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人参（给自己做饭） 的推荐
sifsig.lofter.com
奈桔同人——生死莫及
第三十七章
（1）
森林东部。
一队十人前后分成三、四、一、二纵队，攻守结合，稳步向前推进。核心位置的桔梗，突然感到一丝不安。
四方阵虽较为分散，但互相之间是有感应的。此时此刻，桔梗觉察到南方，似乎出了点问题。
奈落在做什么？
不妨碍行进的同时，桔梗分出一点精力，尝试通过式神契约向另一端的奈落问话，却始终联系不上。
莫非.......
【我会还你。】
桔梗想起昨天，奈落离开时说的话。
不死心，桔梗又试着用元神探索了下契约的位置，却发现，连契约符咒都感应不到了。
这个人，竟真的动...
第三十七章
（1）
森林东部。
一队十人前后分成三、四、一、二纵队，攻守结合，稳步向前推进。核心位置的桔梗，突然感到一丝不安。
四方阵虽较为分散，但互相之间是有感应的。此时此刻，桔梗觉察到南方，似乎出了点问题。
奈落在做什么？
不妨碍行进的同时，桔梗分出一点精力，尝试通过式神契约向另一端的奈落问话，却始终联系不上。
莫非.......
【我会还你。】
桔梗想起昨天，奈落离开时说的话。
不死心，桔梗又试着用元神探索了下契约的位置，却发现，连契约符咒都感应不到了。
这个人，竟真的动手了。
紧要关头还这么意气用事，桔梗只觉得，奈落过于较真了。
就这么在意她的话吗？
可反过来想，她不也因为他的一句话，而被腐气侵蚀无暇自保吗？
怎么回事......
我怎么也成这个样子了......
桔梗摇摇头，为自己的不清醒感到一丝困扰。
头顶上空，一朵唐花悠悠然飘下。
“桔梗阁下，南方有异。”
是道清的声音。
“嗯。我刚才试着元神通话，发现.......奈落已经强行将式神契约解除了。”
“什么？！”
即便是道清，语气里也稍微有了些惊惶。
打入元神之中的契约符咒哪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强行拒绝非死即伤。
“他还真是.......比起这个，还有一个情况。”
道清的八重唐花，从行动开始就一直飘散在整个战场的各个角落，以便随时传递消息。桔梗听他如此说，一下子警觉起来。
“难道是？”
“嗯。西方的小妖们传来消息，主阵者已经脱离队伍。”
“果然开始行动了吗？”
“但，情况的变化稍微超过我们的预期。”
“他没有去神社？”
“嗯。他正往东南方向，奈落的位置移动。”
“！”
超出预料的情况，让桔梗不得不停下前进的脚步。整个队伍也配合着停了下来。
南方出了问题，也许是奈落强行抵抗契约灵符受了伤而致，可西方的犬夜叉......
略作沉思，桔梗仰头看着唐花道：“我得亲自走一趟。”
“好。我这边准备传送备用队员。”
（2）
东西两方主力均失，森林外接到消息的备用队员们立即发动道清设置好的两仪印，到达指定的位置，继续带领队伍前行。
而桔梗，也借助道清之力，迅速抵达正南方位。
空无一人。
地上残留的妖血呈一道匀称的弧线形，可见队员们是被同时击杀。
伸出食指蘸了点血渍，血迹未干，看来刚发生不久，只是尸体，全部消失了。
奈落呢？
环顾四周，不远处，一层又一层的树藤扭动缠绕，却没有攻上来。突然，桔梗注意到血迹上有一层隐隐约约的紫黑色的烟雾。
“......瘴气？”
难道，队员们都是奈落杀的？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时之间，太多的疑问在心头盘旋。
啪嚓——
树枝折断的声音。
桔梗循声回转身来。
“犬夜叉？”
红色的身影从一棵参天古木后闪出，一步步向桔梗这边走过来。巨大的妖刀拖在地上，划过落叶花草，发出擦擦的声响。
“你什么时候到的？见到奈落了吗？”
犬夜叉却不答话，直到走的近了，才缓缓抬起头来。
桔梗只觉得一阵心惊——
面前的犬夜叉，原本金色的双瞳一片赤红，脸颊上紫色的妖纹一直蔓延到脖颈。
冲桔梗微微一笑，犬夜叉挥起铁碎牙。
“有个人想见你。”
巨大的刀身倏然换成一片黑色，其中更有微微的亮光闪烁，好似满天星辰。
“冥道残月破——”
空间陡转。
桔梗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一下子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无边无际的黑暗。
一片漆黑里突然闪烁出红色的微光，不一会儿就遍布目之所及的所有角落。赤红的火焰从脚下猛然窜起，桔梗忙闪身躲过，回转身来，见刚刚所立之处已经坍塌，底部，灼热的岩浆翻腾着热浪，无数的魂魄在岩浆中哀嚎，熔解，又重新聚合，无休止地重复忍受灼烧之苦。
“火山地狱？”
不对啊。
铁碎牙再厉害，说到底还是妖刀，即便能划开其他空间，也不会有这种直达十八层地狱的能耐。
念及此，桔梗指尖凝起灵力，一点灵光闪烁，向前轻轻点去。
“破障。”
转瞬间，灼热的气息，刺耳的哀嚎，画面如琉璃碎裂，轰一声消失不见。
片刻的宁静。
气味，色彩，声音，仿佛失去五感，置身于真空之地一般，无以言表的压抑。
【桔......梗.......】
幽怨的呼唤突然从脚下传来。
啪。
一束光亮打在桔梗头顶。
低头看去，见一只腐烂的手正抓着她的脚腕，而那手的源头，一具散发着恶臭的死尸从地底慢慢爬出来，一块块的腐肉啪嗒啪嗒掉落。
“幻术？”
可完全没有幻术的力量波动。
桔梗试着破障，死尸依然存在。
啧。难度升级？
灵力聚集到脚腕，外放的瞬间，死尸哗一声化作灰尘。
【好过分啊......桔梗......】
声音从身后传来。
桔梗回转身，不知何时，身后已经聚集了一大片腐烂的尸体。有的还保留着形态，有的腐烂到一半，有的则只剩下一副骨骼，只是，各个都奇形怪状，比起人类，更像是妖怪的遗骸。
【太过分了......我不过是想填饱肚子而已......你竟然一箭将我射杀......】
巨大的飞虫形状的腐尸大张着恶臭的嘴巴，快速移动过来。
桔梗挥动长弓，腐尸哗一声散去。
而剩下的尸体们却更加躁动。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死了还不放过我们！】
【太过分了！】
【啊不甘心...不甘心啊！】
【拿我们的生命来捍卫你的道义，自私！】
【这么多的生灵，你双手沾满血腥！】
【你浑身浸浴杀孽！】
【恶魔！】
【下地狱吧！】
......
更多的腐尸从地下冒出，成堆成片，似一片尸海，向中心的巫女涌动，慢慢的越聚越多，不多时，桔梗脚下已是一座尸山。
腐烂的恶臭满溢鼻腔，喊冤诉苦的呼喊冲击着耳膜，无数张嘴上下开合，无数双指爪挥舞摇摆。一波波一阵阵，涌动着翻腾着，势要将那顶端的巫女撕碎，扯入地狱。
立于尸山之上，桔梗俯视脚下，冷冷一笑。
就凭这些手下亡魂，也想击溃我的心防吗？
哼。
玩心理战术，好啊，奉陪到底。
“过分？说我过分的你们，有好好看看那些为了满足你们的口腹之欲而枉死的人类吗？！”
居高临下，桔梗用灵力将音波扩大，整片空间，回荡着她义正辞严的话语。
“手持凶器，我是创造了杀孽。可我的杀孽是因救赎而存在，你们这些为了杀孽而创造杀孽的杀生者，有什么资格质疑我！”
尸海的涌动停止下来。
“背负罪孽而不自知，毫无悔过之心，毫无怜悯之意！对弱者生杀予夺，对强者曲意逢迎！卑微，冷酷，无情，肉体腐烂仍不知悔过！你们，是何等的无知、愚昧、丑陋！永生永世烂在地狱里吧！”
说着，桔梗周身猛然释放出一道净化波纹，以她为中心向整个空间扩散开去。
【呜哇——】
【啊........】
腐尸们痛苦地捂着脑袋，呜咽声此起彼伏。净化光波所及之处，腐尸们纷纷溃散。庞大的尸山尸海，眨眼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地狱般的光景褪去，画面又是一转，桔梗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犬夜叉挥刀之前的地方。
回来了？
环顾四周，仍然是那片林子，只是不见了犬夜叉，连带着消失的，还有那些扭曲缠绕的树藤。怎么看，这里都是再普通再正常不过的树林。
这个时候，越是看起来正常，才越不正常。
隐隐约约的，有什么声音传了过来。
桔梗寻找着声音来源，向林子深处走去。
声音越来越清晰。
绕开一丛灌木，总算找到了源头。
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类？
小女孩背对着桔梗，自顾自地，一边哭一边采摘野果，并未觉察到身后的巫女。桔梗上下打量着她，橘黄色的衣服破破烂烂，光着的脚丫伤痕累累，沾满了尘泥。
没有妖气，也不像是幻术。
这个角度，只消一箭，管它什么妖魔鬼怪，即刻便可解决。
可桔梗偏不是那样的巫女啊。
而且.......
好熟悉，这个小女孩的背影。
理智告诉她可能是陷阱，可小女孩的哭声，好像每一声都哭在她的心上，让她无法置之不理，更无法转身离开。
“你为什么哭啊？”
轻柔的问话在背后响起，小女孩转过身来，沾染了植物汁液的小手揉了揉红肿的左眼，待看清面前的人，小女孩儿突然止住了哭声，一角提起用来兜果子的衣摆松了下来，大大小小的野果突突落了一地。
“姐姐......大人......”
“你是.......枫？”
虽然小脸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泪痕，乞丐一样的打扮一点看不出昔日的可爱模样，可......那是枫啊，是她一手带大的妹妹啊，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姐姐......桔梗姐姐......”
小跑着扑进桔梗怀里，枫哇哇大哭起来。抱着姐姐，比之前哭得更凶更大声了。
喉中哽咽，桔梗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真正的枫，已经风烛残年，奄奄一息，面前这个小女孩，怎么可能是她？
可是......
轻轻擦去妹妹的眼泪，可那眼泪却是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干。枫的右眼缠着一圈绷带，眼眶的位置还有着殷红的血迹。
这是她死之后的枫啊......
桔梗问自己，当年她离开之后，那么小的妹妹，是怎么独自一人撑下去的呢？
失去了一只眼睛，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只有八岁的小枫儿，莫非也是眼前这副可怜模样？
这样的乱世浮沉，这样的冷暖人间，小小孩童的她，是经历了多少的艰难困苦，经受了多少的风刀霜剑，才走到今天的呢？
又是战胜了多大的恐惧，下了多么大的决心，才敢于继承姐姐的遗憾，支撑起守护村子的重任呢？
对不起.......
明知不是真正的妹妹，桔梗却忍不住抱紧怀中的小人，泪水不可抑制地溢满了眼眶。
对不起啊枫.......
“都是姐姐不好.......都是姐姐的错.......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
“不是姐姐的错.......枫不怪姐姐.......”
枫仰起头，擦掉桔梗眼角的泪珠，小声问道：“真的是你吗，桔梗姐姐？”
“是我啊。”
“你真的回来了？”
“嗯。”
“我们回家好不好，我想吃姐姐做的饭团，野果子好酸......”
枫紧紧地拉着桔梗的手，好像一不小心，姐姐就会消失一样。
一阵心疼，桔梗俯身将妹妹抱了起来，
“好，我们回家。”
搂住姐姐脖颈，枫莞尔一笑。
姐姐大人的瞳孔，没有亮色了呢。
（3）
一下子没了三位主阵者，道清在带领北方小队进攻的同时，不免要分出精力，时时与其他几个方位的队员们保持联系。
如此卖命地做一件事情，在道清的人生历程里，是极其罕有的。
身后九人小队里，小徒弟看着道清的背影，想起来此之前的事。
生性散漫，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师傅，在听到太师傅说起御神木的灵召时，竟然主动请缨，要去看一看。
甚至临行前，还做了一场大的推衍。推衍结果如何，师傅并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小徒弟也半点不知。只一个人去了趟家族禁地，那是只有家主与继承人能够进入的地方。
太师傅为此很是高兴了一番。
虽早就命定道清继承衣钵，可这家伙与世无争，偏偏最不喜好凡俗事物，天赋异禀却无丝毫野心。令太师傅很是苦恼。
幸好，师傅终于开窍了。
出发时，太师傅还特意交代小徒弟，一定要好好看着道清，积极表现，主动出击，敢为人先，不可落后。
小徒弟为难了一路，不过现下看来，倒是太师傅多心了。
正感慨间，道清突然停了下来，小徒弟一时不稳，差点撞到师傅身上。
“怎么了师傅？”
“其他队伍，全部联系不上了。”
（4）
桔梗抱着枫，两姐妹有说有笑地，向森林深处越走越远。
看着怀中的妹妹，桔梗的笑容温柔和蔼。
妹妹高兴的样子真可爱啊。
只要你开心就好。
瞳孔一片漆黑，桔梗的脑海里重复着这样的念头。
“姐姐，你看，是御神木。”
“嗯，几百年了，还是那么苍翠欲滴。”
桔梗赞叹着。
可眼前的御神木，明明一片玉白。
“我们再靠近点吧~”
“好啊，听你的。”
按照枫的指示，桔梗一步步靠近御神木。宛如透明冰雕一般的神木上，巨大的鬼面俯视着姐妹二人，唇角勾勒出夸张到极致的弧度。
“再近一点吧。”
“嗯。”
“再近点。”
桔梗微笑着越靠越近，神木根部周围，一道透明的结界散发着微微的紫光。抬起的右脚眼看就要触碰到了，却又收了回去。
“怎么停下了？”
桔梗没有回答，木然不动，枫疑惑问道：
“姐姐？”
“谢谢啊，小枫儿。你说你不怪我，姐姐真的很感动。”
“姐姐你怎.......么.......”
枫突然像枯败的花草一样，一点点委顿下去，哗一声，怀中的小人儿散去形态，只剩一颗透明的小颗粒在掌心。
“呵，怪不得没有任何邪气。竟然利用御神木的种子施幻，对付我可真是下血本呢，四魂之玉！”
抬起头来，桔梗狠狠瞪视着树冠中的鬼面，双瞳灵动黑亮，无一丝迷惘之色。
变化太过突然，鬼面忍不住瑟缩几分。
“你...没有中术？！”
“不假装中术，你会这么早露面吗？你很聪明，知道妹妹是我唯一的软肋，对于她，我确实心存愧疚难以释怀。可是......”握紧手中的御神木种子，桔梗显得有些生气。“枫不仅是我的妹妹，更是守护一方安危的巫女！岂容你来亵渎！”
“呵，看穿了又怎样，你以为，你能赢得了我吗？好好看看吧~”
面前，淡紫色的结界突然变了颜色，显现出一片树林的光景，画面快速转换，很快，分割成了四份。
是东南西北四个小队！
南方，早就空无一人。西方，犬夜叉的队伍一片死尸，而那些尸体眨眼间被树藤迅速拖走。东方，桔梗的团队里虽有几个道行不错的灵修者，而如今，也是死伤一片。北方，道清小队一边前进一边不断向其他方位传送备用队员，可传送去的，也是有去无回。
道清看起来，也快到极限了。
在他前方不远处，一抹红色的身影，正守株待兔。
桔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呵呵，哈哈哈哈~太单纯了，你呀~”
鬼面一边笑着，一边在树冠间来回游走，看起来非常高兴。
“切断了地脉又怎样，这棵御神木储存的力量，足够我用了~让我想想，怎么处理你呢~呵呵，对你还是有着特别的感情啊，这样吧，让他陪你玩吧~”
只见一个人影出现在鬼面旁边，桔梗仰头看去，大惊失色。
“奈落！”
“不错的反应！”鬼面兴奋地睁大了眼睛，本就诡异的瞳孔因这动作更显扭曲。“哈哈哈哈~~~去好好会一会你的心上人吧奈落！”
奈落机械开口，举起右手。
“是，主——”
散发着金色光芒的血字灵符轰一声，打进鬼面之中。
“——人~”
奈落邪魅一笑，在鬼面的震惊中，悠然落到桔梗身边。
奈桔同人——生死莫及
第三十六章
（1）
关于应对此次异变的方案，桔梗与道清，还有众多的流派代表以及一些魑魅魍魉，商讨了一天一夜，又进行了多次演练，才终于敲定下来。
事关重大，由不得不慎重。
但这一切，却是在奈落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
那日与桔梗争吵过后，奈落便消失了踪影，道清倒是建议过桔梗用契约约束力，令他积极参与进来，但桔梗，似乎并没听进去。
提到奈落，她的神情就变得难以捉摸。
道清等人也只得作罢，再怎么说，这也是他们之间的事，别人没有置喙的余地。
其实奈落并没有走远，他一直在鬼蜘蛛山洞，和村子的附近。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他觉得桔梗一定会找他，再不济，也会用契约命令他回...
第三十六章
（1）
关于应对此次异变的方案，桔梗与道清，还有众多的流派代表以及一些魑魅魍魉，商讨了一天一夜，又进行了多次演练，才终于敲定下来。
事关重大，由不得不慎重。
但这一切，却是在奈落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
那日与桔梗争吵过后，奈落便消失了踪影，道清倒是建议过桔梗用契约约束力，令他积极参与进来，但桔梗，似乎并没听进去。
提到奈落，她的神情就变得难以捉摸。
道清等人也只得作罢，再怎么说，这也是他们之间的事，别人没有置喙的余地。
其实奈落并没有走远，他一直在鬼蜘蛛山洞，和村子的附近。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他觉得桔梗一定会找他，再不济，也会用契约命令他回去，毕竟，对付四魂之玉，他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
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桔梗的身影，主人与式神专用的对话通道，更是一点动静没有。
事情迫在眉睫，她竟这么沉得住气？
或者，腐气又蔓延了？没这么快吧。
终是放心不下，嚣张无比的大妖奈落又灰溜溜回到了村子。
而迎接他的，是一份已经拟定好制敌方案。
和巫女那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还挺有精神的嘛。”
略带挑衅的调侃并没有引起桔梗任何反应，奈落低头看向桌面厚厚纸叠中一张画好的图，拿了起来。
“四方锁灵阵？”
“是的。”
感觉到空气里尴尬的氛围，道清代替桔梗，主动解释着纸上的内容。“东南西北四方，分别由两人两妖来主阵，名为四方，其实又暗合‘五行’，东、南、西、北分别对应木、火、金、水四行，中央为阵眼，由万物之母土相系主阵。‘五行’阵之目的，旨在收集地气，以大地之母为依凭，所取之力，当可与四魂之玉借助御神木从其他时代汲取的力量相抗衡。而收集地气的任务，将由剩余的人组成‘七十二地煞阵’来完成。人数众多，我们只好用阵法相嵌的方式，最大限度地将力量利用起来。”
“这么说，这‘地煞阵’至关重要了。”
“正是。”
“如果是我，我就先破坏‘地煞阵’，只要杀掉几个组阵成员，这个嵌合阵法就全破了。”
“阁下所言极是。所以，”道清将面前的纸推向奈落，“我们额外组了‘三十六天罡’。”
接过纸，奈落对比另一张纸上的“四方锁灵阵”仔细看了看。
“这‘三十六天罡’，是为‘七十二地煞’保驾护航？”
“不止。”道清将奈落手中“三十六天罡”阵法的纸张倒过来，与“四方锁灵阵”并排放到一起。“请看。”
“这是？！”
奈落惊叹于小小纸张上阵法的变换，不禁脊背发寒。
如果，当年不是桔梗一个人势单力薄，凭这些神奇的法阵，早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但话说回来，像今日这般人//妖齐聚一堂同仇敌忾，倒是前所未有的。
“那，四方阵各由谁来主阵？两个人类，你，她，”奈落看了看桔梗，“两妖呢？我，还有谁？”
“呃，这个......”
道清看向桔梗，欲言又止。
桔梗面前，一张写着人名的纸张墨迹未干。
奈落俯身看去——
东方，木相，桔梗；北方，水相，道清；西方，金相，犬夜叉；南方，火相，海月火玉。
“什么？！”
没有我！
竟然没有我！
写着阵法的纸张在奈落手中哗啦揉成一团，扔到桔梗面前。居高临下，奈落带着怒气俯视桔梗：“你什么意思？”
巫女扭过脸来，迎上奈落责问的目光，毫不示弱。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这几天一直不见踪影，我等就算有心，也无处高攀呐。”
明明可以元神通话，明明可以契约感知。
她却偏偏选了这个最令他气恼的方式！
“什么时候，你也成了意气用事的蠢货了？”
明明知道非他不可，明明知道儿戏不得。
她却偏偏耍起小孩子脾气。
“论妖力，论心志，海月火玉都不差。大家也都认可过的，怎么，在您眼中就是愚蠢的决定了？”
“不差？呵，是吗？海月火玉？”
余光瞥向立在一旁，发丝如一丛幽蓝火焰无风自舞的海月火玉。感受到奈落目光里的威胁，海月火玉顿时一阵腿软，土下座道起歉来：“万分抱歉！小妖修行日浅，难当大任，还请另择嘉选！”
说着，连忙退到房间角落，不敢再发一言。
“如何？”
桔梗侧过脸去，不理会。
奈落又转向众人，“诸位有什么意见吗？”
大家面面相觑，心下都明白，桔梗其实早就属意奈落，那日两人在神社里不知发生了什么，奈落出来后一脸怒火，而桔梗，更是连“奈落”两个字都不愿提起。之后商定策略，奈落这样举世鲜有的大妖，若不刻意压制，就算一般的修行者也能觉察到村子周围徘徊不定的冲天妖气。
可桔梗就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强行定了海月火玉。想到奈落的反应，可怜的海月火玉以为死期将至，几天几夜没睡着觉，后事都交代好了。
这两个人......
玩得什么过家家啊......
一把年纪了......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奈落得意地把笔放到桔梗面前，示意她，改。
桔梗眼神飘忽，手指划过纸面上“海月火玉”的名字，已经写就的墨迹竟然一点点从纸上剥离出来，一丝丝汇聚成一滴墨汁，飞回砚台里去。原本写有名字的地方，只剩下一片空白。
然后将纸推到奈落面前，示意他，自己写。
自己写就自己写。
刷刷留好自己的名字，奈落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
突然，余光扫到纸上临近自己的名字，犬夜叉。
这条狗......
顺手划掉“犬夜叉”，准备添加“海月火玉”的时候，桔梗一把将纸抽回。
“你别太过分了。”
“他有什么资格？”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来决定的。”
“喂......两位.......”
道清摆摆手，试图劝阻两人。
哎呀，选择犬夜叉的理由说出来不就好了吗？桔梗阁下为什么要故意顶这口气呢？
故意？对啊，这两个人都是在故意膈应对方啊。
道清叹了口气。
修行再高深的人，也不免为情所困啊。
“好啊，留下他，却有意删去我，你果然......”
“果然什么？”
当着众人，奈落终是没把难听话说到明面上，改用元神通话一顿火发。
【人家妻儿俱在，你竟还腆着脸追着不放，堂堂巫女做出这种事真是好脸皮！】
【我做什么与你何干！一面嫌弃式神契约一面又用得开心，您脸皮也不错！】
【谁稀罕这玩意儿！偷鸡摸狗强加给我，没经我同意这会儿反倒怪我了？】
【呵，您好记性啊，这么不情愿，我上次要收回的时候阻拦做什么？】
【你......哼！】
围观的众人云里雾里不知所谓，只看到奈桔两人怒目而视，脸色变了又变，随后奈落双手伸展，卸去体内纳存的天地灵气，好一阵清净之风，屋内一众妖物慌忙躲到道清张开的结界里，险些被净化。
卸去力量费了番功夫，奈落调整吐息，稳定心神。
“我会还你。”
说着，转身便走。
道清慌忙道：“奈落阁下！明日午时正南方位，切记！”
奈落略回回头，疾步而去。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
（2）
夜晚。
鬼蜘蛛山洞。
齐腰的蒿草映着月光，夜风袭来，飒飒作响。原本蜿蜒在山洞口的藤蔓枯落一地，残败的气息混合着草木的清香，让这黑夜散发出一股诡异的味道。
洞内，赤裸着上半身的奈落喘着粗气，一次又一次，尝试着将元神深处那枚闪闪发光的灵符排挤出去。
可那灵符好似生了根，每一次尝试，都让奈落感到难以忍受的撕扯之痛。颅内像要炸开一样，疼得难以忍受。
可恶......
怎么能被她看扁？
这种东西，你以为只有你自己才可以收回吗？
我偏要证明给你看！
深呼吸，奈落调整好气息，摈尽全力，奋力攻向灵符！只见瘴气陡然弥漫，将奈落重重包裹，紧接着，一阵淡紫色的清净之光从内里直射出来，眨眼间将瘴气净化了个一干二净。而奈落右半身突然变形扭曲开去，一丛肉花鼓动翻涌，绽放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组合怪物。
“呼.......呼......”
浓重地喘息。
又失败了。
大颗大颗的汗水滴落下来。
再这么下去，刚刚重组不久的身体只怕也要崩解。
甩甩头，奈落决定换换方式。
契约灵符，按道理来说，约束力最强的是主仆双方都心甘情愿签订契约的情况下。而桔梗，是偷偷将灵符拍进他脑袋里，约束力不应该这么强才对。是因为什么，导致他难以摆脱束缚的呢？
想想灵符发挥作用的方式，其实是依靠主仆之间默认的联系性，在施术的时候，主人如果在灵符上加上言灵，联系性便会增强，也就更难以切割。莫非，桔梗当时加了什么咒术吗？
等等！
心甘情愿？
问题莫不是在这方面？
虽然施术的时候奈落昏迷着，但得知契约之事后，说实话，奈落并没有太过反抗，即便是一开始的那点怒气，也因为她一个笑容轻易就化解了。
他其实，是心甘情愿，享受着这束缚的吗？
即便是“束缚”，能够与她加深联系，哪怕是一丁点，都让他感动如斯，不愿意去计较得失了。
呵，蠢，真蠢！
自顾自地感动，她却根本不屑于使用契约。
“是吗？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吗？”
说着，奈落一声低吼，将五感全部封闭，瞳孔瞬间失去光泽。
既如此，便不去想，不去看，不去感受，不去怀恋。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对抗契约一件事。全部的妖力聚集起来，向着灵符发起进攻。
肉体因力量的偏斜而撕裂，扭曲，一丛丛奇形怪状的肉花绽放开来，不一会儿，洞穴里挤满了腥臭的肉块。
“呃啊——”
不去想她，封闭了五感，连自己是谁都快要忘了。
轰一声，脑内似乎有什么在毁灭、消散开去。
元神深处一片清凉，没有了那种被净化的灼热之感。好像乌云散去，迎来了久违的晴空，奈落觉得浑身上下，轻松得有点过分，轻飘飘的，连存在感都显得那么虚无。
“哈......成功了......你不是看不起我吗？呵呵，呵呵......”
虚弱地喘着气，奈落看看周围，满眼满目的肉块，伴随着扑通扑通闷鼓一样的心跳声，规律地颤动着。
山洞口，一条细细的透明的藤蔓钻出地面，清冷的月光下，散发着幽幽的苍白的光。像一条小蛇，蜿蜒扭动，窸窸窣窣，穿梭到奈落身后。
而虚弱的奈落，并未注意到这些。
森林。
御神木。
巨大的鬼面闭着双目，看起来像是在休憩，忽而，唇角微微上翘起来。
【呵，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树冠中心球型结界旁，一个没有面孔的苍白身影缓缓飘出。
“有趣......吗？”鬼面沉吟着，“算不上吧，一切都照着预定的方向前进，实在没有什么惊喜可言。何来有趣。简直无聊至极。”
【这么说着‘无聊’的你，表情可是极其有趣呢。】
苍白身影虚无的面孔忽然有了眉眼，和鬼面一模一样的容颜，像镜子一般，将鬼面撕扯开巨大弧度的唇线映照得清清楚楚。
相当兴奋呢。这家伙。
“不许窥探我！”
兴奋转为暴怒，鬼面喝道。
苍白身影迅速躲闪起来，藏进球型结界之中，嬉笑道：
【嘻嘻~可怕可怕~】
鬼面不再理会那苍白身影，只将目光放得很远很远，似乎能够穿过幽深的森林，直达它想要看清的某处。
“来吧，让我看看，都为我准备了什么点心。呵呵呵呵~”
（3）
翌日。
距离正午时分，还差一刻钟。
此时阳气最盛，是最适合斩妖除魔的时候。
森林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各自聚集着一群人。
东方，桔梗身后，九个灵修者面色凝重。西方，犬夜叉为首的一众十只妖已经做好准备。北方，身后九人同仇敌忾，为首的道清依然精神不济，一脸的即将猝死般的神情。而南方，九只怪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所适从......主阵者奈落还没来。
神社里，一身正式巫女服装扮的榊正襟危坐在神龛前，双手持着对于她来说还有些巨大的剑铃，默念着经文。分守两侧的琥珀和弥勒对视一眼，默默捏了一把汗。
四方锁灵阵嵌合的五行阵的阵眼，土相主阵，便是面前小小的，仅仅八岁的小女孩。
真的没问题吗？
桔梗大人笃定的态度，自然容不得他人怀疑，可是，还是忍不住担心啊。
然而两人都明白，能做的，只有相信她，尽力，尽全力，护住她。
日上天心，已是正午时分。
不能再等了。
道清轻轻挥一挥手，一枚小小的纸人偶滑出指间，倏然飞到高空之中，砰一声，如烟花般散开，化成无数八重唐花的模样，散落到各处。
将神社紧紧围住的七十二人见到飞至的唐花，知道约定的时辰已到，所有人屏气凝神，大喝一声：“起阵！”
声震数里。
顿时，神社上空架起一道半球形透明的灵力屏障，球形正中，一道光柱直通神社正堂。
神社内，小小的巫女神情肃穆，剑铃转动，凛冽铃音不绝，整个神社一排庄严气象。
“神明有灵，福祚人间。万物滋养，被泽生焉。慧而好德，自始皆然。驱离邪祟，拔除魔魇。”
榊默念经文，虔诚祈祷。接连几遍之后，神龛之上，一层荧光闪烁。紧接着，剑铃回转，伴随着清冽的声响，榊左手结印，继续祈祷：
“御神之木，听吾差遣！”
一道淡紫色的灵力之光顿时沿着通道直达半球形穹顶中心，继而绵延至组建七十二地煞阵的每一个人身上，灵力回馈何其充沛，七十二人所立之处，乃是地脉的七十二节点，沿着地脉流动的方向，灵力之光犹如离弦之箭，迅速向森林中心，御神木所在之地蔓延。七十二道光线同时游动，好不壮观。
彼处，御神木底部源源不断上涌的光脉，突然停止。
“什么？！这是......竟然切断了地脉！可恶！”巨大的鬼面表情骤然扭曲，“居然来这一手。既如此，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森林四方。
正南方，迟迟未曾露面的奈落终于赶来。早就做好准备的其余各方见地脉御神木汲取地脉之路已被切断，迅速向森林发起进攻。
奈落挥挥手，带上身后九只妖物，迅速冲进森林里去。
汲取地脉之力被切断，那些讨厌的树藤似乎失去了再生能力，四个方位攻守结合，势如破竹，很快便进攻到一半的距离。
“不愧是奈落大人，真让我们大开眼界！”
南方小队，奈落一马当先，挡下所有攻击，扫除障碍。九只妖物一路跟在奈落身后，基本没怎么出力。见奈落如此神勇，不禁赞叹连连。
而奈落，带着晦涩的笑意，回转身道：“是吗？那就带着对我的仰慕，下地狱去吧~”
纤细的触手以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刷一声扫过。
九只头颅齐齐飞出，划出优美的弧度。
奈桔同人——生死莫及
第三十五章
（1）
鬼蜘蛛山洞口。
桔梗看着不远处的奈落，问道：“你去哪了？让我好找。”
奈落冷冷回道：“杀人放火。”
他身上并没有血腥味，桔梗只当是玩笑，不以为意。
“你去哪了？”奈落反问。
“我？”奈落的语气有些莫名其妙，桔梗微微皱了下眉头，“去看枫了。顺便，找了几本可能用得上的书。”
说着，桔梗将书递给奈落。
奈落只是垂眸，看了看，随手将书向一边推去，有一两本不听话，哗啦掉进了草丛里。
桔梗不解地看着奈落，俯身把书一本本捡起来，并没注意到，有什么从袖中滑落。
玩味的目光落到桔梗身上，奈落阴阳怪气道：“看妹妹啊，我还以为，看老情人去了呢...
第三十五章
（1）
鬼蜘蛛山洞口。
桔梗看着不远处的奈落，问道：“你去哪了？让我好找。”
奈落冷冷回道：“杀人放火。”
他身上并没有血腥味，桔梗只当是玩笑，不以为意。
“你去哪了？”奈落反问。
“我？”奈落的语气有些莫名其妙，桔梗微微皱了下眉头，“去看枫了。顺便，找了几本可能用得上的书。”
说着，桔梗将书递给奈落。
奈落只是垂眸，看了看，随手将书向一边推去，有一两本不听话，哗啦掉进了草丛里。
桔梗不解地看着奈落，俯身把书一本本捡起来，并没注意到，有什么从袖中滑落。
玩味的目光落到桔梗身上，奈落阴阳怪气道：“看妹妹啊，我还以为，看老情人去了呢。”
话外之音，再明显不过。
“你跟踪我？”
“谁跟踪你，是你自己心思不定没有觉察到罢了。怎么，见到老情人就这么情绪高涨心痒难耐？巴不得扑进他怀里打情骂俏吧？”
“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呵，对啊，我不过是式神，你的工具，一条家犬而已，怎么能随随便便说主人的坏话呢？你从始至终就是这么打算的吧？利用我，欺骗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就这么想。因为你这么做了所以我这么想！明知道有式神契约在，杀不了你心爱的犬夜叉，还故意让我在人前出丑！利用我还惺惺作态说什么想要我帮忙？跟老情人卿卿我我搂搂抱抱，转身又来找我，你真让人恶心！”
“你……”
“我？我怎样？揭露了你的丑事让你难堪了？对不起啊主人~难过了吗主人~去找你的老情人啊！滚回他怀里哭去啊！”
桔梗不可置信地看着奈落，瘦削的肩因愤怒微微颤动。
“是，我就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把你当工具，利用你欺骗你，我就是喜欢跟犬夜叉说话，怎么样？！”
“.......？！”
白天的时候，她软语央求的模样犹在眼前，短短时间内就剑拔弩张了。
呵，奈落不禁冷笑。
“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这么嚣张？这就是名闻天下的巫女的风度吗？真让人佩服！”
“见不得人？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又见不得谁啊？你吗？我做什么跟你有关吗？！”
……你这混账女人！
怒火攻心，右手迅雷不及掩耳地，扣上了桔梗的咽喉，桔梗却不反抗，只是竭力控制情绪瞪着奈落。
奈落气极，一时之间竟然词穷。
对啊，她见犬夜叉，别说是搂搂抱抱，重修旧好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算什么呢？什么时候开始，他可以去在意她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手掌微微颤抖，逐渐凉掉的心反倒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可。
这个当口，他们不能相残。
会让四魂之玉坐收渔利。
松开桔梗，奈落一点点后退，转过身去。
“滚！”
握紧手中的书，桔梗同样在极力忍耐，为了不让彼此最后一丝防线崩溃，她只得加快步伐离去。
确定她已经走了，奈落才回转身来，看着红白巫女离去的方向，他竟觉得有些微微的失落。低头，看着刚刚握住她脖颈的手，奈落忍不住想，为什么要去在意这些呢？她和他算什么？
他何曾入过她的眼？他有什么资格去在意！
她不过是见了犬夜叉而已啊。
不过是见了犬夜叉而已啊！
遏制不住的怒火伴随妖气猛然膨胀开去，身周花草山石刹那化作飞灰，裸露的土地在月夜之下一片灰黑，而桔梗刚才所站立的地方，却有什么在闪烁着微微的光芒。
神社大堂。
桔梗关上门，跪坐到神龛前。
无处可去，她只能回到这里。
手中的书揉得不成样子，把书放到膝盖上，一点点捋平书页，压下翘起的书角。动作缓慢机械，好不容易整理差不多了，大颗的水珠啪嗒啪嗒地滴落到书页上，迅速浸润开去，模糊了纸上的字迹。
人前如何坚强，独自的时候终是忍不住了。屈辱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到书页上，手背上，衣衫上。
为什么要哭呢？
擦掉眼泪，桔梗问自己。
为什么会因为他的话而委屈呢？
以前也不是没有被他说过各种各样的难听话啊，没什么可在意的。
可是......
这眼泪，骗不了人啊......
【利用我还惺惺作态说什么想要我帮忙？跟老情人卿卿我我搂搂抱抱，转身又来找我，你真让人恶心！】
奈落的话像锐利的尖刺扎进心里。
他怎么可以这么说......
“唔！”
体内的腐气涌了上来。
自水鹭城一战后，腐气越来越难以压制，此刻，仅仅是情绪的激荡，就让腐气涌动如潮。
打坐，调息，桔梗暗示自己，不可以再胡思乱想，必须以纯净的灵念压制腐气。
可......躁动的内心狂乱不堪，静心尚且困难，何谈提气运转灵力？
腐蚀的剧烈痛楚由身体内部传来，疼得巫女浑身冷汗，脊背发寒。
强忍着疼痛，桔梗从蒲团上起身，却没能保持住平衡，一下子摔倒在神龛前。额前的汗水濡湿了刘海，眼前一片迷蒙，纤长的羽睫上沾染的不知是冷汗还是泪水。长长的几个深呼吸，调息总算均匀，才挣扎着起了身，拿起神龛前的神乐铃，轻轻一挥。
锃——
寂静的夜晚，神乐铃的声音清脆而凛冽，如一泓清泉，冲破迷障，涤荡神魂。
双手持铃，口中默念般若心经，逐渐地，桔梗觉得，整个心神进入了无我之境，好似一片广阔的清净天地，山川相映，鸟语花香，一道天然屏障，将腐气隔绝在外。
痛楚渐渐减轻，巫女的神情也平和下来。
很好，只要凝神静气，要不了多久就可以.......
【你真让人恶心！】
冷不丁的刺耳的话语直击心神，一阵恶寒侵体而来，巫女意识到不妙，急忙祭出全部力量，却是晚了一步。
腐气猛然上涌。
（2）
翌日。
看着手中之物，奈落有些迷茫，到底该何去何从。
掌心里，映着晨曦迷蒙的微光，小小的石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是小须弥水潭边，他送她的，昨晚，大概是捡书的时候遗落在了草丛里。
能够经受得住他愤怒之下的妖气侵蚀，定是一直被她带在身上，受她灵力日日温养所致。
她竟然一直带在身上......
当时，只是顺手而已，他早就忘了的。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留着这个小石头，是为了什么呢？
奈落迷糊了。
如果，奈落想，只是如果，她心里是有他一寸之地的，那，他是不是可以继续留下来呢？
拿起小石头，正对着晨起的太阳，灵力滋养过的透明石头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像她昨天的笑容一样温柔。
好想再看一次，她那样温柔地笑。
对了，去还石头好了。
捡到东西总要归还失主的嘛。
而且，昨晚大家还约好今天要一起商定对策的。
打定主意，奈落便起身前往村子。
刚到神社附近，便见一众人等聚集在台阶前，议论纷纷。见奈落过来，便有人问道：
“桔梗大人怎么样了？”
“什么？她怎么了？”
“天一亮我们便来到神社，结果发现桔梗大人昏迷在神堂里。现在道清大人正在为她诊治，你是她的式神，我还以为你知道怎么回事呢......哎别走啊！”
话未落音，奈落便消失了踪影。
昏迷？怎么会？昨晚吵架的样子不是挺精神的吗？
几乎是一瞬间，奈落便闪身来到神社大堂。
大堂里，弥勒正竭力维持着一个半球形的金刚结界，道清左手剑指结印，右手附在结界上，掌心似乎有着某种引力，整个球型结界因为这引力而向着掌心倾斜。奈落上前，向那结界中看去，瞳孔猛然缩小——
金色的金刚结界中，还有一层淡紫色的结界，不时有黑色的腐气从某个角落泄露出来，两个小式神双手结印，守在摇摇欲坠的结界旁，内里浓厚的腐气涌动不绝。至于桔梗，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不要过来！”
呵止住奈落，弥勒说道：“我撑不了太久，这是冥界腐气，蚀骨销肉，化物无形。虽然我并不在乎你的死活，但是，桔梗大人说过，你现在是重要人物之一，我不打算让她失望！”
喘了口气，弥勒才继续问道：“也许问这样的话不太合适，桔梗大人......怎么会惹上这种东西？”
莫不是，你做的？
话未挑明，但弥勒的语气里让人听出了这层意思。
奈落对他可笑的揣测不屑一顾，他现在根本就没心思和这些人啰嗦。
“和救你一样。”
“！”
弥勒自是没料到这样的因由，瞬间无话。只是咬牙，发狠地将力量注入到结界中去。
倒是犬夜叉，竟然难得的安分，和女儿静静坐在一边。
怎么？这条狗不叫了吗？如果不是他，自己昨晚怎么会和桔梗吵起来，怎么会放任她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她尽力了。”名为飞鸟的式神面无表情开口，打断了奈落的心理活动，“正如所见，她未能压制住体内的腐气。为防止散溢的腐气伤害到无辜之人，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布置下结界，将自己与腐气一起锁在结界之中。”
蝴蝶接着说道：“现在，两位大人正试图将腐气从她体内引出并封印，但是，她的结界已经支撑不住，法师大人不得不分心先稳住结界，将腐气的扩散控制在最小范围内。既已是契约式神......”
“身为式神，有我能做到的事情，是吧？”
说着，奈落坐到弥勒身边，静心调息，引天地灵气入体，不一会儿，奈落浑身上下笼罩在一层清净的淡紫色微光里。长臂前伸，轻而易举便穿过了弥勒的结界，手掌附着到里面那层属于桔梗的结界，强大的力量如泉涌而出，濒临崩溃的结界瞬间得到修补，四散的腐气乖乖退回结界里去。
距离那么近，弥勒看得一清二楚：身为妖异，竟然仅凭式神契约便将天地灵气运用如此娴熟，奈落果然不是凡俗之辈。
有了奈落，弥勒得以喘息。收回金刚结界，弥勒退到一边，突然有种不真实感。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可以与这么个魔头并肩而坐，共同进退。不自觉看了下右手手心，实实在在的手掌，那个可怕的空洞并没有随着奈落的复苏而出现。
为什么呢？
那么一瞬间，一个有些大胆的想法出现在弥勒心中。
风穴是诅咒的产物，除了消灭施咒之人外，还有一个破除方法：施咒之人解除诅咒。
难道......
看了看奈落，弥勒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震惊。
“奈落阁下，时机已到。”做好准备的道清提醒道，奈落点头回应。
只见道清左手从衣襟里取出一柄短小的卷轴，刷拉甩开的同时，大喝一声：“起！”
与此同时，奈落收回结界，闪身躲过瞬间扩散的腐气。腐气何等厉害，结界崩解的一瞬间，两个小式神便倏然散去形态。而道清右手挥动，迅速将腐气引向一边，念动咒语，扣向卷轴中心的封印阵。
腐气如气卷一般，涌进卷轴。
慢慢的，越来越细小，最后，近乎丝线一般，桔梗的身影一点点清晰起来。
“不好！”
眼看着最后一缕腐气即将离体而去，那边道清却迅速关闭封印阵，收紧了卷轴。
“怎么？”
弥勒上前询问，道清摇摇头：“容量不够。”
不及时关闭，封印阵一旦崩溃，就前功尽弃了。
“可惜，就差一点了。”道清有些遗憾，“不能清除干净，还会蔓延的。我只带了这一个秘传卷轴.......”
“不。”
奈落的声音传来，道清与弥勒寻声看去，见奈落将外衣脱下，披到桔梗身上。露出的一截巫女服衣袖破烂不堪，想来桔梗身上的衣服已被腐气侵蚀得不成样子。
“我从不说感谢的话，对你是特例。”说着，奈落将桔梗抱起，向里间走去，“接下来，她自己也能完成吧。”
“嗯。”
道清点头。
腐气蔓延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只要桔梗醒来后慢慢净化，想必不成问题。
眼看着奈落抱着桔梗消失在视野，弥勒觉得非常不适应，回头看着角落里的犬夜叉，弥勒问道：“不去追吗？”
犬夜叉看了看桔梗消失的方向，又低下头去，神情古怪。
倒是榊，以一副大人的口吻道：“爹爹不会去的。爹爹有更重要的事，保护我啊。”
（3）
湿滑的触感从额头移到脸颊，到下颔，脖颈，手掌。
桔梗想睁开眼睛，奈何眼皮很重，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身旁，奈落正小心翼翼擦拭着巫女的手掌心。桔梗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那一点一点认真的动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抽回手，目光错开了去。
地板上不远处，破破烂烂的红白巫女服随意丢在一旁，桔梗下意识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整洁如新。
“你帮我换的？”
神社里并没有其他人。
“我看里面有备用的巫女服，就顺道换了。道清他们还在等你苏醒，你总不能穿成那样见人。”
“……”
抓紧领口，桔梗忍不住羞红了脸。
奈落只觉得好笑，将毛巾和水盆推到一边，随口道：
“你不必如此。算算年纪，前前后后加起来，你已经是八十岁的老太太了，有什么所谓。”
“……”
脸上红晕更甚。桔梗顺手抓起旁边的书，向面前这个烦死人不要脸的混蛋扔去。
“这就恼了？呵，道清闲得无聊，救你做什么？刚才半死不活躺着像条死鱼的样子反倒可爱些。”
轻而易举接下书，见她面色好转些，奈落拿起了嘲讽绝活。看了看手中的书，突然，昨晚的事一下子窜进脑海。
昨晚，眼前这个混账女人去见那条狗了！
念及此，奈落话锋陡转。
“看来是人不对啊。如果给你换衣服的是犬夜叉，该高兴地以身相许了吧。”
桔梗气得说不出话来，别过脸去，半天才憋出一句。
“下流！”
奈落一声冷笑，不以为忤。
“呵，多谢夸奖。”
见她面色因为气恼一阵红一阵白，奈落本打算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继续嘲讽，想到她伤重初愈，终是忍下了这个念头。将手中书打开随意翻了翻，换了话题：“你昨天说，想了些策略，不妨说说。”
桔梗低垂眼眸，余光瞥了瞥奈落，又收回去。
呵，转得真快，说翻篇就翻篇。
昨晚那蚀骨一般的疼痛留在身体里的感触尚未散尽，握紧袖口，桔梗痛恨自己之前做的某个决定。
“给我。”
见她伸手过来，奈落当她是要指出书中需要注意的内容，毫无防备便将身体向前倾去。谁知桔梗的手却突然搭上他额头，茫然之际，一股灼热的感觉从脑海深处传来。
这是？
体内纳存的天地灵气正在流失。
她在消除式神契约！
“你做什么？！”
意识到桔梗目的的奈落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试图推开，可那掌心里的灵力唤起了契约的共鸣，贸然阻止只是让自己徒增痛苦而已。
“你不是不愿意吗？恬不知耻的巫女竟然妄想役使高贵的大妖，有这种狂妄的念头真是对不住了，这就收回，还您尊严与自由。”
“你？！”
这是在为昨晚的事置气？
“够了！”
强忍痛楚推开巫女的手，奈落站起身来，怒不可遏。
“趁我昏迷强行签订契约是你，不经我同意突然收回契约也是你！你问过我的意见吗？你当我是什么？一个随便拿捏的玩物吗？！”
“你又当我是什么？！”桔梗直起身子，仰头怒视。“莫名其妙伤我是你，不分亲疏救我也是你！两面三刀阴晴不定，你当我是什么？随意欺侮撒气的出气筒吗？！”
“阴晴不定？我阴晴不定是因为谁！”
“我怎么知道你为了谁？我为什么要知道？！”
桔梗别过脸去，不再看奈落。
胸腔剧烈起伏着，奈落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欲开门，却发现手里还捏着那本书，掌心微微发力，将书扔向背后，头也不回，摔门而去。
整本书轰一声碎成纸屑，散落满地飞雪。
生死莫及——奈桔同人
三十四章
（1）
式神？
我——曹——哦！！！！！！！！！！！！！！！
奈尼玛此时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想他为妖数十载，光辉耀眼万众瞩目，何曾有过此等奇耻大辱！
怎么可能？劳资怎么可能是式神？！
什么时候？
【那天晚上。】
桔梗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重组肉身的时候？
也只有那个时候了。
奈落心下一沉，看来式神的事，是真的了。这种元神对话的方式，是式神与主人的专用通道。
万恶的女人！
怒火翻涌，奈落浑身上下散发出浓烈的阴鸷之气，临近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只见一阵妖风乍起，眨眼之间天昏地暗，众人纷纷后退，各施法术保全自身。
不过一息之...
三十四章
（1）
式神？
我——曹——哦！！！！！！！！！！！！！！！
奈尼玛此时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想他为妖数十载，光辉耀眼万众瞩目，何曾有过此等奇耻大辱！
怎么可能？劳资怎么可能是式神？！
什么时候？
【那天晚上。】
桔梗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重组肉身的时候？
也只有那个时候了。
奈落心下一沉，看来式神的事，是真的了。这种元神对话的方式，是式神与主人的专用通道。
万恶的女人！
怒火翻涌，奈落浑身上下散发出浓烈的阴鸷之气，临近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只见一阵妖风乍起，眨眼之间天昏地暗，众人纷纷后退，各施法术保全自身。
不过一息之间，风平浪静之后，众人俱在，只独独不见了桔梗与奈落。
村外的树林里，奈落将桔梗一把丢下。
“你竟然敢这么对我？！”
巫女缓缓起身，将身上的尘土落叶一一抖落摘下，才慢条斯理回道：“做都做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嗯？
桔梗安静沉着的态度让奈落的怒火消泯下来，跟她交锋，冲动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败得一塌糊涂。
好，那就跟你平静地交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既然是签订式神契约，我作为式神，总有知情权吧？”
对于快速冷静下来智商回复的奈落，桔梗侧过脸来，微笑一笑。
这一笑，反倒让奈落不自在。
她还从来，没有对他这么温柔地笑过......
仿若久旱连天的土壤，突然落下倾盆大雨，千沟万壑的山谷刹那间百花开放，波平如镜的水面蜻蜓一点，转瞬间莲生莲落......
奈落的心不知道沉到了什么地方，浸润在无边无际的温暖的水中，涟漪满地。
“我想要你帮我。”
桔梗微笑着说。
“对付四魂之玉，需要你我合力，可我......”桔梗欲言又止，“可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帮我，虽然这样做有些卑鄙，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
她低着头，向这个高了她整整一头的男人，示弱，小女儿家的温婉情态。
奈落觉得要窒息了。
他深吸口气，局促不安。
他不是要质问她的吗？不是......要拿她撒气的吗？
要怎么做呢？要怎么做呢？在他为妖几十年的时光里，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啊。世间大道规章法则他耳熟能详，没有一个教过他这时候要怎么办呐......
“我......”
奈落目光游离，吞吞吐吐，不知该说什么。
桔梗却以为他在犹豫，上前一步，承诺道：“只是这段时间，事成之后，任你处置。”
“那......”奈落正踌躇着，正好顺坡下驴，“那你要说话算话。”
“自然。”
式神，就式神吧。
谁让......是她呢。
（2）
推选领秀的事尘埃落定。
虽说最后并没有谁公布什么，但在场的人也基本默认了这个结果。由桔梗起头，芦屋道清与奈落紧随其后。
当晚，各流各派人也好妖也罢均选出代表来，聚集在神社正堂，二十几个人人/妖妖，将不大的屋子填充得满满当当。
桔梗居于正位，奈落居其右下手，道清居左，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关于此次灵召的发起者，想必各位已经从弥勒法师那里了解了大概，自不赘述。但，有关御神木与四魂之玉的联系，我想，有必要跟大家透个底。”
“四魂之玉，听说已经被您的转世消灭了。莫非，此次灵召并非御神木所为，而是玉？”
说话的是来自京都御神宫阴阳寮的神官，沾染了帝都的王者风范，言语间有着不可一世的傲气，桔梗话未说完，便插嘴进来。
“正是。”
“荒谬！玉的诞生我等并非不知，一颗玉而已，怎会有通天之能，役使御神之木.......”
“咳咳！”一直萎靡不振的道清咳嗽几声，挪了挪身子，见大家都看向他，解释道：“嗓子痒痒。请继续。”
京都神官却是不敢再张口了。
御神宫的阴阳寮，目前所传承的是安倍晴明一道，与芦屋家本就是宿敌，在这里遇到芦屋道满的后人也算是倒霉，更可恨的是，道清白天时候展现的一手高超灵术，非常人所能及，不能不让人在意。
余光瞥了瞥闭目养神的道清，京都神官敛敛衣袖，不再说话。
连京都御神宫的人都收了腔，其他神职人员自是不再说什么，至于那些魑魅魍魉，有奈落压场，一个个战战兢兢，屁都不敢放一个。
“有疑问是应当的，毕竟，那是太久远的事情了。那我们便从头开始吧。”
桔梗转头，与奈落对视一眼，奈落点头示意。
“玉诞生的源头，是翠子、巫女、与一群妖物。大战七天七夜，翠子巫女神衰力竭，用尽最后的气力，将群妖的魂魄抽出，与自己的灵魂一起射（防屏蔽）出体外，同归于尽。”
配合着桔梗的诉说，奈落将所有人拉入结界，释放出幻境，模拟出当年的情景。身临其境眼睁睁看着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自是比冰冷的文字记载更让人心生感慨，这世间，有多少人能如翠子这般舍生忘死？
桔梗的声音在耳畔回荡，大家突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位巫女，不正如翠子一般？六十多年前即便身死，也不忘带四魂之玉同去，换得人间五十年太平。十二年前，不惧艰险，以一具陶土之躯以身殉道。如今，一缕残魂不灭，仍想着拯救世人于水火！
扪心自问，有什么资格质疑她呢？
在场的神职人员，年轻的血气方刚，本就欲投身卫道，年老的一时间也被激起了些许浩然之气。
人间有难，正是吾辈勇担大任之时。
“四魂之玉诞生之后，翠子巫女和群妖的灵魂并没有消失，而是在玉中依然进行着无休止的战斗，进而诞生了直灵与曲灵。”
幻境里，出现了当年杀生丸与曲灵战斗的场景。被控制的犬夜叉双目赤红，头上陡然间闪现出一张巨大的鬼面。奈落的幻境实在是做得太过逼真，气息、味道、触觉，活灵活现。鬼面所带来的威压直面而来，令在场的几个道行不是很深的精怪尖声惊叫，两股战战，几欲逃走。
“直灵与曲灵，分属四魂之玉内部正邪两面，如太极之两仪，两厢持平，无强无弱。持玉者若心思纯净，直灵便可压制曲灵，玉也会清净不染。反之，则污秽不堪。而四魂之玉，似乎很喜欢这种平衡被打破。”
“喜欢？”
“您的意思是，四魂之玉拥有自我？”
“是的。”桔梗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将其打开，置于众人面前。“诸位请看。”
小盒子是当初琥珀用来装直灵寄宿的紫晶碎片的，日前桔梗令琥珀取了来。放置碎片的地方依然残留着些许清净的气息。
“这是直灵曾经待过的地方。实不相瞒，复生之后，直灵来找过我。”
接着，桔梗将直灵所说的四魂之玉与曲灵的计划和盘托出。
“也就是说，四魂之玉当年并没有消失，而是借助奈落的愿望，散去形态，躲了起来？”
“那，它躲到了什么地方？竟可以藏匿十二年之久？”
“这个......”桔梗搜寻着所有有关四魂之玉的记忆，斟酌着语句，“我也不知。”
“现在，四魂之玉韬光养晦十二年，想要重塑形态，返回世间，召唤我们做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大概是，直灵不能用了吧。”
一直沉默的道清，突然说道。
“不能用？”
众人仍是不解。
“道清大人所言不假。”桔梗沉声应道。“这也正是我希望各位回去的原因。曲灵当年被天生牙削去大半力量，已是虚弱不堪。直灵因继承的是翠子巫女的意志，不愿再与曲灵融合，修复四魂之玉遗祸人间。所以，重塑四魂之玉，需要原料。”
“原料？！”
“我们是原料？”
大堂之中，人与妖俱震惊不已。
原本以为，灵召只是神木在求主，各流各派都欣喜万分，打算拼一把，将神木之灵带回山门。如今......原料？！
“是的。互相争斗，彼此克制的原料。”桔梗顿了顿，看向奈落，奈落明白她的意思，将翠子溶洞里那苍白空间发生的事通过幻境放了出来。
“最初，四魂之玉选中的是我和奈落。在那空间里，我们二人被一股力量控制着互相残杀。直灵破坏了四魂之玉的计划，将我们放了出来。就目前四魂之玉的所作所为来看，它似乎放弃了我们。”
放弃奈桔，将目标转向聚集来的人与妖吗？
“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联系上直灵，与之联手呢？”
“不可。”奈落应道：“直灵继承的是翠子巫女的意志，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曾经试图抹杀我。”
幻境中画面陡转，是水鹭城里，那天晚上直灵苦苦寻找奈落，却被冥界之主震慑的场景。
“这次，单纯依靠人类，还不足以抵抗四魂之玉，”奈落环视堂中的各色妖怪，态度强硬，“他们也是不可或缺的力量。”
桔梗抬高声调，看着众人认真道：
“诸位，个中缘由我已经交代清楚，何去何从，请自行定夺。”
沉默。
事关身家性命，几息时间，竟再无人言语。
“敢问桔梗大人，您打算怎么做？走吗？”
问话的是位年轻神官，尚显稚嫩的面孔上，有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
桔梗看着他，目光先是放空，进而双眉微蹙，神情坚定。
“不退。”
“好！”神官站起身来，朗声道：“晚辈后生，自知浅薄，但，您当年能做到的事，后辈一样能做到！”
“对！不退！”
“不退！”
小小的神堂里，一时之间，士气高涨。
（3）
会议结束时，已经月上天心。众人俱感疲倦，前后散去。
桔梗心中记挂着枫，出了神社，便直往枫所在的小屋而去。
下了台阶，转个弯，小屋的屋脊已遥遥在望。
忽的，门前的帷帘撩了起来，借着屋内灯光，桔梗隐隐约约看清了门首所立之人。
犬夜叉？
他那样子，是闻到气味了吧。
放缓了步伐，桔梗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倒是犬夜叉，加紧几步，迎了上来。
“我......枫婆婆行动不便，我和榊今晚在这边休息，照顾她。”
没话找话。
“哦。”
桔梗浅浅回应，依然不紧不慢向前走着，擦肩之时，犬夜叉张了张口，神情局促，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会...开完了？”
“嗯。”仍是清浅的回应，桔梗沉声道：“关于戈薇，我们正在想办法，一定会把她救出来的。”
“‘我们’......是指你和奈落吗？”
停下脚步，桔梗微微侧首：“你想说什么？”
“琥珀说，奈落变了，因为你。”犬夜叉突然激动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真的和他......那么恶心的家伙在一起吗？！”
桔梗沉默不语，抬脚继续向前走。
见状，犬夜叉着急起来，大声道“戈薇我会去救！不需要你和奈落联手！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他害得我们还不够苦吗！奈落变了，是因为成为你的式神，受你的灵力影响，对不对？你只是要利用他的力量，对不对？你......你就不能好好看一看我吗？”
乞求的语气让桔梗没法再无视这个曾经令她欢喜的人。虽然，很多问题她无法回答，但还是转过身来，目光缓缓地，移到那张依然年轻俊朗的脸上。
“你知道吗？”犬夜叉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面容悲戚，“你走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有的东西是真的不可能遗忘的。就算不刻意铭记，它也会好好的存放在心里的某个角落。不管什么时候触碰，感受都依旧如新。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每天......每一天都会想起你......我很难过.....我忘不了你！”
听到这里，桔梗原本平静的神情突然变了颜色。她不可置信地，一步一步，向犬夜叉走去。
而在不远处林木中，奈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原来他是打算找桔梗商讨下一步的计划，却不料看到犬夜叉从门口走了出来。
那个女人.......犬夜叉的问话，她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否认。
她是骗我的吗？
说什么要我帮忙，不过是想更加方便的役使我罢了！
眼前，桔梗正一步步走向犬夜叉。
呵呵，被那条狗感动了吗？要和老情人相拥互诉衷情吗？！
去死吧！恶心！
奈落怒不可遏，不愿再看，转身踏风而去。
也不知该往哪去，只一个劲儿往前飞，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无处可去，原本因为桔梗，他才来到这个地方，因为桔梗，他才觉得鬼蜘蛛的山洞也不是那么恶心，也是因为她，他才知道开心的滋味。
可是，她刚才.......
深夜之中，奈落的身周散发出细微的光芒。
这是奈落新的能力——御使天地灵气。
身为举世鲜有的大妖，奈落并不像犬夜叉杀生丸他们天生便拥有妖力，而是后天融合而生，鉴于鬼蜘蛛的贪欲和野望，群妖的污秽和邪念，奈落的力量同样来源于此，出生后只能利用这些来壮大自己，这也是他不断挑起世间纷争，引发仇恨与恶念的主要原因。
可滋养万物无处不在的天地灵气，他却无法收为己用——以太极为例，奈落为阴鸷一面，天地灵气纯净无匹，是唯有性灵洁净的灵修者才可利用的天然力量源泉，属阳之一端，贸然引入体内，不但无法充分利用，反倒因为与其妖力来源中的怨念相克而产生负担。
而现在，他却能与天地灵气达成了轻微的和解，吐纳之间，充盈的力量沛然欲出。
原本，他以为是重组时有了桔梗的灵力介入才产生了这样效果，现在看来，是因为式神契约的缘故。
契约......
果然如犬夜叉所说，她只是利用他而已吗？
不行，我得当面问她！
（4）
看完了枫，桔梗出了小屋，径直往鬼蜘蛛山洞而去。
奈落应该在那里吧。
这么多人和妖，该怎么合作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益，桔梗心里有个草稿，但还不确定是否可行。幸好枫还保留着她生前的那些书籍，翻找之后，她捡了几本能用得上的，打算找奈落商量一下。
拨开山洞口的杂草，桔梗向里望了望。黑黢黢一片，不像有人的样子。
跑哪去了？
回转身来，却见奈落正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生死莫及——奈桔同人
第三十三章
一
“奈落！”
近处的琥珀，远处的珊瑚、弥勒，不约而同紧张起来。人群里听到奈落两个字，也自乱了起来。人数虽多，但能够接到灵召，到底不是乌合之众，对奈落这纵横几十年的大妖，多是知道的。其中更有甚者，是和弥勒一样，祖上受到过奈落几番“照拂”的。
琥珀迅速取出兵器，护在桔梗前面，警觉道：
“奈落！你来做什么？”
“退后！琥珀！”
见弟弟护着桔梗冲到最前面，珊瑚老远便大喊。
几天前的一番经过，在场的几人记忆犹新。虽知道奈落是众多妖怪与强盗鬼蜘蛛融合而生，却也没料到，融合的怪物竟如此之多，回想当时那遮云避月乌压压如末世降临一般的场景，珊瑚便心有...
第三十三章
一
“奈落！”
近处的琥珀，远处的珊瑚、弥勒，不约而同紧张起来。人群里听到奈落两个字，也自乱了起来。人数虽多，但能够接到灵召，到底不是乌合之众，对奈落这纵横几十年的大妖，多是知道的。其中更有甚者，是和弥勒一样，祖上受到过奈落几番“照拂”的。
琥珀迅速取出兵器，护在桔梗前面，警觉道：
“奈落！你来做什么？”
“退后！琥珀！”
见弟弟护着桔梗冲到最前面，珊瑚老远便大喊。
几天前的一番经过，在场的几人记忆犹新。虽知道奈落是众多妖怪与强盗鬼蜘蛛融合而生，却也没料到，融合的怪物竟如此之多，回想当时那遮云避月乌压压如末世降临一般的场景，珊瑚便心有余悸。重组时期衰弱的奈落他们尚且奈何不得，如今出现在面前的可是完成重组后的全盛奈落！
琥珀太不懂事了！
珊瑚心底暗暗为弟弟捏了把汗。弟弟已经成年，并重建了村子，已经是个出色的男子汉，不再是那个不安、需要她庇护的小孩子了。对于她这个姐姐，琥珀自是敬爱有加，无比珍惜这艰难困苦之后的骨肉团聚之情，但是，在成年的独立的弟弟眼里，很多时候，她这个姐姐的话，已经不具备参考价值了。比如，与桔梗相关的事情，他的态度向来强硬不容置疑。
“放轻松些，琥珀。”
上前一步，桔梗将琥珀护到身后。
即便相隔较远，珊瑚关切弟弟的灼热目光，桔梗还是觉察到了。
“你刚才说，要怎样？”
眼见得奈落不急不缓悠悠然落到地面，桔梗才问道。
“以我为尊，如何......”
“荒谬！”
奈落话未落音，便有一束电光伴着一声暴喝而起，以一种奇异诡谲的角度袭来，不偏不倚，正中左胸心脏的位置。
只见一丛雷击纹似金线菊一般，从伤口处猛然绽开，瞬间布满全身。众人也只觉得面前一阵灼热，便看见奈落化作灰烬随风散去了。
“哼！区区妖孽，污浊不堪，妄想役使我等，笑话！”
一抹金黄色的身影从人群里闪出来，是个浑身上下肌健遒劲披一身金黄袈裟的和尚，脖子里挂着一串念珠，个个浑圆硕大，只是目前看来，少了一颗。
金色和尚一手握着念珠绳，一手捻决喝道：“回！”
不见动静。
“回！”
少掉的念珠仍未回还。
金色和尚似有些急了，额上已是一层薄汗。
怪哉！
这念珠是他本命法宝，合三九之数，共二十七颗，他日日用元神温养，一向与他配合默契。他有感觉，再过些时日，念珠必将生出器灵来，到时他将进入修行的新境界！
可今天，飞出去的那枚却迟迟未回，更可怕的是，他......完全感觉不到那枚念珠现在何处！
这简直不可思议。
用元神温养的法器，与主人的联系远大于一般武器，即便是相隔甚远，也能与主人相牵相连，可如今......
奈落是何等妖物，本不该仓促起意，
可是.....
和尚回想起幼年时，亲眼见到师傅被一个抱着孩子、用扇子的女人杀死。那个女人，与眼前的奈落散发出的妖气，一样。
他修行的雷怒，乃是至刚至速之心法，原本讲究的便是迅捷果断。见到奈落，察觉到那相似的妖气，他几乎在一瞬间便发动了招式，纯粹是身体的自主反应，哪容得他多想。
到底是大意了。
“你在找它？”
突然地，温柔的男音从耳畔响起，一只手托着那枚念珠从肩膀上伸过来。金色和尚本能地觉察到灭顶危机临近，却挪不动脚跟。肩膀上垂落的一缕蜷曲的头发告诉他，背后，是奈落！
原本围观看戏的群众被突如其来的变数震撼了双眼，纷纷后退。
“可爱的念珠，回来咯~”
只见那枚念珠从奈落纤长的手掌中跳起，猛地撞向金色和尚前胸，打着螺旋狠命地往和尚身体里钻。不一会儿，和尚的身体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扭成旋涡，倏地钻进念珠里去了。
吸收完和尚的念珠趴地落到地上，奈落俯身捡起，擦了擦灰尘,动作轻巧随意，看起来甚至有种家常的亲切感。他叹息道：“刚才，我听念珠说，它的主人一直希望它能生出器灵来，试了很多催生的法子，都没能成功，可怜的小家伙，替主人着急得不行。这下好了，它终于有器灵了~”
“这么好的法器，没人要吗~”
奈落微笑着，将那枚念珠高高托起。
众人面面相觑。
原本熙熙攘攘的僧人神官、魑魅魍魉，一时间鸦雀无声，再无人喧哗。
台阶上的桔梗远远看着，目光如寒潭清冷，却始终不置一词。琥珀紧了紧手中的飞镰，眼前的情况似乎很紧张，可桔梗大人的态度......再等等。
有人却等不了了。
“奈落！你这混账！”
尾随奈落赶回村子的红衣犬妖刷地跳进人群，却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哦呀，是犬夜叉啊~你还活着啊？真是太好了。”
“你这家伙......”
“稍等。”
本欲发难的犬夜叉被奈落突然严肃起来的神色弄得进退不是，吃了苍蝇似的立在当地。只见奈落闭上眼睛，作聆听状。好一会儿才发声道：“气息紊乱，心律不整。你受伤了啊！好重的伤，不好好休息可是不行的啊~”
言语里的嘲讽和戏谑果然激怒了犬夜叉。
被御神木束缚之后的那段时间，他并没有意识，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怎么离开那里的都不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虽是当事人，他却是听弥勒解释后才了解的。唯一的印象，是一幅很模糊很模糊的画面，一大一小两个红白的身影，在高处远远地立着，好像是戈薇和榊，又好像是桔梗和榊。
戈薇......
想到戈薇为了他身陷险境，他心里就无比地自责和难过。
一定是他！一定是奈落！一定是那家伙害的！
醒来后的犬夜叉，一门心思找奈落报仇。却被弥勒拉住，还说，奈落也许是解决眼下困境的关键之一！
开什么玩笑！
即便道理讲得再透彻，他还是无法放心奈落介入进来。于是，醒来后他便四下寻找奈落的踪迹。
小河旁，瀑布下，奈落和桔梗在一起！
还有榊！
榊竟然跟奈落距离那么近！
不能忍不能忍不能忍！
可想到弥勒的话，想到森林里被困的戈薇，炮仗似的一点就着的暴躁犬妖，竟然学会了忍耐。
但眼下——
他竟然让武器吞噬主人！
“你这混蛋！他们都说你跟以前不一样，就连我也闻出来你身上的气味有了变化。原来都是骗人的！”
残忍，冷酷，恶毒，他跟以前哪里不同了！
说着犬夜叉拔出腰间佩刀，一挥间，刀身呈现出炫目的金刚石模样。
注意到他紧握刀柄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奈落的眼神冷了下来。
突然觉得好无聊。
“我再奉劝你最后一句，不要逞强。”
犬夜叉哪里肯听，话音未落，“金刚枪破”已经放了出来，却因为施术者过于虚弱，一丛炫目的金刚石束还未到达目标面前，便纷纷落地。
“呜哇.....”
大口的鲜血呕吐出来，犬夜叉体力不支，刀刃插地，强行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无趣。这家伙太无趣了。
奈落轻轻叹了口气。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条狗都这样了，桔梗竟无动于衷吗？
余光稍稍瞥过去，啊哈，这女人依然一脸的波澜不惊。
既然如此，那就再试试吧，别怪我啊~
奈落伸出手去，将那枚念珠递向犬夜叉。
“你这么为他打抱不平，那我就大发慈悲，把它送给你吧。”
掌心的念珠陡然暴起，势如闪电，冲犬夜叉脑门飞去。
以犬夜叉现在的身体状况，断然是躲不过的！远远看着的弥勒珊瑚，即便有心来救，也是力不能及了。情急之下，琥珀甩出飞镰想要拦下念珠，可原本相较奈落，琥珀离犬夜叉距离就远一些，飞镰的速度更是赶不上奈落有意施术催动的念珠快，根本是杯水车薪！
可桔梗......还是没有反应！
桔梗大人！
琥珀心里暗自着急，却又不敢催促桔梗。
眼见得念珠就要击中犬夜叉，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闪出一道白影，那念珠撞到白影上，咻得没了踪影。琥珀的飞镰随即而至，只听一声清脆的撞击，除妖村首领的武器就这么原路飞回了。
时间不过一瞬，待白影清晰起来，众人才看清，原来是一位身穿白色净衣的神官。
三十上下的年纪，身材匀称，皮肤与其说白皙，不如说是苍白，与一身纯白净衣极不相称的是那一双凹陷的眼窝，深深的黑眼圈，看起来极度疲乏、困倦又无力。半睁的双眸里，一对幽深的瞳孔宛若冰封的死水。
“呵~”对于突然出现的神秘男子，奈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因为——
这家伙，太强了。
人类不像妖怪一样有天生优势，肉体方面可以说是相当脆弱，防御力、抵抗力、速度都需要后天修行才能获得。像方才白衣神官那样突然的现身，一般来说，可能是缩地术、神行术等等一类的咒术。但是，缩地术需要提前知道目标所在地，有定位方可，而奈落仔细分辨过，这位神官的气息很陌生，之前并不在场，是突然出现的。而神行术，即便再快，以奈落的能力不可能看不到残像，可刚才，这位神官的移动没有任何征兆和痕迹，是名副其实地“突然”出现！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境界，实在可敬可畏。
更让奈落在意的是，那枚念珠。
那是经奈落的手发出的攻击，虽没有祭出全力，为了逼桔梗出手，他也是拿捏到足以杀死犬夜叉的程度。可那枚念珠竟被这神官毫发无伤地挡下，还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群中不乏有看透这一点的大能，均眉头微蹙，短短半天时间，复活的强大巫女，嚣张的绝世大妖，现在又来了个深不可测的年轻神官，一时间鸦雀无声，众人只在心中根据眼下的境况做着各自的权衡。
“师傅——！您等等我啊！”
远远的，一个童子装束的男孩气喘吁吁，狂奔而来。
“您怎么又突然消失了！以后不许这样了，可累死我了！”
童子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却长了张老成的脸，抱怨的语气像极了被日常生活搞得鸡飞狗跳的家庭主妇。见大家都在向他行注目礼，童子甩掉额头的汗水，挥挥手嘿嘿一笑：“嗨~”
.......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原本诡异的氛围因童子的到来变得有点莫名其妙，更让人莫名其妙的是童子和白衣神官的关系：师傅？
这么个少年老成一身人间烟火气的小童子，和好像一个月没睡过觉双目无神一脸即将猝死表情的神官。
师徒？
“你是谁？”
犬夜叉拄着刀撑起身子，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播磨流？”
人群里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很快，大家的目光聚集到童子斜跨着的小包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便携包裹，但在场的各位也不是凡俗之辈，大多数都发现了小包外泄的灵气，以及，包上的花纹。
一朵八重唐花。
唐花是从大唐传来的花纹，在播磨一带盛行，以此为家纹的修行者，果然，只有那一家了。
“芦屋家？”
一直沉默着的桔梗终于开口，注视着白衣神官，桔梗缓缓道：“原来如此，是‘两仪印’。”
“‘两仪印’？！”
众人恍然大悟。
播磨流芦屋道满，传闻是从大海对面的天朝远道而来的咒术师，传承的是中国道家阴阳道一脉，不像安倍晴明、贺茂保宪与朝廷瓜葛不断，道满虽是民间流派，却凭借强大的力量而备受瞩目。“两仪印”，便是芦屋一脉独有的法术。
“天地万物莫不分阴阳，以阴阳之理，顺万物之行，便可往来无阻，去留无踪。好厉害的手段！以往只在书中窥得一二，今日能够亲眼所见，三生有幸。”
“谬赞了，桔梗阁下。”白衣神官低首示意，微笑道：“在下道清，冒然打扰，失礼。”
“您认识桔梗大人？”琥珀问道。
芦屋道清只是一笑，手掌翻转，那枚念珠出现在手心。他走到奈落面前，举起念珠，道：“您可真会开玩笑，将人藏起来那么久，也该放出来透透气了。”
奈落发自内心觉得这家伙很有意思。在他为祸人间的这么多年里，人也好妖也好，还没有谁能如此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以芦屋道清的能力，放念珠里的和尚出来应该不是难事，但若直接放了出来，一则有卖弄之嫌，二嘛，也着实有挑衅之意。
对于道清的好意，奈落投桃报李：“你既已收下，便是你的东西。放不放，是你的事。”
“啊，真是麻烦哪...”
道清一边抱怨，一边将手掌翻转，眨眼间，那金色和尚便咻一声出现在大家面前，一天之内，见识了如此多的奇能异术，众人也已见怪不怪，只是表情越来越凝重。
与这三个人相比，之前的争斗实在是......太丢人现眼了......
若要从这三个里选个领秀出来，自然是——
“道清大人！我师傅入森林久久未归，请您施以援手！”
“我家也是！救命啊道清大人！”
“是啊！现在情况危急，请您主持大局！”
众人争先恐后拥了上去，将道清紧紧围住。
奈落？无法无天的妖孽，人也好妖也好，谁要选他！桔梗？一个复生的巫女，本就不是此界之物，怎可选？
而道清......
芦屋家虽声名远播，但却不是什么好名。当年芦屋道满与安倍晴明争斗，肆意使用诅咒之术，为一时输赢闹得人心惶惶，被晴明击败后才退居播磨，实在算不上值得信赖之辈。可与奈桔比起来，总还是好些的，再者，如今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道满的后人，从方才救下红衣犬妖来看，未必性情就如道满一般阴戾。
大家都不傻。
“真是麻烦......”
道清的声音从包围圈外响起，众人回头，发现道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台阶上，桔梗身边。
“我啊，爱好只有一个，睡觉。”说着道清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双眼迷蒙，眼眶里甚至因困意而涨出些泪水。
揉了揉眼睛，道清嘟囔道：“眼下明明就有最合适的人选，你们真是奇怪。”
道清就站在桔梗的身边，众人自然明白他说的是谁。
“可是...”
反驳的年老神主欲言又止，轻而易举灭了寺清手，桔梗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她毕竟是已死之人，可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可以攻击的地方。
等等！有了！
清清嗓子，老者不徐不缓道：“奈落与桔梗阁下的渊源，想必在场的各位都一清二楚。有这魔头在，即便桔梗阁下心有余，也只怕力有不逮吧。自身都难保，吾辈又怎敢将身家性命托付。若是......”
“若是怎样？”奈落问道。
“若是桔梗阁下能制服奈落，吾辈自不会再有异议。”
哼，前后两次命丧其手，桔梗纵有通天之能，也难在眼下将奈落灭杀。
自认计谋得逞，老者得意地扬起唇角。
要老夫听一个已死的女人的吩咐，怎么可能！
“您看不到吗？老眼昏花？”
说话的是道清的徒弟，小童子指着奈落，疑惑道：“他是式神啊！”
话未落音，一记爆栗子落到脑壳上，童子爆头痛呼。
“多嘴！”道清喝道。
“式神？”
众人一阵惊愕，慌忙都开了灵视，纷纷道：“真的！果然是式神！”
老者定睛细看，果见奈落头顶有一抹淡紫色的清净之气，那是签订式神契约的标志。而这契约上留下的灵念气息，与桔梗散发出来的，一模一样。
老者当下无话可说。
可奈落有很多话要说！
纳尼——！！！！！！！！！！！！
劳资特么的是式神？！
开什么玩笑！！！！！！！！！！！
生死莫及——奈桔同人
第三十二章
（1）
“师傅，前面就是枫之村了。”
“......”
“师傅...”
“我不瞎，也不聋。你都嘟囔四遍了。”
“那，我们赶紧上路吧！”
“不急。”
按住半个（防）身（屏）子离了位置，屁（屏）股（防）撅起老高的徒弟，一身洁白净衣的男子意态闲闲，安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手里端着与这荒郊野岭格格不入的精致茶杯，悠然品着香茗。
“可是，可是都过去好几拨人了，再不赶到咱们就......”
“就怎么？”
“唔...”
“你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太师傅好像说，一棵会呼唤人的树什么的。”
“你见过......”男子看看左右，神神秘秘凑近弟子耳边小声道：“会...
第三十二章
（1）
“师傅，前面就是枫之村了。”
“......”
“师傅...”
“我不瞎，也不聋。你都嘟囔四遍了。”
“那，我们赶紧上路吧！”
“不急。”
按住半个（防）身（屏）子离了位置，屁（屏）股（防）撅起老高的徒弟，一身洁白净衣的男子意态闲闲，安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手里端着与这荒郊野岭格格不入的精致茶杯，悠然品着香茗。
“可是，可是都过去好几拨人了，再不赶到咱们就......”
“就怎么？”
“唔...”
“你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太师傅好像说，一棵会呼唤人的树什么的。”
“你见过......”男子看看左右，神神秘秘凑近弟子耳边小声道：“会跑的树吗？”
“没有。”
小徒弟一脸真诚。
“那你急个屁啊！”
男子毫不客气给了徒弟一记爆栗子，小徒弟呜哇一声抱住脑袋痛呼。
“是太师傅说事关重大嘛！还吩咐我盯着您！”
“老头儿还吩咐你勤加修炼不要贪吃，你做到了吗？”
男子挥一挥手，凭空取出两个鲜亮果子，扔了一个给徒弟，自顾自大嚼大咽起来。
手捧着果子，小徒弟一双圆圆的眼睛是又羡慕又敬佩，巴巴挨到师傅身边殷勤道：“说到修炼，师傅啊，您什么时候教我这‘隔空取物’的本事啊？”
“想学？”
“想！想想想！想了好久了！”
小徒弟点头如捣蒜。
“先把阴阳运转记熟了再说吧！”
又一记爆栗子应声而落。
（2）
枫之村。
溪前瀑布旁的山崖上，奈落席地而坐，青绿的草叶上露水未晰，不时滴落下来打湿土地，而端坐其上的奈落，衣衫却干净整洁，不见丝毫水渍。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身周似乎有层微微的散发着圣洁光芒的光圈，将他与外界隔绝开来，纤尘不染。不知情的或许觉得没什么，可这在犬夜叉看来，却觉得异常滑稽。
这罪恶滔天的邪物竟身裹圣洁之光？
“不愧是名动天下的巫女，竟有这种力量。”
奈落睁开眼来，浑身的舒畅感让他不禁感慨起来。当然，这话也是有意说给不远处某个长着犬耳从凌晨就开始盯着他的家伙的。
几天前肉（防屏蔽）身重塑，一夜之间可谓是惊心动魄，若不是桔梗，他此时只怕已经命丧黄泉。
那晚，桔梗将灵力输送进他体内，稳住狼奔豕突四处流窜的妖力，还治愈了因此而带来的损伤。比起之前，这次重塑肉（防屏蔽）身固然变数频多，但最终的成果却远胜以往。因为，奈落发现，桔梗的相助竟让他获得了一种以前的他难以企及的能力。
而这能力，也是此时周身散发圣洁之光的原因。要在以往，奈落是会选个隐蔽的地方好好揣摩揣摩这项新技能的，可是现在嘛——他却有意想在犬夜叉面前，好好秀一把。
看到了吗？这，是，桔，梗，给，我，的~~~
“混账...”
若不是顾及瀑布下的桔梗和榊，犬夜叉恨不能一记金刚枪破轰出去。
瀑布下，桔梗和榊身着洁白襦袢，双手结印，已经静坐许久。瀑布撞击岩石激起的水花溅到身上，衣料里隐隐透出粉白的皮肤。
考虑到榊还年幼，不可操之过急，桔梗决定结束今天的修行。
“听好，榊。”
从静坐中睁开眼来，榊眨眨眼睛，看着师傅。
“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要‘修行’？”
“体悟大道，以身正法。侍奉神灵，守护人间。”
榊不假思索，显然已经受过教导。
“不错。”桔梗点点头，“那，我们‘修行’什么呢？”
“嗯...灵（防屏蔽）术，医术，咒（防屏蔽）术？”
桔梗摇摇头。
“那是，经文，祝祷，射艺？”
桔梗依然摇头。
“是‘心’。”
“心？”
“对。修行者，首要修的，便是‘心’。是非之心，善恶之心，慈悲之心，为‘动心’；不惧之心，不惑之心，不悔之心，是为‘不动心’。”
“嗯...”
榊面带不解沉吟道。
“有什么疑问吗？”
“是非明辨、惩恶扬善、慈悲为怀，徒儿懂；不惧艰难险阻，不为诸法色（防屏蔽）相所惑，徒儿也懂，可是，生而为人，如何‘不悔’呢？”
“是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便明得了是非，辨得了善恶，也总有行差踏错的时候。‘不悔’，实在是太难。”
“师傅您悔过吗？”
回想往事，桔梗淡淡道，“悔过。”
“连师傅您这样的巫女都不免悔不当初，那为何还有这样的要求呢？是设个常人无法达成的空项，以作所谓‘终极目标’，激励修行？”
“呵，那倒不是。”桔梗笑道，“举个例子。某天，你遇到一只偷袭了人类村庄的妖怪，你会怎么做？”
“徒儿会消灭它。”
榊不假思索。
“好，记着你的答案。可是，就在你追到它巢穴将它一箭贯穿后，发现它仍拖着残躯举着偷来的食物向洞里爬去，你追上去，看到那里面，它那刚出生的孩子嗷嗷待哺，呼唤着母亲。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食物送到孩子们嘴边。孩子们大口吞咽着食物，却不知母亲已死，仍旧推搡着依偎到母亲身边，尽管那副身躯已经没有温度......”
“不要说了...”
“你后悔了？”
榊不说话。
“你后悔杀了它，心中不忍，便将它埋葬，并把幼崽带到一处食物充足的地方。你为它们设下结界，希望失去母亲的它们，能够健康安全地成长。”
“嗯嗯！”
榊点点头，神色好了许多，期待着师傅继续往下说。
“安顿好一切，你回到村里。却听到人们说，那被妖怪袭击的，是一位年轻母亲。家境贫寒，丈夫被征了兵去，仅剩的食物也遭妖物抢夺，就连她，也被妖物所伤，本想求你医治伤口，左等右等却不见你回来，终于伤重无医而死。她那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无人看顾，饿得整夜哇哇大哭，哭声引来了野狼，也被叼去了。”
“啊......”
榊低下头，红了眼眶。
可桔梗却不打算结束。
“你很难过。本想惩奸除恶，守护善与美，却发现怎么做，都是错的。你陷入了迷惘，思考着自己存在的意义。你更加勤奋地苦修，向神叩问，却得不到任何答复。而相似的事情一而再地发生，你六神无主，寸步难行，终于神衰力竭，倒了下去.....”
“我知道了。”
榊抬起头来，泪水在眼眶徘徊，却始终没有落下。
“徒儿明白‘不悔’的意思了。”
桔梗笑了笑，抚着榊柔嫩的脸颊，沉声道：“人有七情六欲，随之而来的便有悲欢离合，作为巫女，身处这尘世间，我们要承受的苦痛与磨难，远非常人可及。我们不能，也不许倒下。要任何时候，都能身姿挺拔，坚定不移，没有任何惶惑地站在人们的面前，否则，便没有资格接受这份信赖与荣耀。所谓‘不悔’，是要我们即便荆棘布野，血泪满身，回望来时路，也要不悔初心，不悔此生。”
“嗯，徒儿知道了。”
擦去眼泪，榊重重点了点头。
这画面似曾相识啊。
回忆起幼年修行时的种种，桔梗心中五味杂陈。面前的小小的孩童，将走上她的旧路，以她尚且稚嫩的肩膀，去承担大任，承受难以想象的苦痛。
“桔梗大人！桔梗大人！”
桔梗的思绪被远处的呼喊声打断，抬眼望去，见琥珀骑着云母正匆忙赶来。
“不好了桔梗大人！那群人在村里打起来了！”
（3）
看着眼前乌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弥勒头痛欲裂。
灵召发生的第二天开始，村里便不断有陌生的面孔到来。
这些面孔并非凡夫，有修为不俗的僧侣，也有高深莫测的神官，甚至混进了一些颇有道行的精怪。而且，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森林御神木的方向。
身为东道主，弥勒和珊瑚给这些人安排了住处，他们却并不领情，三三两两聚在森林外的神社旁。弥勒想请桔梗出面，桔梗却只带着榊躲在山里修行，奈落也在那一晚后消失了踪迹，犬夜叉醒来后倒是安静了一阵，可没多久也不见了身影，至于去处，弥勒看来无非两个，要么追奈落，要么找桔梗。
唉.......真是麻烦啊......
一开始，这些人啊妖啊互不相让，争着抢着进森林，甚至为了谁先进去而大打出手。各路灵法妖术你来我往，也没争出个子丑寅卯，倒是便宜弥勒偷学了几招。
到了后来，互相礼让、请教，组团研究探讨，因为，进去的人一个也没回来，全部失去联系。
而今天，这些人又乱了起来。
“发现森林深处危机四伏，不知谁提了一嗓子要大家团结起来，共同作战，便决定选一个领头人，原本只是为了服众，稍作展示自家本领，可谁也不服谁，便又打起来了。”
回来的路上，琥珀向桔梗解释着目前的状况。
“这些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榊好奇问道。
“灵召。”
桔梗淡淡回道，“那天的灵召，大概是借助御神木之力的四魂之玉释放的。”
“召唤他们，做什么呢？”
桔梗摇摇头。
“不知。”
“哼，这里是桔梗大人的村庄，不管怎么说，还是该您来。”琥珀不平道。
“对呀对呀！师傅最厉害了！”
桔梗笑了笑。
哪有那么简单。
桔梗其实很清楚四魂之玉这一招的目的，对于这群人，桔梗更希望他们从哪来回哪去，但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根本不可能。虽然以她四魂之玉守护者的身份确实最有资格发言，
但是——
“开什么玩笑，你一个已死之人，念你生前守护四魂之玉有功，没将你镇魂已是恩典，速速离开！”
听了琥珀的建议，一位神官直截了当。将矛头对准一言未发的桔梗。
“巫女阁下，您生前声名远播，贫僧久仰，但执着人间，非尔可为。往生去吧！”
一位年老的法师倒是重礼识仪，然而话中之意，却是再明了不过。
桔梗转身便走，毫不迟疑。
身后，奚落声不绝于耳。
琥珀愤愤然，无奈，也只能跟上。很快发现，桔梗并未远离，却是拾级而上，直往神社而去。
“这女人好不识趣，先拿你开刀！”
一只妖怪展开翅膀，指爪闪烁着逼人的寒光，直直扑向桔梗。
虽说方才，为了联盟之事好一番争斗，但此时，在场修行高深的神职人员也好，德高望重的僧侣也好，全是一副坐看好戏的神色。也是料定了众人的反应，妖物才如此嚣张。
眼见得怪物袭来，琥珀正欲出手，桔梗早已以更迅捷的速度回转身去，手臂前倾，一注灵力冲出掌心，如奔雷如泉涌，顷刻之间，怪物灰飞烟灭！
鸦雀无声。
短暂的静默后，人群也好，妖群也好，惊叹之时不绝于耳。
“什么？！”
“怎么可能......”
不远处的珊瑚，喃喃道：“如果我没记错，那是寺清手，号称‘僧侣克星’，中上等怪物。”
“嗯。”弥勒点点头，“却连一击也未承受住。桔梗大人......似乎比十二年前更为强大。”
珊瑚回忆起少年时，父亲允许她参与了一场围猎。举村之力，经过严密灵活的配合，才捕捉了一只寺清手。她的飞来骨里，就有那只寺清手的残骨。
可就在刚刚，众目睽睽之下，桔梗轻描淡写的一招，竟让此等怪物刹那间殒命当场！
这样的角色，谁愿与之为敌呢。
远处，桔梗站在前往神社的台阶之上，俯视着尚处在震惊中的人们。
“结盟之事，我无意参与，诸位不用担心。但，身为村子的巫女，我有守护一方村民安危的职责。在场的各位如果一定要动手的话，烦请别处去，倘或这村里一花一草，一鸟一兽，受到半点损伤，休怪我不念同道之谊！”
“呵呵，桔梗阁下素有贤名，吾等仰慕已久。今番前来，实是受贵村神树之邀。你我皆为神明侍者，怎敢不从？”一名神官打着哈哈，上前一步说道。
“神木之事，不便多说。奉劝各位一句，还是早早归去的好。”
“可，小徒昨日入去森林之中，至今未返，为师者怎不忧心？”
“对啊！我师父到现在也没回来！”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
人群一时间喧闹起来。
“既如此，听我号令如何？”
清越的男音远远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紫衣男子飘飘然从天而降。
生死莫及——奈桔同人
第三十一章
（1）
黑夜，月明，鬼蜘蛛洞口，泛着紫黑色微芒的妖异的结界摇摇欲坠，而一股强大的妖风，正势不可挡奔袭而来。
“风之伤！”
弥勒面露纠结，一时之间没想好该怎么做。
珊瑚心下则是渴望这股妖风直接刮过去的。
她沉默着退到一边，为那张牙舞爪的劲风让出去路。至于琥珀，也只能有心无力地眼睁睁看着山洞口淹没在巨大的尘埃气团中。
面对的始终是恨之入骨的仇敌，理智再清醒，情感上早就欢欣不止，反正不是自己做的，错了也不能怪我，所以......去死吧奈落！
“你们几个，竟然贪生怕死到向奈落那混账摇尾乞怜了吗 ？”
山洞被妖风吞噬的空档，红衣犬妖已落到几人面前。
“不是你...
第三十一章
（1）
黑夜，月明，鬼蜘蛛洞口，泛着紫黑色微芒的妖异的结界摇摇欲坠，而一股强大的妖风，正势不可挡奔袭而来。
“风之伤！”
弥勒面露纠结，一时之间没想好该怎么做。
珊瑚心下则是渴望这股妖风直接刮过去的。
她沉默着退到一边，为那张牙舞爪的劲风让出去路。至于琥珀，也只能有心无力地眼睁睁看着山洞口淹没在巨大的尘埃气团中。
面对的始终是恨之入骨的仇敌，理智再清醒，情感上早就欢欣不止，反正不是自己做的，错了也不能怪我，所以......去死吧奈落！
“你们几个，竟然贪生怕死到向奈落那混账摇尾乞怜了吗 ？”
山洞被妖风吞噬的空档，红衣犬妖已落到几人面前。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是怎么出来的？犬夜......叉....？！”
本欲解释的弥勒，看清红衣犬妖的形貌后，不自觉退了一步。
那血红的瞳孔，还有两颊的妖纹......
“不知道。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森林外面。闻到奈落的臭味就赶了过来，好巧不巧，听到你们打算投诚的话。”
还有意识。
弥勒看向犬夜叉手里巨大的妖刀：因为拿着铁碎牙，所以心智并没有完全丧失吗？但这副样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放心啊。
而此时，尘土散尽，洞口重又出现在众人面前。与之前相比，无一丝一毫的损失，那道紫黑色结界不仅没有消散殆尽，反倒更显稳固了。
“怎么可能...”
犬夜叉不可置信地上前，手中妖刀转瞬变成红色，正欲劈砍，却听到山洞里传出低沉而诡谲的笑声。
“呵呵呵~”
“奈落！”
“久违了，犬夜叉~”
“谁要跟你这混账寒暄！”
铁碎牙巨大的刀刃发出夺目的红光，犬夜叉一步跃起，向着紫黑色结界猛力挥砍，却在“嘭”一声的碰撞后被反弹回来。
“切，明明是最虚弱的时候，结界竟然能挡住红色铁碎牙！”
“呵，是谁告诉你，我重组肉（防屏蔽）体之时，就一定会虚弱呢？”
“什么......”
吃惊岂止是犬夜叉，弥勒、珊瑚还有琥珀，满眼的不可思议。
“你明明是半妖...”
“所以？你认为，我和你一样没用？”
嚣张，傲慢，极致的蔑视。即便就这么几句交谈，洞外的众人仿佛已经看到奈落那挂在嘴角上视众生为蝼蚁的不可一世的邪笑。
“不可饶恕！”
“呵呵呵呵~”
犬夜叉彻底被激怒，向结界飞奔而去，刀刃一挥间呈现出金刚石的棱角来。觉察出奈落笑声里危险的气息，弥勒大喊：“快回来！犬夜叉！”
如今戈薇小姐不在，他不能靠近洞穴，如果再受奈落邪气的影响，只怕最后的意识也留不住了。
但似乎，已经晚了。
忽然之间，天光乍起，以山洞为中心，无数的妖怪成群结队从四面八方涌来，从上而下直直冲入山洞之中。刺耳的呼喊声，妖群掠过带起的风声，呼啸不绝。混杂在一起的庞大而杂乱的妖气汇聚成巨大的旋涡，犬夜叉感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那个漩涡靠近，他将刀插到地上，奋力抵抗着那股吸引力。一股凶暴的念头涌上来，为了压制这股蠢蠢欲动的欲望，他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那些妖群...村子周围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妖怪？！”
凭借符咒架起的结界，在这样的妖气漩涡面前，终归太过贫弱。弥勒又推出禅杖，祭出全身法力，护住身后的妻子和琥珀，艰难回应珊瑚的问题。
“看起来，是被奈落强行拉扯进来的。刚才咱们看到的结界之所以那么虚弱，大概是奈落故意释放给附近妖怪的假象，让它们错以为他现在很孱弱，可以趁虚而入，来到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圈内。这样，奈落就可以将它们拉进来，以供组建肉（防屏蔽）体之需。”
何等凶险！
珊瑚暗惊。若方才不是弥勒和琥珀拦着她，只怕现在被卷进妖气漩涡不是犬夜叉，而是她了。
想到这，她不禁向犬夜叉的方向看去，妖风太狂了，只能依稀辨认出犬夜叉红色的身影，紧接着，她惊诧地张大了嘴巴。
透明的闪烁着光芒的藤蔓从犬夜叉身体钻出，迅速交叉生长着，将红色犬妖绕了一圈。洁白的叶片在枝条上伸展，那伸长舒卷的姿态，极尽优雅，犹如神明诞生一般圣洁。那些妖怪的腌臜之气堪堪触碰，便化作清净的紫色光芒消散而去。
此时的犬夜叉不再害怕漩涡的引力，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张扬的锐气，利落地从地上拔起妖刀，挥向源源不断涌进洞穴的妖群——
“冥道...残月破！”
“什么？！”
洞中的奈落，正忍受着肉（防屏蔽）体撕扯的痛楚——重组哪是那么轻易的事。不仅要压制融合而来的妖物们杂乱不堪的妖力，还要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将这些力量重新分配，打磨煣炼以为己用。过程中稍不留心就有可能被妖群反噬。将重组地点选在鬼蜘蛛洞穴实属不得已，珊瑚等人的扰乱在意料之中，早有准备。犬夜叉的出现，也不能说是意外，他料到森林里那位不会轻易让他重新获得力量，但此处灵气实在过于稀薄，那位也不可能亲临此处，能用的也不过是受到控制的犬夜叉或者戈薇，万万没想到的是，御神木！
洞外挥刀的犬夜叉，浑身上下缠裹的，不正是光脉流转不息的御神木吗！
那棵神木，已经被完全占据了？！
还是说，比起受人操控，消灭十恶不赦的我更为必要？
惊诧的时间里，许多黑色的月牙已经冲了过来，不过是略微的碰触，俯冲下来的妖群便哀嚎着迅速消散。
“唔...”力量源头突然减弱，来不及缓冲的奈落发出痛苦的低吟。“明明还差一点就......”
（2）
森林。
御神木。
“呵呵呵呵~”
巨大的鬼面依附在树冠处，冷声笑道。
“感觉如何啊，奈落？你还真是命大......既然，直灵取不了你性命，那就由我亲自动手好了~哈哈哈哈哈！”
【很开心呀。】
树冠中球型结界里，沉睡着的戈薇突然发出声响。
“你？”
鬼面眉头皱起，唇边的笑意收敛起来。
“真少见，你竟然主动开口。”
【有趣的事情总是吸引人的，我亦不免俗。】
话音未落，一抹白色的身影从戈薇头顶飘忽而出，引得鬼面一阵紧张。
“有趣？无情无感的你，也会对人间的事有兴趣？”
白影幽幽转过身来，却是无面。
【呵，人间吗......吸引我的是你。】
“那还真是受宠若惊。”
【呵呵...你在害怕...】
“嗯？你说什么？”
【你的心在颤抖。为什么？】
“闭嘴。”
鬼面在树冠中游移着，瞥向白影的目光满含防备。
“你少装蒜。桔梗陷入梦境之时，你无故出现在她身边，我还没找你算账。”
【你把自己与这女人联系在一起，囚禁在她梦境中的我，感觉得到，你内心的悸动......】
“闭嘴！”
怒喝之下，鬼面陡然涨大，白影倏忽之间沉入戈薇体内，再不见踪影。
【四魂之玉呀，人妖精元所化的你，实现众生所愿的你，在追求什么呢？真想知道啊.....】
“呵，是吗？那就走着瞧好了，如果你能坚持到那一天。”
话是这么说，鬼面却觉得一阵不安。就在这时，御神木里的光脉流动突然滞了一滞。
怎么回事？
（3）
鬼蜘蛛山洞前。
召唤来的妖群正被冥道残月破飞出的黑色月牙以飞快的速度带往冥界，方方融合的那部分也开始蠢蠢欲动。
不妙啊.....
果然...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重组太勉强了吗？
呵，这种场景，还真是适合我奈落呢。
“请回去。”
清澈的童音。
“无论如何，请您回去。”
距离山洞不远的矮山坡上，清净的淡紫色结界中，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手中结着祈祷之印，向着犬夜叉的方向，认真而崇敬地说道。
缠绕在犬夜叉身上的藤蔓突然间停止了伸展，可清晰看到光脉流转的枝条褪去透明，恢复普通植物的质感，缓缓从红衣犬妖身上脱落。
“那是...榊？”
混乱之中，珊瑚辨认出声音的主人。
“还有桔梗大人。”
琥珀上前一步，眸中溢出的欣喜在意识到桔梗的来意后，慢慢沉寂下来。
果不其然，御神木消失后，桔梗弹指一挥，山洞口倏然架起一道灵力光墙，将黑色月牙一一拦下。
再强悍的招式，到底是妖力所成，遇到精纯的净化灵力，稍稍挣扎下便消散了。而距离较近的犬夜叉，受净化之力影响，脸上的妖纹逐渐淡去，瞳孔的颜色也一点点恢复了。
清醒过来的犬夜叉虚脱了一般，双腿发软，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双眼阖上的间隙，向着那模糊不清的红白身影伸出手去，嘶哑的嗓音说不出是悲是喜：
“桔.....桔梗......”
“爹爹！”
榊担心父亲，要从山坡上跑下，被桔梗一把拉住。
“等等。”
“嗯？”
不解的榊顺着桔梗的目光看去，山洞上空，原本被打散的妖群重新聚集起来，数量上虽与之前不能相比，但融聚起来的妖气旋涡，也不是一个甫入修行之门的小女娃承受得了的。
涌入洞穴的呼啸的妖群，昏迷的红衣犬妖，一道光墙之隔，两不相扰。
（4）
鬼蜘蛛山洞前的蒿草真是又浓又密。
奈落迷茫地看着眼前漫无边际的蒿草，又看看身后爬满藤蔓的山洞口。
又掉进那个梦了。
草原是沿着大河蔓延的。
想到这，他习惯性地向河边走去，齐腰的蒿草摩擦着衣衫，清晰的嗦嗦声响，草叶上颗颗晶莹透亮的露珠，打湿了衣袖和他虬曲缠绕的长发。
他走得依然很辛苦。
他意外地发现，那条河不那么遥远了，也不会逃不会躲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努力分开疯长的草叶，果然，一片河滩出现在眼前。
她坐在河滩上。面对着缓缓流淌的大河，安静地坐着。
虽然很模糊，可他知道，是她。
一定是她。
如果，这颗心一定要有什么填满的话，一定是她。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回过头来。河面的上空有金色的光芒洒下，静谧地照在她身上，让她脸庞的轮廓沉浸在温暖的光辉中。
那一瞬间，他感到悲伤化作透明的液体，从眼底挣扎着涌出来.......
“唔......”
眼睑异常沉重。
一股温暖的力量从头顶沿着骨骼血液流进四肢百骸。
奈落努力睁开眼睛，什么青草，河滩，消失得无影无踪。黑暗的洞穴里只有成堆的妖群的碎块，在头顶光芒的映照下，丑陋又滑稽地堆叠在一起。
光...
奈落抬起头来。
光芒的源头，纤细的手掌，洁白的衣袖，安静的巫女。
“终于醒了？”
巫女垂眸，笑意漾起在唇角。“真是难看啊，不过这种程度，竟昏过去了？”
奈落闭了闭眼，昏过去？是了，被犬夜叉打断的重组在桔梗的干涉下重新进行，却因为承受不住庞大力量过于激烈的动荡而失去意识。
那她又是在......
源源不断的温暖的力量修复着他受损的脏器，就连那些妖群杂乱的妖力都已收束完整，安静等待着分割安排。
呵，是挺难看啊。
“你竟真做得出来。”
“嗯？”
“为了十恶不赦的仇敌，和犬夜叉刀兵相向。”
“刀兵相向？没那么严重。再者，我也没有为了你。”
桔梗不屑一笑，继而面色又沉重起来，
“你现在还不能死。如果必要，我会亲自动手。”
“......”
奈落仰起头来，与巫女四目相对。余光触及满洞腥臭的肉块，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样，眸光瞬间黯淡。
“确实很难看吧，现在的我。”
“老实说，吓了一跳。”
“是吗。”
桔梗的语气里不掺半点情愫，只是实话实说。
料到洞内不是什么好光景，弥勒他们准备带走犬夜叉的时候，便让榊跟着一起回去了。但还是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到。
“我曾经与妖群战了三天三夜，最后的场景也不过如此。真是想不到啊，鬼蜘蛛...那家伙的邪念竟能引来如此巨量的妖怪。巧合的是，你竟也选了这个地方......”
“......我不是他！”
将他与那个卑劣的强盗相提并论，奈落很不爽。
“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
“我知道。”
恢复得差不多了，桔梗收回手掌。
“我知道你为什么选这个地方。我也知道，你不是他。”
“！”
震惊来得猝不及防，奈落来不及掩饰。
“可是你曾口口声声唤我‘鬼蜘蛛’......”
“故意激你的。”
桔梗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不是他，我更知道我这烂透了的命运怪不得别人。从我穿上这身衣服开始，就已注定了的。可我却幻想着走出去，哪怕那么一点点也好，把这苍白的人生走出一点色彩来...呵，多天真，多可笑。”
“我没能走出去...我好想恨啊...却不知道怎么恨，该去恨谁。我想过要犬夜叉陪葬，却终究下不了手。想要找破坏我仅有的幻想的鬼蜘蛛出气，却只剩下了你......你不是他，我知道啊，可我能怎么做啊？”
停止灵力传送的洞穴黑黢黢一片，奈落茫然抬起头看着，却看不清桔梗的表情。可她语气里颤抖的气息，却如一根根尖利的刺，直直地毫不留情地扎进他心里。
除了舍弃，她还能做什么？
舍弃掉所有的爱，也放下所有的恨。像了悟三千世界的圣贤一样，强割七情六欲，五蕴皆空。
真是的...
真蠢。
奈落嘟囔着，不知道说的是桔梗，还是他自己。
......把她伤得千疮百孔，还得意洋洋地要她服从。
“你大可以大大方方地爱恨。穿着那身衣服又怎样，捶打负心汉又不影响你替天行道。有乐就要笑有泪就该流啊，就算是我......”
奈落犹豫着，吞吞吐吐的。
“你就把对鬼蜘蛛的恨一起发泄到我身上好了，反正我罪孽深重，不多那一条罪名。”
“呵呵~”
桔梗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是认真的。”
说话的空档，奈落已将体内的力量重新分配，庞大的妖体泛着微光，快速收缩融合起来。不过一息之间，洞穴被强烈的光芒照亮。
瘴气从光芒源头溢出，很快充满了洞穴，岩壁里的青草瞬间枯萎，连石头都变了颜色。而桔梗，瘴气绕着她，并不伤她分毫。
奈落从光芒处走来。一袭接近紫色的深蓝衣衫将身形衬托的颀长挺拔，蜷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透着些许疲惫与慵懒。
来到桔梗面前停下，奈落认真地看着她。说也奇怪，直到今天他才注意到两人的身高差别竟然如此之大。
这是个，相对于他来说，小小的、让人心生怜爱的女人。
“我没有开玩笑。”
就算你再叫我鬼蜘蛛，我也不会......
“唔！”
大脑突然一阵轰响，两人异口同声，同时捂住耳朵。奈落血肉之躯，七窍已震出血丝。
与此同时，枫之村内弥勒、珊瑚、琥珀，不同程度地感到不适。
“这是...灵召！”
“那是什么？”
弥勒摇摇脑袋，企图减轻震颤感。
“顾名思义，这是一种召唤之术。本身算不上什么高明手法，但妙就妙在，它是一种可选择接收对象的术。如果是修行低微之人，不过就是清风拂面，甚至感应不到任何变化。而修行境界越是高深，反应越是强烈，就好比雷霆在耳边炸响。听到召唤，逆推便可找到施术之人。如果在灵召术上辅以念力，还可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
“这么恐怖？”
琥珀和珊瑚本身就不是修道之人，受的影响并不大，很快就清醒了。
“是啊。不过，刚才说了，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术，想要做到那种程度，非得是修行极端高深之人利用天时地利扩展术的施展范围才能做到，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
但是...
鬼蜘蛛山洞。
“很广。”桔梗试着感应了下周围。“术的施展范围非常之广。”
“我逆推了下，施术的，在御神木方向。”
“嗯。能这么大范围施展如此之强的灵召，也只能是那一位了。”
奈落长长呼了口气。不无担心地看着桔梗，刚才的灵召，似乎将她体内的腐气震出来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明天，该热闹起来了。”
生死莫及——奈桔同人
第三十章
（1）
大概是因为御神木的异变，这一带的地气有逆流的迹象，连风的味道都怪怪的，枫之村村民相继离乡背井逃难后，附近山上的妖怪也散了十之六七，留下来的，要么仗着自身有些道行爱面子充大头，要么是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浑水摸鱼地保持围观——毕竟，御神木是经神力天然而成，乃是至纯至净之物，即便分食一口枯败枝干，对修行也是大有裨益的。
考虑到这些留下的妖怪非比一般杂鱼，奈落慎而又重地将重组地点选为桔梗当年窝藏鬼蜘蛛的洞穴。
桔梗很会选地方。
这洞穴处于附近地脉力量比较微弱的点，比起枫之村周围逆天的灵气浓度，这里简直是洪荒蛮地。除了花草树木，很少有精怪出没，人类踪迹同样罕至。想要藏个浑身...
第三十章
（1）
大概是因为御神木的异变，这一带的地气有逆流的迹象，连风的味道都怪怪的，枫之村村民相继离乡背井逃难后，附近山上的妖怪也散了十之六七，留下来的，要么仗着自身有些道行爱面子充大头，要么是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浑水摸鱼地保持围观——毕竟，御神木是经神力天然而成，乃是至纯至净之物，即便分食一口枯败枝干，对修行也是大有裨益的。
考虑到这些留下的妖怪非比一般杂鱼，奈落慎而又重地将重组地点选为桔梗当年窝藏鬼蜘蛛的洞穴。
桔梗很会选地方。
这洞穴处于附近地脉力量比较微弱的点，比起枫之村周围逆天的灵气浓度，这里简直是洪荒蛮地。除了花草树木，很少有精怪出没，人类踪迹同样罕至。想要藏个浑身重度烧伤的鬼蜘蛛，又不被犬夜叉和其他妖怪发现，不在话下。
也正因如此，鬼蜘蛛与妖群融合邪气盈天，桔梗才没有感知到。某种程度来说，是桔梗的百密一疏，造就了今日的奈落，而奈落，也阴差阳错的，与她纠葛不清了。
因缘际会这种事，从来不是空穴来风。
话说回来，小小的枫之村虽其貌不扬，却是个极其特殊的地方。不仅有得天地灵气孕育而生的御神木，还有口能吞噬妖骨通向未知世界的井，而当年桔梗藏匿鬼蜘蛛的山洞，又恰好与御神木、食骨井构成三足鼎立之势。
“呵，真是个好地方。”
拨开洞口半人高的杂草，奈落俯身进了山洞。
山洞里仍残留着浓郁的阴气，洞穴内部鬼蜘蛛躺过的地方至今寸草不生，一块人形大小的地皮丑陋地裸露着。
真恶心。
看着鬼蜘蛛躺过的位置，奈落打心眼儿里感到鄙夷。虽然，没有鬼蜘蛛就没有他奈落，可这并不意味着奈落就得对他感恩戴德，他也从不是涌泉报恩的主儿啊。相反，对于这个诞生出自己的重要参与者，奈落嫌恶到发指。
要不是情势所逼，他才不会回到这个地方，故地重游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动情伤怀的事。
布置结界封住洞口，奈落选个位置坐下，收拾心情，调整气息。借珊瑚的手砍去了最不安分的几个精怪，身体听话多了。
那个蠢物，当真以为能伤得了他吗？
可现在唯一要担心的，也是那几个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废物。
当然，奈落完全可以选择一个绝对安全又隐蔽的地点和一个最佳的时刻重组肉体，但是，看到桔梗被困在树藤里的模样后，他觉得应该留下来，并且要尽快恢复妖力。
那个样子的桔梗，似乎陷入了某种幻境。
以桔梗止水般的心境，能干扰到她，必当是处心积虑的诛心大术。
这么想不是没有理由，十二年前，瘴气侵蚀下的桔梗，都没能被他释放的幻象干扰，如今却.....
奈落不禁怀疑，拥有这等力量，到底是何方神圣？
以他现在这副躯体，感知已经混乱，在御神木旁觉察到的那股神秘力量，熟悉又恶心。
莫非......
摇了摇头，奈落收起思绪，安心准备分离肉身。
（2）
得知枫还活着，桔梗直奔枫的住处。
还是那间小屋，期间也许经过几次翻修，规格还是她生前时的样子，只是，现在的小屋透着委顿颓靡的气息，老态龙钟。
掀开苇帘，桔梗轻车熟路步到枫卧榻前。
她还在昏睡着。
年逾古稀，比起十二年前，枫的模样苍老了许多，皱纹更深更密，眼角低垂到似乎无力支撑。
桔梗注意到，枫睡在地板靠右的一边——这是当年姐妹两人相依为命时的习惯，她睡在靠门的地板的左侧，枫则恰好被护在里边。
那时的妹妹小小软软的，尽管桔梗一再地确认，也无法从这苍颜白发的老者身上找到半点相似之处了。
对桔梗而言静止不前的时间，在枫的身上一呼一吸均匀地流逝着。
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呀.....
握住枫枯枝般的粗糙的手，桔梗一时百感交集。
“姐姐...大人？”
缓缓睁开眼睛，枫努力抬起头，试图辨认面前白衣白面的姐姐是真实还是幻影。
“是我。”
桔梗应着，微微俯身，以便枫看得清晰些。
“姐姐大人......果然.....”眼泪划过眼角，枫的目光里闪烁着怜悯，“命运...竟是不肯放过你啊.....”
从弥勒口中得知桔梗和奈落复活的消息时，枫的反应很平静，她只是躺着，看着屋顶发了好一会儿呆。弥勒等人只当她是人老昏聩，理解不了其中要害了。
殊不知枫这沉默，一则是对命途无常的无力，一则，是对姐姐的信心。
曾经那么撕心裂肺，姐姐不也完美地抗争到底了吗？
她不担心。
无论这世道如何变，无论多少苦痛与磨难，姐姐始终是那个让人放心的姐姐。
只是啊，这万千人口中神明一样的巫女，是她的姐姐，她唯一的亲人啊。这唯一的亲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饱尝命运的折磨，连死亡的自由都被剥夺，她怎能不难过不伤心呢？
眼前的姐姐大人，还是那个样子，仿佛凝固在了时间里，依然那么美丽年轻，可这样的永恒，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将被子边角掖了一掖，桔梗微微笑着，“如果是宿命，接受便是。”
接受便是。
短暂的错愕，枫看着桔梗，良久才回过神来。
“不愧是桔梗姐姐啊……”
不管多少苦痛与磨难，她自岿然不动，笑对春风。
反倒是自己，老糊涂了啊，竟然去怜悯姐姐大人。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一笑。枫不再悲戚，只是与姐姐握着的手，握得更用力了。
“枫婆婆，好些了吗？”
榊一直坐在桔梗旁边，枫看着她，笑道：“嗯，好多了。”又看看桔梗，像是想到什么，枫继续道：“我有些口渴，榊可以帮我烧点热水吗？”
“嗯！”
见榊走的远了，枫才开口道：
“这孩子，是个好苗子。”
桔梗点点头，表示赞同。
“只是，缺个好师傅。”
枫不无遗憾地叹着气，又意有所指地看着桔梗。桔梗却只是笑，枫见状，也自明白了几分。
“姐姐大人竟真的肯？”
“是她主动的。聪明得紧。”
“聪明...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
“嗯？”
“我曾按照姐姐你当初教我的方式教导戈薇和榊，戈薇最初还有些进境，后来竟是止步不前。榊就更加离奇，越是修炼，越......”
“越显愚拙？”
枫点点头，听这话，桔梗是知道症结所在的。毕竟，修行之方是她留下的。
桔梗当然比谁都清楚。
当年自恃才智无匹，定能护得妹妹周全，故而不愿妹妹走自己这条苦路。枫幼时心性单纯，嫉恶如仇，特意纠集百家之长，为妹妹量身定做了一套澄明心法，心思越是单纯修行越见奇效。可是后来...失去了生命中唯一的支撑，这纷乱的战国，她又怎么可能继续单纯地活着？心性不能纯真如一，修行自然停滞。
戈薇本就心思细腻，收效甚微可想而知，至于榊，呵，小丫头玲珑心思十八转，哪里是修行澄明心法的材料。
等了片刻，见桔梗不愿提及，枫只好继续道：“见她修道无望，犬夜叉便不遗余力带她进山修炼，企图唤醒妖血之力，好歹能有傍身之技，不至于受人欺凌。”
“受人欺凌？”
说到这里，枫抬眼看着姐姐，声音沉了下去：“他们...过得并不好...”
受人欺凌...过得不好...
桔梗颔首，思绪沉了下去。
人心凉薄，她怎会不知？只是，她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相信，他会过得不好......
森林里，他和他的妻子被困其中生死不知，村民们不思营救，自顾自散去十之六七；榊，他们的女儿，都知附近多险，她一个七岁孩童东游西逛无人看顾！
她都看着听着，怎么会猜不到，他过得并不好。
可她不想知道啊。
她想听人说他美满和睦妻儿相伴，再不必风餐露宿，体会到的都是情满人间。
可枫，竟毫不留情地将这事实摆到她面前，说与她听......
“罢了。我会尽力。”
尽力救他和他的妻子，也尽力教导榊。
今时今日，她所能做的，仅此而已。
（3）
日色斗转，夜幕低垂，枫之村又陷入黑暗笼罩之中。
空地上，十二支灯盏围成一个圆圈，圆心处，一盆清水倒映着天边圆月。桔梗逐一将灯火点燃，让榊坐到圆心处水盆旁。
“师傅，接下来要做什么？”
“等月亮落在水中央，你就闭上眼睛，感受周围的变化，任何声音和影像，都不要放过。”
“影像...闭上眼睛还怎么看得到东西呢？”
“呵。”桔梗轻笑，“你且照做就是。”
“哦。”
不多时，月亮缓缓爬上天心，落在水盆中央的位置，桔梗示意榊闭上眼睛，退出圈外，开始施法。
“什么都没有啊。”
榊嘟囔着。
忽而，十二支灯火无风而摆，水纹波动，那水中月也摇晃起来。榊感到一阵冰寒之气袭来，有什么在绕着自己奔跑，一个，两个，好多个，一圈圈地不停地绕着。她下意识地想睁开眼睛看看，又想起师傅的嘱咐，于是咬紧牙关，仔细观察那些奔跑的东西。
速度越来越快，那些东西却逐渐清晰起来，一团漆黑中，无数人形样的白色影子绕成一个大圆圈快速移动着，突然，一只白影幽幽转过头来，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空洞，死死地盯着榊，诡异地弯起唇角。
“死..死灵！”
榊吓得向后倒去，却倒进了谁的怀里，温暖的发着光的怀抱。
师傅......
虽然闭着眼睛，榊能感觉到，身后抱着自己的，是师傅。
重新坐定，在师傅温暖的光芒环绕里，榊沉下心来。
说也奇怪，那些东西竟然安分了，只是围着她不停地转，面部也变得亲和了。昏暗的意识里，某个角落燃起一个光点，光点跳跃着，像支画笔，慢慢描绘出一幅画来。
【起风了，你，准备好了吗？】
“啊！”
榊猛然睁开眼来，身子虚脱得倒向一边，桔梗适时抱住她，擦去她额头的汗珠。
“看到什么了吗？”
“...一棵树。”
“树？”
“嗯。好多光点，组成了一棵树。还有个声音，说，‘起风了，你准备好了吗’。”
“是吗......”
眼角低垂，桔梗温柔的看着怀中的榊，目光里说不出是悲是喜。
森林。
御神木。
“唔！这是......”附着在树干上的巨大鬼面咬牙怒道：“可恶，桔梗，竟然将灵视探到这里来了！果然留你不得！不，等等......”
鬼面闭上眼睛，好像探知到了什么。
“哼，先解决掉另一个，再慢慢收拾你！”
眸光低转，落在树根处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红衣犬妖身上。
“喂~起床了~”
见桔梗向着森林的方向长久立着，榊拉拉她衣袖，却看到师傅的眼眶在月光之下，泛着细碎的光。
“师傅...”
桔梗俯下身来，双手捧着榊的脸颊，“你真的想做巫女？”
“嗯！我能做好的，对不对？”
桔梗点点头。
“你会是一个出色的巫女。”
“像师傅一样？”
“不，不要像我。”
“为什么？”
“......”
桔梗突然眉头紧蹙，似乎感应到什么。
这股妖气......
“榊，你先回家。”
“不，我要跟着你！”
本已踏出几步的桔梗转回身来，想了想，“好吧。只是，要紧跟着我，不要离开。”
“嗯！”
（4）
鬼蜘蛛山洞前。
“珊瑚！不要冲动！”
“冲动？你在说什么啊弥勒？你忘了当初这家伙怎么对待我的族人的吗？手上的风穴没有了你就忘了仇恨了吗？！”
“我没有忘！”
鬼蜘蛛洞穴口，弥勒与珊瑚争论着。而琥珀在一旁，尴尬地看着两人。
就在刚才，他也试着劝了姐姐，可姐姐一声“住口”，愣是让他半点脾气没有。
“这家伙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想赢他只有趁现在！”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挣开弥勒的拉扯，珊瑚便试图打破洞口的结界。奈落的结界因为本体太过虚弱，看起来摇摇欲坠，形同虚设。
“想想犬夜叉和戈薇小姐吧！”
正欲甩出的飞来骨停在半空，珊瑚回头看着弥勒，情绪稍微镇定了些。
“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是救他们出来吗？”
“那又怎样！我先杀了奈落，再救也不迟！”
“如果奈落是救人的关键呢？！”
“！”
珊瑚瞪着弥勒，瞳孔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救人？奈落？呵，这两个词是可以放到一起的？”
“尽管我也不想承认，但奈落与桔梗大人的复活和御神木异变的时间点太过巧合，说没有联系你信吗？这一切，恐怕都是四魂之玉的阴谋，能够应付目前状况的，只有桔梗大人和奈落。”
“桔梗与奈落？哼。”
珊瑚很是不满，但也没有反对。
“他们的出现绝不是偶然。而且，你也说了，今天桔梗大人故意放走了奈落。你不觉得奇怪吗？你我尚且能看出奈落很虚弱，遑论是桔梗大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桔梗大人对奈落的恨，不比你我少，但是她却容许奈落逃走，至少说明，就目前来看，奈落必须得活着。”
“...就算是这样，谁又能命令奈落做什么？指望他服从我们，还帮我们救人？”
“我们也许做不到，但，有个人可以。”
一直沉默着的琥珀突然开口，“奈落复活后，到过除妖村。很奇怪，他一个人也没杀，即便是对伤了他的我，也没下重手。我曾经在他身边待过一段时间，我感觉得到，奈落，已经不是以前的奈落了。”
“奈落身上没了十二年前的那股子危险阴鸷的气息，虽然不清楚这段时间桔梗大人和他经历了什么，奈落的变化是不争的事实，我想这是桔梗大人的原因，我愿意相信桔梗大人，相信她的判断，也想尽力去配合她。”
“琥珀......”
对于弟弟的话，珊瑚显然更愿意去听。
“好吧，既然你也这么坚持，我......”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竟然帮奈落那家伙说话！”
熟悉的怒斥声由远及近传来，一抹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再熟悉不过的妖刀带起的妖风，眼看就要劈中奈落那微弱的结界。
“风之伤！”
生死莫及——奈桔同人
二十九
（1）
若论此时的心情，奈落思量着，也只有感动最衬了。
想来这多少年的光阴，竟都如滚滚江河东流而逝，从他诞生时候起，似乎就在期待着这一场名为“感动”的际遇。虽说不出个所以然，此时此刻，方才有了不负此生的充实感。
杀多少人，灭多少城，鲜血淋漓恶贯满盈的上一辈子，多少个或明或暗的夜晚，躲在阴暗角落里看月升月落，他体会到的只有愈加深重的空虚与并不想承认的......孤独。
他清晰地记得，十二年前，当他躺在人见城的榻榻米上，她忽地掀开苇帘闯进来，背对着月光时的样子。
他很开心。
认出她后，他很开心！
说来可笑，从诞生到杀死她，不过暗地里观察过几眼而已，五十年啊，漫长的岁月，再次...
二十九
（1）
若论此时的心情，奈落思量着，也只有感动最衬了。
想来这多少年的光阴，竟都如滚滚江河东流而逝，从他诞生时候起，似乎就在期待着这一场名为“感动”的际遇。虽说不出个所以然，此时此刻，方才有了不负此生的充实感。
杀多少人，灭多少城，鲜血淋漓恶贯满盈的上一辈子，多少个或明或暗的夜晚，躲在阴暗角落里看月升月落，他体会到的只有愈加深重的空虚与并不想承认的......孤独。
他清晰地记得，十二年前，当他躺在人见城的榻榻米上，她忽地掀开苇帘闯进来，背对着月光时的样子。
他很开心。
认出她后，他很开心！
说来可笑，从诞生到杀死她，不过暗地里观察过几眼而已，五十年啊，漫长的岁月，再次相见竟然那么笃定地认出了她。凭什么呢？
好像一个弃婴，找到一样失去所有的同类，他听到自己的心在癫狂大笑。
可是，当他满心满眼地追寻着这个同类时，她却始终背对着他，仅有的几次回眸，也不过是讥讽与嫌恶。
那，如果我更强大一些，强到足以威胁你的存在，强到足以摧毁你心爱的一切，你是不是可以回头正视我了呢？
于是，他试着摧毁她抹杀她......
以往的记忆洪水般涌来，奈落揉了揉眼窝。眼前，红白巫女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举动尴尬不已。
“嗯...”
一声软软的婴宁打破这场寂静。桔梗循声望去，才注意到身旁不远处睡着一个小女孩。而自己所处的地方，已经不是御神木的森林，而是村口的神社旁。
那女娃娃揉着眼睛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径直朝着桔梗走来。
而在她走过来的整个过程中，桔梗盯着那张稚气十足的娃娃脸，双瞳翦水，径自无言。
“你是巫女吧？和娘亲穿着一样的衣服。”
没有回应。
“你能教我怎么做一个巫女吗？”
娃娃不依不饶地问，桔梗却是恍若未闻般，只是出神地看着她，手掌抚上孩子脸颊，桔梗觉得，心底里有什么在一寸寸碎落，又有着什么在一点点生潮。
这是...他的孩子。
他和她的孩子。
“好凉啊。”
孩子一声感叹，桔梗才意识到自己的指尖比起孩童温热的脸颊有多冰冷，这是生与死之间越不过的距离。
指尖蜷起，心底的潮意又多一层。
孩子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及时握住她将缩回的手，放到嘴边呵了口气，认真地搓了搓，嘻嘻笑道：
“暖暖就好了。天冷的时候娘亲总是这样给我暖手的。”
多可爱啊。
桔梗心想。
如果...她只是想，如果，她还活着，也能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吧。
可是而今，她却是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真像啊。”抽回手，桔梗摘下孩子脑袋上沾着的草屑，动作轻柔。“你和你母亲真像，眼睛都这么得乌黑灵动。”
“你和我娘亲也很像啊，看到你进森林的时候，还以为是娘亲回来了呢。你认识我娘亲？我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你？你是娘亲的亲戚吗？姐妹吗？可你看起来比娘亲年轻哎，我能叫你姐姐吗？你很厉害吧，森林里那些黑黑的云都不敢碰你！你能教我吗......”
“......”
孩子眨着乌溜溜的眼睛，连珠炮一样问了一大堆问题，桔梗微微笑着，只是听她说，却不回答：这么多问题，该回答哪个呢？目光转向奈落，却见他一脸的洋洋自得。
桔梗登时拉下脸来。
虽然不懂奈落为什么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但他只要这个样子，准没好事。
奈落当然开心了。
对于大妖怪奈落，桔梗的宿敌奈落来说，有什么比看到桔梗为难更开心的事吗？
跟着女娃娃进入森林，直达御神木的所在后，便看到像粽子一样被缠裹得严严实实的笨巫女，那样子简直蠢笨可笑的无以复加。要不是妖力不足，他一定会把当时的情景用幻法收纳下来，日后专门释放给她看！
那女娃倒也有趣，不过上前触摸了树藤一下，树藤竟逃也似缩了回去，缠在中间的巫女像个破布玩偶一样重重摔到地上，而那女娃也在触摸树藤后昏迷过去，连她亲爹娘被围困的蠢模样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按照奈落的性子，顶多带着桔梗出来便是，至于女娃娃，蠢狗的妖崽子是死是活关他屁事，他还没那么古道热肠得去悲天悯人救性命于水火。
可有一样，他是老早就想着了，那就是桔梗看到这女娃时的反应。
为了一点个人的恶趣味，他愣是拖着需要重组的身体把两人都带出来，还刻意等她们苏醒，真是感动战国。
当然，辛苦没有白费，奈落如愿以偿地“欣赏”到了某个笨女人想笑笑不出欲哭哭不得百感交集心酸苦楚的烂表情。
呵呵呵，他怎么会不开心呢？怎么会不得意呢？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嘛。
但是，从愈来愈冷的眼神来看，桔梗显然已经猜到他的小算盘了......
不过，比起这种无聊的小事，大麻烦来了。
收敛了笑容，奈落从靠着的树干上直起身子，桔梗牵着孩子的小手，也站起身来。
“奈落！”
一声断喝随着一头双尾猫又的身影落到神社鸟居前的台阶上，身着黑红相间除妖师服装的女子不由分说甩出手中巨大的兵器。
“飞来骨！”
巨大的骨制兵器从奈落身旁擦过，带起一阵细微的风。
啧，身体果然不够灵活了，这么愚蠢的攻击竟然能近身。奈落知道，这兵器还会回旋，而它回旋的轨迹，他是最熟悉不过了。
缓缓升入空中，毫不费力躲过飞来骨的回旋。奈落俯视着怒目圆睁的除妖师，嘴角擒着鄙夷的笑意。
“手法生疏了啊，珊瑚。”
“你......”
“阔别十几年，刚见面就刀兵相向，真是冷淡啊~”
飞来骨旋回手中，珊瑚狠狠瞪着奈落，一口银牙紧咬。
这才一次攻击，奈落竟已看出她底气不足了。
哪里是什么生疏，是她这副躯体，已经不适合战斗了。接连生养三个孩子，加上早年受过致命重创，阴骘早已亏损。每每提起飞来骨，便觉与骨中兵器之灵陌生不少，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与之对话了。
即便如此，那匹红马跑来找弟弟琥珀时，红马身上散发出的奈落的妖气，还是让她不假思索提着兵刃赶来了。
“奈落”二字，即便十二年过去，恨意依然刻骨难销。
“不要得意太早！”
飞来骨再次破风而出，这次奈落竟不躲闪，如花苞绽放一般，从肩膀分出一只模样怪异的怪物来，怪物大张口舌很是开心，像逃出囹圄的囚鸟一般，然而下一秒便被飞来骨削得稀碎。回旋之时，奈落又同样让飞来骨斩去一怪。
这一来一回，飞来骨确实是伤到了奈落。可是，珊瑚却有种怪怪的感觉。那些怪物与其说是奈落拿来挡刀的肉盾，更像是，奈落有意舍弃它们......然而这种时候无法思考太多，珊瑚也只能将飞来骨甩得愈发勤了，如此这般，不多时，神社前的空地上已经血肉成堆。
奈落的打算，桔梗自是明白，她留意身旁的孩子，担心受到惊吓，却见女娃娃嘴巴开合，小声说着什么。
“飞头蛮吗？”
“啊！是天邪鬼！”
竟都是那些被斩落的妖怪的名字！
受过训练吗？
她似乎还能看到森林的瘴气。
桔梗颔首一笑。
“珊瑚！”
“姐姐！”
弥勒、琥珀的声音先于本人到达，珊瑚一时分了神，飞来骨甩出时偏斜少许，竟生生将神社屋檐削了一角下来，这一碰撞让回旋的角度发生变化，一众人等眼睁睁看着那硕大的骨制兵器将神社前一座石碑轰一声击成两断。
刚刚赶到的弥勒和琥珀看着断裂的石碑，哑口无言。
那是...桔梗的墓碑....
两人对视一眼，看看眼前不为所动的红白巫女，再看看已经愣住的珊瑚，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哈哈哈哈哈！”
奈落仰头大笑起来。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笑声更让人窝火的了。可桔梗面上依然波澜不惊，身旁的女娃娃双手抓着桔梗，灵动的双瞳从神情各异的大人们脸上扫来扫去，最后，恍然大悟般的视线从断掉的墓碑移到这位指尖冰冷的巫女身上。
“我当初说什么来着。”
你自以为是的无私奉献，到头来不过是刨坟掘尸而已。
复活苏醒时，在那苍茫空间里的时候，奈落曾说，你不惜一切守护的那些人类，只怕连你的坟墓都懒得清扫。
呵，这下倒是不用费这个心了。
奈落疏狂的笑声里，桔梗榛首微侧，冷冷道：
“与你何干。还不滚。”
话虽冷，可言下之意，奈落不糊涂。收了笑，目光从一众人面上扫过，转身大摇大摆踩风而去。
而珊瑚人等，连抬头与桔梗对视的勇气都没了，何谈追击。
“桔梗大人......”
说话的是琥珀，这时候能打破冷场的，也只有两边关系都还不错的他了。“姐姐她......”
“一块石头而已，无需介怀。”
背上箭筒，桔梗径直向台阶走去，到了鸟居处顿住脚，回眸问道：“听说你之前与奈落动手了，伤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见桔梗确实没有在意墓碑的事，琥珀快一步跟上来，与桔梗边聊边出了神社，女娃娃也三脚并作两脚小跑着要跟着。
“榊！你去哪儿？”
珊瑚似乎很不高兴。
榊停下来，一字一顿说道：
“她能救爹爹和娘亲。”
“！”
珊瑚愣住，眼睁睁看着榊的身影越来越远，紧紧跟在那一抹红白之后。
连孩子也看出他们的无能了吗？
她能救爹爹和娘亲。
言下之意，她珊瑚是没这能耐的了。
自犬薇夫妇被困森林之后，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可犬薇本就是他们这个小团体里的主力军，从来都是他们来救自己，现在反过来，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无力。
珊瑚觉得很不舒服，并不是因为榊的话，而是这孩子那一本正经笃定安静的态度，像极了某个人。
珊瑚似乎理解戈薇了。
这孩子，怎么那么像她呢？怎么会呢？
对于桔梗，珊瑚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她当初不惜自身为代价救了弥勒和琥珀，虽然感激，却总觉得别扭。
桔梗是个迷雾一样冷冰冰的人。
这是桔梗给她的直观感受。她不懂这个巫女想要做什么，她的立场她的高高在上的态度，总是带着几分庸人勿扰的意思。打个比方，戈薇是块一眼就能看透入手即温的透明玉石，而桔梗，是一方笼罩着朦胧雾气难知深浅的寒潭，令人望而却步。可犬夜叉也好，奈落也好，偏偏被她迷得团团转。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弥勒感叹着。
“嗯？”
“桔梗大人呀。连榊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气息，有她在，犬夜叉有救了。”
“那可未必。”
“什么？”
收起飞来骨，珊瑚站在台阶顶端居高临下，盯着远处三个身影，冷冷道：
“你没看出来吗？她刚才，放走了奈落。”
（2）
“师傅师傅！”
“师傅等等我！”
正和琥珀说话的桔梗听到这个称呼，停下来回头看着气喘吁吁的小女孩，笑道：
“我几时答应做你师傅了？”
“可我请你教我的时候，你也没反对呀！”
桔梗一时语塞。
“榊，别胡闹。”
什么？桔梗大人做榊的师傅？这...怎么想都觉得尴尬吧。
琥珀自是理解桔梗的立场的，毕竟，榊是犬夜叉大哥和别人的孩子不是吗？这对桔梗大人来说也太残忍了。
“我没有胡闹啊，为什么不行呢？”
榊拧着衣角，委屈巴巴的。琥珀蹲下身来，平视着榊，劝慰道：
“听话，你还小，很多事情并不懂，等你长大了......”
“我懂的！我知道的！”
榊拉住桔梗衣袖，仰视着她：“我知道你是谁了。琥珀叔叔叫你‘桔梗大人’，那个断掉的墓碑是你的对不对？我听村里的老爷爷老奶奶们说起过你，他们都说，你很厉害！枫婆婆昏迷说胡话的时候，也总是‘桔梗姐姐大人’、‘桔梗姐姐大人’的。”
桔梗闻言，心中一动：枫，你还活着吗？
垂首看着榊的眼神兀自多了几分温暖，像看着幼年的枫一样。冰凉的指尖触摸到孩子脸颊上，桔梗定定道：
“那你知道，我是个死人吗？”
孩子抿抿唇，虽然心里对这个事实已然知晓，还是被吓到了。对死亡本能的恐惧让面前巫女指尖的冰冷无限放大，凉到彻骨。
呵。
桔梗低低一声浅笑，淡漠道：“回家去吧。你的父母，我会想办法救出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向前走去，琥珀快一步跟上，挥手示意榊快回家去。哪知榊不但不听，反而下定决心般小跑着追上来，在桔梗面前站定，拦住去路。
“你喜欢我爹爹吗？”
“......”
突兀的一句，桔梗怔住了。
连琥珀也是一惊：
“榊......”
“我爹爹很喜欢你。”榊并不理会琥珀，眼睛直勾勾盯着桔梗那张与自己母亲相差无几的面孔，“爹爹常常带着我，到神社的墓碑前坐着，有时候笑，有时候又会哭。我问他怎么了，他总是说没什么，还不让娘亲知道。我想，坟墓里那个人对他一定很重要。”
“然后呢？”
“爹爹一出事，你就出现了，你是来救他的，所以，你也很喜欢爹爹对不对？”
双眉微蹙，桔梗看榊的眼神发生了变化：这孩子，心思可真多。
“我说的对吗？”
榊的追问，桔梗不予置评，只微微笑道：
“这和我做不做你师傅，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可大了！”
桔梗略微的让步，令榊欣喜到声调都高了几度。她上前一步，信心满满道：
“刚才你说，你是‘死人’，这一点不假，可是你现在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也不是假的。以你巫女的身份来看，心系生前守护之地安危，如‘降神’一般重回人间，不但不可怕，反倒可敬可叹。反过来想，能够死而复生并不是人人可为，用村里老爷爷老奶奶的话说，就是‘你很厉害’！”
孩子舌灿莲花，将桔梗大肆赞美一番，虽不知说的几分真几分假，却是一点也不脸红。紧接着，她脸色一转，神色黯淡下去。
“可是这么厉害的你，却没能留下什么。虽不知娘亲和你什么关系，但她并不是个合格的巫女；即便是你的亲妹妹枫婆婆，也未能像你一般屹立灵道巅峰，你不觉得遗憾吗？”
枫...
提到枫，桔梗心下是有愧疚的。她当初曾为枫精心设计了一系列修行之法，可惜刚踏入门槛，便因她的逝去而中止。枫后来虽然参照着她留下的典籍自学，可从十二年前见到的枫来看，效果并不显著。
从修行者的角度来说，她活着的时候虽没奢望开宗立派，传递衣钵自是有打算的，遗憾，怎会没有？
说到这里，桔梗已然明了榊的话外之音。
想要弥补遗憾吗？
眼前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啊。
桔梗浅浅一笑：好一颗七窍玲珑心。
“好，我收下你这个小徒弟。”
“啊？！”
拜师事件在琥珀的惊讶和榊的欢呼中结束，看着开心得又蹦又跳的女娃娃，桔梗唇边的笑意一点点消失，目光逐渐锐利起来。
榊......
这个名字，巧合吗？
生死莫及——奈桔同人
二十八
（1）
黑黢黢的山洞。
石缝中些微透进来的晨光淹没在浓厚的瘴气中，过于浓稠的黑暗，看不清洞里的情形，只偶尔会有类似肉块撕裂的声音传出，证明着洞里并非空无一人。
“唔...”
体内不安定的妖力四处涌动，狼奔豕突，吃力压制着的奈落烦躁得一掌拍碎身旁的石头。
本体过于虚弱，这些融合的妖物便开始蠢蠢欲动。刚收回异化的手臂，几条狰狞的触手又从后背张扬挣脱。
需要重组身体了。
为什么天还没有黑？白昼怎么这么长，长得让人生厌。
可恶...
为什么我奈落，会是这些低等之物的融合？
本能的恐惧，让奈落对充满着未知危险的只能在黑夜中苟然进行的重组感到恶心。...
二十八
（1）
黑黢黢的山洞。
石缝中些微透进来的晨光淹没在浓厚的瘴气中，过于浓稠的黑暗，看不清洞里的情形，只偶尔会有类似肉块撕裂的声音传出，证明着洞里并非空无一人。
“唔...”
体内不安定的妖力四处涌动，狼奔豕突，吃力压制着的奈落烦躁得一掌拍碎身旁的石头。
本体过于虚弱，这些融合的妖物便开始蠢蠢欲动。刚收回异化的手臂，几条狰狞的触手又从后背张扬挣脱。
需要重组身体了。
为什么天还没有黑？白昼怎么这么长，长得让人生厌。
可恶...
为什么我奈落，会是这些低等之物的融合？
本能的恐惧，让奈落对充满着未知危险的只能在黑夜中苟然进行的重组感到恶心。
她...
怎么样了呢？假若看到我这副模样，该会笑掉大牙的吧。
怎么能让她看不起呢？她怎么能看不起我奈落呢！
可是这一直以来，她不就是那样的吗......
若知道我还没死，她会作何反应呢？会气得跳脚吗？
会不会...难过呢？
她不是说，希望我活下去吗...
仰起头靠着石壁，奈落让自己不去想这些。可一闭上眼睛，她便清浅地笑着了。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洞口。虽然身体虚弱感知混乱，奈落还是辨别出这熟悉的气息来。扶着石壁一步步挪到洞口，果然是那匹精灵过头的小畜生。
“咴！”
“桔梗不懂兽语，你当我也不懂？再骂句试试！”
耳朵一耷拉，小畜生赶紧低下它那长长的马脸。抬眼瞅瞅见奈落不是真的生气，便踏了踏马蹄，又咴了两声。
“要我带你去找她？不去！”小红马却是不依不饶，咬着他衣袖生拉硬拽。
奈落心里烦得要命。
丫的劳资活了这么久还从来没被一头畜生纠缠过！
你丫知不知道劳资是绝世大妖需要仰望需要战栗颤抖的啊！保持点基本的恐惧好不好？！
不对，犬夜叉不就是条...畜生吗？
这么说的话，他竟然跟个畜生斗了这么久啊...
好像才意识到一般，奈落突然为自己之前的行为感到羞耻得不行。
等等！
犬夜叉！
桔梗去的是枫之村啊！
“桔梗，我爱你！”
“我也爱你，犬夜叉！”
一幅桔梗与犬夜叉相亲相爱眼看就要吻上的“美好”画面在奈落脑海里走马灯一样闪烁盘旋了一千遍。
卧、槽！
腾一下翻身上马，过于虚弱的身体被这一猛烈的动作震得脑仁直晃荡。
“走！枫之村！快快咳咳...”
（2）
没有伤口，手心的疼痛感却一路往心脏蔓延。
树藤越缠越多，结界支撑得越发吃力。一些模糊不清的说不清是幻觉还是记忆的画面不时钻入脑海，桔梗有些心神不宁了，不知不觉的，意识陷入一片空白之中。
只觉得身体无所依从，心里空空的，慌得厉害。
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桔梗循声而去，无所依凭的身体随意念的改变而行动着，只是，桔梗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并不受控制，四肢人偶般僵硬，像在听从着什么的召唤。
眼前，浓厚的云雾像帷幕般褪去，一处山峰若隐若现。
这里是...
梓山？
山峰断崖处。拼命抓着藤蔓的戈薇，以及崖顶上俯身冷笑的巫女。
那是......我？
不对，是幻影。
难道说，这里是戈薇的意识界？
十二年前，她在梓山见到的场景吗？
【果然来了，巫女。】
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无法侧过身，桔梗看不到来人，倒是声音的主人，似乎觉察到这一点，特意飘到她正面来。
一身白色狩衣，与她容颜无二的女子，怪不得声音如此熟悉，那根本就是自己。
“梓山之灵？”
没有任何气息，如若这真的是十二年前戈薇在梓山的场景，那么眼前这位，必是梓山之灵了，只是......
不承认也不否认，这位不速之客只不冷不热地看向山崖。
奇怪，掌心的疼痛感竟减弱了。
“您，是真正的梓山之灵吧。”
狩衣女子闻言，眉头稍稍动了动，似乎提起了兴致。
【何出此言？】
“我是说，这梦，是十二年前的梦，而您是今时今日的梓山之灵。”
【呵，有趣。】
仍是模棱两可的答复。
从来只有人有所求而入梓山幻境，哪有梓山之灵入梦之理。
然而，梓山之灵就在此处，方才的第一句话，似乎是在此等她。桔梗不禁思忖：
我和戈薇的梦境有什么联系吗？
更远一点想的话，这梦境与其说是戈薇的，不如说是四魂之玉借由戈薇释放出来的幻境，那么，梓山之灵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似幻非幻，亦真亦假，分得清吗？】
意味不明的冷笑，梓山之灵留下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倏然隐于白雾之中，桔梗突然觉得意识飘忽起来，终于定下神来时，眼前的却是断崖和扯着藤蔓怒目圆瞪的戈薇了。
这个俯视的角度，是断崖顶上。这是刚才那个幻影的位置，我为何在此？
“其实是你在怕着我吧！”
“怕你？我？”
桔梗看着戈薇，双唇不由自主地动起来，说着并不想说的话。
“是啊！你总是一副好像什么都不在乎高高在上的样子！如果真的不介意我的存在那就光明正大地和犬夜叉在一起啊！是啊，你和犬夜叉之间是有我无法涉足的过去，但我和犬夜叉之间也有你不能置喙的如今啊！你所不知道的犬夜叉的样子，我可看得很多呢！”
戈薇的样子义正辞严，似乎沉浸在那些发言的余韵之中，唇边甚至有细微的笑意。
你所不知的犬夜叉的样子，我可看过好多呢！
桔梗感到若有所失的怅然。
十二年前，你心中的幻象是这样的吗？
当初被奈落的蛛丝污染后的你，心中无法跨越的沟堑，果然是我吗？
只是，
你心中的“我”，竟是如此不堪啊......
缓慢的，桔梗意识到自己的手，身体，发丝，褪去色彩，一点点变成苍白的蛛丝。
山崖、藤蔓，亦是如此，哗啦松落。
绿衣少女坠落下去，桔梗看到，一个红点跳跃着接住了她。他们相拥着，互诉衷肠。
接着，他们接吻了。
桔梗木然地俯视着这一切，那绿衣少女甚至向她抛来一个胜利者的眼神，然后双手更紧地环着红衣少年的脖颈，吻得更深了。
桔梗回应不了什么，她动不了，思考的能力似乎也丧失了，终于，最后一点衣角也变成了蛛丝，整个身体没有重量地随风飘忽着，在漫无边际的苍白中坠落着。
（3）
御神木旁。
无实体的鬼面依附在御神木之上，弧线飞扬的双眼从被树藤缠绕失去意识的桔梗，转到树冠里球型结界中的戈薇上，低低地笑出声来。
“你的力量果然很特殊。利用人类的黑暗面吗？不要怪我，要怪就怪奈落好了，是那家伙发现你这方面的优势的。”
树冠中的结界微微颤动，有闪电纹路游走其上，戈薇眉心皱了起来。
“呵，不高兴了吗？那么，这样呢？”
树干处，缠绕犬夜叉的树藤倏地紧了起来，即便是沉睡之中，少年的面孔也呈现出了痛苦之色。
结界上的闪电纹迅疾消失，戈薇皱起的眉头松了开，紧接着，犬夜叉也显得轻松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树藤中的桔梗，痛苦愈盛。
“哈哈哈哈！就是这样！”鬼面癫狂大笑起来，忽然，笑声戛然而止，双瞳猛然扩大，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这是...不可能...直灵那家伙，失败了吗？”
森林外，一人一马，不，一妖一马。
紫衣男子长身而立，朝着森林深处御神木的方向远眺，眉宇间是深不可查的思量。身旁的红马似乎不耐烦了，不停地用前蹄踩踏地面，不多时，春季透绿的新草已被它踩蔫一片，两个蹄印大小的坑掩映其中。
“咴——”
“咴！”
“闭嘴！”
第三声“咴”还没出来，就被奈落一声吼憋了回去。红马耷拉着耳朵，大鼻孔好像嗅到了什么，猛烈耸动几下，掉头就往村子里狂奔而去。
奈落也不理它，正气足呢。
该死的小蹄子，说好的驮我呢？速度那么慢，还不是得你奈大爷我狂风卷残云地带你丫过来！
想到这奈落好一阵喘，好在水鹭城到枫之村并不远，一路上也没遇上拦路的杂鱼妖怪，拖着需要重新组装的身体也安然无恙地到了目的地。
只是......
奈落看着森林里御神木的方向。
不妙啊....
那个蠢女人就在这里面，除了她，还有那条蠢狗，那个黄毛丫头，还有一个说不上什么感觉的玩意儿。力量减弱，感知力也降低了。
要拖着这身体进去吗？怕是真的有去无回了。
“你是那个巫女的朋友吗？”
糯糯的女孩子的声音。
奈落转过身来。
剪着齐刘海的身着小罩衫的七八岁的女娃娃，白白嫩嫩，细看之下，竟有几分桔梗的神韵。
哼，那条蠢狗的恶趣味吗？恶心。
“你是来救那个巫女的吗？”
女孩又靠近一点问道。
“离我远点！蠢狗的妖崽！”
生气的奈落，光是散发的妖气就能吓退方圆几十里的小妖，小女孩倒是不惧，听到他提到自己的父亲，反倒有些开心地又上前几步。
“你认识我爹爹吗？”
废话！住在枫之村又和桔梗有点像的妖崽子，想想也知道谁家的。
所以说为什么要回到枫之村来？
那女人脑子有毛病啊，专门回来扎扎心才爽吗？
不过......微微一笑，奈落突然很想看看，桔梗见到这妖崽子时的表情。
“何止是认识，你那个蠢爹差点就被我杀了。”
“那你岂不是很厉害！”
小女孩两眼放光。
“差点杀了你爹还能兴奋成这样？”
嘁，蠢狗的崽子脑子果然有毛病。
“伯伯每次见到爹爹也会打架呀，好几次把爹爹打得爬不起来，但是并不会真的杀死爹爹呀!”
杀生丸吗？
闲话说得有点多了。
不过，她刚才好像提到桔梗了。
“你，见到那个巫女了？”
“嗯！她就在森林里，进去好长时间了。”
“她是怎么进去的？”
和酒颠童子的战斗并没结束太久，她已经恢复了？她身体里还有治疗静空时吸入的腐气，不可能毫发无伤。
“就是这样进去的呀！”
小女孩说着，一步踏进森林之中，那些瘴气，已经蠢蠢欲动的树藤，竟畏缩着退去。
呵！
有趣。
“是吗？”
奈落故作怀疑。
“真的！她真的就是这样走进去的！”怕他不信似的，小女孩蹬蹬小跑起来证明，树藤咻咻后退，奈落紧跟其后。
这娃娃，有点意思。
说起来，她突然从背后出现时，自己竟没觉察到呢。
（4）
无尽头的虚空感。
就好像一棵参天大树，绿叶落尽，枝干枯萎，一圈圈的年轮在颓唐的时光中，安静地一点点消磨成粉尘，随风散去。
万物归空。
这是在哪呢？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
我是谁？谁又是我呢？
那是谁？那两个抱在一起的是谁，红红绿绿的好扎眼啊。
为什么这地方什么都没有，却只有那个角落里这么热闹呢？
而且，这热闹，竟让自己有些难过呢。
身体是丝线状的，软绵绵地飘着，散着，桔梗呆滞地看着周围，看着这些丝。
好熟悉的丝啊.....
丝......
蛛丝......
蛛丝！
空洞的瞳孔突然转动，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
是谁在说话？
太小了，再大点声啊。
【桔梗！】
扎眼的红绿轰一声散去。
大梦初醒，桔梗猛然睁开眼睛。
像是终于破除了梦魇，桔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反射性地伸出手，不是白色的蛛丝。
回来了！
“舍得醒了？”
这个声音......
桔梗这才意识到，双手的下方，有着紫色的衣袖。而她，正依偎在某个怀抱里。
难以置信的，扬起头来，视线由下向上，爬过宽厚的肩，攀上笔挺的鼻梁，终对上那双赤红的眸。
奈落？
他不是已经......
“果然还是在梦里......又落入了另一个梦境吗？我竟然会梦到你......”
刚才的梦太累了，桔梗虚脱地重新偎进奈落怀里，
“说好的不许死的，你怎么不守信约呢？”
扑通扑通的心跳，一声声传入耳中，脸颊接触到的奈落的胸口，温热的体温包裹着自己，桔梗突然觉得，好安心。
就让这梦长一点吧。
奈落僵住了。
原本准备好的嘲讽她的话，一股脑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在自己怀里，说话的声音软绵绵的，眼睛这是怎么了，竟然酸涩得有点发痒。
缓缓地，双臂上移着环绕住她，紧紧地拥着。
“笨蛋，我明明守约了的。”
“！”
意识到并不是梦，桔梗迅速移开身子，逃出他的怀抱。
“奈落！你.....”
桔梗局促地想要躲闪。
觉察到她的慌乱，奈落收回仍保持拥抱姿势的手臂，站起身，主动退离她一步。
“是我。如你所见。”
“你果然没死。真遗憾。”
桔梗眼神躲闪，并不看奈落，这话说的虽没温度，却也不是以前那么冰冷，甚至，显得底气不足。怕奈落识破自己的窘态，便一直侧过脸去。
奈落俯视着她，赤红的瞳孔目光灼热。此时此刻，他想抱着她，比任何时候都想。这个欲望太过强烈，他只能拼命压抑着，用听起来有那么些骄傲的语气回应她。
“那是自然，你下手那么重，没捞回来之前，我怎么能死。”
林间的风轻柔柔的，晨间的阳光透射下来，一种久违的舒畅感萦绕着两人胸怀之间。两个人再没有说一句话，谁也没有刻意去看谁，只是这么默默的，一个靠着树干站着，一个坐在落叶上，感受着这静谧的时光。
真好。
生死莫及——奈桔同人
二十七
（1）
夜风清冷，如墨漆黑的长发随风轻舞，雪白双袂翻飞如灵动的蝶，莹亮的死魂散发着柔和的光，星子般落入巫女双眸。
目标在东南方，死魂虫协助下，桔梗在夜空中飞行着。
半个时辰前。
“重塑四魂之玉？”
桔梗重复了一遍直灵的话。
他说，曲灵的目的，是重塑四魂。
“重塑四魂之玉，需要我和奈落？”
桔梗想到了那个空间。
那个空间看起来似乎真的是为了满足奈落的愿望而存在，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那个空间的真实位置，是翠子胸前的空洞，四魂之玉的诞生之地！
太愚蠢，竟然现在才明白四魂之玉的圈套！
“您觉察到了呢～确实如此，曲灵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
“一开...
二十七
（1）
夜风清冷，如墨漆黑的长发随风轻舞，雪白双袂翻飞如灵动的蝶，莹亮的死魂散发着柔和的光，星子般落入巫女双眸。
目标在东南方，死魂虫协助下，桔梗在夜空中飞行着。
半个时辰前。
“重塑四魂之玉？”
桔梗重复了一遍直灵的话。
他说，曲灵的目的，是重塑四魂。
“重塑四魂之玉，需要我和奈落？”
桔梗想到了那个空间。
那个空间看起来似乎真的是为了满足奈落的愿望而存在，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那个空间的真实位置，是翠子胸前的空洞，四魂之玉的诞生之地！
太愚蠢，竟然现在才明白四魂之玉的圈套！
“您觉察到了呢～确实如此，曲灵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
“一开始？”
“嗯哼～相信您早就听说甚至亲自到溶洞里确认过，四魂之玉诞生的原因。”
“翠子与妖群大战……”
“不，再往前一些～”直灵打断道，“您大概也看到过了，溶洞里除了翠子之外的第二个人类。”
“那个男人……”
桔梗想起溶洞的化石里，确实有一个被妖群缠绕住的男性。当年，除妖村的首领将四魂之玉交到她手中时，也说起过四魂之玉诞生的缘由，一个爱慕翠子心生恶念引来群妖的男人……
相似的宿命……吗？
“无论是契机，缘由，目的，命运，还是双方所持有的异于寻常的强大力量，您与奈落，都太适合了。”
“所以，那个空间里引导我与奈落互相残杀的，是曲灵？”
直灵以眼神给予肯定。
地点，环境，人物，关系，都已具备，只要桔梗与奈落拼个你死我活，基本条件就达成了。
“可我们逃了出来。所以你说，这是‘一开始’的打算。”
“正是呀～”
“曲灵的新计划呢？可别说你不知道。”
直灵面露难色。
桔梗看他那副德行，又想到他出现在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已经冷静下来的情绪再次躁动起来。
“你来这里，仅仅是为了确认奈落之死？还是说，是为了确保奈落必死？”
桔梗的目光刀子一样锐利，刺得直灵浑身不自在。
“桔梗大人怎么会这么想呢~小灵若想奈落死掉，那空间里就直接动手了。您与奈落能从那空间里出来，小灵可费了不少功夫呢......”
眼前浮现出在那空间里的一幕幕来。逃离空间之前，两人落在一片散发清净光芒的屏障之上，就连琥珀也说，溶洞曾被清净的结界保护过。
看来直灵所说非虚，但，关于奈落的部分，桔梗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因为关心则乱吗？
关心？为什么要关心他呢？
桔梗对自己有这样的念头而感到生气。
可是——
【为什么我这么生气，满脑子却都是他？】
深吸口气，桔梗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侧过身，正对着直灵，以一种质问的口吻道：
“真巧啊。每次面临选择的时候，你都会适当地出现，提供恰到好处的信息。除妖村里，水鹭城中，你三言两语，看似无意，却左右着我的步调。”
“桔梗大人何出此言哪，”折扇掩了面，直灵露出困惑的神色。“就算小灵不出现，您放下过巫女的责任，停止过普度众生吗？”
“够了！”
放大的瞳仁昭示着桔梗的愤怒。
意识到言辞过激，桔梗转过身去，不想让直灵看到她已经后悔的神情。
她是怎么了，竟说出这种话来。
她吼的是直灵吗？不，明明是对自己说的。
算上十二年前的复活，她在这繁华人间还不到十九年时间，却饱尝了太多的世故冷暖。她把所有的一切都理解成当然，所有的逆风都当成考验，用一颗不过拳头大小的心爱了护了太多人，却唯独没有好好疼惜过自己。
这身红白衣裳，是她的命，是她活着的所有意义。
世人敬的哪里是她，是这件衣裳！
她何曾不想脱下这红白诅咒，作为一个普通人活着，哪怕一天也好。可老天却是一丁点儿机会也不给，在她有了这样念头的时候，将早就布置好的刀山火海放到她面前，等着她血泪成河。
普度众生，呵，普度众生.....
谁又来度我？
不置可否地笑起来，闭上眼睛，深吸口气，浑身像针扎一样难受。
她又想起小须弥山水潭边的时候，他竟然会说那样的话安慰她，鼓励她。
被安慰真好啊。
无力、空虚、痛苦的时候，有人安慰真好啊。
那样的感受好想再体会一次，一次就好。
要说什么最值得骄傲，大概就是无论何时都能保持理智这件事吧。
桔梗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说吧，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直灵尚处在桔梗怒火的余威中，颇有些自怨自艾。桔梗面色虽有缓和，却毫无歉意。
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倒霉，桔梗大人都这么冷淡呢？直灵撅着嘴巴，难掩失望之色。
“御神木。那里会有您想要的答案。”
（2）
想和你，同一归处......
直灵说了很多，哪句真哪句假，桔梗还没有完全理清楚，唯有这句，直灵颇感遗憾地说出时，桔梗意外地很平静。
歉意交织着落寞，泫然欲泣的眼神，脑海中构筑出这样的奈落来。
也许并不存在这种情景，只是得知他已从这世上消失，一时的感慨罢。
——那么，
“醒来时的那片空白天地，便是你愿望的结果吗？”
喃喃自语。桔梗思忖着。
何等的愚蠢啊。
多年前，得到那么多四魂碎片的他都不屑于融合，怎会掉以轻心到那种程度，留下那么大的破绽呢？他引以为傲的尊严呢？
他的执念，何曾比她少。
何等愚蠢。
她记起须弥山水潭边，未曾与他说出口的话。
她与他不过是正与邪的两个极端，宛如太极两仪，注定此消彼长缺一不可的啊。
不过都是不停杀戮的机器，必将堕入修罗地界的“杀生者”啊。
他原来，竟是如此自卑地仰望着她的吗？自卑到生命的最后一秒用乞求来结束。
何等愚蠢啊奈落......
骄傲如他，自卑如他，以这么荒唐的方式谢幕吗？
几度生死悬于一线，逐渐熟悉的默契，还有那份莫名的信赖....
她承认了这个对手，她要求他命令他活下去的啊.....
发丝在夜风中轻扬飞舞，脚下有溪水潺潺声传来，许是夜樱已经绽放，月影婆娑中暗香浮动，春的气息清新恬静。
人间至美如此，活着真好啊。
她终于如他所愿的复活了，和他同一归处，一道复活了，他却开玩笑一样地走了。
桔梗想，她上辈子大约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吧，此生才这般坎坷蹉跎。
到了。
白色的虫儿们缓缓降落，将巫女温柔放到地面上，线条优美的长长的身体围绕着她，不紧不慢地跟随着。
枫之村。
又回到这里了。
轻轻一声叹息，桔梗唇边浮起似有若无的自嘲似的笑容。
所有的一切，心起心死缘生缘灭，从这里诞生，也在这终结。
近乡情怯吗？
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园故土，这样的时间这样的身份踏进，陌生感萦绕心间山呼海啸。还活着时云游天下，尝闻“客死故乡”之语，方时不解其味，如今想来，却是极其恰当妥帖的了。
天色已近破晓，东方泛起微微的苍白之色，有含蓄的橙黄隐在山峦顶端将出未出。
御神木在森林里，桔梗面向森林方向，双眉微敛。
浓厚的瘴气。有什么蠢蠢欲动。
到了桔梗这种修为，结界这种存在似乎有些尴尬。说是结界接纳了她也好，布置结界的家伙本事不济也罢，总之，桔梗迈起步伐，那黑蒙蒙的瘴气便如逃命的小贼般自动让开了通道。
“欢迎来客的架势。有趣。”
自言自语，桔梗沿着瘴气主动让出的通道，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御神木前。
这是……
桔梗抬头仰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近乎透明的神木。
参天的树冠，在黎明半深不浅的微光中闪烁着迷幻的光彩。树干上，虬曲缠绕的藤蔓紧紧裹缠着的，不正是犬夜叉吗？
檀口轻启，桔梗默默念出那个久违的名字。
“犬夜叉....”
时光真是残忍哪，这么多年过去，他竟像凝固在了岁月中，依旧是那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十二年了。
五十年也好，十二年也罢，于她而言不过是大梦一场，睁开眼来时却已白云苍狗，沧海桑田。
树干周围的结界泛起莹莹紫光，桔梗直接向前走去，结界如同虚设。
犬夜叉沉睡着，面色苍白，似乎正做着一个非常不好的梦。
脚下落叶不多，犬夜叉衣衫未旧，看来这副模样是不久前造成的。
纤手抚上粗硬的树藤，方方接触的一瞬间，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些画面，掌心有明显的灼痛感。
支离破碎的，并不清晰。
手不由得又触碰上去，忍着疼痛，破碎的画面总算拼接起来。
那是……
戈薇的身影。
绿色的水手服少女，惊讶地看着封印在神木上的红衣少年。
百足妖妇。
从戈薇体内噬咬出四魂之玉。
残破的封印之箭拔出，犬夜叉自由。
玉碎。
……
“原来如此。”
桔梗暗想，“这便是你们的相遇吗？”
再次端详着面前的犬夜叉，这样沉睡的他，与戈薇初遇他时一般无二。
他梦里的，是那时的事吗？
画面转换了。
遮天蔽日的瘴气浓雾。
巨大的蜘蛛。
奈落？
原来你曾与四魂之玉融合啊奈落，这副模样真是难看。
崩坏。
庞大的蜘蛛形态分崩离析。
奈落神色黯然，唇瓣开合，轻声说着什么。
……
“唔！”
剧痛从掌心直钻心髓，桔梗吃痛，欲收回手掌。
咻——！
缠绕着犬夜叉的树藤突然暴起，缠住桔梗的手腕。几乎一瞬间，前后左右成股的藤蔓破风而来！
唇瓣轻颤，咒语吐出的同时单手作剑指，缠在手腕的树藤在一片紫光中哗一声化作粉尘。
手腕迅疾转动，长弓旋舞，道道灵光如刀如箭，近体的藤蔓尽数散去！
后退几步，桔梗的目光从安静下来的树藤移到紧抓着地底的树根，一道道光脉正从下而上源源不断运输着，顺着光脉仰望树冠，桔梗漆黑的瞳仁猛然放大——
在那树冠正中，红白衣着的巫女在淡紫色的圆球结界中沉睡，宛如一颗巨大的透明果实。
“戈薇！”
她怎么也？！
注意到缠绕犬夜叉的树藤连接着树冠中的戈薇，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桔梗感到掌心火辣辣地疼。
轻敌了……
“出来！”
收起长弓，剑指于面前空中画出一个五芒星，向前推入神木主干。只见御神木不安地颤动着树冠，周遭浮动的气流躁动起来，一张硕大的无实体的鬼脸浮现出来。
曲灵！
桔梗心中暗惊。
不，这种感觉，不对。
“久违了，桔梗。”
桔梗忍痛看着那张诡谲的脸，冷静得出乎意料。
“我是该叫你‘曲灵’，还是‘四魂之玉’？”
“啊啦，直灵的嘴够快啊。真不是个省心的家伙，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鬼脸上下飘忽着，看起来心情不错，他的问话也不是非要桔梗回答，看着桔梗的目光，像在看一件满意的作品一样欣慰。
“别看我这样，对翠子还是很怀念的，因此才没有夺回直灵的力量。那家伙似乎很以翠子为荣，不遗余力地与我作对呢。嗯，不过，我心爱的‘直灵’之力已经到来了。”
余音未落，御神木伸出密密麻麻的树藤，欲将桔梗包裹其中。迅疾张弓引箭，灵光带着风声冲向树藤，刹那之间，那些树藤褪去透明，恢复树木本该有的粗糙质感，一条条无力地坠落下去。然而，树藤却是源源不断地袭来，桔梗只得张起结界，难缠的藤蔓像跗骨之蛇，一层一层将结界包裹起来。
“呐，桔梗，与我融为一体吧。和脆弱的人类不同，你可以拥有无上神通。不用再为这具不知何时便动弹不了的泥土身躯烦恼，不用为生死轮回困惑，你将获得永生。”
“你这算是‘请求’吗？任谁都无法应允的吧。”
桔梗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剑指竖起，唇边念念有词，支撑着护体的结界，将桔梗连同结界紧紧裹缠起来的稠密的藤蔓，灵力灼烧掉一层，迅速地又扑上来一层。
鬼面注意到她目光中的蔑视，缓缓移到她面前，道：
“你在想如何消灭我。呵呵，没用的。放弃挣扎吧。我对你多少还念着旧情，不然的话，他会怎样我可不能保证。”
“！”
树干上，缠绕犬夜叉的树藤更紧了，而昏迷中的他却是半点知觉也没有。
怎么回事，一点反应也没有的吗？
长弓满引，羽箭带着灵光迫向树干，箭镞毫不费力钻入，准确来说，是被吸入，整根羽箭钻进树干之中，如进了无底洞般渺无踪迹了。
什么？！
桔梗讶异地看着羽箭消失的地方，树干完好无损。
“呵呵呵~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乖乖献出力量，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我问你，你这般苦心孤诣，是因为需要我的力量？”
“呵。”
鬼面笑意满满地应了。
“犬夜叉如果是为了胁迫于我，戈薇呢？你抓她做什么？”
“啊啦，显而易见的问题。”
“？”
手心的刺痛更剧烈了。
“两度形碎，都当归功于她啊。当然，身为四魂之玉，我还没有小气到这种程度。多亏她的愚蠢，我才能存续至今。最重要的，她拥有着特别的力量，尤其是对你。”
眼睑低垂，鬼面似笑非笑地看着竭力忍耐痛楚的桔梗。
“很疼是吗？伤你的人，是她哦。”
“！”
（3）
水鹭城。
桔梗已经离开好一会儿，直灵却端坐着不走，一会儿又站起来回踱着，口中不停碎碎念，似乎在寻找什么。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此时的直灵，一扫平时嬉笑的表情，双唇紧抿，赤红的瞳孔中迸射出凛冽的杀意。
然而只是一瞬间，直灵便收起这锐利的眼神，换上一贯的戏谑。
紧咬着下唇，蝙蝠扇一下一下敲击着手心，直灵不安地看着一点点亮起来的天色。
“没时间了。”
本就没有实体的身形看起来更虚无了。
下定决心，直灵展开右手，有些透明的掌心拖着一枚小小的晶体，兀自散发着淡紫色的光芒。小晶体缓缓离开掌心，飞向内城那一片废墟之上，坍圮的围墙四分五裂的木头氤氲在一层淡紫色的微光中，这微光以晶体为中心，向四周不断扩散着。
忽然，直灵双眼放出光彩。
微光停下了！在东北方角落！
直灵看起来异常兴奋，挥动折扇，晶体飞快地移动到微光停下的位置，一道光线自晶体尾部直射而下，呈环状像四周辐散，地面上的废墟一个个漂浮起来，如入虚空之境。而地面之下，噗通噗通的响声，似怪物的脉动。
“嗵——！”
突然，晶体下方位置，一只巨大的鬼爪破土而出！
鬼爪按住地面，紧接着，附近的泥土轰然崩裂，小山一样的东西从地底涌动出来，碎土石砾扑簌簌滚落。直灵举袖遮挡着不时飞动的沙土，讶异的目光紧盯着从地底爬出的巨大的怪物。待看清怪物面相时，直灵惊得瞪大了双瞳。
“冥...冥界之主...”
止不住地浑身颤抖，直灵战栗着连连退步，他甚至觉得自己这虚无的身形在不受控制想向冥界之主靠拢。
“哼——！”
冥界之主移动着巨大的身躯，鼻孔中发出愤怒的闷哼，地面旋即刮起一阵旋风。
“轮回台，想走一遭吗？”
声如洪钟，巨大的瞳孔像两个无底深渊，冥界之主冷漠地俯视着直灵。直灵咬紧牙关克制着本能的恐惧，翠子的意志也罢，群妖的灵魂晶核也好，左右再多世间生灵的命运，于冥界之主而言，不过是留恋世间不肯轮回的孤魂野鬼！
天色愈发地亮了，东方有些微的橙色光芒。
好汉不吃眼前亏，蝙蝠扇挥动，直灵虚无的身形化作一道微光钻入那小小晶体之中，叮一声便消失不见了。
天光倾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冥界之主身上，立时烧起一道明显的灼痕。倒吸一口凉气，冥界之主似乎还未脱去孩童的天真模样，很怕疼的样子。松开一直握着的左手，将手心里的东西轻轻放到地上。
“时机刚好。这下，我们两不相欠。”
大地洞开一道豁口，冥界之主缓缓沉入地底，唯有浑厚的余音停留。紫衣男子艰难站起身来，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抚摸着他因虚弱而苍白的脸庞。眼窝深陷，恨意填膺，男子咬牙切齿。
“直——灵！”
生死莫及——奈桔同人
二十六
猛然惊醒。
尚有些头脑昏昏。突然坐起的动作似乎吓到了身旁的人，桔梗侧首看去，用青布遮了面的女子，正整理着因受惊而略微倾斜的坐姿。那双手细腻柔白，端庄地叠放在膝上，跪坐着时后背挺得笔直，看得出受到过良好的教育。
“月咏...吗？”
桔梗试探着问，女子微微点了点头。之前蓬头垢面，察觉不出她除了瘦弱之外的特点。如今清洗整洁，即便遮着面，身体的线条却是柔美到极致的。
意识到什么，桔梗歉意一笑，
“失礼，公主大人。”
月咏稍稍愣了下，局促地揉着手指，过了一会儿，才极轻极轻答道：“哪还有什么‘公主’...”
空气凝重起来，两人都看着别的地方，一时无话。
破烂的草屋，房顶像是受...
二十六
猛然惊醒。
尚有些头脑昏昏。突然坐起的动作似乎吓到了身旁的人，桔梗侧首看去，用青布遮了面的女子，正整理着因受惊而略微倾斜的坐姿。那双手细腻柔白，端庄地叠放在膝上，跪坐着时后背挺得笔直，看得出受到过良好的教育。
“月咏...吗？”
桔梗试探着问，女子微微点了点头。之前蓬头垢面，察觉不出她除了瘦弱之外的特点。如今清洗整洁，即便遮着面，身体的线条却是柔美到极致的。
意识到什么，桔梗歉意一笑，
“失礼，公主大人。”
月咏稍稍愣了下，局促地揉着手指，过了一会儿，才极轻极轻答道：“哪还有什么‘公主’...”
空气凝重起来，两人都看着别的地方，一时无话。
破烂的草屋，房顶像是受过重物袭击，洞开一个大窟窿，月光斜斜倾泻进屋内，倒是比火堆里的光明更惹人亲近。
“望月呢？”月咏是无法生起这么个火堆的吧，桔梗想。
“他去找吃的了。水鹭城崩塌的时候，先生带着我，抱着一块浮木顺着河漂了出来。在下游的浅滩上遇到您，您当时昏迷着，听先生说，您被好多白色的虫儿围着，好像是在救您。”
似乎为了躲避刚才的话题，月咏显得比较主动。
死魂虫吗...
怪不得死魂是满的，九字反噬的时候，除魔之力几乎一瞬间将体内的死魂驱赶殆尽。
九字...奈落...应该没事吧...
他是怎么都死不了的。
十二年前，费尽心思也没能手刃他，现在应该躲在某个地方恢复着吧。
一定是这样。
这么想着，眉头却不由自主蹙了起来。
说起来，
“怕吗？”
“什么？”
“被白色虫儿环绕的我，是不是很可怕？”
“怎么会。”月咏笑了笑，没有丝毫犹豫。
“是吗？曾经有个孩子，看到我这副模样，吓坏了。”
桔梗仍笑着，却有着些微的失落。
“役使妖怪这种事，我不也在做嘛！”
望月的声音从屋外就传了进来，呵呵笑着进了屋，把布包里的野果子递给桔梗，“那只化猫叫皋月。皋月是我以前养的猫，寿终正寝。舍不得它，便用它的皮做了琴箱，没想到它竟留了下来。再说，您是巫女，有些式神是很正常的事吧！”
桔梗接过果子，只是拿在手里来回捏着，却不吃——泥土身体不需要饮食。奇怪的是，见望月回来，月咏像躲着他似的侧坐到一边去了。望月尴尬地把布包放到她身边，冲桔梗憨憨一笑，指了指天上说了句“月亮不错”，便出去了。
月光如水，倾泻了人间满地光华。
“今晚的月亮，美吗？”
“嗯，非常美。”
桔梗的回答让月咏感到开心，即便隔着青布，也能觉察到她在浅笑。
“您一定觉得很奇怪吧，我为什么要躲着他？”
“是有点。不止现在，”
“——从在地底见到他开始。”
月咏的语气变得低沉，似乎在哽咽。
“我...我最喜欢望月先生了......可是……”
遮面的青布取下，月咏仰起脸来，这个动作很缓慢，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那张脸上伤痕纵横交错，月光映照下更是可怖。
桔梗惊得睁大了眼睛。
“我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一劫，没想到那怪物恨死了明智家......”
月咏倒是意外的平静，唇角甚至噙着笑意，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
“被虏来的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想，要是能再见先生一面多好。可是每次都被‘还是不见的好’‘只是个让他厌恶的丑八怪而已吧’这样的想法击倒。”
“不是啊，望月不会的。”
“您怎知他不会？”
“......”
桔梗沉默了。对于望月，她不过才认识两天而已，她有什么理由在一个与他朝夕相处多年的人面前承诺呢？
“男人真的是好过分啊。我的母亲是武田的长公主，父亲早年的时候非常宠爱她，因为母亲貌美多才，声名远播，即便与父亲订婚后，也不乏追求者。后来母亲年岁大了，容颜不在，家里开始多了些年轻女人，莺莺燕燕好不热闹。父亲决定将我送到这里来的时候，母亲拖着久病的身子在雨里跪了一整天，父亲却始终不肯见她一面。色衰而爱驰，人人羡慕城堡里的繁华绮丽，却不知金镶玉裹的背后有多少泪是和着血流的。”
月咏说话的时候声调很轻，桔梗静静地听着。
城堡里的喜怒哀乐，自幼苦修的她自是体会不到。还活着的时候，偶尔会有某地的大名或城主请她除妖，也只是除妖而已。
但，无论贫富贵贱，人类的诉求总是相似的。
“生而为人，各有各的无奈。佛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炽盛，而那‘七苦’，都抵不过一个‘求不得’。”
桔梗站起身来，伸出手去，月光落满掌心，又从指缝匆匆流过。
“人生也有涯，欲望却无边无尽。即便是我，曾经也渴望过一些，如今想来极其可笑的东西。可有些时候，无谓的执着注定是虚妄。”
桔梗的语气沉了下来，月咏微微侧首。
“可是，而今的我，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如果重来一遍，我还是会那样做，哪怕万劫不复。”
握紧手掌，桔梗眉眼含笑。
“因为，无论迷茫还是痛苦，那都是我这一生中不可替代，独一无二的回忆。所以，我想，你的母亲回忆起往事时，应该是笑着的。”
月咏安安静静端坐着，良久，才冷冷道：
“您真是豁达。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有如此心胸，可以包容得下砭骨的痛楚和丑恶。”
“是啊，人是不一样的。”桔梗俯下身来，握住月咏双手。“从来真情欺富贵，不是所有人都有始无终啊。”
月咏愣了神，这才明白桔梗话中之意，不禁赧然低首。
人是不一样的啊。
“望月先生当然和父亲不一样。他善良，敦厚，每时每刻都那么温柔。可是，就算他接受了现在的我，长久之后呢？奇丑无比的瞎子，怎么想都是无法忍受的吧。”月咏自嘲地笑了笑，即便面容毁了，轮廓看起来仍是极美的。
“我想要在他心中，留下最美好的样子。”
明明是笑着说的，微微上扬的唇角却让人感到凄伤。
静悄悄的月夜，月光投射在两人之间，细微的灰尘轻缓跳跃着。
留下最初的印象吗……
“你要离开他？”
桔梗问道。
月咏歪着头思考着什么，并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桔梗大人有喜欢的人吗？”
抛石入水，激起涟漪无数。桔梗深吸口气，感到一阵心慌。月咏眼虽盲，心思却是细腻至极的，从方才的话中嗅出了端倪。
这种事情，她自己的都还是一堆烂摊子。
细想来，她与月咏的立场何其相似。
她也选择了离开不是吗.....虽然心有不甘。
“也许你说的对，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属于你的，不属于你的；你在乎的，在乎你的……十年二十年后，又会怎样呢？若再经历轮回一场死生异数，情深又几许呢？”
此时此刻，本该想起那红衣银发的身影的，可是，心中竟无一丝波澜……
“他适合更好的生活，而这样的‘生活’，绝没有我。”
月咏轻缓的声调透着隐隐的落寞，桔梗听的入神。这样的想法，她也曾有过的啊。轻轻握着月咏的手，这个动作会让人觉得不那么孤单，对月咏来说，也对自己而言。
屋外，望月侧卧在铺好的稻草堆里，泪水大颗大颗滴落。
爬起来，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翻检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找出缝补衣服的针来。
捏起针，对着月亮，针尖闪烁着令人恐惧的微光，望月的眼神也游移着，终于，双唇紧抿，做了决定。
“啊——！”
望月的惨叫传来，桔梗抓起弓箭急忙出了破屋，却在门口停住脚步。
望月他......
拔掉缝衣针，望月双手捂着眼睛伏倒在地，隐忍着不许自己喊出声，身体因疼痛而颤抖不已。
桔梗扶起他，查看他的眼睛，只见黄色的液体不停地从眼中流出。
他这是……
桔梗瞬间明白了。
“房水破了，如果你想的话，还有救的。”
并没有立即医治，桔梗询问着望月的意见，果然，他摇摇头，毫不犹豫。
“望月先生！怎么了？”
月咏辨不清方向，在屋里着急喊道。
“没事的月咏！我来了！”
循着月咏的声音，望月踉踉跄跄地摸索着，面上带着欢快的笑容，朝着月咏的方向走去。
刚刚失去光明的他，并不习惯黑暗，磕磕跘跘的，举步维艰。摔倒了爬起，摸索两步又摔倒，屋外到屋内，不过十几步的距离，他却走了很久。
终于，两双手碰到一起。
紧紧拉着月咏，望月开心地说：
“月咏，我看不见了。我好笨啊，想捡点柴的，却不小心摔倒，被荆棘刺到了眼睛。”
双手抚摸着望月脸颊，月咏泣不成声。敏锐如她，怎会不知缘由。
“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
“是啊，又傻又笨。你看，我这么傻这么笨，你不能抛下我的。”伏在月咏肩头，任泪水肆虐，望月像孩子一样乞求着，“没了你，我活不下去的啊......”
两副躯体紧紧相拥着，这个拥抱，渴盼了很久吧。也许曾做过许多美好的梦，实现之时却已是伤痕累累。纵然千辛万苦，此心不负。
桔梗久久地注视着他们，说不出话来。
有温热的液体润湿了眼眶，她努力着不让它们落下来。
这具冰冷的泥土躯体，竟还有如此温度。
是感动吗？
更多的是震惊，是自叹不如。
那两人身上有着某种光芒，绚烂得让她羡慕不已，让她自卑到无地自容。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卑微，很弱小。
逃跑一样离开破屋，不论方向地快步前行，一口气不知走了多远，心中越来越慌乱，以至于被树藤绊到，险些摔了去。
一物从袖中滑出滚落到地上，散发着清幽的光。
俯身捡起，巫女沉郁的神色漾起微澜。
小小的石头。
浅碧色的拇指大小的石头，安静躺在手心。
【其实，衣服脏了还是手洗得好，水清且浅，有鱼有虾，还有意想不到的好东西。】
是他。
小须弥山水潭边，他送她的小石头。
【从今往后，你我还是敌人，只是你不可再如此，丧失了作为敌手的资格，可是连我这个坏人都辜负了的。好自为之。】
呵，自大的家伙。
月光照在小石头上，折射出晶亮却又柔和的光。
巫女清浅笑着，眸中有点滴细碎的星子闪烁，躁动不安的心，慢慢的，安定下来。
抚摸着石头仰望夜空，月色清凉，却有一点星光在夜空中快速移动，顺着那星光移动的方向看去，那是...
水鹭城？
（2）
“你在做什么？”
蝙蝠扇正要挥动，被身后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不，倒不如说是呵斥比较恰当。
直灵颇有些扫兴地咂咂嘴。
来得还真快啊......
转身后却是一脸甜到腻的笑容。
“啊啦~这不是桔梗大人嘛~好久不见了...”
“你在做什么？”
语气更强硬了一些，丝毫不理会直灵的近乎，桔梗上前一步，侧首看着直灵身后的一片废墟。
巍峨一时的水鹭城，已是断壁残垣。记得不错的话，这里是内城。
“没什么呀，月夜游玩嘛~”
多么显而易见的谎话。
桔梗一脸严肃，不为戏谑所动。
自觉没趣，直灵悻悻道：“其实呢，小灵是来确认死讯的。”
死讯？
一阵心惊肉跳，桔梗自己似乎没意识到，她逼问直灵的态度过于急切了。
“谁？”
“谁呢~当然是酒颠童子啦~”
“一缕残魂而已，需要你来确认？”
桔梗明显不信地瞪着他。
蝙蝠扇遮了面，直灵故作惊吓状。
“真是可怕呢~桔梗大人~实不相瞒，是奈落哟~”
“！”
是奈落哟......
脑海中巨石坠落一般的轰鸣，桔梗下意识地握紧掌心的小石头。
“您终于亲手埋葬了奈落，夙愿得偿，可喜可贺~”
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桔梗只觉得直灵兴高采烈的样子很欠扁。
附近一丝一毫奈落的气息都感应不到。
他死了？
怎么可能！
“你怎知他就这么轻易死了？”
“那九字的威力，不需小灵赘述吧。”合上扇子，直灵难得露出认真的样子。“更何况，在那之前还受过您五行阵的影响，您自己该清楚的，五行阵的伤害才是主要原因。”
“……”
他死了？
死在她十二年前为他准备的死法之下。
还真是因果报应啊......
心心念念要手刃的宿敌终于死了。
该高兴的。
该高兴点的啊......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手指关节因用力紧握的动作隐隐发白，掌心被小石头硌得生疼。心神勉强收回的桔梗，并未注意到直灵因自己的反应而露出的隐晦的笑容。
“他死便死了，与你何干？”
“不亲自确认不行的呀。他死了，曲灵怕是要重新计划下一步了吧。啊啦，说多了~”捂住嘴巴，直灵故作惊醒状，却像是有意做给人看的，动作又假又夸张。“您说过不想听这些的，抱歉啦～”
“曲灵的计划？”
“您有兴趣了？”
事到如今，她还有得选择吗？
“曲灵想做什么？”
直灵满意一笑，“他呀，他想做的事情可多着呢～”
(3)
枫之村。
“四魂之玉复活？！”
珊瑚和琥珀吃惊地看着枫婆婆。
刚苏醒的老太太精神还不是很好，说话一字一顿的，急得姐弟俩连声齐呼。
“枫婆婆所说不无道理，我觉得，这是眼下情况的最合适的解读。”
一直静坐在一旁的弥勒突然发话，枫婆婆看着他点了点头。
“桔梗姐姐大人曾说过，那棵御神木是棵时代树，能够穿越时空。换句话说，御神木的根很可能连接着多个时代，四魂之玉有可能利用它从其他时代汲取复活所需要的能量。”
“这么说的话，御神木里的光脉其实是流动的能量了。”
弥勒摸着下巴思考着，珊瑚不解问道:“可是，四魂之玉既然没消失，又何必再复活？而且奈落若真的复活，法师右手的风穴为何没有重现呢？”
水鹭城。
“四魂之玉拥有独立人格？”
“是哟～就像我和曲灵一样，拥有独立的人格。或许可以这样说，我和曲灵融合后，产生了新的人格，而这个人格便是四魂之玉独有的。既不是曲灵，也不是我，更不是其他的什么。这个道理就像奈落的出生。拥有人类人格的鬼蜘蛛和众妖融合后的新人格，不属于鬼蜘蛛，更不属于那些妖怪，他只是奈落，那是他所独有的。”
“就算你和曲灵同时脱离，四魂之玉的人格也还是会存在吗？”
“正是~因为它已然存在，与世间欲念相融，非我等之力所能左右～不过，我和曲灵都会受到它的影响便是了。十二年前，四魂之玉被您的转世击碎，失去了存在形态，意志却钻了空子得以残存。而曲灵曾被杀生丸削去大半力量，以至于无力抵抗四魂之玉残存意志的控制。况且四魂之玉想要恢复，也是曲灵所希望的。可以说，现在的曲灵，就是四魂之玉的意志。”
“钻了空子？戈薇没能彻底击败四魂之玉吗？”
“本质上来说，她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不过......”
欲言又止。
“不过？”
“在您的转世许下要四魂之玉消失的愿望之前，有人已经许愿，并被四魂之玉接受了。”
蝙蝠扇合上又打开，直灵斟酌着话语，赤红的双瞳颇有些试探地看着桔梗。
“奈落说，想与您去同一个地方。”
注：
1、水之章到此结束，下一章进入木之章。
2、望月和月咏的结局借鉴了谷崎润一郎的《春琴抄》，有兴趣的童鞋不妨看一看。望月的原型是个绝世好男人～当然也有人说是抖m啦～嫌看书麻烦的亲推荐看电影版的～
3、酒颠童子那把刀的设定，有借鉴《空之境界》里两仪式的刀。在《矛盾螺旋》一章里，与荒耶宗莲对战时，两仪式用的那把刀叫九字兼定，上面刻有除魔九字，两仪式很喜欢它，拿到手的时候就想秀一把，被橙子小姐制止了。因为上百年的刀，打开的一瞬间就能切开她的结界，迫于某种原因，橙子小姐不能被其它魔术师发现。
简而言之，带九字的刀很厉害就是了😂。
4、有关三味线，是由天朝传过去的，在我们这边叫三弦。霓虹江户时期才盛行起来的乐器，是江户标志之一。而文中战国时期，是没有三味线的，剧情需要……懂行的童鞋请保持沉默(//∇//)
另外，三味线的琴箱传统手法一般是用猫皮做的，也有用狗皮或者蛇皮的，现代也有用合成材料的。所以请不要觉得望月很残忍，猫咪死了还要扒皮什么的……
以上～
生死莫及——奈桔同人
二十五
（1）
正午的阳光直直垂射下来，草木争发的季节，让人不自觉地生出几许倦意。重重城墙之外，耕作的农人坐在田间地头，看着水鹭城上空明明灭灭的光闪，发生了什么，他们无从知晓，他们只是茫然啃着早间准备的饭团，回头看看田里叶黄枝颤的庄稼。
成者王侯败者寇，历史的书写者从来不是他们。
望月抱着月咏躲在城墙角落。本打算带着她逃离，一来放心不下桔梗，二来，血刀源源不断喷吐出的血水顺着内河将内城围了个通透，唯一可以出城的木桥被那血河腐蚀，木船也尽数消融。
“没事了，不怕，没事了...”
抚着女子消瘦的背，望月一声声安慰着。
自打救下月咏，她竟一次也不肯抬头，始终背对着望月。也罢，
“你先...
二十五
（1）
正午的阳光直直垂射下来，草木争发的季节，让人不自觉地生出几许倦意。重重城墙之外，耕作的农人坐在田间地头，看着水鹭城上空明明灭灭的光闪，发生了什么，他们无从知晓，他们只是茫然啃着早间准备的饭团，回头看看田里叶黄枝颤的庄稼。
成者王侯败者寇，历史的书写者从来不是他们。
望月抱着月咏躲在城墙角落。本打算带着她逃离，一来放心不下桔梗，二来，血刀源源不断喷吐出的血水顺着内河将内城围了个通透，唯一可以出城的木桥被那血河腐蚀，木船也尽数消融。
“没事了，不怕，没事了...”
抚着女子消瘦的背，望月一声声安慰着。
自打救下月咏，她竟一次也不肯抬头，始终背对着望月。也罢，
“你先在这待着，我去看看桔梗大人。”
望月重又踏进内城城门，浓重的血腥味刺激得人头脑昏昏，他取下背后的三味线，定神端坐，一下一下缓慢拨起琴弦，不多时，有细微的蓝色光点游离在琴箱周围，上下轻舞。缓缓地，似乎想聚合成形，但总是在隐隐有了化猫轮廓的时候散开。
（2）
“奈落。”
奈落侧耳，回应着身后巫女的呼唤。
桔梗看了看他的侧脸，“你是认真的吗？”
“尽管去做。我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可是...”
“嘘！”
奈落飞身出去，同时将桔梗和结界隐匿起来。
觉察到身后有异动，奈落飞起骨刺抵挡，不出意外地骨刺再度化为血水，酒颠满意地收刀饮血，不意灵光闪烁，一道羽箭飞将过来，擦着额角飞过。
箭上的灵气纯度极高，连着周围空气也炙热难当，酒颠只得匆匆退却，落到河面上时，竟发现左额的鬼角折了半截。
可恶的女人！
骂归骂，酒颠冷静环顾四周，半空中除了奈落，却不见巫女的身影，而那奈落不似之前一味闪躲，主动攻了上来。血河河水动荡，翻飞的骨刺和触手纷至沓来，酒颠每每出刀抵挡，带着紫光的羽箭便瞄准空隙倏忽而来，或左或右，时前时后，竟是反击不得！
这般反复组合进攻，面颊、胳膊、肩头已有多处灵力和骨刺造成的小伤口，酒颠步步后退，从空中一路退到河面，仓皇之中脚下踩了什么，一阵灼痛直刺心肺，定睛看去，才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个硕大的五芒星之中！
“晴明桔梗印！”
酒颠惊呼一声，慌忙向空中跃去。五芒星中心却冲出一道土柱，迅速膨胀生长，如土龙一般大张口舌，噬咬住他半截身子，由下而上疯长，顷刻间直插云霄。紧接着顶端处垂下许多细长的分支，伸入到血河之中，殷红的血水沿着分支缓缓上移，河面波动着颤动起来，颜色逐渐变得浅淡。
上移的血水浸透进土柱里，发出滋滋的声响，一个接一个的女子的死魂从主干中涌出、分离，仿佛许多幽蓝的灯笼，呼号着上下舞动，带着重获自由的欣喜，沉入地底。
而那缓慢失去部分怨灵的魔刀颜色也在变浅，刀背处的九字凸起愈加明显。酒颠露在外面的半截身子似乎很不安生，鬼化的面部上有若隐若现的电击纹闪动。
“巫——女——！”
愤怒充斥着胸腔，酒颠奋力抵抗着妖力的流失。“我要你碎尸万段！”
奈落远远看着，心中生出许多莫名其妙的情愫。
妖刀中邪的力量来源于淬火时的血水，五芒星本就是五行流转之阵，土能克水，又因桔梗的灵力压制着死去的怨灵，血水才得已从内河中剥离。而那正邪共存的妖刀，因着邪的一方力量减弱，代表正的一方的除魔九字便占了上风，酒颠与刀连接在一起，自然受到九字的影响。
桔梗，这就是当年，你为我准备的死法吗？
用在这恶心的家伙身上，倒是有点可惜。
奈落突然后悔了，十二年前为什么那么早下手呢？就这么死在她手里，多好。
“怀念吗？五百多年前，你该见识过的。”奈落鄙夷地看着空中的酒颠，打心眼里觉得，就算是当年被桔梗这么杀死，他也绝对会比酒颠死得英俊一些。这样尖嘴獠牙的狼狈样，真是难看。
“安倍晴明...”想到这个名字，酒颠咬牙切齿。五百多年前，若不是被安倍晴明骗进这阵法之中，源赖光算得了什么！“这个术...竟传了下来...”
什么时候？
那巫女什么时候埋了个这样的陷阱？
她不是失去死魂不能动弹吗？
等等...难道是茨木那小子？
当年得以从冥界逃脱，全赖茨木的驭魂之术。这么多年来他也算是尽心尽力，动手太早了啊，应该先解决这两只臭虫的......
酒颠很清楚，目前巫女的灵力才是最大的威胁，她和奈落一明一暗步步紧逼，原来是要将他赶进晴明桔梗印里啊...但是，她能隐身，是借用了奈落的结界才对。
配合得多好...
劳资就让你们好好配合到死吧！
“那个巫女，是叫作‘桔梗’吧？记下了。”仰头，酒颠深吸口气，“我会好好给你们唱祭歌的！”
没有多余的话语，奈落却从他狰狞上扬的唇角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不好！
然而酒颠并未给奈落思考的机会，刀刃旋舞挥动，许许多多血针密密麻麻俯冲向奈落刺去。奈落欲后退躲开，内河中尚未剥离的血水迅速组成一道血墙冲天而起阻断退路。身形向何方移动，血墙旋即冲出阻挡，仿佛长了眼睛一样，将他围困在血针的攻击范围内！
而此时，桔梗正在奈落隐匿起来的结界里，双手结印支撑着阵法。
多么好的机会！
再坚持一会儿，刀中的邪恶之力便可抽取干净，届时九字真言便可发挥除魔本能反噬酒颠。
可是...
眼下，血针覆盖，血墙阻拦，奈落无处躲闪。
松手解印，满引长弓。
羽箭带着呼啸的风声冲向血针，灵力将血针融成水滴噼里啪啦落下，血墙也被冲开一道大豁口。而随着解印的动作，土柱开始瓦解，剥离内河血水的动作也停止下来，只是一个旋身，酒颠便轻易地让土柱分崩离析，许多还未成形的死魂仓皇逃窜。
“你果然在这！”
飞出的灵箭暴露了位置，醉翁之意不在酒，酒颠真正要对付的本就是桔梗。血刀反身劈将过来，刀势触及结界，一阵猛烈晃动，结界竟是无法再维持，轰一下裂开，桔梗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没有奈落的结界加持，身体顺势下坠，血刃贴着女子白皙的侧脸滑过，几缕长发被削断，悬空而起，化作血水，融进刀身之中。
坠落。
下方是未能完全净化的酸臭腐蚀的血河，发丝飞扬白衣翻飞，桔梗直直坠落。酒颠俯身追赶，不忘从河中涌起一道血柱双面夹击，吸取了桔梗灵力的血刀刀背处，九字似含苞的花朵凸起，蠢蠢欲动。
那边厢奈落的触手风驰电掣般向桔梗伸来，却被酒颠有意涌起的一道道血柱轰杀灭尽。
“桔梗！”
触手因血水的腐蚀而皮开肉绽，顾不得自身，奈落将结界瞬移至桔梗身旁，却被她周身一股强烈的气流冲撞回来，错开的瞬间，他看到她眉间微蹙，双眸凛冽，无一丝惊惧之色，手上...手上结着五行印！
桔梗...你...你是要...
你竟然骗了我！
俯冲而下的酒颠，似乎还沉浸在计谋得逞的欣喜中，直到挥舞的血刀正面劈砍向桔梗，却被猛烈的气流固定住动弹不得，才觉察到情况不妙。
桔梗，酒颠，嗜血的长刀，涌起的血柱，在五丈方圆的圆柱形区域内静止下来。以桔梗为中心的硕大的五芒星缓缓显现出来。
意识到什么似的，酒颠像头癫狂的狮子大吼起来，吼着吼着竟又痛哭不止。
“你不能这么对我...呜呜啊...我还没活够，我还没复仇...你这贱人！...”
酒颠骂得越来越凶，桔梗只是变幻着手中的印型，一次，两次，三次，每变换一次，五芒星对应的位置便更加明亮，酒颠似乎痛苦更甚，名为灵珀的长弓悬浮在面前，微微闪着紫光。
“桔梗！”
奈落心底一阵疼痛，方才商量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说好的他为诱饵，将酒颠引进阵法当中的吗？！她竟然骗了他...原来她真正要做的，是以自己为阵眼，和酒颠同归于尽！
印型变换满五次，阵法五行方位对应处投出光线与桔梗相连，圆柱形范围内一道硕大的光柱由下而上冲天而起，眼看便要将静止的酒颠吞噬！
“呀啊啊啊！——”
紫光愈来愈近，酒颠惊恐的叫声响彻寰宇。
意外的是，光芒却突然停了下来。
浓厚的瘴气浓雾缠裹进阵法之中，硕大的瘴气团如陨石一般和紫色的灵光对峙。兴许是刚刚释放过大量的灵力，桔梗已经有些虚弱，紫光开始一点点后退。就在这一瞬间，一双手抓住她脖颈，大力将她往地面掼去。脱离瘴气和灵力缠斗的漩涡，终于看清这只手的主人——双手残破不堪，眼耳口鼻鲜血涌现的奈落，瞳孔中烧着火。
“擅作主张！”
毫不客气地将桔梗扔到地上，奈落掩唇，终是没忍住大口吐血，血水顺着指缝滴落到衣襟上。桔梗被地上的尘土呛得咳嗽起来，看着奈落的模样不禁有些自责：奈落被灵力伤得不轻，她却一点儿没受瘴气影响。
“你何必横加阻拦！我和酒颠童子同归于尽，不是正遂了你心意吗？”
“你住口！”
我心意？！从头到尾你就丝毫没在乎过我的心意！
怒火焚心，奈落胸口起伏着喘着粗气，转过身去，深吸几口气好容易才平静下来。揩去唇边的血渍，看着酒颠遁逃的方向，奈落换了语调：
“在这等着。”
（3）
趁着奈桔互掐的空档，酒颠迅速逃脱阵法的控制。手中的刀不知怎么了，刀背处的九字起起伏伏，好像立马就能飞出来似的。
需要她的血。
那个女人，应该没走远。
若隐若现的三味线的声音，酒颠向着来源处蹙起鼻尖深嗅，嘴角上扬起沉醉般的微笑。
“月咏，该轮到你了！”
来了！
眼看着酒颠越来越近，望月加快拨动琴弦的动作，琴箱处蓝色的星点越来越浓密。
刀势飞袭而来，望月翻身躲过，手中动作不止。
不行，距离太远！
城墙角落里一阵窸窸窣窣，月咏突然爬起来向城外跑去，双目失明的她只能凭着感觉寻找方向。
“月咏！不要动！”
望月绝望大喊，却在一瞬间明白了月咏的意图。
她知道酒颠在找她。
还知道望月在等酒颠靠近，所以......
“哈哈哈哈继续跑！使劲儿跑！”
酒颠俯身下降，狂笑着挥刀，刀势向月咏追去，眼看就要触及那可怜的女孩子的脑袋。
“月咏！”
望月看着女子孱弱的背影，这边，酒颠已经在可攻击范围内，可是月咏...
“啊！”
城外即是护城河，眼盲的月咏慌不择路，脚下一滑整个人滚到了河沟里去，脑袋低下的瞬间恰好躲过刀势。
“老天保佑！再坚持一下，月咏。”
望月一骨碌坐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咬紧牙关，发狠般猛力拨动琴弦。只见那些聚集在琴箱周围的蓝色星点骤然聚合，一只硕大的透明的化猫呼一声奔向酒颠而去。
只顾着追赶月咏的酒颠断然没料到那笨蛋琴师还有这一手，竟被那化猫一口吞下肚去。然而化猫的妖力终究微弱，虽暂时遏制住了酒颠的行动，刀背处的九字却鼓了起来。金色的“临”字脱离刀身，猛然放大，撑满了化猫整个腹部。化猫怪叫一声，嘭一声消散开去！
“皋月！”
望月痛心大喊，却见酒颠挥舞刀砍过来，下意识遮住眼睛后退。
“唔！”
哎？谁在痛呼？好像不是自己。
五指分开缝隙，望月惊得长大了嘴巴。
酒颠的腹部被一丛蜘蛛丝刺穿，蜘蛛丝顺着他全身血管延伸出去，竟将他穿了个里外通透！酒颠大口大口地呕吐着鲜血，五脏六腑从肚子里哗啦啦漏了一地。而他身后，奈落面色冷峻，通过蜘蛛丝，将大量瘴气灌输进他体内。
很快，酒颠双瞳中流出浓黑的气体，前额的鬼角如粉尘般溶解开去，身体上红青相间的暴突的血管筋脉慢慢收缩。这时，刀身却迅速收起插进酒颠手臂里的细长的管路，丢下酒颠离去。
被酒颠占据的肉身褪去鬼化，还原成普通人类的样子，从空中坠落到血河之中，瘴气已经从里到外侵蚀了透，滋滋的腐蚀声伴随着气泡，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而那在空中一通乱飞的刀摇摆了许久，忽然摆正刀身，直冲望月飞去。
望月吓得哇哇大叫，手忙脚乱向城外跑去。奈落飞身上去，风驰电掣般追上刀一把拽回，谁知那刀柄处竟迅速长出管路插进他手臂之中，奈落感到血管像要爆开一样火辣辣地疼。前车之鉴在先，奈落毫不犹豫举起左手欲将右臂斩断，目光触及刀背处的九字，动作停了下来。转身向桔梗的方向飞去。
灵力大量消耗，桔梗倚靠着坍塌的断墙坐着，远远地看见奈落飞了过来。靠近时却像无法保持平衡一般，重重落到地面上，激起大片尘土。
“桔梗...快...”
“什么？”
尘土渐渐散去，桔梗终于看清奈落的模样。右臂筋肉暴起，右额上小小的额角正生长出来。
“快！破魔之箭...射刀！”
“可是，那刀若再得我一丝灵力，九字真言会反噬...”
“快啊！”
奈落奋力压制着管路上爬，刀的力量正试图控制他全身。
看着奈落痛苦的模样，桔梗只得缓缓拾起弓箭。他宁愿死也不愿放弃尊严，她应该为这份执着喝彩。
“奈落......”张弓引箭，桔梗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男子，“活下去。我承认你这个对手，活下去，直到我杀死你的那一刻！”
灵箭带着紫光破风而出，直直冲向那正邪共存的嗜血魔刀，接触到灵力的一刹那，刀像有生命一般发出类似金属撞击的鸣叫，刀背处的九字真言呼号着飞离刀身，巨大的轰鸣震得地动山摇，河流倒灌，城阙崩塌，一个连着一个旋转着放大，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将奈落包裹在一片金芒之中。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地面开裂，桔梗体内的死魂被九字纯净的除魔之力一瞬间驱散得干干净净，顺着崩塌的地势落入河中，向山下奔流。河水中一起一伏间，轰鸣声响不绝于耳，她看到九字拖着长长的尾巴，一遍遍从奈落身体里穿过。奈落双唇开合，似乎说了什么，她却是一点也听不到了。
生死莫及——奈桔同人
二十四
水鹭城，内城庭院。
残魂消殒，徒留一副躯壳，那被茨木占据的肉体褪去外形，恢复人类的模样。桔梗伸出手去，将那已然死去的肉身不肯闭合的双眼阖上。
这一生虽颠簸飘荡，到底不算枉死，没有做个糊涂鬼。
充满死魂的身体轻盈许多，不知是茨木召魂的手段太过高明还是怎么，这些死魂的浓度非常高，就算是在这样邪气冲天的环境中，也不觉得难受。
目光飘到远处的两个黑点，酒颠童子正不遗余力地追赶着奈落。时而俯冲，时而盘旋，内河的水被两个魔头相互激荡的妖气震得像要打翻的热汤一般东摇西荡；庭院原本平整的土地在血刀光刃的劈砍下裂开一道道深达数丈的沟壑，水往低处流，内河汩汩着奔涌进去，一时间水势滚滚...
二十四
水鹭城，内城庭院。
残魂消殒，徒留一副躯壳，那被茨木占据的肉体褪去外形，恢复人类的模样。桔梗伸出手去，将那已然死去的肉身不肯闭合的双眼阖上。
这一生虽颠簸飘荡，到底不算枉死，没有做个糊涂鬼。
充满死魂的身体轻盈许多，不知是茨木召魂的手段太过高明还是怎么，这些死魂的浓度非常高，就算是在这样邪气冲天的环境中，也不觉得难受。
目光飘到远处的两个黑点，酒颠童子正不遗余力地追赶着奈落。时而俯冲，时而盘旋，内河的水被两个魔头相互激荡的妖气震得像要打翻的热汤一般东摇西荡；庭院原本平整的土地在血刀光刃的劈砍下裂开一道道深达数丈的沟壑，水往低处流，内河汩汩着奔涌进去，一时间水势滚滚，刀光闪烁，瘴气翻涌，明明灭灭，好不热闹。
“‘奈落’、‘奈落’，这个名字真是相当有趣。名为‘陷阱’的你，能从我手中逃脱吗……哈哈哈哈！”
舔了舔嘴唇，酒颠童子充血的双眼中满溢戏谑。
不顾身后癫狂的侮辱，奈落只自顾自向前飞着。水鹭城凭山而建，眼见得距离周边的山峰慢慢近了。
很好，应该够了。
双眉微顿，快速飞行的紫黑色结界突然停下来，倒让酒颠吃了一惊，手中血刀半攻半防地向奈落后背砍去。哪知奈落竟不躲不闪，唯恐他耍什么花样，酒颠紧急收刀，向后退出一射之地。
“怎么，不敢了？”
“你和你的名字一样，擅使计谋，我会那么轻易上当吗？”
“呵呵……”
奈落轻轻一笑，紫色的身影眨眼之间消失不见，却又蓦地出现在酒颠近前，酒颠下意识地一刀将面前的紫色身影砍作两半，然而奈落那飘忽的两半身形却各自长出残缺的部分，很快，两个奈落一左一右飞出骨刺袭来。
尚未弄清状况的酒颠飞向更高处，血刃带着分天劈海之势迅猛回击，不但将分两路而来的骨刺尽数化去，两个奈落也似摧枯拉朽般碎裂。
“哼，不过如此！”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些碎裂开的肉块各自生长，又都长成奈落的模样！数十个奈落御着瘴气漩涡将他围堵起来，上下前后，这半空之中竟无一丝退路。如此几番砍之不尽，酒颠恼怒不已，自知中了奈落圈套，却又不知错在哪里，只得不停挥舞着血刀，不停地砍着，每一刀都有砍中的实感，却又不可思议地越砍越多。
桔梗立身于庭院当中，远远观望着奈落和酒颠的对决。附近山上不停有妖群飞出，不顾一切地冲向上下舞动乱砍一气的酒颠。
“你还是那么喜欢玩弄人心啊。”
幻术吗……
以百妖代替自身，确实的砍中感让酒颠不敢松懈，而越砍越多却又明确地告诉他不对劲。
召唤百鬼为己之用，这招式奈落使过无数次，妖力平平，数量再多也只是杂鱼级别。当然，奈落也从未对他们抱以“炮灰”之外的任何指望，这一点，就旗鼓相当的对手来说，桔梗是最明白的。
然而，妙就妙在，奈落用的是双向施幻。
想来这附近山里的妖怪因惧怕酒颠，大都老老实实躲着不敢出来，奈落将其唤出的同时施加幻术咒语，让这些妖怪以为那与刀合为一体的酒颠只是一块可食的肥肉，故而前赴后继地扑了上去。
那酒颠呢？
奈落是什么时候得手的？竟让酒颠连普通的妖气都分辨不出，感官全部打乱了吗？
不过......
可徒手摧毁没有实体的化猫的酒颠，岂是幻术能够对付得了的？
垂下眼睑，桔梗暗自思索。恍惚间，似乎看到酒颠挥舞的那把刀上有微光闪烁。
那是...
奈落失去的臂膀化作血水融于刀身的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桔梗恍悟——
原来如此！
探索的目光停留在不住挥砍的酒颠身上，双眉微蹙，桔梗走到内河架起的木桥之上，掐指数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
“水，木，土，金……水生木，木生火……北水，东木，南火……”
桔梗双手结印，随着不断变换的动作，内河之水，庭院里的花木，还有地面上的尘土，竟都微微颤动起来。
半空中，酒颠晃了晃脑袋，血红的双眼瞪着越聚越多的“奈落”，心情烦躁到极点。
“哼，交手一次就看出我不擅长结界幻术之类的玩意儿，是我小看你了。但是，我也算明白了，玩这种把戏，也难怪你会死在区区半妖手里！”
收起所有的气息，奈落隐身于包围圈唯一的出口处，像在等待猎物靠近一般不慌不忙。对于酒颠的激将，原本只想报以沉默一笑，听到“半妖”二字，心中却生出许多不爽。
似有若无地嗤笑一声，特意告知自己的所在似的。
“在这！”
果然，酒颠挥舞血刀闻声而至。
早就有所准备的奈落并不闪躲，迎面接下这一击，然而那被血刀砍中的深紫色的身影却转瞬之间化成一张蜘蛛网，兜头兜脸缠裹下来，酒颠竟被裹了个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混蛋……这是什么东西！”
“很能说嘛。知道我的所在，你又能怎样？”
百妖簇拥之中，真正的奈落踩着瘴气云头，微扬起下巴，鄙夷地看着被蛛丝层层缠裹的酒颠。
“你这混账……”
咒骂的言辞还未吐出，奈落邪魅一笑，百妖得到号令一般涌上前去，口齿间的粘液散发出恶心的腥臭，喧嚷着噬咬酒颠的身体。
从冥界逃回的酒颠只是借着活人肉体存活的一缕残魂，只要把那肉体破坏……
嗖——
带着净化之力的羽箭破空而来，只是一箭，蜂拥而起的妖群呼号着化为粉尘消失殆尽。
破魔之箭！
受到灵力影响，连缠裹酒颠的蜘蛛丝也在缓缓融化。
不解和惊愕之下，奈落侧首看向羽箭的来处，木桥上，巫女保持着引箭的姿势，弓弦尚有微微的轻响。
“你做什么？！”
“我是巫女，不会眼睁睁看着妖怪吞食人类。”
人类？
眼前的酒颠是人类？
奈落不置可否，怒火积在胸腔不吐不快。
冷硬的眼神乜视着一本正经严肃的巫女。
那与妖刀融合不人不鬼的怪物她居然说是人类！
呵，她可真是任性。
她又把他当作什么？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丑吗？为了这么一个早就丧失心智和妖物融合的“人类”要跟他动手吗！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失去一条胳膊才完成的幻术就这么被她搅了！
“我当然清楚。这是我的职责。”
桔梗昂首，回答得不卑不亢。“虽然谁吞噬谁还不一定。”
这个认死理的蠢女人！
“不要干扰不要干扰！我的话听不懂吗？”
“尊下哪位，我为何要听你的！”
“...好，很好！”
这种时候跟她扯皮纯属浪费，眼看着酒颠就要挣脱蜘蛛丝，奈落只能无可奈何地隐藏起结界，先行撤退。
“你要到哪里去啊？”
嘲讽的低语在耳边响起，瞳孔猛然缩小，奈落大惊，迅疾躲闪开去。
不可能，他明明隐藏了身形的，怎么会……
“没用的！”
还未立稳，酒颠那带着调笑的声线已穿透耳膜，几乎同时，血刀划出的光刃飞袭而至，奈落下意识地躲闪，谁知那血刃竟像长了眼睛一样，直直向他追去！
“哈哈哈哈！很意外吧。因为与刀融合，刚才中幻术的时候，我切实地感受到，刀的脉动。你很聪明，利用被刀吸取的妖力，来与自己产生共鸣，进而在不知不觉中释放幻术。但是——”
光刃追击着奈落，无视结界的阻拦，眼看就要穿透他胸膛。
“这共鸣太让它着迷，它好像爱上你血液的味道了，紧追不放呢！哈哈哈哈！来吧，乖乖受死成为它的一部分吧！”
胸背处一片骨刺冲出，抵挡住血刃的同时，奈落迅速切断与骨刺的联系，骨刺纷纷脱落而下，消融成血水向刀身涌去。
“真是美味！”舔舔嘴唇，酒颠回味着奈落妖血的味道，刀身的色彩似乎更凝重了。“那巫女比你清醒，真是的，打乱我的计划。真羡慕你啊，要是有美人这么关心我，死也甘心了～”
计划？
这家伙曾不费吹灰之力就收拾了罗生门鬼，还让其心甘情愿为自己卖命，御人之术不在他之下。
难道说，他根本就没有中幻术！
那又为何要假装中了幻术呢？
“谁吞噬谁还不一定。”
奈落回想起桔梗刚才的话，醍醐灌顶：莫非酒颠童子，为了引诱他靠近，只是佯装被擒？
她早就看穿了吗？
俯身，向地面上的巫女靠近。
“临、兵、者、斗、皆、阵、列、在、前！”
身后，酒颠念出九字真言，血刀散发出炫目的光芒，血水沿着刀身汩汩涌出，无穷尽似的，河流般漫向地面。
不能眼睁睁看着妖怪吞食人类……
这确实是巫女的职责，但是，若被吞噬的是他奈落，这个理由就不成立。那么，他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既不伤他自尊，又阻断了敌人计划的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血水漫延成河，所及之物莫不消融殆尽，就连内河的水也开始变得血红，酸腐之气灼得人睁不开眼睛。桔梗所站立的木桥被涌起的血水侵蚀着，立柱溶进粘稠的液体中，整座桥摇摇欲坠。
结界瞬移至她面前，奈落伸出手去，突然想起早晨下车时的一幕。巫女迟疑片刻，只抓住他手腕，避开了掌心。
彼时春光明媚，微风习习，奈奈子悻悻收回手掌怒火中烧，此时，奈落握住巫女手腕将她带进结界，紫袖翻飞共着白衣蹁跹，同向高空飞去。
木桥随即溶解，发出呲呲的响声。
立于半空，俯视脚下，整片内城一点点腐蚀溶解，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一场繁华泡影。酒颠童子足踏血河之上，如履平地。刀势飞舞，血河翻起巨浪，龙柱一般涌向半空中的紫黑色结界。
桔梗指尖夹着两枚纸片，口中呢喃，空中气流浮动，汇聚成两个五芒星的形状。
“东篱之木、南炜之火！”
两个五芒星各自向东、南飞去，钻进血河之中，翻滚的巨浪不仅缓了势头，反而向酒颠童子的方向倒灌。酒颠童子忙向西北方飞身躲去，血河虽是他自己释放出来，但那强烈的腐蚀性，岂是他所占据的人类肉体所能承受得了的。
趁这间隙，奈落看着身边巫女，终是忍不住问出声来。
“你怎么看出酒颠童子破绽的？”
“他没有破绽，有破绽的是那把刀。那原本是至纯至净的斩妖宝刀，经过淬血，吸取妖力，才成了正邪共存的魔物，和四魂之玉很像。刀已经与酒颠童子融合，你与刀吸收的那部分妖力共鸣，他又怎么觉察不出？但是，”
桔梗顿了顿，看着脚下翻涌的血河，眸中一缕亮光闪过。
“融进刀身的，可不只有你的妖力。”
“什么...”
奈落仔细回想着所有经过，突然醒悟，
“那根头发...”
缠在手腕上的桔梗的发丝，随着他那条手臂，一同化作血水，被刀吸收了。
“虽然现在那把刀包裹着正与邪两种力量，但本质上，它依然保存着除妖本能，你从阴阳交界处回来的时候它这本能就拦了你一道，而今又怎会轻易允许你施展妖术。它对你，到底是拒绝的，所谓迷恋你的妖血，大抵也是这本能的缘故。所以我说，不是酒颠童子有破绽，是那把刀在作怪。如果你一意孤行，让那些妖怪吞食酒颠童子的肉体，只怕还没吃掉酒颠，自己反倒在一瞬间被刀反噬。”
所以，你刚才那一箭，实际上是救了我吗......
奈落浅浅一笑，心情大好。虽然还是觉得那么生硬的一箭有点伤面子。
“说得这么头头是道，看来，你已经有了对策了？”
“算是吧。你的幻术给了我灵感。”
微微锁了眉头，桔梗从袖中取出几枚人形纸片。
“虽然只是一根灵发，刀中正的一方似乎接纳了我，”说到这里，桔梗突然想到了月咏，那个自毁容颜的源氏后人，酒颠似乎很在意她的血脉......确认什么似的看了看血浪中躲闪的酒颠童子，桔梗心下一横，“酒颠童子不足为惧，棘手的是刀，利用它的除魔本能连同酒颠一举净化，这是既不伤害被侵占的肉身，又能祛除妖邪的最好的办法。”
奈落接过纸片，一声冷笑。
这话听着真耳熟。
“‘奈落不是靠刀剑能够消灭的，只有将其连同四魂之玉一起净化，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同样的话，你当年也说过吧，结果呢？大话可不要说得太轻巧。”
“你当时若不是惧怕我这念头，又怎会想尽一切办法杀我？”
奈落的挑衅似乎没有激起桔梗任何的不满，她唇角微扬，笑得颇有些张狂的意味。
“若当时不是一具泥土残躯，你我谁能笑到最后，还未可知。”
“呵，这股子傲慢劲儿，倒是许久没见到了。”
不知为何，明明很讨厌她鄙视自己的态度，可看到她那骄矜的小模样，又意外地觉得很安心。无论什么时候，他印象里的她，不就是这么自信孤傲的吗？炫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难道不是吗？就消灭形体排除威胁这点来看，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十二年前想方设法毁掉她那泥土身体，如今召唤百妖吞噬酒颠肉身，真是如出一辙。
“我倒希望如此。”
“什么？”
莫名其妙的低语，桔梗并不明白。
奈落想起了那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冰冷的刀片一寸寸割下背后的蜘蛛印记，无论多少次，又都悄无声息地蔓延生长出来。
希望如此.....
杀你的理由真能如此单纯，五十年的光阴又怎会那么漫长。
捏着指尖几枚纸片，奈落颇有兴致地问道：“好吧，这要怎么用？今天就见识一下，你曾经为我准备的死法，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生死莫及——奈桔同人
二十三
石塔，打通的地下空间，血腥味刺激着鼻腔，被咬住肩膀的酒颠童子一把按住化猫的脑袋，五指猛然收紧，化猫发出一声乖戾的叫声，瞬间崩坏成团团幽蓝的火焰，只闪烁了几下便消失不见。
望月将月咏抱到远离血池的地方，听到声响回望，不可置信地长大了嘴巴。
“皋月......”
吃惊的岂止是望月一人，桔梗心下暗想，那化猫本无实体，能将无形之物徒手摧毁，面前的妖物何止是强大能够形容的！
这样的酒颠，若再得到那把名刀……
由不得多想，桔梗拉弓引箭射向血池，然而飞出羽箭尚未触及目标，便被酒颠童子中道徒手拦下。
“你要破坏淬刀吗？”
手掌被箭矢上的灵力灼得血肉模糊，酒颠童子却满不在...
二十三
石塔，打通的地下空间，血腥味刺激着鼻腔，被咬住肩膀的酒颠童子一把按住化猫的脑袋，五指猛然收紧，化猫发出一声乖戾的叫声，瞬间崩坏成团团幽蓝的火焰，只闪烁了几下便消失不见。
望月将月咏抱到远离血池的地方，听到声响回望，不可置信地长大了嘴巴。
“皋月......”
吃惊的岂止是望月一人，桔梗心下暗想，那化猫本无实体，能将无形之物徒手摧毁，面前的妖物何止是强大能够形容的！
这样的酒颠，若再得到那把名刀……
由不得多想，桔梗拉弓引箭射向血池，然而飞出羽箭尚未触及目标，便被酒颠童子中道徒手拦下。
“你要破坏淬刀吗？”
手掌被箭矢上的灵力灼得血肉模糊，酒颠童子却满不在乎，一步步靠近桔梗，语调里透着危险的气息。
血池里咕噜碎响不断，血水正在减少，池壁边缘留下一圈圈血红色的纹路，未融化的尸骨逐渐显露出来。
桔梗蹙眉思考对策，可是使用弓箭的她本就不擅长近攻，更何况现在体内死魂并不充足，连行动都受阻，面对这样穷凶极恶的狂徒，该怎么办才好？
“你这种女人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鬼爪带着必杀的气势迎面袭来，桔梗倒退着准备施加结界，一个黑点突然从手掌飞出，倏地钻进酒颠童子右眼，酒颠童子没有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异物惊到，攻出的鬼爪下意识地向右眼拍去，却未来得及减弱攻击的力道，一掌下去，右眼眼球爆裂，登时血水四溅。
反应过来的酒颠痛苦大喊，竟将那钻进眼睛的异物连着眼珠一起抠下，右眼只剩下血淋淋的黑洞，他忍痛用左眼辨认着掌心，和破碎的眼球黏在一起的东西。
一只蚕豆大小的蜘蛛。
奈落？
桔梗心中暗忖。
明明视线没有连接，他是怎么知道她有危险的？
难道，他就在附近？
想到这里，桔梗看向血池。
失去联络的蜘蛛，她只能凭直觉了。
“可恶！”
握紧手掌，酒颠童子将蜘蛛连同眼珠一起狠狠揉碎，还未来得及报复眼前的巫女，一支羽箭带着灼眼的光芒倏地从身边擦过，落入血池之中。血池中心出现一股漩涡，像喷泉一样慢慢涌出，裸刀缓缓升起，原本连刀锷都没有的铁片有了骨骼组成的刀柄，淬过血水的刀身呈现出迷幻般的血色，刀背处可以看到隐隐约约的纹路凸起，似乎写着什么。
酒颠童子试着伸出手去，刀像受到召唤般落入掌心，指尖方才沾染上的月咏的血，迅速浸润到刀柄中，刀身微微颤动起来。
握紧骨质刀柄，只是那么轻轻一转，整个地底空间便陷入一阵低沉的嗡鸣中。
“你胆敢阻止淬刀...还不够...还不够...”
酒颠童子压抑着狂暴的情绪，慢慢抬起仅剩的左眼，狠厉的目光落在桔梗身上，横刀挥砍，
“还不够！”
血刀带起的刀势炙可灼肤，灵力集聚于掌中，桔梗欲架起屏障阻挡，腰肢却突地被什么卷住，身形飞离地面，旋转着落入某人怀中——
血池中，紫黑色结界包裹中的奈落飞身而出，触手回卷，白衣红裙的巫女稳稳落入臂弯。
刀势落空，劈中石壁，碎石纷落，整个地底空间摇晃起来，随时有坍塌的可能。
奈落毫不迟疑向上飞去，膨胀的妖气将塔顶冲出一道出口，携着桔梗飞出石塔。
“望月！”
桔梗回头看着地底，然而奈落根本不屑去听，那些人关他什么事。
“快放开我！”
桔梗赌气似的要挣脱，然而触碰到他扣在她腰上的大手，白皙的脸颊一下子红得通透。
他竟然一直这么搂着她...
奇怪的是她现在才发觉。
最要命的，她居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觉察到她的局促，奈落欣喜于她的安稳没有反抗，愉悦地埋怨着：
“麻烦！”
触手随即从出口伸进，再出来时，望月、月咏，还有那个侍者，一起卷了出来。然而几乎同时，酒颠尾随而出，奈落一声冷哼，结界下沿飞出瘴气块，陨石般落向石塔，酒颠躲闪着瘴气，再次坠入石塔之中。
因了瘴气块这一雪上霜，摇摇欲坠的石塔彻底塌陷，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滚！”
奈落蔑视着将那侍者甩向内城出口方向，侍者颤抖着连滚带爬遁逃而去。放他一条小命，也算履行诺言了。呵，没想到他奈落也有信守承诺的一天。
“望月先生，请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望月扶起月咏，那伤痕累累的女子双手掩面，始终不肯正面示他，桔梗提醒下，望月只好背着月咏向城门跑去。不管怎样，总算找到她了。
“哼，以身涉险救人于危难，真是感人呐。”
寝殿方向，茨木童子的身影在楼宇间飘忽，瞬移到面前屋顶之上，看看坍塌的石塔，目光又落回到奈桔身上。
“竟然突破了三重罗生门，还从阴阳交界处回到人间，真让人意外啊，奈落。”
“‘罗生门鬼’竟堕落到这种程度，也很让人意外啊。”
桔梗嘲讽着面前占据活着的肉体半人半鬼的茨木，袖中剑指轻竖，凝聚起灵力。
“你懂什么......”
隐藏的刺被挑拨出来，茨木眼中弥漫出凛冽的杀意，克制着心底的怒火，双手交互结印。
“多重罗生门！”
巨大的鬼头门一扇扇从天而降，奈落唯恐再落入那门之中，迅速挪动结界躲闪，桔梗剑指轻挥，画出一个五芒星，五芒星由小渐大，飞上前去，那些排列整齐多不可数的罗生门竟一扇扇消退，茨木面有不甘，却又不得不向后退去，唯恐触碰到那散发着淡紫色纯净光芒的五芒星一点点。
“呵！”
奈落赞许着笑出声，背后突感一阵寒意，坍塌的石塔轰然裂开，酒颠仿若一枚离弦之箭从地底飞身而出，落到空地上的同时挥出一刀，刀刃带起的血光飞袭而来，那酒颠徒手便可穿过结界，用结界抵挡刀势实无把握，奈落只得飞出触手接下这一击，身旁桔梗却紧张起来，
“不要！”
奈落下意识地欲收回触手，却已是来不及，接下那血色刀势的触手上有明亮的电击纹绵延直上，伴随着噼啪声响，刺骨的疼痛钻进脑髓。
桔梗连忙将灵力注入他体内，阻断那刀势的蔓延，触手连着左肩哗一下化作血水，脱离身体奔那刀刃而去，竟如涓涓细流般全数吸收。
喝了奈落妖血的刀一阵颤动，骨骼铸就的刀柄延长，未开刃的钝刀幻化出锋利的切口，寒光闪烁。
“唔...”奈落忍耐着痛楚，好在桔梗的灵力加成了他的再生能力，消失的肩膀已经长出一部分。“那把刀...怎么回事？”
“那刀上有‘九字’......”
桔梗注视着刀背处隐隐约约的凸起，想到初见那把刀时感受到的纯净之气，不无惋惜地摇摇头，“‘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那原本是斩妖的宝刀，重铸的时候吸血淬成，如今已经是正邪共存的嗜血魔物了。”
“原来如此。”手臂已重生至手肘，奈落唇角扬起一抹冷笑，“从阴阳交界回来的时候，前路突然被封死，当时只觉有什么挡在前面，什么都看不到。看来是那把刀正在血池中淬血，除妖本能在抵制我吧。你的破魔之箭遏制住它吸血魔化，将它逼出血池，我才得以寻到出路。”
奈落述说着回来时的遭遇，桔梗的心随着他无意中的一句话而泛起微澜。
什么都看不到……
即便什么都看不到，还是感应到我有危险吗......
桔梗想问，微微启唇，又收起这念头。脸颊像着了火一样烧得发烫，努力抚平心湖荡起的涟漪，她宁愿让自己相信，小蜘蛛只是无意中跳出来而已。
茨木飞身至酒颠旁边，见他手中长刀泛着血光，欣慰道：“终于炼成了！”
“不，还不够。”
“什么不够？”
茨木的疑问被腹部的痛楚打断，他惊恐地抓住穿透他身体汩汩着吸血的刀刃，不可置信地看着酒颠。
“血不够啊。”
酒颠烦躁地转动着刀柄，锋利的刀刃搅动着肚肠，妖力正在消失，茨木支撑不住身体，无力地跪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已经没用了啊。”
“没用……”
“你啊，从一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你就没有想过，当年，人类为什么会突然袭击百鬼夜行，那晚你又为何会睡得那么死，你逃跑的时候又怎么恰好遇到我了呢？”
蹙紧眉头，忍着剧痛，茨木茫然看着眼前魔魇一般狂傲的家伙，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双瞳猛地收缩。
“难道……是……是你……”
“哈哈哈哈哈哈！总算反应过来了吗？你啊，真是笨得不可救药。嘛，毕竟你是个愿意相信人类的家伙。”酒颠居高临下，目光里全是鄙视。“我当时呢，很想要藤原家的六公主，那可是要嫁给天皇的女人。可是你这个蠢材竟然给人类当看门狗守着罗生门，和你打一架再去抢公主实在不划算，我就稍微想了点办法。”
“什么......”
“呵呵，人类是很多疑的，我只消在百鬼夜行前夜放出消息，告诉他们以前茨木都只是在演戏，让你们放松警惕，这次夜行，百鬼会暴露本性，吃人...那些家伙就信了哈哈哈哈！看吧，人类就是这么无聊又无耻，宁可错杀不肯放过，你竟然会去信任他们...哈哈哈哈活该！”
茨木呆愣住，妖力的丧失导致鬼化的面部逐渐蜕变成人类的样子，回想着所有的一切，胸腔涌起无限屈辱，他徒手握住穿透身体的刀刃，手掌上的血水浸入刀身之中。酒颠想要拔出刀来，刀身竟被茨木扣得死死的，纹丝不动，恼怒之下，酒颠飞起一脚将茨木踢开，锋利的刀刃硬是从虎口划开，半个手掌割了下来。
“终于够了……”
酒颠将吸了茨木妖力的血刀举起，阳光映照下熠熠生辉。骨质的刀柄上生出许多细管，插进酒颠手腕沿着筋脉向上一路暴突，肌肉隆起，衣衫撕裂，体型猛然扩大，血管筋脉清晰可见，右额长出和左边一样的角来。
“充满了充满了哈哈哈哈！身体充满了力量！”
酒颠仰天狂笑，向着右侧随意挥出一刀，一排排房屋尽数分崩离析；又向左划下一刀，由西向东的内河汹涌着海啸一般漫上河岸。
第三刀，挥向了颓然倒在地上的茨木。
破魔之箭带着紫光将血刀挥出的光刃破除开去，恐伤及自身，酒颠童子向一旁躲开，身后触手横斜而出，要不是躲闪及时，险些被穿透。
“好险！”酒颠童子咧嘴笑道，“差点忘了你们这两只臭虫！”
“为了一把刀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下贱又下作。”
奈落揉了揉再生的手掌，对酒颠童子自以为是的疯癫不屑一顾，转而低头看了看身旁的巫女，结界开合，将她摒除在外:
“你在这等着，不要拖累我。”
语气平淡，不冷不热。
他的结界挡不住酒颠童子哪怕是微小的一击，诚然，比起他的妖力，她的灵力似乎对这魔物的伤害更显著，可她体内的死魂已散去大半，行动不便，拖累？
他怕的是明明想护，却偏偏害了她。
桔梗不是不懂他的心思，然而她只能选择不懂，她淡漠地转过头，避开他的目光，装作不知，不想也不问。直到奈落飞向半空，把酒颠童子引到远离自己的地方，她才回头，远望了一眼那紫色的身影。
突然觉得一阵心烦。
眉间凝上一缕愁绪，桔梗深吸口气，让自己暂时放下心中所想，步履艰难地走到茨木身边。
灵光闪烁，茨木感到伤口处暖暖的。眼皮很重，他努力睁开眼睛，看到那不久前还被囚禁的巫女在给自己治疗伤口。
“没用的，你省些力气吧……”
“不试怎么知道没用。”
巫女的语气丝毫不友善，冷硬地打断他。茨木静静地看着她，无声地笑了。
“很可笑吗？”
“你真的很没有立场，竟然救我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救你？我只是不想看到被你占据的这具肉身就这么死去，至于你，早就死了几百年，岂是我能救得了的。”顿了顿，桔梗的语气软了下来，“我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能救得了谁。”
我连自己都救不了，连自己都救不了……
这句话在茨木胸腔里回荡，回想起所有的一切，颓唐地笑出声来，笑到重伤的身体微微抽搐，眼角噙着水珠，不知是笑还是哭。
“够了……”
茨木用残缺的手掌推开桔梗为他治疗的手，看着桔梗的目光蓦地凛冽，只觉空气陡然凝重，无数的死魂从地底蜂拥而出，悉数钻进桔梗体内。
“你……”
充满死魂的泥土身体变得轻盈，桔梗吃惊地看着他。
他熟知里陶的手段，又掌控隔绝阴阳两界的罗生门，召唤死魂不在话下。
可是，这样的小事已经耗尽了如今的他最后一丝气力。
大口的淤血从嘴边吞吐而出，心脏明明已经停止跳动，茨木依然大睁着双瞳，艰难地吐出一个个字眼。
“杀了……他……”
生死莫及——奈桔同人
二十二
“看什么啊！还不快救我出去！”
阵法之中，留着齐肩短发身长不过三尺，童子装束的小孩冲浮在半空中的奈落叫嚷着。他那过于发白的皮肤就算如此激动的情绪下也不见丝毫血色，尖利的指甲泛着青灰，瞳孔是完全的黑色，不见一点光亮。
可是奈落无动于衷地俯视着他，嘴角甚至带着轻蔑的笑。
“笑什么啊你！听不到我的话吗！”
小孩子生气大喊，张牙舞爪地要攻击奈落，然而碰到那一重重罗生门架起的封印边界，竟嘭地一下弹开了去，触碰封印的手灼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手腕，好一会儿才重生出来。
【奈落！】
另一边，桔梗心语提示着奈落。奈落勉强收起笑容，缓缓落到那结界旁边，脚下白骨碎裂之声咯吱作响。
“救你...
二十二
“看什么啊！还不快救我出去！”
阵法之中，留着齐肩短发身长不过三尺，童子装束的小孩冲浮在半空中的奈落叫嚷着。他那过于发白的皮肤就算如此激动的情绪下也不见丝毫血色，尖利的指甲泛着青灰，瞳孔是完全的黑色，不见一点光亮。
可是奈落无动于衷地俯视着他，嘴角甚至带着轻蔑的笑。
“笑什么啊你！听不到我的话吗！”
小孩子生气大喊，张牙舞爪地要攻击奈落，然而碰到那一重重罗生门架起的封印边界，竟嘭地一下弹开了去，触碰封印的手灼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手腕，好一会儿才重生出来。
【奈落！】
另一边，桔梗心语提示着奈落。奈落勉强收起笑容，缓缓落到那结界旁边，脚下白骨碎裂之声咯吱作响。
“救你？为什么要救你？堂堂冥界之主竟被困在这种地方，有趣。”
小孩从白骨堆里一下子爬起来，那双毫无光亮的瞳孔死死盯着奈落。
“难道你不想从这出去？我知道的，你是被茨木那家伙送进来的吧，能穿过他罗生门里的腐气旋涡算你命大！”
见奈落眉头微锁，小孩子眼神里飘过一丝狡黠，继续道，
“我还知道你是奈落，跟你一起的有个早就死去的巫女，现在她也在看着这里吧。”
【！】
桔梗暗暗心惊，心头涌起一抹被人看穿了的寒凉。
“虽然我现在这样子，不管怎么说也是冥界之主，是超越你们地上任何一种生灵的神，我这双眼睛可以看透一切实与理......”
“那你看清这结界的实与理了吗？有本事自己出来啊。”
“唔......”
小孩子睁圆了眼睛，气鼓鼓地瞪着奈落。
“那是茨木他们作弊！趁我刚出生最弱的时候利用天生牙那把妖刀的气封住了我！”
“哦？”
奈落饶有兴致地笑了笑，“超越一切地上生灵的神被妖刀封了啊。”
“才不是呢！”
小孩子噘嘴呸呸呸面前这个老是拆他台的坏蛋，“是那个叫作杀生丸的犬妖！为了一己之私杀了上代目，还擅自用那把天生牙释放了好多已死之人的魂魄回归人界，以致冥界秩序大乱。紧接着我就出生了，可是还没来得及理清千头万绪，就被茨木他们关在了这里。”
“直接趁乱逃走就是，他们为什么要控制住你？”
“因为他们已经死了很久，肉体早就腐化，即便回到人间也不过是孤魂野鬼，等我重整冥界秩序之后，他们迟早会被抓回来，这一点， 你身边的那个巫女很清楚，对付崇德天皇的时候，她不是打算利用我强行带崇德天皇回冥界吗？可惜我困在这里，就算鬼门打开也无济于事。”
【杀生丸曾做过这种事吗？】
意识里，桔梗的声音传了过来。
【为了救那个叫铃的小女孩儿。】
【是吗......】
桔梗的语气让人有点摸不着边际，奈落也不作思量，反正对于他来说，冥界也好人界也好，就算纲常沦丧乱成一锅粥又关他什么事，换作是他，一样会那么做。有机会有能力救自己在乎的人，为什么不救。
至于别人是生是死是福还是祸，又与他何干。
“你倒是很清楚我们的事。”
“我说过了，我的眼睛可以看透人间一切的实与理。透过表象，看穿每个人行事的理由，看透所有善恶循环的因果，所以，才由我——冥界之主来判决生死，主掌轮回！”
小孩儿的眼眸恍若两个幽暗的深渊，之所以没有亮光，也许是那瞳孔连光都能吞噬吧。
奈落满意地笑了笑，这样的话，才有出手的价值。
“那么，怎么救你出来？”
“哈！太好了！”
拆台的大坏蛋终于松口要救他了，小孩儿开心地眼睛都变成星星状，毕竟太小，帅不过三秒，吧唧一下就打回原形了......
奈落颔首，默默叹了口气，那边的桔梗却是一笑。
“那个茨木把天生牙的气用罗生门封住，然后把我放了进来，只是罗生门的话根本奈何不了我，就是天生牙的气有点棘手，你只要想办法把那刀的气驱散就好了！”
这个简单。
奈落将缠着发丝的手臂伸到那封印前，瘴气从掌心里汩汩着涌出，钻进那重重罗生门里。瘴气的浓度足够高伤害足够大的话，就算是天生牙也无能为力的。
比如，神乐之死。
通过一半视野，桔梗看着绑在奈落手腕处的黑发愣了神，从发丝散发出的隐隐的灵光，可以判断出是属于她的。
奈落什么时候......
这种情况又不好发作，可是...缠发可是比牵手还要讨厌啊！
奈落这个混蛋！
【听到了哦。】
【哎？】
奈落的声音突然从意识里传来，像做小动作被人发现了一样，桔梗不由得紧张起来，很快又反应过来，紧张什么啊，明明无耻下流的是他啊！
【心里想的全都传过来了哦。我是卑鄙无耻又下流，你杀了我啊。】
你杀了我啊。
呵呵，这句话其实等同于“你奈我何”吧。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流氓！
更可气的是，桔梗这边恨得千刀万剐，那边奈落却只觉得好笑，她越是生气他就越是得意，简直无耻之极！
嘭！
毫无预兆的，石塔铁门倒了下来。
砸到地面的声响在地下一层久久回荡，灰尘、碎屑簌簌下落，桔梗惊异回头，来人似乎不满足于地底一层入口的狭窄，只是跺一跺脚，立柱以及旋绕着立柱的楼梯，轰隆隆四分五裂坍塌下来。望月和侍者惊慌失措地躲到巫女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胆战心惊地看着一片烟尘中隐隐的黑影。
“哦呀，你还能动啊，茨木那家伙，真是没用。”
烟尘散去，来人的形貌逐渐显露出来。
【酒颠童子！】
奈落的意识传达过来，桔梗那双乌亮的眸子陡然放大，不是因为面前长发如狂草般无风自舞的鬼王，而是他单手拦腰挟着的，发丝蓬乱衣衫血迹斑驳的女子。
像只饱受凌虐的奄奄一息的小猫。
“月...月咏...”
望月从桔梗身后走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伤痕累累的女子，纵然低着头，纵然这副模样，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女子微微侧了下脸颊，那是盲人才会有的动作，无法用眼睛确认眼前的状况，对声音相对的就敏感得多。
“望月...先生...”
“放开月咏你这混蛋！拿开你的脏手！不许碰她！”
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头，望月疯了一样冲向酒颠童子，然而睥睨百鬼的鬼王，岂是他这种柔弱的人类能够撼动的，不过一只手，酒颠抓住冲上前来的琴师的脑袋，像对待一块破布般随意扔向一边，望月本不健硕的身子嘭一声撞到石壁，血水从额角渗出，沿着脸颊覆盖了半张脸，当即失去了意识。
“哪里来的老鼠，叽叽喳喳吵死了。”
酒颠扭一下脖子发着牢骚，骨骼咯吱作响，目光很快落到桔梗身上。
桔梗刚想说什么，右手突然被那侍者反剪到身后。
“主公息怒！小的已经抓住这个巫女，听候您发落！”
酒颠满足地舔舔嘴唇，笑道：“算你小子识相！正好，随我来。”
酒颠童子一拳砸向地面，石塔顿时摇晃起来，地面裂开许多纹路，紧接着哗啦啦坠落下去，好在不高，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便落到实在的地方，亏得是泥土身体，倒是没什么痛感。那侍者摔到桔梗身旁，似乎被碎石块硌了腰，痛苦得龇牙咧嘴。注意到酒颠童子正在接近，桔梗赶紧捂住侍者嘴巴，示意他不要出声。侍者倒是聪明，当即会意，脑袋一歪，装死。
【哼！】
那边，奈落愤愤不已。
【他不过是想活下去。】
生而为人，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地选择放弃，想着去死，与其血气上涌糊里糊涂的死，不如尽可能地努力活下去，只要还活着，就有明天，就有希望。
侍者的行为，桔梗并不生气，反倒为其辩解。奈落不喜欢这样的她，明明身处其中，非要以旁观者的视角来判断是非，只要有好的一面，别人怎么伤害她都没错。
是傻还是豁达，奈落不想评价，他只知道她活着不是为了自己，她眼中没有自我，只有她的天下苍生遍野哀鸿，所以，就算对她本人再好，她也不会有丝毫动容。
比起那具泥土身体，她的精神才是空壳吧，空空如也，无谓无求，以至无我。
可即便如此，他摒尽全力破这罗生门结界又是为了什么？他想起须弥山水潭边，她说她满身罪孽，终将堕入修罗地界。
罪孽……不该是用来形容她的！
发狠般将妖力灌注进瘴气之中，只听细微的咯吱碎响，罗生门架起的屏障上裂开的纹路像蛛网一般迅速铺洒开去，喀嚓碎裂，散落如星子微芒。原本禁锢其中的瘴气弥散开来，一时如乌云蔽日黯淡无光。
待瘴气逐渐散去，巨大的黑影投射到奈落身上。奈落仰头看去，只见方才孩童般的冥界之主，竟如山如崖屹立于此。其身数丈，其发如瀑布恣扬，唯有那双暗黑深渊似的眼睛，还能依稀辨认出孩童的影子。
“这就是你的真身吗？”
“正是。”
声若洪钟，冥界之主俯身将奈落捧于掌中，送到面前的位置。
“茨木那厮是趁吾诞生之初才得手，吾之长成只消片刻时光。你既解救吾若此，吾即刻送你回人间。但是......”
冥界之主的话通过另一半视角传到桔梗这里，桔梗默默记下。突然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和恶臭，强烈的味道刺激得鼻腔几乎麻痹，好像置身于大战之后的战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灰尘逐渐稀薄通透，终于可以看清周边的环境，原来地下不止一层，还有第二层，酒颠童子将两层打通了，只不过那锻造裸刀的火炉，因为桔梗的封印，竟然悬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坠落下来。而那裸刀的正下方，是一个方形的池子，血腥味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
桔梗向那池子中远远望去，像被击中般瞬间僵住——
成堆的女人的尸骨，浸泡在浓臭的血水中，漂浮着的断臂残肢上，还留有野兽般啃噬的痕迹，长长的女人的头发缠绕盘旋。
一向冷静沉着的巫女，眸中燃起怒火。
“哎？封印不是解开了吗？”
酒颠童子看着那悬在半空中的裸刀，摸着下巴思考。
“封印什么的我可是很不在行啊，茨木这家伙，竟然诳我。嘛，先给这女人放放血吧。”
说着将月咏提起，尖利的指爪已刺进女子细弱得脖颈，血滴沁出。
“慢着！”
桔梗抓起落到一旁的长弓，慢慢站起身来。
【你要做什么？不要冲动！】
桔梗的怒火让奈落不安起来，现在的她根本不是酒颠童子的对手。
【我没那么傻。】
桔梗深吸口气，指尖因盛怒而微微颤抖。
【奈落，我无法站到妖的立场，也许你仍然觉得我没有资格判决妖的善恶，可是，我是巫女，人类的守护者，此时此刻，我必须站到人类这边，并且要裁决他......】
【乖乖等着。】
不等桔梗说完，奈落便直截了当，比桔梗更迅速地下了决定，赤红的瞳孔像要喷出火焰一般绽放出凛冽的杀意。
【那个混账是我的猎物！你乖乖坐在旁边看着懂不懂！管他什么百鬼之王我一样杀给你看
！】
些微的惊愕，桔梗闭上眼睛，浅浅一笑。
【这可不行啊。】
桔梗挺直了腰背，即便洁白的衣衫上沾染了尘埃，即便是在这血腥和尸臭混杂的地方，她依然纯净圣洁，如芷如兰。
“嗯？”
酒颠童子转身，好奇地看着桔梗，“不要着急宝贝儿，等处理完这些，我就会好好疼爱你的！你果然是个美人儿，我很中意！”
“呵。”桔梗不屑一顾，淡漠视之。“我是说，茨木并没有诳你，刀的封印确实解开了，不过又被我重新封印了。”
“哦~原来你这么厉害啊。”酒颠童子喜笑颜开，乐呵呵道，“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都有点不舍得杀你了~快，帮我解开它！”
“你先放开那个姑娘。”
嘭——
手掌松开，月咏像个遗弃的破烂玩偶，应声落到地上。酒颠童子脸上满是期待，像个等待奖品的孩子。
“你看，放开了~快点帮我解封印吧。”
酒颠童子笑嘻嘻地摆摆手，指着血池，
“若是敢骗我，这就是你的下场哦~”
桔梗不答，从衣襟里取出一张纸片，默念几句咒语，那纸片便化作一只纸蝴蝶，慢慢飞到裸刀周围，轻轻附着上去，只见裸刀附近闪耀出一层光圈，光圈倏然飘散，飘洒了许多星屑般的微光。
紧接着，炉膛轰然坠落，裸刀正好落到血池之中，血池顿时像煮沸了一般，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看呐！刀在吸血！哈哈哈哈哈哈哈！！！”
酒颠童子趴在血池旁，笑得癫狂。
以血淬刀...
桔梗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可是，也太慢了......
方才意识里，和奈落以及冥界之主交换了想法。冥界之主还未恢复，又不能擅自来到人界，唯有与人界取得联系，架起通道方可送奈落回来。正好桔梗身上有奈落的小蜘蛛，只要桔梗的力量能够触及冥界边缘的位置即可。而这样的地方眼前就有一处，血池。
那么多枉死的冤魂，她们的血是可以通往冥界边缘的。
所以桔梗才借解开封印为由，将自己的灵力注入裸刀，进而落入血池之中。
然而奈落却未能如期回来，另一半视线似乎消失了，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不过还是需要你的血啊，不然这把刀可是不愿意让我碰呢。”酒颠童子抓起地上的月咏，鬼爪握住女子小小的脑袋，扣紧脖颈处的拇指，沾染到了伤口处的血水。
那样瘦弱的脖颈，感觉只要轻轻一下，脑袋便能拧下来。
桔梗大惊失色，还未出手，一抹黑影突地冲上去，咬住酒颠肩膀不肯松开，酒颠疼得大叫一声，只得松开抓着月咏的手。
那是...化猫！
望月！
乱石堆里，一只手伸出，推开压在身上的碎石，望月挣扎着爬出来，半张脸上血水沾着灰尘，大口地喘着气息，眼睛却是明亮且坚定的。
“我说过了......不许碰月咏！”
生死莫及——奈桔同人
二十一
（1）
充满腐蚀之气的空间。
一边躲闪着不时飞袭过来的腐气团，奈落回想起进入这空间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施术者喊的似乎是罗生门。
原来如此，这里就是阴阳两界的通道之一，罗生门吗？
面前，一朵硕大的腐气旋涡席卷而来，奈落倒是不急不慌，若是第一次对阵腐气，这样的空间确实挺棘手，一不小心就会形神聚散，不过对于他来说，和崇德一战中早已见识了腐蚀阴气的威力，以及，弱点。
“哼，同样的招式对我可没用。”
以自己为中心，奈落周围旋起柱状龙卷风，不躲不闪直接冲向腐气旋涡，旋涡触碰到龙卷风的刹那便被风势撕扯得细碎。以龙卷风为屏障，奈落直接向着腐气旋涡更深处飞去。不出所料，漩涡...
二十一
（1）
充满腐蚀之气的空间。
一边躲闪着不时飞袭过来的腐气团，奈落回想起进入这空间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施术者喊的似乎是罗生门。
原来如此，这里就是阴阳两界的通道之一，罗生门吗？
面前，一朵硕大的腐气旋涡席卷而来，奈落倒是不急不慌，若是第一次对阵腐气，这样的空间确实挺棘手，一不小心就会形神聚散，不过对于他来说，和崇德一战中早已见识了腐蚀阴气的威力，以及，弱点。
“哼，同样的招式对我可没用。”
以自己为中心，奈落周围旋起柱状龙卷风，不躲不闪直接冲向腐气旋涡，旋涡触碰到龙卷风的刹那便被风势撕扯得细碎。以龙卷风为屏障，奈落直接向着腐气旋涡更深处飞去。不出所料，漩涡深处逐渐变得平稳，一堵巨大的说不出是什么材质的墙挡住去路。
说是墙，不过是从其起到阻挡作用的存在价值上来形容的，单论形态的话，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屏障，上面有明显的紫黑色的旋转纹路，以缓慢的速度旋转成漩涡的形状。奈落试着将手伸向那屏障，还未触及便感受到一股极强的排斥力。
罗生门可以通往冥界，难道说，这就是隔绝阴阳两界的屏障？
不过，不管墙的另一边是什么，都必须设法穿过去。奈落很清楚，这个地方不宜久留，一则龙卷风需要妖力维持，虽然一时半刻这样对他来说不成问题，时间久了妖力消耗过多终究不是办法；二则，他实在有些在意桔梗的情况。
酒颠那个混账，竟然要把桔梗当做容器使用。
那不过是一具泥土身体而已，他曾经多次嘲笑那样的她，可是嘲笑归嘲笑，再尖酸刻薄也轮不到别人涉足。
这个傻女人，放着好好的光明大道不走，非要一根筋挤破了头往死路上凑，再见到她一定得好好挖苦挖苦她！
但是，她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固执，也非常地让人着迷不是吗。
想到这里，奈落无意识地微微一笑，早上的时候因她而产生的不快，这一刻竟全都烟消云散了去。
嘛，无论如何，先出了这里再说吧。
思绪重新绕回眼下，奈落想起桔梗说过，阴界的东西，还活着的他是无法破坏的。
怎么办呢？难道要他自绝于此，魂离肉体来破此境吗？
开什么玩笑。
如果桔梗在这里就好了，她是灵修者，这样的墙对她来说形同虚设。
踯躅间，奈落突然发现胸口上有个线条样的东西，在这临近阴界的森森黑暗中隐隐发光，取下一看，一根发丝。直黑的长发，自然不是他的。
这是...
桔梗的头发？
奈落回想起来，昨晚胡闹的时候故意贴在她背后，莫不是那时候粘上的？
不管怎么弄上的，这个时候可是帮了大忙了。
奈落将长长的发丝绕了几圈，系到手腕上，再次将手附上流转着旋涡的诡异的墙，不出意外，手掌通过了。
“你可真是厉害，一根头发都有灵气。”
忍不住欣喜地赞叹，奈落调整着吐息，整个身体缓缓穿墙而过。
眼前突然亮了起来，瞳孔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闭上眼睛又慢慢睁开，奈落诧异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里是......
入目苍茫，满地白骨，一些只剩骨架的飞鸟在空中成群低转飞翔。不远处，一个硕大的穿着铠甲的骸骨映入眼帘。
呵，没想到罗生门竟然通到了这里，阴阳两界的边缘地带。这地方他曾经来过的，那巨大的骸骨，不是犬夜叉父亲吗？
纵身飞入高空，奈落沿路细细观察。
不妙啊，这个地方虽然比罗生门里好一些，想出去却还是件难事。
那次事先做了安排，又加上各种侥幸才得以回去，这次可没那么容易了。
就在此时，奈落眼前的景物突然一分为二——另一边的视线连接上了。
奈落心中暗骂那侍者愚蠢行动太慢，一边遥感着桔梗的位置。突然，地上成堆的白骨中，一个小小的黑点不安地跳动着，却像是被什么困住了一样，任它怎么跃动，都无法挣脱那一方空间。
（2）
石塔。
“月咏是我的学生，自小双目失明，无法像其他公主那样读书习舞，主公便命我教她弹琴，说是‘教’，其实我知道，不过是陪公主解闷而已。”
虽然没有得到重用，望月脸上却没有任何不甘，想到陪伴公主的时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色。
“公主很美吧。”
桔梗笑着问道，望月脸颊红得发烫，局促地点了点头。
“所有公主中，月咏最美了。不过...”脸颊上的红晕逐渐淡去，望月的神色从喜悦转换成忧愁。“正是因为这份美，才招来祸端。明智家虽每年都会向水鹭城进贡，但从十二年前开始，水鹭城不知怎么回事，一向意气风发的城主变得疯疯癫癫，不讲信义滥杀无辜，还大肆搜罗美人。大家都说，水鹭城主被妖怪附体了。”
十二年前啊...
又是十二年前。
“相比其他家，水鹭城主似乎是有意针对我们，不像别家那样只要求进献美女，明智家必须献出一位嫡系公主。”
“一直是这样吗？”
“那倒也不是，之前和别家一样，不在乎公主还是庶民，只要是美人就行。月前才开始要求送公主的。听说不按要求进贡的城池会被血洗一空，主公害怕，只好从几位公主里选。其他公主都已有了主家，不是城主便是贵臣，若是贸然送出去，无异于得罪他们。只有月咏因为眼疾，未曾婚配，所以......”
望月说不下去了，一拳砸到地上，眼中燃起怒火。
“那么，你昨晚逃走，是进内城找月咏公主来了？找到了吗？”
望月点点头。
“可是我进不去，皋月...啊，就是它，”望月指指背上的琴，“一接近那里，皋月就很痛苦。正为难的时候，远远看到茨木带着您向这边走来，我就悄悄地一路跟着了。”
“大概是设了结界吧。”
虏获月余未下杀手，还设了结界与外界隔开，这位公主看来很重要。
嫡系公主...明智家...
桔梗看着面前的名刀，在心里迅速将所有的事物罗列出来，试图找到某种联系。
童子切安纲...源赖光...
原来如此！
桔梗突然想起，明智家是......
“我想公主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真的？”
看着那炉膛里的刀，桔梗蹙眉，喃喃道：“但是，我不保证她不会有其他危险...”
“.....”
望月垂下头去，他知道桔梗话里指的什么。被抓来那么久，对方又是那样声名在外的淫邪之徒，月咏怎么可能还会是完璧之身。
“不管怎样，月咏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
望月的表情很认真，没有半点勉强或者戏谑。桔梗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默默祝福着那位不幸却又幸福的姑娘。
“放心不下的话，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说不定我能解开那结界。”
“那真是太好了！”
喀——
石塔铁门开启的声音。
桔梗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又像是感知到什么，并没有躲藏，期待着什么似的注视着楼梯。
“桔梗！”
来人从台阶口探出头来直呼桔梗名字，很是急切的样子，桔梗认得，这人是今早引奈落去见城主的侍者，然而这语气，却是奈落的。
原来，奈落放出的小蜘蛛一直跟着桔梗到了石塔，茨木将桔梗引进石塔后，小蜘蛛迫于石塔内的破魔之气，无法进入，在石塔外急得跳脚，奈落对这边观察的视线也因此被切断。预感到石塔中必有蹊跷，奈落才临时起意，让那侍者前往石塔，在石塔门口，小蜘蛛钻进侍者手心，以人体做屏障，这才得以进来。
“奈落？是你吗？你现在在哪儿？”
侍者没有回答，急匆匆跑下楼梯，虽然以人体为屏勉强进了来，一来侍者本身没什么修为，二来小蜘蛛毕竟只继承了奈落非常微弱的一丁点力量，跑到楼梯中途终还是畏惧裸刀的破魔之威，双腿发软整个人滚了下来。
“小心！”
桔梗伸出手去打算扶起侍者，手指刚刚触碰侍者肩头，一只小蜘蛛探出头来，迅速钻进桔梗手心，就在钻进的一刹那，桔梗的视线一分为二。
意识像突然穿越千山万水一般，进入一片茫茫之地，立身于半空之中，看到的是无边的空旷，和成堆的白骨。
而另一边的奈落，一半视线停留在眼前，一半视线看到的，是硕大的炉膛，和炉膛中散发着微光的一把裸刀。
不需要任何语言交流，两人立下明白了各自所处的境况。
“看到了吗？”
“嗯。”
奈落将视线定格在白骨堆中，被重重罗生门困住的小孩子身上。
“那是...”
“嗯，不会错的，那是.....”
望月和侍者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巫女，巫女一动不动地站着，痴呆一样地自言自语。
“那是‘冥界之主’。”
（3）
卸下沉重的盔甲，茨木长长舒了口气。
穿仇人的遗物，真是恶心得要命。
对于酒颠的某些嗜好，茨木是挺无法理解的。比如现在,酒颠带着一身的伤又去找那个叫月咏的女人，月前就虏了来，以酒颠的脾气竟然玩弄到现在还没厌倦。
明智家一定气得跳脚吧，谁让他们是源氏的后裔呢。
酒颠大概是抱着报复的心情，在那双目失明的女人身上泄愤吧，光是想到侮辱的是源赖光的后人这件事，酒颠就兴奋不已，以至于那女人将自己的脸刮花，满脸是血的丑陋模样也未能减退酒颠的兴致。
但是报复这种事，茨木是有更长远的想法的。他和酒颠不同，他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他不喜欢从人身上获得杀戮以外的任何快感。
在最初的时候，他对血没有那么痴迷，对杀人也没什么兴趣。
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解开封印消耗了太多力量，他现在需要静心恢复。
盘腿入定，茨木闭上眼睛，无意识的，却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那是，人们还称呼他罗生门鬼的时候。
作为一只实力强大的妖，茨木知道，人间也有一些能够抗衡他们的强者存在，例如从中土渡海而来的咒术师秦道满，盛名在外的阴阳师安倍晴明，以及他的师门贺茂氏......能够寄居在这罗生门中，不过是因为他从未伤害过人类。
罗生门拥有贯通阴阳两界的力量，茨木之所以尽力将通过罗生门闯入人间的恶鬼驱赶回阴界，不过是为了维护这种微妙的平衡。也因为他这份努力，那些修行高深的灵修者也默认了他的存在，人们祭祀他畏惧也尊敬着他，“罗生门鬼”这个称呼，既是对他的敬畏，也是一种认可。
维护着两个世界的平衡，彼此相安无事，他觉得这样活着也不错。直到有一天......
那晚，是月圆之夜，正是百鬼兴致最高的时候。算是茨木努力的成果吧，人们默认了百鬼满月夜行的习惯，这种时候也很少有人出门，百鬼入夜来人间玩闹一遭，不杀不抢，不做恶事，有时人们甚至会摆好酒席，供鬼怪享用。茨木满足于这种状态，那晚，他喝了人们供奉的酒，很快便觉得困倦，如往常一般，躺在梁上睡觉。
酣眠被突如其来的惨叫打断，茨木一下子坐起来仔细探听着，判断声音来自百鬼夜行的终点，平安城最南面的那棵酸浆树。
匆匆赶到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哪里还有往日百鬼夜行之时的谈笑风生，满地的妖血，散落的尸块，触目惊心。大家平日都尊重茨木的习惯，只有今晚到人间闹一闹，毫无防备。可是现在，这妖血肆虐，尸横遍野的惨状，就是他这么多年苦心孤诣想要的结果吗？
“喂！这边还有一只！”
招呼声从不远处传来，茨木慢慢转过身去，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聚集起来的武士，这些人类，这些他以为可以和谐相处的人类，以鲜血淋漓的方式摧毁了他所有梦幻泡影。
“是你们干的？”
“显而易见。”
“为什么？”
“呵，”领头的武士禁不住笑出声来，“还有‘为什么’？人鬼势不两立，消除异类还需要原因吗？”
异类？
呵，对啊，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人类眼中的异类。
怒火驱使下，茨木和那些武士动了手，那些武士训练有素，似乎很懂得除妖之法，茨木终究寡不敌众，失去了一只胳膊，连夜逃往大黑山，在那里，他遇到了酒颠童子，一个实力强劲声色犬马的家伙。酒颠嗤笑他的幼稚，竟然愚蠢到去相信人类。
“这世上最坏的不是妖的狠，而是人的心，没有任何一个种族，可以残忍得过人类。”
酒颠总是这样说。
茨木也许还抱着一点希望，希望人们顾念他的好，可是不久，却传来那晚袭击百鬼夜行的武士们受封赏的消息，砍下他手臂的叫作渡边纲的家伙，盛名犹重。
那天起，罗生门鬼不复存在，世间多了一个名为茨木童子的嗜血修罗。
生死莫及——奈桔同人
二十
（1）
深紫色的十二单衣衣摆很长，与木质地板沙沙的摩挲声十分悦耳。领路的侍者自小接受着严格的礼仪教导，知道深紫色代表着什么，那是和红、青、黄并列的贵族禁色，是他这种小小侍从不敢妄言的颜色。
大概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女子，想到她接下来的下场，侍者多少是有些难过的。可是他能怎么办呢，爱美之心也好，怜惜之情也罢，都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这座诡异的城堡，如果可以逃的话，他早就逃了。可是那么多的前车之鉴……逃跑失败的同伴们就躺在他屋外的泥土里，惨死的样子如今午夜梦回仍然胆战心惊。
前厅近在眼前了，还有一段长廊就到了。
侍者回头跪倒在地，俯首道：
“公主大人，请。”
声调里的惋惜，让...
二十
（1）
深紫色的十二单衣衣摆很长，与木质地板沙沙的摩挲声十分悦耳。领路的侍者自小接受着严格的礼仪教导，知道深紫色代表着什么，那是和红、青、黄并列的贵族禁色，是他这种小小侍从不敢妄言的颜色。
大概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女子，想到她接下来的下场，侍者多少是有些难过的。可是他能怎么办呢，爱美之心也好，怜惜之情也罢，都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这座诡异的城堡，如果可以逃的话，他早就逃了。可是那么多的前车之鉴……逃跑失败的同伴们就躺在他屋外的泥土里，惨死的样子如今午夜梦回仍然胆战心惊。
前厅近在眼前了，还有一段长廊就到了。
侍者回头跪倒在地，俯首道：
“公主大人，请。”
声调里的惋惜，让奈奈子对他颇有好感，突然，公主细长的眉微微一蹙。
视线切断了吗？
紫衣公主纤长的手指勾起侍从下巴，婉转一笑。
“你，想回家吗？”
“啊...恩...”
那笑容太勾魂摄骨，侍者沉浸在那份美中，木然地回应着。
然而那美人玉面却一点点地褪去，在他目瞪口呆中转换成一张棱角分明的美男子的容颜。血红的瞳，卷曲的长发，浑身上下弥散着张扬的锐利，唯一不变的，是那一身浓郁的深紫色调，将男子颀长的身形衬托出让人不得不仰望的气概。
“帮我做件事，我会保证你活着走出这座城。”
“是...”
太过强势的气场压制下，侍者除了顺从，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确定那侍者按照自己的要求前往目的地后，奈落收回心神，沿着长廊，一步一步，到了那前厅门前。
啪——
绘着花鸟图案的锦绸木门自动向两边开启。
眼角低垂，扫视两侧，屋内什么都没有。平视前方，还有一重门。奈落依然不紧不慢走到绘着金鱼和海浪纹的第二重门前。
啪——
依然无人自开。
像走进了某种硕大生物的腹中，除了隐隐约约的危险气息，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第三重门前。
“适可而止，无聊的游戏！”
还没来得及自动开启，第三重门便被奈落膨胀的妖气冲击得四分五裂，连着后面的第四重门崩裂开去。
第四重门后，是一个方形台，四周挂满了丝绸镶边的竹制垂帘，大概因为是白天，垂帘全都卷起到同一高度，露出内里白色的幔帐。那些幔帐被妖气带起的劲风呼呼吹起，飘转如蝶。
“好大的火气。”
方台之上，幔帐之间，一张案几上摆好了酒壶，长发披散的男子衣着随意，眉眼清秀，悠闲地啜着杯中酒酿。
“奈、奈、子，好名字，比‘奈落’好听。”
“呵。”
不带任何感情的一笑，奈落走到案几另一侧，与男子对面而坐。
“久仰，酒颠童子。”
指尖翻动，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酒杯，稳稳落入奈落手中，奈落不客气地拿起酒壶，往杯中倒满清澈的液体，慢慢抿了一抿。
“好酒。”
“费了三天才从不死山找来的酿酒师，手艺好得紧，只可惜嘴太坏，总是说我不爱听的。”
似乎在回味什么，酒颠童子用舌头舔了舔女王樱一般粉嫩的唇瓣，“老头子的确不如女人好吃......你啊，喜欢女人吗？女人身上有种味道，香香甜甜的，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呵。”
冷笑里的不屑那么明显，奈落鄙夷地看着眼前的所谓鬼王。“吃人这种事，下贱的妖才会做。”
饮酒的动作停了下来，酒颠童子看着杯中酒液在晃动中泛起的波纹，扯起一抹僵硬的冷笑。
“奈落你啊，‘死’的感觉很清楚吧，十二年前死在半妖手里了呢。”
“酒颠童子你也很清楚吧，五百多年前，死在人类手里了呢。”
空气里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气氛像结了冰一样，两个人一个正坐一个半躺，两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对方，只有风不知好歹，将雪白的幔帐轻轻吹拂着。
“哈，哈哈哈哈！”
酒颠童子突然狂笑起来，仰头饮尽杯中酒，杯子随手丢到一边，大半身子伏到案几上，清俊的少年面容充满着期待。
“呐，奈落，茨木那家伙说，你变成女人的样子特别美，快，给我看看！”
满溢的嘲讽啊。
奈落倒是不以为然，慢慢地将酒杯斟满。
“那日，水鹭城上空争斗的两团邪气，是你和崇德吧。”
酒颠童子安静笑着，好像在说，继续。
“你和他一样，都是从冥界逃出来的吧。”
笑意渐渐缓了，然而酒颠童子仍不作声。
“崇德已经完了，他太蠢了，丧家之犬还非要摆什么贵族架子。还是你比较聪明。”摆弄着手中的杯子，奈落玩味一笑，“对于你们这种没有肉体，只有魂魄重返人间的孤魂野鬼来说，吃人是适应阳间最快，也最好的方法，虽然下、贱了点儿。”
笑容完全收起，酒颠童子眉目微敛，突然暴起的青筋迅速爬满他原本英俊的面容，几乎在杀气弥散开的一瞬间，鬼爪袭击的地方已经没了奈落的踪影。
“你逃不掉的！”
几欲爆裂的怒火，长长的犄角从左额长出，一头披散的长发无风自舞，单掌将力量注入地面，地面如波浪一样翻滚起来，面前房屋一排排尽数倒塌而去，近处的内河水势轰然暴涨，冲上岸来。
然而目光所及的地方，并没有奈落的影子。
“谁说要逃了？”
“！”
奈落突然出现在酒颠童子身后丈许来处，酒颠童子方方觉察到的时候，腹部已被从后而来的触手贯穿。
“身体是这座城真正的主人的吧，已经不能再用咯。”
奈落说得不错，尽管迅速切断了那触手，腹部已经有瘴气涌了出来。然而酒颠童子却满不在乎的样子，以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突然攻到奈落面前，奈落显然很吃惊，迅速架起结界抵挡。
“没用的！”
鬼手竟然穿结界而过！
酒颠童子狂笑着袭向奈落，奈落自是没有料到结界竟然轻易被突破，躲闪已是勉强，好在反应够快，避开了心脏位置，鬼手只抓到了左臂，在奈落向后跳去的同时，左手小臂被硬生生扯了下来。
飞身停在半空中，断掉的左臂兀自流着血水，同时慢慢重生出来。
奇怪，明明和崇德一样是借助义骸存活，为什么破坏肉体对他没用呢？
奈落俯视着酒颠童子，突然想到什么。
“看来你那下贱的吃人行为确实挺有用，得到人类精元的你，魂魄已经和这具肉身融合了。”
“啊，不过，你的身体真不错呢。”
酒颠童子饶有兴味地看着奈落重生的手臂，继而摇了摇头，
“虽然你的身体更好，但是有点难对付，果然还是那个巫女比较方便。”
桔梗？
想到被茨木带走的桔梗，奈落隐隐担忧起来。
视线还没有连上，对桔梗的感知也被切断了。
“你打算用她做什么？”
“看呀，”酒颠童子指着腹部被奈落洞穿的空洞，“人类的身体很脆弱吧。如果不是我的话，被你打成这样怎么可能继续存活。所以呢......”
“你要把她作为容器？”
“答对了！”
酒颠童子笑得像个顽皮的孩子，“呐，为什么要跟我作对，我知道的哦，那个巫女处处为难你吧，我这么做，也算是帮你出气了吧......”
“住口。”
“知道吗，茨木那家伙跟里陶学过几招呢，他会先把那泥土身体清空，然后...”
“住口——！”
无数的触手像含苞欲放的花朵猛然膨胀开来，伴随着的还有碎石块一样硕大的瘴气团，轰隆轰隆气势汹汹从天而降，房屋坍塌，地面深陷开裂，所及之物无不烟消云散。
“喂喂，这可不妙。”
酒颠童子不停弹跳着躲避坠落的瘴气团，对奈落突如其来的怒火感到兴奋。是个不错的对手，但是，这具人类躯体在这样的瘴气包围圈里，即便是他，也快要到极限了。
啧，小看这家伙了....
“三重罗生门！”
一声暴喝突起，只顾着追踪酒颠童子，竟没留意身后有人在接近。奈落恍惚间好像穿过了什么东西，只觉四周景物突然变了，没有城堡河流，阴沉晦暗，不见日光。
回头看去，没有退路。有的，只是迎面而来的腐气漩涡。
身后没了动静，酒颠童子停了下来。瘴气团也好，触手也好，和奈落一起，全然不见了影迹，只有坍圮的房屋，深陷的地面，显示出方才紧张的状况。
“茨木！”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酒颠童子怒吼着穿过飞扬尘土走来的茨木，不由分说一拳揍了过去。
“你这蠢货，把这家伙送到那种地方去？！”
“醒醒吧老大！”
挡下拳头，茨木面色严峻。
“必须速战速决，我们耗不起的。”
酒颠童子收拳，冷静下来。突然想起什么，不无担忧地问道：
“三重罗生门的话，奈落是到达不了那里的吧？”
“欸，第一二重困不住他，第三重迄今为止没有人能突破，再者，就算他真的到了那个地方，发现那一位的存在，和‘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啊...真是遗憾，好不容易有个乐子。”
酒颠童子摸摸额头，很苦恼的样子。
“那个巫女，怎么样了。”
“很强。比预想得麻烦。原以为这身盔甲就能驱散她体内的死魂，没想到进了石塔仍然面不改色。只好解除封印，才达到效果。”
“封印解开了吗...嘛，单凭不受控制亲手杀掉制作者这一点，她就是最完美的作品，值得。”
看了看腹部的空洞，酒颠童子露出狂狷的笑容，
“既然封印已经解除，那就只好提前行动了。接下来，轮到那个女人了。”
（2）
石塔。
茨木的气息消失不久后，地面上似乎发生着什么，虽然距离很远，石塔边缘仍不时有尘土震落下来。
难道，奈落和酒颠童子动手了？
扶着立柱，桔梗艰难站起身来。
是的，她还能动，身体内的死魂并没有完全消失，这多亏了那把长弓，在封印解除，破魔之气迸发的一瞬间，长弓便为她设了一道结界，虽然没能抵挡住全部冲击，但是，足够了。
谢谢了，灵珀。
制作弓的紫衫木大概是取自千年古木，初见的时候，桔梗就看出它所具备的灵气。只是没想到，这灵气如此纯净，足以抗衡百年古刀；最不可思议的，大概是弓上之灵竟然接受并认可了她，这不人不鬼的畸形的存在。
试试吧，她毕生修行，加上灵弓，与这百年古刀相比，哪边更强呢？
长弓泛着灵光，巫女摈尽全力，射出封印之箭，箭芒触及炉膛的一瞬间，裸刀像有生命一样发出低沉的声响，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来。僵持了好一会儿，终于，裸刀的势头渐渐弱了下去，羽箭冲进炉膛之中，炉膛内火焰蹭地跃起，慢慢安静下来，隐隐的封印纹路出现在炉膛口。
周身炙热的空气消失了，桔梗握紧长弓，浅浅一笑。
接下来，召回消散的死魂。
格叽——
机关开动的声音。
茨木回来了？这么快。
桔梗躲到楼梯隐秘处，裸刀已经封印，茨木自然知道她还没丧失行动能力，既然如此，只好先下手了。
石板打开，些许阳光投射进来，脚步声随着下台阶的动作，一步一步很有节奏感。人影越来越近，桔梗掌心聚集起灵力。
“桔梗大人！”
哎？不是茨木。
“桔梗大人！”
低沉的男音再次响起，那人大半个身子躲在楼梯扶手后，只露出个脑袋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
“望月！”
借着炉膛的火光，桔梗终于看清来人。
望月从楼梯后快步走出来，小跑到桔梗面前。
“桔梗大人！您没事吧！”
“嗯。”
算是...没事吧...
虽然很感激望月的关心，但是，总不能在他面前召唤死魂吧......
桔梗拄着长弓，勉强站立着。
“你怎么在这儿？昨晚逃走的人，是你吧。”
“啊...是的，嘿嘿嘿。”
望月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笑了笑，“那个，昨晚真是对不住了，差点害了桔梗大人。”
“没什么。说起来，你带着它，到水鹭城来究竟为了什么？”
桔梗看着望月背后的三味线，当然，桔梗说的不是琴，而是琴上附着的化猫。
大概是因为桔梗巫女的身份，望月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那只化猫不是恶灵，我还没糊涂到滥伤无辜，你放心好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
桔梗这么说了，望月才放下戒备，嗫嚅道：“我...我来找人。”
“什么人？”
“明智家公主，我的学生，月咏...”
说出女孩子名字的时候，红晕爬上望月脸颊，一直红到耳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