太居然被雪藏了（大哭）
3. @Listerine_ （澈汉）
请让L老师的现背多到把我砸死吧！！！我爱现背！我爱腻腻歪歪小情侣！我爱害羞小兔！我更爱那美丽的打的开的小链接！太太的车车完全就是我天菜呃啊啊啊还有心碎症的一整个系列都好好看呜呜呜❤️
4.@Happy Ending🌌 （澈汉）
happy我愿称之为人性心脏电击器啊啊啊怎么会有人可以写的这么甜！没有人可以拒绝年龄差！没有人可以拒绝小兔子！没有人可以拒绝小哭包！！！！！！！！！每次看文都感觉什么消失的初恋，是我消失的嘴角！真的看了就会心情很好的那种甜饼，我控制不住我三连的手指呃啊啊啊啊happy真的属于xp跟我一毛一样了真的 愿意做happy的狗（bushi）❤️
5.@浓情花期 （澈汉）
谢谢花期老师让我从此爱上了双向暗恋！本来以为双向暗恋的进展很慢也不发糖急死个人，但太太用一篇现背的双向暗恋直接让我垂直入坑阿西真的甜份超标❤️
6.@佑安 （佑灰）
谁可以拒绝猫咪二三事！我就喜欢看惨惨猫猫被男朋友无时无刻宠着！好看到词穷，我真的好喜欢这种惨兮兮没有安全感的猫猫找圆佑要啵啵要抱抱的这种完美剧情！太太请一直把这个系列更下去吧！❤️
7.@ronronner （率知）
河马太太（对不起老师，但是每次看到头像脑子里第一个词就是河马）的率知文也属于入教必看的那种，是我很爱的现背和普通人设定，怎么说呢就是文字有种溪水的温柔，让人看了感觉很治愈，很舒服，也很甜很真实，好像哥哥和弟弟就是这个样子的，人物刻画的很生动，英文标题和文章中偶尔夹杂的英文是点睛之笔❤️
8.@comoyyy_ （率知）
3Y老师也是属于🚀入教必看，老师笔下的啵哝很有小狼狗的感觉，特别是讨礼物那篇真的是让我疯狂甩头。同居的系列也非常的真实，每次看着看着嘴里就会情不自禁的喊火箭就是真的哈哈哈真的是非常完美的太太啦❤️
9.@落日路十七号 （基本全能，主奎八）
落日老师的每一个小故事真的都好可爱！无论优惠豪雨澈汉率知奎八基本上都是很轻松的小故事，很有小动物的那种生机与活力 看了能让人很轻快。文章数量也是非常可观，淹没在数不清的糖罐子里真的超棒❤️
10.@苏苏苏苏苏木～（高考） （全员向）
苏木太太一整个AO6+1系列都值得反复观看！阿亚西就是喜欢看这种全员发糖的文，六对cp是六倍的快乐！感觉太太这种文对各种梗的包容性都很强，性转也毫不违和，总之就是一位非常神仙的太太❤️
下面是文章！
就不一一艾特啦（几个后面不要脸的加上了我的文）
澈汉
率知
Love out Loud （题目发不出来？）
Till we make up （？乱码了但这篇绝对好看
佑灰
hozi
奎八
硕宽党们对不起 没有专门的文 只有6+1
多cp向（没标注就是6+1）
（率知澈汉优惠奎八）
（澈汉奎八优惠）
（hozi澈汉奎八）
（hozi澈汉奎八）
我摊牌了这几篇还是我的（被打）
谁懂 复制粘贴退出保存草稿一条龙来来回回一百多遍的痛 我人麻了
卑微求赞
【澈汉】狮子变成猫
现背➕私设多多 都是胡说八道
睡前读物随便看看
//
“从老虎变成猫咪。”这是崔胜澈九弟最近对他的评价，金珉奎的原话。
你要说前两年的崔胜澈，眼皮一抬眼珠一瞪，弟弟们没一个敢大声喘气的。现在可不一样了，你走过路过对着他翘臀来两下，他不但不生气还能转过头笑呵呵的和你high个five。夸张了，总之出道六年，崔胜澈不再绷着那根弦了，游刃有余+得心应手=温柔队长一只。
其实最大的功臣还是爱情的力量，崔胜澈如是说。
崔胜澈身上的担子从小绿屋时期开始就有一些分量了。别看小绿屋崔胜澈那个猴王德行，弟弟们简直闻崔胜澈丧胆，这哥玩起来太疯，哪次不是把弟弟们玩的吱哇乱叫...
现背➕私设多多 都是胡说八道
睡前读物随便看看
//
“从老虎变成猫咪。”这是崔胜澈九弟最近对他的评价，金珉奎的原话。
你要说前两年的崔胜澈，眼皮一抬眼珠一瞪，弟弟们没一个敢大声喘气的。现在可不一样了，你走过路过对着他翘臀来两下，他不但不生气还能转过头笑呵呵的和你high个five。夸张了，总之出道六年，崔胜澈不再绷着那根弦了，游刃有余+得心应手=温柔队长一只。
其实最大的功臣还是爱情的力量，崔胜澈如是说。
崔胜澈身上的担子从小绿屋时期开始就有一些分量了。别看小绿屋崔胜澈那个猴王德行，弟弟们简直闻崔胜澈丧胆，这哥玩起来太疯，哪次不是把弟弟们玩的吱哇乱叫，满屋子乱跑。但是他玩的疯练的也疯。别看他追着弟弟跑嘴角咧到太阳穴那样，心里的压力其实半分不少。
直到尹净汉出现。崔胜澈一定想不到，没过多久自己就被这个长得漂亮的家伙吃的死死的。
一开始崔胜澈是真看不上眼尹净汉那副怯生生的样。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崔胜澈觉得自己好像被看透了，只要一对上眼，自己傻笑背后的无助和彷徨就被看了个一干二净，就像被扒的一干二净照了个X光。
也不知道是谁先移开的眼，他俩的互动很长时间都停留在不超过一秒的对视，仅此而已。但是彼此又心知肚明，这个人于别人对自己来说是不一样的。
日后自然是睡到了一起去，是单纯的睡。同龄又有趣还长得好看的两个大小伙子没道理玩不到一起去。尹净汉因为懒得爬梯子睡上铺心安理得霸占了崔胜澈的床，崔胜澈倒也毫无怨言的穿着他的星星睡衣睡地板。
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不好说，其实他俩心里清楚的很，搞到一块儿去是迟早的事。也许是某个夜晚两个人裹在一个被窝里，尹净汉任由崔胜澈像一只找奶喝的狗崽子在他颈窝里拱，还一边大口吸着尹净汉身上的香气，问就是练习太累了要充电。尹净汉无奈失笑，像是做了千万遍一样在这个年轻的队长头上呼噜那一头杂乱的毛。
再后来，彼此纠缠着在日光中醒来，牵手拥抱再到接吻，好像一切都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过渡，顺理成章的全都发生了。也许这就是命之星的天注定吧。
有些话自觉彼此心知肚明，就谁也没挑明说出口，大概是谁也没有料想过以后。不敢想，怎么想，只好不去想，因为后患太过无穷。
要说崔胜澈最像狮子的时候，大概17年那阵，浑身气势兜不住地肆意发散，梳着个银发狼奔，眼角晕着深紫色的眼影，衬衫纽扣系到顶上还剩两颗，胳膊肘挂着熨的笔挺的西装外套在放送后台人潮中穿梭，面无表情的大步往前走，身上收不住的气势让两边的闲杂人等自动给他劈开条道。
这模样最是招小姑娘喜欢。那些塞小纸条的把戏他没少见，嘴角扯出个笑点点头算是给足人女爱豆面子了。回到待机室弟弟们果不其然一顿调侃，他当着尹净汉的面把那花花绿绿的纸条攒吧攒吧抛进了垃圾桶，刚想压着嗓子训两句，尹净汉一双手就按上了他太阳穴。
“你一天到晚绷这么紧干嘛，真以为自己是狮子要去吃人了？”
狮子皱了一整天的眉心总算松开了，他抓过那双在他脸上动来动去的小手握在手里，在心里感叹到还是净汉好，那些个莺莺燕燕哪及得上尹净汉半分，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这些日子虽然忙碌，但是有尹净汉在身边好像也没那么难捱。
日子就这样在忙碌和甜蜜中过去。
说来也过分，两人老夫老妻式过的这几年，谁也没挑明说那三个字。所以两人被迫结束这段关系的时候，一腔愤怒和难耐根本无处发泄，除了沉默好似别无他法，以什么形式什么立场争吵呢，他们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
是净汉的妈妈发现的。
妈妈没打招呼来宿舍送小菜，顺便打算整理一下儿子房间。一进卧室，什么都看到了。卧室里到处都是两个人生活的痕迹，根本没有办法隐藏。床头贴着两人在日本拍的大头贴，正中间是一张接吻照，大剌剌的暴露在日光灯下，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做妈的自然了解自己儿子，她早就发现不对劲了，此刻倒是也没太意外，淡定地拿着照片就去找了代表，说什么我不允许我儿子身上发生这种事情，你做代表的赶紧出面解决，不然我就让我儿子退圈。
被叫到代表办公室的两个人对着那张照片毫无情绪波动，说实话尹净汉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根本不在意那些旁的，他死死地盯着崔胜澈看。他也想等一个答案。
等了很久等到崔胜澈嘴里冒出一句，好的我们会处理的。尹净汉当下就摔门走人，不过拉到，就当这些年都在放屁，又不是离了你不行。
崔胜澈闭了闭眼，他在队长和崔胜澈中选了队长，他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有些事不是靠力气大或者拼命练习就能解决的，他低垂着头站在社长办公室，迎合着那些冠冕堂话的废话，无非是组合处在上升期容不下半点差错，你作为队长更不能出错云云。但是他满脑子都是和尹净汉一起压过的马路，披过的月光。可是拳头握的再紧也抓不住这段没有被正名的感情了。
门外的尹净汉走着走着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没有听到身后追过来的脚步声，末了自嘲的牵起嘴角，看吧，尹净汉，到头来放不下的只是自己一个人。
最后自然是分开了，明面上还演着兄弟情深，你cue我撒娇，我赢你游戏，下了班谁也不看谁，不小心交织的视线都会硬生生错开。
也不知道在欲盖弥彰些什么，在背后偷看然后慌慌张张避开视线的次数有很多，旁观者清的不能再清，只剩当局者深陷漩涡无法自拔，弟弟们也不是没有劝过，好几次都以无言收场，后来也懒得再管。
狮子座犟的厉害，尹净汉也不差，像是两只双生同茧的蝶，缚的不是旁人，偏是他们自己。
尹净汉的肠胃生的和他长相一般不食人间烟火，但又爱吃些炸鸡汉堡，稍一不在意身体就开始反抗。平时都是崔胜澈看着他，这下没人管了，不知道是在做给崔胜澈看还是在惩罚自己，胡吃海塞了好一阵。放纵的结果就是肚子绞痛到半夜，一个人蜷缩在床上翻来覆去，眼角渗出点泪花也没力气擦。后来被突然闯进来的崔胜澈捏着下巴灌了药，来人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黑眼圈快挂到下巴，眉头蹙的平时还要紧。尹净汉下意识抬手想去抚，又在半路刹车尴尬收回。又是一次无言收场。漫漫长夜，两颗自欺欺人的心隔着一堵墙却又像隔着银河。
//
后来两个人连在镜头前互动的机会都没有了。
崔胜澈膝盖的伤痛早就有迹可循，练习室休息间隙不敢弯曲的双腿，舞台上不住揉搓关节的动作让人无法忽视。从出道开始就压在身上的担子更是让他他喘不过气，直到他彻底撑不住的那天。不光是身体上的，就连他永远珍视永远喜爱的舞台他都没有勇气面对。
做出请假休息的决定很难。
一开始的放假生活谈不上美好，崔胜澈满心想的都是怎么快点好起来，能焦躁不安一整天，眉间蹙起的皱纹一条没少。直到后来养了女儿红薯，看着她满头的发卡和晶亮的大眼睛，逐渐和自己和解。
然而尹净汉全然不是这样的。最消耗体力的巡演，累的头晕目眩的时候，转身没有看到那个身影，谢幕的时候没能牵到那只每次都在的宽厚手掌。他有一瞬间恍惚，好像一切都在做梦，原来练习生时期以来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偌大的舞台，在漫天纷飞的彩带还有欢呼声里，他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崔胜澈的痕迹。
好空，被克拉塞的满满的场馆，被弟弟们填的满满的舞台还是好空，从远处打来的聚光灯像一束探照灯，在他此时极度空虚的心脏里竟找不到一点实感。
他在弟弟们和克拉们的加油声中回过神，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在想，现在他任由自己倒下去，那个人会出现吗，seventeen的队长大人会来接住他吗。
巡演还在继续，尹净汉向来不允许自己犯错，身体却像是到了极限，粘了汗的丝质演出服贴在身上，剪短的发尾下面是一段雪白的脖颈，等不来那只施力揉捏的宽厚手掌。
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却迟迟不肯入睡，脑子像倒带的电影底片，他看到崔胜澈离开摄像头后没有一丝犹豫转身离开的背影，还有谢幕时微妙避开十指相扣而后虚扣的手掌。
我好像真的失去他了。尹净汉闷闷的想，往常觉得就算只是普通同事关系，想到他在隔壁宿舍呼呼大睡也会安心，舞台上一转头就能看到的距离让他觉得，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也不是不行。
尹净汉握着水杯靠在床角，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着，但是他不敢闭眼，他不想再看到那些背影，那些不带一丝感情的行为举止。都说人在生病的时候最敏感，他自作主张给自己打上失去的烙印，徒留一颗苦涩的心脏在胸腔下跳动，他不敢正视自己名为思念的顽疾。
窗外是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他固执的握紧水杯，不断收紧手指，酸涩的双眼盯着酒店暖黄色的壁灯，直到手指脱力，玻璃杯自由落体砸在地毯上，无声的溅出大片水花。
什么也不剩了。尹净汉盯着那个在昏黄灯光下折射出美丽光线的空玻璃杯，好像在看着他自己。
尹净汉控制不住自己逐渐歪斜的身体，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好像听见了他朝思暮想的声音。
//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托晕倒的福 ，他倒是睡了个好觉。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人在用热毛巾给自己擦脸，他猛然想起昏倒前听到的那个声音，激动的驱动身体睁开双眼。
真的是崔胜澈，他的病根，他的良方，横跨太平洋来到了他身边。
脸上有肉了，头发变长了，他近乎贪婪的注视着眼前人，干涩的眼眶被打湿，他抬手去触摸他落在病床上的衣角，确认是现实以后紧紧把那块衣角攥在手里。
反倒是崔胜澈被看的不好意思了起来，手里的热毛巾被拧出了水滴，他像之前一直做的那样，把净汉的手指掰开攥紧在手里。他摸了摸鼻子，阔别数月，他看着尹净汉苍白的脸通红的眼，一肚子话到了嘴边变成：“净汉呐，我养了只狗。”
再见无须多言，被迫压缩的两腔爱意早就在寻找喷发的出口。
尹净汉安心的把自己扣在崔胜澈怀里，那只宽厚的手掌重回脖颈任职，把尹净汉揉的像一滩融化的冰激凌。他感受着怀里更为细瘦的腰肢，难以抑制内心的心疼。
尹净汉慌张的时候就喜欢掰手，把一双嫩白的小手掰的咔哒咔哒响，崔胜澈看到了就会制止，说是老了会得风湿，抓住他的手把他揉散。所以只要在崔胜澈面前，掰手就会变成揉衣角，揉的也不是自己的衣角，是崔胜澈的。他总爱穿一些价格不菲的衬衫，低调的样式奢华的触感，被尹净汉绞在手里翻来覆去。一般这个时候崔胜澈就会知道，尹净汉又在担惊受怕胡思乱想。
胸口的布料被打湿，崔胜澈自觉去填满他十指的缝隙，他轻轻吻掉那些掉落的水珠，开始他迟来的道歉：“对不起，是我没能做好，净汉呐，你辛苦了。”
尹净汉哭的更凶了，从无声落泪变成嚎啕大哭，崔胜澈无措的去擦掉那些连成串的泪珠，却好像怎么擦也擦不完。
“我不想你当队长了”，尹净汉快哭到打嗝，像是要把许久以来的委屈都释放出来，“你能不能，能不能只做我一个人的队长。”尹净汉哽咽着好不容易把一句话说完，半晌，又意识到自己在无理取闹，知道自己等不到回应，只好慢慢垂下眼睫去遮那些委屈和失落。
百兽之王也有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比如现在。长久以来给自己附加的重担好像从未消失，自以为的走出囚笼、与自己和解好像都是自欺欺人。他总算明白自己在惧怕什么。
好像是该放自己一马，正视自己的渺小和脆弱，不是所有事都可以棋逢对手势均力敌，本不该与自己对抗，因为这远比与世界为敌更令人崩溃。
这是百兽之王给自己种下的逆鳞。
这一次他选择尊崇自己的内心。
“好。”他抱着怀里还在哭喘的泪人，“我只做你的崔胜澈。”一身沉重的铠甲在此刻分崩离析，他仿佛觉得自己全身流动的血液都在变得轻快，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生根发芽。
尹净汉环过崔胜澈的肩臂，顺着脊骨往上，去摸那些已经变的柔顺的发根，唇上一湿，下一秒就被舔开了牙关，他浑身颤栗的去承受那些汹涌的爱意和思念，不重的力道却让他毫无招架之力，他快要溺死在这份坚定的温柔里。房间里只剩皮肉摩擦的啧啧声响，崔胜澈像是在品尝一份刚从牛奶里捞出来的软糯麻薯，连吸带咬，要尝尽唇齿舌间的每一丝甘甜。尹净汉把自己贴的更紧，仰起脖子献祭一般去迎合那些滚烫的温度和不再压抑的狂风暴雨。
他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再也没有什么会把他们分开。
//
崔胜澈这次来美国其实也是来工作的，拍完宣传照就要飞回家继续他的休假。尹净汉抱着他家队长的脖子不肯松手，嘴唇抿的死紧，满脸写着不高兴。
崔胜澈哄了半天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说要回去喂狗。
两口子最后的时光都消磨在了崔胜澈手机相册里的红薯身上。最后告别的时候崔胜澈亲了亲尹净汉翘的老高的小嘴，郑重的说了句等我回来。
虽然他头还是晕着，但是好像空荡的舞台变得没有那么难熬了起来。
后来就是崔胜澈回归的时候了，之前那段时间两个人不知道放肆的做了多少事。
凌晨携手逛汉江，去大邱和红薯一起过三口之家，进货数不清的情侣项链情侣衬衫，滚床单滚到天亮，起来去吃个酱蟹或者牛小肠。
以至于上了镜头一时转换不过来，520牌魔力胶水要迅速化开实在是有些难度。
就像大家看到的那样，收不回的满目爱意，毫不避讳的你来我往，被公司警告了也不知道害臊，半五十的人了，像被班导抓到早恋的毛头小子，站在办公桌后面低着头然后相视一笑。
与其说变成猫，不如说是有恃无恐的做回了自己。眼珠一瞪弟弟们依然会乖乖听话，但是眉间的沟壑早已彻底消失不见。
谁说狮子老虎就要吊梢眼板着脸了，百兽之王也要拥有爱情。
end.
ps：
是小9在cancam六月刊里说的
“MINGYU：S.COUPS以前是非常值得信赖的哥哥。但是最近...感觉从老虎变成了猫咪！(笑)” cr.澈吧
感觉很可爱就拿来写了kkkk
【澈汉】腻味
现背小段/ooc
第一人称
跑完行程回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两点，在车里睡了一大觉，就也不怎么困，家门前的电子锁摁了一遍听话地开了。尹净汉应该在家，我依稀记起他说过从今天开始久违的休假，所幸就不开灯，放慢了脚步进门。
转到客厅的时候看见他没睡，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脚上套了双粉红的袜子，很少见的款式。看见我来他转转头没吱声，等我直接瘫在他身上的时候才开口慢慢讲你回来啦。
我听着这段时间没听到的熟悉声音，埋进他颈窝里。
我们同居大概五年了，当然我是指现在只有两个人住在一起的时间段，若是从刚开始算起，怎么算也很难...
现背小段/ooc
第一人称
跑完行程回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两点，在车里睡了一大觉，就也不怎么困，家门前的电子锁摁了一遍听话地开了。尹净汉应该在家，我依稀记起他说过从今天开始久违的休假，所幸就不开灯，放慢了脚步进门。
转到客厅的时候看见他没睡，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脚上套了双粉红的袜子，很少见的款式。看见我来他转转头没吱声，等我直接瘫在他身上的时候才开口慢慢讲你回来啦。
我听着这段时间没听到的熟悉声音，埋进他颈窝里。
我们同居大概五年了，当然我是指现在只有两个人住在一起的时间段，若是从刚开始算起，怎么算也很难算清楚的。现在想想刚出来独居的那两年，虽然是因为跟他吵架赌气导致分居，还是劝着他选房时先租一段时间，自己买了足够两三个人住的大房子。
租期到了之后我让尹净汉搬过来住，其他弟弟们表示支持，毕竟一趟车接过来能晚起一段时间，对他们来说是件绝对的好事。
刚才想得有点跑偏，我抬手摸摸他后颈毛茸茸头发，柔顺着的感觉手感很好。这部剧杀青之后他就应该把乖巧的黑发换成别的颜色了，快回归了头发也得再长一点。想到这我顺着往下捏了捏他的胳膊，希望肌肉并没有流逝掉。
被我这么一碰，他好像一下子就从刚才半梦半醒的状态换成了警戒模式，一边抱着手肘一边看起来很倔强地说你不要瞎动我，知勋跟我说专辑都在收尾了，回来录音的时候嗓子哑了你也没法帮我拦着。
救命，我觉得是他想歪了，而且我没收到任何要录音的消息。大半夜的跑完行程回来，我懒得琢磨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于是大咧咧地说喊哑了就替你把part录了。听完他可能气得想晕过去，两个人就又不讲话了。
这些年，他一直对自己时常能蛊到别人的能力很有自知之明，不仅仅是一颦一笑一挑眉这样的，而是即使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也有能被人爱的氛围。现在的我想认同这一点，他只是安静坐在我身边看着电视，我却想在暗黄的光线下找到他的嘴唇狠狠地印一下，作为他拥有这项特别技能的礼物。
然后他会回吻，今夜就不算已经结束。
第二天下午我才接到知勋的电话，被告知最近准备录音时我反问他怎么重大事项不先跟本队长说，被制作人大人回呛先告诉尹净汉还是先告诉我也没什么差别，我脑袋里自己绕了个圈，发现绝大多数时候还真是这么个情况。
真正要录音是一周后，我下了行程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雨，晚高峰的车流把路塞得满满当当的。我打了个电话给李知勋，预算回首尔的时间要晚上两个小时。
尹净汉中途发信息问了我一句吃饭了吗，我胡乱回了句吃了，实际上是路上没找到应景的美食店，我也不想让他们在那干等，想到这里我又向他唠叨说录完你就先回家吧，家里见。
等我亲自打开录音室的门正好两小时，李知勋坐在位置上听part，我一转身看见尹净汉坐在沙发上抬头看我，眼尾带着笑。
也不知道怎么地，有可能是觉得这场雨下得有些过分也有可能是一周都忙着到处跑没时间跟他见面的委屈突然涌上来，我冲过去抱住他的动作极为用力，像电影里那些久别重逢的男女主人公一样，我也给了朝夕相伴的爱人一个这样的拥抱。
他应该没有很惊讶，因为我感受到他也用了同样的力度回抱我。在这次回归前我们都没什么平常的时间见面，除了各自忙碌一身疲惫到家的深夜。我承认我想念他的频率在见不到面的时间里逐渐加快，不过是见不到的人，反而像是我自己失去了一半的灵魂。
有一点忘了提醒自己，我还是很爱他。
“你俩都不会腻味的吗，10年前我好像就在看你们拥抱了。”李知勋抱着手肘晃悠着自己的旋转椅，冷静的声音与这样温情的场景对比，有些戏剧化。
“这说明和10年前一样爱还是不会变的。”尹净汉心有感应一样地拍了拍我的背，给了我一个很有感触的眼神，然后扭过去冲着李知勋说你们赶紧录完，我真的好困。
录完歌出来正好十点钟，一分不差。经纪人开了车停在门口，我俩没人选择副驾驶的位置，所以并排坐在后面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尹净汉揉了一下眼睛，说今天的红绿灯真长。
我帮他抹掉掉在脸颊上的一根长睫毛，他眼底好像沾了碎掉的星星，看起来亮闪闪的。我在这种时刻最容易觉得尹净汉长得漂亮，然后意识到这张脸我是永远不会看腻，神奇得就像我爱他爱了这么多年一样。
“我们好像真的要一辈子在一起生活啊。”我拨了拨顺势倒在我肩上的尹净汉的刘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多事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晃过，想用手一抓却抓不住具体的瞬间，只剩爱意和感激留在手心。
“知勋问得蛮对的”尹净汉晃了晃手上的戒指，往右一挪正好覆盖住我的，“所以真的不会腻味吗？哪怕10年后？20年后？”
“如果是指我爱你这件事的话。”我反手握住他的手指，把他搂得离我再近一点。
“平生。”
我愿意平生都在爱你。
如果你也是，那就感谢我们成为了我们。
end
雨雪消融前能再次相拥吗（1）
*破镜重圆
*目前还没破
一
全圆佑捡到猫的那个晚上，首尔刚落了初雪。
他出门没有带伞，穿的也相当单薄，毕竟一般情况下他只需要走十几步路就能从车里挪到自家楼下。全圆佑下车时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自家的窗户透出暖黄色的光线，他旋即拢了拢风衣，加快了步伐。
地上的落叶被冻得僵硬，每一脚落在地上都会发出清脆的响声，然而全圆佑敏锐的在自己的脚步声中辨别出了一个其他的声音——细软的动物叫声。他循着声音走到了低矮的灌木后面，准确的找到了声音的源头。不出所料，是一窝看起来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
全圆佑蹲下身，打开手机的照明，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一窝小动物，然后发现声音的源头大概是被环在中...
*破镜重圆
*目前还没破
一
全圆佑捡到猫的那个晚上，首尔刚落了初雪。
他出门没有带伞，穿的也相当单薄，毕竟一般情况下他只需要走十几步路就能从车里挪到自家楼下。全圆佑下车时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自家的窗户透出暖黄色的光线，他旋即拢了拢风衣，加快了步伐。
地上的落叶被冻得僵硬，每一脚落在地上都会发出清脆的响声，然而全圆佑敏锐的在自己的脚步声中辨别出了一个其他的声音——细软的动物叫声。他循着声音走到了低矮的灌木后面，准确的找到了声音的源头。不出所料，是一窝看起来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
全圆佑蹲下身，打开手机的照明，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一窝小动物，然后发现声音的源头大概是被环在中间的一只小黑猫，周围的那几只已经不再动弹。他打开手机，查看了今晚的天气预报，又看了看天。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这只猫必定活不过今晚了。
那只小黑猫似乎是发现了全圆佑，努力地扒拉着四周，试图从包围住他的兄弟姐妹中爬出来。全圆佑叹了口气，站起身打了个电话。
“我现在在家楼下，你能带着棉手套和纸箱下来一趟吗？没有纸箱的话袋子也可以。”全圆佑又仰头望着自家窗的方向，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窗口有人影一闪而过。
“知道了，等我一下。拆个快递就来。”对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全圆佑对着双手和了口气，搓了搓后立马揣进了口袋里。他低头看了看那只小黑猫，对方已经不向最初那样大声叫唤，成功爬出了自己最开始蜷缩的地方，趴在了全圆佑脚边。
天色完全黑了，洪知秀下楼时只看到全圆佑单薄的身影立在灌木后面，他大步上前，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裹住了全圆佑。洪知秀大约猜到他是要给流浪猫留个窝睡觉，然而粗略一看并没有留意到流浪猫的身影，于是他把东西递给全圆佑，问道：“猫呢？”
全圆佑低头，微微动了动脚尖，旁边的小黑猫适时地发出了一点声响。
洪知秀蹲下身，看看地上的小猫，又看看全圆佑：“你准备把它带回家？”
“嗯，可以吗？”全圆佑的声音隔着围巾，听起来闷闷的。
“你有时间照顾它的话就可以。”洪知秀淡淡道。
“会有的。”全圆佑戴上了棉手套，准备把小猫装进箱子里。
洪知秀在旁边看着，突然伸手到全圆佑的衣服口袋里掏了掏。全圆佑疑惑的侧头看了看他：“怎么了？”
“车钥匙。”洪知秀发现这一侧没有，摸到了另一边，“我自己的没带下来。”
全圆佑点头，洪知秀则拿着刚从对方兜里摸出来的车钥匙先去开车。洪知秀启动车后立马打开了暖气和座椅加热，不一会车窗上就出现了水雾。
过了几分钟，全圆佑带着他的纸箱一起坐进了后座。洪知秀回头看了他一眼，提醒了一句“系上安全带”，便驶出小区转上了大路。
雪夜里温暖的车内让人昏昏欲睡，洪知秀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全圆佑，对方正在沉默的低头看箱子里的猫。那小猫倒是乖巧的紧，上了车不吵不闹几乎没了声音，全圆佑只能通过它腹部的微小起伏确定它还活着。
“想好要取什么名字了吗？”红灯时洪知秀转过身问道。
全圆佑想了想，答道：“你来取吧？”
“Coco。”洪知秀迅速给出了答案。
“那要是个男孩呢？”全圆佑轻笑出声。
“Cocoa。”洪知秀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正好都是黑色的。”
“严格来说可可是棕色的。”全圆佑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小猫的背，“不过挺好的，就这个了。”
洪知秀笑着转回去，踩下油门继续向宠物医院驶去。
他们到达宠物医院的时候，雪下的更大了些。洪知秀刚把车停稳在路边，全圆佑立刻抱着猫从后座钻了出来，洪知秀锁上车，跟在他后面。
全圆佑把箱子放在兽医的检查台上，从里面掏出那只小黑猫放在桌面上，又把箱子递给前台：“箱子里的麻烦火化了。”随即让到一边好让兽医检查。
检查结果好的出乎意料，医生表示这种天气幼猫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大概是因为被环在中间的缘故。猫没什么问题，有一点轻微的感冒，悉心照料一下就会好。猫大概刚出生不到一个月，还没到断奶的年纪，还得喂羊奶。经过医生的确认，是个男孩子。于是小黑猫按照商量好的，决定起名叫Cocoa。
全圆佑直接在医院里把能买的必需品都买了，洪知秀在一旁上网订那些医院里没有的东西。两人抱着一个箱子来，离开时一人扛着两个箱子，全圆佑手里还提着一个猫旅行箱。两人把东西都放进后备箱里，全圆佑把猫放进后座，看了看洪知秀，问道：“我来开？”
“不用，你看好猫就行。”洪知秀拉开了驾驶座的门。
全圆佑点头，又坐回了后座。
回去的路上全圆佑没有继续沉默的盯着他的猫，他看了看表，突然想起了什么：“晚饭吃什么？”
“本来煮了面。”洪知秀停顿了一下，“现在订个外卖吧。”
全圆佑点点头，打开外卖软件：“想吃什么？炸鸡、紫菜包饭，或者拌饭？”
“有点晚了，吃点清淡的吧。”洪知秀也看了一眼时间，“紫菜包饭。”
“Ok。”全圆佑下好单后收起手机，“半小时后送到。”
外卖到的比预料中更快一些，两人刚到家没多久门就被敲响。全圆佑正在研究怎么泡羊奶粉，洪知秀拿了外卖后放在桌上：“先吃饭吧。”
全圆佑大抵看明白了说明，放下奶瓶坐到了餐桌前。洪知秀吃饭很慢，全圆佑的胃也不怎么好，他们的用餐时间总是不短，期间会聊聊一天过的怎么样——显然今天的话题会围绕这只猫进行。
“你明天在家吗？”全圆佑小口吃着紫菜包饭，声音又一点含糊不清。
洪知秀不喜欢在嘴里有食物的时候说话，等他缓慢地咀嚼完咽下去才答道：“期末了，明天去监考。”
全圆佑点点头，继续说道：“我最近不是特别忙，这两天都可以在家。后面你就放假了吧？”
“嗯，后面我休两周。”洪知秀看了看全圆佑，“会帮你照顾猫的。”
全圆佑朝他感激一笑。
吃完饭，全圆佑主动揽下了收拾的工作。洪知秀则坐在客厅里拆他们带回来的大包小包，时不时的问问全圆佑一些东西怎么用。全圆佑很快收拾完桌上的东西，开始第一次尝试给Cocoa泡奶粉。认真阅读说明书果然是有用的，初次尝试就相当成功。他小心的挤了一滴奶在虎口，觉得温度也差不多，便把猫从旅行箱里拿出来捧在手心里，试图把注射器塞进猫嘴里。
Cocoa睡的迷迷糊糊，勉强张开嘴让全圆佑把注射器塞了进去。全圆佑不敢喂的太快，生怕把猫呛着，喂一下停一下的，直到Cocoa似乎彻底睡醒了，叫唤着往注射器上凑。喂完奶Cocoa满足的砸吧砸吧嘴，洪知秀已经把猫窝拿了出来，铺上了尿垫，全圆佑把Cocoa放进猫窝里，又开始去准备猫砂盆。
等折腾完这些，全圆佑把自己摔在了沙发上，侧过身靠在洪知秀身上，又用脑袋蹭了蹭对方的颈窝。洪知秀半搂住他，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早点睡吧，说不定半夜还会被闹醒呢。”
全圆佑看了看猫，想了想，开口道：“晚上我带着猫睡客房吧，不能影响你上班。”
“你们睡主卧，客房的暖气没开，一会别冻着猫。”洪知秀没有给全圆佑反驳他的机会，“就这么定了。”
洪知秀旋即起身，朝房里走去：“我收拾一下客房，洗漱完就直接睡了。”
全圆佑点点头，抱着猫窝去了主卧，不一会又出来把猫砂盆也带了进去。等全圆佑洗完澡，他打开房门看了看对面的客房，门缝里只透出一点微弱的光线，洪知秀大抵已经睡了。于是他轻手轻脚的关上了主卧的门，坐在床上发起了消息。
宇宙工厂（5）
everyone_woo: 我最近几天可能都不来工作室，家里有点事。
sound_of_coups: 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everyone_woo: [照片]
vernon_98: 哥你养猫了？？！
everyone_woo: 刚捡回来的，怕它冻死在外面。
woozi_universefactory: 没事，你反正在家也能写词。好好照顾你的猫吧
everyone_woo: 👌
他发完这几条消息便打开了勿扰模式，给手机充上电，搁在了一旁。这一天下来他也确实相当疲惫，躺在床上本来在回忆医生交代的怎么照顾Cocoa，不知不觉中就陷入了沉睡。
全圆佑半夜被吵醒的时候，下意识伸手搭到另一侧去，然而手边空荡荡的触感提醒了他，叫醒他的是他昨天刚领回来的猫主子。他坐起身，和床脚猫窝里的Cocoa面面相觑。全圆佑不是很明白Cocoa为什么叫，饿了渴了想上厕所还是怎么样。
全圆佑选择都试一遍。
他先把Cocoa放进猫砂盆里，然后又轻手轻脚的摸出门去泡奶粉。第二次泡奶粉全圆佑的动作已经熟练很多，飞快的带着注射器回了房间。Cocoa正在猫砂盆里到处扒拉，也没见他想上厕所。全圆佑把它抱出来放回猫窝里，扶着它的脑袋小心地喂奶。舔了几下以后Cocoa就别过了头，一副拒绝的表情，却也没继续叫唤。全圆佑不明所以，只得坐在床边上看着它。
全圆佑坐在原地观察了Cocoa接近十分钟，觉得它似乎短时间内不会再叫了，于是又躺回已经失去了温度的被窝里继续睡。半梦半醒间他隐约听到了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然而昏沉的脑袋让他来不及细听，又陷入了睡眠。
这一次，他成功的一觉睡到了天亮。
全圆佑醒的时候，发现床脚的猫窝和猫砂盆都不见了。他直接拉开门，发现洪知秀正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试图喂猫，然而似乎有些不得要领。全圆佑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和猫：“怎么不等我来？”
洪知秀看了看全圆佑，穿着睡衣发丝凌乱，也没戴眼镜，明显一睡醒就来找他的猫了。他答道：“我起得早，想让你多睡会就把猫带出来了。”
全圆佑“啊”了一声，又说道：“没事。小家伙还挺省心的，就叫了我一次而已。”
“那挺好的。”洪知秀点了点头，朝厨房走去。
全圆佑洗漱完出现在餐桌附近的时候，洪知秀的辣炒猪肉正好出锅。全圆佑见状走进厨房，帮两人盛好了饭端出去。他忽然想起昨夜隐约听到的雨声，凑到窗边看了看。窗外还在飘着小雪，草地、树木和远处的房顶都被雪覆盖了，地上也浅浅积了一层，看不出来有没有下过雨。
吃饭时，全圆佑问道：“半夜你听到下雨了吗？”
“嗯。”洪知秀的睡眠一向比较浅，大抵中途也醒过，“你也听到了？”他有一丝惊讶。
“没太听仔细，还以为是错觉。”全圆佑夹起一筷子辣炒猪肉放进嘴里，“真的好好吃！”
洪知秀闻言开心的笑了笑：“下雨了。所以如果你昨天没把Cocoa带回来，它活不下来。”
“幸好我这么做了呢。”全圆佑转头看了看喝完奶又开始安睡的Cocoa，嘴角一弯。
洪知秀放下碗筷，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起身朝玄关走去。
全圆佑边收拾碗筷放进水槽，边问他：“要走了吗？”
洪知秀换好鞋，提上他平时上班带的包，冲着厨房里说：“我走啦！好好照顾你自己和你的猫。”
全圆佑还戴着洗碗的手套，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开车注意安全！爱你。”
洪知秀快步走到厨房门口，凑上去轻吻了他一下，对他眨了眨眼睛：“我也爱你。”
随后他拉开大门，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厨房的水槽前就是窗口，全圆佑洗着碗，便能看到洪知秀从楼下大门走出来，坐上自己的车扬长而去。完成了目送洪知秀上班这个流程以后，全圆佑又开始挪动他的猫。他挨个把猫窝和猫砂盆端进了书房里，再把自己的电脑拿进去，旋即开始工作。
-
【镜美】一千零一个
•虚构 勿上升
•4.2w+
/序/
辽阔的田野间高高的青绿色麦穗冷酷地刮蹭着全圆佑的小腿和膝盖，天空中隐约显现的月光被扑朔而来的乌云遮掩，阴云密布，骤雨即将侵蚀这片大地。狂风毫不留情地吹着全圆佑的脸颊和耳廓，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仿佛进入了幻境，只听得到布料与麦穗相互摩擦的沙沙声，远处的茂密树叶肆意摇摆的簌簌声，急促的脚步声和疯狂的呼吸声。
暴雨来袭，硕大的雨滴砸落在脸上，田野间的小路瞬间变得难以前进，满是泥泞。全圆佑突然觉得自己变的很轻，像一只蝴蝶，冲破茧壳奋力煽动翅膀后，飞地很远，很远。
雨幕蒙蒙，夜景被笼罩在密密麻麻的雨点里，只剩...
•虚构 勿上升
•4.2w+
/序/
辽阔的田野间高高的青绿色麦穗冷酷地刮蹭着全圆佑的小腿和膝盖，天空中隐约显现的月光被扑朔而来的乌云遮掩，阴云密布，骤雨即将侵蚀这片大地。狂风毫不留情地吹着全圆佑的脸颊和耳廓，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仿佛进入了幻境，只听得到布料与麦穗相互摩擦的沙沙声，远处的茂密树叶肆意摇摆的簌簌声，急促的脚步声和疯狂的呼吸声。
暴雨来袭，硕大的雨滴砸落在脸上，田野间的小路瞬间变得难以前进，满是泥泞。全圆佑突然觉得自己变的很轻，像一只蝴蝶，冲破茧壳奋力煽动翅膀后，飞地很远，很远。
雨幕蒙蒙，夜景被笼罩在密密麻麻的雨点里，只剩下霓虹的灯光在雨里摇摇欲坠，一片模糊。李知勋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才意识到已经夜里十点多了，他端坐在沙发上不着痕迹地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从房间的布置来看，这里应该还没怎么住过人。
偌大的客厅里此时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洪知秀将水杯放在桌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桌上有水，需要的话请自便。”，他的语气很客气，说是绅士也不为过，但李知勋知道，洪知秀并不想看到他们，背后的原因他暂时不得而知，只不过是洪知秀眉宇间的冷漠让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李知勋点头微笑以示礼貌：“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只是这边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一下。”，说完，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实习小警察又说：“我想，应该不会太久。”
洪知秀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一角，语气很淡：“你问吧。”
“你和全圆佑是什么关系？”稳重又带着些微嘶哑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打破了空气中似有似无的令人难耐的沉静。
“朋友。”
这两个字一出口，李灿写字的手顿了顿，他微不可见地擤了下鼻子，眼神中飘过一丝疑惑。李知勋倒要沉稳的多，不过他那白净的脸上还是出现了些许意味不明的表情，眉尾微微上挑：“他跑了。”
“跑了？”洪知秀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眼李知勋，像是在自说自话，语气淡漠，“知道了，新闻上说了。”
“你跟他认识多久了？”
“两年多。”
“他之前的事你都知道是吗？”
“知道。”
“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一天前。”
“你知道他可能会去哪儿吗？”
洪知秀紧皱着眉头，交叉的手指微微僵硬，他别开了视线，随后说道：“不知道。”
“是吗？”李知勋点点头，“可你们关系很好。”
“所以呢？”洪知秀反问，“跟案子有关吗？”
洪知秀对这一长串问话显然已经不耐烦，他的语气变得愈发生硬，原本漂亮的桃花眼里泛着红血丝，脸色暗沉，看起来一脸病态。
“李警官，恕我直言，你这种问话方式真的很让人不爽。像个机器人。”他的语气依旧很克制，但话语中却透着十足的不满，仿佛是良好的教育让他抑住了心中已经无限升值的怒气，虽没有用沉默让人觉得难搞，但说出的话却很直接。
“抱歉，我也是按上级指示，公事公办。”李知勋略带歉意向洪知秀摊了下手，“希望你能提供些线索。”
洪知秀没做声，昏暗的光线下火星一闪，他点了一只烟，他刚学会的，他以前从来不抽。
乳白的气体升起，顷刻间飘散在空气中，烟雾飘渺，像是一片薄纱。尼古丁让人上瘾，可以短暂忘记一些不愿再想的事，可洪知秀偏偏记得清楚，一点都没能忘。
“任何细节都可以。”沙发一旁的实习小警察上前一步提醒道。
洪知秀瞥了他一眼，起身将只抽了一口的烟扔到一边：“抱歉，无能为力。”
李知勋一直观察着洪知秀的动作，他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事实给你的打击很大？”
“事实？”洪知秀抬眼看着李知勋，语气中难掩疲惫，李知勋怔了一秒，他的眼皮抖了一下，他清楚地看到了洪知秀看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鄙夷，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洪知秀低头嗤笑一声，摇了摇头，“烟味太呛。”
李知勋正欲开口，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局里打来的专线，他沉下心绪走到窗边按下了接听键，里面登时传来一片嘈杂，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上也接二连三地跳出新闻窗口，无一例外，全是与本次案件相关的报道，他不禁吸了口气，意识到这次的事比他想象中要难办许多。
李知勋正接着电话，李灿有些无所适从，他看着记录簿上的对话无端生出些不安，昏暗的空间也让他感到压抑，幸而沙发一侧的窗帘没有拉拢，凉风从纱窗中透了进来，让人好受了一些。
“小灿。”李知勋拍了拍李灿的肩膀，“准备回局里。”
“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李知勋从李灿手里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写了一串电话号码，随后弯下腰将其放在了黑色的茶几上。
“慢走不送。”洪知秀没有抬眼，语气慵懒随意，毫无温度。
垃圾桶里被扔掉的烟已经只剩下一截烟蒂，洪知秀的眼神忽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十一点零二分，身后的房门发出一声巨响，玻璃瓶砸在铜质的防盗门上，咚的一声碎了满地，沉闷又刺耳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吓人。李灿按下电梯后又翻了翻刚才做的笔录，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说道：“哥，我觉得洪律师应该的确不知情。”
“为什么？”
“除了之前的调查，仅从刚刚的行为和表现上看，他其实很受伤，虽然表现奇怪了点，但并不代表他会包庇全圆佑，况且他要是知道全圆佑在哪儿的话就不会是这个态度。”
李知勋摸了摸下巴：“你觉得哪里奇怪？”
“我觉得他对我们有一种敌意，不是怕引麻烦，而是发自内心的、本能的讨厌我们？”李灿说得头头是道，“还有，他和全圆佑的关系也让我觉得奇怪，差五岁诶。”
李知勋手指抵着下巴，赞同地点了点头：“嗯，没错。”，他看着电梯门上的映像，“他的确不太喜欢我们。”
“不过他也确实不知情。”李知勋看了眼手机，“全圆佑已经在局里了。”
“是，是么？”李灿睁大了眼睛，他下意识地想说太好了，但话还没出口就硬吞了回去，他愣了愣，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他好像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暴雨下的城市，他也看不清了。
玻璃碎了满地，迤逦的梦也随着地上的碎渣彻底幻灭，飞往无知的遥远天际。
/01/
万丘市下田区的西北街上有一家音乐餐厅，简单小众，生意却意外的很好，洪知秀偶尔会去那儿闲坐打发时间，当他在店内第三次碰上那个男生，当那个男生第三次坐在他身后时，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你老看我做什么？有事么？”他问。
男生长像端正好看，周身透着股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才算贴切的气质，只是看上去并不开朗。洪知秀皱起了眉，他本不想问，可奈何那道视线实在太过明显，难免会让他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再加上对方看上去还像个未成年，谨慎如洪知秀，他甚至怀疑眼前的男生会不会是传销组织放出来的诱饵，想要求救…
后座的男生显然被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他措不及防地避开洪知秀的眼神，语气有些飘忽：“对不起，我有些近视，认错人了。”，还没等洪知秀回答，他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洪知秀愣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习惯性的撇了撇嘴，虽然有些堂皇，但就当是他自己想多了好了。
这件事也并没被洪知秀记在心上，而是当成生活中的小插曲被成功地抛之脑后，忘到了九霄云外，直到开学后的一天。
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洪知秀从开学起就一直在忙着写毕业论文，学校接连几天都没课，他便打算回家一趟。令他没想到的是，当他走到小区门口无意间往后望了一眼时，竟发现路边上站着一个人，视线正对着他的方向，有些脸熟。
那人见自己被发现，连忙背过了身，洪知秀本来没觉得不对，反而是男生遮掩的动作让他立马警觉了起来。即使是个已经步入了二十二岁的成年人，他也不免对这种行为感到慌张，这让他觉得莫名其妙，像是受到了监视，让他很不舒服，也让他气愤。
警局前厅里，男生低着头坐在铁皮长椅上胡乱抠着手指，显得局促不安，洪知秀站在他面前几度张了张嘴，却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直到一个中年警察来叫他，他才转身去了办公厅。
厅内的光照通透，四周电话声不断，年轻的警员忙忙碌碌，拿着资料来回奔走，清晨的阳光打在办公桌的玻璃隔断上，在灰白色的桌面上折射出一道道光影，看起来一派和谐。
中年警察拖了把椅子给洪知秀，抖了抖衣袖才说：“你别担心，那孩子没有恶意，他应该很喜欢你。”，中年警察浑厚的嗓音在耳旁响起，洪知秀一愣，只听中年警察继续说道：“我是说他觉得你是个好人。”
洪知秀走出办公厅时，心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好人这个词在生活中也不少见，但那个男生为什么会觉得他是个好人呢？总不能仅凭着感觉来认定，那也太随意了些。
早春的太阳光并不强烈，洪知秀偏头看了眼右边方向，他忽然停下脚步向边上靠去，倚在二楼走廊处的栏杆上，从这个方位望去，洪知秀正好能看到坐在前厅的那个男生，男生还是低着头，像只可怜的小动物，样子令洪知秀有些动容。
背后两个小警员恰好路过，身后有一阵风吹来，顺带着说话声一起飘进了洪知秀的耳朵。
“我还以为那小孩儿又来报案了。”
“是啊，前两年来过好多次了吧？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你没听老白说么，那小孩儿还跟着他爸呢，他爸死性不改，关了两年出来倒是学精了，隔三差五地弄些小伤还真定不了他的罪。”
“是么？”
“可不是。”
“那…”
树荫下的浅淡阴影随着清风轻轻摇晃，闲谈的声音消失于耳后，洪知秀拧着眉毛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心里说不出的发闷，他叹了口气，转身走下了楼。
男生见洪知秀出来，便立马站起身，态度诚挚地连说了几次抱歉，小心翼翼地，涨红的脸颊和发紧的嗓音出卖了他的紧张和尴尬。
洪知秀看着他，暂时不想再深究面前这个男生接近他的原因，男生的侧颈上有两道长长的红色伤痕，挨着白色的衬衣领子，看起来很刺眼。洪知秀有时候很讨厌自己的共情能力，他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的感同身受，但总归还是会产生除了同情外的一系列情绪。
“全圆佑，认识一下？”
男生在听到洪知秀的这句话后，微微睁大了眼睛，表情错愕，这句话对他来说像是一个人生中的重大抉择，需要慎重考虑，沉默了很久之后，他给出了回应。
“全…全圆佑，18岁。”
洪知秀一怔，很意外，他没有想到男生的年龄真的这么小，竟然才刚刚成年。在以往的认知里，洪知秀一直觉得这个年龄的男生应该是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可显然，全圆佑与这些毫不沾边。
他还没想到全圆佑回答的这么简单，简单到他想好的措辞全都不翼而飞。
“嗯，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洪知秀问道。
全圆佑垂下眼，耳尖发红，摇了摇头。
洪知秀其实一点也不关心全圆佑是否知道，他只说：“洪知秀，23岁。”
他的声音很轻柔，在全圆佑听来，就好像一片羽毛，轻轻盈盈。全圆佑想：被它触碰到的事物大概都能感受到被温柔对待的美好。
故事好像就这样开始了。
仲春到来时，路旁的花开得很盛，树桠也长满了绿叶，绿树成荫，遮蔽着整条学院路。自从警察局一别，洪知秀就再没跟全圆佑见过面，他联系过全圆佑，但等了很久也没有收到回复，便不再多去打扰。
彼时的洪知秀并不会意识到他与全圆佑之间会有怎样的联系，他一直忙着毕业，忙着考试，等一切妥当后俨然已经是夏天了。
离开学校那天，学院路旁的枫叶丛早已从嫩绿变成了深绿色。
-我放暑假了
站在校门口的洪知秀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大半天，全圆佑的名字跳出来的那一刻，他的心跳竟加速跳了几下，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奇怪。
再次见到全圆佑是在炎炎夏日的傍晚，空气还是闷热，全圆佑穿着一件不符合季节的长袖衬衫坐在洪知秀对面，他的头发剪短了些，显得清爽。
“毕业快乐！”洪知秀说。
全圆佑点了点头：“谢谢。”
“想去哪个学校啊？”洪知秀问他。
全圆佑抿嘴迟疑了一下，半天才开口：“你在哪里读？”，洪知秀有些意外，笑着说，“A大，出了店门左转一直直走，过两个路口你就可以看到。”
全圆佑点点头：“我想去B大。”
“噢噢。”洪知秀开了罐啤酒，“有把握没？”
“90%。”
“既然有90%的把握，那你一定可以。”洪知秀说，“很优秀。”
全圆佑有些不好意思，他很想说你也是，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觉得说出来会显得有点奇怪，想了想他才说：“我会继续努力。”
“想好选什么专业了吗？”
“新闻。”全圆佑坐的板正，看起来有点不自在。
洪知秀略微颔首，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你别那么紧张，我又不是老师。”
全圆佑摸了摸侧脸，抿着嘴不说话了，洪知秀的嘴角挂起一抹稍显无奈的笑，他被全圆佑一板一眼的回答弄的不知如何是好，便想着换一个问题。
“都一起吃饭了，你现在要不要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认识我的？”他放低了语气，想听听全圆佑会怎么回答。
全圆佑手一顿，周围的空气突然沉寂下来，洪知秀觉得这个问题貌似让全圆佑很为难，但他是真的很好奇，偶然还是有预谋总得给个说法。
全圆佑的手指在木质筷子上反复摩挲了两圈儿，他微微嚅嗫道：“我，我看你喂过猫…好多猫。”
话音一落全圆佑便微微低下了头，留给洪知秀一个浅浅的漩涡，他的心跳很快，仿佛连着血液都在敛声屏气地等待洪知秀的反应。
洪知秀犹豫了两秒，随后点了点头：“这样啊，我前两天还喂过一只，我挺喜欢猫的，但不想养，很麻烦。”
洪知秀的声音传进耳朵，全圆佑心里松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事实这样难以开口，他也不希望洪知秀再追问。
“你喜欢猫？”洪知秀看着全圆佑，笑着问道。
“嗯…”
“我…”全圆佑顿时又有些怯意，脸上又热了几分，他说，“其实那天我不是故意跟着你的。”
“那为什么？”洪知秀有点奇怪，脸上的笑意却没收，“难不成有只猫跟着我，你只是在跟着猫？”
全圆佑脸颊绯红，嘴角微微下压，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不是，我只是顺路，看见你的时候正好被你撞见了。”
“那你躲什么？”，洪知秀问。
“怕你认出来。”
全圆佑这么一说，洪知秀便想起来：“那，你的意思是在餐厅里的时候是故意的咯？”，洪知秀起了逗人的心思，挑着眉与全圆佑四目相对，朝他微微一笑。
虽然洪知秀的本意是觉得全圆佑需要小心对待，毕竟两人算不上熟悉，甚至年龄上也比他小很多，但这句话不知怎么的顺嘴就说了出来，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全圆佑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紧抿着双唇摇了摇头：“不是，我之前在那里打工。”
洪知秀一笑：“是因为忘戴眼镜了，却觉得面熟。”
全圆佑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想解释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那看来是偶然遇见的。”洪知秀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眼尾却上翘的明显，“就当有缘份。”
“嗯嗯。”全圆佑的眼角轻轻跳动了几下，没再多说。
吃完饭后，两人在商城旁边的集市里兜圈，算作饭后消食，天色还不算晚，但集市里的灯光却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小小的集市很热闹，卖什么的都有，摊贩多的叫人眼花缭乱。
“能等我一下吗？”短暂的安静后，全圆佑突然开口，“我买个东西。”
洪知秀应声，转过头看了眼全圆佑去的那家店，招牌上面印着四个字——花籽批发。
透明的塑封袋里装着同小麦般大小的褐色颗粒，袋子上贴了一张方形的纸条，写着玫瑰花籽。
洪知秀有些纳闷地问：“刚刚过去的那个老奶奶在卖花，你怎么不直接买？”
“不新鲜。”
洪知秀点头撇了撇嘴，他觉得还挺新鲜的。
“喜欢养花？”洪知秀问。
“不是。”
“你喜欢玫瑰？”
全圆佑摇摇头又点点头：“还可以。”，说完又反问道，“我能不能叫你哥哥？”
洪知秀一愣，此时此刻他才反应过来全圆佑之前对他都没有称呼，但貌似他也并不在乎，于是他有些随意地说：“当然可以。”
“知秀哥。”
洪知秀挑眉，听着还不错。
两人并肩走着却也没说多少话，洪知秀偶尔问几句，全圆佑或多或少答几句，气氛并不显尴尬，相反，还觉得舒适。
洪知秀离开后，全圆佑没回家，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着，穿过集市后再下行两百米是一片小小的海域，叫做渔湾，太阳落下，橘黄色的晚霞铺在西边的天上，连着海面也染上了一层浅淡的金粉，海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散了空气中的温热。
全圆佑来过这里很多次，他喜欢站在渔湾与学院路的分岔口向上望，因为那样几乎可以一眼望到尽头。A大和B大就坐落在学院路的半山腰，分立左右，独立又醒目。
全圆佑紧捏着那包玫瑰花籽，心里想的是未来，海风吹着他的耳廓，海平面微波起伏，耳边嘈杂的人声退去，他又想起洪知秀。
遇见洪知秀纯粹是偶然，但那一次偶然足以在他的人生中刻上重要的一笔。他想靠近洪知秀，却从没想过要与洪知秀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联系，直到后来洪知秀跟他说认识一下的那一刻，原有的想法才轰然坍塌，一切都改变了，因为认识洪知秀是他的私心。
整个夏天，全圆佑都在想，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天台上的花到底能不能送出去。
/02/
夏日随着强烈的日照消失在万丘这座城市，带走热的天气与跳跃的心情，迎来了短暂的秋天。学院路两边的枫树叶渐渐变黄，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的海面上，给倾斜宽阔的马路增添了不少浪漫。紫黑色的云一片一片，连了半边天，洪知秀倚在围栏边上吹风，空气中闷热，像是要下雨。
斜坡之上，B大的白色钟楼耸立在一片黄绿参杂的树丛中，威严肃穆，格外显眼。再次路过这边时，洪知秀拨通了全圆佑的电话，因为上一次收到全圆佑被录取的消息时他正在忙，说了下次一定见。
手机界面上，全圆佑的消息停留在十分钟之前，洪知秀看着它，眼睛里是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笑意。
等全圆佑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八点，洪知秀笑他是不是刚刚结束马拉松，他却很是正经地摇了摇头，说了句抱歉。
“刚下课？”洪知秀问，因为半小时前全圆佑并没有接他的电话，而是回的短信。
“刚做完兼职。”全圆佑的脸有些发红，他抿了下嘴唇，努力克制喘气声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傻气。
洪知秀笑着点点头，语气轻巧：“那我们正好去吃饭。”，全圆佑的眼神略显飘忽，点头说好，走了几步后又连忙说，“这次我请你。”
城南的夜晚小吃街是出了名的受欢迎，街上人很多，不外乎大多数都是学生和附近的居民，热热闹闹的，气氛很好。洪知秀拉着全圆佑去了一家部队火锅，说那家店他以前经常去，好吃的不得了，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再吃一次。
洪知秀选了二楼最里侧靠墙处的两人桌，位置相对比较隐私，全圆佑大致看了看，周围坐着的应该大多都是附近的学生，有说有笑，氛围很不错。店里的装修现代简约，墙上还画了一些黑白插画，吸引全圆佑视线的是洪知秀背后那面墙上的巨大图案。
“嗯？”洪知秀察觉到全圆佑的视线后也往后看了两眼，随即又转过头看着全圆佑问道，“是不是觉得很惊讶？”
“嗯。”全圆佑收回眼神，轻轻回了一声。
洪知秀又看了一眼那个图案，比起图案，那更像是一幅黑白装饰画，各种图形填充后构成复杂又简单的物体形状，看起来像只蝴蝶。
“我之前也是，”洪知秀顿了一秒，“你觉得它像什么？”
“蝴蝶。”全圆佑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洪知秀眨眨眼表示赞同，全圆佑后面那句话他没听清，只模糊地听见一个好字，他不知道全圆佑说得好是不是指好看的意思，但他还是说：“嗯，挺好看的。”
小锅里冒出了阵阵热腾腾的香气，年糕和鱼饼咕噜咕噜地上下起伏，美味诱人，洪知秀满足的吸了一口气，拿起筷子示意全圆佑赶紧吃，还说结束完工作就要多吃一点。
全圆佑乖乖点头，两人之间再次恢复了安静。
饭吃到一半时，窗外突然刮起了大风，估计要下一场大雨，洪知秀想，这场雨过后应该要降温了，他扭头看了眼正好拿到水的全圆佑，没话找话似的说：“可能要下雨。”
“我有带…”
隔壁桌飞来的酒瓶打断了全圆佑的回应，洪知秀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全圆佑猛地向后拉了一把，还伸手将他的脸挡住了，他只听见砰地一声，随后便看到玻璃碎片崩的到处都是。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小店变得杂乱起来，隔壁两桌的客人大概是喝多了酒，又不知为何起了争执，大庭广众之下就动起了手，场面实在难看。
洪知秀回过神后才觉得刚刚那瞬间有多危险，要不是全圆佑，只怕那瓶子砸的就是他的脑袋。洪知秀叫了一声正背对着他的全圆佑，却捕捉到全圆佑的神色有些不同寻常。
“知秀哥。”全圆佑坐回到洪知秀对面，他挠了挠头，说道，“很吓人。”
洪知秀眉心蹙了蹙又缓缓展开：“嗯，多亏了圆佑！”
全圆佑抿着唇，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洪知秀叹了口气，看着锅里被碎片毁掉的美食觉得可惜：“浪费了。”
全圆佑抬头见洪知秀拧着眉，说：“重新点一份吧。”，说完还看了看眼色，但手上已经拿起了桌上的菜单。
“全同学，钱可不是这么花的。”洪知秀挑眉笑起来，全圆佑听后抿了抿嘴，“没关系，跟你吃饭…”
“嗯？”周围的声音太过嘈杂，全圆佑声音很小，洪知秀没有听清，“跟我什么？”
“没什么。”全圆佑的瞳孔微微睁大，耳廓有点发红，那句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他拿起桌边的冰水猛喝几口，才将其顺了下去。
他们正准备起身，隔壁桌的一个短发女人就叫住了他们，走到一旁忙说了抱歉。她看起来不是很年轻，眼皮发肿，神情满是疲态，脸上还有几分尴尬，她一边道歉一边拽着服务员说重新点餐，全圆佑看着她，眼里的情绪意味不明，洪知秀也没多说，只是微笑着接受了女人的歉意。
女人走后，洪知秀摊了摊手，对着全圆佑说道：“不道歉的话，我就该去找他们了。”
“动手的又不是她，她却来道歉。”全圆佑将倒满水的杯子推到洪知秀面前，顺口就说出了这句话。
洪知秀顿时无言，全圆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好像将两人之间的气氛弄的略微僵硬，他转而又说：“不过，反…反正都道歉了。”
洪知秀看着全圆佑的动作，心里很认真的思考了起来，甚至生出了一丝自我怀疑，因为他好像从来没有深究过在类似的境况中是谁来道歉这个问题。全圆佑的那句话让他慌张，好像一颗石子敲进了沉睡的水面，惊醒了他，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却想不到此刻该怎样回应才算好，想了半天只缓缓地吐出一句：“她人比较好。”
“嗯嗯。”全圆佑没什么大的反应，好像他其实只是随口一说，洪知秀见状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聊了点其它。
吃过饭后，全圆佑起身结账，洪知秀顺势去了一趟小街对面的洗手间，等他再回到店门口时却并没见到全圆佑的踪影。洪知秀犹豫着向前走了几步，他刚要推开店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吵闹声，他突然郁闷起来，不太想踏进去。
店里乱哄哄的，留着寸头的男人抖着头上的水暴跳如雷，怒吼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切割器的隆隆声，让人想要捂住耳朵。全圆佑冷冷地站在一旁，眼里尽是厌恶，脸上也没有丝毫歉意。
“我说你，你小子还敢瞪？！”一个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嗖地站起身推了一把全圆佑，“不会道歉？”，全圆佑毫无防备，一个趔趄碰倒了桌边的烫水，滚烫的开水洒在手上，手背瞬间变得通红，他甩了甩手，脑袋里莫名其妙地闪过洪知秀的影子，“对不起，可以了吗？”，说完他又指着桌上的手机道，“删掉。”
原本还在跳脚的几人听见这两个字后瞬间安静下来，缩着脖子互相看了看眼色，周围的人好奇地打量着，青年男子一下子没了气焰，显得畏缩：“什么？你在说什么？”
“我有录音，我也可以调监控。”全圆佑的语气淡凉又冷漠，坐在角落的另一个黑发男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抬手松了松领口，斜着嘴一幅很不痛快的样子。全圆佑没管他，语气平和，“你们要是想让家人朋友同事知道的话，我也不介意。”
这时候，旁边几桌的客人开始指指点点，三个人眼见着情形不好，便想着赶紧了事。
“行，行。”寸头男扯了扯领带，拿起手机摁了几下，另外两人也禁了声做着同样的动作。
“拿给我看。”全圆佑伸出手，他根本不会相信这样的人。
青年男子烦躁地攥了把头发：“你…”，一旁那个穿的西装革履的黑发男人拉住了他，全圆佑心里嗤笑，接过手机后面无表情地清掉了照片留下的痕迹。
三个人眼神飘忽，拾起东西故作镇定地往外走，正好与返回来的洪知秀擦肩而过，洪知秀瞅了他们一眼，转过头时眼底闪过些微诧异，他快步走到还在发呆的全圆佑身旁：“圆佑啊，怎么了？”，看着地上的水渍和摔成两半的陶瓷杯，他才反应过来，“那几个人跟你起冲突了？”
“嗯，我回来拿包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他们的手机。”，全圆佑揣起手机挠了挠后颈，语气不太自然。
洪知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地说道：“捡起来不就好了吗，他们怎么还这么凶？”，怪不得他刚进店门就听到了楼上的吵闹声。
全圆佑抿了抿嘴，脸上的表情略显奇怪，不过也没再解释。
“什么啊？”洪知秀伸手拉过全圆佑的手腕，睁大眼睛看着全圆佑手背上的一片潮红，语气顿时更加气恼，“烫伤了？”
“不严重，”全圆佑缩了缩手指，“我自己不小心碰倒的。”
“笨蛋吗？”洪知秀叹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真的要带你去配副眼镜了。”
全圆佑没好意思反驳，安安静静地跟着洪知秀进了最近的药店。
从药店出来后，洪知秀直接拽着全圆佑坐在了药店门口的长椅上，盯着他上药。看着全圆佑的手，洪知秀心里忍不住又问候了一遍那几个恶人，他可不想难看的疤痕留在这么好看的一双手上，看来看去，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又跑到了全圆佑的侧脸上，他开始回想起来。
他觉得在他接触过的人当中，好像很少能从那些人中感受到全圆佑身上所拥有的青涩感，这种青涩感不是少年的明媚和腼腆害羞，而是一种隐秘的，淡淡的拘谨，甚至会不经意地表现出藏匿在内心深处的阴暗面。
那个酒瓶砸过来时，全圆佑的表现让他怔忡，全圆佑看向那个男人的眼神是狠戾的，厌恶的，虽然只是短暂地闪过一秒，但还是让人惊悸，即使洪知秀知道全圆佑讨厌暴力。
可是与洪知秀在一起的全圆佑是柔和的，应该说全圆佑本身就是柔和的，除了某种情况之外，但那也不能算作是他的错。全圆佑努力竖起的围墙，好像在洪知秀这里变得不那么稳固，仔细感受后，洪知秀发觉全圆佑其实非常细腻…
夹杂着闪电的一记闷雷将陷入深思的洪知秀惊醒，回过神来他惊奇地发现全圆佑的嘴角竟有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你，你是在笑么？”，洪知秀眼里透着难以掩盖的茫然。
这时候天空已经下起了大雨，全圆佑的声音混杂着雨声显得很轻，他说没有，他咬了咬下唇，垂下了眼睑。
洪知秀叹了口气，扭头将消炎软膏放进了口袋：“烫伤恢复的很慢，记得好好擦药！”，他不知道全圆佑在笑什么，那个笑虽然浅到几乎捕捉不到，但他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只是全圆佑不想承认，他也没必要追着问。
“嗯嗯。”全圆佑郑重地点了点头，又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墨绿色雨伞，“知秀哥，我送你回去？”
“我家离这儿可远了。”洪知秀笑出了声，况且他都这么大人了，哪还需要人送，“你赶紧回学校吧。”
雨势过大，街上已经没了人，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和汽车蹚水发出的由远及近的沙沙声，显得很安静。药店的光透出来映在洪知秀脸上，那种温和不带杂质的笑在他脸上很是好看，全圆佑捏了捏伞柄，抬头看着眼前一时半会儿不会停的瓢泼大雨，问：“那你要打车吗…”
洪知秀摇头：“我等朋友过来，得去办个事。”
全圆佑点点头，起身踌躇了一会儿便撑开伞向左手边的环形楼梯走了上去，洪知秀被他突如其来一言不发的行为弄懵了神，没记错的话B大应该是右手边那个十字路口左拐。
十分钟后，洪知秀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已经快十点了，雨势一直没有减小的意思，说好有事要说的尹净汉却拖拖拉拉这么久还不见过来。朦胧的雨幕中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又响起了一记雷声，洪知秀挂掉电话抬头望去，余光却不经意地瞥到一个人影，扭头一看：“你…”
“给你。”全圆佑走过来将他那把墨绿色的雨伞递给洪知秀，又撑开新买的那把大花伞，“知秀哥，那我先走了。”说完就转身踏进了雨里。
“等一下！”洪知秀低头看着手上的雨伞愣住了，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想不起要说什么。
密集急促的雨滴砸在伞面上像演奏会上的音符般疯狂跳跃着，全圆佑回头站定在低矮的台阶下静静地看着洪知秀，那双眼睛漆黑又澄澈，在白色灯光的照耀下干净的让人心软。
“那个，”洪知秀抖了抖雨伞，掩饰着内心的不平静，“回去别忘了擦药。”
其实他没有特别的话想说，只是在刚才起身的一瞬间他无意中看到了全圆佑侧颈处的两条印子，于是下意识地喊住了全圆佑，那两条印子比皮肤颜色浅一些，他想起来，那应该是伤疤结痂掉落后留下来的。
全圆佑眨了眨眼睛，点头说好，街口的信号灯转绿，洪知秀又忙说道：“有机会带你认识一个人。”
“嗯嗯。”全圆佑回答的很利落，没问是谁，见洪知秀没打算再说什么，便挥了下手，“知秀哥再见。”
洪知秀弯了弯唇角，等全圆佑走远后他的眉毛才微微蹙了起来，他看着雨幕中的背影，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刚才那句话似乎在不经意间再次表明了他的某个决心，现在想来，实在是冲动了些，他想，他得先确定一些必要的事实才行。
/03/
今年的冬天好像来的格外早，立冬刚刚过去不久，万丘就迎来了第一场雪。洪知秀坐在靠窗的一角，手上拿着一本从墙边书架上抽出的时尚杂志无聊地翻看着，他今天难得出门，毕竟是珍贵的休息日，谁知一大早的就接到了尹净汉的电话。
咖啡厅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焦糖味，暖得让人昏昏欲睡，玻璃门发出吱呀一声，尹净汉大步走了过来：“见鬼啊，还真舍得出来。”，尹净汉笑眯眯的，一坐下立马就靠在了小沙发上。
洪知秀放下咖啡，脸上浮现起一个假笑：“再来晚些，我都要睡着了。”
尹净汉比洪知秀大两岁，毕业后顺利进入电视总台成了一名记者，如今小有名气，算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
“知道啦，等下请你吃饭。”
洪知秀撇撇嘴，咖啡杯触到碟子发出咔嗒一声，他向前靠了靠，脸上浮现出坏笑：“吃饭是一回事，更重要的当然还是你答应要帮我的另一件事。”
“我就知道…”尹净汉抱着双臂，“我凌晨三点到家，今天一早就给你打电话了，多有诚意！”
洪知秀抿了一口咖啡， 微微一笑：“辛苦了~”
“得了。”尹净汉摆了摆手，“我算知道了，你是铁了心想揽这事儿了。”
“你不也来了？我可没逼你。”洪知秀嘟囔着，尹净汉摸摸鼻子：“我是迫于生计，说不定还能升个职。”
“噢噢。”洪知秀敷衍地应了两声，尹净汉这人嘴硬又拉不下脸，这么多年来他早摸透了，也懒得戳穿。
街道两旁的草坪被一层薄薄的积雪覆盖，对于尹净汉来说，洪知秀执着于家暴案件的行为他完全能理解，他也明白洪知秀的用心。但理解和行动与洪知秀想要得到的结果来说可能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因为条件无法成立，因为在某些特定的范围里知道的再多，做的再多也是无济于事。但偏偏洪知秀年轻且执着，虽然理智却也会忍不住心软，又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不会知道有些事情的背后到底会有着怎样的困难与无奈， 只是满怀热忱与正义，按照自己心中所想来确定方向，而不会考虑过多的后果。
尹净汉瞥了一眼身旁的洪知秀，他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
“到了。”洪知秀站住脚，看看警局大门，又看看尹净汉，“人还挺多。”
“嗯，走吧。”
“你好，我想问下白警官在吗？”洪知秀伸头问了问电脑屏后正在打瞌睡的执勤小警察。
小警察从电脑屏后抬起头，手指掠过鼻子，淡定地问道：“你是？”
“你好，我们想找白警官咨询一些事。”尹净汉上前一步挡在洪知秀身前，顺手从包里拿出了记者证：“麻烦你帮忙转达一下。”
小警察起身打量了两人一眼：“行，你们等会儿。”
“好的，谢谢。”说完，两人站到了一边，尹净汉突然偏头抛给洪知秀一个眼神，“你实习律师做的怎么样了？”
“还行，”洪知秀叹了口气，“不过来来去去，至少都得一年半后才能拿证。”
“这过渡还真挺久。”尹净汉咂嘴，想了想又说，“不过对你来说这肯定不算事儿，坚持过去就好了。”
“坚持过去，又要准备翻越另一座山峰了啊…”洪知秀耸了耸肩，说完这句话后白警官正好走了过来，两人便不再闲聊。
尹净汉挑眉与洪知秀对视了一眼，随后上前一步将自己的记者证递了过去：“白警官好。”
“啊，你好，”白警官看到证件后怔愣了一秒，随后问，“你有什么事吗？”
尹净汉欠了欠身：“其实是我朋友找您，为了方便才用了我的名义，实在不好意思。”
“你朋…”
“白警官好。”洪知秀上前站到尹净汉身旁，“是我找您，我…”
洪知秀话还没说完，白警官便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啊？”，洪知秀听到这句话后稍微有些不明白，他想不到白警官竟然记得他，他看了看尹净汉，又扭头看向白警官：“白警官您记得我？”
“记得，洪知秀对吧？”
“嗯嗯是的。”洪知秀点点头，又犹豫着开口，“我们应该只见过一面…”
白警官微微一笑：“我可见过你好几次了。”
“是么？”
“你毕业前的导师是我爱人，你给她送过两次资料，还是我去拿的，我自然就见过你。”白警官推开办公室的门，“不过是小圆那次，我记得更深了些。”
“原来是这样。”
塑胶的百叶窗扇被彻底拉开，白警官转身倒了两杯水：“嗐，我又说远了，你们这次过来是为什么事？”
话要说出口时，洪知秀卡顿了，片刻后，他才说：“想问问您有关全圆佑的事。”
洪知秀有些紧张：“我想您可能比较熟悉。”
“你是说小圆？”白警官瞬间换了神情，他顿了片刻，语气转而更加轻缓，“原来是为了小圆的事来的啊？”，他注视着洪知秀的脸，有些感叹，“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不过也难怪…”
“嗯嗯，可能是我的工作原因，”洪知秀握着双手，拘谨地笑了一下，“碰到了相关的就忍不住想要关注一下。”
白警官定了定神，感叹道：“缘分吧，真是缘分。”，他拍了拍膝盖，站起身从办公桌的底层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档案袋，“我当时为了不让你误会他，就多嘴说了几句，没成想你放在了心上。”
冷白的光线透过青灰色的玻璃射进来，依稀能看到热气在光线之中消失的模样，洪知秀的心情意外的变得不太平静，他攥着手望了一眼外面的雪景，飘摇的白色雪花与他此刻的心境相映，缓缓下落着。
“这都是我私下找的，虽然好像没用，但也一直留着。”白警官坐回到沙发，两肘抵着膝盖，打开了袋子，“看了这些，你就都知道了。”
白警官的脸上浮起一层苦笑，喃喃低语：“五年多了。”
“全圆佑中学二年级的时候？”洪知秀觉得不可思议，尹净汉也跟着皱起了眉。
“嗯。”白警官翻了翻手里的资料，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将资料递给了对面的两人。
洪知秀接过资料后手指不由得发麻，虽然他很想知道发生在全圆佑身上的事，但他又想象不到将要看到的东西会带给他怎样的体会，或者说曾经的全圆佑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这让他紧张。即使从实际来说他和全圆佑之间根本还算不上亲密，但只要想起全圆佑，他的心里就会萌生出一种怪异的感情，他想将其完全归结于正义感，但每一次的了解都在告诉他不是这样。
时间好像在翻开写满黑字的纸张后停止了，周围的空气沉寂下来，一页页令人匪夷所思的案件详情映入洪知秀的眼睛，他看的极为仔细认真，那些冰冷如同刀锋的文字和图片让他感觉一步步踏入了深渊，沉重如同枷锁，心脏仿佛被什么紧紧地攥住，顷刻间，收缩成一团。他感到愤怒和难受，尤其是那些刺眼的伤情照片和令人绝望的报案记录，洪知秀沉着气，让自己冷静一些。
“怎么只判了两年？”尹净汉细细地看完了整个案件，产生了疑惑。
“说是初犯，悔过意识强。”白警官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沙哑，“加上在监狱里表现良好，一年多就出来了。”
“白警官，您跟全圆佑接触挺多的吧？”洪知秀收起思绪，他从刚才谈话和资料中看出了些不同寻常，于是当下就问了出来。
“嗯嗯。”白警官点了点头，“这个案件全程都是我在跟进。”
外面的雪还在飘，秒针指到三时发出咔嗒的一声，白警官靠在沙发上说起了陈旧的往事。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不到十三岁，你们一定很难想象那天的场景。那天是我值班，大概凌晨两点钟我接到报案，说有个小孩儿倒在安保室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白警官瞟了一眼照片，“住在周围的邻居或多或少知道些情况，指定是小圆父亲干的，我们还没找他的时候，他就跑来自首了，无论我们问什么他都丝毫不狡辩，反而态度良好，认了错。当然，他给的理由是喝多了，一时间神智不清就动了手，检测结果也显示他确实是过度饮酒，还是一种长时间的习惯。因为这个，当时就…”
白警官的表情复杂，后面的话大概也让他觉得难堪，他有些说不出口。
“所以就判了最轻的两年？这怎么看都不像…”洪知秀的语气带着一丝丝质问，偏着头似笑非笑：“真的让人无语。”
“那家里其他人呢？”尹净汉问。
“小圆这孩子…”白警官摇了摇头，“小圆十岁那年他爸爸妈妈因为一次吵架动手彻底离了婚。”
“坚持选择跟爸爸生活是因为他不想让妈妈有负担，因为妈妈总跟他讲自由这两个字。他说他跟妈妈一起的话，妈妈好像就不会自由。”说到这，白警官停顿了一下，眼神暗淡下来，“这么小的孩子，很难想吧？”
“他爸爸是孤儿院里长大的，他妈妈跟家里人闹翻了后，两人还是结了婚。可人是会变的嘛，开始的生活很幸福，可日子过得越久，问题也就出来了。刚离婚的那两年，他爸爸对他还算好，只是后来就变样了，除了赌博外还染上了酒瘾，喝多了就动手是常有的事，也有过几次比较严重的情况，但在这个案件发生之前，这孩子从来没报过警。我们当时问他为什么之前不报警，也不找人帮忙。”白警官身体微微前倾，“你们知道他说什么吗？”
这时候，窗外的雪已经停了。
“他说爸爸以前不是这样的。”白警官的神情变得凝重，他看了眼窗外，脸上的表情隐隐泛着迷惘，“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小孩子也会像大人一样有着莫名的固执与坚信。”
初雪给周围的景物覆上了一层浅薄的白，街上的环卫车已经开始清扫，洪知秀从警局出来后仿佛被炒熟了的茶叶似的，神色黯然。他坐在公交站台的铁椅上望着眼前的高楼大厦，心里反复回想着白警官的那些话，想着以前的全圆佑，想着现在全圆佑。
在最亲密的人身边长大，那些经历过的美好都变成幸福的记忆稳稳地存在脑袋里，即使后来的生活变得不好，也会坚持着觉得自己爱的人没有变，对方也一定爱着自己。而那些没有预想到的偏差或许只是因为某个特殊的原因所导致的，所以才会跟以前不一样。
因为知道以前是多么美好，所以还会期待着能够回到最初的样子。
可当这样的想法让自己差点丢失性命后，全圆佑才明白他渴望回到的世界早已经不复存在了，当一直坚信的事被打破后他才终于懂得变了就是变了，永远也回不到最开始的模样。这样的事实认知对当时还是小孩子的全圆佑来说一定是绝望的，难以承受的。
小孩子一瞬间长大，却没有人牵引他前行。
再到后来，妈妈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小孩，而爸爸在受到惩罚后也并没有变好，只有他困在原地不能逃脱。所以，当全圆佑觉得曾经给予过他帮助的警察还可以帮他时，他才会锲而不舍地想要紧紧抓住，只是因为想要逃离，可惜结果没能如愿。
于是全圆佑在失望中慢慢地学会了隐匿情绪，他将最真实的自己锁在了内心深处，然后再来面对这个他并不喜欢的世界。
洪知秀也终于明白他初次遇见全圆佑时感受到冷意并不是错觉，明白全圆佑暴露出来的冷漠与厌恶也并不只是因为讨厌暴力。
但这并不是全部的全圆佑，洪知秀想，因为他能看到的更多的是属于全圆佑的好。
“喏。”尹净汉走过来递给洪知秀一杯咖啡，“还在想呢？”
洪知秀回过神，摇摇头：“没有。”
尹净汉嘁了一声：“鬼才信。”，说完又突然想起什么，他凑近了些，指着洪知秀认真且疑惑：“你之前跟我吵架不会就是因为全圆佑吧？”
“拜托，”洪知秀撇开尹净汉指着他的手指，“那会儿我还没遇着他呢。”
“那你还跟我吵，凶的你，我可是你哥！”尹净汉很不满。
洪知秀也不甘示弱：“还不是你自己挑起来的，谁让你说那些不中听的话，要不要我给你重复一遍？”
“别，要脸。”尹净汉连忙止住了洪知秀的冲劲，清了清嗓，“本人早已深刻醒悟了啊，这不是来重振旗鼓了么？”
“昂，是。”洪知秀盯着手机快速打了几个字。
“你也太敷衍了吧？”尹净汉坐在一旁嘟囔，自己这个哥哥当的可真是一点威严都没有，洪知秀笑了笑，起身走下站台，没搭理他。
“话说你让我见见全圆佑呗，我还挺好…啊…”尹净汉追上去揽住洪知秀的肩，却被掐了一把。
“好什么？”
“好，好想跟他谈谈的！”尹净汉皱着脸在一旁呲牙咧嘴。
“行啊，他刚好下课，走吧。”
“啊？”尹净汉吃惊，“速度也太快了吧？”
“快点走啦，冷死了。”洪知秀看了一眼表后只顾着往前走，冷风直往脖子里钻，吹的他脑袋疼。等坐上出租车后尹净汉又追问，“你有没有跟他讲我要去啊？”
洪知秀紧了紧衣领，随意划着手机：“当然讲了。”
“刚见面我可不会跟他聊那些。”尹净汉伸着脖子睁大了眼睛，语气里满是拒绝。
“没让你聊，你不是说想见他吗？”洪知秀无奈地笑起来，差点忘了旁边这个主是个认生的人。
“那行。”
/04/
车子缓缓地移动着，洪知秀一反常态的没有眯眼小憩，而是看着窗外渐灰的天，思绪飞的很远。
‘你要是敢跑，她就没好日子过。’
这句话洪知秀不知道想了有多久，他当然知道那个“她”指的是谁，可他不想让全圆佑忍受这样的不公平，因为残忍来说，那个女人并没有真正地考虑过全圆佑，她的漠不关心让全圆佑的默默守护像是一场赤裸裸的独角戏，看起来可怜。全圆佑一定也知道这一点，只是天生的情感脉络让他无法轻易与其划清界线，更不想牵扯到其他人，所以一直忍受着。
所以，仅仅是好好长大这件事都已经很不容易了，洪知秀想。
“马上到了。”尹净汉摇下车窗戳了戳洪知秀的胳膊，“好久没来这边了。”
洪知秀收起撑在脑门儿的手向外望了一眼：“嗯，没想到下雪天街上的人也挺多。”
两分钟后车子正好停在B大门口，大概是正值饭点儿，出来的学生很多，洪知秀逆着人潮张望，远远地就看到了全圆佑。
穿着一件黑色棉服的全圆佑站在大门西侧街口的一棵灌木树旁，冷风将他的头发吹的微微凌乱，外翻的白色羊羔领像是不偏不倚，偏偏落在青年肩头上的雪花，在冷峻的青年身上衬出了一种别样的干净利落。
洪知秀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了弧度，反应过来时他愣住了，随即收起了脸上的笑，只在心里笑着摇了摇头。
“全圆佑，这儿呢。”洪知秀拉着尹净汉走近了些，冲全圆佑招招手让他过来。
“知秀哥。”全圆佑走过来站定在洪知秀面前，又看了看尹净汉，轻轻点头，“净汉哥。”
“什么啊，我都不用自我介绍了。”
尹净汉的眼神一转，脸上立马带上了笑意。全圆佑比他想象中更合眼缘，个子挺高，打扮端正，只是模样还没完全长开，还带着些许青涩的少年感。不过也正是因为全圆佑年龄小，他才能放低平日里的距离感，况且全圆佑也算是他的直系学弟，经历过的那些事儿就不必说，挺招人心疼，所以所谓的认生也就没了。
冬天天黑的早，晚上七点不到外面就已经漆黑一团，城市的灯火倒是很明亮。开在学校附近的中餐厅里人不算多，暖气开的很足，洪知秀一行三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位子，外面又开始飘雪了。
“你跟净汉哥是同个专业的，有什么不懂可以问他。”洪知秀放下筷子拿了一瓶可乐递给全圆佑。
“嗯嗯好。”全圆佑点头。
“隔壁系韩教授的课是很好的，有空可以去听听。”尹净汉放下烧酒杯，戳起一块炸猪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圆佑呀，学校那家阿叔炸猪排你有没有去吃啊？”
洪知秀勾起嘴角，全圆佑一愣，话题转变太快他差点没反应过来，他摇了摇头：“没有。”
“啧，你知秀哥都给你推荐了，你还不去，”尹净汉放小了音量，“那家可比这家好吃多了。”
全圆佑眼睛微微睁大，微不可见地迅速看了眼身旁的洪知秀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嘴唇，正欲说话时，旁边的洪知秀先开口了，语气里带着笑：“时间还长，不用着急。”，接着又转头小声地对着全圆佑说，“只要吃炸猪排，他总是会提到阿叔那家，我耳朵都听出茧了。”
洪知秀挨得稍近，呼出的气流在暖气充足的屋内竟也显得异常温热，全圆佑的肩膀轻微耸动了一下，只感觉耳朵有些发痒。
“呀呀呀！”尹净汉指着两人，半晌后只蹦出一句，“算了，不跟你们计较。”
洪知秀笑起来，看起来心情不错，他觉得尹净汉分明是个自来熟。全圆佑心里则是迷迷糊糊的，他甚至有点怀疑对面那个刚认识的哥哥是不是喝多了。
“对了，你俩怎么认识的？”尹净汉抬头看着全圆佑，又看了看洪知秀，心里的确是有点好奇，洪知秀没告诉他，他也忘了问，当下正好想起来，那自然就不能不问。
全圆佑见洪知秀没什么反应，想了想便说：“我看…”
“书店里…”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尹净汉放下酒杯往后一靠觉得有些好笑：“你俩还挺同步，这又不是知识竞赛，怎么还要想这么久？”
全圆佑没应声，他不知道洪知秀的意思，抿着唇没再开口。
“逛书店的时候有人偷我钱包，我看晃眼了，把他抓警察局去了。”洪知秀伸出左手戳了一下全圆佑的胳膊，顿了两秒又接着说，“然后就请他吃饭，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这样啊。”尹净汉点了点头，后面的事他已经都知道了，洪知秀这人他再熟悉不过，无非是去到警局后得知了全圆佑身上的那些事，紧接着就想打抱不平，洪知秀有着十足的软心肠和正义感。
听洪知秀这样说，全圆佑只是跟着附和了两声，面上并没什么表情，很明显的，洪知秀是在说谎，但他知道洪知秀这样说的原因。
全圆佑看了一眼窗外，雪已经停了。
洪知秀结账的时候，尹净汉和全圆佑两人站在餐厅门外等他，大概是觉得初雪是个浪漫的日子，街上竟有人卖起了鲜花，让人意外的是，外出散步的人也真的很多。尹净汉手揣着兜向餐厅里望了望，全圆佑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人看起来漫不经心，似乎与周围的气氛不太搭调，倒是突然传来的吱哇声吸引了两人的视线。
循着声音望去，原来是不远处的路灯下有一群野猫在打架，场景竟还有几分激烈。看着那群猫，尹净汉玩笑着说了一句：“你知秀哥可不喜欢猫了，要让他看见，没准儿还能吓着他。”
全圆佑愣住了，骤不及防间连带着表情也显得不太自然，耳朵里只剩下那句‘不喜欢猫’在打转，一旁的尹净汉觉得奇怪：“你也怕猫？”
“没有，我是没想到知秀哥怕猫。”全圆佑抬手摸了摸耳垂，这瞬间他只感觉自己的胳膊仿佛是个少了零件的机器，他怎么会侥幸地认为那是巧合呢，全圆佑想。
“我还以为，”尹净汉话语一顿，扬头示意，“鞋带散了。”
全圆佑低头，指尖擦过裤缝，他不自在地退了小半步，僵着身子不再去看尹净汉，弯下腰时，耳后的皮肤越发无法控制的有些发烧，他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反常，但可惜尹净汉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洪知秀出来的时候，全圆佑正一个人站在店门口发呆，方才还在吵闹斗殴的那几只流浪猫早已没了踪影，尹净汉还站在路灯下打电话。
“好了，走吧。”洪知秀踏下台阶后向手心哈了口气，拢了拢衣袖。
直到听见洪知秀的声音，全圆佑才回过神，忙问：“要回去了么？”
“知秀呀，”尹净汉快步走了过来，扬了扬手机，“小贤下班了，说是有事，我得赶紧过去一趟。那个，你跟圆佑，你俩再逛逛，你不是要买东西么？”尹净汉使了个眼色，轻车熟路地编着瞎话。
洪知秀的眼力见不比尹净汉小，他自然地应声：“知道了，你赶紧去吧。”
“那我先走了，有空再一起吃饭，圆佑啊。”
“嗯好，净汉哥下次见。” 全圆佑抿着嘴点了点头。
雪融后的道路有些湿滑，房屋墙脚以及街边树根处残留的点点积雪已经和泥土混在了一起，洪知秀和全圆佑并肩走着，同平日里一样，全圆佑很安静。这场雪下的断断续续，洪知秀看着马路对面的信号灯，很难知晓全圆佑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在对待他。
一开始明明想着靠近，可为什么真正靠近后却又什么都不说呢？
洪知秀一点也不想戳破全圆佑的心，他怕全圆佑会觉得难堪，他也不想看到全圆佑对他表现出一副小心翼翼、做错事的模样。
很早之前他觉得贸然认识全圆佑是一件很荒唐的事，与全圆佑来往更是他自认为根本不会轻易做的，可现在看来，实际远远偏离了预想的轨道，他还是避免不了对全圆佑的关心。
思索良久后，洪知秀刻意放慢了脚步，对全圆佑说：“我刚才也说了谎。”
全圆佑原本发白的脸色又多了几分无措，他偏过头看了洪知秀一眼，随即又收回了眼神，将头埋得很低，树叶声响，他知道无法再逃避了。洪知秀是在给他机会吗？他已经思绪不清了。面对洪知秀时，他就好像一根尾草，总是无法坦然。就像现在，他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洪知秀的这句话，他想要说话，想要道歉，可作祟的心理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脚下踩着树影，洪知秀偏头瞟了一眼身旁的人，思量着自己会不会过分直接了些，全圆佑心思细腻敏感，虽然不至于事事小心谨慎，但察言观色总还是会的，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对他来说已经算得上直白，况且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也料到全圆佑会是这样的反应，但他并不想就此打住，想了想，他迈着大步绕过一个水坑，站在了全圆佑面前：“我们扯平了。”，他的确不想让全圆佑为难，但现在有的话必然要说出口才行。
全圆佑的眼前多了一片阴影，他抬起头，眼前不经意组成的画面竟让他觉得鼻头发酸。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小水坑的距离，洪知秀站在光里，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眼睛很亮，嘴角上翘的原因让他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点笑意，平静又温和。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画面，全圆佑却突然觉得很难受，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情绪像一阵毫无预兆、猛然袭来的龙卷风，拧在他的心里，让他喉头发哽，差点掉下眼泪。他低下头紧盯着地面，脑海中的混乱全都化为一句令人动容的“知秀哥。”
洪知秀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全圆佑站在墙边的阴影处，他看不清他的表情。手指随着心脏慢慢紧握，洪知秀沉下声：“想说什么吗？我都听着。”，他的语气很轻，看向全圆佑时的眼神柔和且坚定，他希望全圆佑这次一定要对他坦诚。
汽车的鸣笛声打破了全圆佑的最后一道防线，打破了全圆佑给自己划的圆圈，他抬起头，他想，即使到最后他什么都不说，洪知秀可能还是会无奈地包容他、理解他，但他不能再这样了，洪知秀给过他很多次机会，他不能再说谎，因为没有比洪知秀再好的人了。
全圆佑走到洪知秀旁边，他看向洪知秀点了点头：“嗯。”
那些私密的、难堪的、让人难以启齿，无法轻易提起的事情终于在两人之间破了一个口，像暴晒过后的豌豆，翘起了壳子。
“其实，”全圆佑顿了顿，“第一次遇见你其实是在公交站台，我坐在你背面，听到你和净汉哥打了一通电话，那天是圣诞节…”
“后来，在餐厅里打工的时候没想到又碰见你，你经常来，我，我以为不会引起你的注意。”全圆佑的声音有点发抖，他抓了抓衣角，“警察局那天我看到你从A大出来，我，我不是故意跟着你的，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你发现了…”
说完这些，全圆佑沉默了一会儿，洪知秀也沉默着，他回忆起来，他和尹净汉吵架那天的确是圣诞节，那天尹净汉因为高层的施压将原本要报道的儿童家暴案替换成了娱乐新闻，洪知秀气不过，说他忘了初心，尹净汉在电话那头骂他天真…
想到这里，洪知秀终于明白全圆佑想要靠近他的心情是怎样的，他们之间的交集不是普通的，也不是无谓的，而是全圆佑小心翼翼的珍视，因此显得格外重要。因为有人站在他的那一边理解他，所以想要珍视，笨拙而又克制的珍视。
“没关系。”洪知秀说，“没关系，不用抱歉，也不要害怕，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洪知秀在全圆佑完全说出来之前就给了他回答，他不需要全圆佑说的有多么确切，他从来都只是想让全圆佑跟他能坦诚相对，虽然他知道全圆佑会难堪会难过，但关于这件事他无法妥协。以朋友身份也好，以偶然认识的身份也好，他需要的都是对方能够坦然地接受。
“知秀哥…”全圆佑动了动嘴唇，很快他又慌张起来，急忙正色道，“知秀哥，你，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想让你帮我，我只是，只是…”，他想要解释，但嘴上像是上了封印一般，语无伦次地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顿了半天才说出最后的真心话，他说：“我只是觉得你很好。”
车灯交映，洪知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很少听到有人说他好：“原来是这样吗？”
“嗯。”
洪知秀的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伸手揪了一下全圆佑的脸颊：“那就验证一下我到底是不是好人吧？全圆佑同学。”
全圆佑咬着下唇，神情有些疑惑。
“我的意思是说，能不能给我一个帮你的机会？”
听到这里，全圆佑迟疑了，他的心砰砰地跳着，他问自己这算是希望吗？但其实他也不知道，可他知道的是世上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所以，美好和希望他能抓住一样就已经足够好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
路灯下的一只飞虫扑闪着翅膀，全圆佑微微仰头，看着那只飞虫忽上忽下，忽远忽近：“知秀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懦弱？”，旁人看来，大多数人觉得他可怜，并不意外的是，也有人觉得他胆小软弱，甚至有时候他自己也怀疑是不是真的像他人说的那样，所以在那时候他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洪知秀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可惜光晕太过耀眼，他有些看不清。
“不会。”洪知秀语气肯定，原来那些不好的经历还会让全圆佑陷入这样一种极其矛盾的心理，他觉得全圆佑好像很懂的怎么令他心疼，他看着全圆佑因为羞愧而低着的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但是…”
全圆佑原本放下来的心又突然一紧，想要抬头却感觉洪知秀向自己靠近了，没来得及反应，他的后脑勺就被轻轻地揉了一把。
“为自己考虑或许也不是坏事，全圆佑。”洪知秀说。
冷风吹了过来，全圆佑怔怔地看着洪知秀，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某个被遗忘了的时刻抽到了好运卡，留到现在得到了眷顾，遇到了洪知秀。
“知秀哥，谢谢。”全圆佑咬了下嘴唇，眼神真诚又令人心软，洪知秀沉下气强装着平静，语气平缓，“后背受伤了吗？有擦药吗？”
全圆佑的表情微微一滞。
“嗯，擦过了。”
洪知秀直直地盯着全圆佑的眼睛，声音轻柔：“以后不要再骗人了，全圆佑。”
“我，”全圆佑顿了一下，看起来有些难为情，说话声音闷闷的，“我还有一件事想说。”
“什么？”洪知秀的眉心微微动了动。
“其实，我休学了一年。”
全圆佑说完，洪知秀怔愣了一会儿，想起以前，才发现这件事有迹可循：“所以，之前一直在做兼职吗？”，他有些懊恼，他早应该知道的。
“嗯嗯，想先攒点钱，之后会比较轻松一点。”全圆佑坦诚道，“不过知秀哥你不用担心，我只是觉得不该瞒着你…”
听到全圆佑这样讲，洪知秀也不再追问，全圆佑有自己的原则与自尊心，所以他只是放缓了语气：“圆佑辛苦了。”
全圆佑抿着嘴唇，安静了片刻后，突然深呼了一口气，小声嘀咕着：“说出来好像轻松多了。”
“是吗？”
“嗯嗯。”
“知秀哥。”
“嗯？”
“没，没什么。”
洪知秀笑起来，站在十字路口的光亮处，他第一次清晰明了地看到了全圆佑嘴角翘起了一个小弯钩。他想，全圆佑一定要有好的未来。
/05/
“圆佑呀，你下午有事儿没？我跟小敏换了班，下午去图书馆，要不要一起？”
“不用，你去吧。”全圆佑坐在便利店的塑料椅上头也没回，那本至少十厘米厚的书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他拿在手上翻得哗哗作响，权顺荣靠着货架瞥了一眼直摇头，咂舌道，“我看着都头大。”
全圆佑没应声，他抬头看了眼窗外，天空一片湛蓝，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要不是过路的人都穿着棉服，他差点误以为是春天。
“对了，”权顺荣伸手扯过一把椅子，“你明年去B大，对吧？”
“嗯。”全圆佑收回眼神，点了点头。
“还有半年。”权顺荣开了瓶矿泉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起诉的事儿怎么样了？”
“还早，哪能那么快啊？”全圆佑合上书转头看着权顺荣。
权顺荣摸摸鼻子：“我还是想问，你真的相信他们？”
“不知道。”全圆佑的眼神从权顺荣脸上移开，他摇了摇头，转而又说，“谈不上相不相信。”
“那你…”
权顺荣的话没问出口，隔了半晌才说：“总之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做，我都无条件站在你这边。”
“但话说回来，你也够大胆的。”
“有吗？”
“当然，我是真挺害怕的，别又像之前一样，被人利用完了才知道是个骗局。”
全圆佑眼睛盯着桌面，表情一如既往的平和：“放心，这次不一样。”
“那可说不定，反正事情难料，怎么都得留个心眼儿。”，权顺荣善意提醒，“你爸那边你更得小心点儿，别让他察觉出来…”
窗外的阳光明媚无比，权顺荣翘着腿坐在一旁，嘱咐的话不绝于耳，书皮上的那几个大字被阳光映出一个鲜艳明亮的角，全圆佑按了一下笔头：“顺荣啊，就当我想再试一次吧。”
权顺荣愣了愣神，作为多年的好友，全圆佑的想法他当然知道，况且这么久过去了，他们都成长了不少，全圆佑既然选择了，那就是做好了准备。他没再说下去，而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全圆佑的肩：“知道了。”
“你今晚回家吗？”权顺荣起身拐进休息室。
“不回。”全圆佑说。
“有工作？”权顺荣一边问一调着书包背带。
“嗯，之前那个餐厅缺人，老板叫我去。”
“晚班啊？”
“嗯。”
“学费还不够？”权顺荣疑惑道。
全圆佑的眼神闪了闪：“还差一点。”
“啧，我说我先帮你垫一些你不愿意，非得休这一年学，每天累死累活的。”权顺荣有些搞不懂，全圆佑总的找了不下五个兼职，什么家教，服务员，外卖员的都做了个遍，白天黑夜来回倒腾，机器都没他能转。
“没事，我挺好的，你那钱自己存着用吧。”全圆偏着头，语气平缓，甚至有些小开心。
权顺荣把书包甩在背上：“算了，犟不过你。”，走了几步他又转回来，“不过，你不回去你爸不会找你麻烦吧？”
全圆佑表情淡然，声音很轻：“没事。”
给钱就行了，他想。
权顺荣走后，店里只剩下全圆佑一人，换班的人没到，他只能再等一等。
手机突然发出叮的一声，他低下头划开一看才猛然想起，可是点开聊天框后，他又犹豫了，反反复复删减了好几次才把短短的一行字发了出去。
没想到消息回复的很快，直到看到内容后，全圆佑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太着急了，查成绩需要时间，他竟然忽略了。
洪知秀发了一个表情包，笑他说他怎么比本人还急，他还不知道怎么回，洪知秀又发过来一条新消息，全圆佑这才弯了一下嘴角，因为洪知秀的口译考试取得了好成绩，他觉得开心。不过他想不到其他多余的词，只说恭喜。
全圆佑收起手机的时候，来接班的两个女生刚好踏进门，他迅速收拾好书包跟她们道了别，走到门口时，其中一个女生叫住了他，支支吾吾地问他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商场兼职，因为过年期间便利店和大多数店铺一样，会关门。全圆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他会去。
出门后，全圆佑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日历，原来还有三天就是新年了，他有点惊讶，觉得这一年好像过的比以往快了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暖阳下人来人往，老旧的公交车在零散的绿叶下缓缓地行驶着，像岁月的流逝一般，平稳又颠簸。全圆佑对新年的喜爱大概只停留在他十岁之前，这还是他从零散的记忆中得出的结论。在那之后，他好像仅仅只是按照年的单位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属于他的年岁，现在，那些想要记得的早已经变得模糊，而想要忘记的东西却偏偏在心里生了根，坚韧的像生命力顽强的仙人球。
全圆佑侧着头，温和的阳光从他的眼前一晃而过，车内的后视镜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眨了眨眼，发现是书包侧边挂着的那只玻璃兔。
是洪知秀买给他的，在渔湾那边的集市上。
全圆佑记得那个无人光顾的小摊只有洪知秀去买，买完后洪知秀都给了他，他当时还跟洪知秀说要一人一个，洪知秀让他先选，他就留下了这只兔子。之后洪知秀告诉他，这是玉桂狗，只不过跟官方的形象有点差距。
那个时候他没明白，用手机搜索了一下才知道洪知秀说的是什么意思，原来玉桂狗是狗，耳朵也没有这只兔子大的那么夸张。但全圆佑还是很喜欢，因为它有点特别，后来，他发现洪知秀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弧度跟它很像，所以他便把它当成了独一份的对待，挂在每天都能看到的地方。
一天又一天，循环往复的生活开始变得没那么糟糕，全圆佑想，可能是老天爷觉得他太孤单，才让他认识了洪知秀。当然，即使这样，他并没有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多么好，他觉得好的，仅仅只有洪知秀，说不清，只是不同于别人。
全圆佑下车后，邻座的年轻女人后知后觉地笑了起来，她第一次见到会对着盗版钥匙扣傻笑半天的男生，那幅画面好像会成为青春电影里的定格，她好像窥探到了一个少年纯真可爱的秘密，但她不会知道的是，少年的心意比她想象的还要珍贵。
阳光爬满树梢，少年带着对未来的渴望与期许迈向了新的朝暮。
除夕到来的那天，洪知秀同往年一样被一群小屁孩儿围着闹腾了整整一天，直到吃完晚饭他才得以清净片刻。街上的气氛似乎并不比平常热闹，甚至更冷清了些。日子过的太久，好多惯例也慢慢消失了，连着重要的新年也变得没那么特别。
洪知秀不紧不慢地在公园里晃悠着，小道两旁还有不少人在摆地摊，大概是觉得这几天能再多赚几个钱，想到这，洪知秀才恍然记起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他迅速环视了一圈儿，然后蹲在了一个老爷爷的地摊旁。
眼前的烟花鞭炮五花八门，洪知秀翻了翻，愣是没选出来哪些比较适合小朋友玩儿，最后他索性按照自己的印象挑了一些。付款时，老爷爷看他买的多，又额外送了他一盒，跟他说新年快乐，还说那是最后一盒许愿星。
“许愿星，许愿星，许下愿望变星星，星星挂在天空上，点亮它就能成真。”
老人的声音浑厚悠扬，编造出来的顺口溜听起来都像是一首温馨的童谣，洪知秀笑起来，他没想到在即将迈入2019的前两个小时，自己竟然感受到了熟悉的新年气氛，这令他有点开心。
一直到回到小区楼下，洪知秀的脑海里都还在反复念着那句有意思的顺口溜，他看了眼手机，还有一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年了。
“洪知秀。”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把，洪知秀吓了一跳，转过头去才发现是尹净汉这个神出鬼没的人，“你…”
尹净汉瞟了眼洪知秀手上的塑料袋：“头发剪毁了也不至于这样报复性消费吧？！”
话音刚落，洪知秀就瞪了他一眼：“又不是你的头发没了！”
“开玩笑～”尹净汉双手做着投降的动作，随后砸了咂舌，“知道啦，你家又来了很多小孩儿。”
洪知秀叹了叹气，他最不喜欢吵吵闹闹的小孩子，偏偏自家父母热情好客，每年春节都会有不少亲戚来家里吃饭，所以连着小孩儿也是成群结队的。不过这么多年的历练，他早就习惯了，也懒得再劝。
“噢对，忘了问了，你们台里放你几天假？”洪知秀看了看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
“领导看我可怜，赏了我一天假…”尹净汉瘪嘴抻了下胳膊，稍许静默后他又开始感慨，“还是当学生好啊！”
“谁说不是呢。”
说起学生，洪知秀倒是想起了全圆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这个新年的。洪知秀摸了摸手机，点开屏幕后他又犹豫了，想了想，打算还是等过了十二点直接说声新年快乐好了。
“全圆佑呢？这几天有联系吗？”尹净汉从街边的自助机里点了两罐可乐，“也不知道这小孩儿怎么过这个年。”
“小孩儿吗？”洪知秀挑了挑眉，单手将帽檐往下拉了一下，忍不住笑起来，“他都十九岁了。”
“我只是一说嘛。”事实上，尹净汉觉得自己说的也没什么问题，不过他也没关心洪知秀为什么会这么问。等稍微过了会儿洪知秀才说：“前两天联系过，他还问我成绩来着。”
“你那个口译考试啊？”
“嗯。”洪知秀抿了口可乐，进门时，小区门口的保安大哥很热情的跟他们说了新年快乐，三人笑着打了招呼，也互相道了祝福。转身的那瞬间，安保室内电脑屏幕上的录像让洪知秀想起了什么。
“对了，”他拍了拍尹净汉的胳膊，“全圆佑家里的监控录像是备份了三份儿吧？”
“嗯，”尹净汉将捏扁的易拉罐扔进了垃圾桶，“每月一存，弄了三张卡，都在他自己那儿保管着。”，说到这，尹净汉顿了顿，他就说他好像忘了什么事，他打开手机调出一小段视频：“之前教他备份的时候用的不是我的卡么，我那天大概看了一下，觉得有点不对劲。”
洪知秀一听就皱起了眉，他接过手机仔细地看了起来，反复拉了几遍进度条后，他思考了一会的儿，不愿相信似地：“你是觉得他爸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嗯嗯，有可能，你也觉得吧？”
洪知秀心下一沉，扯了扯嘴角，片刻后他叹了口气：“真是这样的话，就更难办了。”
回到家后，客厅里依旧是闹哄哄的，洪知秀换好鞋，还没把袋子放下，一群小孩儿就跑了过来，一口一个知秀哥哥，没一会儿袋子里便只剩下两三盒烟花了，洪知秀瞥了一眼，那盒许愿星竟然没被拿走。
凌晨三点的时候，洪知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闭上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鲤鱼打挺般坐了起来，伸手按亮了床头的小夜灯。
洪知秀呆坐着，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发出震动，他吓了一跳，猛地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条垃圾邮件，而聊天界面上，他三个小时前发给全圆佑的消息已经被挤到了最下面，还没有回复。
睡的很早吗？洪知秀想，正想着，床头的灯却灭了，洪知秀翻遍了抽屉也没找着新的，索性关了灯坐回到床上准备强迫自己闭眼休息，结果一看时间，竟然才过去五分钟，他就知道今晚怕是真的无法入眠了。
他有点心气不顺，正欲关机时，全圆佑的头像旁突然跳出来一个小圆点，这下洪知秀完全清醒了。
-知秀哥，新年快乐。
黑暗的空间里只有这几个字在无限放大，洪知秀轻抚了一下心口，很多年之后他才知道这个夜晚全圆佑是以怎样的心情回复了这句话。
-醒了？还是没睡？
-还没睡。
-怎么还没睡？
-我刚下班。
洪知秀愣了愣，这回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他凝着眉，全圆佑上次不是说学费用已经够了吗，而且这大过年的哪还有什么工作。前想后想，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洪知秀直接打了电话过去，全圆佑在那头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他在西大百货商场。
这下洪知秀明白了，过年期间商场超市里的生意最好，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全圆佑估计也是不想回家。洪知秀思忖了一会儿，想着商场就在家附近，反正他横竖也睡不着，还不如出去走两圈。他起身套了一件厚外套，拽掉袖口处多余的线头后，手指顿了顿，又从衣柜里挑了件棉服披着。
客厅里亮着一圈暖黄的筒灯，幽幽地发着光，从置物架上取下钥匙后，洪知秀瞥到了鞋柜上那盒许愿星，心念一动，便和着手机一起揣进了兜里。
接近四点，没想到楼底下还有三三两两的人来往，洪知秀走出小区门口时，全圆佑已经到了，他低着头站在对街那棵已经枯掉的海棠树下，灯火通明的城市，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是落寞的。
“再站远一点儿我就看不到你了。”洪知秀走过去，打趣了一下穿着一身黑的全圆佑，再偏头一看，“骑车过来的？”
“嗯嗯。”全圆佑挠挠头，“前两天刚买的。”
好嘛，连人带车都是黑色的。
“穿这么少骑车，不冷么？”洪知秀一边说一边将胳膊上的棉服递了过去，“穿着吧。”
“不冷，知秀…”后面的话全圆佑没说出来，洪知秀直直地盯着他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看了看，乖乖地穿上了。
“这件豆绿色的衣服你穿正合适，很好看。”洪知秀拿起车座上的书包，笑起来，“长这么帅，老穿黑白的话，人都闷起来了。”
听到洪知秀这样说，全圆佑的手一抖，差点串错了扣子，褐色的牛角扣列成一行垂在衣服正中，全圆佑摸摸鼻子，只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热。
“走吧？”
全圆佑愣神：“去哪儿啊？”
“去了就知道了，我给你指路。”
全圆佑有点茫然，不过还是听着洪知秀的语音导航，慢慢地拐了好几条街。一路上几乎没有其它的车，全圆佑很好奇洪知秀会带他去哪里，不过他还是把车速放得很慢，他怕骑快了，风吹着会太冷。
大概十多分钟后，车子停了下来，洪知秀拍了拍他的腰，声音在背后响起来，混着耳边的风，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他说：“过了这个斜坡就到了，慢一点。”
慢一点。
久远的记忆突然袭击了全圆佑的脑袋，他看着向下延伸的道路，恍然记起自己曾经经常来这里，在他年幼的时候。他知道过了这个斜坡，下面就是一片空地，那时候城市里还允许放大型烟花，所以一到过年，来这里看烟花的人多的数都数不清。
这个斜坡是必经之路，还有个专门的名字，叫做烟花坡。
幼年的全圆佑喜欢新年的原因之一就是可以看烟花，那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会坐同一辆自行车提前好久就赶往这里，趁着没人再冲下这个斜坡，妈妈会在后面喊着慢一点，而他只会坐在车前的横杠上咯咯的笑。等他长大一些，学会骑自行车后，他也学着爸爸的样子，每次都大着胆子往下冲，而妈妈还是会在后面喊慢一点。
“就停在这吧。”洪知秀伸手戳了一下全圆佑的腰，“我们从左边的楼梯下去。”
全圆佑感觉自己身侧一空，他轻捏了一下刹车，车轱辘缓缓地滚了两圈，停了下来。脚底踩着碎石，触感清晰，全圆佑稳了稳车身，愣住了。
“怎么了？”洪知秀下车站定，却没见全圆佑动作。
“没事，我看错了，以为它没电了。”说话间全圆佑低着头快速地左右看了两圈儿，然而并没有找到什么。他微不可见地叹了叹气，看着车钥匙上空空的环扣圈，开始后悔为什么没再扣紧一点。
停车的过程中，全圆佑还在想他的玻璃兔是不是掉在了烟花坡，因为在洪知秀叫他慢一点之前，那只兔子还在他眼前晃了几下。
“看来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来这儿诶。”洪知秀偏头看向那片空地，又说，“好像都是情侣。”
全圆佑定了定神：“嗯嗯，的确是。”
洪知秀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笑，问他：“今天记得戴眼镜啦？”
“嗯。”全圆佑点点头，“因为要骑车嘛。”
烟花坡下的这块儿空地几年前就说要拆，结果到现在都没能重建，大体的模样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只不过跟之前比起来要破旧许多，也没什么人来。
走下楼梯后，点点星火闪进了全圆佑眼睛，他脚步慢了下来：“知秀哥，我们来这儿干嘛？”
洪知秀笑起来，眼睛弯成两条可爱的月牙，像变魔法似地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深蓝色的长方形盒子：“新年诶，当然是来放烟花了。”
“啊？”
“完了…”洪知秀语气一变，看向全圆佑，“你有打火机吗？”
全圆佑愣愣地摇了摇头：“没，没有。”，他的思绪还停在洪知秀的前一句话上，放烟花他已经太久没有接触过了，以至于突然听到这个词的时候他竟然怀疑这是不是真的。
“那怎么办？”
“我，我可以去问他们借一下。”全圆佑说。
他有点开心，有点期待，又有点莫名的紧张，说话语气也跟着上扬，拿着一个打火机都好像是喜爱的糖果一般。
“你知道它为什么叫许愿星吗？”拆开包装盒时，洪知秀拿出一支烟花棒递给全圆佑。
“因为它是星星的形状。”全圆佑觉得自己的回答准确无误，根本不用想。
果不其然，洪知秀揪了一下他的脸颊：“答对了！”
受风力影响的小火苗一直摇摆不定，两人围在一起弄了半天才点燃一支许愿星，咻的一声，耀眼的火光映在脸上，眼睛都是闪亮的。
星星已经燃过大半时，洪知秀才想起来要许愿，他偏头看着全圆佑：“等下我来点，你要记得许愿。”
第二支许愿星被点燃后，按照洪知秀说的那样，全圆佑闭上了眼睛，视野被遮蔽，心也静了下来，他努力地控制住表情，希望在洪知秀眼里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幼稚。
火光跳动，短短的三秒里，全圆佑许下了新年的第一个愿望。
洪知秀许愿的时候，全圆佑完全没在意火光是不是像洪知秀说的那样，无论从哪里点燃，它都能沿着线轨从中间往两边燃烧，也完全没在意他的表情暴露的有多么明显，以至于洪知秀睁开眼睛的那瞬间，他都没来得及隐藏。
很多年后，他记得的都是火光下洪知秀漂亮的眼睛和可爱的笑脸以及带给他的感动。
还有那个让他找了整整三个小时的玻璃兔，虽然洪知秀后来又送了一个正版的给他，但他书包上挂着的始终是那只特别的兔子。
他那个时候也在想，没人再比洪知秀更好了。
/06/
春节过去不久，万丘就入了春。
洪知秀总想着时间能不能再快一点，因为那样全圆佑就可以少受一些苦。除了挂念全圆佑的事，占用洪知秀大多时间的还是事务所内的各种案件和庭审记录，用他的话说就是把人当成机器用。这样的工作效率导致洪知秀对别的事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多也只是和尹净汉全圆佑两人偶尔见个面吃吃饭。
等到四月底的时候，洪知秀才终于得以稍稍轻松了一点，因为所里新招了一个实习生。全圆佑给他打电话那天恰好是周六，赶到医院时，洪知秀才发现他出了一身汗，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热的。
找到病房后，洪知秀在外瞄了一眼，全圆佑正眯着眼坐在椅子上，他舒了口气，结果刚敲了两声门，就看到全圆佑醒了过来。
“你是？”开门的是个老奶奶，她打量着洪知秀，态度说不上差，但也不算多好。
全圆佑站起身，护士姐姐正好进来给他换药，他不好意思让别人等，就又坐了回去，只是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他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哥哥两个字，又听到洪知秀在说什么小孩儿打架，练跆拳道之类的，他下意识的抿了抿有点发干的嘴唇，心里突然有点烦闷。
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病房门被重新推开，全圆佑的胳膊刚好上完药，还被热心的护士姐姐系了一个蝴蝶结，他低头看了看，觉得自己像个木乃伊。
洪知秀注意到全圆佑的额头上有一层细薄的汗，他无意识地皱起了眉，视线交汇的瞬间，全圆佑垂下眼轻巧地躲开了，片刻后才叫了一声：“知秀哥”。
洪知秀想说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他每天都一个人来，胳膊上还有不少淤青，我就以为他受欺负了，还叫他不要怕。”
“之前经常碰到这种小孩儿，受了欺负不敢说，有的…”老奶奶没说下去，而是转了话头，“我差点就报警核实了。”
老奶奶欠了欠身：“哎哟，给你们添麻烦了。”
洪知秀摆摆手，微笑着说没事，只是误会一场而已。
护士清理着治疗盘，转头对着洪知秀说：“学那些就更应该更加注意才对啊，别不当回事。”
洪知秀点了点头，说医生说的对，一定多注意，说完，他想找个看上去自然点的姿势，却发现自己今天穿的是没有兜的卫衣。
手指在空中一滞，洪知秀攥了下衣角，随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护士将医用棉扔进垃圾桶后，挽着老奶奶一起走了出去，顷刻间，周围静了下来，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全圆佑两个人。
白色的棉花上染着一半浅棕色消毒液，空气中的味道有些刺鼻，洪知秀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是否怪异，他站到全圆佑面前揪了一下他的脸：“缝针了吗？很疼。”
“嗯。”全圆佑迟缓地点了点头，又补充一句，“不疼，不是很严重。”，说完，他努力地扯了一下嘴角。
洪知秀看着全圆佑的表情，突然觉得屋子里有点闷热，像被困在高压锅里，喘不过气。
两个说谎的人互相看着对方，谁也没有拆穿对方的窘迫和尴尬。走出医院大门时，洪知秀想，要是全圆佑一直受到重视的话，也就不会像如今这样了。
全圆佑反复咬着下嘴唇，他其实没想让洪知秀过来，他知道洪知秀来了会难受，但偏偏权顺荣今天有考试，他又怕那个老奶奶报警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好硬着头皮打给了洪知秀，也提前告诉了他原委。
看着洪知秀不开心的样子，全圆佑想来想去，也没觉得有哪句安慰的话能让他轻松一点。
不如，去个地方。
“知秀哥，你，你要不要去麦穗地看看？”
这个地方全圆佑之前跟洪知秀提起过，就在这附近，现在又恰好是四月，麦穗青黄，去到那儿应该会让人很放松。
洪知秀被这突然转变的后话打了个措手不及，也不知道全圆佑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一句话就将方才的场面跳了过去，他看了眼全圆佑，全圆佑正无辜的看着他，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问：“在哪儿？”
“很近，大概十多公里。”
“那我们还是打车过去吧。”洪知秀说着就掏出了手机。
“骑车过去吧，那边有好长一段小路。”全圆佑说。
“也行。”
“那我去把车骑过来。”全圆佑转身就往停车区跑，洪知秀一惊，一把拉住了他，咬了咬牙，“钥匙给我，今天我载你。”
全圆佑傻呆呆地噢了一声，洪知秀好像生气了。
一路上，除了全圆佑不定时的语音播报外，两人都没怎么说话。驶入小路后，洪知秀看到了一些小块的麦穗地，路的左边是一排高大的柏树，全圆佑说，路过最后一棵柏树的时候，再往前开一百米左右，就可以看到与天地接壤的麦穗地。
树影后退，天色愈蓝，一阵混着青草香的轻风迎面吹了过来，满怀期待下，洪知秀终于看到了全圆佑所说的美丽之景。
美的不太真实，像在做梦。
高高的麦穗随风飘摇着，像世界边沿的海面，翻涌而起的白色浪花就是蜿蜒的田埂，海天交界，远处的柏树林静静地伫立着，像是无人之境的秘密森林。
“全圆佑，你害怕吗？”
“怕什么？”
“怕不成功？”洪知秀的声音有点发哑。
看着天上的蓬松如棉花的积云，全圆佑思忖了很久：“不怕。”
“为什么？”洪知秀问。
“因为…”全圆佑顿了片刻，“因为已经有很多好事情了。”
“好事情吗？”洪知秀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来全圆佑会认为哪些是好事情。
那天是四月的最后一天，洪知秀和全圆佑两人坐在麦穗地里那块平滑的大石板上吹了很久的风，看太阳落下，看未来。
洪知秀送全圆佑回家的路上，粉紫色的云霞绵延几里，傍晚的风柔和缱绻，而车后座的全圆佑不经意地注意到洪知秀的衣服被自己揪出了两个小窝，还有后来他记了很久的洪知秀身上的淡淡香味。
全圆佑的伤口在夏天来临之前已经完全恢复了，没有留疤，洪知秀很高兴，但受伤的本人反而不太在意。
整个夏天全圆佑一如既往的早晚轮班，干着各种各样的兼职，有时候还会跟着尹净汉学习些专业知识，忙的时候洪知秀根本见不着他的人影，他时常打趣全圆佑比他还忙，全圆佑只是笑，什么都不说。
其实洪知秀也忙，一边工作一边准备考试，去年他缓冲了一年，所以今年的法考对他来说格外重要，他也不能再等了。六月一整月，洪知秀几乎是一种谁也不联系的状态，白天在事务所忙，闲来无事时也会抱着书看，等下了班又开始最后的冲刺准备，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七月中旬，洪知秀终于结束考试。
“怎么样？”尹净汉出差回来第一时间敲响了洪知秀的门。
洪知秀双腿搭在躺椅上，故作深沉：“不出意外，很稳。”
抱枕砸在脸上，洪知秀叫了一声，尹净汉抑制不住地笑起来：“晚上出去吃？”
“你请客？”洪知秀眯着眼睛笑了笑，“去年的。”
“……”尹净汉又扔了个抱枕，想了想说，“叫上全圆佑呗？”
“行，我跟他说说。”
晚上六点的时候，全圆佑带着一身热气，慢吞吞地坐在了洪知秀旁边，跟一年前一模一样的场景，只不过那时候窗外还飘着雪。
“快点菜吧。”洪知秀把菜单递给全圆佑，又将他的碗筷移了过去，“点你自己喜欢吃的。”
全圆佑看了看菜单，手指动了动，又把它推给洪知秀：“知秀哥，你跟净汉哥点吧，我吃什么都行。”
“你不是不吃海鲜吗？”洪知秀问。
全圆佑微微睁大了眼睛，片刻后，他说：“那我点一份牛肉。”
点好菜后洪知秀又额外叫了两瓶冰可乐，全圆佑看着瓶子表面冒出来的小水滴，嘴角偷偷地翘了起来。
“圆佑啊，”尹净汉叫了声他的名字，“你什么时候开学？”
“九月初。”全圆佑将两只分开的筷子合并在一起，“有两天的报道时间。”
“噢噢，到时候我和你知秀哥送你去，顺便逛逛学校，好久没去看看了。”
全圆佑本想说不用，但听到后半句时，他及时闭上了嘴，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说了好。
“住校么？”洪知秀问他。
“嗯嗯，要住。”
“你爸没怎么样吧？”
“没有，”全圆佑将架子上的菜放到桌面，“反正周末要回去。”
洪知秀看了看全圆佑，心里奇怪，他觉得全圆佑有点不对劲，桌子比较宽敞，明明可以站起来把盘子放的远一些，但全圆佑硬是坐的直直的，距离桌边始终保持着一拳的距离，好像前面是禁地一般。
“你腰怎么了？”洪知秀疑问出声，他看着全圆佑，眼神认真，意思是叫他不要骗人。
全圆佑一下子懵了，他还以为自己表现的挺自然的，没想到还是被看出来了，他故作镇定：“不小心滑了一跤。”
“我看看伤哪儿了，扭到了还是…”洪知秀刚伸出手，手腕就被全圆佑抓住，洪知秀抬头看他，只见全圆佑满脸通红，还结巴着连说了几声没事。
洪知秀一下没忍住笑了起来：“都是男生，你害羞什么，我就看看严不严重。”
全圆佑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我，我没害羞。不严重。”
“那看一下就好了。”洪知秀见他这样，越怕他是在骗人，他拍掉全圆佑的手，掀起小小一角布料，这不看还好，看了只好倒吸一口气，洪知秀蹙起眉，“怎么摔成这样，不是让你慢慢来吗？”
“看晃眼了。”
“……”洪知秀看了看全圆佑鞋子和裤脚，又看了看衣服，得，还换了件儿衣服才进来的。
尹净汉从洗手间回来，一脸懵地看着对面的两人：“嗯，怎么了？”，他走近一看，“哎哟，这怎么弄的，我去拿药箱。”
上药的时候全圆佑一声没吭，尹净汉都有点儿不知道自己下手的轻重，他瞅了全圆佑一眼，还是将动作放轻了些。
洪知秀在一旁看着，思索片刻，他对全圆佑说：“我小的时候那些小伤小痛也是你净汉哥处理的，他爸爸是医生，所以他也会。”
“那，”全圆佑动了动嘴唇，“净汉哥你怎么当了记者啊？”
“你问我啊，我也不知道，非要说的话，”，尹净汉停顿一下，“喜欢，喜欢就去做了。”
“你知秀哥还不是，”尹净汉来了兴趣，“为了当律师，当初没少跟他爸妈吵架。”
是吗？全圆佑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他还是第一次知道。
大概是想逗逗全圆佑，洪知秀问：“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当律师啊？”
“为，为什么啊？”全圆佑像个卡壳的复印机，结果问出来后洪知秀却没回答他，只在一旁笑。
不过笑就笑吧，反正他也知道为什么。
“我看一眼都脸红，你净汉哥给你上药你怎么又不害羞了？”
“我，我没害羞。”
话是这么说，但肉眼可见的，全圆佑就像个迅速熟透的番茄，从脸红到了耳根。
“别动，贴纱布了。”尹净汉摇了摇头，洪知秀这人有时候就是有点欠揍。
“嘶…”全圆佑抖了一下，索性埋着头不去看洪知秀，免得自讨苦吃。
夏天的夜晚也比其他时候要热一些，尹净汉临时有事，便先开车走了，刚吃完饭，洪知秀也不想坐车，他觉得闷。他转过身去看全圆佑，发现全圆佑也正盯着他，刚刚剪短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很乖，路灯昏黄，像是装载着一个又一个的美梦。
“知秀哥，我送你回去。”全圆佑走到洪知秀身边，这次他用的是肯定的句式。
“好啊，不过换我载你。”
洪知秀推车的时候，发现脚踏上放着一盆花，他愣了愣：“你买的？”
“…嗯。”全圆佑的喉咙滚动了几下，“路过花店，我看到就买了。”
洪知秀至今都在怀疑全圆佑说不喜欢花也是骗人的：“你之前买的种子呢？没长出来吗？”，他问。
“嗯，还没。”
洪知秀骑着车，钥匙扣上的玻璃兔左右摇晃着，他看了一眼，有些奇怪的问：“你怎么不用那个正版的？”
“这个用习惯了。”全圆佑说。
“好吧。”
即将驶入天桥时，前面的路口恰好亮起了红灯，车辆攒动，洪知秀看到前面那辆单车后座上绑着一个蛋糕，倏忽间，他想起了什么。
路过林荫路的时候洪知秀停下了车，他摸出手机确认完日期后，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怎么了？”全圆佑见洪知秀停下来，以为有什么事。
洪知秀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他摸了摸衣兜，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默默地骑车转去了另一个方向。
车子驶过了好几条街，全圆佑看着周围的景象，觉得很熟悉，他之前兼职的时候经常会路过这块儿区域，但这边并不是洪知秀家的方向。
十分钟后，他们拐进了一处小区，洪知秀把车停稳当，递给全圆佑一把钥匙，指着左边那栋白墙绿窗的楼说：“6楼03号，你上去等我。”
全圆佑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回过头来一脸茫然，他推了下快要滑到鼻尖的眼镜，站着没动。
“我一个人住的，还没装修好，里面没人。”洪知秀把钥匙放在全圆佑手心，“拿好，我去买个东西就上来。”
“噢噢。”全圆佑还是没问洪知秀要做什么，洪知秀转身后他还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天是灰蓝色的，还没完全黑，脚踏上的那株粉白玫瑰在草地灯的照射下，隐隐透着灰，全圆佑走过去将它拎在了手里。
楼道里的照明灯是暖调的，全圆佑朝两边望了望，走到了最右边的那个门口，他抬眼看了看那三个数字，犹豫数秒后，靠在了一旁的墙上。
“吓我一跳，给你钥匙了，你怎么不进去？”
洪知秀背着手走了过来，全圆佑眨了眨眼，愣愣地看着他：“我…”
他正想解释，却看到洪知秀的眼神正往下瞟，他下意识地跟着洪知秀的视线往旁边一看，然后抬头就看到洪知秀在笑，还问他：“你到底喜不喜欢花啊？”
全圆佑心下一顿，觉得洪知秀肯定是误会了，他连忙摇了摇头，说：“送给你的。”
这下轮到洪知秀发愣了，他的语气有些惊讶：“送我？为什么啊？”
“不是说考的很好吗，”全圆佑把花从地上拿了起来，“正好还可以摆在你的新家。”
鬼知道这两句话全圆佑到底在心里默念了多少遍。
洪知秀本来只是有点惊讶，结果听全圆佑这样说，他心下一软：“谢谢噢。”
春天的花终于在夏天送了出去，手心里钥匙的金属触感慢慢消失，全圆佑低下头，偷偷地弯了弯嘴角。
“全圆佑。”
洪知秀在喊他。
再抬头时，全圆佑直接怔在了原地，洪知秀举着一个小蛋糕和一袋面条，眼睛亮亮的，笑的很好看：“我给你过生日吧。”，他说。
“全圆佑，我给你过生日。”
夏日燥热，封闭的楼道里不通风，细密的汗液让全圆佑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象很朦胧，像溺在水里般，透不过气。
蛋糕是巧克力味的，洪知秀说生日要吃长寿面，寓意长命百岁。
吹灭蜡烛的时候，全圆佑在想，感情是什么时候变质的呢？这个问题在洪知秀带他去放烟花的那天，洪知秀许愿的时候他也想过，那个时候他一直认为自己是理智的，什么可以拥有，什么无法拥有，他都想得明白，他也都能接受，他好像天生就有这样的能力，无论是几年前还是现在，这种自我说服对他来说仿佛轻而易举。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看着洪知秀，他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07/
全圆佑收拾好后看了眼时间，他和洪知秀尹净汉三人约定在十点，还有一个小时。走出卧室时，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早餐，全圆佑瞥了一眼，沉默着不说话，只觉得浪费。
全峰坐在沙发上翻报纸，看他拖了个箱子，便沉着声音问他去哪，全圆佑说开学报到。
“你还真去读啊？”全峰嗤笑一声，撂下报纸又开始说着每日都要重复的话，“别想着搞幺蛾子。”
“别以为上个大学就能逃。”
全圆佑没应他，在这儿当个哑巴是最好的。
换鞋的时候，全峰又叫住他：“你刘阿姨买的早饭你不吃点儿？”
“不吃。”
关门的时候，全圆佑听见门里有个女声在骂他是神经病，他戴上耳机，目不转睛的看着电梯上的数字，直到听见叮的一声，他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大步迈了进去。
到达学校后，全圆佑先是把车停在了宿舍楼下，又把箱子拿下来放到了宿舍里，并学着其他人的模样将箱子放上了靠里的上床，表示那张床是有人的，然后又转身走了出去。
洪知秀的电话打过来时，全圆佑正好穿过综合楼，早晨的阳光铺满了小路，日光柔和，伴随着秋日的舒爽，风轻，人也轻。全圆佑踩着道路中间的白线，像是踩着棉花般，心里轻呼呼地发着甜。
“我们先报到？”尹净汉看着全圆佑，“趁着人还不是很多。”
“好。”
报到的过程中，全圆佑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没做，除了需要他自己填信息之外，其余的事情全都是洪知秀和尹净汉帮他搞定的。报到完之后，尹净汉带着两人逛了一圈儿校园，讲了不少他们当年的佚事趣闻，逗得全圆佑也忍不住笑了一路。
“走吧，到饭点儿了，吃完饭正好去买东西。”洪知秀点了点手机屏幕，“马上十二点了。”
全圆佑也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这才发觉时间过的这么快。
三人就近找了一家生意看起来不错的炒菜店，坐下后，洪知秀抽了几张纸擦了擦桌面，对着全圆佑说：“待会儿要买什么自己记着点儿，我记性不好。”
“那确实，三秒钟的记忆，人家鱼都有七秒。”尹净汉摇了摇头。
全圆佑也笑了起来，在他想来，洪知秀应该记忆力很好才对。
“呀，我这只针对于日常琐事哈。”洪知秀摆摆手，剜了尹净汉一眼。
“嗯，不然就做不了律师了。”全圆佑在一旁悠悠地说道。
说到这，尹净汉又想起来，转头问洪知秀：“你实习期是不是要到了？”
“年底左右吧，也快了。”
“那我们是不是得提前准备好所有的东西？等你挂了执业证，就可以起诉了。”尹净汉看了看全圆佑，挪了下凳子，眼神又回到洪知秀脸上。
洪知秀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要是能顺利拿证的话，明年吧，明年三月份。”
“那事务所不是你舅推荐你去的吗，那肯定没问题，是按流程走的，应该不会为难你。”
“但愿吧。”洪知秀说。
学校附近的商场很多，洪知秀选了他之前最常去的一家，里面东西很齐全，也很精致。全圆佑之前从来不逛商场，有什么需要的，他都是一个超市就能买到，不管好坏，反正能用就行。
“诶，选这个颜色吧？这个造型也好看。”
洪知秀拿了一个水杯在全圆佑面前晃了晃，纯色的，浅粉色。
全圆佑眨了眨眼：“好。”
“牙刷杯就随便拿一个简单的好了。”
“嗯。”全圆佑迅速的扫了一眼，将一个浅绿色的塑料杯扔进了购物车。
“全圆佑，洗脸的你有吗？”
“啊？洗脸巾买了。”全圆佑有点疑惑，几秒钟之前洪知秀才把一卷洗脸巾扔进了车里。
“我是说洗面奶。”洪知秀站在货架前四处看了看，全圆佑挠挠头，“我不用这个，我比较糙。”
“那擦脸的呢？”
全圆佑摇摇头：“不用，我一般直接洗完脸就好了。”
“……”洪知秀一瞬间感到了差别，他要是不擦脸的话，能干的掉皮。
“小心找不到女朋友。”为了找回点儿自尊心，洪知秀放狠话道。
全圆佑咳了一声，尹净汉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你知秀哥也没谈过恋爱，真的。”
全圆佑呆楞住。
“呀，尹净汉！”洪知秀瞟了一眼全圆佑，转过身去给了尹净汉几拳，随后回过头来解释，“你别听…”
原本不太牢靠的门忽然被撞开了一条缝，黑暗里的某样东西上蹿下跳似乎也在蠢蠢欲动，全圆佑吓了一跳，对上洪知秀的眼神时，他心虚的出了一身冷汗，他僵硬地握着购物车的横杠，低头看了眼手机：“我，我去结账，等下好像要开班会。”
看着空空的购物车，全圆佑慢慢地冷静下来，收银台上微弱的红光发出声响，他垂下眼把东西拎了起来。
“给我提一袋。”
话音刚落，全圆佑左手上的东西已经跑去了洪知秀手里，洪知秀朝他笑：“跑这么快做什么？班会几点开？”
“三点。”
全圆佑听到自己说。
“一起过去吧，”尹净汉走过来，“车也停那边的。”
再次回到宿舍时，全圆佑手上多了两个盒子，是他的开学礼物，一支录音笔，一支钢笔，还有一个放大镜。他偏头望了望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挤满灰尘的窗槛上，风一吹，影子也跟着动。
那一刻，全圆佑忽然感觉到了时间的静止，他想，无论如何，不让他知道就没关系。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他就这样和洪知秀之间没有任何变化的度过了一整个秋天，周而复始，暗自喜欢。他和洪知秀的愿望也都成了真，这一年过的很快，快到不知什么时候全圆佑已经比洪知秀高了半个头，快到秋天一眨眼就变成了冬天。
已经到了十二月底，今年还一场雪没下，天气倒是比去年还要冷些。
尹净汉将空调温度调高了点，身上才觉得暖和了起来。
“老白给你的那些资料你放进去了没？”他问。
“放了。”洪知秀敲着键盘，又新建了一个文件夹，“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老白？”
“见过好多次了，台里安排了个警察故事的系列采访，那还不得我去，”尹净汉翻了翻桌上的资料，“这是？”
“医院的诊断证明和治疗凭据。”洪知秀的语气平静，推过去一个牛皮纸袋，“伤情照片。”
“这么…多么？”
尹净汉心下唏嘘，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清清嗓：“还差些什么？”
“书面材料都齐了。”洪知秀揉了揉眼睛，从抽屉里扭开一管儿眼药水滴了进去，“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去全圆佑家那边找些证人录下证言。”
“那尽量这周。”，尹净汉走到窗边，“后面怕是没时间，今年我可是一天假也没有了。”，说完，他往沙发椅上一瘫，“到时候叫上老白一起。”
“嗯行，依你的时间来。”洪知秀碰了下桌上的花，心里嘀咕着时间为什么不再快一点。
因为课程作业多，所以全圆佑下课后通常是去图书馆，宿舍里他待不住，太吵。全圆佑属于那种一学习就入神的人，以至于他错过了尹净汉发来的消息，看到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旁边的同学看过来时，全圆佑才发现自己的反应可能过大，他抱歉地朝对方欠了欠身，随后收好东西飞快的跑回了宿舍，又从书桌里抽出来一本硬皮书装进了书包，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
睡他对面的黄毛小子问他干什么这么着急忙慌的，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给人过生日。”
黄毛冒了个头又躺回床上，给人过生日有必要笑成这样么？
洪知秀接到全圆佑的电话时还没下班，电话那头，全圆佑问他过生日要做什么，他笑了笑，说：“吃饭。”，全圆佑又问他吃什么，是不是跟朋友一起，洪知秀说不是，是要回家吃。
电话那头静默了片刻，半天没听到回复的洪知秀以为信号不好，准备往外走时，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我送你回去。”全圆佑说。
全圆佑的声音本来低沉，但电话里听着反而清澈，洪知秀回他：“不用。”，结果对方直接丢下一句“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挂掉了电话。
洪知秀一愣，脑袋一片空，一个字也想不出来。
全圆佑来的时候洪知秀其实只等了二十分钟不到，他看着全圆佑风尘仆仆的样子，突然觉得无比熟悉。
记忆开始重叠，他给全圆佑过生日那天好像也是这样什么都没说，只让他等一下，然后跑了很远的路去给他买蛋糕，想给他惊喜。
现在回想起来，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是有人问他，他可能只会回答“想给他过生日。”
“你…”洪知秀回过神，“你怎么连个手套也不戴？”
“不冷。”全圆佑说，他还拍了拍后座，“走吧。”
洪知秀叹了口气，从包里翻出来自己的手套：“戴上。”
“噢。”全圆佑没敢拒绝，犹豫片刻后又说，“知秀哥，你要是觉得冷，可以把手放我兜里。”
“嗯，知道了。”
洪知秀后来才知道，那天是那一年最冷的一天，周围的人都觉得简直冷得出奇，只有他，觉得是暖的。
全圆佑送给他的书一直摆在床头的位置，是他最喜欢的一本诗集。
“As I Walked Out One Evening.”
那天具体还有些什么，洪知秀早已经记不清了，只有全圆佑风尘仆仆的样子和那本书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08/
全圆佑是被吵醒的，玻璃杯砸在门上将他从梦中惊醒，打开灯只听见门外嘈杂一片，手机忘记充电已经关了机，他起身将插口接上，摁亮了屏幕。
凌晨两点。
打开门的一瞬间杯子擦过他的侧脸，重重地落在了地板上，沉闷的声响跟着屋子里的气氛不太适宜。全圆佑时常在想自己会不会真的死于非命。
“我他妈的找你要钱，你拉你儿子出来干什么？”
“父债子偿，你真他妈的行。”
“狗日的，没钱就别赌，怂逼蛋。”
“……”
一群人一轰而上，那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全圆佑沉默的靠着门框看着这场闹剧，只是想明天一定会收到投诉。
“唉，我只是一时手气不好，我找我儿子先垫着那也是可以的嘛。”全峰弓着身子站在那几个人中间，用他觉得还不算太过卑微的姿势说着维护面子的话，说罢，他又转过身，攥着全圆佑的胳膊，笑眯眯地说，“你先帮爸爸还给他们，等爸爸赢了再还给你。”
原本像个旁观者的全圆佑，心里瞬间变得不耐，那个人的自称是他的雷池，他觉得恶心，觉得愤怒，但他还是像没听见似的一动也没动，看着全峰继续卖力的表演。
那几人见全圆佑不说话，便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直到隔壁的住户里大吼着骂了一句“傻逼玩意儿，还他妈让不让睡了？！”，房间里才再次恢复了短暂的安静。
全圆佑蹙着眉，眸光闪了闪，全峰拽着他，他连看都没看一眼：“要多少？”，他问那个领头的人。
“五千，他妈的老子都没给他算利息，龟孙子…”
“你把卡号给我，我明天转你。”全圆佑说。
听到这句话，全峰瞬间松了手，全圆佑还是没看他，只觉得好笑。全峰松手不是因为全圆佑帮他解了难，而是因为全圆佑伤了他那伟大的自尊。
那几个人没动，全圆佑又说：“我用不着骗你们。”
领头的那个男人啐了一口，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屋子里变得诡异的安静，全峰点了根烟坐在沙发上吐着烟圈，在全圆佑进房间的前一秒，他轻笑一声：“怎么？伤到你了？”
全圆佑的眉眼冷了几分，他紧攥着拳头，强迫着自己不要转身。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我？”全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的笑，“噢对，你不敢，你怕你跑了我会去找那家子的麻烦。”，说完他还哈哈大笑起来。
“谁让你当初要选我，后悔了？”
全圆佑拼命的忍着心中的怒气，他觉得这人一定是神经病，他不想被影响，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只是不像你那么缺爱。”
玻璃杯砸在背上是疼的，全圆佑坐在床边上愣了很久，他也不知道这次究竟为什么没忍住跟全峰对刺，他叹了叹气，床头柜上那只兔子在对着他笑，他拎起来对着灯光晃了晃。
好像，他真的不再像以前了。
上次那场闹剧后，全圆佑接连几天都没有看到全峰，估计是因为这几天过年，玩儿的人多，他又跑出去赌了。
全圆佑想暗暗地想，不回来最好，清净。
“全圆佑，到了没？”走到影城门口时，全圆佑接到了洪知秀的电话。
“马上。”
“我们在取票机这边等你。”
“好。”
全圆佑挂掉电话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一个小时前，全圆佑接到电话时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然后就忙不迭地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把脸就跑了过来。
果然，是他净汉哥的突发奇想。
“钢铁侠这么好看，春节期间就这一场！”尹净汉咬了咬牙，“你看你俩这颓靡的样子，拜托精神点儿。”
洪知秀偏头一笑：“我这舍命陪损友的态度还不够好吗？”
“勉强勉强。”
“我，我陪知秀哥。”全圆佑小声说了一句。
尹净汉一愣，还不如不听：“你闭嘴。”
等三人进去后，影厅里几乎已经坐满了人，全圆佑没想到半夜还有这么多人来看电影，他还是第一次。
“谁睡觉谁是狗啊。”尹净汉指了指两人，回应他的只有全圆佑点了两下的脑袋。
观影的过程中难得地没有人讲话，全圆佑偏头看了一眼洪知秀的侧脸，抿了抿唇，收回了眼神。
电影很好看，三个人谁也没睡觉，退场的时候影厅里的灯没有亮，大家正在奇怪时，音响里响起了一个女声。
“观影朋友们晚上好，扫描一下扶手上的二维码就可以查收属于你的真心话哦，新的一年希望大家都能说出真心话，新年快乐！”
话音一落，影厅里的灯亮了起来，围绕着惊讶声，洪知秀三人也试着扫了一下。
“我的是一句称赞？”尹净汉糊里糊涂的，“你俩的是什么？”
“一句祝福。”洪知秀说。
尹净汉凑到全圆佑旁边：“喜欢梨涡还是酒窝？喜欢年上还是年下？”
“……”
全圆佑在其他两个脑袋凑过来之前就已经开始发热，心脏咚咚狂跳，开口讲话都会害怕咬着舌头。
“你喜欢什么啊？”尹净汉问。
“我，我都差不多。”
“不行，肯定有偏向。”
全圆佑咽了咽口水：“梨，梨涡。”
“还有个问题诶？”
“快走了，我要困死了。”洪知秀说，“你再问我都怕他直接跑了。”，说完他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
全圆佑咳了两声：“年上。”
半小时后，全圆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抽到那两个问题的时候，心脏只差跳出来了，洪知秀打趣他的那一刻，他好像产生了一种反叛心理。
怕什么，反正说出来他也不知道。
于是他大着胆子说了一遍，只是不知道洪知秀听清楚没有，因为在他说完那两个字的时候广播中好像突然念起了一则失踪报道。
“圆佑啊。”
“啊？”全圆佑吓了一跳。
“你干嘛呢？”权顺荣问。
“没，出去了一趟。”全圆佑抖了抖衣服，“你怎么在这儿？”
权顺荣笑起来：“我也出去了一趟。”
“知道了知道了。”全圆佑一笑，“恋爱中的人。”
“对哦，我刚出去的时候看你爸带了个小孩儿回来，”权顺荣犹豫了一下，“家里不会又有别人吧？”
“你要不要去我家？”权顺荣问。
小孩儿？全圆佑有些疑惑。
他摇了摇头：“不用，我回去看看。”，走了两步又说，“你也赶紧回吧。”
全圆佑边走边想，他从来没见全峰带小孩儿回来，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两步并作一步的跑上了楼。
钥匙转动锁眼时全圆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抖，楼道里的声控灯年久失修只剩下一盏闪着微弱的黄光，他平定了一下呼吸，打开了门。
那一瞬间他好像预兆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回来了？”全峰的声音在幽静的客厅里回荡着，全圆佑心下一紧，他谨慎地扫视了一圈，扫过沙发时他的瞳孔猛的放大，心脏开始不适的跳动着。
小孩儿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反应，回忆猛的扎进深水里，全圆佑清晰地知道他不止一次见过这个小孩儿，在他还没有遇到洪知秀之前。
“瞧你吓的，我就给他吃了几颗安眠药而已。”全峰的语气淡然，“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回来了。”
空气中充斥着浓厚的酒味，全圆佑思考着自己能有多大的胜算抱着那个小孩儿跑出去。
全峰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不关门？”
“散散味儿。”
全圆佑悄悄地靠近沙发时，才发现小孩儿的手被一条长长的绳索绑在了桌脚上，他闭了闭眼：“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全峰站起身，“我只想让你长个教训。”
酒瓶飞来的那个瞬间，全圆佑迅速的蹲下身躲了过去，再抬头看到全峰的状态时，全圆佑确定全峰已经快要变成一个恶魔，因为那种神情也曾在他的体内叫嚣过。
全圆佑迅速从酒柜上拿下剪刀剪断了小孩儿手上的细绳，他想喊人，却被全峰手里的棒球棍打得跪倒在地。
“缺爱？”
“你也配说这两个字？”
棍子敲在后颈，全圆佑直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全峰走去关门的时候，他摸了摸掉在地上的手机，却发现没了电。
一切都来的太快了，他想。
“缺爱？”全峰一把将全圆佑扯了起来，猛的几棍子打在肋骨处，他边说边笑，“那谁也别想好过！”
眼看着棍子要落在小孩儿身上时，全圆佑拼命拖住了全峰的腰，将他往后拉，两人一起撞进了全圆佑的卧室，全峰起身一巴掌扇了过去：“你真的想死？”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顿痛打，直到全圆佑倒在地上没有再还手的能力，全峰才稍稍停止，他诡异地笑着：“都该受点苦呢。”，说着便往卧室外走去。
全圆佑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跟几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但那时候只有他一个人，他只用拼命逃就好了。床脚下有什么东西透过月晖正隐隐发光，全圆佑动了动手指，把它捏在了手里。
一切的暴乱都停止了，刀片扎进全峰的脖颈时，一切都停止了。
/09/
【本市新闻报道，近期引起网络重大关注的江平区过失杀人案将于本月七日开庭，此次庭审将采取公开透明…】
尹净汉掐断电视，坐回到洪知秀身边，沉默着没有说话。
“知秀啊，我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一定尽力。”头发已经半白的中年男子拍了拍洪知秀的肩，“你们做的很好，咱们什么证据都有，现在就是要打起精神来，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尽量做到多减刑，何况他还是自首的…”
“嗯，我知道。”洪知秀揉了揉额角，语气疲惫，“只是事发太突然，只有舅舅你能帮他了。”
“好。”
“放心，还有白警官。”
“是啊，事已至此，圆佑这孩子…我一直觉得愧疚，这次说什么也要再试试。”白警官拍了拍洪知秀的肩。
“嗯嗯。”
夜晚来临，洪知秀坐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光景他只觉得黑暗，高楼上的灯火让他觉得难过，他想，明明只差一点点了，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千想万想也没能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确定全圆佑的心意后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他都没来得及回应全圆佑，就被捉弄了，老天爷好像还是没有眷顾全圆佑，也没有眷顾他。
大年初一那晚，全圆佑的选择他都听到了，也是在那一刻他才完完全全地确定了全圆佑的心意，所以放烟花的那天他怎么会蠢到以为全圆佑是在笑他消失的鬓角。
还有前两天。
前两天权顺荣拿给他一个小纸箱，里面全都是有关全圆佑的东西，还有和他的回忆。他才知道他对于全圆佑意味着什么，所以麦穗地里他问全圆佑怕不怕的时候，全圆佑才会说已经有很多好事情了。
纸箱里还有一支录音笔，意料之外，洪知秀还从中得知了一段久远的少年心事，里面的内容是他和全圆佑第一次去那家部队火锅吃饭的那天录下来的。那天并不是全圆佑碰掉了别人的手机然后不小心烫伤了手，而是那些人对洪知秀说了污秽的话。
还有花。
在全圆佑家的天台上有两排开得茂盛的玫瑰，但全圆佑真的不喜欢花，因为那天他问全圆佑他送的那株粉白玫瑰叫什么名字，全圆佑只说了玫瑰两个字，还是他告诉全圆佑那是曼塔玫瑰。
还有…
洪知秀埋着头，他想，原来一个小小的纸箱就能圈住全圆佑的一方天地。
焦急地等待了几天后，洪知秀终于见到了全圆佑，在庭审现场，这是意外发生后，洪知秀第一次见到他。他的头发被剪得很短很短，看起来很糟糕，不知道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一字一句，洪知秀知道他在努力。
洪知秀很想跟他说话，但他却没有资格，他只能坐在听众席，不能站在全圆佑身后。
那天的庭审进行得还算顺利，全圆佑最终被判刑一年半，除了熟识全圆佑的人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去对待外，周围的人都在喝彩。
后来，洪知秀才知道自己那天流了眼泪。
判决书下来的那天，全圆佑竟意外地平静了一些，他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他说不清，只是有时候会突然觉得心口疼，夜深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得突然惊醒，睁开眼却只看得到一片黑，连月光也没有。
这里面并没有人欺负他，只是太冷了。
夜里，全圆佑再一次醒了过来，又或者说他根本没睡着。他坐起身靠在灰色的墙壁上回想起那天的可怕情景，他清楚地记得全峰倒下的样子，他甚至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心境——那一瞬间，他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觉得解脱还是再次被困，直到钥匙扣上的玻璃兔在他眼前闪过一丝光芒，他才猛地清醒。
他不想让洪知秀的努力白费，他也不想尹净汉的奔波化为乌有，他甚至都想到了不能让自己受的苦白捱。
他记得他的最后一通电话是在公用电话亭打给了医院。他记得妈妈想来看他时，他拒绝了，他觉得各自好好生活就好了，他不想在想其它了。
他还记得听众席上的洪知秀为他流了眼泪。
全圆佑思绪一顿，看着窗外来之不易的一抹月晖，他伸手摸出枕头底下的玻璃兔拿在眼前晃了晃，他想，有的事他忘不了，但已经不重要了，他可以自己疗愈，也有人能拯救他。
他之前会想，人生怎么会有这么多不顺心的事呢，总是让人难过，但现在他不再那么想了，他只想往前走，他知道未来不会太容易，但他想往前走。
后半夜，全圆佑做了个梦，梦里有人在对他笑，烟花升空的那一刻，他也看清了那个人的脸，一如即往，温柔好看。
“全圆佑，有人找。”
在里面呆了一周后，全圆佑见到了洪知秀，隔着一道玻璃，全圆佑终于见到了那个他隐藏在心，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两人之间许久没有说话，全圆佑拿起听筒又点了下耳朵，洪知秀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全圆佑。”
“知秀哥。”
“全圆佑，银行卡我拿到了，尹净汉的也给他了。”洪知秀的声音通过传声筒跑进了全圆佑的耳朵，听起来有些沙哑，他喃喃道，“原来做这么多兼职是因为这个啊？”
全圆佑哏了一下：“嗯。”
“密码就等你回来后再告诉我们吧。”
“你净汉哥说等你回来之后他就用你给的那张卡天天请你吃饭。”
全圆佑觉得喉咙哽得发疼，咬着牙弯了弯嘴角：“好啊。”
“全圆佑，等你回来后，实现你一个愿望好不好啊？”洪知秀偏着头问。
全圆佑眨了眨眼，愣了好久。
洪知秀又说：“什么都可以。”
“好。”
“全圆佑，常常见面吧。”
“好。”
“全圆佑，”洪知秀顿了顿，“好好吃饭，等你回来。”
全圆佑心里一直默数着洪知秀喊了多少遍他的名字，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个好。
“全圆佑…”
洪知秀垂下眼，差点又掉下眼泪。
“全圆佑，下次见。”
“好。下次见。”全圆佑看着洪知秀轻轻扬起了嘴角，沉默了几秒后又说，“知秀哥，今天是个晴天。”
他还想说，喜欢笑的人不要流眼泪了。
人生无论怎么选择好像都会留有遗憾，那么他想要给自己一些可以拥有的美好，是不是真的没关系？这个问题全圆佑一开始就问过自己，现在他终于知道了，所以，上帝可不可以原谅他一次，可不可以不要算作他自私，洪知秀可不可以不要为他掉眼泪。
/10/
等待的日子，生活还是照常的过。
洪知秀在西北区的房子已经完全装修好了，全圆佑的花被他安置在客厅外的阳台上，和他之前买的那些花摆在一起，放满了两个花架。
洪知秀每月月底都会跟全圆佑见面，这样一来，好像时间就会变得快一些。
捱到秋天的时候，他得知全圆佑可以提前释放，开心了整整一天，可时间临近，他却担心了起来，他怕全圆佑会不自在，可谁曾想全圆佑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年底，他和尹净汉还有权顺荣去接人的时候，人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还是李警官给了他一封信他才明白全圆佑是什么意思。尹净汉和权顺荣两人明明早就知道却还装作不知道，洪知秀为此生气了大半天。
但，其实洪知秀并没有真的生气，全圆佑的信里说他想去实验一件事，让他再给他半年时间，他当然明白全圆佑在想什么，再说，人都跑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一年比一年，新媒体时代更是源源不断地出现新高度，偶然一天，洪知秀刷视频的时候，首页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名叫放大镜的视频博主，洪知秀手一顿，本着好奇点了进入，发现播放量还挺高。
账号里的视频统一以第一人称的视角拍摄，内容大多是一些平凡而又伟大的小故事，还有那些角落里无人知晓的苦难与欢喜。
视频声音经过了处理，但整体质量还是很不错，洪知秀不知不觉就看了大部分，他顺势看了眼账号的ip地址，宁原市。
就在隔壁。
左眼皮猛地跳了几下，洪知秀的心里莫名一惊。正准备退出的时候，洪知秀瞥到账号更新了一条状态，他点进去看，一下子懵了。图上那支钢笔跟他之前送给全圆佑的开学礼物一模一样，是跟放大镜一起送的。
他好像正在验证着什么。
洪知秀手抖着翻出全圆佑的电话打了过去，嘟了几声后，电话终于被接通。
“知秀哥。”
“放大镜？”洪知秀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在发颤，“放大镜那个账号是你吗？”
电话那头半天没回复，像是走到了一处很安静的地方。
稍许片刻，“看来是成功了。”对方说。
洪知秀都不知道那天的自己具体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连夜赶到了宁原，他只知道那天他看了很多次时间，耳机里的歌换了一首又一首，才终于见到了全圆佑。
全圆佑跑过来的样子与一年前最冷的那个冬日相重叠，而这一次，洪知秀还没开口说话就被抱了满怀。
“哥，愿望是不是可以实现了？”全圆佑问。
“早就实现了，笨蛋。”
【番外】
•玫瑰
全圆佑第一次遇见洪知秀那天，洪知秀正和尹净汉打着电话吵架，最后洪知秀走到站台后面的花店里买了一盆玫瑰。
正式认识洪知秀那天，在洪知秀家小区门口，全圆佑看见他犹豫了很久还是买了一盆玫瑰。
•许愿星
放烟花的那天晚上，洪知秀跟全圆佑说过一句话——许愿星，许愿星，许下愿望变星星，星星挂在天空上，点亮它就能成真。后来他每次许愿时都会想起这句话。
•As I Walked Out One Evening
全圆佑知道洪知秀喜欢英文，所以那天老板通知他去拿书的时候，他觉得公交车好慢好慢，可是阳光却暖的不像话。
虽然那本书在一年之后才送了出去，但好像也没关系。他好像总是会慢一点，就好比春天的花，到了秋天才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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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相
01
全圆佑被关在一间屋子里。
坐在他对面的是他五年的队友、大他一岁却更像弟弟的哥哥、他们队里以优雅形象出名的绅士洪知秀。
这屋子装修得很简陋，墙纸有开缝的痕迹，地板中央孤零零支起一张木茶几。全圆佑和洪知秀在茶几两侧面对面坐着，全圆佑佩戴着一副蓝牙耳机。
阿凡达游戏。三年前在日本他也玩过。
与那时去参加节目不同，这回是他们自己两天一夜的团综企划，工作人员都是相熟的，玩起来也更百无禁忌。小屋之外，监控室的队友们围坐在显示屏前，用对讲机远程向他发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指示。
洪知秀听不见耳机里的内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他的表...
01
全圆佑被关在一间屋子里。
坐在他对面的是他五年的队友、大他一岁却更像弟弟的哥哥、他们队里以优雅形象出名的绅士洪知秀。
这屋子装修得很简陋，墙纸有开缝的痕迹，地板中央孤零零支起一张木茶几。全圆佑和洪知秀在茶几两侧面对面坐着，全圆佑佩戴着一副蓝牙耳机。
阿凡达游戏。三年前在日本他也玩过。
与那时去参加节目不同，这回是他们自己两天一夜的团综企划，工作人员都是相熟的，玩起来也更百无禁忌。小屋之外，监控室的队友们围坐在显示屏前，用对讲机远程向他发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指示。
洪知秀听不见耳机里的内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他的表情是一贯的平静，即使全圆佑被迫做着无理的行为，又或是忽然发生一些肢体的接触，他仍处变不惊地笑着，没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抗拒。洪知秀的体贴就是到了这么细微的地步，他从不会将尴尬留给别人。
前几个要求都还算温和，弟弟们到底是畏惧强权，不敢闹全圆佑太过。而当对讲机传到了尹净汉的手上，在他语调平缓的命令过后，顿了几秒，里面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与口哨声。
“圆佑之前不是说过很喜欢Joshua耳朵下面那颗痣吗。”尹净汉慢条斯理地说道，“现在，去亲一下吧。”
……
全圆佑依言扶着耳机起身。
既然提了就要照做，他们玩游戏向来很豁得开。全圆佑绕到还不明状况的洪知秀身后，屈膝半跪着，两手自后箍住了他的小臂。紧接着全圆佑一言不发地低下头，缓慢向洪知秀的颈侧靠近，随距离一点点减少，洒落在洪知秀肌肤上的气息由温热变得有了灼意。
全圆佑就在那时分神瞥了洪知秀一眼。
从他俯视的视角能看到洪知秀唇畔翘起的可爱弧度，洪知秀笑得很镇定，很沉稳，仍是那种最适宜放送用的微笑。而洪知秀本人就像一个设定好的数学公式，所展现出来得精妙绝伦又分毫不差，多余的情绪就真的一点也没有。
夏天衣料薄透，洪知秀领口敞得很松。他脖颈修长，线条流畅又好看，被全圆佑呼吸吹拂到的那片肌肤白皙如常，胸脯微微起伏，心跳的节奏很平稳。
全圆佑忽然想起以前节目中他无意讲过的一句话。而此刻那个声音就像千万只鸽子同时扇翅扑向天空的动静，像撞钟绵长的尾韵，在他脑海中震荡不绝。
——洪知秀是感受不到心动的。
02
不是这样。
早几年洪知秀还不是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并非他的错觉，他能感受到那时的洪知秀是有些想亲近他的意思的。
最初是一次海外行程，全圆佑拿着登机牌在机舱内确认位置时，已经落座的洪知秀忽然叫住了他。
“圆佑啊。”
全圆佑偏头望去，洪知秀双手撑在身体两侧，正微微仰起头看着他。对上他的视线，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好像没什么底气，“……你可不可以坐在我旁边。”
全圆佑第一反应是惊讶。
从做练习生算起，认识有四年了，他们之间却一直算不上熟络。进公司的时期不同，年龄不同，兴趣爱好也几乎毫无重叠。错过了一开始该彼此走近的时间点，习惯将对方排除在玩笑话的作用范围之外，交情就平淡得好似温水。
不能说生分，但总之态度是很客气，短暂的几次对话内容，用“谢谢”和“没关系”这样的基础语就能囊括。
是以从洪知秀口中听到这样的请求，着实令他有些新奇。
全圆佑原本早计划好要和胜澈一起研究缓存的ow视频，胜澈旁边的空位离他也只有几步之远。跨过去固然很容易，可身后还有未登机的旅客等在舱门口，他不想费神解释耽搁时间，微不可查的错愕过后，便点头在洪知秀身边坐下了。
几小时的飞行而已，其实和谁相邻都没差。
舱内响起了安全教育的广播，全圆佑侧身找另半截安全带，余光瞥见旁边的洪知秀像是松了口气，紧绷的肩线舒展开来，一条细银链被锋利的两片锁骨托起，在毛衣与肌肤之间轻轻晃动。
全圆佑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摸出耳机。他放的时候没多在意，线头就有点打结。洪知秀也在拿耳机，是从小巧的收纳盒里拿出来的，耳机线折叠得很整齐，稍微一拨就顺畅地散开了。
洪知秀捏着其中一枚塞入全圆佑的右耳，问：“听吗？”
全圆佑正低头解自己缠成团的耳机线，单边声道里传来轻快的吉他和弦。洪知秀的手搭在两个座位之间，身子向全圆佑偏转，说：“是我非常喜欢的歌手来着，高中的时候好常听的。”
全圆佑“嗯”了一声，洪知秀就又往下说：“因为那时候，没什么时间练吉他嘛，其实。就总是听着Gabe Bondoc的歌，手指在课桌底下偷偷跟着弹。”
“现在也很喜欢，真的很舒缓，能放松下来。”
洪知秀语速慢可能是因为他习惯把没组织成型的想法详尽地铺展出来，即使偶尔前言不搭后语——思维的发散中总会包括一些突兀转折。而他的讲述过程又很需要回应和认可，往往两个不在开头或结尾的单词中间也会有个停顿，全圆佑就必须在这时发出一些肯定的声音，以表示他有在认真听。
半首歌过去，耳机线终于理顺。全圆佑摘下洪知秀的耳机还给洪知秀，说：“我看会儿视频。”
他下载的游戏教程当然和吉他曲不一样，刚接好插孔就听见一阵激烈的音效声。全圆佑靠到椅背上，沉浸在视频中黑百合操作者精湛的技巧里，不知不觉走完大半进度条，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忽然凑近了屏幕。
想与全圆佑共享画面的缘故，洪知秀的脸颊几乎要贴到全圆佑的肩膀。全圆佑没分他耳机，洪知秀听不见声音，也不知看进了什么。维持着这个姿势几分钟后，洪知秀指着屏幕问他：“为什么每次射击前都会偏一点点啊？”
“为了预判。”全圆佑言简意赅地说，“目标会走位。”
洪知秀慢腾腾“喔”了一声，但表情明显更疑惑了，“预判？”他似懂非懂地嘟囔，“走位？”
不止是触及几点知识盲区，在fps游戏上他可谓一窍不通。洪知秀沮丧地缩回座位，同时也意识到，无论哪一种话题，他们好像都没有办法进行下去。
后半程就没再讲话。
全圆佑看了两个视频，中途摘下耳机喝水时才发现洪知秀歪着头睡过去了，手搭在小腹，椅背没有后调，睡得并不是很舒服。小收纳盒虚拢在他的指尖，一个气流颠簸后掉到了地上。全圆佑躬身去帮他捡，和盒身贴纸上pooh傻气的笑脸来了个眼对眼。
距离降落还有很久，全圆佑犹豫片刻，轻声问乘务员要了条毯子。他小心地给洪知秀披上，暂且替他保管着手中的小熊收纳盒，然后碰了碰洪知秀的脸颊，让睡梦中的洪知秀可以安稳地靠在自己肩膀。
月中飞去录制了偶运会的春节特辑，等候项目时在场地中央席地而坐，又刚好前后挨着。全圆佑报名了团体接力，快要检录前他站起身，就顺便摘下眼镜递给了抱膝坐在前面的洪知秀。
“帮我拿一下。”全圆佑说。
跑完自然是忘了这件事。他们发挥得很好，冲过终点线那一刻成员们都涌上来庆祝，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全圆佑被拥在中间，四面八方伸出手来拍他，欢呼声呈环状萦绕着，气氛一时热度难退。
洪知秀走得慢，进不去包围圈的中心，站在最外侧蹦了两下。全圆佑就看见一颗顺溜溜的栗色脑袋，在人群后面很努力地弹起又消失，没一会儿大家散开准备回场地了，他才堪堪挤进来。
全圆佑裸眼视力不佳，其实看什么都有些模糊，但那个场景莫名让他印象深刻：洪知秀宝贝似的捏着他那副眼镜，与人流逆行走到他身边，笑得很软和地将眼镜递给他，像完成了一桩他很重视的任务。
“就放地上也行。”全圆佑想说谢谢，不知为何从口中蹦出来的却是这句，他发现自己还可以这么言不由衷。
洪知秀刚才被忽略没有不悦，现在也只是弯起眼睛，那样好脾气地笑着，说：“容易碎啊。”
他真的不太会跟人计较。全圆佑想到。他见过洪知秀因为电影情节太感人而偷偷掉下眼泪，唯独没见过他和谁气急争吵。他的温和与包容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像一只由蓬松的棉絮填充而成的布娃娃，是即使会被划伤也愿意改变形状的小棉花，总选择悄无声息的接纳。
他那么柔软。他应该被拥抱。
“我前几天去搜了那个歌手。”并肩慢慢往回走的时候，全圆佑忽然提起，“你喜欢的。”
洪知秀反应片刻，恍然想起来了，有些惊喜地侧过脸看向他，“真的吗？”
运动场人声嘈杂，全圆佑为了让他听清，就离他近了些。手臂轻微地蹭到，他们显得很亲密。
全圆佑脸上有了点笑意，低声对他说：“嗯，很好听。”
03
吃过了丽瑞岛的亏，那一年进行的第二次旅行综艺的拍摄，所有人都有一种审慎的戒备。
出乎意料的是，制作组没多为难他们，那几日入住的日本民宿环境还算舒心。搬进去当天，按意愿分配好室友后，自称哥哥的几位疑虑未消，争分夺秒回房休息保存体力。没心没肺的弟弟们则奔窜在民宿各个角落。
全圆佑和洪知秀住一间，放行李时没见到他人，下去一楼拿充电器才看到，洪知秀和胜宽、DK盘腿坐在大厅摆放的拳皇游戏机前，正进行着紧张刺激的对决。
他挤在两个小朋友旁边，因为身体太柔韧，整个人轻易地缩成了一颗小毛线球，露个圆咕隆咚的后脑勺，半只手掌又藏在宽松的毛衣袖子里，看上去就比两个弟弟更需要哄的样子。
那边夫胜宽在义愤填膺地说：“啊——哥真的是，哥怎么能做这种事？”
洪知秀笑得很理直气壮，作为罪证的手也不收回，就明目张胆地戳在李硕珉的痒痒肉上，逗得后者扭着腰不停闪躲，屏幕上对应的人物血量唰啦往下掉。
“刚刚你们也有妨碍我啊。”洪知秀说，“明明是个人战，你们两个一直大声说话，完全影响我的判断力了欸。”
“哥！啊！哈哈哈哈哈——”
李硕珉恨不得把腰拧到十米远，他以一个不轻松的姿势将自己意化成道拱桥，逃出了洪知秀的线下攻击范围，只剩两只胳膊撑在游戏机平面上。
找回状态，一串技能完美衔接，洪知秀的小人瞬间遭受重创。
笑到脱力的李硕珉剩下半口气终于喘匀了，他接着说完：“反正你本来也打不过我嘛，手下败将。”
人形回音机夫胜宽气势大增，跟着重复：“手下败将——”
连输给了弟弟们三把，甚至最后厚着脸皮使出作弊的招数也没能挽回局面，洪知秀赌气地双手离开按钮，气球似的吹鼓脸颊，闷闷不乐地对自己怨怪道：“为什么啊……不应该这样的啊……”
事实上赌注并不难兑现，仅仅只是做一顿晚饭。何况假使赢的是洪知秀本人，他也没法放心让两个爱捣蛋的弟弟去占领厨房，而自己袖手旁观，到头来做饭的责任还是会落到他头上。
但洪知秀这个人是这样：很喜欢赢，很喜欢游戏中赢下那一瞬的感觉，可以不在乎最终带来的效益，就是纯粹地想赢——毕竟就连蛀牙的小孩子也会有讨糖的本能，快乐是一种过程。
他平时活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与世无争、春风化雨的形象，像心慈面软的神佛，有怜爱众生、舍己渡人的高深觉悟。可游戏时他就好像从那种境界里出来了，双脚落定烟火人间，带着不肯退让的、可爱又稚拙的孩子气。
全圆佑再次从大厅经过，就看见洪知秀抱紧自己，缩在那儿小声念叨。目光对上他的以后，仿佛抓住了什么救星，洪知秀的眼睛噌地就亮了起来，那简直不算求助了——
洪知秀微微仰头，肩膀向前收拢，两只手垫在膝盖上，上唇轻抿住下唇，可怜巴巴地嘟起了一点……
就像在等待被谁领养的幼崽一般。
全圆佑觉得他这样很有意思，笑着朝他走过去，说：“公平一点，二对二吧。”
“啊！”夫胜宽和李硕珉立刻抱做一团，悲惨地嚎叫道，“也太耍赖了吧圆佑哥？！”
全场最快乐的人当属洪知秀，快乐小孩洪知秀非常积极地挪出位置，好让全圆佑进到内侧，方便掌控按键和手柄。
全圆佑便挨着洪知秀坐下，简单活动了下手指，没追问是随机还是自选角色，很爽快地说：“来吧。”
两个弟弟这时候知道害怕，互飞眼色、推推搡搡地，像犯了错逃避训责的学生。DK力气没胜宽大，先被推出来抗受来自兄长的尊严教育，单方面碾压的胜局让他产生了一种按键没通电的自我怀疑。
全圆佑赢得颇有余裕，双手交叉咔嚓掰响了指骨，说：“下一个。”
胜宽只好不情不愿地出来顶上。
洪知秀作为被全圆佑代表了的对象，坚定秉持着与他荣辱与共的竞技精神。然而要怪全圆佑身材比例太好，肩膀是很显男人味的那种宽，总能把衣服穿得十分挺括——这个优点在此时变成了阻碍洪知秀视线的弊端，为了完整地看到屏幕，洪知秀不得不直起了腰，单手搭住全圆佑上臂，下巴搁在了他的侧肩上。
洪知秀的睫毛很长，末端微微上翘，全圆佑稍垂眼就能看见它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鸦羽似的眨动着。他的身体又热又软，扒着肩膀的手也没施什么力道，呵出的热气扫在全圆佑的颈窝，像是他浑身上下能被感知到的唯一一点重量。
全圆佑觉得自己好像一支猫爬架。
伴随着身侧洪知秀不时小声的感慨，全圆佑毫无悬念地又赢下了第二局。本该就此结束，可洪知秀忽然扯着他的衣角说想玩。
洪知秀刚才发挥太烂，这时就有些束手束脚。全圆佑点头说好，见他犹豫，略微思考了下，指着靠右的两枚按钮对他说：“这两个归你。”
胜宽和DK荣升为陪练，没见高兴多少。四只手一起用，操纵的节奏更乱，没坚持几秒就产生了争执。但全圆佑那边却很温馨而默契地，为了能让握住摇杆的那只手更好地活动，他干脆用右手绕过洪知秀去握柄，将洪知秀圈在了自己怀里。洪知秀配合地半倚着他，防止战术泄漏一般，两人偶尔会压低了声音交谈，气氛便有种旁人无法插足的亲昵。
夫胜宽吵累了，同时也输干净了，以手扇风缓口气，这才瞥见旁边那对的姿势。他们的小人在屏幕上接受胜利的礼花，全圆佑还没松开洪知秀，心直口快的弟弟见机扯着嗓子喊起来，洪亮如一只播报钟点的小喇叭，“圆佑哥，你们这样好像——”
……
像什么？
全圆佑直到晚上回到房间还在想这个问题。
大概是怕挨揍，夫胜宽话说一半不讲完，留下个揶揄的眼神，夹着尾巴贼兮兮地跑走了。晚饭谁也没轮到下厨，节目组请客吃的外卖。吃完拍摄了几个集体规划旅游路线的镜头，便各自回房。
等候洪知秀使用浴室的过程中，全圆佑点开了手机上的经营类小游戏。
洪知秀洗澡很慢，而比较神奇的是，他无论去哪里旅游，挤在多窄小的淋浴间，总能洗出一种自带香氛的效果。水声整整响了几十分钟后，洪知秀终于出来了。随着浴室门的拉开，一团白茫茫的水雾跟在他身后漫向室内，房间里全是沐浴露馥郁的香味。
洪知秀换了套干净的睡衣，站在卧室的梳妆台前涂水乳。他的心思好像还停留在下午的游戏上，自己哼了会儿格斗机播放过的bgm，就回过头跟全圆佑说：“哎，那个时候，”他意犹未尽地用手比划了一下，口吻有些崇拜，“那招真的好厉害。”
“嗯。”
全圆佑趴在床上，手指戳着手机屏幕，很宠辱不惊地应下了洪知秀的称赞。
洪知秀完成了睡前护肤的流程，摆整齐桌面上的小瓶罐，便拍着脸朝床边走，“可是为什么，我最后一直按着那个键，却没有放出我的技能啊？”
“有个冷却时间。”全圆佑暂停游戏，视线从他的腰际滑到他的脸上，“那会儿没到，还差十几秒。”
“啊……”
洪知秀笑着表示理解，但忍不住蛮可惜地补了句：“应该等我的。”
全圆佑就说：“下次让你。”
洪知秀这次很真心实意地弯了下眼睛，笑说好的啊。
房间内逐渐恢复了安静，他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片刻后洪知秀掀开被子，手腕撑起上半身，侧向对面的全圆佑，又露出小动物一样的神情。
“圆佑，那个，”洪知秀说，“交换舞台的rap部分，你帮我听一下吧。”
全圆佑放下手机说好，洪知秀就踩着拖鞋去到他那边，两人挨着坐在床畔。洪知秀身上也好香，发梢悬着几粒细小的水珠，软软的胳膊碰到他，就像一株盘绕他而生长的植物，有着纯然无害的柔嫩和湿润。
全圆佑让他先说一遍，自己再评价。其实洪知秀事前已经练习过很多次，对《言行一致》这首歌不算生疏，但被part的主人这样检验般地看着，还是不免会紧张，有几个词就磕绊了一下。
全圆佑听完，说：“哥应该试着念得再清楚一点。”
洪知秀也觉得自己没表现好，苦恼地看向全圆佑。他是有在认真对待这件事，也在严格地进行反省，可他习惯了慢调子，轻声细语地那样对全圆佑讲话，就显得有些娇气。
洪知秀问他：“那怎么办啊？”
04
“交换。”
耳机里传来尹净汉的声音。
当然也没有吻下去。全圆佑的唇最终悬停在距离那颗痣几厘米的地方，他无法再前进更多了，不是因为他的怯懦，而是因为洪知秀自始至终都冷静得毫无波动。
反而衬得因此轻易乱了阵脚的他很狼狈。
……上一次离洪知秀这么近是什么时候？
好像就是那次rap教学，在他把一支圆珠笔横放到洪知秀口中后。
他记得那天的每一个细节。
笔是从床头柜拿起的，他仔细擦拭过两遍，让洪知秀张口含住。全圆佑说：“发音试试。”
含笔练习对洪知秀这样的初学者来说并不基础，洪知秀尝试着说出完整的句子，但零散的音节就像从水底上浮的气泡，黏成一串无意义的咕噜声。
见洪知秀仿佛倒退回牙牙学语阶段，全圆佑身体微微前倾，用右手握住洪知秀的肩，左手去扶那支横置的笔。他攥着笔端往洪知秀的口腔内部推了推，好让洪知秀含紧实，敞出更多空间。
洪知秀坐着一动不动，像在看牙科的幼童，很乖顺地由他摆弄。
全圆佑没有着急后撤。他的眼睛平视着洪知秀红润的嘴唇，小心调整着笔的位置，问：“这样呢？”
“啊——”洪知秀含糊地说，“还、还行。”
带着温度的气流触到全圆佑的鼻尖。痒痒的。房间内开始热起来。
全圆佑忽然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心脏像以胸腔为桌板，在体内玩疯狂弹球的游戏。也许是撞到了肋骨，不然他怎么连呼吸都困难。
思维很黏滞，稠得像搅不开的糖浆。思考范围局限在了近在眼前的小半张脸：洪知秀睁圆的眼睛，像兔子，但因为靠太近有些散焦，眼神很朦胧；洪知秀有一点点唇珠的上唇，涂过润泽的唇蜜，覆着一层诱人的水光；洪知秀天生上翘的嘴角，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洪知秀暂且无法阖紧的、像贝壳一样圆圆的牙齿……
洪知秀……
洪知秀。
所有的事情都是洪知秀。
全圆佑突兀地松开了握笔的那只手。失去禁锢，洪知秀茫然地“啊”了一声，圆珠笔不慎从口中掉落，在地毯上不断翻滚着。
房间里就只剩下这点沉闷的摩擦声。相对的四片柔软的唇之间，除了流动的空气，再也没有什么坚硬的阻隔。
而那一刻全圆佑才猛地意识到，他究竟有多渴望将这最后一点空隙都压缩。
05
全圆佑摘下蓝牙耳机交给洪知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后面就玩得有些心不在焉。被掌控中的洪知秀也没有做出什么逾矩的举动，他们这组的阿凡达游戏部分便平淡地结束了。
天黑以后大家张罗着在租住的别墅准备聚餐，工作人员器具带得很全，门前草坪上临时搭起了一张长桌。猜拳决定96line负责为成员烤肉，全圆佑大半晚守着烟气熏人的烧烤架，几乎没吃上几口。
他们几个都能吃辣——技能点点歪了的深圳人文俊辉最甚——洒辣粉刷辣酱下手就很重。
“就算吃不到，也要接受这种香气的熏陶，”乐天派俊尼如是说，“让灵魂在辣味中得到升华。”
但专注于烤肉而一直没有说话的全圆佑，却轻轻抬起手，拦下了文俊辉想要往烤架另一侧刷酱的动作。
“这边不用。”他说道。
飞去日本录制节目之前，在那支笔还没有掉落的时候，有次全圆佑在宿舍和洪知秀一起点外卖。
说是一起，其实还是那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很黏他的洪知秀，在他滑着屏幕挑选店家时靠过来说：“圆佑中午吃什么？帮我也点一份吧。”
全圆佑那天特别想吃辣，问过他有没有忌口，得到的回答是“就点你喜欢的就好”，于是一口气下单了两盒琥珀炸鸡。后来吃了半天全圆佑才自己看出异样：洪知秀每次都用一大团米饭，包裹着一小块鸡肉，即使这样仍吃到了鼻尖红透，眼睛里像有水要渗出来。
洪知秀那时没跟全圆佑说，现在也没有说。在集体环境之中，他好像从来都选择做迎合的那一方，因为所有人都喜欢，所以没必要说出自己的不喜欢，怕成为一种麻烦。
他的温柔照拂到了所有人，他的温柔又很不为人知。
全圆佑将没放辣的几块肉拨到一边，期间注意护着不遭受污染。然后他端起那盘烤好的肉走过去，放在了正侧身听旁人讲话的洪知秀面前。
饭后大家又玩了两把黑手党，自然少不了要喝酒。全圆佑坐在最角落，懒得去拿塑料杯，撬开瓶盖，干脆直接对瓶吹。
他当时没觉得自己喝多，回房间一闻，身上就全是酒气与油腻的烧烤料混合的味道。洗完澡仍疑心未散尽，便想出去吹会儿风。
别墅二楼的走廊尽头有一个延伸出去的小露台，堆放着一些不需经常打理的花草。全圆佑没戴眼镜，看东西不清晰，走得很近了才发现，那里已经有人在了。
“睡不着吗？”
全圆佑跨进露台，站到洪知秀的身边。
“啊，”洪知秀的手肘搭在栏杆上，倚靠的姿态很放松，发梢在夜风中微微颤动。他偏过头来，歪着一些脑袋看全圆佑，朝全圆佑很慢地笑起来，“嗯。”
洪知秀有点酒精过敏。具体表现为只要稍沾到酒，皮肤就会像熟桃似的透出粉色。粉扑扑的酒意诗人洪知秀对全圆佑说：“我在看——”他举起双手，模拟着拍照的姿势将夜空框住，眯起一点眼睛，“这样像不像一副拼贴画。星星贴在画布上。”
全圆佑稍矮下腰，身子快要将洪知秀罩住，脸凑在洪知秀的脸旁，顺着他的视线向上望。
“那片云，等下会飘到这里。”洪知秀又笑了下，手臂划出一个弧度，宽大的袖口跟着晃了晃，“这颗星星就要被遮住，像被我剪下来了。”
“哪里？”全圆佑温声问他。
全圆佑侧头想去看洪知秀，洪知秀也在这一刻转过头。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拂面的风和气息都很轻柔。差一点，离运气有半寸那么远，差一点嘴唇也相贴。
全圆佑短暂地恍了神。下一个有意识的片段是他双手紧握着洪知秀，因紧张而曲起的五指像要钉进洪知秀的肩胛骨。随后他就像无数次预想过的那样，慢慢低下了头。
露台光线幽微，廊灯触不到四角。这时候他们面前的黑暗就如同一块挡板，他知道自己想要靠近必须先撞破什么。而酒精不愧是最好的溶剂，把他的理智泡在里面，那一丝未经推敲的侥幸就借机钻出来了。
亲下去。全圆佑想。洪知秀喜欢过我。他还会再喜欢我。
……
洪知秀看着他。
洪知秀的眼睛很漂亮，那双漂亮的眼睛泛着潮湿，在眼尾挑起了一个小钩，看谁都是和风细雨，好像很含情脉脉。
然而洪知秀，就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下午和现在，没有什么不同。全圆佑忽然无法再欺瞒自己了。
洪知秀根本没有反抗的意愿，但这既不是默许也不是纵容。他的眼里流淌着一种温柔的界限感，一种界限感很分明的温柔。倘若全圆佑此刻真的亲下去，明天洪知秀也照样能持着稳态，和他相安无事地过。
没用的。洪知秀不擅长推阻和置气，洪知秀是总会很好接纳的棉絮。而全圆佑的莽撞，全圆佑的唐突，全圆佑动荡的不安和一万分剧烈的心动，就在这种无边无际的柔软里，被悄然无声地吞没了。
可是为什么？
明明是他先喜欢我的。
是他先靠近我，是他表现出很依赖我。
……明明他喜欢过我，为什么后来不追了？
全圆佑的手脱力地垂下去。一阵凉风吹过，他刚才眼眶很热，现在却冷得好像血液都凝固。他僵硬地扶住栏杆，一种难以名状的酸苦在舌根蔓延开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看起来很想哭。
“头晕吗？”洪知秀的手背轻轻贴上了他的额头，洪知秀说，“看你刚刚有点站不稳。”
——看吧，洪知秀有多么体贴，即使在这种时候，也会先一步给他台阶。
“嗯。……晚上的酒也太烈了。”
全圆佑只能这么说。
06
洪知秀的耳朵下面有颗痣。
全圆佑数不清自己看见过多少次，在偶然地发现了以后，他悄悄把那枚痣的位置记了下来，甚至每次经过都忍不住要再去确认一下。他认为这是属于洪知秀许许多多的可爱中的一小部分，而这一点除了他谁也不知道。
他给自己蕴留了这一点甜蜜。好像他和洪知秀之间，就还存在着什么很紧密的关联。
但事实是，当他第一次分享出这件事，洪知秀只露出了一点微弱的惊讶。话题很快被轻描淡写地揭过去，洪知秀从容得不像是听到了有关于自己的隐秘。洪知秀没有问全圆佑为什么会知道，对那些洪知秀缺乏关心的内容，洪知秀有一种抽离般的淡然。
那才是洪知秀。曾经全圆佑因迟钝和犹疑，短暂地疏远了他；所以洪知秀也没有给他额外弥补的机会。等全圆佑后知后觉地攒满勇气，洪知秀已经迅速让一切回到正轨，他们又恢复了不冷不热使用着敬语的距离。
洪知秀打过六颗耳洞。只要洪知秀想，洪知秀可以对自己心很硬。
再后来的他在洪知秀身边就时常有这种感受：他们好像两只不同玻璃缸里的金鱼，对彼此记忆很短，并行的时间也很短；交流隔了障碍就变得无效，归根结底是他们没有处在同一片水域。
又或者阻隔他们的根本就是一块单向玻璃，所以洪知秀才再也看不到他。
如果能给他一个机会回到三年前，他最应该做的不是捡起那支笔放进洪知秀的手心，而是吻住他，不管不顾地偏头吻住他。即使当时仍存有惶惑，即使陌生的感情如雾团尚未明晰，好过此后日复一日地后悔着这种无法跨越的时差。
爱是否像任何新鲜的事物，有条文规定的保质期；爱是容器里的水还是装满水的容器；爱的消逝会像花瓣落进泥土那样，要经历过漫长的腐烂才能代谢干净，还是像打碎一个花瓶，在瞬间完成了分崩离析。
爱好像具有时效性。
爱的这种时效性，如果真的不可逆。那么现在，是不是已经太迟了？
07
隔天早上大家分散在客厅，用不同的游戏决定享用的早餐等级。全圆佑被安排和洪知秀玩抽积木，谁先让堆砌成长方体的积木块倒下就算输。
洪知秀不是茱丽叶，露台发生的小插曲仿佛没对他造成任何可见的影响。他看起来睡得不错，还有心情和全圆佑打了个招呼。
“今天一定要吃到泡菜炒饭。”洪知秀虚攥着拳，在脸边摇了两下，语气很认真地说，“真的。绝对。”
洪知秀的注意力都在积木上，全圆佑就也勉强自己暂且投入游戏中。但很快还是忍不住走了神，不仅因为洪知秀在抽积木的时候，会过度集中而不自觉发出可爱的嘶声，还因为洪知秀在手边码得整整齐齐的那一摞。
洪知秀总是精细又讲究，喜欢把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比如洪知秀的耳机线，比如洪知秀抽出的其实已经失去作用的积木。洪知秀出于一种责任感，就连他的眼镜也珍惜对待。那洪知秀能不能珍惜一下他。
全圆佑无端生出羡慕。他的思绪飘得很远，像升空的氢气球。
客厅里闹嚷嚷的，有几组已经决出了胜负。赢下早餐游戏的尹净汉来沙发旁观战，在洪知秀那侧落座。
桌板轻微晃动，尹净汉在洪知秀的回合里悄悄使坏蹬了桌腿。洪知秀脸上浮起嗔怪的笑意，小腿和他交缠在一起，两手推挤着他的腰，像是想把不安分的障碍物推下沙发，但整个人却快缩进对方怀里。
“啊，真的是，”洪知秀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尹净汉的手背，说，“不许乱动了。”
“知道了——”
尹净汉故意拖长腔调逗他，举起手作出投降的姿势，又交叉枕在脑后。“你看他多凶，”尹净汉侧过脸，冲全圆佑狡黠地眨了眨眼，告密似的说，“再惹就要生气了。”
全圆佑笑：“我以为Joshua哥是不会生气的类型。”
“别被他骗了！”尹净汉眼疾手快地截住洪知秀悬在半空中的手腕，飞快地对全圆佑说，“吵他睡觉要生气，偷吃他点零食也生气，洪知秀就是小气鬼啊小气鬼，憋着能三天不理睬人。”
洪知秀笑得有点没力气，腰软垮着，很微弱地抗议道：“我哪有……”
“你当然有，”尹净汉就松开他的手腕，开始掰起自己的手指，“零食那次不提，三年前，三年前记不记得，你跟我冷战以后连机票座位都想调换，嗯……当时你拉谁坐你旁边了——顺荣？明浩？”
全圆佑一愣。浑身被定住般难以动弹。
拜托了，只要不是现在。他还不想太快知道。他还想守着那份他所以为的洪知秀珍贵的喜欢，再过很久很久。
然而天父的热线总是忙音，没能听到这三秒内他卑微的祷告。他在最糟糕的时机里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他听见洪知秀说：“是圆佑啊。”
“啊，对，”尹净汉接着讲，“后来知秀还跟我说，他那时候想和你一起听歌，分你耳机你又还回去了。——‘圆佑好冷淡啊’，”尹净汉学着洪知秀那种柔柔的嗓音，“这样说过来着。”
洪知秀不好意思地笑着，跟全圆佑说对不起。
洪知秀能对他说的只有这一点对不起。洪知秀那么聪明，却看不出现在的全圆佑已经很难过。洪知秀不知道他痛苦的喜欢，他苦痛的挣扎，所以洪知秀不需要向他解释更多，更没有抱歉的义务。
他又能怎样不喜欢洪知秀？洪知秀他很好。即使全圆佑终于意识到，一直以来于他而言洪知秀就像一枚浸在水中的月影，是一个明亮柔和的轮廓。投射在水面上的月亮当然不会破碎，他拥有的虚幻的特性让他看起来如此完美无瑕。但真实的洪知秀却漂浮在远空中，漂浮在他触碰不到的天幕之上。
洪知秀从不会对他生气，不是因为他特殊，正是因为他并不特殊。
是因为他不是洪知秀想要降落的那片人间。
全圆佑感觉那枚氢气球正在高压的挤迫之中，发出艰涩而刺耳的撕扯声。它韧性的表皮绷到了最紧，徒劳地做着抵御，将碎裂变成了一种缓刑。
他这时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静和透彻：原来不该怪他迟钝；原来根本没有什么时差。洪知秀现在不爱他，是因为洪知秀从来爱的就不是他。
那一天的洪知秀只是害怕落单。那一天他刚好从机舱的走道经过。
……怎么就这么刚好？像长镜头的最初，他刚好站进了画框边缘的虚焦；像一个轻飘飘的、无从追责也无处怨怪的玩笑。
前阵子演唱会上还有一件事。他们在谢幕时盘腿坐在高台，洪知秀的手伸过来闹他。全圆佑记得那时候自己是有多珍而重之地捉起洪知秀的手腕，从下往上让掌心贴合，缓慢拢住了洪知秀的指尖。他强忍着想要就此嵌进指缝的冲动将洪知秀的手放回去，他几乎把所有的耐心都给了洪知秀。
可是洪知秀未必能感受到他那份轻拿轻放，因为其实大部分时间洪知秀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特殊是对比出来的，没有以他为轴心的参照系，一切就都是空谈。
就像洪知秀记得被他拒绝的耳机，不记得那条毛毯。记得最终放开的手，不记得他只对他露出的那些不易察觉的温柔。
再晴朗一些的时候，胜澈去拉开了窗帘。光线大片倾洒进来，铺满了客厅。全圆佑不适应地眯了下眼睛，那过分炽烈的白光就好像利刃斜插进他的额角，把他从藏匿情绪的阴影里剥离，把他完整地暴露在洪知秀面前，把他脸上碎出的每一寸细密的裂纹都照映清晰。
洪知秀也是这样一道光。只要他还爱着洪知秀，只要他还在看着洪知秀，他的伤痕就永远会痛。
积木抽到快底层，Hoshi他们捧着几个工作人员藏作彩蛋的公仔出来招摇。成员们一拥而上，客厅顿时混乱得像拆迁现场。洪知秀便回头看了一眼。
他本不是会参与这种事的性格，但举在珉奎手上的那个pooh玩偶是他没有收集到的款式，就让他有点惦记。洪知秀对全圆佑说：“暂停一下好不好。”
全圆佑点头，看他不太熟练地钻进人群，看他露出惹人心软的渴望神情，摇着弟弟的手，很没架子地开始撒娇。
金珉奎完全被萌到，捂着心口夸张地嗷呜了两声，把玩偶让给了他；全圆佑也发现自己好像还是没有办法去记恨他。
阳光的确过分的好，鲜亮明媚的色调，不适合特写什么太细微的感伤。他看着洪知秀拿到心爱的小熊，举过头顶轻晃着，在人群背后踮起脚，对这边很满足地笑。于是全圆佑也笑了起来，他们遥遥对望着，全圆佑的手指找到最松动的那块积木，向后一抽，耸立的高塔在他们之间轰然倒塌了。
洪知秀喜欢赢，不喜欢输。洪知秀可以有很多喜欢的事物，全圆佑只喜欢洪知秀。
全圆佑就这样笑着，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道。
“我输啦。”
END.
「婚姻的维持法」9
*95三角
*无三观无道德剧情时刻脱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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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灿，年仅二十三，英年未婚，最近成功晋升崔氏集团秘书室的第二秘书。...
*95三角
*无三观无道德剧情时刻脱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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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灿，年仅二十三，英年未婚，最近成功晋升崔氏集团秘书室的第二秘书。
来自益山的青年有着十分朴素的愿望：考入SKY，进入大公司工作，走上事业巅峰，有生之年在首尔市区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和喜欢的人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听起来有点无趣，但他一向是脚踏实地的人，所以比起虚无缥缈的梦想，他的确更珍惜自己的一点一滴努力争取来的东西。
话说远了。且不论益山青年的梦想大小，只说自从进入了崔氏，他的第一个人生目标可算是成功了一半：并非崔氏树大好乘凉，而是他的直属上司确实是一个工作敬业、忙起来连家都不回的事业狂人。懂得用人且对员工待遇不薄，秘书室常常让一众人眼红地挤破头，只要加班也必定有薪水补上，所以多数情况下，李灿非常满意现在的状态，认为以这种情况发展下去，那么走上事业巅峰绝非难事一一
但是不对劲。
怎么看都不对劲。
李灿推了一下眼镜，目光谨慎地越过屏幕瞄了一眼正推门从总裁室出来，手里拨通了一个电话满面笑容把手机放在耳边的上司，很不受控制地皱紧了眉头。
“抱歉，临时有点事，一会儿就回家了，再过一个小时…因为珉奎突然找我…”
崔先生，年仅二十七，英年早婚，没有孩子一一他喜欢男的，结婚对象是洪家的独子。但这些都不重要，在集团内部分享八卦时从来也不是什么秘密。要说让益山新人奇怪的点，大概在于…
平时工作忙起来让益山版「奋斗」主人公都想问“你没有家吗”的顶头上司，最近好像成为了新时代模范丈夫。
崔先生的声音很低，听着比和工作的时候温柔了三个八度，秘书室的门没有完全关上，李灿的工位离门口很近，所以足够听清楚他的声音。但如果可以，他其实并不很想听到接下来的话。
“晚饭？没关系的，你饿了的话先吃，不需要等我。”
李灿听到他笑了两声，甚至笑的有点幼稚，连语气也颇有高中生在谈恋爱的撒娇味道：“恩一好啊，做好吃我当然都会吃光！”他顿了一下，似乎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他语气突然有点无可奈何地气急败坏起来：“莲藕不行！”
接下来一长串嘟哝和抱怨在李姓青年耳朵里听起来腻歪至极，以至于他想起身把门关紧。可还没等他动作，就被接下来几句话钉在了原地。
“……不用每次打给你报告我的行程？什么话啊…不是说那个什么假装结婚的合约取消了吗？”
“就只是觉得要电话跟你说一下啊…”
崔先生的声音顿了一下，语气里莫名带了点撒娇和委屈的意味：“我知道…可之前你不是就觉得我出轨………”
李灿很果断地“唰”地一下站起身，走过去把没拉紧的门缝砰地一下关上，对着秘书室里迷茫抬起的几张脸，绷着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笑容。
“没事，就是有点冷。”
假使忽略室内完美的温度湿度，这句话倒还有那么一丝可信度。益山青年在众人的面面相觑中淡定坐下，在键盘上敲打了一会，又起身去冲了一杯咖啡，看起来面色毫无异常，键盘敲打的飞快，可除非有人过来，才能看到他正在用加粗像素100在工作文档的尾页打出的几十行黑体英文字母。
「ObliviateObliviateObliviateObliviateObliviateObliviate…」
上司的私生活，应该秉承三个不字。
不参与，不打听，不关心。
试图用哈利波特的遗忘咒洗脑自己的益山青年打满了整整一页，又摘掉了眼镜，关掉了文档，静静地去冲了一杯八倍浓缩冰美式，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
未来是光明的一一
益山青年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祈祷未来的某一天，总裁室上演狗血豪门恩怨情仇的戏码时，不要烧到他这条池鱼。
崔胜澈推开门的时候，洪知秀正坐在沙发上盯着一张卡片发呆。
他的侧脸对着门口，昏黄的灯在他的鼻尖和眉眼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让崔胜澈恍然了一下，有种外放的力气全被卸下的感觉。他走过去两步正准备开口，却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手里的那张卡片，于是所有的话都戛然而止，全数被噎进了喉咙。
纵使崔小少爷教养良好，仍然没有忍住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洪知秀手里的东西让他看着就觉得胸口一窒：那张粉色的卡片实在被他刻烟吸肺，离三米远都能辨识出尹净汉逼迫金珉奎给他回炉了五次的咖啡厅logo。那只抱着胡萝卜的兔子和黑色烫金的卡片显得格格不入，但尹净汉却并不在乎那点微妙的不协调，反而非常中意，付设计费时也十分爽快。不过大概也就是因为如此，才让金珉奎没把他从客户名单里彻底拉黑。
洪知秀倒也没藏，只是怔了一下，很快他的表情也很快恢复了自然，温声解释道：“西装口袋里发现的。”
他用的词是‘发现’，是以崔胜澈很快明白了大概的前因后果。但后者仍旧觉得无语，于是皱眉道：“他什么时候给你的？”
洪知秀摇了摇头：“不知道。”
现实往往比小说更富有戏剧性。那天和自己合法的结婚对象车震未遂，被初恋（初次暗恋对象）抓到时活像捉奸现场，那份心虚连崔胜澈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位尹姓祖宗倒是把点到为止这几个字彻底写入DNA，调笑了两句之后倒也没多为难他们，再次被崔胜澈严辞拒绝了搭载醉鬼金氏的要求之后只哼笑了两声，就又悠悠地转了回去，临走了还送了崔胜澈一个飞吻，活脱脱一副情场浪子的模样。
崔胜澈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尹净汉是在什么时候把这张名片塞进洪知秀的口袋的。尹净汉的小把戏一向很多：崔胜澈对此心知肚明，然而对方总是能把握好那一种挑衅的尺度，比如在不经意间塞进别人口袋一张咖啡馆的名片，似乎显得有点突兀，但在那样的场合非私人的联系方式又并非多么逾越边界。崔胜澈有种拳挥到棉花的无力感，目光无力地从那张名片上挪开，叹了口气犹豫道：“那就收着吧。那家咖啡馆………你想去？”
然而洪知秀只是微笑着摇头，反手把那张卡片随手扣在桌角，似乎无所谓到连一句评价都不舍得多给，甚至转而开起了他的玩笑：“去捉你出轨吗？崔先生？”
崔胜澈哑然了一下。尽管他自知理亏，毕竟的确是他落下了话柄一一可他又不知道该从何反驳这句并不认真的玩笑话，因为对方显然不是在真的指责他。于是他转移了话题，目光往厨房那边晃过去，语气也软绵绵的开始撒娇：“我好饿…”
洪知秀倒也给他台阶下，只是语气有点无奈，看着崔胜澈道：“一点都没吃？这么晚了…不是还打电话让我别等了吗？”
崔胜澈在亲近的人总是显得有些孩子气，上次宴会之后，虽然没有和洪知秀实质性再更进一步，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越发和谐，最近他越发不吝于流露出这样的一面，洪知秀好像也并不意外。他委屈或者不高兴的时候都会无意识的撅起嘴，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你给我做了嘛…”
洪知秀啊了一声，似乎刚反应过来，有点懊恼地抱歉道：“因为你说和金先生约在餐厅，所以那份我就也吃掉了…”
崔胜澈如遭雷击，看了看空荡荡的餐桌，确信了这件事属实之后刚想说‘你怎么吃的那么多’，却又咽回了嘴里。想了想刚刚金珉奎吞食的一座小山，他实在没办法在此刻指责其他任何人的食量。可还没等他想出个合理又能展现出自己委屈和愤怒的措辞，洪知秀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崔胜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流理台的另一侧，明白了自己被戏弄了的事实。他假装生气闷着声走到流理台那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一微波炉加热之后，自己踢踢踏踏地端到了餐桌坐下吃饭。洪知秀做了意面，但大概是自己认真煮了酱料，就算加热再吃味道也很不一样。毕竟吃人嘴短，他那点气消了大半，抬头别别扭扭地看向洪知秀时发现对方也正微笑着看他，于是最后那一点气泡也彻底被‘噗’地一下无声无息地戳破了。
虽然没人说话，但是气氛却并不尴尬。洪知秀似乎能感染靠近他的人，有一种让人能立刻平复燥郁的魔力，使靠近他的人都变得平和起来。
崔胜澈吃着饭，他就坐在一边翻着手上的书。只是虽然不尴尬，但一直安静也让人忍不住试图想说点什么，于是崔胜澈咽下了嘴里的意面，虽然是没话找话，却十分真心地夸赞道：“很好吃。”
说起来这其实是他唯一会做的一道料理，可他毕竟不常做，离洪知秀做的实属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他的称赞的确出于真心。洪知秀翻书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抬眼笑了笑，语气显得没什么波澜：“你喜欢吃意面？”
崔胜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是因为多喜欢吃意面…就是因为这个我也会做，但做的没有这么好吃。”
洪知秀有点惊讶，眼睛微睁大了点看着他。崔胜澈不用猜就知道对方是在惊讶自己会做料理，毕竟煮个拉面已经是他平时和厨房的全部交流。崔胜澈刚想继续解释，可想到自己会做意面的原因，解释的话又戛然而止悬在半空，致使平和的空气里终于平添了一丝尴尬。
幸好洪知秀好像没怎么在意，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看着他笑了一下，合上了手里的书，轻声道：“吃完了就麻烦你先收一下吧？我有点困了，想先去洗澡了。”
崔胜澈松了一口气，恩了一声就让他早点休息，洪知秀刚站起身，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回头补了一句：“可能洗得有点慢，你得等一下。”
洪知秀这句话其实并没有多余的意思一一仅仅只是他以为崔胜澈也需要用浴室，所以多说了那么一句。以往崔胜澈回家很晚，所以并不存在这样的矛盾，而此刻他自以为考虑周到，可话说出来却有了那么几分暗示的意味。洪知秀愣了两秒后耳朵有点发红，崔胜澈看着他也彻底怔住，后者很机械地吞咽下最后一口意面，好一会儿才有点艰难地开口打破了莫名变得粘稠的空气：“…那我，等你？”
洪知秀难得被噎了一下，脸上难得有点不自在：“不是…”
可是这句反驳让事情流向显得更加奇怪，过了好一会儿，洪知秀才妥协般点了点头。
崔胜澈不是圣人。名义上来说，崔胜澈是他的爱人、他的丈夫、他的合法配偶。没有人逼他参与这场婚姻，既然知道崔胜澈并没有出轨，那他也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
假如这是总会发生的事，那他也的确没什么理由好再继续推脱的。
崔胜澈的头发有点潮湿。
他大概不太喜欢吹干头发，所以用毛巾擦到不滴水就任由它自己晾干。他的吻落下时也很轻柔。比起慌乱的，在那场逼仄空间里短暂的愉快撷取，这一次的节奏要显得游刃有余许多。洪知秀的眼睛很快失焦，空气的温度开始无限上升，错觉让他认为那至少高过他的体温。
如今这样一种场景，十分合乎今天的流向。合情合理，无可指摘。而唯一的不稳定因素在于一一洪知秀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做过这样亲密的事。
身体能够感受到的快乐直白而无法掩饰，洪知秀很快开始在他的抚摸中微微颤抖。吻从喉结延伸到锁骨，再往下落一一洪知秀的时候攥紧了床单，却被有点强势地拉过来握住。唇齿不断下落，最终落在他的腰侧。不得不说，崔胜澈是个很称职的情人。温柔和强势在他身上兼具了一种很好的平衡，掌控和冒犯的尺度也被把握的很好：而延伸到过去以往，他总是会想起一些温柔为糖衣，而结果却总像是在试探他底线的性爱。
崔胜澈好像很喜欢接吻。他的唇也很适合接吻，柔软红润，像樱桃味的软糖。可真正袭来的气味却是清凉的薄荷一一冲得洪知秀有点头脑发懵，神经系统好像也成了乱糟糟的毛线团。而真正没有任何阻挡，崔胜澈的手探到那一处隐秘的地方时，润滑剂滴下的冰冷触感，却让他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在触碰到的瞬间，他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别……”
推开的动作把崔胜澈吓了一跳，说出的话也让他把自己吓了一跳。但他说之前未经大脑，或许是经过大脑这句话却判定为合理的要求。他以为崔胜澈会生气，因为本来连他也觉得十分合乎情理的发展突然被打断一一尤其是男人，在这一步难有理智回寰的余地。
他用的力气不小，所以显然不会被认为是情趣的欲拒还迎。而崔胜澈居然只是愣了一下，然后摸了摸他的头，非常慢、非常温柔的亲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后顺从了他的要求，为了不让洪知秀觉得难堪，甚至自己借口去了浴室，留给他头脑冷静的时间。
这当然不合理。
况且，他无法否认的是，他非但并不讨厌崔胜澈，甚至也不反感他的触碰。哪怕再往前的亲密行为都带了一种卑劣的报复私心，如果对方不是崔胜澈，他也绝不可能做到那样的地步。
报复。
洪知秀闭上眼睛。屋顶的花纹从视线消失，在他阖上的眼皮下却漾起相似的波纹，水流一点点往胸口蔓延，‘呲一’地把那一点小小的火苗浇得熄灭大半。
浴室的水声仍在流淌。洪知秀又睁开眼，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输入了一串陌生的号码。然而这种行为被他判定为卑劣的一种，指尖似乎仍残留崔胜澈刚刚握住他的力道。
尽管他非常、极其地不愿意承认，但他无法彻底否认，也无法欺骗自己。那股细小的，流经他心脏每一处脉络的水流，大概从未在他的胸腔中干涸。
其实他猜到尹净汉是什么时候塞进他口袋的。在他难得对尹净汉色厉内荏的威胁和挑衅时，后者居然还游刃有余到做这样的事一一洪知秀觉得自己又像被那张无形的网捕捉，又觉得自己的行径过分可笑。尹净汉一向喜欢用这些小把戏，洪知秀以前觉得有趣，现在却觉得这种手段像是那根悬而未决的刺，让他几乎无法保持安稳的表象。
他的手指悬空停在拨通键整整一分钟，最终还是一下一下神经质地让数字删除归零。在他真的有点可笑的动作重复了两三次之后，熟悉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他愣了一下，才发现声源并非自己的手机。视线再一转，落在了屏幕亮起的崔胜澈的手机上。
那个兔子的标志有点刺眼。洪知秀停顿了足有十秒。接着他把手机拿起来，对着浴室的方向不大不小地叫了两声崔胜澈的名字，但水声太大，后者好像一丁点也没有听到。洪知秀把手机攥得很紧，直到崔胜澈的手机屏幕第二次亮起，他才按下了接通。
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洪知秀接通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找借口。但他强行忽略了这件事，只需要说一句‘他不在’就能迅速结束的电话，他按下接通之后，却半晌连一个简单的打招呼的音节都没能发的出来。
对面打招呼的声音很愉快。洪知秀熟悉那种语调，甚至以前常常觉得幼稚得可爱。但现在那声招呼却像有针在他的皮肤上搔过，好像下一秒就要扎进来，让他有一瞬不可控的惶惑。
对方打完招呼似乎在等待回应，于是电话里只有呼吸夹杂电流的声音。洪知秀没想到要如何开口，只得和那人一起沉默，正当他回过神准备挂断电话时，对方的声音突然响起了。
“是知秀吗？”
温度差【全圆佑✘你】
腹黑职场精英 ✘ 职场新人（看了圆佑mbti分析来的灵感）全文2.2w
01
周末凌晨一点你还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做采购计划，作为刚刚毕业入职的实习生你简直要被该死的成人世界压的喘不过气来。
采购经理不久前跳槽，现在是公司大boss直接管理，而你一个命苦的实习生就被分配到了传说中的全圆佑手下工作，你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遇见了穿黑西装戴金丝眼镜能帅到宇宙尽头的禁欲系上司。
"看着这张脸，工作也会变得有趣吧。"这是你当时唯一想法，可是三个月后蓬头垢面熬夜做计划的你却在大半夜发出哀嚎
"我怎么这么蠢啊！"...
腹黑职场精英 ✘ 职场新人（看了圆佑mbti分析来的灵感）全文2.2w
01
周末凌晨一点你还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做采购计划，作为刚刚毕业入职的实习生你简直要被该死的成人世界压的喘不过气来。
采购经理不久前跳槽，现在是公司大boss直接管理，而你一个命苦的实习生就被分配到了传说中的全圆佑手下工作，你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遇见了穿黑西装戴金丝眼镜能帅到宇宙尽头的禁欲系上司。
"看着这张脸，工作也会变得有趣吧。"这是你当时唯一想法，可是三个月后蓬头垢面熬夜做计划的你却在大半夜发出哀嚎
"我怎么这么蠢啊！"你想起今天的例会全圆佑拿着你提交的供货商招标报告冷着一张脸说
"如果你只能交出这种程度的东西，也不用等到试用期结束了，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没人知道你当时多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一躲。
"下周一上班给我一份新的。"全圆佑只撂下这一句话，让你的整个周末都过得战战兢兢。
你就只能周五提前把下个季度采购计划做好然后再着手于去改报告。
重新整理好了一遍发到他的邮箱，刚刚发送成功邮箱里就进来了一封全圆佑发来的新邮件。
这么快就看完了？全总是神仙吧
你感觉自己已经神志不清醒，只是看了邮件的内容那点瞌睡虫就都飞的远远的了。
"会议纪要废话太多，以后只写重点"
你只是看到他的文字就已经能脑补出来他冷着一张脸用溺死人不偿命的性感低音来宣判你能力低下的场景。
他就是这样，面无表情，声音也是毫无波澜但总让你感到他是站在天上审判你。
手抖着点开附件，发现是那篇你写的会议纪要，大片的文字里全圆佑只用红线标出来了四百个字左右。
你长叹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极了为了凑作文字数而写大段废话的小学生。
"谢谢您的指点。"
你还是很礼貌地回复了他，其实你真的很谢谢全圆佑，他虽然严格不苟言笑但是他总是给你最中肯的建议。
"先休息，报告明天我会看。"
你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三点了，原来boss也是要熬夜的吗，你突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苦，大家都是职场人，谁会比谁幸福。
"打扰您了，晚安。"
你实在熬不住不管全圆佑回复没有关了电脑倒头就睡。
周六难得喘息，徐明浩邀请你去看展，你只能顶着熊猫眼去见他。
"你是被打了吗？"徐明浩抱着手臂一脸嫌弃地问你。
你看着穿着时尚发型精致的他妥妥一个时尚弄潮儿，丢了一个幽怨的眼神给他
"职场人的辛苦你不懂，黑眼圈是我的勋章！"
"那你干出什么成绩了？"他捏起你的脸，把你的嘴捏成一个O型让你没法说话
"怎么瘦这么多，以前脸也挺圆溜的。"
你推开他的手
"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不会懂我们底层人民的疾苦与光荣。"
你不再和他斗嘴专心看展，比起枯燥的表格这些才是能让你感觉人生意义的事物。
活着的意义和活着虽然只差了几个字但是对人来说却是有着巨大的差距。
"真好，你都已经有自己的展览了。"你盯着他的画小声地说。
他碰了碰你的手臂
"你要是觉得真好就辞职不干了跟我一起工作呗。"
你抬头看了看徐明浩俨然一副含着金汤匙出生不知人间疾苦职场险恶的样子。
"算了，你这种多画两笔就嫌累，动辄就消失满世界冥想的老板太不靠谱。"你索性不理他自己向前走。
"冥想怎么了，冥想有助于你内心平和。"他在你身后有些急，你知道他又要开始普及"冥想的一百种好处"。便又走得快些。
徐明浩在中途被熟人拉住聊天你只能一个人看展，只是越看那些作品下的署名就越羡慕，你以前也梦想过自己要做大艺术家，像今敏，宫崎骏一样的动画大师或者是希区柯特和吕克贝松这样的天才导演。
其实也不用很成功，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哪里会事事都如你所愿呢。"你自言自语宽慰自己，以避免又陷入死循环。
伸个懒腰准备从艺术的世界跳出，治愈已经完成，你需要去回归真实世界准备招标资料打怪升级。
踏上第一个台阶后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今天全圆佑的西装变成了一件黑色夹克和白高领毛衣，眼上戴了一副黑框眼镜，他似乎总是要比别人怕冷一点所以靠近他的时候就会感觉置身一片寂静的雪白。
你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前些天做的错事让你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但你们分明就是在擦肩的瞬间对视了，或许你应该有些眼色立刻撇过头去装作没有看见不打扰领导的私生活。
但是谁对上那一双清清冷冷又充满故事感的眼睛能忍住不多看一会儿，毕竟在那转瞬即逝的瞬间他的眼睛里装的是你。
但是你下楼他上楼，若不停留便是连背影也看不到了。
"来看展？"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你。
"嗯。"
你有些不知所措，你们这个姿势有些奇怪，你站在高处他低你几层台阶，好像你们站错了位置一样，你从前低头都是为了躲避他的视线，突然的转变让人有些不适，他似乎就应该永远站在高高的才对。
"要走了吗？"他声音有些轻。
"嗯，是要走了。"你点了点头。
"不打扰您了老板。"你礼貌的点头致意离刻逃离了现场。
全圆佑有些愣住，怎么见了他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公司里大部分员工都是理工男，会来看画展的人几乎没有，全圆佑看见你反而有种稀奇的感觉。
怎么还没说两句就逃跑了。
"怎么了，熟人？"洪知秀从一旁走过来问他。
"采购部新来的实习生。"
洪知秀看了眼你落荒而逃的背影弯起了笑眼。
"她好像不太喜欢你。"
"是吗？"
全圆佑认真的表情似乎真的是在认真思考你为什么会讨厌他。
02
周一早上，你依然是早早地坐在工位上开始搬砖工作。
"吓死我了，差点没有打上卡。"踩点来的同事长舒一口气凑到你的旁边。
"克拉，听说了吗，我们的新副总是joshua! 从美国分部调过来的，帅气多金又温柔。"
你看着她一脸花痴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想到了全圆佑，即使上司帅得秒杀一众男明星也没有用，你照样还是要经受他的折磨。
"好好干活就行，谁来对我们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你低下头抱怨。
"你是不是又被老板批评了？"她凑过来小声问你。
"唉……"你叹了一口气，瞬间苍老了许多。
"那倒没有，不过估计也快了，我新改的报告全总还没看。"
你看了一眼最右边的那一间大办公室，里面坐着各一个行业最顶尖最年轻的大佬之一，关键是还很帅，谁不会想和他单独聊天？
答案:从初入职场就被分配到大魔王手下的你。
采购部缺人，被分配带你同事不是去工厂催供货商进度就是出差考察新工厂，所以等于全圆佑就是你的半个导师。
"克拉，老板叫你过去一趟。"刚刚从全圆佑办公室出来的同事一脸自求多福的表情看着你。
"我知道了。"你深呼吸一口气从位置上站起来。
艰难地走到他的门口敲了三下门。
"进来吧。"全圆佑的声音响起，你做好视死如归的准备推门。
"坐吧。"他没有看你，盯着电脑屏幕在看些什么。
你拉过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你新的报告我看了，废话是少了很多，但是公司经营环环相扣，你在做分析和选择的时候要考虑到和你对接的部门，如果想要进步就需要站在全局的视角而不是局限在你自己的工作。"
"明白了吗？"
全圆佑除了工作时间都是惜字如金，可是他长篇大论起来的压迫感又让你感到喘不过来气。
"明白了。"你点了点头。
"嗯，去工作吧。"全圆佑朝你示意。
你缓缓起身走了几步之后还是鼓足勇气转身对他小声的说
"老板，我还有问题想要请教。"
全圆佑放下手里的资料抬头
他推了推眼镜
"你说。"
"您总和我说别写废话，工作简洁提高效率，那我该通过什么方式去做？"
他看着一脸心虚的你突然笑了笑
"你觉得呢？有哪些方式。"
"利用数据可视化建立一个新的评估体系，同时加入财务和仓储对供货商付款条款和运输的评价，同时通过往年数据把其他成本加入评估。"
你说完之后偷偷观察他的表情
全圆佑还是那样波澜不惊一脸平静
"是一种方法。"
他丢下五个字，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你坐在工位上实在摸不清头脑。果然职场大佬们都是老狐狸。
马上试用期结束，你咬了咬牙决定先把东西做出来，毕竟能不能转正能力才是最重要的，你可不想没了工作去喝西北风。
午饭期间你和同事坐在员工餐厅吃饭，你看了看窗外，写字楼对面还是写字楼，天一点也不蓝，雾霾把云彩都遮住了。
"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同事嚼着青菜问你。
"我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转正。"你化悲愤为食欲扒拉两口米饭。
"拜托，你可是全总亲自带的实习生怎么可能被pass。"她摸了摸你的头。
"虽然名义上是我来带你，但是你刚来我就出差了所以全总才是你的导师，哪个实习生和你一样天天在大boss手下求生。"
你想了想还是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也是，虽然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经常被老板骂的狗血淋头但是我确实也学到了很多。"
你立刻恢复成没心没肺的样子笑嘻嘻地说
"我刚刚问老板可不可以做新的评估体系他说是一种提高效率的方法。"
"他还是第一次没反驳我的提议嘻嘻。"你一边吃饭一边傻笑。
"只是没有反驳而已，你做不好的话我照样不会接受。"全圆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感觉那口果汁差点喷出来。
你立刻转身举起手像发誓一样
"我一定会好好做的不辜负老板期望。"
全圆佑看着你一脸认真视死如归，像小学生一样举手发誓感觉有些好笑。
"你下周有什么工作安排吗？"他忽略了表示决心的你，向同事看去。
"下周啊，和新零件的供应商议价。"
全圆佑想了想转头对你说
"那你下周和我去出差。"
你突然被点名有些惊讶
"我，我吗？"你指了指自己小心翼翼地问全圆佑
"你有别的安排吗？"透过厚厚的镜片你也能感觉到他眼神里的压制。
你连忙挥挥手
"没有没有。老板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说完换上一个难看的笑。
"嗯。"
他应付的回答你然后就又迈着长腿回他那间被百叶窗遮的严严实实的办公室。
"哇，好长的腿。"同事咬着筷子看着全圆佑的背影感叹。
"你别看腿了，快了救救我。"你摇了摇她的胳膊把她眼里的爱心全部摇走。
"我第一次出差需要注意什么啊，而且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去，全总助理呢？"
"你不知道啊，全总助理马上要去子公司做销售了，现在正在招人。"她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眼睛放光的看你
"你是全总一手带出来的，难道他是准备让你接手助理的位置吗！"
"我？"你再次指向自己，一脸不可思议的说
"不是吧，全公司都知道全总看见我就头疼，怎么可能让我在他眼前转来转去。"
03
晚上临近下班，全圆佑给你发来了出差流程，你仔仔细细地看完之后感觉一大块石头砸在自己的肩膀。
"不是吧，去半个月，还是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问题是无人驾驶技术测试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
你抱着同事的手臂朝她眨眼
"未来半个月你都不能见到我了。"
她一脸坏笑
"你和全总单独出差半个月难道不激动吗？那可是全圆佑啊!"
"得了吧。"你放开她叹气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第一次出差的你还是有点激动的，在网上查询了很多攻略，也给同事发了信息咨询结果她只发了两句话
"工作上听老板的。"
"生活上照顾好老板。"
你看了看她所谓的出差圣经坐在地上思考生活上怎么照顾好老板。
"全总，您有什么忌口吗？住宿有什么要求吗？"你拿出手机给全圆佑发消息
"不吃海鲜，正常酒店。"
真是一如既往地简洁回答。
不吃海鲜可以理解，正常酒店是什么意思怎么个正常法？你有些搞不懂，但为了不让全圆佑说你蠢你提前查了下榻酒店的营业资质资本构成以及所有房型和伙食条件。
出发当天的早上全圆佑的助理给你打电话说他有会要开，给你了一个地址让你提前把全圆佑的行李拿走托运。
你看了看那个地方，著名的富人区寸土寸金的地方。地铁公交都不通，你到地铁终点站还要打车去。
"克拉这里!"他朝你招手。
"等你半天了。"他笑着对你说。
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里太远了，打车好贵的我坐地铁来的。"
"毕竟是老板住地地方吗。"他带着你往前走和保安说了两句话保安才放你们进去。
你不得不感叹别墅区的风景，大片绿化和设计精妙的独栋别墅，连空气都比你那个一居室所在的老城区好上许多。
你没好意思去全圆佑家里，分寸你还是懂的，只是站在门口等着助理把他的行李拖出来。
你站着无聊就看来看去的，突然发现有一个身材纤细高挑气质型的美女，你看了看她，她穿着米色毛衣开衫里面是一件漂亮的白色长裙还踩着一双Jimmychoo的细高跟。她似乎也看见了你朝你走来。
"您回来了，好久不见。"全圆佑的助理搬出最后一个行李箱对她打招呼。
"好久不见。"她对助理笑了笑，温柔又大方。
"圆佑要出差吗？"
"是的，要去测试新技术。"助理如实回答。
"注意安全，提醒他多休息。"她依然眼含笑意，吹过来一阵风，有些凉，还伴着些早草木的味道淡雅又冷冽，就像是她一样。
"好的。"助理礼貌的对她点了点头。
你看着她的背影发呆，她走的时候有一阵风信子茉莉花的味道，你留学的时候在香氛集成店打过工，凭借嗅觉记忆你觉得那是香奈儿的水晶之恋。
"不愧是女神，品味都这么好。"你盯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快点走了，别花痴了。"助理无奈地笑了笑，好像是不懂你一个女孩子见了美女怎么比他都激动。
"不好意思啊。"你扭过头帮他把行李搬到车上。
一路上，你无数次想要问一下那位仙女和全圆佑的关系，看她和助理那么熟并且和全圆佑住的那么近你不禁浮想联翩。
好像，还挺配的。
最终，职场生存法则打败了八卦之心，你还是忍住没有问出口，反正老板的私生活与你的工作无关。
全圆佑是商务舱，你是经济舱，你们是在落地后碰面的。
研发部门的同事看见你很热情，非常主动的帮你拿行李。
"那个，全总呢？"你看了一大圈也没看见全圆佑的影子。
"全总坐另一辆车走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们这里还是第一次来你这么漂亮的女同事。"
"是吗，谢谢你夸我哦!"你有些兴奋地回答。
"我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高科技，你们好厉害啊。"
04
第二天一早你就起床了，天气越来越冷，起床对你来说越来越困难。去餐厅吃早餐的时候发现全圆佑已经坐下了。
就这么大的地方，你也不能装作没有看见，端着盘子在他对面坐下
"老板早上好啊！"你一脸奉承地笑
"早上好。"他喝了一口咖啡看了看你的餐盘里都是些半成品和油炸食品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今天晚上的部门聚餐你和这里的人沟通了吗？"他看着闭着眼睛吃饭的你有些无奈地问
你被他问及工作瞬间清醒睁大了眼睛
"昨天一落地就联系上了，已经确定好场地时间了。"
"嗯，好。"他拿出手机打字漫不经心地回答你。
你看他吃的都是蛋白质蔬菜和几片吐司不由得感叹果然成功人士果然都很自律。
全圆佑没有叫司机，你出了餐厅发现他已经坐在车上等你，老板亲自开车带你去上班怎么想你都不敢坐。
小心翼翼地拉开车门坐在副驾。
"吃饱了？"他看了看给你启动车子。
"嗯，吃饱了。"你点了点头
"老板，我已经拿驾照很多年了，我来开车吧。"你从包里翻出来驾驶证给他看你的驾龄。
"真的，你看！"
看着你一脸认真的样子他笑了笑
"晚上就会需要你来开，如果困的话可以先在路上休息一下。"
太阳终于露出来，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他的侧脸，全圆佑的轮廓裹着阳光，嘴角的笑意把温暖放大，你有那么一刹那觉得自己开发到了他的另一面，从前觉得他是冬日森林深处的湖泊，静谧寒冷，带着些不可侵犯的意味，但是他笑起来又像是大雪后的阳光，不是春天太阳的明媚也没有夏日烈阳的炽热，他的温暖不足以驱散所有寒冷，但是永远是最舒服的存在。
"谢谢老板。"
你扣上安全带，不久之后就睡着了。
"克拉，醒一醒快要到了。"全圆佑小声的叫你。
他的声音很好听，沉稳又温柔，你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回答
"好的老板。"
你为了让自己清醒拍着自己的脸颊说
"醒一醒，醒一醒。"
全圆佑看着你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以前养在公司的一只小狗，每天员工们去给它添罐头的时候它都会兴奋地摇尾巴，睡醒的时候也会弓着身子伸懒腰然后摇摇头让自己清醒。
joshua总说公司需要新鲜血液，工作气氛会因为年轻人加入而好很多，他现在似乎体验到了一点。
你其实感觉自己很可有可无，技术上你一窍不通，一天都坐在一旁打瞌睡，好像有点明白全圆佑为什么要让你来了，因为这是一个不需要动脑子的活。
晚上安排大家聚餐，只有你和负责对接的女同事两个女性，难免有些尴尬，饭桌上大家聊的都是一些你听不懂的话题索性就埋头吃饭。
饭局少不了喝酒，那位女同事举着酒杯向全圆佑敬酒，他很礼貌的喝完了，然后她就向你看来，你意识到肯定会轮到自己，但是你那点养鱼的酒量喝了肯定要出丑。
脑子飞快的转着圈想借口推辞，要不说来之前吃头孢了？酒精过敏？
"克拉，第一次见你，今天我们也喝一杯。"她笑着给你倒酒，你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要开车不能喝。"全圆佑笑着对那位女同事说
你听到他的声音长叹一口气，悬着的心也落下了。
"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今天就以茶代酒吧。"你举起水杯和同事碰杯。
还好气氛没有被你搞冷场。
你坐下来，用余光偷偷看全圆佑，原来他早上说让你开车是这个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有他在就格外安心，虽然你和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同事关系，但是莫名其妙的感觉你和全圆佑才是一伙儿的。
结束第一天的行程，回到酒店同事给你发来信息
"怎么样过得，老板有没有事很多"
你想了想发现全圆佑真的不是想象中那么挑剔
"没有，他只说了不吃海鲜住正常酒店。"
"哈哈哈哈哈哈哈，正常酒店笑死我了。"
你有些疑惑
"怎么了吗？"
"你不知道以前全总出差有一个女员工订了情侣酒单，据说老板当时脸都绿了连夜给人事打电话把人给开了。"
正常酒店原来是指这个吗！你瘫倒在床上大骂自己愚蠢也庆幸没有问他什么是"正常"。
不过，他可是全圆佑啊，喜欢他的人肯定是一圈一圈地围上来，越是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就有越多人想要摘下。
好像他是云海和幻境得见就已经是幸运，若想拥有就太过贪心。
05
刚来的几天你觉得自己和全圆佑一起出差就是来打杂的，直到开会的时候他让你写会议纪要传输数据的时候你才知道自己对于这些东西真的是一窍不通。
所以你开始大量查阅资料去了解信息。
未知的领域和大量科技知识让你每天都要压缩睡眠时间去研究，因为不想让全圆佑失望，不愿意让自己的工作有一点不完美。
又是一天晚上你照旧和全圆佑一起开车回酒店
"哇，老板，今天的月亮好圆好亮啊！"你有些兴奋，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漂亮的月亮了。
全圆佑缓缓往外看，微微一笑。
"把车停下来吧。"他似乎读懂了你的意思。
你得到命令之后立刻把车靠边停下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晚上有点冷，但是你也毫不在乎，天黑的很透彻没有霓虹灯的污染，月光晕开在云里柔和又梦幻。
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多星星，那些压抑着的情绪和工作中的迷茫在不会穷尽的天和星空中似乎也无限缩小。
"不冷吗？"全圆佑也从车上下来站到你的旁边。
"冷啊！"你扭过头朝他笑。
"但是老板，我现在心情很好。"
"为什么。"
你收起笑容稍显认真
"因为我最近学到了好多，虽然有点累，但是这种踏实的感觉让我很安心。其实我不怕你凶我，也不怕同事们嘲笑我，因为每次我都会从中学到好多。"
你扭头有些兴奋地说
"老板你知道吗，我感觉我自己一直都是在往前走的，虽然很慢但是没有停下就很好。"
全圆佑靠在车上，手插在口袋里，低眸一边整理大衣一边说
"你转正之后来做我助理吧。"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下就击中了你，有点不可思议，心情就像是学生时代大考放榜的时候发现自己考得不错，又兴奋又忐忑。
"谢谢你老板，我会努力的。"你攥紧衣角鼓起勇气对他说
"我一定会很努力的。"
全圆佑看着你如同上战场前视死如归发誓的士兵又忍不住笑了
"我要的不是努力是结果。"
"知道了老板！"你忍不住自己的开心原地跳了两下。
似是又想起来了什么，你带着试探有些小心地问
"老板，您让我来出差其实是为了让我接触到行业最前沿的技术对吧。"
"还有之前分析报告的全局化思想，以及让我去跟你开例会都是为了让我学更多。"
"还不算太笨。"全圆佑起身打开车门
"太冷了回去了。"
得到正确答案的你一时间有点感动，全圆佑看似冷冰冰的又不苟言笑像是北极运来的大冰山但是他永远在用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帮助你，只是你太笨，过来很久才理解。
"来了来了。"
车再次行驶在路上，你突然感觉你们会一起走好远好远的路。
转正后你就正式成了全圆佑的助理，这么一个不爱说话的人竟然成了你日常生活中交流最多的人。
总部调洪知秀来意思是分散全圆佑的权力达到制衡形成洪知秀主管市场全圆佑主管产品的局面。你以为在完成技术测试之后两个人会斗的你死我活剑拔弩张，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只是终究两位boss也是社畜谁都不想干那么多事，尤其是全圆佑他就是研究技术出身，最近应酬少了很多你和他竟然也能准时下班。
随着相处久了，你变得不再怕他，反而有时候会得寸进尺，吐槽他无趣，或者在员工餐厅吃饭的时候起哄他请客加餐，当着他的面拿走他桌子上的进口咖啡豆，晚上加班很晚也会不要脸地蹭他的车回家。
全圆佑对你的这种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甚至是纵容。公司都知道，全总亲自带的那个实习生现在像是他"亲女儿"。
全圆佑这个人虽然工作能力很强但是生活上却很马虎，偶尔可以看到他衣服吊牌忘记摘或者扣子错位。
"老板等一下。"去办公室送文件的你看见全圆佑的领带歪歪扭扭的就叫住了准备出去的他。
"怎么了？"他一脸平常地看着你。
怎么突然有点呆萌。你内心默默感叹。
"你的领带歪了。"你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他整理一下。
他用手随意动了几下，真的很随意，然后就看着你像在问
好了吗？
你无奈地叹了口气开玩笑一样的说
"老板，我帮你重新系一下啊，你别打我。"
"嗯。"他点了点头。
所以洪知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了你解开他领带的一幕。
"哇哦，是不是我进来的时机不太对。"他一脸坏笑用他温柔又绅士的美音对全圆佑说
"Maybe we can wait until you're finished"
"别别别别！"你一脸惊慌失措放开全圆佑的领带跑到洪知秀面前以最快的速度挥手解释
"joshua，我只是帮老板系领带而已，毕竟老板的形象代表公司的形象吗，既然您来了，这活儿就交给你了。"
说完你就一溜烟地逃离案发现场。
办公室内，洪知秀缓缓走到全圆佑面前问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全圆佑扯下领带放到办公桌上。
"走吧。"比起洪知秀一脸看戏的样子他还是和平时一样无表情。
"圆佑，为什么不系领带了？"他追上全圆佑问他。
"没什么区别。"
"因为你让她来所以就不能是别人。"洪知秀朝他挑了挑眉。
"不要过度解读。"
你回到工位上告诉自己没关系没关系清者自清，用十二指肠想一想全圆佑都不会对你有意思，明明你的人设是他"女儿"这时突然想起来了那天你见到的那个仙女，全圆佑的前助理对她那么客气，而且语气里也显得他们很熟。
你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就跑去新品发布会的会场去盯进度。
晚上躺在床上，徐明浩给你发来了一堆北欧的照片，他穿着厚厚的衣服也不忘记要时尚戴了一副奇奇怪怪的墨镜
"明天出发去看极光。"
你看着他的照片突然好想好想出去走走看看，但是又想了想自己银行卡上的数字，瞬间打消了念头。
突然意识到即使你和他们虽然看似在一起读书工作但其实那是你踮起脚尖伸长手臂也够不到的生活。
你又想起全圆佑了。
"烦死了，烦死了，都下班了干嘛还来我脑子里！"你摇摇头抱怨。
乌鸦嘴有时候真的很灵验，下一秒你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全圆佑"。
不是吧，大晚上的，难道又是自己犯了什么低级错误吗。
你忐忑地接通电话。
"喂，老板有什么事吗？"
"来我家一趟，我朋友喝醉了，你帮我照顾一下，带一身你的干净衣服来，麻烦你了。"
"啊，好好。"
根据你和他的相处经验来看，全圆佑此时的语气可平时虽然没什么区别，但你能明显感受到他现在已经在发火的边缘。
"朋友" "不方便照顾" "在他家"
这些词的信息量太大，你瞬间联想到了那个仙女。
说不定人家就是全圆佑的女朋友，不知道怎么了，想到这里你突然有点难过，可以清晰的想象出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画面。
没敢省钱，一路打车去的全圆佑家，刚刚进门就发现一个女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屋里有很重的酒精味。
全圆佑黑着脸，下三白冷的你不敢和他对视。
他坐在沙发上看书没有说话，你也很识趣地闭上嘴不多问，把那位醉倒的女士扶起来抗进浴室你才发现这就是那天见到的那个人。
她眼睛有些红，妆也花了，初见她时她有多高不可攀现在就有多落魄。
你不去想到底发生什么了，只是按照全圆佑的指示帮她换上了感觉衣服，卸掉了她的妆，她可真漂亮，素颜也那么好看。可是全圆佑宁愿坐着看书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你扛着她到客厅问
"老板，这位小姐住哪间房。"
"你左手边的客房。"他压低声音回答。
还没把门打开你就被人推倒在地上
"全圆佑，你什么意思，你找她来是要羞辱我吗。"
她冷哼一声靠在墙上。
你坐在地板上有些懵，全圆佑放下书缓缓站起来，你抬头可以看见她的表情，心碎里又带着点倔强地望着全圆佑，眼泪一颗一颗的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是大家口里的白花系长相，整个人纤细修长，有点高岭之花的感觉，全圆佑更不用提，全世界可能都没有比他气质更冷的人了。
你夹在他们两个中间觉得自己要被这股气场冻死。
大脑宕机，你的肢体做不出任何反应。似乎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当一个透明人才好。
"你有没有受伤。"全圆佑突然在你面前蹲下柔声细语地问你。
你们的距离过近，鼻尖只要再近一点就会相互触碰，你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和桃子味。
全圆佑很好看，你以前总以为他惊为天人是有气质加持，但是今天这么近才发现，他的鼻梁很漂亮五官可以算得上中了基因彩票。心跳加速，也可以用超速来形容，在不控制的话肯定会发生事故。
你从色心中挣脱，知道全圆佑是故意利用你刺激她，坐在地上双腿往后蹬立刻和他拉开距离，挪到沙发旁边借着沙发的扶手站起来。
"没事没事，老板我没事，刚刚没有站稳不小心摔了。"你立刻尬笑着解释。
全圆佑依然蹲在地上背对着狼狈的她，不像对你说话那样温柔，而是换成了没有感情的冰山模式
"你没事了就走吧。"
"哦，好好。"你以为是在对自己说，拎着包就准备跑路。
"没说让你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蹲在地上的他拉住你的手站了起来，然后转身推了推有点滑下来的眼镜。
"你走吧。"
这三个字再稀松平常不过，但是此时此刻就算是长篇诗歌用尽所有冷血伤人的字眼也没有这句话杀伤力强。
你能看见她眼里的诧异，她头发乱了，那件漂亮的毛衣换成了你宽松的黑色卫衣，迷人的正红色口红被擦掉，水晶之恋的风信子和茉莉清丽的味道被酒精掩盖。
一颗破碎的水晶。
你看了看她，心里一阵阵的痛。
这就是全圆佑的魔力吗，能让水晶都跳下悬崖为他粉身碎骨，而他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
你推开全圆佑的手，走向她
"我送您回去吧。"
你不敢想，碎了一地的她要怎么一片一片把自己捡起来粘好。
那朵脆弱美丽又骄傲的白花就这样为了全圆佑扯下自己的花瓣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她扶着墙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你有些不放心想去扶她。
她一把打开你的手
"我说了不用了，谢谢。"
你记得她也住这里，还是偷偷地跟在她的后面直到她安全打开家门。
你没有再去全圆佑家，你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他太让人看不透了，就像是一个结了冰的湖一样。
连这么漂亮优秀的女孩子都会因为他受伤狼狈到这种程度吗。
你想起来在路上停下车和你一起看星星的他，连衣服标签都忘记摘掉的他，偶尔丢出来一个老土冷笑话和你开玩笑的他，默默帮助你成长的他，给你个人银行卡让你应急改善伙食的他。
那么温柔的是他，冷静到可怕的也是他。
那天晚上你几乎没有睡觉，因为脑海里全都是他，你觉得自己是疯了，忍不住脑补他们之间的故事，他们是不是在一起过，是不是只是普通情侣之间闹脾气而已，应该会和好吗？
怎么越想心就越痛，但是各种想法又止不住的冒出头。
到最后你也哭了，因为你好像也喜欢全圆佑。
但是你就像站在一片雾里看他，你们像离得很近，但是看不清他的轮廓，不管怎么奔跑也都触碰不到他。
可是只要一想到他和别人在一起就想流眼泪，想起来他的那点反差的温柔就更想哭。
怎么他是一阵风，明明知道他的存在，伸手去抓也只会从指缝溜走。
06
终究你们都选择闭口不提当晚的事，达成了沉默的一致。
你也知道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想法是天方夜谭，只是你压抑不住不去想他，所以你只能给世界上另一边的徐明浩写邮件转移注意力
"明浩，看到了你发的照片，是不是很冷？森林可真是漂亮，一片白，像没有尽头一样也没有别的颜色，就像全圆佑一样。"
"地上会有浆果的，怎么没别的颜色。是你没有看到而已"
你看着他的回答不由得笑了笑，他总是用奇怪的想法不知不觉就能安慰到你，只是笑着笑着又流眼泪了。
"明浩，原来喜欢一个人流眼泪的时候比笑还要多。"
一年的工作进入结尾，你被全圆佑派去协助准备年会。
其实你也没什么能做的就是过来打打杂而已，他似乎察觉到了你的尴尬想要给你一个借口缓冲。
新年的氛围越来越浓，大商场都换上了新的装饰，大雪花和 happy new year是标配，趁着打折你想给大家准备新年礼物，给父母买完之后就是同事。
选好了大家的礼物，只有全圆佑一个人的没有准备，他好像什么都不缺。但是好想给他递上一份礼物然后对他说新年快乐，似乎这样你就能真的过一个快乐的新年。
出来一起采购年会奖品的同事已经买完来和你汇合，你笑着递给她一份礼物
"还有我的份啊。"她接过来礼物对你笑了笑。
"嗯，新年快乐！"你笑着回答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真的很感谢你对我这段时间都照顾，虽然我只是个实习生你还是耐心教我好多东西，你还请我吃了好多顿饭，也会开车送我回家。真的很感谢你！"
她看着你就像是看小孩子一样，然后对你说
"克拉，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全总会选你而不是我们这些老员工了。"
"你最珍贵的就是你是个踏实善良但是又热血的笨蛋！"她笑着弹了一下你的脑门
"所以你给全总准备了什么？"
"全总啊，他又什么都不缺。"你开玩笑一样的说
"要送他礼物那我过年喝西北风好了。"
"也是，全圆佑是谁，那可是我们的大boss啊，不过还是要再教一条职场生存法则，老板的礼该送还是要送。"
你笑了笑没再和她继续这个话题。
回到公司处理完最后的工作，你又拿着一份文件到全圆佑办公室签字。
"老板，市场部的审批文件全在这里了，市场部说有几项需要和你讨论，您看明天下午六点左右怎么样？"
他闭着眼睛揉眼睛说
"可以。"
"好。"你放下文件准备走出去却被他叫住。
"明天下午六点帮我买一束花送到这里。"全圆佑没有睁眼手指懒懒地敲了两下桌面
你顺势看了一眼，是一张音乐剧门票。
"我知道了老板，那我可以看一下这场音乐剧吗？"你小心翼翼地询问。
"嗯。"
"那我买什么花束呢？是送给女士还是男士？"
"女士，你见过那位。"
你承认，那一刻你真的很想很想找个借口推脱，因为你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面对那晚的回忆。
但是你也龌龊的好奇，好奇和全圆佑纠葛那么深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就让她的美好和痛苦形成反差彻底熄灭你心里那团火好了。
你自作主张地买了小苍兰花束，因为白花就是很符合你印象里的她，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舞台上的她你突然明白，那是你触碰不到的人生。
演出结束，你报了全圆佑助理的名字去后台送花。
她正在卸妆，看见你之后笑了笑，让所有人都出去了。
你有些尴尬把花递给她
"这是全总送您的花，祝您演出成功。"
她接过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苍兰说
"你倒是比他了解我，他只会送玫瑰花给我。"
你露了馅只能尴尬陪笑。
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
"坐下吧，既然是让你来他肯定是想让我和你说点什么的，全圆佑就是这样，最讨厌让步。"
她上下打量你一番，无奈地笑了笑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可是后来我发现经常能听到joshua和我提起你，那时我也没在意，只当你是另一个对他有好感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可是后来我见到你在他家门口接他出差，当时望着你们一起离开的背影我才知道我太自以为是了。"
你听得一头雾水，所以她是误会你和全圆佑的关系了吗？明明只是你单方面暗恋而已。
"那个，您可能误会了，我和全总只是上下属关系。"
她笑着摇了摇头
"我和他从小就认识，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就只差把关系说破，所以两家就决定订婚，大概就是在你这个年纪，但是我突然害怕了，我害怕结婚之后我会被束缚住，像我们的妈妈一样，所以我跑去了法国留了他一人面对一切，我自以为是的感觉他会原谅我，但是我走了之后他也真就放下了。"
她有些哽咽，但还是微笑着，就像高傲的白花一样，时刻要保持自己的姿态。
你看着她有些羡慕，她漂亮，有才华，家室好，什么她都已经拥有了。再想想全圆佑心就更痛了，是不是拥有了这些才会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
你更不敢想的是他们互相陪伴彼此一起走过的时光，那是你永远永远无法参与的一段，青春期美好纯粹的感情以及相伴长大跨过迷茫和彷徨的情谊是一把重重的锤子，把你那点心思锤到了地底。
"谁又知道他在想什么呢？或许是他还在生你的气，我们老板这个人其实有点腹黑，或许你主动让步他就原谅你了。"
你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些话，心里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本来就是这样的，全圆佑就应该和这么美好的人在一起才是。
"有些人出现在生命里其实就是给你上一课就走的，那天晚上我就已经知道，我不是那陪他走下一段路的人。"
你从后台走出来，像有一团气堵在胸口里，刚刚走几步就碰见了洪知秀把花交给工作人员
"原来是和你见面了所以才不见我。"他双手插兜朝你笑。
"joshua好。"你有气无力地和他打招呼。
洪知秀似看穿了你的小心思
"要不要喝一杯我请客。"
你正心情不好不知道怎么排解就答应了下来。
全圆佑警告过你一个人在外面不能喝醉，于是你看了看清吧的酒水单点了一杯长岛冰茶，只是没喝两口头就晕晕乎乎的，你平时嘴严，洪知秀就借机套你的话
"你怎么这么不开心，被她打击到了，自卑了吗？其实不用的，你也很好很漂亮不要伤心。"
你趴在吧台上傻笑
"joshua,你人真的好好哦。"
"不过，我不是因为这个伤心，是因为仙女姐姐说她要去俄罗斯进修了，那她和老板是不是又错过一次啊。"
洪知秀点点头思考了几秒
"是，不过她走了你不就有机会了，你为什么伤心。"
你又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对他摆摆手表示异议
"才不是呢，我虽然会伤心，但是只要全圆佑他幸福就好了。有那么漂亮优秀的人和他在一起我也会为他开心的。"
洪知秀看着已经醉的一塌糊涂趴在吧台上马上要睡着的你不由得笑了笑
"傻瓜。"他小声的吐槽你然后给全圆佑打了电话。
"有人因为你喝醉了。"
"那麻烦你送她回家。"全圆佑不在意的应付，电话里还能听见啪啪的键盘声。
"她酒量可真差。"洪知秀也不生气还是一贯温和的语气
"joshua，这不是长岛冰茶吗，怎么我好像喝茶喝醉了。"你努力得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洪知秀问他。
洪知秀看着醉醺醺的你嘟着嘴脸颊红红的一脸无辜地问他又蠢又可爱的问题没忍住的摸了摸你的头
"长岛冰茶也是酒啊傻瓜。"
"啪！"电话那头传来笔记本被暴力关上的声音
"joshua你不要摸我头了，我今天没有洗头的。"你咬了咬下唇企图拿开他的手，但困意让你没力气反抗。
"地址。"全圆佑听到你的声音从洪知秀的手机里传出本来就低的嗓音又被压低了几分
洪知秀故意装出为难的声音
"还是我送她回去吧，她现在真是该死的可爱。"
全圆佑穿上外套以最快的速度出门边走向车库边说
"那你可以提前准备回LA的机票了。"
被洪知秀摆了一道，他现在十分不爽，所以到了现场之后看见喝得烂醉趴着熟睡的你脸黑的要死。
"起来。"他站着拍了拍你的脸，你听到熟悉的声音勉强睁开眼
冷脸的全圆佑是最性感神秘的，没有女人能抵抗住他用看猎物的眼神盯住自己，哪怕被他吃掉也心甘情愿。
"你好凶啊全圆佑。"你皱着眉头抱怨，只是醉酒状态下的你好像解锁了平时没有的撒娇技能，说什么都让人觉得可爱
你拉着他的衣角抬头对他说
"老板，我犯错了，我喝醉了，我不知道长岛冰茶不是茶。"
全圆佑看着你那点气消了一大半。
"你不是不来吗？"洪知秀晃着酒杯饶有趣味地看着全圆佑
"关心下属。"洪知秀一句话又让他切换成了冷漠状态。
"起来，回家了。"全圆佑一把拉起你，你借着他的力勉强站起来
"joshua谢谢你请我喝酒哦，下次我请你好吗！"你大笑着和洪知秀道别
"但我现在要走了，全圆佑他不让我在外面喝醉，下次我们偷偷的。"说完你又是一阵傻笑。殊不知自己当着全圆佑的面密谋。
"没有下次了。"他不等洪知秀回应拉住你就往外走。
于是你就完成了人生中的一个壮举，两个极品帅哥一个给你付酒钱一个让你瘫在身上还亲自送你回家。
车停在路边临时车位，你住的老破小区车开不进去，全圆佑看了看副驾驶的你弹了一下你的脑门
"起来，到家了。"
你揉揉眼睛，头还是一阵眩晕，下意识开车门没走两步就被石头绊倒坐在了地上。
你把那块石头放在路边
"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干嘛出来绊倒人。"
全圆佑看着你教育石头没忍住笑出了声音，他走到你面前蹲在
"上来我背你。"
你也不客气直接跳到他的背上，全圆佑身上的味道总是甜甜的，和他本人非常不符。初冬的风很冷，晚上街道上也没什么人，风穿过街道掠过街边的梧桐树，留下丝丝声响。你抱紧了他，碰到他的耳朵凉意让你清醒了一些。
"好像全世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样。"你闭上了眼睛安心趴在他的背上。
全圆佑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只有我们两个的话，那我们是不是就不用上班了。"你的又把自己营造的浪漫氛围打破。
"你就是不想上班。"全圆佑吐槽你。
"可是老板，你如果戴金丝边眼镜的话我上班会很有动力的。"你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如果是金丝边眼镜，穿白衬衣，解开一颗扣子，把袖子边卷上去一点点在开会的时候笑一笑就更好了！"你越说越兴奋，醉意又上头抱他更紧了。
全圆佑此时真的很想把你扔在地上看看你每天见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低头看了看你搭在他脖子上的手有一种自己被占了便宜的感觉。
"那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那样穿。"他十分冷静的拒绝你。
"那可以戴金丝框眼镜穿黑色大衣吗！一定超级帅！"
07
有些人嘴上说着不但第二天还是戴上了那幅金丝边的备用眼镜，穿了黑色大衣。如果不是冬天，他肯定会只穿一件白衬衣，解开一颗扣子。
你有一个优点就是不容易断片，所以大概能记住昨天是洪知秀请你喝酒结果被全圆佑背回家，还和他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我真是疯了疯了。"你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床上。昨天喝的太猛，一杯酒你当饮料喝了头还是有些痛。
走在每天都会经过的上班路上感觉今天街景格外漂亮，因为昨天全圆佑也被你走了这条路，所以一切都因为他变得美好了。
爱真的是一股很神奇的力量，可以让平凡又琐碎的东西都发光，变得有温度。
到公司去给全圆佑送文件发现他今天的装扮，你愣在原地不动。
他的办公室是大落地玻璃窗，冬日初晨的阳光最先照在这个城市高耸写字楼上，你身上还带着些寒意，站在不近不远处抬着头看柔光打在他的身上，你总感觉他清冷的气质和阳光一点也不配，但是你才明白，喜欢他之后他就已经超越了所有带着枯草味道的风和柔软的雪成为了你小小世界的第一美好。
"老板，这是年会的预算，财务部刚刚送过来的。"
他结果文件直勾勾地看着你然后指了指自己
"眼镜，大衣你现在有动力工作了吗？"
他的话瞬间让你想到昨晚的尴尬场景，瞬间脸红了大半
"有。"你再也装不出没心没肺厚脸皮的样子，低着头有些心虚。
茶水间里，女同事们激动地讨论全圆佑的穿搭，和你关系好的同事直接拉着你的手臂激动地说
"以后谁在说禁欲和斯文败类这两个词我就只能想到今天的boss，简直是男菩萨下凡造福我等痛苦女社畜。"
你没有说话，只是陪着她笑，心里有点窃喜
是因为我才会穿成这样。你只要一想到这点就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很美好。
临近年会，午饭时间公司的女员工们都开始讨论穿搭，你对这些没有经验，只是知道要穿礼服打扮的正式。
"克拉，你看姐今年的战袍怎么样。"同事把手机举到你面前，是一张她穿着性感黑色吊带裙的对镜拍。
"超级好看！"你兴奋地说
她笑着收回了手机对你的反应很是满意
"那你呢？要不要我帮你参谋一下。"
"我啊，我大学的时候在国外参加毕业舞会的时候有一条裙子，我就穿那条了。"你不以为然地回答。
同事听了你的回答后放下筷子准备对你教育一番，年会是一年内她们这些压力巨大的职场女性可以尽情享受展示自己美丽的时刻，而且很多单身优质男同事也会从科研数据中跳脱出来，你竟然要敷衍了事。
你立刻猜透了她的用意伸出手制止她的说教。
"你要说什么我知道，但是一条裙子动辄就是我一个月工资的，我才刚刚工作一年为了就穿一次的衣服干嘛花费那么多，不如省下来刮风下雨的时候打车。"
她看着你突然换了一副敬佩的表情
"你果然不一样，我听说和你同批进来的实习生每天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没事就去joshua和圆佑面前转悠，你倒好，每天都一副小学生打扮。"
"你说我是什么？"，你捂着嘴大笑。
你从小到大都比同龄人要高，小学的时候被说初中生，初中的时候被认为高中生，高中直接被小学生喊阿姨，突然有人这样评价你感觉很新奇。
同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能不能提炼点有用的信息啊你。小学生！"
她说"小学生"的时候声音有点大，吸引了其他同事的目光，在最角落一起吃饭的全圆佑和洪知秀也向你们这里看来。
旁边桌子的那个和你一起进公司的女同事朝着你们这里看了看捂着嘴笑得很甜
"克拉只是不会打扮而已了，也不至于是小学生，顶多就是刚刚进大学有点土的大学生。"
她依然是笑得温柔无害，其他同事一副喝了绿茶的表情。
"关你屁事，不打扮她也比你漂亮多了！"同事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她向来仗义，自从你进公司便是她在带你，见你的第一句话就是"以后我罩你。"你知道他的性格就拉住了想要上前理论的她。
"算了算了，别和她计较了。"你笑了笑了说
"我又不在意那些。"
你不在意，可是看戏的洪知秀却很在意，他故作可惜地说
"克拉真的很漂亮的，早知道我就应该送她一条裙子的。"
全圆佑推了推眼镜说
"我可以帮你送，从你工资里扣除。"
说完她看着你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当然没有心思和时间去想这些，因为这些天你还有一个开年的产品展览要忙，这是全圆佑交给你的第一个独立任务，比起花心思在怎么漂亮打扮让他能多看自己一眼，你还是更想让他认可你的能力。
晚上，公司只剩你和他在加班，你拿着刚打印出来的策划案进了他的办公室。除了洪知秀，别人一般都不敢在快要下班的时候找全圆佑审核任何文件，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就是有去打破规矩的底气。
"老板，策划案。"你双手递给他，心里有些紧张，同时又偷偷多看了看他那幅金丝框眼镜。
他没有翻开，把文件放在了桌子上。
"明天看，现在我们两个都下班。"
说完他就起身往外走。你看了看手表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全圆佑在门外停下，指了指自己的表
"给你五分钟收拾完，送你回家。"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你瞬间打满了鸡血，全圆佑冷脸用这种命令地语气低语实在是太带感了，就像是古早玛丽苏言情小说中的霸道总裁穿越到了现实，你努力压制住澎湃的少女心，快速跑到工位上拎起来你的大托特包后就跑到他面前。
"老板我好了。"你一脸花痴地笑。
全圆佑目光扫了扫你那个大学时期从外国百货商店买的包。目光一顿，但是没有说什么。
你坐在副驾驶的真皮座椅上打哈欠，然后偷偷地看全圆佑。
"看我干嘛，困了就睡。"
他明明就是在看路目不斜视的不知道怎么感受得到你在偷看他
"我不困的老板，真的。"你抱紧了自己的包企图转移被发现的尴尬情绪。
全圆佑微微侧头本来想要塞你两句却又看见了你那个碍眼的包，想起今天上午你在餐厅被吵笑的事只觉得心里不爽。
他突然调转车头。
"老板，有什么事吗？"你立刻警觉地坐起来。
"没事，陪我去买几件衣服。"他依然是面无表情。
你想起大家都在为年会准备服装便点了点头。
全圆佑购物是速战速决，试了几件觉得好价格都没有问就刷卡拿下了，而你只是在后面默默拎购物袋而已。站在奢侈品店里，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有点难受。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打扮自己，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你才发现自己工作这一年来完全把"外貌"忽略掉了，你只是每天穿着最舒适得体的衣服素面朝天然后没头没脑的工作，可明明你刚刚读大学的时候也是一个没事就去各种地方和徐明浩一起淘衣服首饰的人。
"老板！"你突然停下叫住了全圆佑。
他看着一脸痛定思痛的你推了推眼镜
"怎么了？"
你把购物袋交到他手里
"我现在还不想回家，我再逛一逛，您先走吧。"
全圆佑微微一笑然后又把袋子递给你，你有些懵，拎着东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在下班时间压榨员工，你想买什么就买吧。"
他今天好像真的是霸总附体，虽然他本来就是，但是你很清醒自己没有女主角的命，不可能心安理得地去接受他所谓的"报酬"。
"老板，我想要那只黑色的猫咪玩偶。"你指了指旁边橱窗里的毛绒玩具，那是一只没有表情的黑色猫咪，呆呆的又有一点高冷，第一眼见就觉得像全圆佑。
你知道如果直接拒绝他一定会很尴尬，如果有馈赠的话，你希望那是你可以承受的起不会让你感到有压力的礼物。
"我就只想要那个，很想很想。"你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就像是突然飘过来一大片乌云让你的世界突然阴天。
全圆佑那点笑意消失的不留痕迹，他走进那家店铺对员工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抱着那个玩偶走到了你面前。
你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动，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
"给你。"他拿着玩偶轻轻敲了敲你的头。
你伸出手抱住，软软的很暖和，抱在怀里很暖和，而且刚刚它是被全圆佑抱着送到你手上的，这是他送你的第一个礼物。
全圆佑似乎有点生气，他走得很快，你就在后面跟着，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你当然知道自己惹他不开心了，更明白他的好意，你很开心全圆佑对你这么好，可是这也让你感觉自己像坐在云上，虚无缥缈，没有一点安全感，来一阵风就能吹散，然后你就会从高处坠落。
"咚"的一声，他关车门用力很重，让你有些害怕，你坐在副驾驶上紧紧抱住你那只玩偶。
车子发动，他黑着脸也没有放任何音乐，车厢里面他身上的桃子味和你的雪松交织在一起很不协调。
你们今晚很神奇像是被对调了一样，一向冷静的全圆佑竟然莫名其妙地因为你被别人嘲笑而耿耿于怀一天，也被你聪明又有分寸的拒绝的搞得心烦意乱。
你平时有事没事就爱想法设法地去拿他的咖啡豆茶叶公司午饭有鸡腿你都要多吃两个，平时能蹭全圆佑的车回家省下路费被他一路上挑刺你都不在意，可就是这样的你今天用一个毛绒玩具拒绝了所有奢侈品。
他变成了心思细腻又温柔的桃子，你是生长在寒冷森林里的雪松。
你想说些什么解释，但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又是这样，你们之间又保持了沉默。选择性的忽视了另一个问题。
你们照常一起工作开会，只是全圆佑又回到了惜字如金的模式。所以，他在处理文件的时候你就去盯展览的进程。
只是最近你的情绪就像是一团乱麻。全圆佑对你不一样，你不是傻子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你没有把握他喜欢你，就算是喜欢那又怎样。他连那么多年的感情都能放下，这点喜欢又算什么。
感情是有重量的，是可以衡量的，爱与不爱很明显，可爱和爱之间又有层层迷雾，你们本来就是处于天平的两端，你被高高悬起来，惶恐不安又岌岌可危。
你讨厌这样的自己，你常对朋友们说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喜欢就要说出来，被拒绝了大不了就难受一阵子总好过憋在心里后悔。
可现在你也成了那个胡思乱想瞻前顾后的人。
年会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但你还是没有行动起来。因为你打起了退堂鼓，你不想穿着那条当年为了赶毕业晚会而买的普通的黑裙子在大家都漂亮又自信的场合出现在全圆佑面前。
虽然你知道他拒绝过的是怎样漂亮又有气质的仙女，也知道自己虽然好看但就算再费尽心思包装完全没有办法和她比较。
所以当天你以展览场地出了问题的理由没有出席，而是在施工现场戴着黄色安全帽和师傅们讨论装潢。
天渐渐暗下来，你看了看手机应该是大家都穿着漂亮裙子进场的时间，全圆佑一定是最惊艳的吧，毕竟他那么大手笔的买了衣服。
想着他你啃着三明治眼泪就掉了下来，有多喜欢他就有多讨厌现在只会逃避的自己。
"讨厌死了，今天怎么生菜少给了一片啊！"你坐在展厅里哭着抱怨，还好施工的师傅们也都已经走了，不然一定会以为是你不满意现在的进度。
浑浑噩噩地回到家倒在床上给徐明浩打电话大哭
"徐明浩，我好苦啊，我太难受了，我到底怎么样才能不以讨厌我自己为代价喜欢他。"
徐明浩听着你又是大哭又是擤鼻涕的声音连连叹气
"你到底想干啥，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是吧，那是不是全世界人谈个恋爱都要先坐下谈谈是不是配得上自己再谈。"
你被他戳中冷静了下来。
"对，你说得对，我要努力工作直到配得上他，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了。"
大洋彼岸的徐明浩听到你的话把冥想得到的那点平和全部抛诸脑后暴躁地说
"我是这样给你说的吗，我是这个意思吗！"
你抱起来床头那个他送你的玩偶自暴自弃
"那我能怎么办啊，说喜欢他和他谈恋爱吗，他是我老板啊，虽然我们公司没有规定员工不能谈恋爱，但我和他本来就是上下级关系。"
你挂掉电话，一个人躺在床上，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其实只要得到宣泄你就会很好的处理自己那些负面情绪。
08
你在同事们铺天盖地地狂欢照片中迎来了新年假期，你把礼物分给了大家，到最后你还是不知道要送全圆佑什么。
拎着行李箱回到了家，打开门看见爸爸妈妈站在门口迎接你的那一刻所有坚强都卸下扑到他们怀里大哭一场。
爸爸还是喜欢看上世纪的电影，妈妈又开始织围巾给你，坐在沙发上问你一些工作上的事，是不是拿起办成品的围巾在你脖子上围一围。
你记忆里每个冬天都是妈妈亲手织的围巾每天为你抵御寒冷，这是你收到过最好的新年礼物。想到些什么，你也拿起了毛线球开始织起了围巾。
只是你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送出去。
新年，洪知秀照旧和全圆佑一起吃临别前去喝酒，洪知秀故意拿出你送他的钢笔问店家要了张纸写下你的名字又点开通讯录抄写你的电话。
一旁黑脸的全圆佑看着他问
"你要干嘛？"
"给克拉送一瓶酒当礼物啊。"说完他拿起自己手里的钢笔笑着说
"礼尚往来吗，毕竟她送我的这支钢笔很漂亮。"
没有收到新年礼物的全圆佑捏紧了杯子把苦艾酒一饮而尽。
"她不会喝酒。"他咬着后槽牙还装作无所谓，只是语气里带着些警告的意味，像是在对洪知秀说
"别动我的猎物"。
"圆佑，你不觉得你管她管得有点太多了。"
洪知秀依然是一副温柔的笑脸，能把人溺死，旁边的女士看了之后拿起酒杯想来搭讪只是看到了一旁低气压的全圆佑又坐了回去。
全圆佑点了点头大方承认
"嗯。"
他就是那样占有欲很强，他认定的就只能是他的，偏偏遇见了你这种软硬都不吃聪明又有分寸的傻子。
洪知秀喝了一口手里的长岛冰茶
"克拉啊"
"她不是那种会想法设法依靠别人走捷径的孩子她很正直，也很聪明所以知道了你的过往也不多问。"
"但是她也喜欢你，你不能因为她比别人要成熟要坚强而忽视了她也只是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儿。"
全圆佑不再说话，道理他都懂，但是他这个人就是讨厌让步。
所以，在你难受的时候，同样的情绪也在折磨他。
世界迎来了新年的第一场雪，白色又覆盖了整个世界，你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似乎冬天总是能让人平静下来，雪花慢慢悠悠地落在窗户上化成水滴落下，白色的地上被路过的一对情侣拉着手留下一串脚印，你学着小时候在窗户上哈气然后用手指写下"全圆佑"。
是啊，这冬天冷的就像是全圆佑，但冬天也很美好，因为只有寒冷才能让人无限放大生活里的细小温暖。
这冬天美好的就像是全圆佑。
突然很想他，你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信息
"新年快乐，我爱你。"
当然最后"我爱你"还是被你删除掉了，因为你也不清楚是怎么就把那句真心打了上去，只是回过神才发现它们已经躺在聊天框里。
就像你某一天回过神才发现他已经住在心里。
你关掉手机屏幕，没再去看。他向来讨厌麻烦，这种像是群发的客套信息想了他也不会回复 ，虽然你是真的希望他能快乐。
为了避开高峰期，你提前买了返程的票。只是一下飞机打开手机就显示了全圆佑的未接来电还有一条信息
"祝我新年快乐但是不送我新年礼物。"
傍晚，机场里人头攒动，人们含着泪拥抱分别，笑着和故人相见，也有人行色匆匆不知又要赶往哪里，似乎人生就是这样，不断地相遇分别，微笑、拥抱、哭泣。
你突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些顾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世界上虽然只有一个全圆佑，但是也只有一个你。
"准备了，但是没好意思送给你。"
"有礼物收就会很开心。"
你看着他的回复突然就笑了，然后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手机屏幕上。
他不是那种会外露自己情绪的人，甚至说对于人际关系也会精准计较得失，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都笨拙地为了你退了一步然后又前进了九十九步。
08
从地铁站出来天已经黑透，街道上没有什么人，你感觉很奇怪，像是有什么人在跟着你，低头看了看确实身后有一个影子，你没敢回头，双腿发软，但还是强装镇定在进入你家前那条巷子前进到了便利店。
便利店有两个男员工值夜班，你站在货架前假装挑商品余光看外面，有一个男人在门外站着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你吓到蹲在地上不知道怎么办，他有没有走远你根本不知道所以只能待在这里，大脑宕机的时候电话响起，是全圆佑。
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你坐在椅子上强忍着眼泪对他讲述刚刚的事。
便利店的员工没有听到你们的对话，因为你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帮助你。
不久之后你就看到了全圆佑的车停在了路边，他拎着一根高尔夫球杆。从车里走了出来，你看到他心里悬着的石头突然落地。从便利店冲了出来。
而一直守在旁边尾随你的人看见了你也走了出来，只是他没走几步就被全圆佑一脚踹倒在地，没等他站起来就被全圆佑又一脚踹到了墙角。
你站在原地，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此刻再也不是那个随时都能保持冷静思考云淡风轻的全圆佑。
那一刻，你突然明白了，你担心的从来不是你们两个之间身份地位的悬殊，所谓的配不上都是你再为他爱你没有你爱他多而找的借口。
你其实和他一样，做事喜欢衡量，"他有多喜欢我？" "喜欢是那种程度？" "如果没有善终我能承受这个代价吗？"
这些才是你的顾虑。
幸亏全圆佑提前报了警，那个人才不至于断了第四根肋骨。律师被他大半夜喊出来处理事情，从警局出来之后你们没说一句话，全圆佑拉着你的箱子放在后备箱然后转身对你说
"这个地方不要住了，明天带你回去收拾东西住我家。"
你抬头看着他，他还是一身戾气没有散去，看他紧缩的眉头就知道还是一肚子火没有发出去。
他看着你的样子像是又要拒绝，没好气地丢下一句
"你现在最好听我的。"
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你哭着点了点头，转身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哭了，那样好丢人。
他懂你的心思，没有多说什么，全圆佑又想起洪知秀对他说，你也不过是大学刚刚毕业而已，有时候他真的希望你不要和他学那么多。
他看着你的黑色行李箱上贴着星际牛仔的贴纸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你们有时候真的很像，给自己裹上一层保护色，连流眼泪也要倔强地转过身去。
你洗完澡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收拾行李，全圆佑似乎听见了你的动静敲了敲门。
"我可以进去吗？"
你听到敲门声之后立刻回应
"可以的。"
他打开门坐在你的对面，你低头不敢去看他。
"老板谢谢你收留我，我会尽快找一个安保好一点的小区，至于我住在这里的房租要不您让财务从我工资里扣。"
"当然，也很感谢你今晚帮我。"你越说越小声。
"我是想来听你说这些的吗？"全圆佑轻声地问你，没有命令的语气，也丝毫听不出他的气氛，反而是温柔地让你无法招架。
你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害怕。"
他伸手把你圈到怀里，你也毫不客气的趴在他的肩膀大哭。
"我害怕全圆佑。"你抱紧他抽泣着说，把自己那些防备完全卸下将所以的恐惧和委屈全都丢给了他。
"已经没事了。"他摸了摸你的头。
全圆佑身上特有的桃子味和独一无二的温暖是你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神奇慰藉。
第二天早上在全圆佑家醒来你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看了看装着那条围巾的礼物盒子，你还是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他还没有醒，你到厨房煎了两个蛋做了三明治给他准备了热牛奶。
全圆佑一个人住在空空荡荡的房子里住久了，所以看见你在厨房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个房子是一个家了，有人把它填满了。
你端着盘子走出来正好和他对视。站在餐桌旁有些害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有人已经走到了你的面前。
他没有说话把你抵在厨房的玻璃门上，有点冷打了寒颤，发觉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单手搂住了你的腰。
"你喜欢我。"他蹭了蹭你的鼻尖
"嗯，我喜欢你"你放弃抵抗。
你们都笑了。
你终于把那条围巾送给了全圆佑，他当即得意地给洪知秀发了信息
"克拉给我织了围巾，礼尚往来，我送她什么比较好？"
在加利福尼亚海滩上晒太阳的洪知秀看到他的消息快速地回复
"男朋友"
09
和老板同居的日子很奇怪，有的人在公司的时候是杀伐决断的冰山总裁回到家就是一个爱吃拉面喝可乐的宅男。
只是大家偶尔会发现你和老板经常穿得很像，有时候一件毛衣他周一穿但是下周一又套在了你身上。
你喜欢穿他的衣服，宽大又舒服，所以经常溜进他的更衣室，只是偶尔会撞到正在换衣服的全总，就趁机盯着他的腹肌使劲看。全圆佑看着你快要流出的口水只是留给你一个不屑的眼神迅速换上衣服。
"喂，你要不要这么小气全圆佑！"
你不甘心地跟在他身后
"看一眼怎么了。"
"我看自己男朋友又不是耍流氓。"
他听到你的吐槽转过身朝你笑了一下
"掉进水里嘴也会浮起来的家伙。"
关于你们两个谈恋爱的传闻越传越神奇，有人说你其实是来公司体验生活的富二代早就和全圆佑有婚约，有人传你灌醉了他爬上了他的床威胁他结果全总假戏真做动了真心。你实在佩服同事们的脑洞，在没给全圆佑带了更大困扰的时候递了辞呈。
最终，还是被徐明浩预言到，你成功拥有了一个洒脱不羁的艺术家老板。也如愿做上了自己喜欢的工作。
全圆佑最近去出差，你一个人在家，晚上和他通电话说是第二天一早的飞机，你很想他，他不在家空气里的桃子味都快要消失不见，偷偷溜进他的房间倒在了他的床上。
"我现在好像变态。"你笑着吐槽自己。
只是全总的床垫真的很舒服，你就想再躺一会儿把工作邮件处理好就走。
可是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他的床上，他的怀里。
"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揽住他的脖子问。
"我的床昨天晚上告诉我有人侵占了他让我赶快回来。"他盯着你挑了下眉毛。
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熟悉的水蜜桃又回来了，没有忍住抬头轻轻吻了他。
"我爱你圆佑。"
他没有回应，只是把你抱的更紧轻轻咬你的嘴唇。
雪化了，春天的阳光和风撞了满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