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越君兮. /石榴寺
*《光荣路》同系列
* 建议对照光荣路看 细节全是瞎编 别上升
*有好一些越下席楼
关于我 爱恨好漫长
关于你 以后不一样
茧壳外是否天地广
还是成熟也被缚蛛网
——
这是我的日记本。第一页写于第二页很久以后。
它原本名字里没有这个寺字,是后来增添上的,我对他说我不受欢迎,脾气很硬,喜欢很多他们觉得是在卖弄的事情。很容易痛苦。但是我很喜欢。
文学作品拿青石榴来比喻人时,总是含着一股狎昵的意味,描述对象天真而富有情欲,贞洁而趋于糜熟。我不是,我不柔软,...
*《光荣路》同系列
* 建议对照光荣路看 细节全是瞎编 别上升
*有好一些越下席楼
关于我 爱恨好漫长
关于你 以后不一样
茧壳外是否天地广
还是成熟也被缚蛛网
——
这是我的日记本。第一页写于第二页很久以后。
它原本名字里没有这个寺字,是后来增添上的,我对他说我不受欢迎,脾气很硬,喜欢很多他们觉得是在卖弄的事情。很容易痛苦。但是我很喜欢。
文学作品拿青石榴来比喻人时,总是含着一股狎昵的意味,描述对象天真而富有情欲,贞洁而趋于糜熟。我不是,我不柔软,我不成熟,我没有这个意味,我也不天真。我是所有青石榴里最酸最硬、最不合时宜的一颗,我棱角丰盛得要把人划伤。
只有他说,很好啊,你这是在修机缘,很痛苦,机缘到了你就飞升了。
我问,飞升了会怎么样?
现在我反应过来,他是在随口开玩笑了,可惜当时没有。他说:飞升了可以跟我肩并肩。
我那时候在看《情人》。我太年轻了。我记得苍白的幻影,感受到蓬勃交织的、巨大的、焦灼痛苦的爱欲,看到他说他爱她将一直爱到他死,至于苍老和疲惫汇集的命运,我一概没有将它们放在眼里。我太年轻了。命运很眷顾我,没有为我的傲慢标上价格,让我的前途还算顺风顺水,但是为我年少的爱情标上了一个昂贵的价码。我付不起,我当时是很怨恨的。
那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气盛和怨恨、痛恨和爱恋中度过,我以为这已经是很没顶的、旁人无法经历的苦楚了,后来才发现不是。
过于自我往往会导致看不到感情的双向性和目光的狭隘。我当时确实太窄了,骨架太小,还没长大。我把我围在自我里,自我光荣伟大,没有看清楚赵越。赵越就是他。
他的爱情才是被标上了最昂贵的价格。他也自我光荣伟大,但他是真的光荣。他在放下之后不放下,在砍断钢丝之后不坠落悬崖,做到了尖刻却又近乎禅意的坚持。他爱他将一直爱到他死。
而我、而我。
你太年轻了。赵越说。
——
我问赵越,你对张英席想怎么样呢?
问这话时我在吃张英席带过来的夜宵。当然是带给赵越的。他看见站在门后的我,很宽温地对我笑了一下,夸我努力。赵越站在我旁边,嘴唇轻微地露出一个颤抖的弧度,手指攥着铜黄的门把手,那上面有清凉腐朽的气息,像赵越心口处的气息一样。张英席走之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嘱咐我也要好好休息。我并不咬牙切齿地答应了,心里一片坚硬的茫然。我知道我没办法恨他。
可我该怎么办,你又该怎么办?
赵越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他当然是把烧烤递给我吃了。他说:我没有想法。他略显局促地嘲讽我:我还能违反婚姻法吗?练你的歌去。管得倒宽。
我初生的爱意就是依靠这些话长大的。我奇怪地并不感到难受或苦痛——或者说,苦痛是有的,但是苦痛也是一种证明。我知道在这方面鲜有人能比赵越更苦痛些,那么这些劈过来的风刀霜剑和悬在我脚底下深不见底的悬崖,是证明我离他更近了一点。
等我也走到天的那一边去,等我修到机缘,我就能告知他:我同你走过了同一条光荣的路。我时常构想这个场景,并且感到血光淋漓的快意。
——
可是想来如果爱恨都能这样简单,就不会有那么多颂歌了。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瞒天过海,太阳不能遍撒蓬勃的光辉,那么月亮当然也不能靠一点反射就做出普爱的假象来。而我作为一个尚在飞升途中挣扎的凡人,自然也不能随时随地都是一副四大皆空的僧人样。
在张英席第三次询问赵越是不是不合胃口的时候,我对着赵越眼睛里缥缈的月亮光说:他说过他吃素。我把他说过三个字咬得很重,话音哐当一下从赵越和我的悬崖上坠下去,把骸骨全渲染成不体面的模样。
我想,发疯也好,吵架也好,反正我是不亏的。我太年轻了。我做成正襟危坐的姿态,庄而重之地要去等待一场判决。尸首分离或者重获新生,都尖锐得恰合我意。
结果他们根本没有理会我。
张英席罕见地失去了一些笑意,他的目光很复杂,我只觉得像看见了一场湿淋淋的雨。他什么也没说,赵越也什么也没说,赵越甚至没有抬头来看我一眼。我像这一场默契剧本里一个扯开演员妆发的莽撞观众,看上去多余极了。
他们默契地用客套把这个话头掀了过去,歉意和感激表演得全都真心实意。张英席在又一次沉默之后给赵越倒了一杯橙汁。我听见他轻轻说:赵越啊,谢谢你。
我的目光跟随赵越看向窗外斑斓的人间银河。他的眼光怀缅而真挚,像在望家乡的翠绿山坡。所有人都在这个场合相得益彰,人人在这个世界上都各得其所。他说:这有什么好谢的,是我自己的事情。
他们静谧得像一副画一样,只有我像被这句话扇了一巴掌。我因此感到单薄无力的愤怒,连脊骨都抽痛起来。
听说每个小孩在长大成人时都会经历这一遭,爱生忧怖,自以为是又自惭形秽。我不惭,我天生没那根弦,我的爱也苦酸狰狞得不像爱,于是我就只剩下了这逼迫我长大的、自以为是的忧怖。
——
我才踏上这条路的开端,刚刚准备长大的时候,我和他就要分别了。
我告诉他我很爱他——我胆大包天地用了爱这个字眼——叫他不用回应我。他还算平静地看着我,艰难地摆出一点长辈的样子来,要给我讲故事。
他先给我讲了一场暴雨、一个臭小孩和一个被扔掉的笔记本的故事。他没说是他自己,但是我知道那就是他。我见过那场雨,它模糊而疲惫地堆在他们两个人的眼睛里。我说,所以呢?
没有所以。他歪了歪头,这只是个序言。后来根据这个序言有了一个新的故事,你要不要听?
他用了一个很烂俗的、烂俗到几乎有点艺术意味的开头,他说: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僧人,一个人守着一个寺庙。他很穷也很偏执,靠日复一日地苦修想要坐化飞升。他本该活不下去的,但是那个寺庙是座神庙,避水火,吞天雷,还冬暖夏凉。他也因为这座寺庙的庇佑,一直不放弃他的希冀。
我嗤笑了一声,你真会往脸上贴金。后来呢?
后来僧人坐化了。赵越摊了摊手。有没有真的到上界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坐化了以后,那座寺庙突然自焚,化作青烟消失了。
我倏忽愣住了,抬起眼睛看他,牙齿差点把舌尖咬破。
他回赠给我一个平缓的笑意。
我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站起来一声不吭地走了。
——
然后我们就真的分开了。很久不见面。我这才发觉原来人的离散是这样容易。
但是我没能抛却我的忧怖和苦痛,它们仍然横亘在我心口,像一块疤或者一座锋利的悬崖一样,很沉又很轻,又像那座可以化成青烟的庙宇。我按着它,我想我可能会一直爱他到我死。于是我通常就笑起来。
我有时候也会想这样磅礴的岁月再过去一些,赵越或许会来找我。这种念头化作一个扎根在我脑子里的催眠术,时不时出来晃一圈,让我几乎真的快要相信了。
直到一月份。巡演结束的那几天。
我无法形容我当时的感受——不太麻木,也不太悲痛。我看着他给自己编造出的一个为期四十八小时的天长地久,觉得有一点荒谬的难过。他的眼睛那样亮,他的手臂撑在另一个人的椅背上,合衬得仿佛生来就是一国的。他的嗓音明快又澎湃,像是多年夙愿成真似的。
他其实还在雨里。我明白过来,赵越,他永远把自己锁在了雨里,重复奔赴放手的光荣过程,还重复得甘之若饴。
朋友坐在昏黄灯光下烧烤小桌的对面,有点莫名地问我怎么了。我抬头看见灯泡一片模糊像个远方的月亮,抬手一摸脸,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流眼泪。
那天我喝醉了,给他打了一通闹脾气的电话,我说我比你了不起多了。声音沾染了汹涌的泪意之后变得苍白又无力。我甚至求他,我让他骂我,我让他说话。
那天半夜下了一场雨。并不大,但足够把我这个蹲在街边骂人的醉鬼淋得很狼狈。我紧紧地攥着手机,心里浮光掠影地飞过一个念头:我好像是比他勇敢一点。
最后,我听见他同样苍白的声音,是没了反射光后一个不大体面的、局促的月亮。他说:你想让我怎么样呢?我就是这样了。
我就是这样了。我听到这句话突然不哭了,那块抽痛的脊骨也跟着突然平静下来。它安静地把我撑了起来,撑成了一个站立的大人。
雨水把绘着月亮的手机壳淋得模糊而疲惫,如同许多年前,随着江水流向远方的、湿淋淋的祝愿。
——
到很后来、长大以后的后来,我才终于明白赵越当时那个故事的意味。
僧人修得了这个机缘,坐化了,寺庙自焚成了一缕青烟,我原本一位这个寺庙是指他,他陪我一程,要把我送到天边去;后来才滞钝地反应过来,寺也是我。僧人是我、机缘是我,自然寺庙也是我。而他根本没把他加进我的故事。
他大约也曾有过同我一样的感受,所以他温存而残忍地告知我,苦痛都会烟消云散,何况幻觉里的苦痛。他是对的。
现在我长大成人,机缘落在了我的执念上,把它也化成了一缕功德圆满的青烟。那青春时拉伸骨骼的痛楚、自以为是的忧怖、觉得能攥出血来的爱憎……也全都瓜熟蒂落,露出鲜红但甘甜的内里。
但是他可能没想到,在这个内里中,我跟他一样依然念念不忘。
——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工作太久,几乎要忘记这个日记本了。
再后来,我又看了一遍《情人》。
前些日子赵越打来电话,拉了一点不咸不淡的家常,平缓的告知我,他老了。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写他。明月不能久照人,会老。
而亘古不变的、从前穿过我汗涔的手掌、皱着的眉心和单薄的肩膀的风,如今又吹到了我膝头的书页上。纸张像阴晴圆缺的轮转一样转到了开头,开头写:“我已经老了。”
我爱他将一直爱到我死吗?
我不知道。我太年轻了。
四方楼
威人群像
不短
“昀昀,不要捡,我给你买新的。”
肖俊第一次到四方楼的时候看到的是那样的场景。
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去拉正往地上趴着的人。李永钦转头吼着“钱锟你吵什么吵!你吓到我弟弟了。”
戴着眼镜皱着眉头的人从旁边的房间探了身出来,“我教孩子呢关你什么事。”
结果有人撞了他一下就掠了过去,还盯着掉了的糖发呆的人被拽起,“走了昀昀!我们出去玩!不理凶婆娘们。”
“黄旭熙你今晚有本事就不要回来!”戴眼镜的人身上还挂着旧围裙,带子在后面半系不系地散着。李永钦走过去帮他把带子系好,“算了算了你做饭吧。”
“那个请问?”
肖俊背着一个有些旧的布包,手上拿...
威人群像
不短
“昀昀,不要捡,我给你买新的。”
肖俊第一次到四方楼的时候看到的是那样的场景。
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去拉正往地上趴着的人。李永钦转头吼着“钱锟你吵什么吵!你吓到我弟弟了。”
戴着眼镜皱着眉头的人从旁边的房间探了身出来,“我教孩子呢关你什么事。”
结果有人撞了他一下就掠了过去,还盯着掉了的糖发呆的人被拽起,“走了昀昀!我们出去玩!不理凶婆娘们。”
“黄旭熙你今晚有本事就不要回来!”戴眼镜的人身上还挂着旧围裙,带子在后面半系不系地散着。李永钦走过去帮他把带子系好,“算了算了你做饭吧。”
“那个请问?”
肖俊背着一个有些旧的布包,手上拿着被汗浸湿又干掉的纸条。
“你是包租婆的表什么?侄子还是外甥?天你们中国人的关系太复杂了。”
肖俊喝着钱锟倒的白水,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翘着脚看指甲的人,又将视线放回在研究他的纸条的钱锟身上。
“可是包租婆出去,说去找人,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哎。”
肖俊看看他又看看李永钦,“那我可以先在这里住下来吗?”
“看我干嘛,我又没有其他房间钥匙,你打电话问问你亲戚,都把钥匙藏在哪里。”
“这样吧,”钱锟又把纸条塞回去他手里,“你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包租婆问她说要怎么处理,不过她好像也不那么容易联系得上,你今晚要不先去跟小黄那屋凑合一下吧。”
“不是吧钱锟,来路不明的人你赶去给黄冠亨,他半夜被捅了怎么办?”李永钦把钱锟拽去旁边,但同时又用着全屋都清晰可闻的声音讲着话。
“那让他今晚跟你睡好了,你泰拳高手,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den哥哥!”
肖俊觉得这栋楼像座危楼,连有人在走廊上跑动的感觉都这么清晰,他莫名其妙开始憋气,觉得这样也许自己的体重就能轻一些,这楼就不那么容易塌下去。
头发长长都快遮住眼睛的人冲进了房子里,也不看他就冲着李永钦去,“den哥哥!我买了樱桃。”
肖俊也不自觉地探头去看,白色的手绢上躺着几枚红色的果子,艳得滴血。
“你神经啊,我都说了几百次不吃水果了,回去睡觉了,不要烦我,哎,钱锟,我弟弟回来你叫他把我昨天买回来的罐头拿去吃,不许给黄旭熙抢了听到没?”
“神经,旭熙想吃我可以给他买,需要抢你的吃。”
李永钦甩甩手回隔壁房间睡觉了。
刚才那个人还站在那里。钱锟凑过去拿了他一颗樱桃,他反应过来去抢已经被吞下了。结果还被钱锟敲了一下,“锟哥平时让你蹭吃蹭喝那么多次,吃你一颗樱桃那么小气,啊吃太急,都没尝出是个什么滋味。”
“很贵的锟哥!算了算了,那留给昀昀。”
肖俊好像这个时候才被注意到,那个人很雀跃地冲过来,“哎?新朋友吗?”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钱锟已经把大概的都讲完了。
“好啊好啊,那你今晚跟我睡吧,但是我的床好小,要不我们一起睡地上吧!”
他靠近了肖俊才发现他眼睛很大,肖俊自己眼睛也不小,但是他有点近视,看东西总习惯眯着,他觉得对面这个人就是那种哪怕眯着眼睛,感觉眼球也充满着的。
晚上他听着黄冠亨打呼的声音在想就这样跑出来是对还是不对,妈妈说既然你不想 待了就去找姑妈吧,还能给你个地方住,去看看你能做些什么吧,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给你的了。
外面的一切对于肖俊都是未知,即便姑妈在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大城市,但一路上已经什么都神奇,什么都新鲜。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是没关系,什么都可以学。
肖俊每天都出去找看有什么能给他做的,天不怎么亮出去兜到天快黑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钱锟屋又在吵架。
黄旭熙大叫着那我就是学不懂啊,我就是不会读书啊。钱锟扯着嗓子吼我天天辛苦供你就给我讲这种垃圾话吗。
走上楼的时候李永钦披着个约等于没有的披风在走廊上啃杏仁,黄冠亨坐在对面给他一点点掰。
拐角那里昀昀蹲着不知道在干什么,肖俊也过去陪他蹲着,也不说话,两个人看着栏杆上爬爬停停的蜗牛,背景是有些美但又没有什么用的晚霞。
钱锟可能吵累了,开门对着这群闲人说开饭了。李永钦拍拍手上的碎屑,跨了两步过来拽昀昀。
“吃饭了弟弟!今天叫钱锟烧了红烧肉,等会都给你。”
昀昀还是蹲在那里拽不动,肖俊看了一下也蹲下来的李永钦,默默起身把旁边的位置让给他。走回屋的时候黄冠亨上来拉他快走两步,用手拣了快红烧肉就往自己嘴里塞,大眼睛顺便给他使眼色,快吃啊,永钦哥过来,这一盘就都跟我们没关系了。
塞着第三块正准备塞第四块的时候被李永钦拍了一下头,黄冠亨端着饭碗自动坐去远一点的地方了。
肖俊挨着钱锟坐,钱锟总能从李永钦筷下抢出一点东西夹给他。
“你不要给昀昀吃那么多肉,要营养均衡,吃多点菜昀昀。”钱锟站起来去给昀昀碗里放菜,昀昀看着李永钦把头摇得飞快。
李永钦又把他碗里的绿色都拨回自己碗里。“我弟弟不想吃就不吃!”
黄旭熙出去外面不知道哪里走了一圈,回来发现钱锟没有放他的碗筷,自觉进去橱柜拿了出来,原本的位置被肖俊坐了,他看着黄旭熙半天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起身,钱锟又按着他说吃你的饭。
结果黄旭熙就拖了张椅子凑去昀昀旁边坐,李永钦把红烧肉拿离他远一些,他也不生气,“没事,我看着小甜甜就能下饭。”
吃完饭后洗碗的时候钱锟问起肖俊工作找得怎么样,肖俊叹口气,把泡沫冲掉了,烦恼却留下了。
钱锟问说要不要去他们食堂做帮工,最近原先的帮工不干了,正空出来一个。
肖俊眨着眼半天说真的可以吗。
钱锟说我说了也不怎么算,明天一起过去试试看吧。
所以这一天的肖俊是怀着期待准备睡的,但是黄冠亨在旁边翻来翻去,翻得肖俊也有些不耐烦,终于问他到底在干嘛。
黄冠亨完全没有眼色地爬起来说太好了你也没有睡啊,那我出去看看。
肖俊看他鬼头鬼脑地在那边探了大半身子,又缩回来,好像很泄气。
“今晚又是锟哥过去陪昀昀睡的。”
“啊?为什么?”
“因为李永钦又没有回来。”
“你惨了你让他知道你不叫哥。”
黄冠亨好像真的害怕被听到一样上来捂他的嘴。
“他为什么不回来?”
黄冠亨却没有回答,他翻了个身,说不早了,快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后面知道之后肖俊一直都在想,那个晚上黄冠亨睡着了吗,那些晚上里,他都睡着了吗。
肖俊顺利地得到了这份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基本就是帮钱锟切切菜,洗洗肉,拿着大勺子搅着混作一团的汤。
钱锟戴着眼镜,比起食堂的厨师更像学校的老师,肖俊在给大腹便便的中年教师打饭的时候总也觉得,不应该是这样才对的。
肖俊在学校食堂做了一周后才知道黄旭熙原来是在这所中学里读书,因为他总也不穿校服,那天突然穿着校服出现还吓了肖俊一跳。
晚上跟钱锟一起走回家的时候问说为什么黄旭熙不一起走,钱锟推着自行车说,不一起走才好呢,他那么大只谁带的动他,上来,我载你。
两个人回到四方楼的时候门口停着辆汽车,李永钦拎着一堆东西从车上下来。钱锟把车锁好的时候汽车正好开走,喷他们一脸的尾气。
“哟换车了。”
“别提了有钱换车没钱多给点。”李永钦翻着白眼跟他们往里面走。已经到了饭点,四方楼里又不通风又不透气,各家的饭菜味混杂着聚集着,腌着他们。
走进去的时候昀昀和黄旭熙都坐在地上,一人一个鸡腿,黄旭熙总弯着腰去逗他笑,他认真地吃着鸡腿,偶尔笑一点。
“干嘛不进去?”李永钦过去帮昀昀拍裤子上的灰。
黄旭熙对着钱锟咧开大嘴,“张阿姨请鸡腿!”
昀昀有些躲着李永钦,也不给他拍,就径直上了楼。
肖俊看着钱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哎每次他什么,回来昀昀就不太理他,过两天就好了。”
钱锟过去拽着黄旭熙的耳朵,“功课做了没,就知道吃。”
“痛哎,你当我小学生吗?”
“小学生会的算数你会吗?”
就是在这种吵闹中,
“请问,这里有房子租吗?”
刘扬扬出现了。
“小屁孩,给身份证来。”
“你是老板吗,我要跟老板讲话!”
“你成年了吗你就跟老板讲话?”
钱锟把李永钦拉开,正准备说些什么。刘扬扬拉开背包放了一沓钱在桌面上,“就说吧,有没有房子可以租?”
“有!”
钱锟被李永钦拉到一边,两个人在那里半天不知道合计什么,肖俊站在旁边不知道要看向哪里。结果发现刘扬扬在看他。
“看什么啊?”
“你长得好像恐龙啊。”
“什么?”
刘扬扬吸着脸颊,装着声音,“恐龙啊。”
“听着小鬼,房子,我们可以租给你,但是你要一次付半年的钱。”
“半年太久了!”
“那就五个月。”
“三个!”
“四个。”
“三个!”
“行吧行吧三个。”
“等会!你们还没带我看房间呢?”
“肖俊!带他去你们屋转一圈。”
肖俊被李永钦推了一把还在原地没反应过来,两个人往外走的时候,屋里钱锟还拽着李永钦说这哪能行,万一是什么奇怪的人。
李永钦说着鬼地方奇怪的人还少吗,没事放心好了。
那些钱万一是奇怪的钱怎么办。
哎那小孩脚上的鞋都值不少钱,我看是什么离家出走的小少爷,出来发癫。
小少爷干嘛住我们这种地方。
也许不想被家里人抓回去呢,有钱人可多心思你想不明白的。
万一。
哎呀没有万一,多难得有人乐意住这破地方,你那点工资够黄旭熙上大学了吗,婆婆妈妈的。
黄冠亨那屋哪能睡三个人。
让黄冠亨过来跟你睡咯,或者让肖俊跟你睡。
怎么不跟你睡?
我弟弟哪能有外人一起,真的是。
小黄还是外人吗?
李永钦拧了钱锟一把让他不要再胡说八道。
“我叫刘扬扬你叫什么?”
小孩坐在床上颠了一下,但木板床并没有能够有什么动静。肖俊看着他咧出的一大排白牙半天才反应过来,“啊我叫肖俊。”
“我们以后是室友了是吗?”
“不是,这里还有黄冠亨。”
“这么小的地方住三个人!退钱!黑心店铺!”
黄冠亨晚上回到四方楼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行李已经在钱锟他们屋了,肖俊旁边坐着一个生面孔。钱锟在厨房叫他洗手吃饭。
黄旭熙从后面上来揽住他说兄弟以后我们就睡一张床了。他绝望地看向李永钦,但李永钦很适时地把头转开了。
肖俊在学校顺利工作到拿到第一个月工资,下班的时候钱锟载着他去买一家总是要排长龙的烧肉,虽然肖俊不太想吃肥肉但钱锟从纸包里挑了滚烫的一块丢到他嘴里的时候他还是用尽全力地表达惊喜了。
回去的时候四方楼正在鸡飞狗走,李永钦因为黄旭熙给昀昀塞情书而忙着追杀他,黄冠亨在旁边捂着昀昀的眼睛,嘴里念念叨叨说和平和平。刘扬扬在黄旭熙他们屋找信纸,结果像是嫌还不够乱的样子翻出了黄旭熙考五分的卷子,李永钦嚷着黄旭熙你死定了,今晚钱锟肯定杀了你。黄旭熙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呛他说你是什么封建家长怎么还阻碍别人自由恋爱!于是钱锟恰时地加入战局。
肖俊跟刘扬扬在走廊上看着楼下绕着跑的三个人,刘扬扬还伸手去他怀里拿他抱着的烧肉,两个人像在戏台看热闹。
“呀,怎么还偷吃。”
刘扬扬朝他竖了个手指嘘了一下,就一次就一次。
“对了你要找信纸干嘛?”
“写信啊。”
“写给家里人吗?”
“嗯啊。”
肖俊又有些好奇,但又觉得不好问,最后只是跟他说了他有,等会吃完饭拿给他。
李永钦先跑累了就上来了,牵着昀昀就回屋了,黄冠亨看着紧闭的门不知道该不该敲门。楼下吵架的两个人从成绩吵到钱吵到昀昀,黄旭熙大言不惭地阐述着他的狗屁爱情观,钱锟说等你能养得起别人了你再跟我谈爱情,黄旭熙说养就养,我明天就出去赚钱,分分钟赚得比你还多。
结果就是那天晚上钱锟气冲冲地回去把门锁上了,无辜牵连的黄冠亨跟叛逆男高生一起都被扫地门外,肖俊跟他们三个一排地躺在地上的时候深深叹了口气。
黄冠亨八卦得不想睡觉,躺着问黄旭熙是不是真的喜欢昀昀,黄旭熙偏着头傻笑说昀昀很好啊,又好看又清纯,还安静,跟钱锟那种吵到要死的不一样。
黄冠亨说你真的牛逼,你敢拿昀昀跟你爸比较。
黄旭熙隔了几秒,说他才不是我爸。
刘扬扬也八卦地爬起来,因为他起身的动作带着被子也被掀翻,肖俊伸手扯了一下但也没扯动。
“哎,钱锟是你爸哦,他好年轻,我以为他是你哥哥。”
黄旭熙也爬了起来,“你听不懂吗,我说了他不是我爸。”
黄冠亨很及时地坐起来隔开了他们,“小伙子们,大晚上的火气这么盛干嘛呢,和平和平。”
肖俊也是来了好多天才明白他们的人物关系,他说钱锟看着很年轻啊是多小的时候生的旭熙的时候,李永钦一口茶差点吐他脸上。听黄冠亨讲了大半天才知道现代社会也有托孤这种事情。
钱锟自己也不过是个大学都没读完的师范生,打工回来的时候瘦的跟猴一样的小黑孩坐在宿舍楼下,远房亲戚家总共见过也没几面的小孩开口就说我家里人都死了,钱锟还愣在那里的时候他又说了我爸的遗嘱说要你当我爸。
肖俊瞪大眼睛说这也能行,李永钦一边伸手跟黄冠亨讨杏仁一边对此作出评论,没办法因为当时的钱锟还是个缺心眼的傻逼,搁现在你看他会不会跑得比谁都快。
黄冠亨说那锟哥现在心眼倒是不缺了,就是也太多了。
李永钦说人啊,就是不能在关键时刻一念之差做了错误选择,这代价多惨痛。说完又晃回去找昀昀了。
留下肖俊问黄冠亨那锟哥不后悔吗,黄冠亨说肯定后悔吧,我觉得他半夜肯定在床上咬着被子哭来着。
那为什么不改变呢?
可能拖拖拉拉的,最后就舍不得了吧,哎呀,如果没有这件事,也许现在锟哥就在哪个学校里教书了,不用当个厨子了。
肖俊想说当厨子怎么了,我就觉得当厨子怪好的,这样的锟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但很明显这段历史他们并没有人跟刘扬扬通过气,刘扬扬还在那里不怕死地想继续问,肖俊捂着他的嘴拉着他躺倒了,刘扬扬翻过来看他,指指嘴巴示意他拿开,肖俊努力使了两个眼色,他也不知道以刘扬扬的理解能力能不能明白,才放开他。
“你的手好香啊。”
小孩笑着凑到他耳边讲话“是烧肉的味道!你是不是刚吃完饭都没有洗手啊!”
“烦死了。”肖俊抑制住自己想拿枕头打他的冲动,翻了个身。
那边黄旭熙和黄冠亨还盘着腿在讲个不停,黄冠亨说你如果是认真喜欢昀昀的话要好好地对他知道吗,黄旭熙说关你屁事,黄冠亨说当然关我事啦,昀昀也是我弟弟,肖俊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说拜托昀昀比你大哎,黄冠亨又提高的声调说那他是永钦哥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
他们的夜谈以李永钦过来踹门说再吵把你们四个都吊在外面做腊肉结束。
肖俊觉得刘扬扬这个年纪应该继续念书才对,他也跟他说过,但小孩扬着脸说我出来就是不想念书啊,刘扬扬说读书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一个学历,然后奔着一份工作,然后奔着一点钱,那我不用啊,我已经有了钱。
肖俊被他噎了一下,可是了半天,可是你的钱会有花完的一天的啊。
那我可以去挣啊,黄旭熙都说他能赚钱,我怎么就不能。
肖俊撕了两页信纸给他,他起码还能去码头搬砖,你能干什么呢,细胳膊细腿。
我有脑子啊。
还没讲完李永钦就端着杯子从后面路过去找钱锟,"不得了啊钱锟,我们这地方除了我居然出了个有脑子的人。"
钱锟忙着折腾研发学校食堂的新菜式,两下就把李永钦撵走,李永钦偷了块肉笑着就出来了,像被顺毛顺舒服了的猫。
钱锟中场休息出来喘气,拿着铲子从走廊往下望,看着作业不去写在陪昀昀抓蝴蝶的黄旭熙,气又涌到脑门上,没把黄旭熙吼服帖了倒是把贴着黄瓜的李永钦招出来了,下楼就准备去收拾黄旭熙,钱锟看着对扑蝴蝶跃跃欲试的刘扬扬和在一旁不知道发什么呆的肖俊,觉得这四方楼最近闲人实在太多。
他想出的方法就是让刘扬扬也快点出去找点什么事情做,不要一天到晚跟面前晃悠。小孩不解得要死,我只是在这租房子,你还得管我做不做废物。李永钦端着他冲了二十遍都已经只剩沫沫了的茶说没办法钱锟当妈当惯了,来者皆是儿。被钱锟拿手指敲了巨响的一下,说我才没有你这种不肖子孙,两个人又跑到外面去打闹半天。
黄冠亨张大着嘴巴感叹两位哥哥真的是生机勃勃。
刘扬扬看着趴在手臂上发呆的肖俊半天,伸了手碰了碰他眼睫毛。
肖俊被吓到大幅度地弹开并大吼一声你干嘛。
小孩手指还保持着伸出一只的姿势说你睫毛好长,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黄冠亨深感氛围不对,抱着杏仁罐,“昀昀,旭熙,你们在哪,我来找你们玩。”
四方楼最近出了一件大事,钱锟有人追了。
李永钦压着声音八卦得要死地跟他们讲,还没讲多少,黄旭熙就摔了椅子走掉,钱锟从厨房端菜出来看见说又在发什么神经,围裙也没脱就说去看看。黄冠亨忙进去厨房把剩下的菜端出来。
“肖俊你说是不是?”
被叫到的人抬头看了一下八卦着放光的眼,除了昀昀,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钱锟也该恋个爱了,给黄旭熙找个真妈也不错,还是老师,多好,顺便可以救救黄旭熙那不能看的成绩。”李永钦一边叨叨一边往昀昀碗里夹肉。
可是锟哥不也算半个老师吗,也没有救起来啊。刘扬扬一下一下嚼着菜叶子,肖俊看着他觉得他好像真的是一只羊,这里是羊头,羊眼睛,嘴巴。
“可是旭熙好像不太想要后妈哎。”黄冠亨也帮昀昀夹着肉。
“关他屁事,这事就钱锟自己说了算。”
他们还没商讨出什么钱锟就拎着黄旭熙回来了,像一只皮都往下耷拉着的大狗。在饭桌上钱锟宣布了以后伙食费要上调的噩耗,大家哀鸿遍野,试图起义的李永钦被钱锟以不再做红烧肉威胁镇压了。
吃完饭后刘扬扬跑去遛弯,肖俊回屋的时候发现黄冠亨拱着屁股在衣柜前面窸窸窣窣,问他干嘛呢,把他吓一跳,头撞到了衣柜上。
肖俊去钱锟那里偷了两个冰馒头给他敷在头上,两个人盘腿坐在木板床上,肖俊看着黄冠亨在那里一点点数钱。
“你干嘛不藏去你们屋?”
“大哥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屋子好不好。”
肖俊看着他很仔细地数,“你也存了挺多钱的。”
黄冠亨又赶快捂上他的嘴巴,嘘,不能露富。
肖俊快笑了出来,你这离富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吧。黄冠亨眼睛亮亮地抬起头说没事,师傅说我最近做得很好,之后会给多点机会给我的,我很快就能多赚点钱了。
多赚多少算多呢。
两个人各自叹了气,要很多吧,肖俊张着手臂比,这么多够多嘛,黄冠亨说你不行你太小只,要我这么多才行。 黄冠亨站起来碰到了上面的蚊帐,头顶的馒头也滚了下来。
两个人透着小小又发黄的窗玻璃看着楼下,什么时候才能赚到够多的钱呢。
你要那么多钱干嘛,肖俊转过来看他。大眼睛说给李永钦还有昀昀啊,我们到时候就去远远的地方,不再在这里了,买大房子。
肖俊说那你的目标好虚无,要多少钱才能去远远的地方,你要确立明确的目标。
大眼睛说那你呢你有什么明确的目标。
肖俊瘫倒在床上,别说明确的了,我连粗糙的都没有。
大眼睛还是打了鸡血一样很兴奋,没事!我们先好好努力,反正赚钱是肯定没错的!
肖俊顺着大眼睛笑成花的视线看过去,楼下李永钦正牵着昀昀在绕圈子散步,李永钦感觉自己在旁边说说说,昀昀就小小地拉着他的衣角跟他走。
不过那次之后刘扬扬还真的乖乖出去找工作了,钱锟又不满了,说你那么点小孩能做什么,要不跟黄旭熙去上课吧,黄旭熙跳起来说,要不,你顶替我的名字去上课吧,这个好耶。
钱锟看了他一眼他就安静下来了。
不我不读书。小孩塞着菜头也不抬地说。
差一点的人民教师困惑现在的小孩为什么个顶个的难教,李永钦听了默默摸了昀昀的头,才不,我们家孩子就不那样。
肖俊最近加入了刘扬扬的饭后消食队伍,两个人从四方楼走出去,绕着旁边走上大半圈。肖俊虽然比刘扬扬大一些,但见识好像的确是比不大上,他总是在旁边听着,小孩天马行空地讲了一堆,每天都不重复,从小孩手里拿的气球讲到他在家里抱着的玩偶,可惜没带出来,讲到你见过鼓着气的鱼吗,一碰它就把刺都竖起来,肖俊说那是刺猬吧,刘扬扬说鱼啦!我在说鱼!下水游的,一边比划。肖俊应付着点头,说到小时候第一次妈妈带他去吃河豚的时候,他吓坏了,但是大人都说没事的,好吃。妈妈也说不用怕,扬扬是男子汉还会怕鱼吗,肖俊说是要你去抓他吗,为什么还要讲得这么严重的样子。刘扬扬走着突然蹲下来,撅着嘴说啊啊肖俊你总是打断我,肖俊拿手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保证安静待着了。
说为了让妈妈开心还是吃了,但是很害怕,上菜之前跑去厕所里偷偷把遗书都写好了,回家的时候躺在床上半天,想想要把遗书拿出来摆着,摆完又好好躺回床上,哭着睡着了。
肖俊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他也不知道河豚是什么,也没有吃过,也没有写过遗书,但是他觉得真的好好笑,所以他还是笑了。
最后他又觉得好像不太好,所以直起身来摸摸刘扬扬的头,说没事的,这证明刘扬扬是个听妈妈话的孩子哈哈哈哈哈。
等他们走出去一段了,肖俊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刘扬扬突然问他,肖俊,如果是你呢,你会做那种,即便孩子不喜欢你也硬要他去做的妈妈吗。
肖俊说你神经啊,我为什么要做妈妈,讲到一半觉得小孩好像感觉不大好,又把音调降低了,“哎家长总是希望孩子好的啦。”
“所以孩子喜不喜欢不重要吗?就像钱锟,他硬逼着黄旭熙读书,但是他真的想要那个吗,他那么不喜欢,有什么意义呢?”
“读书还是要读书的吧。”
“为什么呢?”
肖俊踩着叶子吱呀地走着,对啊,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读书呢,为了赚多点钱吧,如果黄冠亨能多读一些书,也许他就不用在一个工厂做小学徒了吧,也许他就可以快一点存到钱,快一点带李永钦他们走了吧,如果多读一点书,锟哥就可以顺利毕业,做一个戴着眼镜的教书人而不是戴着眼镜的厨子,如果能多读一点书,黄旭熙就不会那么吵闹又烦人了,那自己呢,如果多读一点书的我,会是怎么样不同呢。肖俊还没有想清楚,刘扬扬就在旁边说,你看我们这里读最多书的就是锟哥,你看看,可见读书没有什么好处。
刘扬扬你要死啊,肖俊对钱锟有种莫名的尊敬,他跑起来去抓刘扬扬,打算带回去告状。
“钱锟今晚又不回来啊?”
李永钦过来看到在厨房折腾的人是肖俊,嚼着杏仁说。昀昀坐在外面桌子拿勺子舀着李永钦前两天带回来的水果罐头。
“没想到钱锟这老久不开花,一开劲头这么大。”
“什么动静楼下?”
李永钦跟肖俊一起走到走廊去看,李永钦转身叫昀昀在房间待着不要下楼,一边跟在肖俊后面跑下去了。
“张老师。”
肖俊认得这个老师,是黄旭熙的班主任,钱锟总要帮他打多一份肉,记在自己账上。
“钱锟呢?你让他出来看看,你们家这孩子又干了什么事。”
李永钦瞥了一眼嘴角肿着的黄旭熙,换上笑脸迎上去,“老师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永钦拉着那个老师去一边讲话了,肖俊蹲下来看着黄旭熙发红的拳头,“干嘛打架?”
“看他不顺眼。”
“对方严重吗?”
“他比我惨多了。”
“你就乱来吧,等会看锟哥回来怎么收拾你。”
“他忙着约会才没空理我。”
黄旭熙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还在给老师赔不是的李永钦就上楼去了。肖俊等李永钦把老师送走之后走过去问说怎么样,李永钦看着楼上亮着灯的几间房,好像也很疲惫,说要钱锟带着他去给那孩子道歉,钱应该是不用赔了,也不太严重,好烦啊,我替钱锟怎么那么烦呢,怎么跟白眼狼一样怎么养也养不熟呢。
那天的结局是钱锟在约会的时候听到女老师讲了今天黄旭熙打架的事,连送人家回家都没有,就风一般地回来了,黄旭熙正肿着嘴角从昀昀那里骗罐头吃,昀昀指指他的嘴角,摇了摇头。李永钦在后面说钱锟你出去打,不要在弟弟面前见血。
最后黄旭熙又去肖俊他们屋挤着了,上夜班的黄冠亨毫无意外地又被波及了。
黄冠亨最近总是很累的样子,摇摇欲坠,很快就睡着了,黄旭熙笑着说他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肖俊学着钱锟揍了他一下,说小屁孩胡说什么呢。黄旭熙和刘扬扬两个人挤在旁边笑个不停,肖俊转身看着窗外,心里也为钱锟叹了口气。
过了大半周他们散步的时候刘扬扬神神秘秘问肖俊说你知道黄旭熙干嘛打架吗,肖俊说他有病
,刘扬扬说是因为那男孩说钱锟一个厨子配不上他们老师。肖俊皱着眉头半天,刘扬扬伸手去揉他的眉头。
你干嘛?
你眉毛好浓。。
想试试是不是真的是吧,你这小孩真的是,什么都能一下就上手。
刘扬扬又自顾自地说其实我挺能理解黄旭熙的,如果有人说我妈什么,我也会打他的。肖俊翻了个白眼说你们这些人有病啊,怎么都分不清男女啊。
但是他们这次没有散多久就回去了,肖俊说他总是心慌慌今晚,刘扬扬说你是不是白天累到了,那我们先回去吧。
结果回去的时候只有黄旭熙带着昀昀坐在楼下院子里,昀昀坐在那里看月亮,黄旭熙在旁边给他指,小甜甜,你看,那个是什么星什么星,刘扬扬说才不是呢黄旭熙乱说,这个才是那个星。肖俊看了上面几间房,都是暗着的。
他知道这周末李永钦是不在的,但钱锟呢,他转头问黄旭熙,黄旭熙看着他走过来,走到一边。
“黄冠亨出事了,在医院,我要陪着昀昀,钱锟过去了。
肖俊转过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刘扬扬看过来的目光,他叫,扬扬,扬扬。
刘扬扬拽着他跑起来,把四方楼丢在后面,把风,把夜晚都丢在后面。肖俊把刘扬扬的手攥得生疼,但是小孩也没有放开。
黄旭熙看着他们跑掉的身影叹了口气,看回昀昀,他还是盯着月亮看个不停。
到医院的时候钱锟正拿着一堆单子在那里缴费,看着他们还吃惊怎么跑来了。黄冠亨因为连着上了太多天夜班,上班的时候太困了没注意把手指头搅到了机器里。
肖俊捂着眼睛听钱锟讲,不过好在还送医院得早一些,给接上了,好在是小指,还没有什么太大用途。钱锟打发他们两个去病房看他,自己过去跟工厂的人谈。
肖俊在病房门口深呼吸好几次都没有鼓足勇气,最后被刘扬扬一把推了进去。
黄冠亨看他们来了还在笑,刘扬扬看他嘴唇好白好白,说去买点水。肖俊坐在他旁边跟他说你不要再笑了,黄冠亨说没事哦,这不是接回来了吗,等我恢复好了,又跟从前一样了。
肖俊避开他的手不想看,帮他拉了拉被子。
黄冠亨又说只是这段时间肯定没有办法上班了。肖俊拍了一下旁边的桌子说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上班。
黄冠亨被他吓了一跳,说哎那什么时候不得靠钱活下来啊。
钱锟回来的时候说他在这里陪床就好,赶他们俩回去,肖俊说没事他可以在那里陪床的,被钱锟否决掉了,交代肖俊顺便帮他请明天的假。
两个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晚班车都停掉了,两个人也不说话地往前走。
肖俊自己难过了好一会突然感觉到刘扬扬好像也很低气压,突然就自己很快地往前走了一段。
肖俊费半天劲跟上他问他干嘛了,刘扬扬突然转过来跟他面对面。
“肖俊,你是不是喜欢他。”
“哈?喜欢谁?”
“黄冠亨。”
“神经!你发什么神经?”
“你那么紧张他!”
“你有病啊?他现在断手啊,谁不紧张啊,你不紧张啊?人性啊你懂不懂?”
“我的紧张跟你的紧张不一样!”
“神经病我懒得跟你说,我回去睡觉。”肖俊闷头走了几步发现刘扬扬还站在原来那里没有跟上来,暗自骂了一句,又过去拽着他的衣袖往回走。
“肖俊。”
“肖俊。”
刘扬扬一直不停地叫他。
“嗯嗯嗯嗯。”
“你如果喜欢他你一定要跟我说。”
“神经。”
“锟哥。”
“怎么了要喝水吗?”
“麻药过了。”
李永钦没回来钱锟也没回来的后果就是昀昀说什么也不肯去睡觉,他们三个人坐在楼下陪他看了一晚的月亮,刘扬扬叫肖俊去睡觉,他说不放心你们两个不靠谱的人带着昀昀。
第二天三个人叠成一块地醒来的,李永钦进来的时候笑得太大声把三个人弄醒了,肖俊揉着眼睛起来的时候,绕了一圈。
“昀昀呢?”
李永钦的笑容立马消失,“我弟弟怎么了?”
黄旭熙拽着刘扬扬站起来,说肯定在楼上啦。李永钦丢下手上的所有袋子冲上去,三十秒后冲出走廊大吼,昀昀呢?我弟弟呢?
肖俊也慌了,不知道该往哪里,四处乱看着,黄旭熙还没完全醒过来,说你都找找啊,没准在我们房间。
李永钦冲下来扯着黄旭熙的衣服,说我让钱锟照顾好他的,他就把昀昀给你们这些人。黄旭熙笑容也消失了,说钱锟在医院只能是我们照顾了。
钱锟怎么了?
钱锟没怎么,黄冠亨怎么了。
肖俊你说!
肖俊又有些磕巴地讲着昨天的事,他觉得李永钦就像是一只猫,他好像能看到他的毛竖起来了,又塌下去,又竖起来了。
刘扬扬在旁边说一会再讲吧,先去找找昀昀。
他们像几只鸟,从四方楼门口各自散开去。肖俊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沿着跟刘扬扬一贯散步的路线跑着。跑到哪里的时候他听见刘扬扬在后面叫着。
跑过去的时候黄旭熙又在跟别人打架,李永钦脱了他的外套遮住昀昀的耳朵,说宝贝我们走,弟弟,我们回去。
昀昀拉着他指指地上被泥污盖着的糖,“我给你买,我给你买新的,买很多。”
跟黄旭熙打架的人转过头说了很大声一句,傻子,都是傻子。
结果刘扬扬也上去踹了一脚。肖俊走过去拿纸巾把糖包起来了,昀昀的视线一直在肖俊手上,他把把用纸包着的糖塞到了昀昀手里,回头叫了一句,刘扬扬,回去了。
钱锟回来的时候李永钦刚把昀昀哄睡着,几个人围在饭桌边不知道在干嘛,钱锟进门就问肖俊怎么没去上班,又看到黄旭熙脸上又有了新伤。
开口想骂却什么力气也没有了,只是摆手说算了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李永钦跟着钱锟进屋去问黄冠亨的事情。肖俊坐在他们中间不想说话,刘扬扬跟黄旭熙说你妈好像生气了。黄旭熙说你再胡乱叫他我连你一起打。刘扬扬说你这是有暴力倾向啊。
吵死了!
肖俊回屋把门也锁掉,躺在床上蒙着头,过一会刘扬扬就拿着备用钥匙开门了,爬上床在他旁边躺着。肖俊蒙在里面本来只想着蒙一会的,结果就这样睡着了。刘扬扬轻轻把被子扯了一点点空隙下来,就看着他。想伸手摸摸他的眉毛,睫毛,颧骨,但是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下,就收回来了,盯了一会,也睡着了。
李永钦去医院的时候黄冠亨正在病房里教隔壁床的大爷跳健身操,被巡房的护士以动静太大为由好一通警告。黄冠亨看到李永钦来的时候眼睛又开始放光,把肖俊他们带来的苹果往身上擦一擦就递给李永钦。
李永钦握着苹果半天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眼神又很难控制不去看他的手。黄冠亨也很大方,举起来了一下,说没事喔,医生说恢复的好的话跟原来不会有区别的,而且是小指!我其他手指还很灵活的,给哥哥掰杏仁都没问题的!李永钦说那我们说好了,你要快一点好,然后回去给我掰杏仁,这段时间我就先不吃了,等着你,所以你一定要快些好。
黄冠亨眼睛眯着咧开嘴说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李永钦回去后开始跟钱锟学煲汤,老母鸡炖药材,黑乎乎的一锅,四方楼里的人被迫当着白老鼠,黄旭熙视死如归地捏着鼻子一口闷,刘扬扬撒了半天娇问肖俊他能不能倒半碗给他,肖俊扭过头去憋了一口气喝完了它。李永钦满脸期待地问他们怎么样,昀昀端了剩下的打算喝,被所有人包括李永钦拦了下来,最后还是钱锟摇头又叹气,拜托他还是给黄冠亨留半条命吧,自己又去重煮。
李永钦泄气地坐下来说没道理啊明明都按照钱锟说的来了,怎么那么不一样。黄旭熙摇头晃脑说这你不知道了吧,这是学问,你就没有他有这种天分,肖俊在旁边说哪有第一次就做得好的,你多煮几次先。李永钦撑着头发愁说哪有那么多时间,再过两天黄冠亨都好了。
最近刘扬扬终于找到工作了。
小孩缠着肖俊说有什么奖励吗,肖俊说你找到工作关我屁事,还得我给奖励。小孩还是不泄气地撒着娇。
刘扬扬在一个酒吧里给别人伴奏,邀请了肖俊几次肖俊都说不去不去最近要跟锟哥研究新菜。结果还是在某一天晚上鬼祟地出了门。
酒吧门口有人在卖花,肖俊总觉得空手不好,问人家说康乃馨怎么卖,人家说康乃馨都被隔壁保健院订完的,就只剩下红玫瑰,你愿意买买不干拉倒。
肖俊最后跟红玫瑰一起坐在吧台的时候他又开始后悔,感觉像人家相亲接头,下一秒就会有地中海大叔拿着塑料玫瑰走过来问说请问是张女士吗。肖俊想他要把玫瑰给刘扬扬还是不给,感觉好像有点奇怪,买了不给好像也很奇怪。
纠结中刘扬扬就上场了,在半暗不明的地方弹钢琴,粘腻的女声唱着红豆,大家连女歌手也没给予多少关注,更别说几乎隐身的刘扬扬。
肖俊却在觉得怪好的,就这样就怪好的。
刘扬扬快结束的时候才发现肖俊,挥着手跟他打招呼,那首弹完也没有从后面的台子的阶梯走,就跑到前面跳下来了。
你来啦!
顺路就过来看看。
刘扬扬看到桌子上放的玫瑰花,“是买给我的吗?”
“路上捡的!”
“这样啊,那就好,门口那个卖花的卖得好不划算,他进货才用很少的钱哎。”
“你弹得挺好听。”
“你喜欢哪首?”
“我喜欢听邓丽君。”肖俊看着刘扬扬在好像在慢慢变灰色,又快点补充,“但你的都好听,不是邓丽君我也喜欢听。”
两人走回去的时候刘扬扬两只手都握着那支玫瑰花,两秒钟就闻它一下,肖俊被他搞得有些脸热,别闻了!
很香哎,当然要趁它还香的时候多闻一些啊,才能记住。
记住干嘛。
记住就是,记住啊。
对了肖俊,我告诉你哦,我最喜欢红豆了,你听王菲吗。
不听。
哇你好老土,王菲你都不听,妈妈都不喜欢我弹这些,她说流行没有用,流不了多久,要学经典的东西,能留下来的东西。但我好喜欢,哪怕留不下我也好喜欢。
黄冠亨没能等到李永钦练成煲汤大师就已经出院了,肖俊翘了班去接他,李永钦也很给面子地走到了四方楼外去等着,黄冠亨还是笑嘻嘻的样子,话密得一路上肖俊的脑子都在嗡嗡嗡,路过水库的时候差点想把他推下去算数了。
肖俊那天听到了钱锟和李永钦商量,黄冠亨的工厂根本不打算负什么责任,医药费也一点不出,钱锟谈的结果就是能够容他请多几天假。两人在房里对着叹气,肖俊在屋外,也只能叹气。
上楼的时候路过坐在拐角的昀昀,戳了黄冠亨一下,手里是一颗已经有点化开的糖。
黄冠亨拿着那颗糖给四方楼里几乎每一户都炫耀了一番,大家看在他是伤残人士的份上都很努力地在包容了。
“肖俊你看!”
“知道了知道了。”肖俊靠着床头应付着进行着第十场巡回的黄冠亨。
黄冠亨也终于打算结束了,郑重地把糖放在桌子上,开始翻衣柜。
“你干嘛?”
“看看我的钱啊。”
“难道你的钱这些天还能自己再长多一些出来。”
“那可没准,我这么虔诚。”
肖俊不理他继续抱着自己的磁带听。
看黄冠亨把钱都拿出来,又把空盒子放回衣柜,肖俊坐起来了,“你干嘛?”
“都说拿钱啦。”
“拿钱干嘛?”
“还给锟哥啊。”
“啊?”
“锟哥帮我给了医院的钱啊。”
“那你的大房子怎么办啊?”
“再存啊,怎么可能让锟哥帮忙给,他又不是什么大富豪。”
“你这样说是有大富豪帮你给你就假装不知道是吧!”
“你要当那个大富豪吗?”
黄冠亨扑过来拿手臂架着肖俊,肖俊用手肘去怼他,“走开啦你。”
两人闹到一半黄旭熙和刘扬扬进来了,黄旭熙书包一甩就伸手去拿桌上的糖,“哇,怎么化了这么多,黏黏的。”
“啊!!黄旭熙!我的糖!昀昀给的!!”
两个人大叫地又跑出去了,听到好像在隔壁被李永钦又训了一顿。肖俊躺在床上笑得磁带都被丢在旁边。
刘扬扬伸手拿了过来,又被肖俊抢回去。
在听什么?
没什么随便听听。
哦,锟哥刚才喊你了。
为了庆祝黄冠亨出院,钱锟特意去买了条鱼来红烧,李永钦一边挑挑拣拣一边说钱锟是不是只会红烧一种做法,夹给昀昀后第二筷进了黄冠亨碗里,小黄看上去开心得即将出去楼下跑圈,另一位黄姓翻了硕大的一个白眼说我有手我可以自己夹,然后钱锟就走出来把他面前的鱼换到了黄冠亨面前。刘扬扬往厨房张望小半天,还是跑过去了。
“肖俊你还在做什么?”
“最后一个菜!就来!”
“我有什么能帮忙的?”
“帮忙多吃点好了。”
“收到!”
有一段时间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钱锟很公平地每人碗里都加了一筷子,连李永钦也弯着眼睛乖乖嚼。
“那个,我有事情要宣布,
我要去当兵!”
咣地一下,钱锟的饭勺掉到了地上。
刘扬扬拉着肖俊出去散步远离战火,肖俊一路的眉头都没有松下来,走两步又问刘扬扬是怎么回事。
刘扬扬说我怎么知道。
肖俊说你跟黄旭熙不是挺要好,看你们还挺互相理解的样子。
刘扬扬说那你呢,你跟黄冠亨是不是挺要好的。
肖俊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又来了又来了。
但这个他没跟我说过哎。
感觉锟哥又要很辛苦了。
为什么哎,去当兵不好吗,很酷唉。
锟哥希望他老老实实读大学吧。
可是他能考得到吗?
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也不讲话了。
“你是就要跟我对着干吗?”
“我去当兵怎么就跟你对着干了?”
“你就不能好好上学吗?”
“我都说了我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干嘛浪费时间浪费钱。而且我去当兵不好吗,你就不用带着我了,可以奔向美好新生活了。”
“你去读大学我也不用带着你啊。”
“可我考不上啊。”
“你都不先努力就这样说。”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努力过?"
“天天在外面招猫逗狗的叫努力吗?”
“反正我努力你也不会看啊,你就只能看到我招猫逗狗。”
钱锟被他气得站起又坐下,转身拿了水杯往喉咙灌,黄旭熙在前面站着大眼珠子来回地转。
“你以为当兵那么容易吗,说想当就当了?”
“不容易啊,所以我在跟你商量啊。”
“你商量了吗,你这不是通知我呢吗?”
“你手还痛吗?”
“不痛啦,好了都。”
李永钦跟黄冠亨两个人站在走廊看昀昀在楼下绕圈。
“对了哥哥,今天昀昀给了我糖。”
“哇宝贝做得好。"
"...在叫我吗?”
“想什么啊,叫我弟弟啊。”
“啊,但是被黄旭熙吃掉了。”
“太坏了!我叫钱锟收拾他!”
“谢谢哥哥,嗯,那个,哥哥煮的汤很好喝,我都喝完了。”
“啊那个,钱锟帮了很多很多忙的。”
“嘿我就知道!”
李永钦看了张着嘴傻笑的黄冠亨,又把视线转回在楼下的昀昀了,嘴角也随着扬起来了。
走廊上有着有限的一点风,但好像也够了。
刘扬扬他们回来的时候看到在走廊上笑得直不起腰的两人还觉得很神奇,肖俊一边说这两人真的是,就顾着谈情说爱连昀昀都不理,一边走过去陪昀昀在旁边花圃上看花。
转头之后发现刘扬扬还傻在那里看楼上两个人。
“你干嘛呢?”
“没啊,看看月亮。”
肖俊跟昀昀同时抬了头,不过今晚云出来了,月亮消失了,只有星星撒了一夜。
李永钦难得乖巧地想帮钱锟摘菜,钱锟回头瞟了他一眼说停停停,肖俊就行,你把我的菜放下,都没剩两条叶子了。
“钱锟,教我做菜呗。”
“不要。”
“干嘛!”
“不教没有天分的,丢我的脸。”
“那你滚,肖俊教!”
"永钦哥干嘛突然想学做饭?"
"给弟弟做红烧肉。"
"锟哥做就行了啊。"
"也让昀昀试试我做的嘛,没准吃过一次,他就不再愿意回去吃钱锟的了。"
"李永钦快点滚出我的地盘。你还是老实呆着吧,昀昀生日让他吃点好的不行嘛?"
"昀昀要生日了啊?"
"嗯!后天!"
“锟哥,你说给昀昀准备什么啊?”肖俊在旁边帮钱锟拌着饺子的馅,钱锟在旁边指挥黄旭熙和面。
“停停,你力气太大了,皮都要烂了,行了出去玩吧。”钱锟又接手了看上去不太好的面团。刘扬扬跟黄冠亨哄闹地跑进来把黄旭熙带走了。
钱锟扭头看了一眼在走廊上耍宝的三个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啊对,我打算做多点菜,你来帮我就好。”
“刘扬扬昨晚说要不准备一个晚会?”
“也可以啊,你们打算出什么节目吗?”
“扬扬说他可以去借把吉他。”
“可以啊,每人出一个,我就算了我赞助饭。”
“那我也赞助饭!”
“最近总是听你在哼什么有时候有时候的,你唱那个吧,你声音挺好听的。”
“唱什么啊?”
“饭好了吗?”
“我好饿哦。”
两人往旁边看去,旁边的门上长出了三个脑袋,咧着三副大白牙,结果在最上的刘扬扬没撑住倒了下来,一声又一声的怪叫惹得屋内屋外都在笑了。
肖俊跟钱锟提前请了假早些去市场买菜,提了两手的菜钱锟都还在跟摊主讲价,肖俊满脑子都还在背歌词,昨晚睡前刘扬扬问他说要唱什么,他说哎呀明天就知道了,刘扬扬说你告诉我嘛,我可以提前把伴奏练一练,肖俊转了个身,你肯定可以的,要不我清唱也可以。肖俊又问,那你呢,你唱什么,刘扬扬也翻过去,那我也不告诉你。
“对了钱锟,你托我问的那个事,怎么,你突然想去当兵吗?”
“怎么可能。”
肖俊抬起头看到菜摊前的另一个人正拉着钱锟讲话。
回到四方楼的时候发现黄旭熙也在院子里,没去上课,钱锟摇了下头就上楼了,楼上李永钦正忙着给昀昀玩换装游戏,昀昀含着糖,就乖乖任他摆。
“弟弟真的是世上最好看的孩子。”
李永钦笑,昀昀也跟着他笑。
晚上的肉菜基本上在昀昀面前一字排开,吃得塞满腮帮子像只松鼠。李永钦开心得忘形说要给钱锟发赏钱,钱锟说麻烦这边现金。
弄完几个人在楼下搬了小板凳坐着,昀昀倚着李永钦看月亮,李永钦中间喝了一点点酒,脸已经红得不像样,还闹着黄冠亨说他要吃杏仁。黄冠亨一边掰杏仁一边还得扶着他别倒下来。刘扬扬在旁边拿吉他调音,肖俊就撑着头看他。
“黄旭熙去叫叫你爹!洗个碗洗这么久!"
肖俊起身想说我去吧,黄旭熙一把把他按下了,往楼上跑。
等两个人终于下来的时候刘扬扬说行啊,谁先开个头,看他们没人反应,李永钦翻了个白眼推开黄冠亨,说让爷爷来给你们打个样,我可告诉你们,看我跳舞可是要钱的。上去舞了两段又歪斜地跌进黄冠亨怀里了,钱锟捂着脸笑得快要岔气,只有昀昀很认真地给他鼓着掌。李永钦扑腾着坐回昀昀旁边,还是弟弟好,世上我弟弟最好。
黄旭熙说他给昀昀写了首诗,啊美丽的昀昀!念到一半看着大手上的小抄发现给汗模糊了不少,美丽,美丽,美丽半天,没了。钱锟已经没有力气笑了,在旁边捂着肚子顺李永钦碗里的杏仁吃。
黄冠亨说他没有什么才艺,就给昀昀打了条手链,刘扬扬黄旭熙肖俊都凑上来看,哇黄冠亨你哪来的钱,黄冠亨说没有没有不是成分很纯的材料,又转向李永钦,虽然现在我还买不起很好很好的,但以后一定会的,我会把很好很好的都给你们,肯定会的。李永钦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缩在昀昀怀里一直扬着嘴笑。肖俊他们几个拿着人家手链在那里看,喂你这上面还有字哎,什么东西一串洋文。
是勇敢。刘扬扬在旁边说。
嘿嘿,这个是我师傅告诉我的,我觉得也是我想告诉昀昀的,勇敢一些地活着吧我们昀昀。
李永钦又突然站起来,说得好!弟弟最勇敢了,弟弟是世上最勇敢的小孩!
黄冠亨看看昀昀,昀昀也灿烂地冲他笑。
咳咳,结束了你们?那到我了。
刘扬扬想弹的时候肖俊说,我先吧!刘扬扬眨巴着眼睛看了他一下。
“让我先,我等会词都忘了。”
“你要唱什么啊?”
“红豆。”
其实四方楼奇怪的结构让风总也进不来,花和叶子跟着摇的时候,人却感受不到多少风,但是好像有时候又觉得就算一点也可以了。
就像肖俊在唱有时候,有时候,现在也许就是那些时候。
肖俊有些紧张,盯着脚尖唱,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刘扬扬看着他,他也小小地往那边看了一眼。
李永钦已经快要睡着,窝在昀昀怀里,手还放在杏仁碗里不肯抽开。昀昀也歪着头,两人互相靠着小声地呼吸着。钱锟歪着头看肖俊唱歌,酒窝也笑了出来,黄旭熙上手去戳他的酒窝,被看了一眼,但也没有拿开。
肖俊唱,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就算还没熬完红豆,就算还没走过山丘,但是好像有过这种时候,就好像,就已经足够。
有时候,有时候。
肖俊在外面磨磨蹭蹭半天也不想回房,钱锟路过的时候问他这大晚上的干嘛呢,明天还得上班呢。他在门口深呼吸好几次又还是没有推门。黄旭熙也拿毛巾擦着头发路过了,大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两转,奇奇怪怪地走了。
刚才唱完肖俊好像就把勇气都透支完了,脸红得不行,黄冠亨正在把李永钦扶上楼睡觉,李永钦抬头看了肖俊一眼,这怎么有个大番茄,钱锟,你新种的嘛?
刘扬扬还抱着吉他在旁边笑个不停,肖俊脸热得跑上去想到房间锁起门,等着大家都散完他的脸也没有散完热。
终于鼓完勇气推门进去,发现刘扬扬趴在桌前写东西,他总也写个不停,说要给家里人写信,肖俊还每次都去帮他看有没有信寄来,但好像也都没有,不知道刘扬扬这个傻小孩会不会地址都没有写对。
肖俊僵硬地走进去快速地往床上躺,被子蒙起来,眼睛闭起来。耳朵又没有闭起来,有些吃力地听着那边的动静。
肖俊,你睡了吗?
肖俊不讲话。
哪有进来三十秒就睡着的。
肖俊掀了被子坐起来,知道你还问
刘扬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跟前,眼睛缀满笑意地看他。
肖俊不自觉往后坐了一点,干嘛?
你唱歌好好听哦,我好喜欢。
哦。
以后多唱唱歌吧。
考虑一下。
刘扬扬又拱着肖俊的手臂说哎呀哎呀答应一下嘛。
肖俊眼神往旁边飘嘴角又不受控地飞起。
肖俊,谢谢你啊。
谢什么?
谢谢唱红豆给我听。
哪里..哪里唱给你听了,是唱给昀昀听的好吗?
好啊,那我也听到了嘛,我也要谢谢你的。
不用谢了啦。
躺了一阵刘扬扬又在后面说,肖俊肖俊你睡了吗?
没有。
那我可以跟你许个愿吗?
又不是你生日你还那么多要求。
可我前段时间生日你们没有帮我过哎。
你什么时候生日的?
前两周啊。
那你干嘛不说。
哎呀多不好意思,感觉像小孩子跟大人讨糖吃一样。
那你现在是在干嘛?
你不一样嘛。
先说来听听。
很容易的,你先答应嘛。
先说。
先答应嘛。
先说。
你能不能,让我摸一下。
哈??
脸!脸!不是奇怪的。
脸就不奇怪了吗?
小孩好像又低落下去了,在后面半天不吱声。
肖俊想着算了算了转过了身,半眯着眼睛仰着脸,行吧行吧,就一次啊,快一些啊。
闭眼的前一个镜头定格在刘扬扬又重新漾起来的笑脸。
眉毛,眼睛,有些抖着的眼睫,鼻子,颧骨,嘴唇,微张唇瓣里的牙齿。
呀,摸够了没?
肖俊又在皱眉,刘扬扬像想了很多次那样伸手过去揉开了他的眉头。
肖俊。
嗯?
“你们亲了??”
“小点声啊大哥,你等会把李永钦招过来,整个四方楼都知道了。”
刘扬扬,黄旭熙,黄冠亨三个人蹲在门口看路边的黄狗睡觉。
“哇。”黄冠亨还沉浸在冲击里,“你才来多久啊,你们才认识多久啊!这么久了,我连永钦哥哥的手都是上次在医院他看我伤势才拉了一下下啊,一下下你知道吗? ”
“肖俊不行啊,怎么这么随便。”
“你再胡说八道不给你写作业了!”
“你本来就不怎么帮我写。”
黄冠亨很泄气,揽着黄旭熙的肩说兄弟只剩下我们俩了。
刘扬扬看了黄旭熙一眼,说他也得先搞清楚自己要选哪一个吧?
黄冠亨又瞪大了眼睛,哇黄旭熙你是不是兄弟,这么没有义气,你还有其他选择不告诉兄弟,你们学校的吗?有昀昀好看吗?等会!黄冠亨又走到刘扬扬另一边蹲下,你居然敢除了我们昀昀还有其他人!我要跟永钦哥哥说,你以后都别想靠近昀昀!
黄旭熙视线还放在那条翻身起来的狗身上,说什么呢,哪有什么选的。对了,今天我们老师发了一个应征入伍的公告,我打算去试试看。
你还真打算去当兵啊?
当兵用不了那么多钱啦,还有补贴,钱锟赚得累死累活就那一点钱,什么也存不下来,他要娶那个女的人家也不会要嫁他吧。
你跟钱锟商量过了吗?
商量了啊。
说“我要去当兵了”可不叫作商量哦。
哎呀我心里有数的。
你真的有才好。
等会等会,刘扬扬你再说一下,你是怎么骗到肖俊的。
哪里有骗哎,你好讨厌!
你们真的像两个女的。
那你不听就走开。
偏不,偏听,刘扬扬展开来讲讲。
刘扬扬吃完饭装模作样在厨房门口半天,钱锟洗着碗转过去看了他一眼,问这是准备劳动吗,刘扬扬头摇得巨猛,不不,我等肖俊散步。
终于弄完的时候两个人开始往外走,肖俊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问他觉不觉得最近好像总看到挺多人在这附近的,刘洋洋说该不会要开发房地产,这小破楼要拆掉吧。
怎么可能,那我姑妈怎么办啊,对哎,姑妈怎么还不回来。
你没有联系看看吗?
没有联系上啊。
有人撞了肖俊一下走过去,刘扬扬叫着说阿姨你怎么撞别人啊,肖俊看着旁边停着的车,总觉得好像有点眼熟,跟刘扬扬走出几步后又觉得不对,刘扬扬,我们回去回去。
怎么了?
那个车好像是永钦哥那个。
啊?
回到四方楼的时候场面已经混乱得不行了,披散着头发的女人扯着李永钦的衣服不放,你一个男的也能做这种勾当,下贱!钱锟挡在中间从她手里去扯李永钦的衣服,黄冠亨拉着李永钦的手臂好像在检查,黄旭熙拿他的外套盖着昀昀在把他往楼上带,但他也总在往回挣。
“弟弟听话!上楼!”
女人回身看了一眼昀昀,“这就是你那个白痴弟弟吗?”
“黄旭熙带昀昀上楼!”
女人又长又利的指甲划了李永钦又划了钱锟,血丝丝地往外冒。黄旭熙看着就想往这边冲,肖俊跑过去跟黄旭熙一起送昀昀回房。再出来的时候,李永钦坐在地上,女人指着他冲围观的人大吼着,你们知道这是个怎样的人吗,出来卖的,一个男的,有手有脚不去工作,缠着别人的老公,靠别人养!
围上来的住户越来越多,钱锟在旁边好声好气拜托大家回去吧别看了,黄冠亨在旁边地上捂着李永钦的耳朵,又小小声地说,哥哥你看我,你就看我就好了。围着指点的声音越来越大,包围的圈子逐步缩小,不知道谁推了钱锟一下,黄旭熙从楼上几步并作着跑下来了。
肖俊去厨房拿了热水壶在二楼往下吼,如果再不散开我就把开水泼下去了。人群多少地散开了一下,但女人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脱了高跟鞋拿着打算往黄冠亨头上砸。
“啊--”
刘扬扬喘着粗气把女人推开了,后面跟着叫来的警察。
黄旭熙去隔壁看昀昀怎样了,肖俊正拿着酒精往左右两位的胳膊上抹,黄冠亨刘扬扬两个还在楼下不知道干嘛。
钱锟扭头看着李永钦,好像想说什么,最终也没有讲,眼神放空地任由肖俊在他胳膊上涂抹。
虽然被警察劝走了但女人并没有放弃,隔三差五就来一趟,在楼底下拿着喇叭婊子婊子,傻子傻子地喊。楼里的住户也毫不掩饰地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黄旭熙把桌子一推说要去揍她,被刘扬扬赶快按下。钱锟最终还是问了李永钦有什么打算。李永钦说能有什么打算,要不就再换一个呗。
黄冠亨跑回房间,从衣柜里把钱连着盒子拿出来,慌忙地跑到李永钦面前,说哥哥,哥哥,要不我们离开这里吧,我知道我还没办法买得起大房子,但我们可以...
可以什么?李永钦眼睛都眯起着,好像很开心地笑着,可以租一个比这里还小还烂的房子,我们三个挤在一起住,你辛辛苦苦出去赚钱,累的要死回来我们基本什么也不会帮你做好,你省下来的钱别说给弟弟买糖买罐头,可能连下一个月的房租都租不起,弟弟半年可以吃上一次红烧肉吗?
李永钦别说了。钱锟在旁边拍了拍他。
黄冠亨的笑还僵在脸上,肖俊在旁边看着,觉得如果把前一秒的黄冠亨作为样本封存起来就好了,就不会有下一秒,灰色的,黄冠亨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女人还不知疲惫地在楼下喊,有住户叫她别喊了,女人又咒骂了起来。
李永钦抱着昀昀在给他唱催眠曲,弟弟乖,弟弟快些睡吧 ,哥哥在的。
钱锟在走廊陪着黄冠亨坐了好一会,黄冠亨冲他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没事锟哥,你不用陪我的,我坐多一会就去睡了。
黄旭熙在自己房间里借着外面的一点光看着应征的宣传单张,半天也没有动作。
刘扬扬跟肖俊一并躺着,他问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肖俊好像知道他在问什么,又好像不知道,但无论知不知道,他都不懂得要怎么回答。他之前问过钱锟,说永钦哥为什么呢,钱锟说为了活着啊,肖俊说人不是可以选择活着的形态吗,钱锟说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那么理想的选择的。
肖俊觉得有些累,又有些吵,他把自己放进了刘扬扬的怀抱里,你唱歌吧,唱王菲,唱邓丽君,都可以,把那些声音赶出去吧。
李永钦换了一个后,那女人没再来了。
黄冠亨又开始上夜班,肖俊跟他说你怎么又这样,他说我没事哦,我现在不会勉强的啦,就是太闲了,还不如去上班。
这段时间里,黄旭熙去报了名,体检什么都通过了,就等着磨到毕业去报道。钱锟不知道什么时候妥协了,也没有说多些什么。
肖俊跟刘扬扬抽空恋爱着,两人吃饱就手拖着手出去散步,肖俊陪他去酒吧上班,号称家属地坐在吧台点杯白开水看着。女歌手放了鸽子的时候刘扬扬扯着肖俊在老板面前晃荡,老板横竖也找不到别人,一拍大腿还是让他上了,肖俊别别扭扭地被刘扬扬拖到舞台中间,小孩在旁边皱着鼻子冲他点头。
肖俊有些羞怯地唱何日君再来,唱又见炊烟起,又缓缓唱我只在乎你。没有新意也无所谓,翻来覆去也无所谓,当然最后总也有那么一首红豆。
回去的路上肖俊举着老板给的小费走两步跳一步,刘扬扬在后面看着他不停地笑,他说肖俊你唱得真的好,应该有更多人听见你唱歌才是。肖俊说这么多人听干嘛。刘扬扬说这样才能留下来,记住你的人多一些,爱着你的人多一些,你就能存在地久一些。
肖俊扭过头来看他,说你记着我不就好了吗,还有锟哥,永钦哥,黄冠亨,昀昀,黄旭熙,你们记住我不就好了吗。
刘扬扬笑着说不够,你应该被更多人记着,就像有人会给你一遍遍上色,那你就能永远都崭新着。
“刘扬扬讲话真的好奇怪。”
钱锟在厨房洗菜的时候李永钦过去交这个月的伙食费,黄旭熙在走廊匆匆地跟着昀昀走过来走过去。李永钦往外望了一眼,跟钱锟说你儿子怎么还想着拐我弟弟,钱锟说你忍忍吧,反正他也待不了几天了。李永钦问他你不要跟去吗,钱锟反问他我怎么走呢,我能走吗。李永钦说也是,我们应该一直待在这里的,在我们的四方楼里。
黄旭熙最后也没有等到毕业,决定要走的那一天晚上跟钱锟又在吵架,李永钦一边捂着昀昀耳朵一边咒骂着旁边的两父子。黄冠亨下班累得在门口敲门敲着快睡着,被肖俊拉去了他们屋。第二天钱锟一早就去学校了,连肖俊也没有等。黄旭熙拿了大半零用钱说要给昀昀留着买糖,被李永钦趁他不注意转个手添多一些又放回了他的背包里,昀昀在他背着包要下楼的时候拉住了他背包的带子,黄旭熙蹲下来,说小甜甜乖,钱锟说等我能养得起别人的时候才配讲爱情,等我长大一点,懂事了,有钱了,我就回来找你,你如果也觉得我还不错的话,就等等我吧。
肖俊他们三个送黄旭熙去坐车,肖俊一路都在张望,黄旭熙也顺着他的方向看了几回,只是又的确没有什么。黄冠亨给黄旭熙买了两个罐头让他去部队里省着点吃,黄旭熙说好重啊兄弟,但是我喜欢,谢啦。刘扬扬说希望你是真的想好了,才选的。
黄旭熙说不是早就讲了,没有得我选这个说法。列车长在旁边催着,黄旭熙朝大家草草挥了两下手,回吧回吧。
在火车上把罐头放进包里的时候看到内里的侧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是鼓着的,打开的时候发现是有零有整的一沓钱,中间夹了一张纸条,钱锟用蓝墨水写着该花的时候不要省着,以后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黄旭熙举着纸条笑了半天,嘴咧得很大,笑得眼睛也眯起来了,蓝墨水什么时候晕开了他也不知道。
肖俊总觉得最近四方楼总有些生面孔,比如现在。
“您找谁?”
“想问下刘扬扬在吗?”
肖俊在李永钦他们屋走来走去,李永钦被他走到头疼,说你要么 就过去,要么就坐下。钱锟从隔壁走过来,肖俊忙迎上去问是什么情况。钱锟说是刘扬扬的爸,找小孩来了,现在正在隔壁谈。
“闹够了没?”
“什么时候回家?”
“爷爷奶奶都很担心你。”
“你这样真的很幼稚。”
“不说话就可以解决问题了是吗?”
“你觉得我们之间 有问题吗?你有想过要跟我一起解决问题吗,你不是一般都把我当问题解决的吗?”
“刘扬扬什么时候教你这么没礼貌地跟你爸讲话,你妈就把你教成这样吗?”
“你不要提她。”
“你想发疯也任你发疯了,书不读,琴不练,比赛跑掉,都由得你了,怎么你还打算疯一辈子是吗,在这种下雨不知道会不会漏雨的地方疯一辈子是吗?”
“这里不会漏雨。”
“你真的是,我真的是对你太宽容了。”
“我不会回去的。”
“我并没有来征求你意见,我来告知你。”
“那我也不是征求你意见,我是告知你,我不回去的。”
刘扬扬想走出去的时候,“所以连你妈妈的告别仪式都不打算回去了是吗?”
晚上吃饭的时候肖俊一个劲地给刘扬扬夹菜,试试,这都是我做的,钱锟也在旁边说,是啊是啊,肖俊做了挺久的。
刘扬扬吃了两口菜又停下来,还是得跟大家说一下。
啊,你们先吃,我还有一个菜没做!
肖俊,我明天要回一下家。
李永钦拉着肖俊坐下,哎没事没事,回趟家嘛,又不是不回来了。
锟哥,我之前交的房租就不用还了,你们拿着吧。
肖俊吃完也没有帮忙洗碗,早早回了房间,刘扬扬进去的时候发现他把自己缠成一个茧裹在被子里,刘扬扬戳了他几下也没有反应。
刘扬扬在他身边躺下了,虚虚地抱着这个茧。
肖俊,我好像没有怎么跟你讲过我妈妈,讲过一点好像,但是跟在她在我人生里所占的比例又太少了。
我妈妈不算是什么很和煦的妈妈,她不工作,她的人生重心除了我爸就是我,甚至都没有她自己,但是她又控制不了我爸,她把这部分的不甘,愤恨,厌恶,转移到我身上,时而觉得她是爱我的,时而又觉得她恨我,她好像透过我在恨我爸,但这种恨又把我直直地击穿了。
她喜欢小提琴。她没有问我喜不喜欢,她告诉我我得练,我得练好,我得出色,出色不够,要无比出色,要站在塔尖,才能让别人看到,才能让别人记着。
小时候去学琴的时候别人手被琴弦划伤都能举着手撒娇,而我只能得到没用,连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后来我努力去做了,大事小事都努力去做了,她看着我的眼光好像越来越认可了,但我不知道她是在认可我这个人,还是我这个模具。
我来四方楼的那一天本来应该去参加一个选拔的,只要我做得好我就能去她给我挑选的地方念书了,去国外,去逃离她又逃离我爸的地方,但是那前一天她自杀了,吃了好多好多安眠药,她的嘴才那么小,怎么能吞下那么多的药呢,她会很饱吗?会难受吗?
她好像觉得她快要把我送到塔尖了,所以她扭头就走了,但是我自己却走不上去了,我屁滚尿流地跌下来了,我看完她之后就开始呕吐,吐到什么也不剩,就像想把这些年,她喂给我的一切,都吐回去给她。
肖俊从那个茧里出来了,他把刘扬扬抱紧了。
我跟她已经很多年没能怎么交流了,她问我成绩,我要钱。来到这里后我说我想给她写信,我提笔的时候却觉得我好像丧失跟她对话的能力了,盯着信纸半天也不知道我有什么能跟她说的。但后来好像又好一些,我把杂七碎八的事情都写下来,我们永远不可能交流了,却真的才开始交流了。
肖俊,我得回去看她一眼,倒也不是有什么用,但我还是想回去看她一眼的。
肖俊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他觉得眼窝热热的,却又干干的,肖俊知道他要走,且大约知道也许不回头,但他有什么办法了,在这个世上,你怎么能够阻止一个孩子,回去见他的母亲呢。
黄冠亨拿了瓶汽水在肖俊旁边坐下,肖俊笑他,不应该是喝啤酒吗,黄冠亨说怎么大家都走了,那你走吗,肖俊问说你走吗,黄冠亨说以前很想走了,后来又不太想了,现在又觉得走不走都可以了,在哪活不是活啊。肖俊说哪里一样,你去别的地方哪里找到我这种帅哥陪你喝汽水,黄冠亨跟他碰着杯说也是也是。
今天钱锟请了假没去学校,肖俊做事做到一半被人叫出去了,警察站在外面等他,他愣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警察说你不要慌张,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四方楼的包租婆张某是不是你姑妈?
是啊。
你们多久没有联系了?
我来这里之后就一直没有联系上她。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又转回来跟他说,我们现在怀疑她失踪了,想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肖俊全程都是蒙着的,警察问一句他回答一句,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我们等会可能要过去四方楼一趟,你一起吧。
肖俊迟疑地点了下头。
跟着警察一起过去的还有警犬。
肖俊有些怕狗,长相有些凶恶的动物垂着舌头往下低着口水。
回到四方楼的时候不断开始有人探头出来望,胆子大些的也有下来问是怎么了,看到跟在旁边的肖俊,都以为是他犯了什么事。
警察牵着警犬四处嗅嗅走走,不知道为何在花圃那处停下了大半天,几个警察对视了一眼,开始把花圃那块围了起来。
肖俊还是晕着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太阳穴突突地让他很不舒服。这时钱锟从外面回来了,肖俊跑过去想跟他说些什么,但他的眼神一直落在花圃上,也没有看他。
三个月前。
“钱锟,我可通知你一声,最近要涨房租了,而且,再欠一个月不交,我们可就没有什么情分好讲。”
“张姐,您看,这个,实在是最近有些不宽裕,能不能宽限一下。”
“你不宽裕,我看你家那小子昨天可还穿着新鞋走出去的吧,有钱养小男人没钱交房租是吧?”
“张姐您讲话也不用太难听吧,那孩子鞋坏了买双新的不是很正常吗?”你说是不是?“李永钦在旁边把切好的苹果递了一块给她。
“哟李永钦,我还没说你呢,你那肯定也要涨,你最近混得不错吧,我看送你回来的好像还是挺不错的车呢。”
“涨吧涨吧,钱锟那份我先帮他给。”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钱锟,不是我说你,当个厨子有什么前途,要不让李永钦给你介绍介绍,你也干那个去?”女人扬着半边嘴,狎昵地在两人之间瞟。
“我们就不劳张姐总替我们费心了。”
钱锟脸上铺着笑,李永钦也牵强地咧了一下嘴。
女人快要走出门的时候李永钦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真是惹人厌。
女人听力出奇地好,回身拽着李永钦的头就准备把他往外扯,说什么呢你这个贱东西。钱锟也忙上手去帮忙把她的手扯开,又怕扯到李永钦,横竖不敢太用力,女人看他的手横在那里,发力地冲他咬了一口,钱锟吃痛下条件反射地将她往后一甩,李永钦拉着钱锟的手臂看他的伤势,两个人半天也没有听到包租婆的咒骂声,抬头的时候发现昀昀张着嘴站在那里,女人倒在他脚下。
钱锟冲过去把女人翻过来,背上插着刚才的水果刀。
血已经开始渗出来。
钱锟抬头看着跌坐着的李永钦,又看看旁边发抖的昀昀。
李永钦好像终于在这一刻醒来一下,扑上来拉着昀昀,昀昀发抖着摇头,看着李永钦说,“苹果,苹果。”
钱锟手也抖着去探女人的鼻息,又猛地拿开。
怎么办,怎么办。
李永钦也有些抖着,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把昀昀的头按到自己怀里,没事的弟弟,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肖俊刚来到四方楼的第一晚钱锟拉了李永钦走出去很远很远,李永钦说其实在家说反而安全,钱锟说怎么办,包租婆怎么还有亲戚,李永钦说能怎么办,都已经这么办了。
两个人坐在路边看月亮,李永钦说,反正,我不可能让昀昀有事。
钱锟叹了口气,看着明明晃晃的月亮,却还是觉得,没什么光亮。
警察把花圃那里拉了线围起来,但人又走了,大家围在那旁边七嘴八舌,但也没个定论。肖俊觉得锟哥好像心神不宁的,跟他说还是我来做吧,切菜已经几次快要弄伤手,钱锟抬头对她笑了一下,说没事,还是我来吧。
难得黄冠亨今天也不用上夜班,早早就回来了,几个人坐在桌子前老早就开始吃完饭。李永钦拎了他最好的酒出来,黄冠亨还说哥哥你这这么早就开始喝,过了吧。一般平时钱锟也会跟着说他,但这回钱锟主动去拿了杯子。每人一个,连昀昀也有一个。
李永钦给大家倒,自己又满上,狠狠又快地喝,说大家喝啊,这酒好,不醉人。
黄冠亨看着他已经开始红的脸有些担心,他指着黄冠亨说你怎么还不喝,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肖俊,肖俊,我要跟你喝一杯,我有些对不起你。
肖俊有些莫名地接了,小小地抿着。
钱锟,钱锟,我总是烦你,但我又最依赖你,我偶尔也想着如果没有你我能够好好活吗,好像活也是可以的,只是不那么好了,我从不跟你说谢谢,我想就这么欠着你的吧,下辈子你想找我算账也好找些。
宝贝,弟弟,昀昀,宝贝。
钱锟想过来扶他,他说你起开,我没有醉,我还能走直线给你看,哎,你看!
肖俊喝得也有些醉,李永钦跑去钱锟他们房间吐了,钱锟几乎没怎么喝,所以他去陪昀昀睡了。肖俊站在走廊上吹着一点风,在想,刘扬扬在干什么呢,他见到妈妈了吗,这次有好好讲话吗,他会把我们的事情跟妈妈讲吗,就像他把玩偶,把河豚,把练琴,把妈妈,讲给我听一样,他会把散步,把红豆,把四方楼,把我,讲给妈妈听吗,这一次,扬扬妈妈,会好好地听的吧。
黄冠亨扶着李永钦去他房间,从黄旭熙走之后这里就变成黄冠亨的房间,本来想搬回去跟肖俊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刘扬扬,黄冠亨还是觉得算了算了。
“哥哥,难受吗,我去冲个茶给你吧,你平时喝的那个好吗?”
“我没有醉,不要喝茶,我要喝酒。”
“你不能喝啦,你喝太多了。“
“我没有,你不给我喝酒,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黄冠亨有些回避视线,“没有啦,过去就过去了。”
李永钦撑起来看着他,“你看着我。”
黄冠亨又笑出声来,“哥哥,凑那么近看斗鸡眼啦。”
李永钦又没骨头一样倒进他怀里,黄冠亨,你为什么不能早一点。
早一点什么啊?
早一点长大。
哎我好像是还有点幼稚啦,但我...
早一点出生,早一点成人,早一点找到我,比所有都早一点。
现在就来不及了吗?
李永钦抬头冲他好灿烂地笑,好像是哦。
那我以后可以补上吗?
以后吗,以后太远了,不讲以后了,讲今天吧。
今天?今天月亮好好,永钦哥哥想看月亮吗?
(这里我想想办法怎么放出来)
他想,黄冠亨,我把今天的我,毫无保留地留给你了。
四方楼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情,人们茶余饭后总也不缺话题了。人们说着你知道吗,二楼那个带着个傻弟弟的,被抓了。我听说了,好像还是钱锟去举报的吧,得了好一笔奖励金还是什么的。听说他们把那个,埋在花圃哎。真的是人不可貌相,这么变态的啊,你不怕啊,怕啊,但这不是不用租钱嘛,我不信这些的啊。这得判好重的刑吧?这得枪毙吧。哎哎,不是说肖俊是那婆娘的亲戚嘛,我们是不是还得向他交钱啊,这样那我就不住了,多晦气的地方啊。
肖俊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想着那天的场景,警察,花圃,手铐,推挤着的人,钱锟在人群外跟着走,肖俊在外面看着。昀昀挤在人群里,钱锟想去牵他的手,但挤着的人把他们断开了。
不知道谁推了谁一下,昀昀被人踩了一脚,摔了下来,手里拿着想给李永钦的两颗糖也碎了,昀昀伸手去想把他们拢在一起,但是,碎得厉害,周围的人走动着,他的手也被踩了又踩。
“昀昀!不要捡!我们买新的!钱锟!钱锟!你给他买新的,你有听到吗,弟弟!不要捡了!”
肖俊站在外面看着,觉得自己被抽掉了,他不是肖俊了,站在那的也不是李永钦,不是钱锟,不是昀昀。
晚上的时候又去了刘扬扬打工的酒吧,点了他也不知道度数的酒,妈妈,你说我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出来,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酒吧老板过来问他要不要试试唱歌,他说在这里唱吗,老板说不,去远一点的地方唱,去大一点的地方唱,去人多点的地方唱。
肖俊觉得自己应该是醉了,他看着老板半天,说好啊。
肖俊离开了四方楼,找了很早很早的一个早上,几乎没有人起来,路过的时候好像还可以听到黄冠亨的呼噜声。
不过不包括钱锟。
钱锟送他走出了很久,给他不知道在哪弄了两大包压缩饼干,重得像行军干粮。
什么打算?
不知道,先走一步算一步吧。你呢?
我要带着昀昀,等他看看,不知道会不会判轻一些。
黄冠亨呢?
我叫他走吧,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不要总窝在四方楼,看到的天都是狭窄的。
他不愿意吧。
....
肖俊,你是好孩子。
锟哥,也许是最后一次叫你锟哥了,谢谢这段时间的照顾了,多些保重吧。
你也是。
肖俊去了基本上方向完全相反的地方,从地图上的一头,去到了另一头。从最开始在酒吧驻唱,到有人找他去唱片行面试,后面好像也逐渐能养活自己了,养得也挺好的那种。虽然名气也没有很大,但也不用那么辛苦就能得到一些东西了。
他现在唱给更多人听了,看着为他嘶喊的那些面孔,他想,你们会记得我多久呢,走出场馆,是不是就忘记了呢。我可以寄望在这上面吗,把我自己,寄望在陌生的我们之间吗。
他偶尔也能想起一下那些月亮下的日子,像被乘在气泡了,虚幻又不可及。
那天老板组了个饭局,吃着中间的时候老板说,哎你不是那个哪里人吗,肖俊也是从那里过来的,半个老乡啊。肖俊举着酒杯去跟对方碰了一下,人家说哎我们那里好地方,你看这不就是,好山好水好儿郎嘛。我们那里哦,可有特色了哎,老地方,蛮有味道,有机会一定要去一去啊。
肖俊吃了两筷,又放下来,您老城区那块熟吗?
熟啊,我老婆原来家就住在那附近,那旁边好像还有一处破破烂烂的院子,看着跟危房似的,有点像四合院的样子。
老板夹了菜给对方,哟四合院可了不得。
哎,这么不没生对地方吗,在北京就了不起了,在我们那小地方,就是个四方的破院子而已。
那里,还和原来一样吗?
原来?多原来?现在估计都没了吧,前几年旧城区重新规划,那块地方应该拆了重建了,我记得那块地方好像产权还不明确,报纸都报了好几天。
老板不知道又问了什么,话题很快地转走了。
肖俊喝着杯里的酒,也跟着点着头。
圈里的好友刚从不知道哪旅行回来,约了肖俊去吃日料,说着冰冰冷冷的东西有啥好吃的但还是按时地出现了。
朋友咋咋呼呼地说我跟你讲,这家的河豚刺身,一绝!
肖俊笑了又笑,他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但他没有打算写遗书的。
日料店神奇地放着邓丽君,上了年纪的店主仔细地检查着今日的食材,朋友指着他跟老人说,他也喜欢邓丽君。
老人朝他笑笑又进了屋去准备。
肖俊突然想起好久之前的晚上,不太有风的晚上,在四方楼的晚上,生日的主角都已经睡着,刘扬扬弹着吉他唱邓丽君,见完炊烟又只在乎你,大家散场着他也还不停歇,还是唱着。
"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完
最好的债
*《不要说话》番外
香港的台风来临前总是高压闷热。
高杨蜷着双腿缩在录音室的沙发一角,眼前七零八落的文件堆成小山,两个烟友不敢进去打扰他,站在走廊上吞云吐雾。
“没想到啊,你们前年颁奖礼闹的这一出整个港圈都地震了,我还以为高老师要和你老死不相往来了。谁知道现在他还能跟你一起疯,筹划什么红馆……”张超胳膊肘捅了捅老友,叼着烟含糊不清地问他,“倒追了快两年,成还是没成啊?” ...
*《不要说话》番外
香港的台风来临前总是高压闷热。
高杨蜷着双腿缩在录音室的沙发一角,眼前七零八落的文件堆成小山,两个烟友不敢进去打扰他,站在走廊上吞云吐雾。
“没想到啊,你们前年颁奖礼闹的这一出整个港圈都地震了,我还以为高老师要和你老死不相往来了。谁知道现在他还能跟你一起疯,筹划什么红馆……”张超胳膊肘捅了捅老友,叼着烟含糊不清地问他,“倒追了快两年,成还是没成啊?”
黄子弘凡隔着玻璃窗看了看里面的高杨,不知是心不在焉还是故意答非所问。
“他自己想唱,我只是送阵风。”
张超啧了两声,送阵风说得好听,黄先生的阵仗哪里是要润物细无声,分明是要大杀四方,企图攻城占地,却又在走近他身旁的那一刻变成言听计从的温柔暴徒。
大艺术家这两年像收了心,十足痴情回头浪子作派,出手了名下几处房产,只留下了和高杨痴缠几年的那一套居室。他千方百计购置了一处科西嘉的别墅,就坐落在海滩边,视野一望无垠。
高杨听闻了却只是冷哼一声,嘲讽他这般阔绰,不如送去做慈善还能多博一群人开心。
黄子弘凡听了也没有半点碰壁后的灰头土脸,他这两年和高杨全然一副追逐推拉的心态。他乐此不疲,高杨不冷不热。作看客的张超比他们俩还急,直骂他俩痴线,三十好几的人了还你追我躲,挑明了心迹还玩这套搞什么飞机。
黄子弘凡直接给他怼了句,我乐意。
人作孽,天来收,黄子弘凡与高杨纠缠的那几年花光心计,眼下才到了还债的时日。好在他与高杨之间没了利益,没了情仇,也还有一样的热爱。高杨拒绝了珠玉与情话,却唯独不拒绝那薄薄一纸乐谱。
他对黄先生送来的歌依旧照单全收,拿来就唱。可要问他对黄先生的歌有没有多喜欢一点,他还是摇头。
张超瞄了眼录音室里的人,高杨还是那个老样子,外界的风波流言再大也波及不到他多少,这两年越发的矜贵,在他的红馆个唱消息放出后,一下子热议纷纷。
许多人对他的印象停留在那个活在录音室里的样子里,再要不就是与黄先生的轶闻里,他的铁杆死忠说不上多,想一睹风雨欲来的人却不少,门票一发行倒也一售即空。
开唱的日子也不同寻常,据说是黄子弘凡动用了不少人脉定下来的跨年夜。高杨收人情倒是收得痛快,痛快得张超都咋舌,直给他俩发信息问八卦,打探他俩是不是终于修成正果。
高杨和黄子弘凡的回信同时踩点到来,带着不约而同的一个字——“滚”。一个带着被纠缠不休的不耐烦,一个带着一万零一次受挫的越挫越勇。
可高杨收了人情,依旧软硬不吃,黄子弘凡也想了个讨巧的法子。香港的台风天迎来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浪客,踏入回归日的这天风雨交加,他抱着一只和他一样湿淋淋的野猫敲开了高杨家门。
前来开门的高杨一时间说不上来是人看着更可怜还是猫看着更可怜,他也没去追究这位心机颇深的情场高手从哪个草丛里挖出来的这么一只半死不活的猫,是为什么要抱到他这里求一线生机,又是在给谁乞求一线生机。
他拿来一大一小两条毛巾,依次给两只流浪动物裹上。黄子弘凡坐在沙发上擦着头发,看着高杨穿着柔软的家居服坐在地上,给一团杂草一样的黑猫细细地擦着身子。
高杨天生带着一点柔软的特质,这几年当惯了金丝雀,重获自由身后又独来独往,黄子弘凡难得一见高杨照顾别物的样子。高杨和他在一起那几年也绝无半点低眉顺眼,又被他照顾惯了,这下坐在温暖的黄色灯光里垂着眉眼的样子,倒勾出那不速之客几分歪心思来。
好不容易烘干了只剩半条命的猫,柔软的毛发才显出点生命力,高杨兑了点葡萄糖水喂它喝下,裹了层毯子抱在怀里。窗外风雨更大,外面的树枝拍打着窗户噼里啪啦地响,黄子弘凡也仗着户外拉响了红色预警,理直气壮地赖着要住下。
高杨也没拒绝他,拿来一沓繁复的流程丢给黄子弘凡。他第一次做个唱,事无巨细都要自己经手反复确认,但在一些方面他还是一知半解,索性让黄子弘凡来帮自己看看。
黄先生对待工作还算尽心尽力,借了他的睡袍洗完澡出来,陪他坐在地上筛流程。筛到凌晨,高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靠在黄子弘凡肩头睡着了,还姿势别扭地护着怀里睡得昏天黑地的猫。
半梦半醒间,高杨连人带猫被抱起,一瞬间的失重感让他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护住怀里的猫崽。直到被妥帖安放在床上的时候,他才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连毯子带猫放在飘窗上。
黄子弘凡转身出去关了灯,又不请自来地折回他房里,从背后搂着高杨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方才高杨护着幼猫的动作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这一个母性护崽本能的举动难以言喻的勾人。
他俩当然都没有五十年后儿孙绕膝的愿望,可高杨总能在一些吉光片羽瞬间,让他觉得,安定下来也很好。
他见过高杨深陷情欲的样子,见过他失意欢心,见过他光辉万丈,可那好像都不如这柔软一刻,让他想把这个人藏起来,禁锢起来,一辈子锁在身边。
他突发奇想地来了句,“我看你挺适合带孩子的啊。”
高杨本就困得不行,回过头横了他一眼,“给谁带,你么?”
“是啊。名字我都想好了,叫黄毛。”
高杨打了个呵欠,懒得搭理他夹带私货的浑话,“我可不喜欢小孩,黄先生还是去找个门当户对的贤妻良母吧,我看上次求你写歌那个就不错。”
黄先生失笑,“吃醋?”
“……怎么可能。”
“我说过啦,在写出你心满意足的歌之前都不会给别人写的。不过这都一年多了,高先生怎么还是没有一首满意的歌啊,我也很受伤的哎。”
高杨没回话,转过头去两眼一闭,他困得不行,不想跟他继续掰扯,迷迷糊糊间倒是听到了句晚安,还有落在唇边的吻。
陷入睡眠前的思维飘散到云层之上,最后一个念头里,他想,他们二人这般离奇关系,分手后纠缠不清又未修成正果,却还能在这风雨飘摇的台风天里缠绵共枕,要是让那个损友张超知道,怕是又要八卦不休了。
他好久不与人同床入梦,睡眠浅得出奇,半夜醒来好几次去查看幼猫是否还有呼吸。临近天光一次醒来,风雨也停了,他一时间只听到两只寄人篱下的流浪动物的呼吸,一只细微地从手边的飘窗传来,而另一只正抱着他酣睡着,手臂横在他腰上,圈得他动弹不得。
高杨闭回眼,试图再睡个回笼觉,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事情。
黄子弘凡这两年也并不一直围着他转,像是回到友达以下,各自生活,分开旅行。高杨比以前还要沉寂,缩在房里动辄好几天不出门。
高杨足不出户,而黄先生还是那个自由的大艺术家,天南地北到处去旅游找灵感,偶尔给他寄来一两张明信片,上面有时是他即兴写的几句词,有时一个字也没有。
他最后一次的来信伴着春风一起到来,却一改之前看着毫不走心的作风。盖着科西嘉邮戳的牛皮纸信封夹着海风的味道,里面装着一沓个唱企划案,两张风景照,还有一封手写信。
黄先生在那里独自度过了一个寒冬,在那栋为高杨购置的屋子里写完了这份企划案。红馆,万人场,跨年夜,任意一个词语的诱惑力都太大,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无可抵抗的,何况是他这般并不沉在水底的野心家。
从前半情人半金主的黄先生总是为他安排好了一切,与他分开的这一年里,高杨拿着自己写的歌去找张超录音、做后期、发行,竟也成绩斐然。他本是鸿鹄,又不是真正的金丝燕雀,羽翼渐丰的时候他也有想过,我真的还需要他吗,他到底爱过我没有,我又爱过他吗?
黄子弘凡的手写信上并没有多少内容,问好后只简单地叙说了几句个唱的事宜,让高杨考虑一下,以及一句结尾语——“我一直都觉得你能做得好”。
信的后面是一首完整的歌谱,黄子弘凡擅长作曲,却很少写一首完整的词。
他们两个都是较劲的人,自那一出金曲奖闹得满城风雨的拥抱过后,愣是拿出了互相亏欠藕断丝连的架势。黄先生高调宣布,写不出让高先生心服口服的歌就再也不给别人写了,一时间众说纷纭,啼笑皆非。
高杨指腹抚了抚信纸中央的字迹,或许他需要一个契机,黄子弘凡也需要。
横在他腰间的手忽然箍紧了点,方才培养的睡意一下子中断全无。黄子弘凡凑上来蹭了蹭他后颈,顺着摸上他手腕,“手链呢?”
“太丑送人了。”
“……”
虽然知道高杨也就随口一说,黄子弘凡还是深感债孽深重,叹了口气。那条手链算个不重不轻的导火索,高杨索性一早摘了收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高杨见黄子弘凡不吭声,闭着眼准备再睡一会,手腕上却传来丝线贴合的触感。黄子弘凡解下自己不离手的那条红线,戴在了他的手上。
“别送人了,全世界就一条。”
高杨一怔,曾几何时也肖想过他的红线只有自己一人拥有。而到了这天悄无声息的来到的时候,心里却又好像太过平淡无味了。
谁都期盼过葡萄成熟透,可他等的好像太久了点,等得自己都快要忘了。
高杨最后还是收留下了那只流浪猫,大概是出于于心不忍,或是觉得黄子弘凡太不靠谱,反正自己平日家里和录音室两头跑而已。野猫的生命力也顽强,愣是从巴掌大的干瘦模样被养得有了点圆润的影子。
黄子弘凡有了正当的登门理由,隔三差五地拎着不知道哪里买的点心上门,美其名曰来看儿子。秋去冬来,等到这日骤然降温,高杨还无知觉地光着脚到客厅,黄子弘凡坐在地上逗猫玩,回过头来看到他光裸的脚,出声提醒他把袜子穿好时,他才醒觉,冬天又要到来了。
亚热带的冬天绵密刺骨又折磨人,往年的这个时候高杨都懒在家里与世隔绝,可今年不同。临近开唱,各处都要他配合,压力越紧逼,他反倒越适从。
录完所有demo的这一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张超给高杨冲了杯润喉的罗汉果,高杨连轴转了一个多月,他也为了完工熬了几个通宵,嗓子哑得不行,总算得了空能闲聊两句,刚想点根烟,想到黄子弘凡千叮万嘱那句“别让大歌手吸你的二手烟”,只好悻悻作罢。
录音室里暖气开的足,高杨挽着袖子,红线挂在白净的手腕上颇为晃眼。张超眯着眼辨认了好一会,才确定这是黄子弘凡那条。
“哟,这是长跑终于修成正果了?”
“要是有那一天一定请你喝酒。”
“嘁,口是心非……哎,下周要开唱了,你怎么样啊?”
高杨皱着眉喝了两口茶,他实在不喜欢这味道,听张超一说,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今天平安夜?”
“哦,好像是。”张超酸溜溜地冲了杯咖啡,“马子狗的节日,反正轮不到我过。”
“那收尾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回去喂猫。”高杨拢好外套和围巾起身要走。张超梗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差不多得了啊”,也只换来高杨出门时留下轻飘飘一句明天让助理把赠票给你。
张超一时语塞连带着心塞目送他出门。他一个看客,看了这么多年,他俩分手时还有点唏嘘,而今眼看着就要功德圆满,却好像始终缺了点什么。
张超按了按青筋直凸的太阳穴,长时间的缺乏睡眠整得他脑子都有点不清醒。直到手机收到信息,他才醒悟过来缺了点什么——
“第38届金曲奖入围名单:
最佳男歌手奖:
………
高杨《告恙》
………”
是了,跨年那天不光是他的个唱,还有金曲奖。上上届的黄先生重返最佳作曲山巅,上一届的高杨却还是老样子,入围、出席、走过场,与最佳男歌手一步之遥,擦肩而过。
《告恙》这首歌,张超是知道的,夹在那封从科西嘉寄回来的企划案和信里。高杨带着这份歌谱来找他录的时候,七月初的台风刚过境,满街道的七零八落。
和以往的录音比起来,这首歌没有折磨他们太久,高杨对每一处都表现得过分熟悉,仿佛一切都水到渠成。而在张超示意他OK后,他却难得一见地摘下耳机,在录音间里出了一会神。
“曾经我矜贵到死如今看都太过荒唐/其实也花光心计死心塌地自投罗网/哪一对有情人会不曾肖想地老天荒/再见却只得一句最近还好吗/别来无恙”
高杨很少试过这样长时间无法抽离的共情,直到张超过来敲门喊他。随后发行的EP里,他破天荒地将这首歌收作了主打曲。
这一场耗时太久的较劲好像终于要走到尽头,可好像他们总是阴差阳错,注定很难像电影一样有个轰轰烈烈的圆满。他们并不在乎一个奖拥有多少含金量,但一段路远艰苦的跋涉若是缺了一块里程碑,在艺术家眼里总是遗憾。
张超啧了一声,还是发信息过去问他:“你不参加今年的颁奖吗?”
高杨同他一样刚收到入围的消息,大概是早就预料过有这么个局面,干干脆脆地回他:“让黄先生去代。”
“可你首场个唱,他不到场也没关系吗?”
高杨那边隔了好一会才回过来:“让他自己决定。”
公历施施然走到了最后一天,成千上万的市民走上街头庆祝新年的到来,一时间万人空巷。张超寻思着得给老朋友点排面,特意整了身正装,结果混迹在粉丝群中还显得有几分另类。
离开场时间还有一阵子,红馆里已经乌泱泱坐满了人。高杨给他的票位置很好,正对着舞台,身边座位一直空着,想也知道那张票是留给谁的。
张超划了划手机,在心里估摸了一下,颁奖典礼和演唱会差不多时间开始,为了讨一个零点跨年的彩头。金曲奖从去年开始改革不提前知会入围的人是否十拿九稳,最佳男女歌手又是后面公布的奖项,若是黄先生真的去等到最后一刻,为高杨搏一搏是否斩获,再从亚博赶到红馆,怕是赶不及。
高杨的人际关系确实单薄,除了附近几张眼熟的圈内面孔,其他座位全部卖了出去。灯光熄灭前一刻,张超还听到了身后的女孩对同伴的聊天。
“你话黄先生会唔会来?佢同高老师真系……”
“冤家啊,话唔定呢……”
话还未说完,灯光倏然暗了下来。身边的座位依然空着,他好像一个提前知道了电影走向却不知道结尾的人,置身欢乐场中却煎熬无比。
这场筹备了大半年的个唱不负众望,唱足一整晚直奔零点跨年而去。没有准备主持,高杨自己cue起流程竟也丝毫不乱,大改人们对他只唱不言的刻板形象。
高杨心情看上去不错,他难得敞开,笑也笑得明媚。中间自弹自唱环节还停下来与台下聊了几句,粉丝起哄要他唱《科西嘉》,他摆了摆手说比那好听的不是多了去了,不如来给你们唱个香榭丽舍,说完就着琴键唱了几句Aux Champs-Elyses,引得台下一阵叫好。人们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高,而那张正对着舞台的空座始终没有人到来。
张超趁着换服装中间播vcr的空隙低下头看了看手机,十一点了。红馆里人多信号差,他点开了直播页面,缓冲了半天才出来。主持人正在台上念着那套司空见惯的悬念剧,周围人声嘈杂,又有vcr的背景乐,他几乎要弯下腰贴到手机上才勉强听清声音,网络断断续续地,听得他十分难受。
“接下来……让我们来揭晓第38届金曲奖,最佳男歌手奖……他是……”
嘭——
vcr播到了尽头,红馆上空燃起了烟花,点亮了夜空。张超随着人群抬头愣了两秒,方才巨大的烟火声盖过了手机那点微弱的声音,待他低下头的时候,直播画面切到了坐席上的黄先生。
“各位朋友好久不见啊,又是我。”
黄子弘凡走上了颁奖舞台,接过了最佳男歌手的奖杯,怀里还抱着另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今年的年度最佳作曲奖奖杯。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卡,站到了麦克风前。
“很遗憾高先生今天第一场个唱,没能到场,所以由我来替他领奖,以下转告高先生的致辞。
很高兴今年我与他合作的《告恙》终于让这段旅途功德圆满。在过去的两年里我时常在想,我与黄先生合作这么多年,为何失败至此。再蠢的新手开一辆车开几年,也会熟练上路,而我们却好像永远无法适合,总是不尽人意。
这首歌抄在一张信纸上寄到了我手里,很遗憾信里太过客气,让我除了一句还带有一点感情的‘别来无恙’,其他都记不住了。我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决定录这首歌,在录完的那一刻,仿佛我们过去的债都一笔勾销,我这一生中从未如此轻松愉快。
或许是我们都开始步入三十以后的人生,很多以前横在心里的刺,如今也在土壤里变成玫瑰花。傲慢被分解,曾经我与他的爱恨冲破宇宙那样大,到如今被年月压成纸碎一块。抱着的重物放下后,才发现空落落的双手原来还可用来握手言和。
感谢每一位听歌的朋友,如果它也曾打动过你一秒,在与大大小小过不去的债一笔勾销的那一刻,也请记我一份功劳。”
黄先生念完手中的致辞,合上了手卡,冲台下鞠了一躬。
“祝大家新年快乐,have a good night。”
时间马上就要走到了一年的尾声,唱了近四个小时,高杨感到整个人都透支了,却依然神采奕奕。唱完今晚最后一首,眼看着马上倒计时了,他索性在舞台边缘坐了下来。红馆的舞台是四面台,他面对着张超那个位置的方向,张超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隔壁的空座位上停留了一会儿。
“今晚……我很开心。”高杨冲着好几个方向的观众挥了挥手,“今天很圆满,在刚才的后台,工作人员转告我说,我拿到了今年的金曲奖最佳男歌手。”
全场一片掌声欢呼,高杨笑着半鞠了鞠躬,示意观众安静后继续开口。
“其实我今日呢,同人打了个赌,赌今晚能不能全场满座——当然我知道票是全部买出去了,目前来看好像也没有朋友提前退场,可是这里这个位置的主人,今晚始终空着没有来。这位就是跟我打赌的人,他赌的是会满座,现在看来好像我要赢了。”
他回头看了看屏幕上投映的时钟,指针走到了最后一分钟的倒计时,远处正对着他方向的入场门打开了,黄子弘凡揣着一束花走了进来。司机一路风驰电掣,紧赶慢赶,他下了车后一路跑着进来,十二月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护在手里的花却毫发无伤,两座奖杯塞在洁白的桔梗花中闪着光。
意气风发的大艺术家踏着撒满了彩带的通道,带着他们的荣耀,向光芒万丈的歌唱家一步步走来。
“看来是我赌输了,不过也没有关系。这位朋友的赌注是他的一生,我的赌注是我的一生,今天的演唱会非常圆满,大家来倒计时吧——”
十秒——
所有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八秒——
高杨放下了手中的麦克风。
四秒——
他从舞台上跳了下来,走到那条通道尽头。
三秒——
高杨张开了怀抱,他穿着洁白的衬衫,衣角在风里翻飞,手腕上的红线像冬日里的一团火花,点燃了他遇见黄先生后的玫瑰人生。
二秒——
红馆上空燃起了新年的烟花,金色的彩带喷涌而出,再在半空纷纷落下。黄先生离他一步之遥,唾手可得,场馆的声音沸沸扬扬,尖叫和起哄此起彼伏,而他却被埋没在巨大的心跳声中。
最后一秒钟,他终于落入一个散发着桔梗清香的怀抱。
“学习着珍惜 命中每段债
最好胜的小孩 也被我拥入怀”
END。
当年勇
龚子棋 X 方书剑
*ooc,有弘杨、超昱提及,和合集里某两篇是同背景设定。没有逻辑,主要是狗血和爽,看个乐儿吧。
借用了囍帖街的名字,与实际拆迁年份不符。
0.
“我说,我们分手吧。”
如果不是方书剑说这话的时候,氛围都甜蜜得刚刚好,蛋糕上的红烛还在跳跃着火光,映得一旁的九十九朵玫瑰像含羞待嫁的新娘,而他今晚又饮下了大半瓶红酒,脸颊上都泛着迷醉的酡红。
如果不是此情此景,或许龚子棋会手足无措地慌乱起来,反思是不是自己又工作太久、回家太晚,亦或是哪个小花挨上来的时候恰到好处地被狗仔拍到。
可是都没有。
方书剑坐在一片直男特产、...
龚子棋 X 方书剑
*ooc,有弘杨、超昱提及,和合集里某两篇是同背景设定。没有逻辑,主要是狗血和爽,看个乐儿吧。
借用了囍帖街的名字,与实际拆迁年份不符。
0.
“我说,我们分手吧。”
如果不是方书剑说这话的时候,氛围都甜蜜得刚刚好,蛋糕上的红烛还在跳跃着火光,映得一旁的九十九朵玫瑰像含羞待嫁的新娘,而他今晚又饮下了大半瓶红酒,脸颊上都泛着迷醉的酡红。
如果不是此情此景,或许龚子棋会手足无措地慌乱起来,反思是不是自己又工作太久、回家太晚,亦或是哪个小花挨上来的时候恰到好处地被狗仔拍到。
可是都没有。
方书剑坐在一片直男特产、费尽心思营造出的甜蜜浪漫氛围内,眼睛红红的,起初龚子棋以为他是感动,再后来以为他是醉了。他习惯性地撕咬着下唇瓣上的死皮,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番挣扎,难以启齿,却还是说了出口。
黑胶唱片里那个方书剑最近疯狂喜欢的歌手轻声问,闭上双眼你最挂念谁,睁开双眼身边竟是谁*。而还没等他开口去问,我到底有哪里做的不好,方书剑便捂住了大半张脸和抑制不住开始泛滥的双眼,他哽着嗓子说,这样太累了,你是,我也是。
这句话一下堵死了龚子棋所有的出口和退路。
他和方书剑在一块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都快要忘记,原来方书剑并不是他血缘和生命里天然生长出来的枝条。他十五岁就认识方书剑了,如今七年之痒都要过去一轮半,陪同自己已经走过十年青葱岁月的人,如今变成一条无用的阑尾,一颗无用的智齿,嵌在他的身体里,告诉他,我和你都很疼。
替他贴好最后一道胶带,龚子棋突然问,真的是你自己想分手吗。
方书剑没说话。
他很快就搬离了那间充满回忆和气息的公寓。他的东西很少,寥寥几个纸箱就打包带走了所有关于他的个人用品,连他的存在都好像大梦一场。
这看起来似乎也不错,龚子棋想,至少他不用睹物思人了。
可次日清晨刷牙时,他盯着曾与他共用的一只漱口杯,这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方书剑是一个歌手,准确点来说,在这个日新月异的行业里半死不活的歌手。
做他们这行的讲究一个99%的努力和1%的运气,而那堆积如山的努力往往不如那一点化学成分的运气,你总得承认有些人在舞台上确实兢兢业业从不出错,歌也循规蹈矩,但天生就是无趣,听完就是听完了,不会再去听第二遍,比不上有些人命里带红,鸿运当头,探个班都能被路过的大导演相中,从此一炮走红,众星捧月,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做得了几百万人的梦中情人,便不可做一个人的某某人。
方书剑就是这样一个前者,而后者偏偏是龚子棋。
他吐出口里的牙膏泡沫,发现当中夹杂着一丝溃疡里渗出的血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这才想起经纪人天天叮嘱的多吃水果少抽烟。
经纪人,对,经纪人,他想起那个被重金砸来带他的王牌经纪人,扶助他一步冲天飞黄腾达的经纪人。她好像对待他的恋情并不耳提面命,对待方书剑也客客气气的,可方书剑总是有点怕她,在她面前仿佛一个拖了后腿的儿媳妇见婆婆,说什么都没有底气。
这样一想,方书剑和他分手也不是毫无征兆的。
无数次长途飞行回来,他想要回一趟他们二人的公寓,经纪人滴水不漏,将他送回公司为他购置的住处,转身再去把方书剑接过来。她体贴入微,思虑周全,龚子棋自然也心怀感激,可方书剑却听着她那句"子棋毕竟是更要辛苦些",拎着她让自己带上楼的精美糕点,一言不发。
现在想来,他凭什么要让方书剑在夜半三更掌灯等他,还要为爱情披风戴雨,受苦受累,在别人眼里做一个不体面的失格伴侣。
将积满了牙膏渍的漱口杯扔进垃圾桶,他决定回公司一趟。
1.
"人这一生,要做很多决定。"看着眼前显然有些憔悴,却仍打扮得干净得体的方书剑,女人挑着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开口,"也许有时候你的决定不一定正确,但一定不会一无所获。你的履历不在于你做过多少正确的决定,而在于你做完决定后怎么去学着接受它。"
真装逼,方书剑扯出一个敷衍难看的笑容。他的面前摆着一份文件,白纸黑字寥寥数语,把他的鸿鹄之志掰成纸碎,冲进不见天日的下水道里,"磊姐,都到这份上了,不用拐弯抹角了。"
被称呼磊姐的女人叹了口气,适时地原谅了一个失意人的愤懑和尖刺,"小方,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样对他好,最主要是对你也好。"
这就对了,方书剑在心里默默地想。成年人的世界,再谈一腔热血为他人奋不顾身、牺牲自己成全他人,未免太虚伪了,事实上当初说服他离开的理由也很简单:与其耗在死胡同里,不如逃出生天,另寻出路,在这里耗不起的不是龚子棋不是公司,更不是其他无关的什么人,而是方书剑。
他几乎没什么犹豫地拿起笔,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她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向他伸出涂着火红蔻丹的手,"识时务者为俊杰,方先生,祝你星途璀璨,飞黄腾达。"
方书剑握上了她的手,心想,这真是他听过的最虚假的一句祝福。
走出公司门,皇后大道东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并没有多少人关心从这座摩天大楼里走出来的小歌手。几十米的巨屏投放着龚子棋刚刚上映的电影宣传片,在方书剑看来烂俗无聊的特效爆米花片,不得不说,龚子棋那张脸天生就适合演戏,是夜幕里拯救世界的独行侠,也是市井街头上庸庸碌碌的三流爱人。路过的少女多多少少要停下脚步仰起头来,在马路边上做几秒自古英雄爱美人的白日梦,而方书剑抬起头来看了几秒,就被正午的太阳反光刺得险些流下眼泪来。
他和龚子棋的相遇简直就像烂俗的电影桥段。
在他还顶着好好学生的瓜皮头朝六晚九,被学校外的小混混堵在巷子收保护费时,龚子棋梳着一个拽上天的山鸡头,穿着破洞牛仔裤和白背心,拎着一根菜市场隔夜处理的甘蔗棍,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他面前,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了方书剑的保护伞。
小混混们撂下一句"你明天放学别走"后落荒而逃,龚子棋无所谓地向路边啐出一口血沫,正要抬起满是灰的手去擦脸上的伤口,就被一只白嫩的手打断了动作。
那是一双好学生的手,一双不谙世事的手,白皙,柔嫩,骨节分明,指甲圆润,只有中指上留下握笔的薄茧。
他在巷角旁观了一场为他而起的硝烟,和他同岁的男孩有着不符合这个年龄段的狠戾,薄薄的肌肉下覆着倔强的骨骼和绷起的青筋,矫健的身手像一只桀骜的狼,在街灯昏暗的小巷里头,为他头破血流,让一个少年脆弱的自尊心得以周全。
无以为报,他能为他的小英雄递上的只有一方木浆捣出的纸巾,角落一隅还印着龙飞凤舞的心相印。
粗粝的质感按在触目惊心的血口上,龚子棋刚才大杀四方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会儿倒是疼得倒抽一口气,吓得方书剑手足无措。
"行了,别擦了,赶紧回家吧,乖乖仔。"龚子棋皱着眉挥开他的手,方书剑讷讷地喔了一句,转身要走,却又被龚子棋凶神恶煞地喊住:"等等!"
方书剑心里一紧张,该不会他的目的其实是独占一份保护费吧。
念头还没转完,手里劣质的手帕便被夺了去,龚子棋按着伤口扬长而去,瘦削的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拉成一道挺拔的青松。
可我要怎么报答你呢,他看着男孩的背影惆怅地想。
次日,他得知那个替他冲锋陷阵的男孩叫龚子棋。
说来也巧也不巧,原来龚子棋和他是一个学校的学生,君在五楼南,我在四楼北,只是方书剑惯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竟不知道这闻名利东中学的风云人物就在身边。
放学的时候,龚子棋被叫住了。他皱着眉看眼前的男孩,五官是一番怯弱的轮廓,眼神却透露着一丝无畏的英勇。
方书剑拉住了他的衣角说,你不要走那条路,他们人很多。
顿了顿,他又递过一个塑料袋,龚子棋往里面一瞥,零零散散地装着酒精、碘伏、紫药水、绷带、棉花、红花油,还有一瓶不合群的旺仔牛奶。
方书剑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打架伤要用什么药,就把家里的都拿了点……以前我摔倒了,我妈给我买这个旺仔,我就觉得不疼了。"
龚子棋觉得有些好笑,他并未将昨天那段见义勇为放在心上,他也并非出于为方书剑打抱不平,不过是他们时常到街上的店面胡作非为,甚至会为难年过古稀出来摆摊卖粥的阿婆,而那阿婆又对龚子棋有一饭之恩。
方书剑只是他十五岁人生里的顺便,一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连报答都显得那么认真无趣。可他对着那双兔子一样的眼睛,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收下了那堆药油,掏出了红色的易拉罐塞回到方书剑手里,仗着半个头的身高差摸了摸眼底的瓜皮。
"谢谢。"
第二天,龚子棋还是满身张灯结彩的来上学,胳膊上吊着一根绷带,脚腕高高肿起,嘴角上还搽着紫黑色的药水,把老师和同学都吓得够呛。他晃着那只脱了臼的胳膊横穿了一整条走廊,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实验班的门口,把一罐旺仔咣当一声摆在方书剑面前,然后又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再往后,那段好学生搭上古惑仔的地下恋情就在不见天日的街头巷尾里生根萌芽。
方书剑如愿以偿,十八岁的时候考入全香港最好的音乐学院,在他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龚子棋将自己的过去血淋淋地摊开在了他面前。
他的身世横平竖直一个惨,母亲难产,父亲早亡,留他一个小豆丁飘零辗转在冷眼中。吃百家饭吃到十二岁,学会了替街道的老板们看摊子,别人在家里玩乐高看星球大战的年纪,龚子棋已经扛起一个人的人生。
方书剑第一次听他讲起时脸色惨白,见他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犟惯了的愣头青也忍不住懊悔犯嘀咕,开始在心里患得患失,恐怕自己第一次掏心掏肺的热恋,就要在人心冷暖中化成云烟。
结果方书剑突然开始噼里啪啦掉眼泪,这回被吓到的人变成了龚子棋,手忙脚乱地到处翻找,最终才从衣柜里翻出一包过了期的心相印,一把糊在方书剑哭得像个包子的脸上。
从小到大觉得他身世凄惨的人不少,为他感同身受的竟只有这只会读书的乖乖仔一个。在他那间不足十平、没有阳光与通风的棺材房里,龚子棋握着那只白皙的手郑重地说,为了你的音乐梦,我一定要飞黄腾达。
那是方书剑做了十八年的乖乖仔头一回逾矩。托好友向父母瞒天过海,与恋人在隐蔽的天地里忘情忘爱,年轻人的吻就像爱意一样磕磕绊绊,夏夜里环绕在耳边的,除了窗外的蝉声,只有耳旁有些嘈杂的风扇吱呀声。屋舍闷热得让他窒息,可他只觉得上天眷顾,不合时宜地想起电视剧里的双喜临门,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龚子棋咬着他的耳朵悄悄说,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你信不信?你信我好不好。
眼下飞黄腾达的人在巨幕上,心灰意冷的人在街头,方书剑揉了揉被阳光刺痛的眼睛,手机响起叮咚一声,应允他的那笔解约金一分不少的打到他的账户上,足够让他下辈子碌碌无为,或是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过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真讽刺,方书剑心想,龚子棋还真他妈的没说假话。
2.
三杯酒下肚后,方书剑的酒量就原形毕露了出来。
这个人在娱乐圈沉沉浮浮这么多年,怎么酒量还是这么差?张超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他伸手去薅他头发的时候,方书剑蔫蔫地往旁边歪,开始噼里啪啦掉眼泪时,他这才想起,人在失意伤心的时候,确实是很容易醉的。
“你说人是不是真的很喜欢犯贱?”方书剑抹了两把眼泪,狠狠地啃了一口手上的辣翅,鲜辣的肉汁在他的牙缝间迸裂四溢,像在撕咬龚子棋的肉。
为了保护嗓子,他已经忘了垃圾食品是什么滋味了。此刻狼吞虎咽囫囵吞下几口油腻的肉,被酒水泡冷了的胃就愤怒地叫嚣起来。他开始苦涩地回想,自己刚上大学的时候,怎么会喜欢让龚子棋陪他吃这种毫无营养的速成食品。
可能是因为十八岁的囊中空空,用一点廉价的心动回忆就能填满。
张超有些啼笑皆非,半小时前,方书剑刚刚敲开了他家门,他正要脱口而出今年过节不收礼,就看见方书剑手上拎着两桶肯德基,飞快地钻进客厅霸占了他的懒人沙发,宣称要一醉方休。
哪有人上门找人陪醉自己不带酒的?
"人是挺犯贱的,比如我现在浪费大好的夜生活,还要自己掏钱给你买酒喝。"张超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将玻璃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你是说泡在录音室里加班的夜生活吗?"方书剑不甘示弱地回击,闷下一口冰凉的液体,又猛地被呛得咳嗽起来。
这一咳,连带着整个胃都开始痉挛,好在张超眼疾手快地把他拎到盥洗室,让他抱着马桶吐了个痛快,这才让家里的沙发免遭一难。
方书剑这一吐,把胃里还没消化的东西连带着积年累月的积怨愁苦一并吐了个空,疼痛带出的生理性泪水糊得满脸都是,这下倒是脑海变得一片清明,内心也跟着舒畅起来。
张超一脸嫌弃地捏着鼻子递过来一块温水浸过的帕子,绵软的材质轻柔地抚去了他的眼泪,方书剑这才在心里嘀咕,原来心相印擦脸这么疼啊。
眼见方书剑短暂地醉完又立刻没心没肺地开朗起来,一屁股坐在马桶边上开始掏出手机,给晾在桌子上的肯德基翅桶打了个一星——评语:难吃,张超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心想,没毛病,难怪这人和蔡程昱关系好。
忍着满室的酸臭酒气按下了冲水按钮,他在咬牙切齿按手机的方书剑面前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脑袋,“我说虾仔,你是不是想趁酒疯在我这儿蹭床睡?”
这是蔡程昱给他起的外号,美其名曰虾这么可爱的生物正配他。但方书剑实在不喜欢,总觉得那是在提醒他没窜个之前只有瘦瘦矮矮的一小只,抬头瞪了他一眼,没回他的话,"你是不是和我学长又分手了?"
"哟,怎么看出来的?"张超撑着下巴看他,"虽然还没,不过快了。"
方书剑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感觉嘴里恶心的味道散了点,这才开口:"……牙刷。"
是洗手台边只有独自一人享用的牙刷出卖了你。
他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条毛巾,也没管张超在一旁欲言又止的眼神,把脸埋进柔软的毛巾里。
在方书剑收拾完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后,他在那间双人公寓里绕了一周,那些大大小小的纪念日礼物,生日礼物,情人节礼物……甚至儿童节礼物,他一件都没有拿走。拿走那些东西,他怕龚子棋以为他藕断丝连,迫不得已。而他最终视线落在了开始卷翘的牙刷上,他想了又想,最后带走了那只牙刷,将它扔在了公寓楼下的垃圾桶里。
他没能忘记和他住在十平方的居室里共用一只牙刷的日子,可他希望龚子棋不用在清理杂物的时候,再去回忆一遍他年少无为的日子。
张超拉下一旁的马桶盖,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点了根烟,透过烟雾端详着已经转入平静开始洗脸、无声地透露出"今晚我就住这儿了谁赶我都不好使"的方书剑,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我现在开始觉得,你比以前变得有意思了。”
“怎么说?”
“可能是失恋的人总会散发出一种迷人的荷尔蒙。”张超摇头晃脑煞有介事地说,“虾仔,你要知道,像你之前那种爱情脑又逆来顺受的乖乖仔样子——”
张超停顿了一下,叼着烟笑了,“真的很无趣。”
方书剑沉默了,这话从好友嘴里说出来,着实让他心里扎了一把刀子。张超不说,他自己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连龚子棋也知道,他骨子里就是个没吃过苦的人,家庭和睦,恋人体贴,学业顺利,就算龚子棋早年穷得叮当响,一天打三份工,也没让他在钱的事上难堪过半次。
也不知是不是他前面二十几年被保护得太好,等到真刀真枪地要自己闯龙潭虎穴了,这才发现那种左右逢源的样子,他根本不会,就连虚情假意起来,都像一个劣质的小丑。
可一个连小丑都扮不好的人,在光鲜亮丽转眼变成明日黄花的娱乐圈里,谁会稀罕呢。
还没等方书剑收拾完自尊心,张超又紧接着摸出手机敲了几下,他头脑转得快,很少人能跟得上他在想什么。
而眼下他似乎来了兴致,飞快地安排好了一出剧本,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那会成为娱乐圈的又一次惊天地震。
他抬头问方书剑:“现在给你个机会,让你红,要不要?”
3.
方书剑坐在他的车后座时有一丝忐忑。
他紧张地问,这不道德吧?
“木已成舟,你想回头?”张超侧过脸来,在昏暗的街灯里露出一个有些阴恻恻的笑,“现在回头也行,拿着你公司给你那五百万回去吃利息,应该也足够你过得不错了。”
见方书剑沉默了,张超又趁热打铁:“要不要给你介绍个投资管理?”
方书剑咬咬牙,拉开了车门。
“等等。”张超叫住了他,伸手解开了他扣得规规整整的风纪扣,拍了拍他肩膀,左右端详一下,觉得今天给他倒饬得挺像样儿,“别拘着,你想想媒体捕风捉影最喜欢拍点什么?”
次日,方书剑不出所料地登上了娱乐头条。
正当他电话都要被震关机,坐在张超家里愁眉苦脸时,张超接起了黄子弘凡拨来兴师问罪的电话。
对方语气不善:“你连我都算计?”
“别生气嘛。”张超看了一眼一旁坐在地板上的八卦主角,振振有词地说,“这是媒体的问题,谁让你那么红,出来谈个合作都有狗仔捕风捉影呢。”
那边沉默了一秒,“所以你约我去酒店和他谈?让他在门口碰上我?”
张超促狭地笑了,“可是他不是跟你一块出门的时候,都和堵你们的媒体解释了吗,和你只是在房间里——夜读……咳咳,五线谱?”
对方二话不说挂断了电话。
难得在损友身上占到便宜,张超一脸春光明媚,而方书剑仍心有余悸。
昨天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得以拜见那位炙手可热的大作曲家。尽管和张超相识多年,以前一直端着清高,也从未想过靠裙带关系求得一二,百闻不如一见,黄先生倒是不如传闻中那样风流不羁,轻佻浮夸,甚至对他有些冷淡,除了合作以外的事,对他实在兴致缺缺,半句都不愿意多聊。
想来是并不高兴一碰面时,方书剑一不小心撞上了他的肩膀的做法——这一瞬间被躲在阴沟里的狗仔多角度拍摄,印在了娱乐头条的第一页。
不过这并不影响张超为他安排好的路子,这本就在意料之中。
方书剑到底还是有些忐忑,黄子弘凡和那位神秘歌手的桃色新闻他当然也听过不少。他问张超,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万一……
张超只笑,放心,很多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不如你看到的那样。
事实上连当事人都没想到这样。新闻铺天盖地报道出来时,黄子弘凡的脸色少有的难看,高杨听见他在阳台上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猜到了来龙去脉,不禁还觉得怪好笑的。
黄子弘凡转过身来,瞧见他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看报纸,嘴角还挂着笑意,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你高兴什么呢?”
高杨抬起眼和他对视了两秒,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这房间里只有自己是他的说话对象,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他:“我没高兴啊。”
黄子弘凡更加来气了,“你不生气?”
高杨也更加莫名其妙了:“我生什么气?”
这时电视好死不死地正插播进这条今日头条,方书剑天生长了一张乖巧的样子,而乖巧的脸有时最容易误导人,他顶着乖巧的脸对着镜头解释,我和黄先生只是在房间里看谱子。
电视前的两人一下子陷入沉默的对峙中。
半晌,高杨才开口:“你看,人家不是替你解释了吗,你俩,房间里,看谱子。”
“……”
高杨见他脸色更难看了,还真诚地替他开脱:“这不是什么也没做吗。”
黄子弘凡一时间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哑火了半晌,索性拎起外套往外走,还不忘愤懑地使了点劲儿,将那门关得震天响。
高杨有点无语。黄子弘凡总是让他觉得捉摸不透,上一秒是呼风唤雨的世界之王,下一秒就会变成因一口凤梨酥而跌宕起伏的三岁儿童。上一秒是体贴缠绵的一流爱人,下一秒却是忧郁消沉的梵高。
他想,可能这就是艺术家的通病吧,爱恨就在一瞬间。
转念一想,他觉得,就算做了点别的什么,我也没资格,没立场生气啊,我算什么呢。
五分钟后,一条新闻取代了那张密会照,再次将人们的八卦情绪推向沸点。
满脸怒容的黄先生出现在小区门口,围堵在那儿的娱记早就等不及地上前,也不管对方眼里的怒气愈甚,一个接一个地抛出尖酸的问题。
“请问黄先生,是移情别恋还是另寻真爱?”
“请问黄先生对网传方书剑会是第二个高杨怎么看待?”
……
黄子弘凡不耐烦地松了松衣领,冲着镜头没好气地说:“不劳各位惦记了,我单身。”
说罢,便撇下人群扬长而去。
这十个字成功挤掉了上一个传闻,成为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新议点。
但他没有想到,在短短一年后,他赌气的对象同样用简短的十个字还赠给他,将他不以为意的波澜掀成一次惊天海啸,让他得以明白,现世报究竟是什么意思。
方书剑的忐忑持续了三天,直到黄子弘凡将demo和歌谱如约发到了他的邮箱里。
方书剑有点不可置信,但对方显然没有将他怎么想的划入量度范围内,各大报纸、直播、电视台纷纷播出黄先生那句回应,顺带着那宗和金丝雀的隐秘传闻也一并否认去。
张超看着铺天盖地的视频啧啧称奇,那二人背后有怎样的推拉纠葛此刻并没有第三个人能够得知,不过黄子弘凡既然没来怪罪他,那说明他这着棋不光替他们二人推波助澜了一把,甚至还能一石二鸟,替方书剑也赌来一把好彩头。
来吧,暴风雨,来得再猛烈一些,他兴致勃勃地望着窗外,香港上空乌云密布,台风雨就要来了。
那首歌的词作挂在了方书剑名下。
效果很不错,尤其是在蒙上了一层艳情传闻的色彩后,更容易为人们去津津乐道,肆意解读。在人们发掘出他曾经寂寂无名的生长痛后,歌名上的年少无为四个字便愈发应情应景。
外界议论纷纷,这样的路子,未免和前面那一位金丝雀来得太像,莫非新人已出现,将闻旧人哭。而那道尽心酸的自白又让人们不禁浮想联翩,莫非年少无为四个字背后,隐藏的是相逢恨晚。
风暴中心的八卦主角却风平浪静。方书剑和他再次面对面坐下来,还是有些拘束,好在这回身旁有张超,他觉得,哪怕黄子弘凡要拔刀砍死他,也会先扑向张超。
他脑海里上演的黑色喜剧并未如愿发生,黄子弘凡与张超互损了几句,便把话题抛向了他。
“我听过你以前的歌,和现在好像不是一个人。”黄子弘凡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他目光很犀利,方书剑感觉身上要被他灼出两个洞来,“张超不肯告诉我,可我很感兴趣,你为什么这么做?”
听出了对方的意有所指,方书剑有些内疚,也难以启齿。
是为什么呢,他在走出公寓的时候,也曾真心实意心灰意冷,想要拿着五百万远走高飞,从此与他一别两宽,把爱人交给时间。可人生总是有很多转折,在自以为山穷水尽的时候不经意的到来。
"因为,人在年少无为的时候,总想破釜沉舟一回。"
4.
方书剑没有想到再见到龚子棋会是这样的场景。
他的名字挂在了张超开的工作室名下。这段时日,外界传得沸沸扬扬,若不是方书剑出道已久,或许又是一个斩获最佳新人奖的桥段,最佳男歌手自然轮不到他来当,但或许有望搏来一首最佳歌曲,这让他得以被邀,成为熙熙攘攘名利场中一枚棋子。
这儿是东方之珠的云端之上,高处不胜寒,此刻宾客云集的晚宴上,他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以往他只是来混个脸熟的陪衬,而这回绯闻荣耀诸多加身,他成为全场焦点,孤身一人身处龙潭虎穴,几杯酒下肚,胃里便开始翻涌,后背冷汗渗透。应付走了几个曾经打过交道的人,他压下急促的心跳,在二楼找了个僻静处呆着,按耐住身体里诚实的应激反应。
想起昨天录歌到半夜囫囵吃下凉透的外卖,他不禁开始后悔。
很快便有混迹进来的娱记拍下方书剑倚在二楼栏杆处发呆的身影。他们等的当然不只是方书剑,三角关系的另外两位今夜也会出席,这颇有些风雨欲来的感觉,人们当然喜闻乐见。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先踩入风波里的并不是黄子弘凡,也不是高杨,而是龚子棋。
龚子棋当着众人的面走向他,在他面前站定,伸出一只手来。
"好久不见。"
方书剑像浑身被浸入冬夜的海水里一样冰冷彻骨,一阵痛楚从心脏沿着血管向全身末节蔓延开来,而龚子棋还向前倾身一步,罔顾对方的呆若木鸡,径直握住了方书剑的手。
楼下已有人哗然,都知道龚子棋和方书剑先前在同一个公司,而方书剑却在合约未满之时悄无声息地离开。先前他寂寂无名,便无人问津,可龚子棋的出现,不亚于向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波澜。
一个半道出家的新人影帝,一个默默无闻的过气歌手,为何此刻相逢,一个欲言又止,一个哑口无言?这愈发引人遐想。
而暴风眼中心的人却仿佛事不关己,方书剑被他的手心一灼,只觉得烫,烫得发疼,有了痛觉,才感觉回到了人间。龚子棋血热,从前那间棺材房冬季湿冷,被窝比冰窖只冷不热,龚子棋就成了他的人形热水袋,供他们在茫茫人海中靠取暖度过最冷一天。思忆至此,方书剑不禁有些脸热耳红,心底里暗骂自己不争气,怎么半年不提不见不想念,一见面,前尘往事反而卷土重来。
见他不说话,龚子棋好像没有松开手的打算,众目睽睽之下,这位面容总是因冷峻而显得有些阴郁的新人影帝向他发出邀约:"方先生,看起来最近过得不错,有没有兴趣换个地方叙叙旧?"
方书剑觉得自己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要不我们改……”
天字被他硬生生地咽进了酸液翻涌的肚子里,高杨就这么闯进了他的视野里。
说来也奇怪,这小半年来,他和高杨分明共用一间录音室,共用一位录音师,甚至共用一位作曲家,但高杨的行程总是滴水不漏地与他避开。他早上来时,总是会见到刚刚熬夜离去的人倒在垃圾桶里的茶叶,遗落在沙发上的围巾,甚至是有意无意留在作曲家锁骨上的咬痕。
这无声的领土主权示威让他着实有一丝尴尬,感觉自己像一个贸然登堂入室的第三者,尽管他与张超布下的开局也的确有些那么回事儿。
但他至今才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见到了高杨本人。
大滴冷汗终于落入了衣领。高杨端着两杯酒过来,见到他被动相握的手,念头一转,周到地替他解围,“方先生,想请你喝杯酒,袖扣扣得太紧,帮我接一下杯子可好?”
方书剑忙不迭地抽出了被攥得有些发红的手,接过了他手里两杯酒。高杨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一旁的龚子棋,礼貌地点头示意,“看来我应该去再拿一杯。”
方书剑头皮发麻,现下他实在不敢和龚子棋独处,他飞快地把手里的酒往龚子棋手上一塞,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高杨,“不用不用不用,我去拿!”
躲在一楼某个角落的狗仔队迅速拍下了这一幕,藏在袖口里的袖珍相机画质并不清晰,而那正是他们想要的。从这个角度看上去,这像极了一出人人喜闻乐见的狗血大戏,他们内心一边为即将到来的新爆点狂喜,一边又不无可惜,若是多一位八卦主角在这,那将是怎样一副精彩绝伦的画面。
不过他们的沾沾自喜很快就被打断了,在所有人都状似无意地觥筹交错,实际注意力都集中在二楼栏杆边的暗流涌动时,急着脱身要走的方书剑突然脚一软,从台阶上一脚踩空,跌了下去。
楼梯一旁的女歌星吓得花容失色,在方书剑身形下落的那一刻便尖叫起来,而和她同时反应过来的龚子棋飞快上前一步。昂贵的水晶酒杯在红毯上滚了几圈,洇开一片丑陋的水渍,而全场人目睹了他们俩像这酒杯一样,从台阶上重重地滚落下去。
方书剑只觉得从腹部传来的剧烈痛楚将他整个人撕裂开来,让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眼前一黑腿一软向前倒下。
完了,现世报,方书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地护住了头。可预想中和坚硬的地面撞击的痛感并未到来,他磕上一片宽厚的胸膛,一记闷疼在他身上施加了最后一根稻草,然后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5.
一场期望值为名流、奢贵的名利场,在一场闹剧过后变成了娱乐八卦的狂欢派对。
在黄子弘凡赶到时,受伤的主角早已被送去了医院,会场被围成里三层、外三层:会场里,警察圈起了龚、方二人失足的楼梯,工作人员抹着冷汗等着取证和询问,而留下来想看热闹的大小明星们在外围议论纷纷。会场外,因着一场网上泄漏出来的三角关系图,娱记最先包围了各个出口,闻讯赶来的少女粉丝心急如焚地看着救护车扬长而去,路过的路人不知所以,索性也加入了围观的大军。
而那张被泄露出去的会场内部图上,被方书剑抓着手臂的主角此刻被场地负责人和警察堵在警戒线内,高杨的脸色冷到冰点。
“高先生,实在不是我们怀疑您……”场地负责人抹了一把冷汗,他今天算是把人都得罪光了。
高杨皱了皱眉,“都要带我回去问讯了,你们不如直接给我定罪算了。”
负责人赔着笑:“这儿的监控恰好拍不清楚,网上闹得太大,现在您走了实在没法交代。您配合一下先做个笔录,等方先生醒了,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行啊,”高杨点点头,“那去医院等吧。”
"高先生……"
一旁的警察还想说点什么,便被高杨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无凭无据,你们要带我回警局问话,有没有想过我跟你们出了这个门,唇枪舌剑,如何立足?"
来者面面相觑,而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黄子弘凡终于穿过警戒线,走过来笑着打圆场:"两位先生,只是普通问话,去医院也是一样,不如通融一下?"
警察仍有些犹豫,黄子弘凡趁胜追击:"警sir应该不想体验在警局门口被狗仔围着的感觉吧?"
车里的摇滚乐显然与高杨现下的心情不合时宜。今晚的闹剧桩桩件件实在荒唐,眼见驾驶座的人嘴角还挂着笑意,他心情变得更差。
"担心?"趁着红灯的间隙,他覆上身边人的手,"刚刚助理给我打电话了,方书剑是阑尾炎发作,龚子棋摔得重一点,不过没什么危险。"
高杨没吭声。
"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开心。"黄子弘凡侧过脸看着他笑,"有口说不清的感觉怎么样?"
高杨有些无语,这人怎么一天天的越来越小心眼。沉默了几秒钟,他开口:"我没为难他。"
"和我解释这个做什么,难道你是那种人吗。"
高杨抿了抿唇,换了个话题,"我觉得,方书剑是不是甩过龚子棋?"
"哦?你看出来了?"黄子弘凡听了并不惊讶,他是自然知道方书剑和龚子棋的事的,不过高杨先前对方书剑的事并无表现出兴趣,他心里始终有点赌气,也就没有和他提过。龚子棋的公司保密工作做的极好,连娱记都未曾发掘出他和方书剑的往事,没想到高杨酒宴上见了一面,便已经猜到三分。
"他很有意思。"高杨回忆了一下和方书剑短暂的会面,他看谁都有些躲闪,想来是年少时日积月累养成的绵软性格,"明明看起来什么都不敢做,也不是争名争利的样子,但居然有勇气借你上位,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可能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信号灯变绿,黄子弘凡松开了高杨的手,车子缓缓向前开始滑行,"还是太年轻了,才二十五岁,哪有不孤注一掷的。有些趋之若鹜的东西,总要得到了,才知道并非心中所向。"
高杨摩挲了一下指腹间消失的温度,一言不发。
他在脑海里快速地回忆,我遇见你那一年,多少岁来着?
方书剑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麻醉的后劲比醉酒来得难受得多,揉成碎片的记忆艰难地拼凑出一点完整的记忆。顾不上浑身还浸泡在劫后余生的余震里,手背上还贴着输液针,便挣扎着要爬起来。
"别乱动。"
身旁伸出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把他按回了病床上。方书剑只觉得脑子里像安了搅拌机,搅得他天旋地转,直犯恶心,侧着身干呕了一会儿,这才开始觉得五脏六腑重新归位。
高杨递来块湿毛巾,淡淡地关心道:"擦擦,别干呕得太厉害,伤嗓子。"
"……谢谢。"
方书剑摸了一把脸,自己这副咳得哭花脸的样子实在是有点难堪。他对高杨有点怵,除开对之前那件事的内疚,高杨给人的感觉实在太冷了,仅仅是坐在他面前也让他觉得逼迫,有些喘不过气来。
见方书剑缓了过来,高杨索性也就不兜圈子,单刀直入,将他晕倒后发生的事,从龚子棋神兵天降抱着他从十八层台阶上一块滚了下去,到他们三人被拍下的照片流传到网上而流言四起,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方书剑听得小脸惨白,掀了被子就要起来去找龚子棋。高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拔掉自己手上的针管和胶布、赤着脚就想往外走,问道:"门外的记者围了一晚上,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样子出了门,别人会怎么想你,又会怎么想龚子棋?"
"我……"
方书剑在门边停住了脚步。
"磊姐,既然都已经这么晚了,为什么不直接让子棋去我那儿?"坐在女经纪人身后,方书剑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
强势惯了的女经纪人很少见过这个柔顺的男孩有什么忤逆出格的行为,而这问句在她这儿便已然被划入出格的范畴。她语气还是平静,语句却字字带刺:"如果他今晚进了那栋楼,明天却被拍到你从那儿出来……"
方书剑的脸瞬间白了。
"别人怎么想你不要紧,你有没有想过,会怎么想子棋?"她慢条斯理地问。
凿刀入骨的回忆又让他内心翻涌了一番。他有点眼红,"可我得去找他。他肯定很疼……"
"没说不让你去找啊。"高杨慢悠悠地说,"你公司逼你离开他,那你想不想也逼他们一把?"
方书剑听得一愣一愣的,难道和张超混久了的人都喜欢搞这套惊心动魄的剧情吗?
"你为什么帮我?"他想起之前自己跟张超谋划干的那码事儿,还觉得心有余悸。
“让你这样跑出去,明天我的绯闻又要多添一笔。”高杨站起身来,他比方书剑要高出不少,站在他面前,更显几分压迫力,“谁上绯闻不是上,不如你一次性闹个大的。你前公司不是处处防着你们的恋情吗,你直接捅出去了,不就生米做成熟饭了?”
方书剑咽了口唾沫。
“那、我要怎么做?”
“很简单。”高杨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替他整理了一下起皱的衣领,“脸皮厚一点。”
方书剑瞠目结舌,他四分之一的人生里全然循规蹈矩,起初和龚子棋牵个手都脸红好几天,这半年来倒是翻天覆地,从一出精心安排的绯闻开始,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然失控,可这感觉似乎还挺刺激。
"怎么个脸皮厚法?"
高杨沉思了一下,"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你照着张超那样学学。"
病房外围得水泄不通的娱记早已在等候的时间准备好了两大当红男歌星病房为爱争执大打出手的通稿。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守了一晚上,两人一前一后一块出来了,方书剑脸上还挂着憔悴的病容,一身病号服倒是打理得平平整整,身上还披着高杨的大衣外套,侯在门口的助理和保镖早已收到指示,上前一步将方书剑带离了白热化区域,引着他径直向龚子棋的病房走去。方书剑回头感激地看了一眼高杨,而高杨代替了他,堵在了长枪短炮前。
因不和而推人的传闻现下似乎已不攻自破,而娱记显然更加关心背后复杂的因果。高杨向来也不是喜欢弯弯绕绕的人,简短地回答了几句警察的问话,便转向了镜头,慢条斯理地开口。
"既然那两位已经没有大碍了,各位是不是可以各回各家,让别人自己关起门来处理自己家的事情了?"
方书剑当然不知道高杨在外面替他扔了个什么样的深水炸弹。高杨的助理带着他拐过两条走廊,他拼命抓紧时间把眼睛揉了个通红,最后索性再下了狠心,在自个儿胳膊内侧一掐,硬生生地逼出两滴眼泪来。围在龚子棋病房附近的娱记也不少,众人纷纷迎接八卦主角登场时,迎来的就是这么个梨花带雨、脸上挂着心急如焚的方书剑。
见到在病房门口的女经纪人时,他多少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对方看起来也依然不待见他,拦下了他进门的脚步。
"方先生,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也会犯回头路这种低级错误。"女人心情显然十分恶劣,她带出多少天王巨星,最看不起的便是因为那不值一文的爱情而自毁前程的傻子,现下碍于不远处虎视眈眈的记者,只好压低声音呵斥,"你已经及时回头,得偿所愿,何必还要扔下一切?”
"磊姐,是我和子棋不好,让你费心了。"方书剑刻意提高了点声音,可怜兮兮地握住经纪人的手猛晃几下,冲她猛鞠一躬,随即越过她拉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把她不可置信的眼神关在门外,方书剑暗暗握了个拳,没想到张超平时让人恨得牙痒痒,学点皮毛致用还真挺爽。
"你在那干什么呢?"龚子棋见他在门口红着傻乐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出声。
方书剑浑身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他赶紧走到床边,一肚子关心混杂着愧疚九转十八弯,最后全数梗在喉咙口,只好替他倒来一杯热水,以掩饰自己的慌乱无措。
他瘦了,方书剑默默地想。
他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晾了半天,接触杯身的皮肤被热气熨得开始发红,但他全然不觉。平躺在病床上的人有些无奈,"你看我这样能喝水吗?"
"哦?哦……"方书剑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为了他,腰背上几处软组织挫伤,左下第三根肋骨被他的重量撞成骨折,堪称21世纪最惨烈的拥抱。龚子棋显然不好坐着,他闭了闭眼,索性豁出去了,把人扶起来一些挨在自己身上,费力地当个人形靠垫。
龚子棋在病房里躺了一夜。骨肉之痛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觉得还挺光荣,但经纪人显然对此怒不可遏,她忍着怒气呵斥,我不带爱情第一事业心第二的艺人,如果你觉得方书剑比前途更重要,那你就选他吧。
龚子棋望着头顶天花板,病房的天花板比起那间十平的蜗居要更高、更苍白,他常在无所事事的少年时光里荒废上一整天,去试图将天花板盯出个洞来,或是幻想那儿是一片贵族城堡的穹顶,可哪怕它镶嵌着水晶,本质也只是天花板。
经纪人见他不作声,还想进一步紧逼,他却闭上了眼,她也只好作罢。
离开病房时,她思虑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提醒他:“你觉得方书剑会放弃现在的一切,陪你一块付你的违约金吗?”
回复她的只有平静悠长的呼吸。
方书剑当然不知道昨晚病房里的暗流。一针麻醉剂,让他平静地度过了腥风血雨的一夜。而现下龚子棋的胳膊肘抵在他刚刚缝合的刀口上, 他觉得这像因果循环的报应,他的重量砸断了他的第三根肋骨,而他再反过来报复他的阑尾,最可怕的是他们发现对方都甘之如饴。
沉默气氛像无序运动的微小分子一样弥漫了整个房间。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子了,每次犯了点什么错,有时候是牙疼还偷偷吃糖,有时候是肚子疼还偷喝冰饮料,就会低着头不吭声,龚子棋放下杯子,总算还是当回打破沉默气氛的那个人。
方书剑听着他轻车熟路地责怪,你是不是又忘了冷掉的外卖不能吃,有些时空错乱的恍惚,龚子棋总是知道他的小毛病。内心正苦涩和甜蜜天人交战着,又听他叹息,看来他没照顾好你。
谁?方书剑懵了一下。
龚子棋想了又想,斟酌再三,这话从他一个前任嘴里说出来其实有点难为情,“我觉得,他不是个好人,怎么能让你陷入那种境地?”
方书剑愣了一下,“你是在说黄先生吗?”
龚子棋沉默再沉默,他觉得他的醋意对方书剑来说是负担,是不合时宜,是在把他推入两难境地。
昨天那个邀请或许出于心有不甘,半年的时间总不够让一对爱侣完全放下。第一眼看见方书剑出现在绯闻头条的时候,他无法相信,也无法理解,短短几天内出现的新欢到底哪里对于方书剑来说更值得。尽管随之而来的一首爆红歌曲很快让他认识到了自己和假想敌的差距在哪儿——优雅,尊贵,年轻有为。
尽管龚子棋觉得他们并不适合,起码没有自己和方书剑适合。昨天再见面的时候,他想提醒方书剑,你的真心太无价,可对方其实没有那么喜欢你。你会不会又在无眠的夜里,为无枝可栖的心黯然伤神。
他和他的假想敌一样恶劣,他不希望方书剑过得那么好,轻轻松松地开始一段平步青云新人生,可他的不舍全部源于方书剑推门进来那一刻,他重新复苏的心跳,和对方红肿的眼睛。
你说人是不是犯贱,他默默地想。总在很多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后悔流涕,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轻易放手,即使是在泥潭里共沉沦,起码也有过痛苦中夹杂一丝兴奋的余震。最后到了抉择的瞬间,又轻易地作出自我感动的伟大决定,故作镇定地道别,然后在重逢的新婚盛宴,在举杯推盏中敬一杯彼此少不更事,敬过去年少无为。
方书剑见他沉默半晌不说话,又小心翼翼地开口:“子棋,你是不是不想我和他在一起?”
龚子棋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方书剑眼睛一下就亮了,就跟当年看到那罐糖精掺奶粉的旺仔牛奶一样。
“那,你觉得我应该和谁在一起?”
6、
花花世界的爆炸新闻总是平息得很快。每一天都有人在用力爱,每一天都有人在道别离开,等到方书剑溜出医院去买鱼蛋和车仔面,发现不用提心吊胆躲着水泄不通的娱记时,北回归线已经回温到了可以脱下棉服的时节。
养病的日子好像有些平静得过分,自然没什么人来打扰方书剑,因为他本就自由一身轻。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天他从龚子棋病房离开后,次日起便没再和女经纪人碰过面。
龚子棋没有和他提起过公司、工作、经纪人,任何与他们上一次分手息息相关的事。方书剑心照不宣,那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甘甜。他有一种隐约的预感,很多东西像湖面下的冰层一样,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融化消失,而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
见窗户旁边的人又削苹果削到一半开始发呆,龚子棋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他,毕竟刀子不长眼。方书剑猛地回神,这才惨叫一声,对着断成两截的苹果皮欲哭无泪。
龚子棋哭笑不得,"你都多大了,还信这种削皮不断能许愿的东西?"
“你管我!”方书剑嘟嘟囔囔,把削了一半的苹果塞给床上的病号,自己重新拿了个新的,“说不定成功了就能从天而降一个亿呢。”
“然后拿着一个亿去做什么?”龚子棋摇摇头,认命地啃起了削了一半半途而废的果实。
“一个亿做什么都可以啊!”方书剑愤愤地说,然后继续专心致志于他的馅饼召唤大业。
冬日午后的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了削皮的沙沙声,方书剑聚精会神于手里的果子,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等他终于削下最后一块果皮,欢天喜地地抬起头要邀功时,龚子棋不知什么时候换好了衣服,倚在窗边眯着眼看窗外的紫荆花。
要出去走走吗?他向方书剑发出邀请。
"你说,要是被别人拍到影帝龚子棋和绯闻对象一起翻墙出医院,能不能搏一把年终金闻?"方书剑裹了裹遮了半张脸的围巾,看着龚子棋熟门熟路地从围栏上一跃而下,心里还隐隐替他的肋骨捏了一把汗。好在医院这处围栏不高,这项技能本被乖了十几年的他视为洪水猛兽,后来大学为了溜出去找打夜工的龚子棋吃夜宵,倒是意外地学会了这项技能。
"放心,他们只知道堵车库口,哪里会想到大明星会翻墙出来。"龚子棋拉下口罩边,四下无人,难得来到一年里新旧交替的好日头,人们也更愿意从庸碌中脱身,回到厨房油烟和餐桌边去。他深吸了一口冬日的冰冷空气,这才发觉,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在街头自由地呼吸过了。
自由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身处高处,空气便愈发稀薄。现下他们二人沿着熙熙攘攘的街道行走,龚子棋自然是对于大街小巷再熟悉不过的,深知哪条路最安静,弯弯绕绕,七拐八拐,竟拐回了一片破旧的居民区。
记忆中的利东街已经变了模样。这片街道很多年前就已经被划入了城市建设的预期里,在龚子棋的记忆里,多多少少能记住上门推拉打太极的人,还有为了一笔安置款泼水怒骂的街坊邻居。拉拉扯扯这么多年,或是耗得油尽灯枯两手空空,或是终究如愿以偿攀上天梯,终于还是人去楼空。店面纷纷贴上了封条,搬不走的实木衣柜被砸成了木片,在无人的天井里堆积成一座小山,十平一间的棺材房门上纷纷被泼上了红油漆,等待着推土机的军队驶入街道,将曾经数万人的回忆夷为平地,在城市改造的洪流中变成一捧河沙。
"好可惜啊,以前阿婆摆摊卖的蛋挞再也吃不到了。"方书剑不无可惜地说。他当然不单单是惋惜那一口酥香,这片纸醉金迷土地上的贫民窟,锁着他和龚子棋再也回不去的十八岁,不知是不是也一样锁着这座城市的青涩懵懂、年少无为的光阴,因而才被繁华迷眼的云上人视作一块有伤大雅的疮疤。
龚子棋默不作声,他仰头朝着拥挤的楼道望去,轻而易举地便找到了那间早已落灰的隔间。毕业后,方书剑出了道,尽管不那么红,但生活多少还是变得宽裕许多,他理所当然地和他一起搬出了那间闷不透风的棺材,离开的时候,他希望他们永远不用再回到这样的生活里。
而时光一倏忽,回忆的堡垒就要在他们无可回头的成长中,轰然倾塌。
"你想上去看看吗?"方书剑轻声问道。
龚子棋依然不做声。阳光照在无人打扫的街道里,可以看见空气中纷飞的尘土,他回忆了一下,那间小居室里被一张单板床占去了一半空间,床尾摆的是楼下一对夫妻搬走时送他的三手冰箱,床头架了一张小木桌,方书剑嫌它划痕太多,从二手市场上淘来一块格子桌布,压上一个洗干净了的旺仔牛奶罐,在里面插上一束楼下的墙缝里长出的白色小雏菊……那贫穷简陋的居室摆设,一桩一件涌现在他的眼前,他闭了闭眼睛,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
"不看了,早就已经搬空了。"
回去的路上,已经临近傍晚。香港的十二月天黑得很快,似乎只是拐过一个街道的功夫,他们就从冬日的暖阳跨进了灯红酒绿的夜晚,从破败荒芜的废墟,往高墙林立的城市中走去。
快要拐回到医院那条街道上时,方书剑突然没来由地开口:"其实我没有和别人在一起。"
龚子棋转头看向他。他其实不惊讶于方书剑说出来的内容,或许更惊讶于他开口告诉自己这件事情。方书剑挠了挠后脖颈,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好在夜色成功地替他掩盖了泛红的耳根,他有些懊恼,好像觉得这一起闹剧翻天覆地,最后又兜回了原点,劳心劳力,令人啼笑皆非,"都是张超出的主意……"
"那你为什么答应他呢?"龚子棋有些好笑,索性停下脚步来插着裤兜等方书剑的坦白。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都是张超出的主意……"方书剑沮丧地嘟嘟囔囔,支吾了一会儿,心一横:"……我也要争面子的嘛!"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卑劣的心思展露无遗,覆水难收。龚子棋会那样想他吗?觉得他是一个拜金的,一个贪名贪利的,一个抱着可笑的自尊四下作乱的市井小人。
尽管他也是这么想自己的。
可那的的确确就是我,站在你面前的我。平凡又不伟大的我,年少无为一事无成的我,想往高处走,好让你能看到我的我。
捧着一颗尚且野火烧不尽的心,犹豫不决,想要重头再来的我。
方书剑觉得丢脸,尽管这都是他自作自受。他涨红了脸,往前快走了几步嘟囔了一句:"都怪张超那个傻逼,搞出来一身绯闻,现在可好了,全世界都觉得我是个到处勾引人的……"
龚子棋失笑,方书剑这一身绯闻着实让他不好受了几个月,现下这么一听,倒成了一出无厘头的黑色喜剧。他不是圣人,听完后尚不至于豁然开朗,但这多多少少让他觉得,像是他们两个人在黑暗中的巷子里摸黑行进,在以为就要一辈子这样鬼打墙下去毫无希望的时候,又突然看见了一丝微弱的曙光。
或许很多事情要重新开始,天时地利人和都已经达到,现下只需要一个转机。
"你走慢点,我还是病号呢。"
龚子棋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开口喊他,方书剑心里天人交战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挫败地停下来撇着嘴等他。
"我有个想法。"
龚子棋和他走到拐角处时张望了一下,一边通向漆黑无人的医院后门,另一边是熙熙攘攘的主路街道。方书剑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他觉得龚子棋好像很快就做好了一切决定,甚至也没有知会他一声,就要带他踏上疯狂刺激的冒险旅途。而更可怕的是,他自己似乎乐在其中。
"你不是许愿想要一个亿?"龚子棋再次停下来,看着方书剑的眼睛问他,"方书剑,别人不了解你,可我不是别人。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希望我离开公司,不用再受约束,和你重新开始?"
方书剑张了张嘴。
他自私而卑劣的心思毫无征兆地被昭示于爱人面前,而他百口莫辩。
因为那的确就是他所想的。
"我……"
"方书剑,我说过了,我不是别人。"
龚子棋温柔地看着他。
"你永远不需要担心我会怎么看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
远处的人群突然开始骚动起来。似乎是眼尖的发现了站在街角交谈的他们,有铁粉出身的狗仔队一眼认出了龚子棋身上那件金主赠送的定制大衣,炮口顿时转向了街角这边,毫不掩饰的闪光灯开始放肆地捕风捉影,龚子棋还没有得到方书剑的回答,不过那并不碍事,他已经从方书剑通红的耳尖和泛红的眼圈里得到了答案,而他并不担心人们可以从十多米外捕捉到他呼之欲出的秘密。
他想,上天或许真的是很眷顾他。在他尚且年少无为的时候,给了他许多人究其一生都难以找到的动力和希望,而那驱使他从一棵籍籍无名的野草枯木,终于生长出血肉之躯。
"我觉得我挺幸运的,在一无所有的时候遇见了你。"
"很多像我那个年纪的烂仔都是看不到明天的人,就好像我也没有想过,因为喜欢一个人,最后会改变我的一生,让我变成一个甚至会让别人羡慕的人。"
在愈来愈多蜂拥而上的镜头里,年轻的影帝牵起对方的手,凑到失而复得的爱人耳边问:
"绯闻那么多,要不要落实一件?"
7.
北回归线的冬天很短暂,在一件新闻尚且未连载结束的时候,春天就已经到来了。这一年大大小小的爱恨情仇着实不少,而新爆出的知名女星劈腿的传闻,很快就盖过了尘埃落定的恋情热度,引走了人们的视线。因而也就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刚刚拿下影帝的当红小生在坐实恋情后,悄无声息地与东家解了约,爽快地支付了一笔近乎天价的违约金。
方书剑听闻后半天合不上嘴,直到下巴都酸了,才磕磕巴巴地问:"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买彩票中的。"
龚子棋躺在他公寓的床上翘着二郎腿玩手机,他几乎算得上净身出户,现下一穷二白,当然只好来手握五百万的男朋友家里吃软饭,但他看上去挺心安理得的。毕竟真正有实力的人,走到哪里都是饿不死的,就在他刚刚开始盘算要不要找方书剑借点钱重操旧业去盘个店面当看门的,就有人找上门来,询问他是否有意愿自立门户,自己给自己做老板。这大概需要一段比较长的准备时间,不过他全然不着急,他十分乐意趁这个机会,在家里好好歇歇。
"买个屁啊!你买冰红茶都没中过再来一瓶!"方书剑忿忿地踹了他一脚。尽管对方的行为看起来冲动又感人,但他发自内心地觉得,为了自己而放弃那么一笔天文数字和累积起来的资源人脉,龚子棋的脑子应该不那么好使。
"运气守恒嘛。"龚子棋将手机扔在一边,把方书剑拉到身边坐下,美滋滋地拥了个满怀。
自古因为自由和爱情而放弃皇权富贵的比比皆是,他无意去计较这对于他来说到底是亏还是值,他只理直气壮地归结于木已成舟,后悔也没用,起码现下曾经让他茶不思饭不想的人好好地被他箍在身边,他不信神佛,但现下他觉得,老天爷是真的待他不错。
见方书剑又要炸毛,龚子棋这才把人抱在怀里顺了顺毛,老老实实地交代。
人在失恋的时候,确实很容易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比如一掷千金买下一口毫无价值的棺材,来给自己逝去的爱情下葬。而他心地不错,这两年来,攒下的片酬也多少有一些,他替一些得不到理想安置的旧街坊接下了破败的房屋和店面,其中当然也包括那一间他和方书剑年轻的爱情生根发芽的陋室。而短短几个月后,这条面目全非的旧街道,被正式划入城市的拆迁计划中。
"你看,我小时候运气真的很差,碰见你之后就开始转运了。"龚子棋捏了捏方书剑的脸,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把他养圆润一点。
方书剑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一切实在是太离奇曲折了,他觉得好运两个字从来也轮不到他,更轮不到龚子棋。他们和都市里万千普通平凡的爱侣没有什么不同,凭借一点孤勇在荆棘寒夜里匍匐前行,光是相爱,便已竭尽全力。
但现下来看,他们或许真的很幸运。
这是不是就是当人满怀勇气时,全世界都会给他让路?
"想什么呢?"见方书剑呆若木鸡,龚子棋不禁有些担忧,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我在想……"方书剑讷讷开口。
"……苹果皮好像,真的挺管用?"
8.
机场来来往往的人潮中,人们用拥抱和亲吻代替挥手来面对离别。
张超坐在车里,看着头顶飞过去的飞机。每一架上面都载着别人的爱人,而那其中一架,很快也要载着他曾经的爱人,飞向地球的另一端。
蔡程昱还是不习惯这种分别的场合。他们之间好像总是有一根斩不断的鱼线,谁也不知道谁才是愿者上钩,不过那些已经没关系了。
他努力地想维持和平到最后一刻,好让自己以后在想起他的时候,至少是觉得算了,而不是爱情消磨殆尽后的怨恨折磨终生。他绞尽脑汁,最后把注意力落在了车载音响流出的歌声中。
"歌不错,叫什么名字?"蔡程昱随口一问,尽管对方心知肚明,他是从来不听流行乐的人。
张超回过头来看了看他,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那是一名当红歌手的新作,作曲出自他之手,而在媒体采访歌手,问及对这首歌的感触时,他有些遗憾地耸耸肩,对着镜头说,我觉得很可惜,有些人的作品被万人传唱,却总不得回响,有些人一开始是一杯烈酒,而最后变成一杯白水。
那么这首歌与方先生在《年少无为》里的心境有什么不一样吗,记者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继续追问。
有啊,歌手无谓地笑笑,年少无为只道自己过分自卑,等到释怀后,反而又容易怀念起自己当年一无所有时的无知无畏,一腔孤勇。
记者了然地点点头,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难怪,这首歌叫……
"《当年勇》。"
END
【杨毛】他和他的猫 ②
此时此刻的杨皓晨面对自己面前这堆热情取名的憨憨兄弟感到一阵无所适从。笼屉啊笼屉,谁是这个世界上最想遁地逃走的人,是我。
徐均朔:你扪心自问,叫精神小伙不好吗?多霸气,多有内涵?
郑艺彬:听我的,拜个早年,扎西德勒~~~
戴宸:窝窝头挺好!一块钱能买四个!嘿嘿!
俗话说得好,光明岛是一座土做的岛,岛上全是土著人,当杨皓晨突然警觉意识到这一点时,他赶紧抱着自家猫往家的方向溜,毕竟俗话也说得好,万丈高楼平地起,取名只能靠自己。
猫被杨皓晨捂的严严实实,生怕沾染到了外面的土味气息,太土了,真的...
此时此刻的杨皓晨面对自己面前这堆热情取名的憨憨兄弟感到一阵无所适从。笼屉啊笼屉,谁是这个世界上最想遁地逃走的人,是我。
徐均朔:你扪心自问,叫精神小伙不好吗?多霸气,多有内涵?
郑艺彬:听我的,拜个早年,扎西德勒~~~
戴宸:窝窝头挺好!一块钱能买四个!嘿嘿!
俗话说得好,光明岛是一座土做的岛,岛上全是土著人,当杨皓晨突然警觉意识到这一点时,他赶紧抱着自家猫往家的方向溜,毕竟俗话也说得好,万丈高楼平地起,取名只能靠自己。
猫被杨皓晨捂的严严实实,生怕沾染到了外面的土味气息,太土了,真的太土了,杨皓晨抱着猫捂着脸想,他不敢想象这么乖的猫但凡跟徐均朔他们打成一片后会变成什么样,张口闭口不是“miao”而是“giao”的场景杨皓晨想想都觉得脚趾冰凉。
逃跑过程中还碰见了熟人,郑棋元收拢了翅膀落到地面上来跟杨皓晨打招呼:“是皓晨啊,你看见徐均朔没?”
“额……他,他在那头,就是我刚跑过来的方向。”杨皓晨有点心虚地指指后面,这时小猫正好露出毛绒绒的小脑袋来,它好奇地打量打量面前飞虎形态的郑棋元,像是认定了这是一只大猫咪似的,快乐地“喵”了一声,就从杨皓晨的怀里挣脱出来往郑棋元那靠。
“哎呀猫猫快回来,郑老师不是猫……”杨皓晨急着去捞自己怀里跳出来的猫,小猫灵巧的一跃,杨皓晨便只薅到了一手的毛毛。
郑棋元倒还真不介意这只突然出现还意外不怕生的小猫,他静静的任由小橘猫在自己脚旁打滚撒娇,毕竟一只小小的橘团“呜喵呜喵”地围着自己脚边打转的感觉还不赖。郑棋元低头想舔舔小猫的毛毛,结果因为体型差距悬殊,一舌头下去猫就直接湿了半张脸。
“咪……”小猫委委屈屈的仰着半张湿漉漉的脸冲郑棋元叫唤,委屈归委屈,但它好喜欢郑棋元的味道,除了杨皓晨,直到郑棋元的出现,它才突然感受到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喵。”郑棋元冲小猫叫了一声,杨皓晨一头雾水的抬头望望郑棋元又低头望望小猫,不懂猫语怎么办,急,在线等。
在小杨同学在线等支援的时候,郑棋元已经变回了窝在徐均朔手里那样普通大小的一只布偶猫。
小猫几乎是欢叫着扑进布偶猫怀里,任由布偶猫给自己舔毛毛。
靠……太宠溺了,太可爱了,猫猫都是什么人间天使!!杨皓晨捂着脸无声尖叫,这种时刻怎么能不记录下来炫耀!!他赶紧掏出手机点开摄像头。
“喂,杨皓晨你出大问题了你,嫌弃就算了你跑什么呀,又没给猫取名郭老师是吧,嗨呀给我累的……诶?郑迪??”徐均朔气喘吁吁的追过来,惊讶地发现郑棋元也在,还变回了布偶猫的形态,怀里团着一个奶橘团子。
“我靠……”徐均朔捂着脸无声尖叫,不,有声,鸟叫出卖了他。
靠杨皓晨还愣着干嘛这种时刻怎么能不记录下来炫耀!!究极行动派徐均朔一边埋怨一边赶紧掏出手机点开摄像头。
“均朔,这是皓晨的魔法兽吗?”没等徐均朔开始录像,郑棋元突然抬头问他,徐均朔时常觉得郑棋元根本不必担心有人向他撒谎,怎么会有人可以直面郑棋元淡蓝色的漂亮眼眸说不。
“是啊,是很乖很乖的猫猫嘞,跟郑迪一样。”徐均朔伸手去挠挠郑棋元的下巴,“就是听皓晨说是有点先天不足还是什么的,灵力一直没有那么充沛,目前来看跟普通小猫差不多,不过也很可爱不是吗!”
郑棋元没给出肯定的回答,他低了头拿下巴自顾自地去蹭蹭小猫的头顶,就在杨皓晨紧张的以为郑棋元是觉得小猫太普通不想多做评价时,郑棋元才终于说话了,“魔法兽只要可爱可是不行的,皓晨,你真的想好了吗?”
杨皓晨神色复杂地看着正窝在郑棋元怀里眯起眼睛打盹的小猫,它有着所有猫咪应该拥有的特点 ,天生好奇,撒娇技术一流,喜欢喵喵叫,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大的特征,就是混在猫堆里也不能保证第一眼就找出来,作为战斗级别的魔法兽确实太勉强了些。
“魔法兽面对的东西可能是它不能承受的。”郑棋元看穿了杨皓晨的心思,索性摊开身体让他看:“这是作为魔法兽要付出的代价。”
郑棋元的布偶猫形态因为毛发长而浓密的缘故,一点也看不出身上曾受过的疤痕,而当他摊开身体露出肚皮时,清晰可见的伤痕便显露在杨皓晨眼前。有久远的烙印,有未消的鞭痕,甚至还有一条刀疤从腹部蔓延到几乎是胸口的位置。
光明岛地势优秀,资源丰富,自然而然会成为一块周围部落都觊觎的地方,岛民享受着安居乐业,也必须被迫抵抗外来的侵扰。为了保护家园,作为魔法兽的领头者,郑棋元无疑是每一场战役都冲在前面用宽大的翅膀拉开一座屏障护着光明岛上所有的生灵。
“这就是每一只魔法兽都必须上训练场的原因。”郑棋元说,“皓晨,你要想好了。”
“我……”杨皓晨不敢肯定的给予回答,不敢同郑棋元对视,更不敢多看郑棋元的伤疤。郑棋元是岛上最厉害的魔法兽,用美丽强大来形容根本不为过,但即使是这样厉害的郑棋元老师身上也布满各种各样的伤痕,他一面揪心郑棋元的伤,一面担忧着小猫的命运。从它勇敢而信任的跟着自己回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应该保证它的安全,可是,可是……
如果这样长一条刀痕,是这样砍在他的小猫身上……杨皓晨不敢想下去,他不能够失去他的猫,它普普通通,没有特征,只会喵喵叫,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那是他的猫,是属于杨皓晨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魔法兽。他可以把它藏起来,它不必上战场,不必去为了他而拼命,一切风险由他自己来背负,而它就继续做一只无忧无虑的普通小猫,只属于杨皓晨的小猫。
最先看不下去的是徐均朔,他蹲下来轻轻揉了揉郑棋元肚子上还未消的鞭痕,低声问:“郑迪,还痛不痛?”
男孩子眼里蓄着一层雾气,所幸被额发遮住看不太出来,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跳跃一点:“让皓晨再想想,我们先回家好不好?”然后不由分说的轻轻捞起郑棋元,他怕再晚一步,眼泪落下来让杨皓晨看见。这不好,明明是来帮人家解决问题的,结果自己先心疼的稀里哗啦。但徐均朔没法忍住,他看见郑棋元的伤就克制不住的难过,甚至这种难过闭上了嘴也会从眼睛里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每一个人都跟他夸郑棋元老师是多么多么厉害多么多么优秀的魔法兽,郑棋元在光明岛的地位很高,大家真心诚意的彩虹屁各种各样,什么魔法兽教科书般的人物,魔法兽界的优秀代表,光明岛的盾牌,但这都不是徐均朔想要听的,在徐均朔看来郑迪只是一只小小的布偶猫,肩上却扛着好重好重的责任。
“郑迪,我其实好羡慕杨皓晨。”徐均朔抽了抽鼻子,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郑棋元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喵”了一声,闭了眼睛安静窝在徐均朔怀里任他的男孩向自己倾吐着委屈,“我常常祈祷你是一只普通的猫猫,可以自由的撒娇打滚喵喵叫,而不是作为魔法兽界的教科书,带着一身伤躺在我怀里。”
“我宁可,宁可受伤的是我……”徐均朔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郑棋元身上,打湿了布偶猫柔软的毛,也打湿了郑棋元的心。
“好啦不哭了,我会保护好自己,我保证。”郑棋元伸出爪子调皮地挠了挠徐均朔的袖子,“哝,我可不能死,我还有个小孩在等我回家,是不是。”
“你最好是,郑迪!”徐均朔气呼呼的止住眼泪凶巴巴的冲猫嚷嚷,手上的力道却轻的很,一下一下rua的郑棋元十分舒服。
“咱们拉勾上吊,食言的就是小狗!”
“徐均朔你竟然说本猫是狗!!”
“食言的才是!我让你食言了吗!?郑迪是大笨蛋大坏蛋大讨厌!!!”
于是郑棋元老师还是成功把小孩弄哭了。哇哇大哭,收不住的那种。还被路过的赵越扯着嗓子嘲讽:“哎呀家乡父老都来看啦恶猫郑棋元欺负小孩啦!!!”
杨皓晨抱着猫安静的坐在树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拿手指梳理着猫软软的毛,“对不起啊猫儿,跟着我也不能让你享福。”
他想了想,索性把猫举起来跟自己对视,“我有点后悔了,我不应该让你跟我回来,说不定你在那里还要快乐些,起码比上战场强。”
小猫懵懵懂懂的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瞅杨皓晨,被杨皓晨举着晃了晃:“要不我送你回去?毕竟在我这里……啧,也不是个事儿。”
“你要是答应了就咪一声?”杨皓晨笑的很苦涩,如果小猫被自己送回去了,今后自己不会想要魔法兽了吧,他想。
“咕噜。”小猫却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皱起粉红的小鼻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
“呀?不高兴了?”杨皓晨有点惊讶。
“喵!”小猫伸开尖尖的爪子挣脱杨皓晨的桎梏,唰的跳下来把自己牢牢勾在了杨皓晨内里穿的T恤上。不解气似的,小猫还张开嘴露出小尖牙,一口咬在了杨皓晨的手指上。
力道有点大,有点疼,手指上还印着两颗小牙印。但杨皓晨惊喜无疑是大过疼痛的:“你也舍不得我,想做我的魔法兽对不对?”
“喵!”小猫弓着背,奶凶奶凶的应了一声。
“好猫儿乖猫儿……猫儿猫儿,对,那你就叫毛二好不好?”杨皓晨抱起还在气头上的猫,不由分说就在猫脑袋上印了几个结结实实的吻。“我们现在就去局里找张英席老师上户,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魔法兽,我保护你!!”
“喵?”
“你就叫毛二,好不好?毛二毛二小猫儿~”
“喵!”
毛二是世界上最甜的小猫儿,气不过三秒又原谅了刚才还想把自己送回去的杨皓晨,憨憨,以后你再敢不要我,我就一辈子不理你啦!毛二喵喵地威胁杨皓晨,换来杨皓晨嘿嘿嘿一阵傻笑。
……反正是个憨憨,听不懂也正常,那么,杨皓晨你好,光明岛上的所有朋友你们好,我是毛二,杨皓晨的小猫儿,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啦!
杨皓晨抱着一路上兴奋的喵喵叫个不停的毛二,再次思考起学习猫语的必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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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骂了。我好爱郑迪。究极无敌螺旋飞天爆炸爱。郑迪往后都是朔头的小公主只吃甜不吃苦😭😭😭
【心越君兮】除却巫山不是云(下)
仍旧是给她的 @四个春天
也给我自己
谁能往后的时光竟然会变的如此难熬。他不是不想说,而是无数次欲言又止。在广州时,崔越峰和宋宇航也曾来看望他。宋宇航不是没看到那闪烁的消息提醒,顿了顿,试探地问“你和越哥最近有联系吗?”
你看,连别人都知道我们的别扭。
“有的,他最近忙巡演呢。”
宋宇航和崔越峰对视了一眼,谁都没再说下去,话题兜兜转转又停歇。刘泉君也想向世界公告这内里的关系,和对着赵越描述这缱绻的爱意。可当他打开那对话框,又只能学着所谓老人一样,叹了口气退了出去,再抱怨路途实在太漫长。
崔越峰...
仍旧是给她的 @四个春天
也给我自己
谁能往后的时光竟然会变的如此难熬。他不是不想说,而是无数次欲言又止。在广州时,崔越峰和宋宇航也曾来看望他。宋宇航不是没看到那闪烁的消息提醒,顿了顿,试探地问“你和越哥最近有联系吗?”
你看,连别人都知道我们的别扭。
“有的,他最近忙巡演呢。”
宋宇航和崔越峰对视了一眼,谁都没再说下去,话题兜兜转转又停歇。刘泉君也想向世界公告这内里的关系,和对着赵越描述这缱绻的爱意。可当他打开那对话框,又只能学着所谓老人一样,叹了口气退了出去,再抱怨路途实在太漫长。
崔越峰没像宋宇航那样问个不停。他默声在阳台抽着烟,刘泉君倚着护栏放空自己,最后伸出手向崔越峰晃了晃。崔越峰还叼着烟,慢悠悠地从衣服兜里掏出了烟盒,把这消愁玩意分了点给刘泉君。
年少者操纵打火机并不熟练,但烟雾却仍按点来到,萦绕着它,生生地把他割离开,陷入短暂的由尼古丁带来的虚假愉快中。崔越峰向来不善于说点什么大道理,他看着比自己还要小少许的弟弟,陷在了名叫赵越的漩涡,越挣扎沉没就越快。
刘泉君侧身再点燃一支烟,挤掉肺里的烟雾,逼着自己抗下这寒骨的冷风。
艺考来势汹汹,精神高度紧张了几天,他能做的其实早都做完了。赵越依旧是只有稀稀拉拉的问候,但总是来的比妈妈还准时。刘泉君截屏了赵越那句“宝加油”。隐去了头像单单放了对话框在朋友圈里,下面还有人评论,说你妈对你真好。
对啊,真好。
刘泉君有着和普通小孩一样的破癖好。实在想表达什么的时候就得学着删删朋友圈,可是他看了眼自己那朋友圈,除了歌的分享,无外乎就是一些无用的屁话,那能删的也就微博了。
随手翻了几下,有一半都是赵越相关,本就不太明亮的心情被推进坑底。眼神阴翳地一条条删掉,最后算是生出了报复赵越的心态。
不就是不理我吗,那我也不理你,刘泉君小孩赌气一样删掉那些微博,再把手机一丢就滚回了床上,捂着头睡去了。
他是被源源不断的信息吵醒的。刚打开屏幕就是瓜瓜乐园的信息。
徐均朔:刘泉君你和赵越怎么回事???小老弟你出大问题!!
方晓东:对啊!怎么回事!
张博俊:有事要说清楚啊,泉君。
戴宸:所以现在?
殷浩伦:上次北京聚餐我就觉得不对了
“别问了。”两秒的语音发出去,霎时间消息暂停了,半分钟后,徐均朔才又私发来信息,“泉君,你知道逃避没用的。”
“我知道。”
刘泉君打开了微博,看到了那个视频。
视频里的赵越少有的掩去了锋芒,头发还支棱着,脸上却是素的。唇齿相合间说着祝福的话,还嘱咐着要少玩手机。
刘泉君还不肯确定这段视频到底是广而告之还是只为一人,直到最后赵越顿了又顿,欲言又止,才说出那句“我会想你的。”刘泉君颤抖着关掉视频,深吸了一口气。
你个老男人。
我也在想你。
“少玩手机,老男人。”
上海飞北京的机票真的很贵,但对比了一下广州飞北京的价格,还是生出了那么点欣慰。
刘泉君订的是两天后的,趁着这空余时间他约了徐均朔,吃顿饭。
他确实羡慕徐均朔,这个只比他年长一点的哥哥却更懂得如何拴住别人的心,特别是30+的难哄的老男人。刘泉君也没直说,只是问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后被徐均朔拽入了正题。
“你和越哥,到底怎么样了?”
刘泉君盯着徐均朔的眼睛,“就那样,我准备去找他。”
“什么时候?”
“后天。”
锅里的丸子熟了,白菜也快煮老了,刘泉君着急的一筷子夹下去,但等他胡塞进嘴里才想起来,没人和他抢。徐均朔看着他这样子,还以为是艺考饿着小孩了,赶紧又给小孩夹了一片肥牛,语重心长地嘱咐着弟弟要多吃。
那老男人才不会让我多吃。
他又降落在了熟悉的机场。去拿行李时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原地打开箱子拼命翻找,最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样东西。他把那东西捂在心口,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热它,慎重地把他塞在大衣的内袋,拍了拍,才又拉着箱子往外走。
还好,还在呢。
北京下雪了,他拉着行李箱走在小区里,免不得要淋雪。雪花飘飘荡荡掉进脖颈,被体温无情融化,激得他缩缩脖子。抬头看着那雪花飘散,穿过呼出的白雾,便能看到那人的阳台。
灯还开着。
真当他站在门口时,他居然真的生出了忐忑,手犹犹豫豫探上了门把,又跟碰到烙铁一样缩了回来。
少年就这样被困在了门外,一扇木门隔开了他所有的念头。胆怯,懦弱,自卑全部跟着雪水融进了身体,最后他竟然就这样被逼着退缩。
走吧,反正门还没打开。
真说要走了,也挪不动脚。赵越这点该睡了,可阳台灯没关,估计是睡得不安稳,要找点光源,他一向这样。他还不喜欢好好盖被子,不是闷过头把自己闷成红烧大虾,就是两条腿无意识地一甩把被子踹开露着个白嫩嫩的肚子,第二天定要捂着肚子说肚子疼,昨晚进风了。
他到底睡好没?
刘泉君不免很唾弃自己,明明连门都没进,却比门内人还过于操心。
徘徊了几分钟,穿堂风尖叫着扑来,他搂了搂衣服,额头抵着门,呢喃着说,“晚安,老男人。”
门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打开了,刘泉君向前踉跄了一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里,那人吻过他鼻尖,吻过眼尾,最后吻在了唇上,刘泉君却推开了他,退后一步又站回了门外。
年长者整了整睡衣,倚着门看他,刘泉君尴尬的摸着鼻子,不敢直视他。
“还没……还没睡啊?”
“门外站了个傻子,睡不着。”
刘泉君刚想反驳,赵越挑眉扫了他一眼,他只好怏怏地憋了回去。
“怎么,一个月没来,有钥匙都不会进了?”
手又覆上了那内袋,刘泉君能感知到钥匙的存在。门敞开着,风源源不断地灌进去,年长者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衣,手还缩在袖子里。
刘泉君拉着箱子,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握紧了手,有点僵硬的转身关上门,抬头重新看着他的哥哥。
小屁孩的大衣裹住了老男人。
“钥匙带了,我也来了。”
————————————————————————
晚安。
不许白嫖。
他两北京场认识了吗?
我不管!
我说认识了就认识了!
【心越君兮】君知
送给 @四个春天
“赵越你是狗吗?”
愤恨地瞪了赵越一眼,手上大大的一个牙印,灯光下残留的口水还泛着光。刘泉君一想起来那个痛感就忍不住龇牙咧嘴,最后看着隔壁得意的不行的所谓巨星,掰过他的脸让他看自己,“你给我赔。”
“不赔。”赵越挣脱了钳制,靠在刘泉君怀里,拉过那截手臂就开始欣赏自己的杰作,“牙好像不太齐,小孩,你说我要不要去整牙?”
“然后明天热搜就是,震惊,某巨星居然30岁整牙。你头猪。”
赵越又啃了他一口,这次啃在了喉结上,刘泉君吓得愣在原地,过了几秒才想起来推开他,“你干嘛?”...
送给 @四个春天
“赵越你是狗吗?”
愤恨地瞪了赵越一眼,手上大大的一个牙印,灯光下残留的口水还泛着光。刘泉君一想起来那个痛感就忍不住龇牙咧嘴,最后看着隔壁得意的不行的所谓巨星,掰过他的脸让他看自己,“你给我赔。”
“不赔。”赵越挣脱了钳制,靠在刘泉君怀里,拉过那截手臂就开始欣赏自己的杰作,“牙好像不太齐,小孩,你说我要不要去整牙?”
“然后明天热搜就是,震惊,某巨星居然30岁整牙。你头猪。”
赵越又啃了他一口,这次啃在了喉结上,刘泉君吓得愣在原地,过了几秒才想起来推开他,“你干嘛?”
“猪急了也咬人,我先去洗澡,小屁孩,赶紧给我练歌。”
刘泉君只是恰好路过北京,对比了一下高昂的酒店费用,最后还是决定拎包入住某位巨星的家里。九点他就要拿着行李箱降落在这不夜城,赵越也只身一人来到荒郊机场站在接机口扛着寒风等人。
赵越没帮他拿行李箱,相反,他还拨开了上面无印良品的纸袋跨坐了上去,仰着头看着刘泉君,“拉我走。”
刘泉君认命的拉着他的房东往外走,走了两步才想起来,“我们去哪?我不知道你家地址。”
“海底捞。”
“你住海底捞得了。”
四宫格火锅其实每次都只用两格,一个番茄,一格麻辣。刘泉君没少吐槽赵越,拿着麻辣汤底,结果只涮菜,白菜放进去煮,滋啦滋啦地吸着油,最后被人无情地夹上来送进嘴里被消灭。刘泉君只能守着那一方番茄锅,安慰自己,下次,下次就能吃麻辣了。
赵越开了视频通话,对面又是那南京连体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光明正大偷听了一会,就听到了郭虹旭说的话,“泉君要去你那住?我和攀攀睡过的客房你收拾了没?”
“还没呢,凑合着先睡一晚,我的白菜要老了,你……”
手机被抢走了,对面的小孩臭着一张脸挂掉了视频,“他们来过?”
“对啊,你没看微博?”
“没空看。赶紧吃,我累了。”刘泉君的脾气来的莫名其妙,赵越也不想跟他吵,低头下着菜,“肥牛要老了。”
家里确实还没换被单床单,刘泉君躺上去的时候总感觉上面充斥着那两人的的味道,忍不住嫌弃了一会,抓着外套敲开了主卧的门。
赵越又在看微博,一天天刷个没完,刘泉君轻车熟路的爬上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冰冷的空气激的赵越一颤。
“你怎么那么冷,暖气不够大吗?”赵越挣扎着翻身要下床,刚坐起来,就被小孩一把搂住拖回了被窝,两人被迫面对面,沉默无言间,赵越觉得呼吸间都是刘泉君的味道。
“睡吧,不冷。”小孩真的是有点累了,眼下的乌青明显,眼神里充满了疲态。赵越被搂的有点不舒服,扭动着想退出去一点,刚转动身子就感受到了身后人手臂的收紧,“松开点,小孩。”
“不是小孩了,所以我不听,我困了,赶紧睡觉。”
赵越见逃开是不可能的了,回过身来窝进刘泉君怀里,毛绒的头发扎着刘泉君的脖子。一只手就这么把他的后脑勺摁住,“晚安,哥哥。”
第二天赵越醒来的时候,刘泉君早就起来练声了。赵越踢踏着拖鞋走去厨房,刘泉君就端着一杯水进来了“喝这个。”
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赵越倒是喝出了小孩子补钙的气势。刚起床的赵越,还懵懂着双眼,头发软趴趴地耷拉着,加上全套的睡衣,说他未成年倒真的会有人信。刘泉君今天也没什么安排,就留在赵越家里,等着这位金牌讲师给他辅导。
“诶,记得给钱。”
“什么?”
“补习啊,巨星亲自来教你,难道不收费,你当我做慈善啊?”
刘泉君白了赵越一眼,翻着手里的谱子,“中午请你吃饭。”
说是这么说,其实刘泉君早就做好了被赵越杀一顿大的准备了,譬如天价海底捞。但是等赵越带着他去到目的地,刘泉君确实是愣住了。
是家面馆。
店主好像认得赵越,见他来了也不问他点什么,朝着厨房喊招牌一份,赵越指了指刘泉君,给他也来一份。
“两份招牌!”
刘泉君坐下后,有点拘谨地放不开,赵越托着头盯着他看,“喂,你看我对你多好,这家够便宜了,小孩。”
“这家面馆,我吃了十六年,我来这吃的时候你还穿着纸尿裤要你妈抱呢。”
“诶,来啦,两份啊,价格照旧。”
“好,待会他给钱啊。”
刘泉君低着头吃面,说实话他吃不出个所以然,只是默默地吃着,像是要把什么缺失的东西吃回来,到最后还要愤愤地把汤也喝完。抬头看着赵越,赵越还在慢条斯理吃着,乖乖地,沉默着。
刘泉君起身去结了账,回来赵越刚好吃完了,刘泉君抽了张纸巾递了过去,“擦擦。”
赵越家其实不像刘泉君认知里的30岁男人的家。屋子里虽说是井井有条,但总感觉缺了什么。直到从面馆回来,刘泉君才知道缺了什么。
屋里,没有任何关于赵越小时候的东西。
赵越去洗澡了,刘泉君百无聊赖地在书房里逛着,书架上有本书,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但刘泉君总觉得想掏出来看看。
书里夹了东西,是张旧照片,模糊不清的,刘泉君翻看了一下背面,淡淡的字迹还能勉强看出来。
1987。
他触摸着照片上泛黄的人像,想要从里面看出些什么来,最后还是给他塞了回去,轻叹了口气,回到了客厅。赵越湿漉漉地出来了,走了一路倒是滴了一路的水。头上搭着条半干不干的毛巾,“你赶紧擦擦头发。”刘泉君又在那操心。
赵越缩进了刘泉君怀里,任由着头发滴湿刘泉君的手臂,把毛巾塞到刘泉君手里,仰视着刘泉君等着小孩的服务。
认命的开始给赵越擦头发,赵越应着动作闭上了眼睛,小孩的动作很轻,只是一下下地给他擦着。窗户好像没关紧,有丝丝冷风渗进来,赵越瑟缩着往刘泉君怀里躲,手臂环过了小孩精瘦的腰。
刘泉君顿住了,擦头发的手堪堪停下,年长的人很会撒娇,他甚至能感受到,呼吸一下下打在自己的腰上,白皙的腿也跟着卷了起来,他却呆的像棵桉树,任由着考拉在身上索取。
桉树动了下枝叶,盖住了考拉。
刘泉君回抱住了赵越,他脑子里飞速地过着这几天的所见所闻,模糊的照片,老旧的面馆,排不上号的海底捞,还有30岁要整牙的巨星。
哦不,是33。
刘泉君抱得更紧了,赵越闷声问他怎么了,刘泉君不说话,反而把人压在怀里,像是要融进血骨一样地用力。
“你个骗子。你30了,我要怎样才能追上你。”
赵越把手抽出来,搭在刘泉君脖子上,果不其然收获了一个颓废的小孩。小孩的脾气还没下去,手还死死扣着他的哥哥,见赵越换了个姿势,以为他要走了,又给他摁回自己怀里。
“一分钟……再抱一会吧,半分钟也行。”
“想抱多久都行。”
“别骗我了……我不是小孩了。”
赵越只好任由着小孩抱着他,心脏贴着心脏,心跳声趋向于同步,呼吸也同频进行。
可是心呢?
能跨过十四年同频震动吗?
赵越说是不在乎年龄,可是某些时候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跟不上了。不是身体跟不上,是他早就习惯了成年人的残酷,他一路走来,一直在被迫舍弃,再被迫接受,最后支离破碎站在舞台上,用自己成全别人眼里所谓的成功。
最后落得个孤单下场。
刘泉君知道赵越在害怕什么,他也在害怕,他怕这个胆小的大人会被吓跑,他怕他的哥哥不敢走过来。小孩只能用这拥抱的力度告诉他哥哥,他确实在等他来。
“刘泉君。”
“嗯?”
“我三十了,谈恋爱,请趁早。”
————————————————————————
回来了。
重新开始各项连载,之前的文会在修改后逐步解锁。
早安。
不许白嫖。
[心越君兮]不知春
*越越单性转,泉君第一人称,OOC慎。
*初次发布于泥啵,即wb光鸣岛泥塑bot,是三篇投稿的集合,现归档于lof,配图于泥啵。
㈠
说实话,她会千里迢迢来给我“辅导功课”是我说什么也想不到的。
她没做妆发,架着那副傻乎乎的圆框眼镜,不是节目里精致漂亮的小女王,而是像个乱七八糟的青春期女学生一样来到我所在的城市。
“死小孩,你得请我吃饭付学费知不知道?我上课很贵的。”
好霸道的老女人,拉着我手拖我到素食餐厅全不由我反抗,杂七杂八点了一桌菜毫不客气,还硬要给我拍照发微博控诉我的不配合。
告辞了啊,食肉动物是永远不会妥协吃素的。
素快餐真令人摸不着头脑,大豆蛋白炸出的鸡块勉强还有点...
*越越单性转,泉君第一人称,OOC慎。
*初次发布于泥啵,即wb光鸣岛泥塑bot,是三篇投稿的集合,现归档于lof,配图于泥啵。
㈠
说实话,她会千里迢迢来给我“辅导功课”是我说什么也想不到的。
她没做妆发,架着那副傻乎乎的圆框眼镜,不是节目里精致漂亮的小女王,而是像个乱七八糟的青春期女学生一样来到我所在的城市。
“死小孩,你得请我吃饭付学费知不知道?我上课很贵的。”
好霸道的老女人,拉着我手拖我到素食餐厅全不由我反抗,杂七杂八点了一桌菜毫不客气,还硬要给我拍照发微博控诉我的不配合。
告辞了啊,食肉动物是永远不会妥协吃素的。
素快餐真令人摸不着头脑,大豆蛋白炸出的鸡块勉强还有点鸡块的感觉,汉堡里夹苹果片就令人真不知道怎么表达。但她吃得很开心,也许上辈子是兔子转生,长得也三分像兔子,吃草时候鼓起来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很想捏一下。
我假装在玩手机,实则把手机调到静音,留下大半个相册的她:吃东西的,玩手机的,嗔斥我不好好吃饭的。我其实并不太清楚我到底在做什么,正如我并不太知道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为什么动态仍如二八少女一样活色生香。
就当是为了报复她硬要拍我照片吧,谁让她先拍我的。
回去的路上我们两个都没怎么说话,她是因为吃饱了犯倦,懒洋洋不怎么想交流,而我是因为实在不知道想说什么和该说什么。
“哎,你也别那么愁眉苦脸的,我就待两三天就走了。”
她觑我脸色,高高挑了眉开口。怎么会有这样的烦人女人,连嗔语都像泡了糖。
而她肯定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什么才会是这样的表情。
如果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多好。
㈡
送走她的那天,我一个人回家看了一夜的手机相册。
其实本意是想要整理,删掉手机里过度充盈的她的痕迹,最后翻来覆去竟一张也没舍得删,甚至还一路翻到第一次偷偷拍她的时候。
那会我因为要演剧寄住在她家,末场演罢再过不久就要离开。深更半夜她非要拉我去吃火锅,红香油辣热气腾腾一个锅子摆在我俩中间,她又要开直播下饭。
我不擅长这种营业,默默听她捏着筷子和粉丝们聊成一片,连吃进嘴里的是什么都快记不得了。这直接导致散了摊我俩一起回住处,她问起我火锅好不好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左右应付了一会儿,果然让她瞧出敷衍,佯装生气大步甩开我向前走去。
一个女人怎么能有这么多千奇百怪的小性子?
更令人困惑的是,我似乎还真并不介意她对我这样。
于是在深夜里,我便跟在她身后慢慢晃荡,反正她总在我视线中央,并不担心真走失散。
在地铁站,她登上向上的扶梯,而我走在一边的步道。电力总比人力快些,不一会她便默默上升到比我更高的地方,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在这时候掏出手机来,匆促之间按下快门。
滤镜把图片伪装成昏暗老照片,可能因为太仓促,她都没被框在画面中央,留在相片上一个颇寂寥的侧影。
这组相片被我脑子一热发到社交软件,反正她吃饭时候开了直播,又口无遮拦掀破我寄居她家的事实。似乎全没粉丝觉得十九岁男学生与节目上认识的女老师宿在一家有什么问题,事实上我俩确实也单纯如白纸。
只可能单纯如白纸。
后来这照片被她发现,一边故作生气嚷我偷拍她,一边把照片要去据为己有。不久她发微博视频,是一首歌的音频,便用我拍她这照片做封面,歌里柔婉悠扬,尽唱得伊人在水一方,溯游从之在水中央。
我禁不住要想起和她在高铁站分开的时候,她先恶狠狠捏我脸颊,说累死累活给我讲课,考不好就别来见她,又叹息着用手揉我新剃的毛寸,感叹不知道下次见面又要是什么时候。
“说不定要等死小孩都长成老叔叔了。”
“要老也是你先老。”
她这么说,而我下意识顶嘴,换她纤纤十指狠狠扯我耳朵作为惩罚。
其实她不知道,在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心里,所谓伊人永远不老,永远鲜妍如春天。
而她就是春天。
㈢
她会专门在艺考之前录一个加油视频,说实话不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毕竟她粉丝不少,有很多应该也正是要艺考的年纪。
彼时我真这么想。因为马上就要迎接考试,一天也没太多消遣时间,刷到这条不满一分钟的视频也只是划过去没有点开,匆匆瞥一眼屏幕上她温柔神情便溜走。
其实也有私心,不想被混在众多“艺考考生”里一同接受祝福。
那个晚上我面前摊着本乐理书,一只手却要在桌子下边握住屏幕未被点亮的手机,手指摩挲过屏幕边缘,猜测会不会有来自她的消息唤醒屏幕,发来一条独属于自己的祝福。
我承认这很矫情,是接近难以启齿的矫情。
可我们实在是很久没再见面,她在商演巡演团内任务和研究生课程里周旋,仿佛一只压满重担却依然轻盈的蝴蝶。而我沉浸在理论课与专业课里准备应对第二次考试,抽空参加音乐剧排练和巡演,却也许真没缘分,一次都没得遇见。
消息发得也少了,我抱着隐秘私心,并不敢和她过多互动,生怕让粉丝们瞧出有异,哪怕是我单方面被她吸引,事实关系纯洁如未染白纸一张。
之前本就太超过了,我何德何能做她特别偏心小孩,让她在百忙之中还来到我所在城市提供一对一教育,只为我能有好分数换光耀前程。而也许她聪明至此猜出我心思,放任我疏远,仿佛再没对我有过偏爱时刻。
也是,她从不缺可以疼爱的弟弟,从来都不缺。
胡思乱想间水笔点在纸面上时间太久洇出一团黑色墨迹,倒把我吓一跳,匆忙挪开笔尖。而这祸事倒让我注意到墨迹旁边文字,是某个下午她在阳光充足书桌前边,捏着纸页反复强调要记住的重点。
我承认我在想念,却没胆量联络,没运气相见。
可能真要等到我长成老叔叔,才有机会再和她见面。而她肯定还灿烂明艳如少女,像人世间不老春天。
最后我还是点开那个祝福视频,克服内心悲哀的贪婪私欲准备接受她放送给全部人的善意,自欺欺人劝慰自己也是艺考生,理应成为她祝福拥有者。
视频里她也许刚结束什么演出,或者是近期过度疲惫带来后遗,神色放松却微带憔悴,难得显出些微岁月流淌痕迹,脆弱美丽如一尊冰裂白瓷。
然后她开口,字字句句是多难得温柔,似乎是酝酿很久,却不知道因为什么而紧张,在某些字上打了磕绊,又懊恼重复,近乎惹人爱怜。
“希望你早点休息,少玩手机,然后少吃辛辣食物,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去迎战艺考,然后你一定能考一个很好的分数。”
“再然后就是……”
她眼神微妙闪烁,垂下眸抿出一个浅甜笑弧,好像无奈又坚定。我真难得看一个这样的她,近乎于沉溺在温柔眼神里,却被她下一句话震醒,禁不住瞪大眼睛,仿佛这样就能让屏幕里女人接收到震惊情绪。
“我会想你的。”
她这么说,语气柔和而甜,全不像平时娇蛮跋扈的她。尾音轻飘飘落下像沾了糖浆的羽毛,却在心里落成巨大震响。
这个“你”究竟是谁?是谁让你心心念念至此?
会是我吗,这个幸运儿?
我真有这运气被春天放进心里吗。
我攥紧手机,近乎颤抖目光游移,握得过紧甚至触发一次自动重启。而手机再次被唤醒时,提示我绿色社交软件有一条消息,是来自她阔别已久的联系。
“晚安,死小孩,早点休息。”
我猜我今晚未必能睡得着了,却又迫切想赶紧进入梦乡。
希望梦里天空上,能照见一轮月亮。
【黄家袁林】爱上海成为海
现实背景。4k+
都别爱的太满。
————————————————————————
我爱上了一汪深海。
这是黄名宇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相识袁广泉好像也没有很久,但是他总觉得袁广泉给了他之前22年都没有的情感,是爱情。
那个节目结束后,他和袁广泉有着密切的联系,从微博到微信,袁广泉永远是他的第一位,甚至连消息提醒都是强震动。这是他第一次恋爱,他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倾注了进去。
袁广泉送了他一个iPad,在他23岁生日的时候。
里面有一段录音,是黄名宇最后才发现的。
他已经不想...
现实背景。4k+
都别爱的太满。
————————————————————————
我爱上了一汪深海。
这是黄名宇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相识袁广泉好像也没有很久,但是他总觉得袁广泉给了他之前22年都没有的情感,是爱情。
那个节目结束后,他和袁广泉有着密切的联系,从微博到微信,袁广泉永远是他的第一位,甚至连消息提醒都是强震动。这是他第一次恋爱,他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倾注了进去。
袁广泉送了他一个iPad,在他23岁生日的时候。
里面有一段录音,是黄名宇最后才发现的。
他已经不想听了。
袁广泉从初见开始,就一直是温温热热的状态,永远都和人保持着最好的距离,但又是在某些时候,突然让你看到某处柔软,继而让你陷进去,再也出不来。
黄名宇就是这样爱上的。
袁广泉第一次在舞台上唱歌的时候,光芒很耀眼。能力,样貌,上帝似乎特别偏爱他。柴院博士毕业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他哭了。
金字塔上的鹰也会因为觅食而重新下落。
太过强大的人其实不会招人喜欢,人们总是会习惯性地畏惧,袁广泉深知这样的道理。
他早就计算好了
他把自己的经历,抖落了一点,再加上确切的泪水,他把自己,融进了这个新的圈子。
别人说袁广泉是扫弟机。黄名宇是最喜欢争宠也是最受宠的一个。
袁广泉身边从来都不只是黄名宇一个,从方晓东,到王上,甚至是何宜霖何亮辰,他总是当着别人的温柔乡。但黄名宇总要做最特别的一个,他要袁广泉眼里只有他。
黄名宇在微信里,唤了袁广泉一次又一次,他早就在自己的备忘录里,标注好了一切行程,要到潮汕吃火锅,要去广州坐游船,还要去俄罗斯看一看柴院。
袁广泉跑到了冰岛。
黄名宇不生气,反而他很期待,虽然他不能陪在他身边。
袁广泉打开了视频通话,那头的黄名宇在广东穿着短袖,袁广泉在冰天雪地里红着鼻子等待。黄名宇笑着问他,等到了没,袁广泉把镜头拉近,老实回答说没有,唇齿相交时,还漏出了一点热气,在零下几十度的地方迅速凝结成点点冰晶,然后散去。
袁广泉第二天也在等极光。
这边已经是凌晨了,黄名宇眼睛懵成了一条缝,但他还是死撑着看着镜头,就算袁广泉一遍又一遍地劝他去休息。
我要陪你等极光,我不要你一个人看这样的风景。
终于在这边太阳东升时,袁广泉等来了极光,他几乎是惊喜的对着话筒喊,喊着黄名宇。
许久都没有回音。
袁广泉把手机凑近了一看,小孩睡着了,手机还握在手里,耳机也还挂在耳朵上,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小柴犬睡得很安稳。
晚安了,我的极光。
袁广泉对着话筒说,说给极光。
所以裂缝到底出现在了什么时候?
黄名宇要带袁广泉回家,袁广泉说别闹,还要工作呢。第二天,黄名宇看见了方晓东微博里,露出的一角,有袁广泉的风衣。
袁广泉睡前,收到了一个快递,是一本书。风尘仆仆的从俄罗斯寄过来。袁广泉打开之后,几乎是笑着翻看了一遍,然后放进了床头柜里。
“谁的?”
“一个朋友的。”
“谁?”
“你不认识的,睡吧,啊wu。”袁广泉俯身在黄名宇额头上亲吻,直到看着黄名宇合上了眼,才再从床头柜里拿出书来,一点点的看。
黄名宇不喜欢被瞒着。
袁广泉总是有很多好朋友,在中国,在俄罗斯,甚至是乌克兰。他也总是能收到很多快递,最后袁广泉会拍拍书上的灰,放进床头柜。
黄名宇想看看那个床头柜,但是袁广泉会及时拦住他,也不说话,只笑,黄名宇就会把手缩回来,当做不知道。
他知道。
黄名宇见过海,他在海边长大。海会包容万物,无论是鱼,是人,还是某些不能直说的情感。
小时候他把往玻璃瓶里塞纸条,甩手丢出去,等着他降落在某个人或者某片海域里。
大了之后他把自己包裹起来,绑上石头,冲进了袁广泉怀里。
长沙的奶茶铺,潮汕的火锅店,他总在这些有雾气蒸腾的地方想起袁广泉,最后袁广泉也随着雾气散去,他到底在哪,黄名宇想。
直到他在机场,接到袁广泉,那时的袁广泉带着属于冰岛的寒气,像往常那些包裹一样,安全交到了黄名宇手里。
我接住了海,黄名宇庆幸。
但没人能拥有海。
袁广泉是一汪海,黄名宇自愿淹死在了里面。可惜他下沉时,看了一眼海底,无数的死尸残骸冤魂厉鬼。
黄名宇没挣扎,继续沉了下去。
失望在累计,袁广泉纵使对黄名宇再特别,但黄名宇总觉得自己只是窥视到了他的万分之一。
他不知道袁广泉在俄国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不知道袁广泉回国之后的绝望,他甚至连袁广泉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认识,那个节目里的袁广泉。
他一步步往前打破禁制,推开那些荆棘围栏,袁广泉也一步步退后,加上了更多的障碍,他永远都在一个固定值里,出不去,进不来。
黄名宇厌了。
少年一腔热血孤勇向前,最后被软绵绵接住,再软绵绵弹开。
海回馈他的,只有一个个推他上岸的浪。
黄名宇要帮自己沉没。
最后袁广泉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剩下。
他看着那片海,问了一句话。
那句话,也随着海浪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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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新建了一个没有你的文档,在一个移动硬盘里。我总是打开它,想添点什么,可是我找不到关于你的东西。
你只有一个站子,那个站子里的所有图片我都看过,是你,可是怎么我就找不到证据。
你怎么就沉进了海里。
电话来的很突然,那头的声音颤抖,让我去一趟,我有着不好的预感。
飞机飞向那个潮湿的海边城市,海风刮得我脸疼,忘了涂脸了。我忘了。
你已经回到岸上了,可我在看向波光粼粼的海里,却还有你微弱的气息,我问你还回来吗,海风替你回答了。
“不回来,在这等你。”
我们有合照的,一直都有,我给它裱在了一个金色的框里,你在里面看着我,我在外面看着你。
你呼救过,很久很久之前,他们都说你呼救过。
可我没听见。
我在床头柜里,放了很多书,扉页里都写着我朋友对你的好奇。好奇你的长相,好奇你的性格,好奇,我为什么会爱上你。我一一回复了,通过微信,这好像不是什么浪漫的方式。
“竹马没战胜天降。”那本书里写到。
俄罗斯太冷了,我也好冷。我没敢下那片海,因为你说那片海像我,冷冰冰的。Ipad你还放在了房间的抽屉里,那段语音播放量为0。
我后悔。
我没办法后悔。
你只剩下一抔灰,辗转反侧送了一半到我手里,然后我假装洋洋洒洒地送进了海。实际上我偷偷跑去了美国,把它做成了一枚戒指。很小,才一克拉。你当时说要我送我鸽子蛋的。
我用它向自己求了婚。
不需要神父问我愿不愿意,因为很快这个戒指就要成双成对。
神父在教堂后面吸着烟,问我你在哪,我很惊讶他还记得你。神父把烟掐灭了,说因为他记得你的眼神里,没有对神的虔诚,却满是对我的虔诚。
神被世人抛弃了,连氧气都被残忍夺去。
我躲开了他们,他们总是欲言又止地想安慰我,我摆摆手告诉他们,我不需要。久了,他们也放弃了。可是我还能看见他们的纠结。
那副照片封了尘。
我去海边找你时,看见了一个女孩,手上捧着一束向日葵,她只是看着那片海,接着在沙滩上点燃了向日葵。
她看到了我。
海风卷起了残灰,然后带进了海里,“他收到了。”那个女孩笑着说。
我盯着火苗。
“你收到了吗?”女孩反问。
“我没收到,但早就收到了。”
向日葵烧完了,对话也结束了。
极光早就不亮了,我在其实那天录了屏。久违的声音从已经破碎的手机里传来,是你。我恍然间不知道这是几年前,但我知道那时我还算得上年轻。手机换了很多代,可我还拿着这无法更新的ix,过去还被我紧紧握在手里。
我妈开始催我结婚了。琳琅满目的照片,虚伪的推荐,我照样用着完美的微笑弧度对着世界。有个北大的女生看上了我,不,看穿了我。
“你不在现在。”
“我知道。”
“不想走出来吗?”
“没必要,我的狗狗已经走丢了。”
没逻辑的对话,但我莫名觉得聊得很开心,最后她告诉我,既然无法和过去分离,那就去和它相拥。说的真有道理。
我踏上了结婚的路。
我给身边的人发了请柬,那对同姓的好友开门那一刻看到是我,热情地把我迎进去了。我没进,把请柬从大衣兜里拿出来了,递给高鼻梁的那个,笑了笑,他很开心地抱住我说恭喜,我也抱住他说,记得来。
我告别了他们,走到楼下时,抬头看了看他们的阳台,小声说了句再见。
请柬里面没写是谁和谁,只有一个日期和地点,五天之后,海边。
其实把钙粉变成钻石不贵,所以我早早预约了,我还找了竹马,让他帮我们见证这迟来的婚礼。
这爱恋,变遗愿。
他没拦我,他知道拦不住我,所以反而祝福我,但说着说着就哭了。
那天我早早来到了海边,穿的是初见时的衣服。海风鼓起了我的衬衫,我忘了刮胡子,我才想起来。我真的没怎么见过海,每次都是因为你。
你才是无情的人。
我没买向日葵,哪有人结婚用向日葵,我学着买了玫瑰。我还没给你看过我浪漫的一面。
海浪扑过来了,我试着和他融为一体,有点难。你当时怎么做到的?
不过最后海还是容纳了我,用它的宽广怀抱,把我吞噬。
我变成了真正的海。
戒指最后成对了,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应该会被送到冰岛,然后丢进那个我喜欢的,可以映射极光的瓦特纳冰川湖里。
“一起去看极光吧,啊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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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ad录音。
“黄名宇小朋友,还是叫你啊wu吧。啊wu,你在,春华秋实夏蝉冬雪,你不在,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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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过前半截。后半截我自己留住了,但是想想,还是发出来吧。
这次不想说什么了。谢谢阅读。
【海四&均棋】Trick or treat
•梗源《鬼作秀》
•主要角色死亡预警
•海外四子+元与均棋
•年龄设定海四与圈同龄,均为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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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圣夜快要过去,要糖的小孩子已经统统被妈妈哄着回家睡觉了,街道上空无一人,只剩一个清瘦的身影还伫立着。
郑棋元看了看表,他还在等他的同伴,他明白他们不会缺席。
“Trick or treat?”肩膀被人拍了拍,他扭头一看,是戴着顶女巫尖高帽的袁广泉。
“wow,万圣节快乐兄弟~~”袁广泉冲着郑棋元扮了个鬼脸,“那仨去哪儿了?”
“不知道,应该快来了吧……”...
•梗源《鬼作秀》
•主要角色死亡预警
•海外四子+元与均棋
•年龄设定海四与圈同龄,均为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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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圣夜快要过去,要糖的小孩子已经统统被妈妈哄着回家睡觉了,街道上空无一人,只剩一个清瘦的身影还伫立着。
郑棋元看了看表,他还在等他的同伴,他明白他们不会缺席。
“Trick or treat?”肩膀被人拍了拍,他扭头一看,是戴着顶女巫尖高帽的袁广泉。
“wow,万圣节快乐兄弟~~”袁广泉冲着郑棋元扮了个鬼脸,“那仨去哪儿了?”
“不知道,应该快来了吧……”郑棋元看了看腕表,表面有点模糊,他伸手揩去上面粘着的一点泥土,时针停在十点和十一点中间。
他指着袁广泉身后,“你看,来了来了。”
胡浩眼神不错,老远就瞅见了郑棋元和袁广泉,骂骂咧咧的就朝两人走过来,嘴里嘟囔着:“都赖那俩傻儿子,要不是他们我能第一个就到。”
胡浩的俩傻儿子——何宜霖何亮辰像粘在一块的棒冰似的跟在他后面也来了。
“好久不见啊浩哥,今年也在Cosplay美国橄榄球运动员?”袁广泉见到故人笑的露出一排白牙,反被胡浩捏了脸反击,“那可不,年年如此,魔法小袁。”
“何宜霖儿,我jio得今夜太适合我们唱那个《小夜曲》了!!你jio得嘞!!”何亮辰兴奋的挥舞双手,情不自禁的哼上了,“Des Verr ters feindlich Lauschen Fürchte, Holde, nicht.”
胡浩板着脸拎起何亮辰的衣领子假装威胁道:“你最好是记得今晚是万圣夜,不是情人节。”
“那不如唱你那个《柴堆上火焰熊熊》?”何宜霖揶揄道。
然后胡浩跟被点了笑穴似的笑出了音阶,“何宜霖,我说你可真是个天才,神他妈的《柴堆上火焰熊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着吧,待会我会找到机会唱的。”
“我知道你会什么时候唱。”何宜霖了然的眨眨眼。
“行嘞,那咱就启程呗,最后一次的不给糖就捣蛋活动。”胡浩催促着。
“等等,小朔还没来。”郑棋元皱着眉,又伸手擦了擦表面。
“害,我说什么大事儿呢,不来就不来呗,没准儿人还不愿意来呢。”胡浩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口香糖放嘴里嚼着,嚼了几下就没味儿了,于是胡浩嫌弃的吐了几个泡泡后又嫌弃的吐掉了。
郑棋元看看表又看看老友,似乎有些为难。
“要去找他吗?”袁广泉十分善解人意的甩了个台阶给下,何宜霖拍拍郑棋元的肩,转身又轻轻给了胡浩一拳,“走呗。”
“得,最后一次了,带着小孩儿也没啥。”胡浩理了理头发,在保证发型还炫酷的同时颇为轻松地吹了声口哨,“走着。”
他们沿着曲折的小巷,穿过几个街区一直向森林走去。树梢头停留着的夜枭是万圣夜最虔诚的信徒,成群的飞舞过仰仗夜色的伪装发出不那么悦耳的尖叫,逐渐的路变得扭曲而短窄,他们紧贴着往前走,像在玩一种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的游戏,连最忍受不了安静的胡浩也没那个心思讲一句俏皮话。穿过一片歪七扭八的丑陋树林后,一座墓园出现在前方。
“天杀的……”胡浩上下牙一张一合报复性的磕着,发出嘎嘣嘎嘣的清脆声,他突然的停下,惹得身后的袁广泉一个没注意差点把自己撞进胡浩坚实的背肌。
“我改主意了,今年我不想去了。”胡浩说。
“嘿,冷静点。”袁广泉试图捏捏前面人的手臂以示安抚,但在摸上坚硬的肌肉块后便讪讪的缩回了手。
胡浩兀自嘟囔着:“今年不去也没什么,大不了明年还来就是了……”
“没有明年了,我们已经长大了。”走在最前面的郑棋元伸出手里扛着的万圣节道具——一柄挂着布兜的木棍捅了捅胡浩的二头肌,“但今年你还是小孩儿,得听话。”
于是今年还是小孩儿的胡浩小声骂了句脏话,依旧得听话的跟着郑棋元往前走。
“何宜霖,最后一年啦。”走在最后的何亮辰突然小声说。
何宜霖正忙着把自己刚被蝙蝠抓乱的耳发拨开,听见何亮辰的声音径直朝身后伸出手:“所以你别走丢,傻儿子。”
穿着幽灵白罩衫的男孩安安静静的站在墓园门口,手里提着一只做工略显粗糙的南瓜灯。白色的罩布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两个挖好的孔方便露出眼睛观察路况。
“小朔!”看见男孩的一瞬间,郑棋元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甚至连声音都不自觉高了两度,他把右手扛着的道具换到左手,向小男孩伸出那只空下的右手,“我们走吧。”
而男孩并没作出回应,他依旧安静的站在墓园门口,似乎有些瑟缩。
胡浩吐吐舌头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作罢,转而扭头冲袁广泉使了个眼色。
袁广泉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摇摇头,问幽灵男孩:“小朔今年不愿意跟我们一块玩吗?”
小朔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轻轻点点头,又立刻摇摇头。罩布角跟着身体的抖动轻飘飘的飞起来,南瓜灯里的小萤火虫应景的飞出两三只,围着男孩发散着微弱的光亮,绿莹莹的光映的他倒像森林里一只真正的小鬼。
男孩不肯说话,他只是透过那两个窟窿安静的注视着郑棋元。如果我的眼睛是照相机,男孩想,我要反反复复的冲刷这叠记忆,洗出千万帧照片,最好是连眼前人的眨眼都不要错过。
而郑棋元似乎永远知道怎么让他的小男孩跟他走,他撅起了嘴,眼角挂着易碎的委屈,像被伤透了心的可怜人,他拉着男孩的手小幅度的晃啊晃,“小朔不愿意跟哥哥一起玩了吗?”
“小朔不要哥哥了吗?”
又来了又来了,年仅十三岁的小男孩徐均朔差点快气到偷偷翻白眼。郑迪大笨蛋,郑迪明明知道自己才不会不要他!郑迪是故意的!每一次都是故意的!就跟以前一样!
所以说郑迪是真的很讨厌,一如既往的讨厌。徐均朔赌气的把脑袋偏向一边,手倒是诚实的塞进了郑棋元的手里。
郑棋元才不管徐均朔怎么想,自顾自笑眯眯的牵着徐均朔的手冲袁广泉一行人说了声:“走吧。”
五个少年牵着一个小孩按照原路回到刚才集合的街道上,“EXM??所以我们刚刚去墓地的目的是什么……?直接喊小朔来街角找我们不就得了?”沉默了一路后,胡浩终于提出灵魂质问。
“……”
“……”
“……你就当是,为了衬托万圣节气氛?”袁广泉扯出一个干笑,“Happy Halloween哥们 ?”
“哈??”胡浩噎住,“袁儿,时间很宝贵的,我建议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呢。”
“哎呀嘞,好啦好啦,浩哥你不要急嘛,离十二点还有一个小时是不是嘛……”何亮辰说着挠挠头,“我也没有表不晓得时间,但是应该还有一个小时是吧棋元哥?”
“对,差五分钟十一点。”郑棋元腾出手看了看表,“而且我想,我们应该是到了。”
眼前是一栋矮小的红房子,胡浩和袁广泉站在门口默契地相视一笑。
“咚咚咚。”
“先生,请开门,trick or treat.”
屋里轻微的交谈声停住了,像从未存在过。
“先生,请您开门。”袁广泉彬彬有礼地重复了一遍。
“你该不希望我们捣乱吧?”胡浩笑了起来,“相信我,你不会喜欢的。”
他刚说出最后一个字,门飞快地开了,里面钻出惊恐万状的男人。
“晚上好,先生。”袁广泉笑的温和,他肤色偏白,月光下更显出几分苍白,嘴唇颜色还要淡些,一副大病初愈后轻飘飘的模样,浑身上下只差没写着“人畜无害”。
男人的脸却一瞬间涨地通红,他有意无意躲避着袁广泉的眼睛,眼神四处漫无目的乱瞟的下场就是径直撞上了胡浩的。
胡浩可没那么好说话,不过他也懒得跟男人说话,因为他正忙着“嘎嘣嘎嘣”的舒展筋骨。
“我健身好几年了,略有成效。”他歪着扯了下嘴角,冲男人露出一个痞里痞气地笑容。
“我的神啊……”男人颤抖着举起双手:“为什么你们还是不肯放过……”他想了想,冲进屋里抓出好大一把糖,“今年所有的糖都在这里,求求你们,你们还想要点什么……”
他语无伦次,汗如雨下,只能机械式地把糖塞进徐均朔的南瓜里。
“去年就是这种加满色素的棒棒糖,你看看这红不拉叽绿了吧唧的,怎么的今年又想拿这个来敷衍我们?”胡浩不满意的哼道,“看着都恶心。”
“……那你别吃啊。”何宜霖挑出一个绿的没那么狠的棒棒糖剥开透明包装纸塞进何亮辰嘴里。
“好吃吗辰儿?”胡浩问何亮辰。
“不好次……”何亮辰含含糊糊的回答,“我舌头都要染绿了。”
男人闻言紧张的掏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不出意料,什么也掏不出来。他咽了口唾沫万分艰难的组织语言:“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妻子会做小蛋糕。”
郑棋元挑了挑眉毛,他记得徐均朔喜欢吃小蛋糕。
“但是……”男人话锋一转,尽量僵硬的扯开一个真诚的笑来,“很快就要十二点了,你们的时间不能耽搁……”
“尽管别为我们担心先生,”人畜无害的袁广泉突然笑了,“其他的不考虑,我们倒有的是时间。”
于是六个人丝毫不客气地坐上了男人的饭桌,津津有味的看着哆嗦个不停的男人和他只能靠做蛋糕来保持理智的妻子上演一出哑剧。
“朔朔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吃蛋糕,是吗?”郑棋元呼噜呼噜徐均朔的头发,“小口的,别噎着啦。”
徐均朔点点头,把蛋糕往郑棋元那又推推,:“郑迪也吃!”
“要叫哥哥。”郑棋元轻轻皱起了眉头。
“郑迪郑迪郑迪!!”徐均朔吃着蛋糕还不忘自己是个幽灵,面罩仍旧不肯摘下来,得把小蛋糕送进罩布里啃。
“你啊……”徐均朔一点也不听话,郑棋元却笑的十分开心,“讨厌鬼。”
“我本来就是鬼啊。”徐均朔的小腿悬在板凳上晃啊晃,“我和郑迪一样,emmm,换句话说万圣夜所有人都一样,见着活人才奇怪了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道理。”胡浩支愣着二郎腿痞了吧唧的坐着,嘴里还不停歇的挑着刺,“奶油比例不合理,草莓放的也不够,偷工减料的,哎你说说……”
吓得瑟缩在角落的房子主人和女主人更加面无血色。
“行了行了,你吃你的。”何宜霖锤了他一下,“哪儿来这么多废话了。”
“你管我呢,你先顾好辰儿。”胡浩一口塞下一个蛋糕。
袁广泉手里握着银质小刀一下一下切着面前的蛋糕,姿势矜贵又优雅,倒像是在享用法国大餐。
“我饱了。”他停下动作,笑的礼貌得体,“谢谢款待。”
“可四你还没次啊。”何亮辰迷茫脸,他还没吃够。
“总有机会的,说不定下次还来光临呢。”袁广泉还是温温柔柔的语气,而女主人听见下次光临四个字已经长吸一口气及时地昏了过去。
男人颤抖着抱起妻子,声音里压抑着绝望和愤怒,他因为过于害怕而感到痛苦,他的忍受极限就快走到终点,“你们到底还想怎么样,艾尔文已经被你们带走了,你们还,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哦,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这回事,你的儿子艾尔文,说到这个艾尔文。”胡浩点着下巴回忆,“他可是个有主意的,很多绝妙的主意可不就是他想出来的吗,我还记得那时候,嘶,那时候的回忆可真是印象深刻。”
“聪明的孩子。”袁广泉放下刀站起来,“可惜证明自己的方式没用对。”
他朝男人的方向走去,看起来还是那样的人畜无害,像只是要跟他道个别。
“你,你别过来,求你……”男猛地往角落退去,索性连妻子都不顾了,随意扔在一旁的沙发上,自己在战栗中跌落在角落的阴影里。
“噢,像只可怜的小鼹鼠……”何亮辰小声发出感叹,大眼睛里甚至盛满了同情。
“他不该往事重提,这无非是自讨苦吃。”郑棋元摇摇头,转身拉起徐均朔的手,“好啦,我们先离开这里,任务还没有完成呢。”
男人头上缀满汗珠,他不敢抬头,只敢死盯着袁广泉的足尖。少年站在光下,他却只配缩在自己房子的黑暗角不敢吱声,像下水道里被残酷的黑暗煎熬出一双血红色眼睛的老鼠,他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捂住眼睛。
“放过我吧,放过我,我错了,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他哀求着,喉咙里挤压出粗糙喑哑的哭腔,而且越来越嘶哑,很快他便再说不出话来,拼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他惊慌失措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自己变得扭曲灰暗的手,像是摸过什么淬过毒药的匕首,它们形状畸形的可怕,泛着乌青,指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长的吓人,指尖带着锋利的勾形。他抱着头惊声尖叫道:“吱吱吱。”
在万圣夜里,他彻头彻尾的,变成了下水道的老鼠。
“晚安,先生。”
他听见那个少年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时间是十一点二十,一行人正往下一个地点行进。
“你不会真的把他变成老鼠吧?”徐均朔仰着脸好奇地问袁广泉。
“当然不会。”袁广泉低头回答他,苍白的脸上漾出今晚第一个真情实感地笑来。
“我说什么来着,上学的时候我就说过你是切开黑。”何宜霖打趣道,“魔法少男袁广泉,你是不是净使黑魔法了?”
“好了何宜霖儿别提了别提了,我头疼。”胡浩截住话头,“还有几家了?”
万圣节的规矩是不变的,trick or treat,小孩子永远的把戏,他们扮成各种各样的鬼魂精灵挨家挨户去要糖,似乎万圣节里任何恶作剧都能得到原谅。
“女士,请开门,trick or treat.”郑棋元敲了门,这是最后一家。
没有任何回音。
“如果你在里面的话,最好是开门。”
一片死寂。
“treat?”何宜霖问道,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郑棋元点点头,牵着徐均朔的手紧了紧,“朔朔待会在外面等我们,好吗?”
“但我想和你在一起,郑迪。”徐均朔别扭地回握住郑棋元的手。
“郑迪希望你能在外面等着他,就像在墓园一样。”郑棋元拍了拍徐均朔的背同他打着商量,“去那边,好吗?”
对徐均朔,他可以永远耐心,永远温柔,他也希望永远如此。
他也不说什么,也没有什么动作,甚至连门都不敲了,只是眼底含着笑意等徐均朔去到房子旁边乖乖等他。于是理所当然收获了一只垂头丧气的朔朔头,幽灵小孩气呼呼的站在房子旁边,两只脚脚后跟重重一靠,生气的意示郑棋元自己有乖乖站好。
笨蛋郑迪,傻瓜郑迪,徐均朔又在心里噼里啪啦地骂郑棋元,郑棋元总是知道怎么让自己妥协。
“宜霖,拜托你了。”郑棋元退后几步,把空间让给何宜霖。
何宜霖点点头,上前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动静。他叹了口气,突然回身一个闪拳干净利落地击碎了窗玻璃。
顺着破碎的窗洞,何宜霖很快摸到了门把手,“咔哒”,门开了。
“有人在吗?”郑棋元借着月光走进房子,灯似乎是坏了,房子里一片漆黑,但勉强还能辨认的出家具轮廓。
“没有人吗?”最后跟着进来的何亮辰在黑暗里傻乎乎地摸不着头脑,“浩哥,你看见人没有。”
“哎呦没有没有,你这么大个眼睛都看不见我能看见吗?”胡浩没好气的回答他,“你猜怎么着傻儿子,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在万圣夜当晚消失呢?”
“有可能,有可能是去度假了呀……”何亮辰慢吞吞的说,“很巧哎。”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袁广泉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你们都过来吧,对了,晚上好女士。”
他微笑着冲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打招呼,女人的脸色难得的比他更显苍白,甚至白的透明,她眼袋很重,头发湿漉漉的粘在脸颊两边,眼睛却瞪的老大,惊恐地盯着每一个人,活像刚从水里捞起来浸泡浮肿后死不瞑目的尸体。
“您儿子去哪里了呢,女士?”郑棋元和袁广泉肩并肩站着俯视沙发上的女人,没有任何表情。这令她嗅到死一般的压抑,但她怀里死死抱着的猎枪给了她不少的勇气。
“他去了外公外婆那里,今天不回来了。”女人小声说,眼神虚浮不定,最后被迫降落地上,郑棋元和袁广泉站着的位置,那里不小心蹭上了细密的一层泥土,甚至她能够清清楚楚嗅到泥土湿润的气息,她咬咬牙,更加用力的握紧了枪。
“今天不回来,还是这个月都不回来了?”袁广泉很少有皱起眉毛的时候,比如现在。“自欺欺人只是蠢人通常的解决方法罢了,你以为天道轮回是为什么?根本没有人能逃过惩罚。”他说话一向得体,但嘲讽人的时候也针针见血,深入骨髓。
女人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个球,恐惧喷涌而至,它提着刀来捥她的心脏,血淋淋的,砰砰跳的,一下一下,慢慢的这颗东西变得僵硬,干涸的血再也无法喷射出来,于是它桀桀笑着低下头找她身上下一个能捅进去的部位。
胡浩总结过,好脾气的人生气起来是很可怕的,袁广泉不笑的时候很少见,所以从前他板起脸来连自己都不敢上前逗弄。此时此刻女人的精神明显快被压垮了,她如坠冰窟,嘴里絮絮叨叨:“你们找不到他的,永远找不到他……”
“你并不是在欺骗我们,”郑棋元对这个可怜人的表现无动于衷,“你只是在骗你自己。”他冷冷地说。
每一年他们都要在不同的人脸上看到相同的表情,惊恐的,愤怒的,质问的,交织在一起吵得人生厌。他们把仇恨的源头投入熊熊的烈火,再等待下一年,年复一年,郑棋元觉得自己已经格外疲惫。所幸徐均朔长大了,他欣慰地想,我的小朔已经是大孩子了,今年过后他再也不需要我了 。可是这样想着,心上又泛起一阵细细的疼痛,他本来可以不必记得他,他不必那样懂事,他不必如此。
胡浩常常嚷嚷着要不是每年想着要见见你们这帮兄弟我才不来受这个罪呢,每一个人何尝不是这样,郑棋元看着女人惊恐万状的脸,生理性的想要作呕。她根本不会知道在座的每一个人经历过什么,她只是愚蠢的帮凶。
“别过来,”女人说着扣开了扳机,“我会开枪的,我真的会。”
“是吗?你认为这能够解决问题吗?”郑棋元一闪身,柔软的脖颈已经贴上枪口,“如果你认为可以,那大可试试。”他吝啬到不愿施舍一个多余的表情给她。
女人发着抖,汗水湿透手心,滑腻腻的握不稳枪,她明白自己应该开枪,郑棋元的脖子就紧紧贴在枪口的黑洞,只要一枪,只要扣动扳机……就这样解决一切,不失为一个解脱的好方法。郑棋元闭上眼,他已经等的太久了。
枪从手里无力的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我放弃了。”她也明白自己没有任何的立场开枪。
“你们这群禽兽!!”青年从客厅旁的小房间里冲出来抢夺他母亲落在地上的枪,“你们每一年都来,多少年了还不肯罢休!!”
“第一次是艾尔文,然后是马修,丹尼尔,乔……”
他恨恨地摆弄枪支:“她不敢开枪,那我来……”
“你不配。”郑棋元眼神冰凉,看着他像看死人。
“说谁禽兽呢,”胡浩不知从哪弄来了绳子,一个健步冲上去轻轻松松夺过枪,“你可真是跟从前一模一样,是个只会抱怨的废物,莱特。”
绳子扔给了何亮辰和何宜霖,两人默契地捆好莱特,何亮辰问胡浩:“我们要把他扛着带走吗?”
“不用,就在地上拖着就行。”胡浩回答。
在莱特的哭叫声中,他们离开了他的家,“妈妈,妈妈求您救救我,妈妈!您帮帮我!”莱特大声哀求着他的母亲,眼泪鼻涕混合着往下淌,他在家里的木地板上抓挠出深浅不一定痕迹,惊慌失措地抓住每一样能抓住的东西,导致指甲被磕碰脱落指尖都渗出血来。
而他的母亲却闭了眼,摇摇头,“他们总会带你走,天涯海角,不管藏到哪里,你逃不掉的,儿子。”
他们往森林里走着,地上拖着尖叫求饶的莱特,郑棋元始终一言不发。徐均朔明白,他的哥哥每一年的抓人游戏过后都是这样,所以他熟练地主动牵住了郑棋元的手,“郑迪,无论怎样,我陪你一起。”他非常非常小声地说,然后徐均朔感觉到手上的力度重了一分——郑棋元听见了。
他们在一个架在柴堆上的架子处停下了脚步,旁边是一栋带有烧焦痕迹的小木屋。
“眼熟吗?”胡浩把人往架子上绑,不管莱特说什么,他都自顾自的往下说自己的,“好好看看吧,谁他妈才是真正的禽兽。”
“我不是主谋,那主意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我只是个被拉来凑人头的,跟我没有关系,求求你们放了我,真的跟我没关系!!”莱特哭着苦苦哀求,“放了我……”
“对于不听话的孩子,惩罚是必要的,”袁广泉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了一小盒火柴,“不论多晚。”风把他的黑色风衣吹的漂浮起来,人畜无害的脸上没有笑意,他苍白冰冷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的话语同样冰冷,像死神悄悄来临,每一个罪恶的灵魂都将被收割。
袁广泉永远不会忘记数年前那个万圣夜,那时他即将要去俄罗斯念书,临走前想要赶来同伙伴们道别,地点定在森林里的小木屋里——那里是他们的秘密基地。他敲开门,胡浩上来就揽住他的脖子:“袁儿,出息了呀,我听我妈说你是全A考进去的!太牛逼了!”
“哪有啊,浩哥不是也准备学习歌剧了吗?哎准备的怎么样啊给咱唱两首?”袁广泉打趣道。
“我唱个鬼,你看看这俩人坐那杵着我能唱的下去?”胡浩不高兴的努努嘴,何亮辰和何宜霖连体婴似的从黏黏糊糊的情愫氛围里抬起头集体伸手跟袁广泉打招呼:“小袁来啦?”
“……来了。”袁广泉和胡浩交换了眼神,转身离开,有话说不出来。
郑棋元抱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南瓜灯从小小的杂物间里出来,有点得意的跟所有人展示:“给小朔做的!”
“是南瓜做的吗?”何亮辰问,“很可爱诶。”
“南瓜太容易坏掉了,这是粘土啦,我还涂了颜色,这样小朔就能用很久了。”郑棋元露出一脸“不愧是我”的表情。
“你求我的话我就也大发慈悲给你做一个。”何宜霖拿手肘捅捅何亮辰的肩膀,“前提是我得高兴。”
“切,我自己也可以。”何亮辰嘟囔着,“我才不要求你。”
“瓦。”胡浩说。
“瓦。”袁广泉说。
“瓦。”郑棋元说。
“好啦时间也不早了,咱们现在回去带上小朔还能再要点糖。”郑棋元看了看表,时针指向十点和十一点中间,“走吧。”
袁广泉转动了门把手,“奇怪,”他又转了两下,“从里面打不开了。”
“是你力气太小了吧魔法少男?”胡浩调笑着上来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用力撞了几下门之后,胡浩的表情逐渐凝固:“奇怪……?门怎么可能从外面被锁上?”
何宜霖打开那扇小的可怜的窗向外努力的眺望,发现外面站了好几个带着鬼怪面具的男孩,他们手里拿着火把,为首的男孩手上还额外提着一桶汽油。
“早看你们不顺眼了,”男孩说,“不就考试牛逼一点,还真自己是什么天之骄子。”
他指着袁广泉嘻嘻嘻笑着说,“只会念书的废物,有什么了不起。”
“麻烦你先放我们出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袁广泉提高了嗓音,“艾尔文,我知道是你,别做傻事,让我们出去,出去怎么解决都行!”
“出去?”艾尔文为了壮胆喝了酒,此时舌头有点打结,“你想都不要想,你就乖乖在这里等死。”
“你们,”他说,“我都不喜欢,他们也都不喜欢,只会想着讨好老师,让老师,嗝,给个高分,然后,有朝一日离开这个小镇。”艾尔文取下面具扔在地上,鞋底踩上慢慢碾压几下,像在碾压屋子里困住的人,“你们只配跟我们一样,一辈子活在镇上。”
男孩们嘿嘿笑着附和,他们早看不顺眼这几个优秀的过分的同龄人,凭什么同样的人生,他们生长的像是水塘里歪七扭八的杂草,而这几个人就仿佛理所当然是天之骄子。
嫉妒扭曲着每一个人的心理,酒精作祟使人的头脑发热,熊熊的火焰烧起,屋内的人狠狠的撞着门试图冲出牢笼,屋外的人笑的像真正的鬼怪。
“那么现在你来告诉我,谁才是真正的禽兽?”胡浩高声质问绑在架子上的人,眼里是化不开的恨意,“做这件事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想想郑棋元还有个弟弟,袁广泉就快拥有美好的未来,还有何亮辰何宜霖……”他叹了口气,笃定道:“你该死。”
这里没有无辜的人,在场的都是凶手。
“袁儿啊,你不是想听哥唱歌剧吗,我今儿就满足你。”胡浩不再看莱特,转身跟袁广泉突然提起往事。
“好。”袁广泉笑了,手里的火柴划出明亮温暖的一团小火焰。
“Di quella pira,
柴堆上燃烧着
L'orrendo foco,
熊熊的火焰
Tutte le fibre,
所有的狂野
M'arse avvampò!...
使我心底愤怒
Empi spegnetela,
残酷的人们
O ch'io tra poco,
你们就等着吧
Col sangue vostro,
用你们的热血
La spegnerò...”
将火扑灭。
“我说什么来着,他指定得唱《柴堆上火焰熊熊》。”何宜霖对何亮辰说,后者笑起来,拍着手捧场,“浩哥牛逼!”
郑棋元试图捂住徐均朔的眼睛,被小孩轻轻拉开,“郑迪,这件事的受害者里也包括我。”
他径直走向火光中惨叫的男人,慢慢地拉开了面罩。
“啊啊啊啊啊!我操!是撒旦!是撒旦派你来的!我做了错事!我该死!!”火舌爬上男人的腿,一点一点吞噬他的衣料,他不管不顾的叫着,徐均朔的脸让他联想到死神,他恨不得现在就被烧死,也不情愿多看他的脸一眼。
男孩子的面罩里根本没有属于小孩的软软的脸,只剩一个烧焦的骷髅,呈现出一种干涸的红褐色,两只本该是眼睛的黑洞幽幽注视着他,像是质问,又像要挟,他是噩梦的化身,恶灵的信使,他来质问他为什么要干这样罪恶的事。
“这是惩罚。”男孩幽幽的拉上了面罩,转身回到了郑棋元身边。
“老实讲,刚才真的有点酷,我差点都被吓到了。”回去的路上,胡浩对徐均朔竖起大拇指。
“讲道理出大问题!我这么可怕?”徐均朔迷惑挠头,获得何宜霖何亮辰和袁广泉的三人点头。
“前面就是墓园了。”郑棋元牵着徐均朔的手,被小孩紧紧反握住,“郑迪,可不可以不要走。”
郑棋元蹲下身撩开小孩的面罩——面罩下不是什么可怕的骷髅,是他的弟弟,小孩长着大大的眼睛,脸上还带着一点软软的婴儿肥,徐均朔就这么仰着脸直愣愣的望着郑棋元,“郑迪……”
何宜霖仰起头,他辨认着那一片墓碑里自己的墓碑,他的和何亮辰的挨在一起,地上恣意生长着两三朵野玫瑰。那些未对何亮辰说出的爱情和甜言蜜语,他必须在最后一夜将他们倾吐殆尽,尽管他们安睡在同一块地方,但从今往后他们将再不能言语。
“For i can't help,falling in love with you……”他对何亮辰唱道。
“Take my hand,take my whole life too.”何亮辰的眼睛亮的像是天上的星星,他只是有点迟钝和不自信,但他总能敏锐的察觉到爱。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是吗?”何亮辰问何宜霖,他什么都明白,但他是这样的相信何宜霖,像个等待睡前故事结局的小朋友,等着何宜霖的答复。
“是的豆豆。”何宜霖笑了,伸开双臂温柔的搂住他的小朋友。
“可我才刚刚听你说爱我啊……”何亮辰难过的吸吸鼻子。
何宜霖摩挲着何亮辰的背,把下巴放在何亮辰肩上悄悄拭去眼泪,“只管梦里相见。”他在何亮辰耳边轻轻说。
“晚安。”
“晚安。”
袁广泉和胡浩最后一次碰了碰拳头,“浩哥,我就知道你将来唱歌剧的话一定会很厉害。”
“你也是,魔法小袁。”胡浩打了个响指,“爱你兄弟。”他们转身向每一个人挥手:“再见,再见!”
这是最后一年,今年过后,死去的人将安然长眠,所有活着的善良的人都将继续顺利长大,特别是徐均朔。
“对不起呀朔朔,不过你还用着我给你做的南瓜灯,我很高兴。”郑棋元捏捏徐均朔万分委屈的小脸,男孩大大的眼睛下面还挂着一圈淡淡的黑眼圈,“嗨呀你好像个小熊猫啊……”
“郑迪大坏蛋!!”徐均朔咬着嘴唇。
“嗯嗯,我是大坏蛋。”郑棋元笑的非常非常开心。
“郑迪最讨厌!!”
“好,我最讨厌。”
“郑迪……”
“嗯?”
“我好想你啊!”徐均朔终于抽噎了一下,“我每一年都来见你,但明年,明年我就见不到了啊呜呜呜呜呜呜……”小孩越说越伤心,最后索性丢下南瓜灯放声大哭起来。
郑棋元苦涩的挤出一个微笑,伸手把小熊猫揽进怀里:“因为小朔明年就是大孩子了啊……”
徐均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那我不要长大了!”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还在!”男孩子用袖子擦着眼泪呜呜咽咽的说,“郑迪,我要你还在。”
“我就在这里,在你心里。”郑棋元指指徐均朔的胸口,“我会一直爱你,一直祝福你,我最最亲爱的弟弟。”
他温柔的用指尖揩去小孩睫毛上还挂着的那滴泪水,“祝你拥有美好人生。”然后他低下头在徐均朔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我爱你。”
徐均朔站在墓园门口,目送着他的哥哥消失在属于他的墓碑处,那里很突然地长出了几朵漂亮的小野花,他明白那是郑棋元在跟他道别。
善良的人会顺利长大,特别是徐均朔这个幸运小孩。
【黄家袁林】我爱上了一汪深海
预警:oe
————————————————————————
我爱上了一汪深海。
这是黄名宇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相识袁广泉好像也没有很久,但是他总隐隐约约觉得袁广泉赋予了他之前22年都没有的情感。
那个节目结束后,他和袁广泉有着密切的联系,从微博到微信,袁广泉永远是他的第一位,甚至连消息提醒都是强震动。这是他第一次恋爱,他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倾注了进去。
袁广泉送了他一个iPad,在他23岁生日的时候。
里面有一段录音,是黄名宇最后才发现的。
他已经不想听了。...
预警: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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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上了一汪深海。
这是黄名宇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相识袁广泉好像也没有很久,但是他总隐隐约约觉得袁广泉赋予了他之前22年都没有的情感。
那个节目结束后,他和袁广泉有着密切的联系,从微博到微信,袁广泉永远是他的第一位,甚至连消息提醒都是强震动。这是他第一次恋爱,他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倾注了进去。
袁广泉送了他一个iPad,在他23岁生日的时候。
里面有一段录音,是黄名宇最后才发现的。
他已经不想听了。
袁广泉从初见开始,就一直是温温热热的状态,永远都和人保持着最好的距离,但又是在某些时候,突然让你看到某处柔软,继而让你陷进去,再也出不来。
黄名宇就是这样爱上的。
袁广泉第一次在舞台上唱歌的时候,光芒很耀眼。能力,样貌,上帝似乎特别偏爱他。柴院博士毕业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他哭了。
金字塔上的鹰也会因为觅食而重新下落。
太过强大的人其实不会招人喜欢,人们总是会习惯性地畏惧,袁广泉深知这样的道理。
他早就计算好了
他把自己的经历,抖落了一点,再加上确切的泪水,他把自己,融进了这个新的圈子。
别人说袁广泉是扫弟机。黄名宇是最喜欢争宠也是最受宠的一个。
袁广泉身边从来都不只是黄名宇一个,从方晓东,到王上,甚至是何宜霖何亮辰,他总是当着别人的温柔乡。但黄名宇总要做最特别的一个,他要袁广泉眼里只有他。
黄名宇在微信里,唤了袁广泉一次又一次,他早就在自己的备忘录里,标注好了一切行程,要到潮汕吃火锅,要去广州坐游船,还要去俄罗斯看一看柴院。
袁广泉跑到了冰岛。
黄名宇不生气,反而他很期待,虽然他不能陪在他身边。
袁广泉打开了视频通话,那头的黄名宇在广东穿着短袖,袁广泉在冰天雪地里红着鼻子等待。黄名宇笑着问他,等到了没,袁广泉把镜头拉近,老实回答说没有,唇齿相交时,还漏出了一点热气,在零下几十度的地方迅速凝结成点点冰晶,然后散去。
袁广泉第二天也在等极光。
这边已经是凌晨了,黄名宇眼睛懵成了一条缝,但他还是死撑着看着镜头,就算袁广泉一遍又一遍地劝他去休息。
我要陪你等极光,我不要你一个人看这样的风景。
终于在这边太阳东升时,袁广泉等来了极光,他几乎是惊喜的对着话筒喊,喊着黄名宇。
许久都没有回音。
袁广泉把手机凑近了一看,小孩睡着了,手机还握在手里,耳机也还挂在耳朵上,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小柴犬睡得很安稳。
晚安了,我的极光。
袁广泉对着话筒说,说给极光。
所以裂缝到底出现在了什么时候?
黄名宇要带袁广泉回家,袁广泉说别闹,还要工作呢。第二天,黄名宇看见了方晓东微博里,露出的一角,有袁广泉的风衣。
袁广泉睡前,收到了一个快递,是一本书。风尘仆仆的从俄罗斯寄过来。袁广泉打开之后,几乎是笑着翻看了一遍,然后放进了床头柜里。
“谁的?”
“一个朋友的。”
“谁?”
“你不认识的,睡吧,啊wu。”袁广泉俯身在黄名宇额头上亲吻,直到看着黄名宇合上了眼,才再从床头柜里拿出书来,一点点的看。
黄名宇不喜欢被瞒着。
袁广泉总是有很多好朋友,在中国,在俄罗斯,甚至是乌克兰。他也总是能收到很多快递,最后袁广泉会拍拍书上的灰,放进床头柜。
黄名宇想看看那个床头柜,但是袁广泉会及时拦住他,也不说话,只笑,黄名宇就会把手缩回来,当做不知道。
他知道。
黄名宇见过海,他在海边长大。海会包容万物,无论是鱼,是人,还是某些不能直说的情感。
小时候他把往玻璃瓶里塞纸条,甩手丢出去,等着他降落在某个人或者某片海域里。
大了之后他把自己包裹起来,绑上石头,冲进了袁广泉怀里。
长沙的奶茶铺,潮汕的火锅店,他总在这些有雾气蒸腾的地方想起袁广泉,最后袁广泉也随着雾气散去,他到底在哪,黄名宇想。
直到他在机场,接到袁广泉,那时的袁广泉带着属于冰岛的寒气,像往常那些包裹一样,安全交到了黄名宇手里。
我接住了海,黄名宇庆幸。
但没人能拥有海。
袁广泉是一汪海,黄名宇自愿淹死在了里面。可惜他下沉时,看了一眼海底,无数的死尸残骸冤魂厉鬼。
黄名宇没挣扎,继续沉了下去。
失望在累计,袁广泉纵使对黄名宇再特别,但黄名宇总觉得自己只是窥视到了他的万分之一。
他不知道袁广泉在俄国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不知道袁广泉回国之后的绝望,他甚至连袁广泉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认识,那个节目里的袁广泉。
他一步步往前打破禁制,推开那些荆棘围栏,袁广泉也一步步退后,加上了更多的障碍,他永远都在一个固定值里,出不去,进不来。
黄名宇厌了。
少年一腔热血孤勇向前,最后被软绵绵接住,再软绵绵弹开。
海回馈他的,只有一个个推他上岸的浪。
黄名宇要帮自己沉没。
最后袁广泉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剩下。
他看着那片海,问了一句话。
那句话,也随着海浪褪去了。
————————————————————————
ipad录音:
“黄名宇小朋友,还是叫你啊wu吧。
啊wu,你在,春华秋实夏蝉冬雪,你不在,春夏秋冬。”
————————————————————————
不许打我。我溜了。
【越下席楼】哎呀,看见尾巴啦
越越松鼠精设定
好多好多私设 逻辑奇怪
梗源大佬古早纪录片,他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语言不通,跟公园里小松鼠一聊一两个小时,最后一看表就哭了。
以下正文
——————
1
众所周知,美国公园里可以没有树和草,但绝不可能没有灰松鼠。
2005年冬的华盛顿国家广场上,落叶乔木支棱着光溜的枝桠。灰松鼠毛绒绒一团趴在树杈间,像叶子。
张英席裹着厚厚的羊毛围巾蹲在树下,嘴里哈出一股股白气。他摘下手套,用赤裸冰冷的手去揉地面唯一一只灰松鼠软和温暖的毛皮。
小松鼠黑珠子般的眼睛圆溜溜的,眨也不眨,直勾勾看着他。他嘴里呼出的白气更浓重了些。
“……这没什么值得抱怨的。是我语言太差,给老...
越越松鼠精设定
好多好多私设 逻辑奇怪
梗源大佬古早纪录片,他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语言不通,跟公园里小松鼠一聊一两个小时,最后一看表就哭了。
以下正文
——————
1
众所周知,美国公园里可以没有树和草,但绝不可能没有灰松鼠。
2005年冬的华盛顿国家广场上,落叶乔木支棱着光溜的枝桠。灰松鼠毛绒绒一团趴在树杈间,像叶子。
张英席裹着厚厚的羊毛围巾蹲在树下,嘴里哈出一股股白气。他摘下手套,用赤裸冰冷的手去揉地面唯一一只灰松鼠软和温暖的毛皮。
小松鼠黑珠子般的眼睛圆溜溜的,眨也不眨,直勾勾看着他。他嘴里呼出的白气更浓重了些。
“……这没什么值得抱怨的。是我语言太差,给老师的教学带来太多麻烦了。你们小松鼠就不用学英语和意大利语吧,嗯?”
他抬起手腕看表,鼻尖红红地哽咽起来。
“你瞧,我都跟你聊俩钟头了……老师指点着同学,俩钟头能学多少东西啊……”
灰松鼠去抱、去蹭他的手和他的脸,皮毛沾上他的泪水,和着冷风,凉到骨髓里。
2
赵越一直藏得很好。
他不常跟徐凯一起住,往往是跟谁练歌就在谁那蹭一晚上,相处时间越短,露出的破绽越少。
饶是如此,郭虹旭和董攀也偶尔会抓一手灰蒙蒙的松鼠毛递到他面前,兴奋得上蹿下跳。
“我们酒店里有松鼠诶!”
赵越嘴上噢噢噢啊啊啊嗯嗯嗯应着,转天奔楼下梅溪湖公园拎了只红松鼠上来,宣称小家伙被自己当场抓获。
屁香两个小孩完全没有发现毛色都对不上呢。
梅溪湖酒店四十来层,赵越唯一没住过的房间是张英席的单人间。明明他俩在一块儿练歌是最多的,却往往是张英席夹着一把卷尺钢琴满酒店找他。
郑棋元打趣他大牌,他羞得尾巴都要冒出来,蹦起来去捂郑棋元的嘴让他别瞎说。
最后也没壮起胆子主动去找张英席。
3
2008年,赵越去求自己在美国的姑妈,要回家乡去。
动物成精的在一个地方落脚扎下根来不容易,姑妈皱着眉问他河南家乡有什么好,值得他放下美国的一切回去。
赵越沉默着用爪子扒拉橡果,良久才说。
“嫲嫲,我都记不得咱家人说话啥味儿哩。”
姑妈眼眶红了。她四处奔波,才把堪堪能化人形的赵越送上归国的飞机。
那年赵越二十二岁。他抱着一顶旧帽子坐在飞机窗边,心里想的是这顶帽子的原主人。
他想再听见乡音,也想再听见张英席。
4
赵越使尽浑身解数,突破严密的户口制度,混进国音成了一名优秀学生。张英席返校汇报演出的时候他在后台操办,张英席教的每一堂课他都在最后一排听。
但他不敢让自己出现在张英席的视线里。这个男人仿佛天地下最厉害的捉妖道士,他生怕一让他瞧见就露了松鼠尾巴。
他不停努力着,成为大师弟子又进了煤矿文工团,好像离张英席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11年他学会用微博,从此给张英席点赞评论成了他的习惯。
表弟袁广泉翘着红尾巴点评他这纯属追星少女,惨遭反呛。
赵越:我永远十九,谢谢。
他经常梦到一个场景。他穿着一身演出西装,在台侧用亮晶晶的黑瞳仁望着张英席,问他: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华盛顿国家广场那只小小的灰松鼠呀。”
然后张英席很抱歉地摇摇头:“不好意思啊,我不记得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赵越在半夜里吸吸鼻子,抹掉不争气的眼泪,接着睡。
5
赵越花了小半个月接受自己和张英席在这个节目里暂时锁死了的事实。
又花了小半个月学会在张英席面前藏尾巴。
张英席也很奇怪。赵越头一回跟他练歌的时候啪嚓就是一个九十度鞠躬,和着一声响亮的“张老师!”,搞得他还以为回到了国音琴房。
最开始紧张很正常,可一段时间下来,连郭虹旭都能在他面前撒欢儿了,赵越见了他还是僵得跟门板一样,这就很不正常了。
而且他总觉得赵越的眼神很熟悉,跨越了很长年月的熟悉。
他旁敲侧击试探过两人之前是不是见过,赵越肉眼可见慌乱爆表,随便扯起毫无逻辑的谎话搪塞。
“杨姣老师之前音乐会见过,对,见过的,还拍过照呢!”
“是吗,我不记得了。”张英席依旧狐疑,但也不再问下去。
6
那天深夜,张英席从北京匆匆赶回来。他听节目组告知了即将到来的分组环节,心知这首《O’Sole Mio》很可能是两人最后的合作,他们应当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半夜十二点,光鸣岛的练歌工作才刚刚开始。张英席一间一间房敲过去,都没见赵越的影子。最后还是郑棋元和袁广泉把他拉到一边,支支吾吾说赵越病了,已经在房间里睡着,要不今儿就别练了。
“不练我也该去看看,怎么能放他一个人在房间。”张英席神色严肃起来,话音未落就让身边工作人员带路。
袁广泉愣是没拦住。
走到一半张英席一拍staff肩膀:先去另一个地方。
他闯进董攀郭虹旭房里抓到徐凯要来房卡,再折回去找赵越。
旭日董升:……我天,刚刚张老师好可怕……
国际友人徐凯:QAQ
张英席在门口请走工作人员,轻轻刷开房门又开了夜灯。床铺上只有乱成一团糟的被子,没见人影。
赵越?他小声叫着,看了眼空荡荡的洗手间,一时犯了难。
他想了想,慢慢掀起了那床被子。
床铺中央,一只小小的灰松鼠睡得正香。
张英席失笑,伸手去摸那团毛绒绒,却被高热烫了一下。
这……?松鼠发烧怎么办啊?
张英席头一回这么手足无措,思索半晌洗了块冷毛巾把小松鼠全身擦了一遍权当物理降温。他用被子窝了个舒舒服服的小床将小松鼠放在里头,又盖上一块他自己的小毯子。
忙完这一圈他在床边坐下来,凝视着小松鼠尖尖的耳朵,长出了一口气。
赵越,是你吗?
他在心里问。
7
灵异事件就这么翻篇了。两人达成了奇异的默契,张英席不去问那只松鼠,赵越也不问那块不属于自己的小毯子。
装傻是一门不亚于歌唱的艺术。两位共同表演着心照不宣,直到那一天。
庆功宴。
人是一波波倒下撤退的,袁广泉正是第一批。张英席心里对自个的量门儿清,微笑举杯来者不拒。
赵越其实酒量并不差。但他录制结束后泪珠子便止不住往下掉,没喝几杯就叫离愁别绪熏醉了。
张英席瞥见灰尾巴就暗道不妙,抬表一看也已经凌晨三点,索性撺掇着散了局。
他拎着耳朵尾巴乱晃的赵越抄小路回酒店,见时机成熟,努力柔声轻问:
“你是小松鼠吗?”
“是呀!”醉赵越干脆承认,抬眼直勾勾地看他。
“我是华盛顿国家广场的灰松鼠!你记得我吗?”
张英席呼吸一窒。
卧槽。这也太可爱了,谁能顶得住。
那只蹦蹦跳跳的松鼠穿过十四年时光,稳稳落在他面前,背负着小小的愿望和梦想。
8
第二天拍毕业照,全员都困得不知道走路迈哪只脚。好几个小孩在举着手机四处拍vlog,氛围催得人想哭又被化妆师制止,只能硬憋着抽抽。
张英席晃悠到赵越面前,识相的小朋友们迅速退散。
大魔王凑到天使耳边,叫他:“小松鼠。”
赵越整个人一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给你个机会,把梦里的话问出来。好不好。”
赵越还在当机,嘴不听使唤,打着磕绊,没有丝毫底气。
“我我我我是国家广场的松鼠,你还记得我吗?”
话一出口赵越就想抽自己一耳光。说话不过脑子!
“我还记得你啊,小松鼠。谢谢你陪我三年。”
张英席顿了一下,接着小声说:“可能还有接下来的很多年。”
9
2008年夏天,张英席拿着一顶毛绒帽子跑到华盛顿国家广场。那天公园里人很多,他穿梭在人群里,费力寻找自己的目标。
灰松鼠蹦到他肩上。年轻的他笑了,拎起松鼠放到帽子里,声色满溢着喜悦。
“我要学成回国了!今天来见你最后一面!以后就不来烦你啦,哈哈哈。
“帽子是送给你的离别礼物,冬天住在这个里面比树洞暖和多了!好了,最后送你一首歌,最经典的,今夜无人入睡!”
青年放下帽子,整整衣襟就在道旁高歌起来,陌生的路人一个接一个驻足。
松鼠跟着叫了一声,里面的情绪没人能听懂。
张英席唱完蹲下来揉松鼠的蓬尾巴,半开玩笑地说:
“想不到你也是个小男高音嘛。以后有机会跟我一起唱歌啊,哈哈哈哈哈!”
————end————
彩蛋:
1
醉越最后在路上当街变回原形了,装大佬衣兜里带回酒店去的。
2
越越第一次遇到大佬的时候十九岁,所以他对圆圆说,他永远十九岁。
[ 多cp ] 城市爱情故事
* 五对cp,一些城市,都是挺短的小段子
“至少也是你流浪过的一个地方。”
1 栗子一直卖到二月
赵越站在新街口地铁站的时候,整个人就是很崩溃,非常崩溃。贴满最新款手机宣传广告的立柱圆墩墩,全景感好浓重,鬼知道这个有二十四个出口,复杂程度达到全国前三的地铁站,每分钟到底吞吐多少人流。每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对自己的目的地一万分笃定,行色匆匆在他看起来都是种骄傲的炫耀,只有他立在当地四处张望出口指示牌,又戳进手机两指放大地图导航,最后自暴自弃地点进微信兴师问罪:董屁!!!
凭良心讲...
* 五对cp,一些城市,都是挺短的小段子
“至少也是你流浪过的一个地方。”
1 栗子一直卖到二月
赵越站在新街口地铁站的时候,整个人就是很崩溃,非常崩溃。贴满最新款手机宣传广告的立柱圆墩墩,全景感好浓重,鬼知道这个有二十四个出口,复杂程度达到全国前三的地铁站,每分钟到底吞吐多少人流。每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对自己的目的地一万分笃定,行色匆匆在他看起来都是种骄傲的炫耀,只有他立在当地四处张望出口指示牌,又戳进手机两指放大地图导航,最后自暴自弃地点进微信兴师问罪:董屁!!!
凭良心讲倒也不怪他,董攀总的来说是一个靠谱的男人,赵越说要来南京之后他的第一反应非常正确,表示势必要在高铁站出站口热情迎接,但优待来得太轻易,反而让赵越产生了逆反。赵越说不要,我不要,我都这么大个人啦,你们不要好像我不能自理一样!他对郭虹旭往往很心软,严厉的外交辞令都向董攀传达,董攀就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像他往常解决所有麻烦事一样,给出妥妥帖帖、包君满意的安排。
这就是赵越在新街口站下车的原因。按照董攀的说法是,“我们就在新街口附近活动,肯定不跑远。”可设想总是丰满过现状,赵越换乘二号线后就多次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不接受从高铁站开始的优渥接送服务,于是在快到站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通知董攀:我快到新街口啦。
但不知为何,董攀似乎并没有领会到他话里的情绪。
“越哥,”他语速有点快,背景里窸窸窣窣,“我们在排队买——旭旭,还有我。”
从车站开离的地铁拥挤溽热,赵越倚在位置最侧边,随着地铁摇摇晃晃,面前是握着把手,依次站好的人墙,焐得空气都发闷。他把听筒凑近耳朵听了三遍,硬是没听清他们到底在买什么。
好在董攀很快把实时定位发了过来。是一家栗子店。赵越对秦淮区的印象还停留在桨声灯影和游人如织、熙熙攘攘的夫子庙,此刻便有点委屈地眨着眼睛,对着这个地址发愣。“这怎么走?”他问。
其实并不用他多问这一句,董攀作为一个此刻正在排队的人,非常有闲,持续耐心地为他服务。“这家店就在张府园旁边儿,你直接从新街口14号——等一下,是14号口吧?”他顿了一下,声音飘远一点,“对呀。”另一个声音回答他。赵越立刻可以想象到,这是一次自然而然的场外求助。
“……嗯,对,是14号口,你从现在这个地方,一直往前直走,就能从地下走出来了。”
虽说已经是秋天,南京还留着一点暑气的尾巴,赵越斟酌温度,慎之又慎,最终选择水手服,这一行为使得金陵蓬荜生辉。起先他在晒不到的路边走着,还很舒适,等到折了个弯,迎面是西斜的太阳余威未褪,他就只庆幸自己没有大包小包拖着箱子来了。
那家栗子店实在过于好认,像迷宫一样折叠起来排队的人群,已经尽力压缩人均占地面积,却还是占满一整条人行道。赵越顺着马路穿过来,刚在人行道边站上三秒钟,就被南京潘西戳戳肩,问你阿是排队啊?他赶紧跳下人行道,站在非机动车道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寻找两个只顾买栗,把尊老爱幼美德抛之脑后的人。
万没想到他先看到的是郭虹旭。
而原因是郭虹旭并没有在排队,栗子店旁边墙根象征性地支了两张凳子,年轻妈妈抱着孩子坐一张,踮着膝盖哄孩子要他不哭不闹,“爸爸在给我们买栗子哦。”另一张就是郭虹旭坐着。身后墙砖灰扑扑,只有阳光不嫌弃,细细碎碎地在砖缝中敲出罅隙来,他穿件黑衫,好学生姿势,乖乖巧巧把双膝并拢,双手放在膝头,倒也合衬。
经此一役,赵越和排队的人群保持了一点距离,他心中很快滋生起一种我在暗对方在明的爽感,紧接着也成功地看到董攀。这个人似乎刚从层层重围中顺利解脱,绕出来一圈往队尾赶,还高高举着两袋东西,献宝也似的晃了晃。
“旭旭,虹旭!”拜他的嗓音所赐,急切也能被喊出缱绻来,“买到啦。”
“喂!你们——”赵越不管了,隐藏自己这样的游戏也不好玩,他三两步地跑过去,像只兔子似的,只是这兔子不乐了,委屈又憋闷地朝人撇嘴——虽说只撇了那么几秒,因为郭虹旭一看到他,就朝这只兔子甜笑,笑得任谁也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哦,越哥来了啊!”董攀定了一秒的神,就诚心诚意地把刚出锅的热腾腾栗子伸到他面前。
这是城市摄影师也会赞叹的好画面,赵越听说人类在招揽贪吃同类这点上花样百出,电影院的排风管会鼓出爆米花甜香,火锅店前的LED大屏幕甚至悄悄散发火锅底料的味道,这些都是假的,但此刻董攀手里抱着的栗子香气真真切切,在下午三点,阳光似蜜的南京老城,萦绕拥抱了他。
赵越心里觉得很幸福,面上还是一边朝董攀翻白眼,一边不客气地从他捧着的纸袋里抓走几枚滚烫的栗子,呼着哈着就上手剥。
边剥嘴里还不歇着,“到底是什么神仙栗子,值得你们排成这样?”
“这家店只做小半季生意,日子过了就关门了。”董攀掂了掂怀里的两袋栗子,赵越甚至有一种他抱着小孩的错觉。
赵越不客气地指出,“又不是只卖今天一天。”
“是啊,栗子一直卖到明年二月,”董攀很好脾气地说,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和他平常的笑不一样,是另一种很慷慨的笑容。
“可是旭旭九月份就想吃了。”
2 我的答案是分享风的人
“有什么不一样?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王嘉欣锲而不舍地追问。
他原本以为赵超凡会给出一个石破天惊的答案,结果他一言不发地思考了一阵子,很认真,很严肃。运动系阳光帅哥皱眉头,啊,不多见。百分之九十五的时间里都咧着嘴笑的运动系阳光帅哥皱眉头,更不多见。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赵超凡露出一些发愁的脸色,仿佛真的为此而发愁,“地铁站的风,你去感受一下,那一站的风是不一样的。”
这是一个很浪漫,又很莫名其妙的回答。它起于赵超凡非要说,明故宫地铁站与南京的任一个地铁站都不同,这是王嘉欣此行的目的地,他当然因此产生一万分期待。翻查南京市地图,他因而得知这附近有博物院,还有一座钟山。那么也许它厚重?像山一样的,春天开满梅花;像不远处存放的历史一样的,无形的漫长的故事包裹其上。也许这座地铁站仿造明城墙修建,或者在展览橱窗珍藏了灿烂又古老的宝物。
可是赵超凡仔细想过,信誓旦旦地告诉他,是地铁明故宫站出口处,有着独一无二的风。
话音刚落的时候,王嘉欣承认他似乎被轻击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发现,赵超凡不是苦思冥想出了一则无厘头的浪漫,只是尽力陈述了他所发现的事实,哪怕听上去有点古怪。他认为这就是事实,和地球的质量、第一宇宙速度,以及阿伏伽德罗常量一样。为了对这一事实加以佐证,他补充道,“你到了就知道了,真的。”
其实就连赵超凡自己也不常去明故宫。新校区在遥远的将军大道,他进校那一年,陈都灵也还没毕业,甚至在图书馆被人碰到面要合影,穿着及小腿的靴子和雪白毛衣外套,笑得很温柔很甜美。他觉得满意——这就是他的校园,在草坪上停着一架飞机模型的,在图书馆可以偶遇漂亮学姐的,在地铁线尽头的不免要穿过尘土和荒地的校园,亦真亦幻的,身在其中,日子一天天过,并没有什么波澜。
所以王嘉欣问他的时候,他时常会失语。王嘉欣问,超凡,国内的大学是什么样子的——他并没有体验过国内大学的教学方式。赵超凡把回忆挑挑拣拣,想起隔壁寝室那个组摇滚乐队,成天在寝室唱歌的男生,又想起他常去的运动场,他说晚上的时候网球场亮灯,人对着墙练发球,荧光绿色的网球在橡胶地面弹跳,落满一地,像没有熟的桃子。他觉得自己不太会说话的,比喻更是蹩脚,词不达意,于是再三反复,再三筛选,斟酌着对王嘉欣说,你来我们学校玩吧,我们学校的食堂可好吃了。
不知道精心打造过的南航食堂拯救了多少表达心迹的苦手勇士,至少其中,一定有赵超凡一个。在他朴实的构想里,甚至约会这个词都鲜少会被提起,相较之下,他更愿意说……或许带你参与我的生活?而规律又自律的生活,朗朗白日,能够被吃饭、走路和学习三者轻松概括。他甚至匆匆忙忙,看上去并不郑重其事,从健身房出来就径直赶到地铁口,和至少四五拨同学打过招呼。
队长,笑这么高兴干什么呢?他们明知故问。
是吧,其实太多的时间他都是在笑的,而那种笑只表明他对待生活一向友善而有耐性,他富有耐心地回答每位朋友:在等人。至于这个人是谁,他并不在意不知确定答案的人会如何猜想。
正如这些人当中,也没有一个人知道,王嘉欣站在缓缓上升的扶梯上,喜悦地、全无必要地踮起脚朝赵超凡挥手,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感觉到了,我能感觉到,”他从不掩饰雀跃,或者说,他不掩饰任何情绪,他的眼神如此柔软而又如此光明,“我是说风。”
3 那牵手吧
毛二说他第一次被学长带去三里屯刷夜的时候,明明正在马路边歪歪扭扭又认真地骑着单车,不知怎么就突然见证了对面车道的突发事件。
“还有一辆双层公交车停在那儿呢,一截电缆就——喀拉——就掉下来了!”他回忆起来仍旧心有余悸,缩了缩肩膀,藏了藏脖子,杨皓晨极自然地捏了捏他肩头以作安慰,“一道银白色的光,突然就劈了一下,劈在车顶上,可所有人都自然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车和人继续在霓虹下流动。”
甚至他还记得下一秒跑车立即呼啸而过,引擎余音悠长,他慌里慌张地把单车前刹捏到了底,差点当胸撞上车把手。学长察觉到他的窘迫,“把车停在路边吧,正好也堵着,”他熟练地在七歪八扭的车山车海里见缝插针,“剩下一小段走过去就行。”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这就是三里屯的背景音乐。”
杨皓晨听到这一句就笑起来,“太b了吧这也,”他评价,“那我跟你讲,成都也是有背景音乐的好不好,就是血战到底洗牌的声音。”
他对于自己把毛二骗来成都这件事感到很满意,说是耍赖也可以,说是倔劲儿也可以,如果用猜拳来计数,他们大约已经为此大战三百回合。城市由于特征太过鲜明,显然都已经是塑造他们的功臣,于是幼稚的拉锯战背后,是苍翠与安逸之争。杨皓晨率先凿出了那个以一当百的突破口,“你来,”他开出最诱人的价码,“只要你来。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至于这个庞大承诺是否作数,那就是以后考虑的事情了。至少现在他可以志得意满做条地头蛇,毛二一边捧他的场,一边拆他的台,过于像个初次旅行的小孩,看什么都新奇,哪里都想掺和一趟。
不过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主意多变的孩子,在一瞬间定睛认出了同类的记号,从本能中学会了形影不离。小动物吸引小动物,通常是说不清楚道理的事。此刻毛二走在杨皓晨身边,光穿过一整条梨花街打在他脸上,毛二念诗一样抑扬顿挫地念出街边硕大的招牌,“皇城珠宝交,易,中,心。”他骨碌碌地转转眼睛,像自以为很聪明的小狐狸,“杨皓晨,你的耳钉不会就是在这里买的吧?”
他们两个人谁也没约定,恰好都戴着,耳钉一左一右,不惹人注目地闪闪发亮。“想什么呢你。”杨皓晨说。他是标准的旅行无攻略派,深以随便逛逛为最大乐事,逛累了就停下,坐久了再接着逛,反正毛二的旅伴基因好强,兴冲冲地“哇”了一整天,晚上依旧趴在床上对着手机唱歌,淋浴时的水声都盖不住。
更何况休息这个词,在成都有太多具体意涵。人民公园鹤鸣茶馆,只要一百块就能做采耳洗耳按摩全套,光天化日之下,色彩鲜艳的暖水瓶就散放在花坛边,毛二不知道被触动哪根神经,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正准备伺候他耳朵的师傅吓得一掌把他按在竹椅上,可到底捂不住他的嘴,“杨皓晨杨皓晨,”这两天杨皓晨觉得自己的名字起码被喊上三百遍,“你猜我想到什么了?”
杨皓晨深藏功与名,默默摸出手机给他发表情包:按住躁动的你.jpg
幸而他们实在有很多时间,多到即便没有什么规划,也能把待打卡地点一项项从清单上划去。虽则有恃无恐的幼稚鬼从来都会象征性地抱怨说——这里人好多,那里太无聊,为什么要去武侯祠啊杨皓晨你是古人吗?一边说着一边又自己把接下来的戏份补好:哎呀好了好了去就去嘛,你走慢点走慢点。
看人比看祠有趣多了,赭红色月洞门里,穿蓝衫的嬢嬢自得地举着自拍杆,他捣了捣杨皓晨,意即配色和构图都好漂亮,值得一拍。桥上两个小男孩被二位妈妈指点着拍合照,照镜子似的摆了好几个对称姿势都不尽如人意,“那牵手吧!”一个男孩子突然朝着镜头喊道。两个人便开开心心扶着桥栏,伸长手臂,牵在一起。毛二突然想到在天府广场过地下楼梯时,他发现玻璃顶上被人写了字,仰着头吃力地辨认,没注意脚下一个趔趄,杨皓晨眼疾手快地托住他手臂,又顺势抓住他的手。儿啊你能不能当点心啊,他以父亲的口吻老神在在地教育道。毛二无心和他斗嘴,就任凭自己手被人牵住,心里是刚刚认出的两句诗,跑马一样迅速地反复:此地休夸上林苑,南京还有散花桥。
4 捧江水
“没上社会版新闻算你我走运。”周奇笑嘻嘻地说。
“不,是背运。”方晓东纠正他。他和周奇在江滩一直呆到天色黑尽,游人从多变少,再到几乎没有。大概没有人比他们流连的时间更长,且他们是穿街走巷一路徒步到江滩公园来的,周奇读懂方晓东没问出口的关心,担心他腿脚能不能撑得住,他潇洒地挥挥手,“嗨,我没事儿!”
那会儿已经是傍晚,风力适宜,还有中年人在斜坡上兴致勃勃地跑着,使一只风筝被风鼓得越来越高,直至曳着线停在空中,人熟练地放着手里的绕线滚轮,骨碌骨碌,把最后一截白线也放掉,自在地盘腿坐下,望着天发呆。
“我小的时候,”周奇也看着那只风筝,三角形的,隐约还能见到一水儿簌簌抖动的流苏,“我爸老带我去天坛公园放风筝,祈年殿前的丹陛桥,空旷又平坦,一点儿没遮拦,要说放风筝,就没别地儿更合适了。可惜我爸这水平吧也够呛,我就老觉得是那风筝不好,每回春天都嚷嚷着要个新风筝。”
方晓东把手机平搁在膝盖上,屏幕朝下,周奇双手抱膝,坐在他身边。他们现在离长江水很近,因而方晓东也觉得有些恍惚,换作是谁,脚边是长江水,头顶是水粉色的天,天上还定住了几只孤风筝,总归要有些恍惚的。江风和一切风都不一样,它的水汽没有海风的咸味,它也没有属于城市的灰粒。只有江风自己是有波纹的,而它的能力是熨平空气中的每一点微小的褶皱。“我第一次看见长江的时候,蹲在江边的最后一级台阶上,伸手去摸。”方晓东说,“我捧了一捧在手心里,真的,都不敢相信,这就是长江吗?”
周奇笑得方晓东以为自己讲了什么百年难遇的好笑话。“不是,有这么好笑?”他倒不是因为自己被周奇笑了,是真心实意觉得困惑。
周大可笑得伸出双臂抱着他摇晃。“大西,大西!”他眼神明亮诚恳,“我也得要摸摸江水。”
江不是海,从此岸能看到对岸,在这个难能可贵的角度上,城市的天界线成为错落的排列。天色悄无声息地渐渐暗下来,仿佛耐心的织工以稳定速率,把轻罗一层一层铺开在天上,染色是均匀的:七分月白,三分牙色。江水暗光粼粼,岸边的人都是剪影,货船和渡轮也隐没不见。
方晓东在心里正想着,周奇就先替他说了出来,“想吃冰棍儿。”他说。既然他先说了,方晓东倒好拿出长上两个月的哥哥派头,“你今天不都吃过了吗?”
他告诉周奇,老汉口和武汉不是一回事。手机握在手里,地图导航大惊小怪地瞎嚷嚷,为他们重新规划路线一百次,他们还是当做耳旁风,磕磕绊绊误打误撞,穿过了歪歪扭扭的街巷,安静古旧的里弄,来到探险尽头的江边。路过诚昌里,门口摆着台冰柜,周奇随手拿了两只可爱多,塞了一支在方晓东手里。
“我不吃芒果味的。”方晓东垂下眼帘来,看着很惹人生怜。周奇慷慨地把海盐味换给他,“那你吃这个。”
钉在墙上的木柜里,贴着饮料和雪糕的宣传海报,经年日晒,已经褪色。冰柜主人拿一团抹布擦了擦冰柜门上的水汽。连阳光也是老照片里的颜色。周奇咬着甜筒正要过马路,被方晓东拽回来,看着一辆小汽车犹犹豫豫地穿过去,夕阳正折射在车窗上,晃了晃他的眼睛。
“我想再吃个海盐味的。”周奇说。
方晓东就拽他起身,“那走吧,现在折回去,冰柜可能还没撤呢。”
一点悠悠的江风,像烟一样萦绕着他们,漫无目的,又恰到好处地吹着。
5 从不能朝仰的远方
这时候的袁广泉有无数个不动的理由,而他也确实很适合坐着不动——准确地说,不是坐着,是用他自己的姿势优雅又惬意地瘫着。
“名宇,”他手里捧着本书,伸直了手臂高高举起,保持书本与眼睛间的健康距离,但黄名宇疑心他没在看,因为他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你知道为什么广州的俄罗斯人这么多吗?”
黄名宇的茶还没有煮好,他一半心思在茶壶上,另一半心思在休眠状态,当袁广泉叫他的时候,休眠的那一半就醒一醒,抿着嘴,想了一会儿。
“不知道。”他诚实地说。
室外实在是非常晴朗,是那种稍微在室外动一动,就会出一身薄汗的天气,但最溽热潮湿的那段时间,其实已经过去了。他们懒洋洋地在室内张望,体感都被阻断,只有光线依旧慷慨不变。很冷吧——一听到俄罗斯,听到莫斯科,听到柴院的名号,他的第一反应确乎是这个。很冷吧,太多像他一样的男孩子第一次感受到北温带的冷,是从认识拿破仑开始的。
所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俄罗斯人到广州来?他确实不太想得通,他看向袁广泉,是这个意思,该你公布答案了吧,Q,说一说吧。
袁广泉并没有如他所愿。他高高举着的是一本契诃夫,暗红色的封皮。
“前几天,我读了一本日记,是一个法国部长因为巴拿马事件下了狱……”*他轻轻地读起书来。黄名宇一愣,他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袁广泉是在念书,以为这第一人称并非代言。
就在错愕的瞬间,有一点茶水溢出来了,咕嘟咕嘟,活泼地冒出小泡。黄名宇赶紧手忙脚乱地拭去。
“……现在他已经被释放了,他当然也就不会再去理会那些飞鸟了。同样的情形:等你住在莫斯科,也就不会去理会它了。”*袁广泉把书合起来,又改了主意,重新张开那一页,盖在脸上。黄名宇猜他可能小声地叹了口气,不是因为要抒怀而叹气,只是因为念了书里的一段话。但他把脸盖住了,叹气也听不见。
等到他们喝完了茶,袁广泉找到一枚书签,插进他读到的那一页里,教堂的闭门时间也将近了。离得不远,黄名宇说,去看看吧。袁广泉重复这句话说,去看看吧。真的是去看看而已,落座时,他们两个人,没有一个认真听弥撒。黄名宇把双臂叠在长桌上,下巴搁在手背。袁广泉很小声地喊他,“名字,名字。”
怎么了?他在牧师读经的声音里,顺着那个方向看,看到前排信众穿了一件T,上面写着,艺术家生活规律:Voor 23:00 urr moet slapen. *
袁广泉当然是知道的,黄名宇不是广州人,他是潮汕人,这可不仅仅是干炒牛河和湿炒粿条的区别。但他们都不是会盘问生活的人,Ah, Nostalgia——最多是这样唱上一句,在饮了一点茶,并告诉自己以茶代酒之后。乡愁这个词,已经不再是本时代的用语,琴声一样悠扬的哀愁,对大多数人而言,都是陌生的。
荷兰语。天主教。东斯拉夫人。得闲饮茶吧。黄名宇是没有见过什么雪的,他知道有别的手将一只雪人压实,拍松,雪人在雪地里冰雪可爱,他与雪人同行在南国的街上,此处并不是二人中任一人的故乡,遥远的,十分相近,近切的,却在天涯。此刻他们几乎肌肤相贴,无尽的思念却不受控制地碰撞着,一盏路灯圆悬如月,古老的教堂落了锁,不远缓缓行在骑楼下的两个人,同时在想,原来想念一个近在咫尺的人,竟也可以是Nostalgia.
-fin-
* 契诃夫《三姊妹》。
* Voor 23.00 urr moet slapen. 每晚必须十一点之前入睡。
【SRRX2/多CP】不就是个喝酒么,来
激情速打,相声选手的血统正在向我召唤,喝酒这个事儿太戳我萌(xiao)点了
CP预警写前面吧:元与均棋、两何流域、越下席楼、旭日董升、良宸浩景、虽然我吃的是毛杨但是这篇反正看不出来。本篇终于成了(?)的cp是黄家袁林,嘻嘻。
#关于酒量和酒品都是我瞎说的
#国际三禁,尤禁上升
------
举起酒瓶子开干之前胡浩觉得,自己活了三十多岁,天南海北跑了这么多年还读了个博士,什么场面没见过。
什么一期一会、什么打板什么告别,喝酒喝成什么傻逼样子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然而四个小时之后,连莫斯科郊外风雪交加的晚上都能扛过去的小袁博士溜到了桌子底下,被大家七手八脚扶了一半还只能趴在黄名...
激情速打,相声选手的血统正在向我召唤,喝酒这个事儿太戳我萌(xiao)点了
CP预警写前面吧:元与均棋、两何流域、越下席楼、旭日董升、良宸浩景、虽然我吃的是毛杨但是这篇反正看不出来。本篇终于成了(?)的cp是黄家袁林,嘻嘻。
#关于酒量和酒品都是我瞎说的
#国际三禁,尤禁上升
------
举起酒瓶子开干之前胡浩觉得,自己活了三十多岁,天南海北跑了这么多年还读了个博士,什么场面没见过。
什么一期一会、什么打板什么告别,喝酒喝成什么傻逼样子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然而四个小时之后,连莫斯科郊外风雪交加的晚上都能扛过去的小袁博士溜到了桌子底下,被大家七手八脚扶了一半还只能趴在黄名宇大腿上。胡浩眼疾手快地把一左一右把试图窜上桌的两位何姓朋友扥下来,见多识广的胡博士和为数不多仍旧保持直立的人类比如郑棋元和张英席碰了碰杯。
这阵仗,真没见过。
在袁博士还没有连干三杯威士忌之前,他还可以一针见血地指出对自己的期间限定室友来说,喝酒并不是蹦高发疯上桌子的充分必要条件,胡浩为他鼓了鼓掌,表示按照您这个逻辑,何豆豆可能是必要非充分条件。
正在考虑哪种口味果汁的刘泉君表示你们在说啥?
然而俄罗斯留学生和战斗民族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估摸着也战胜不了伏特加的袁广泉前一秒还和胡浩一起嘲笑何宜霖,下一秒就开始毫无征兆地掉眼泪,不吵不闹,就是垮了肩膀在那里哭,好像从三岁冰淇淋掉在地上五岁棒棒糖不是自己喜欢的口味九岁考试的时候生病十几岁的时候独自离家一直到前几天早上起来发现剃须刀忘了充电的委屈全部都涌了上来。
何宜霖把蒙奇奇塞进何亮辰手里,抽了张湿纸巾给袁广泉擦脸。
扭头看他,眉梢嘴角一起向下,委屈快要化作实体把何宜霖砸死了。
胡浩福至心灵,扭头就喊:「黄名字!黄名字小朋友请你过来一下!」
紧接着就把纸巾和袁广泉一起推进了他怀里。
相比于直接切换到人来疯模式但是显然还足够清醒的何宜霖,何亮辰的酒量居然更加莫测一点。他抱着酒杯跟胡浩、郑棋元喝了三个来回,软乎乎地靠着何宜霖的肩膀咕哝着讲道理谁也没听明白的话。
跟戴宸干了一杯啤酒之后,他伸手捏了捏何宜霖肚子上的肉,「哎呀,又要胖了。」
何宜霖:???
给自己和郑棋元倒了红酒,他探身抓过胡浩的手十指交扣,「我是小猪佩奇,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胡浩:???
何宜霖异常熟练地一手搂肩一手捏下巴,把人拽到旁边去并不和平地探讨一下谁才是他最好的朋友这个问题了。
张英席端着酒杯晃过来,「诶他们又打起来了?」
「打吧,打吧。」胡浩推了推眼镜,站在酒量巅峰的三个人无言地碰了下杯。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瓜瓜乐园的平均年龄和酒量一样低到令人发指,不过平均年龄主要靠刘泉君拉低,酒量主要靠戴宸拉高,青岛血统诚不我欺。
徐均朔自我认知非常清晰地端着杯苹果汁到处跟喝啤酒威士忌的干杯,目测即将挨打就撒丫子跑路,躲在谁身后不是个躲。然而当不知道谁提出其实在酒和饮料之间还有一个叫做Rio的中间选项时,认知体系垮塌的徐均朔还是没能禁得住诱惑。
桃子味的,可甜。
三十分钟后,徐均朔正式退出对话系统。
围观全程的郑棋元老师伸手拿过还剩个瓶底的Rio尝了一口,露出了非常一言难尽的表情。
同样围观全程的殷浩伦方晓东直接笑成了震动模式。
郑棋元揉了揉徐均朔后颈,手指划过来停在了肩膀上,「不然你先回去睡觉吧?」
徐均朔愣了愣,缓慢摇头,视线追过来找到他眼睛,更加坚决地摇了两下,「不回去。」
一瞬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后来的一整个晚上,徐均朔都在靠墙的那个位置安安静静地坐着,下巴支在桌子上,眼睛至多只能睁开一半,但是郑棋元任何时候看过去,都能正正好和他的目光撞上,目光里是切分了的橙黄色光芒,轮廓迷蒙,闪闪发亮。
除了戴宸这样有血统加持的,大部分年轻人喝酒基本靠莽,对自己缺乏估量的直接表现形式就是胆子小点的见了酒就跑,胆子大点的见了酒就喝,相比喝酒更喜欢坑人喝酒的赵越在这群小朋友中间找到了无限乐趣。
合法饮酒年龄?去他的合法饮酒年龄。
赵越甩着恶魔尾巴满场乱窜,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董攀喝到了桌子底下,尚且能直立行走的郭虹旭非常努力地把他拽起来坐下,男低音喝多了之后趴在他耳朵边上说话也听不清,只剩下下巴磨来蹭去,仿佛一只求顺毛的大型犬。
屁越香正式解散了!今天就解散!
另一位犬类饲养员毛二同学倒是非常开心,扒着杨皓晨肩膀活生生笑出了音阶,这个喝一口就递到杨皓晨嘴边,那个尝一下就把剩下的塞给他,根本分不清谁的酒杯谁的筷子谁的座位,坐在他们对面暴风吸入小龙虾的王敏辉如果不是手太忙,一定亲自把自己戳瞎。
等到王嘉欣和徐凯已经趴在桌子上打盹儿的时候,两个人又一起不见了。
吃饱喝足的王敏辉去洗手上厕所,才发现这两个人在卫生间外面的走廊里亲的难解难分。
……
王敏辉:我太难了。
随手拍了两张照做日后威胁之用,头排磕完了CP甚至有点撑得慌的王敏辉捂着眼睛光速溜走。
和精力充沛满场乱窜的赵越不一样,张英席坐在原地没动就和来敬酒的弟弟们喝了一整轮,第一批倒下的小朋友们直到昏迷都没想明白国家队到底是个怎样的培训机制,自己喝成这样到底是哪位大佬挖的坑,谁填的最后一铲子土。
北美胡博士:喝就对了。
还没玩够的国际巨星决定开始内部消耗,张着手臂就朝他们几个扑了过来。
「浩哥~」
「不敢当不敢当。」
「棋元叔~」
「……最后一天了,不然我揍你纪念一下吧。」
嘿嘿直笑,坐到张英席旁边双手捧着酒杯,十二万分乖巧,「张老师我敬您一杯。」
张英席侧头看着他笑,「怎么又开始叫老师了?」
「那你把这个喝了,我就叫哥。」大半杯红酒就这么递了上去。
第一次知道劝酒还可以耍赖的郑棋元和胡浩看得非常开心,甚至小声讨论了一下不如就国家队PK的战果打个无伤大雅的小赌。
「赌点什么?」
胡浩看一眼旁边脑袋一点一点的小朋友,「赌一个徐均朔吧。」
「……胡浩你是不是也喝多了?」
何宜霖、郭虹旭和赵超凡明天都有活动,因此决计不能交待在这里,不过当何宜霖和何亮辰一边在不算大的房间里追跑打闹一边用手比成枪嘴里还发出「biubiubiu」的声音时,旁边录视频的王上认真考虑了一下把他们踹进游泳池的可能性。
天理昭昭,跑到最后的何豆豆小朋友终于被小袁博士的大长腿绊了一跤。
跟在后面的何宜霖刹车不及,直接砸在了他身上。
这个时候倒是意外敏捷的何亮辰当即朝旁边滚了一下,何宜霖非常勉强地用手臂撑住,才险险躲过了脸部着地的命运。
被踢疼了的小袁博士嘴一瘪又要哭,努力了好几次也没把他拽起来的黄名宇干脆也坐到地上,小袁博士顺理成章地趴在他怀里,把还没流出来的眼泪和手里的半杯酒一起洒在了他衬衫上。
黄名宇:……行吧。
殷浩伦拍手直笑,「哈哈哈地上的人越来越多了!」
王敏辉:「大皇子你先爬起来再说话。」
殷浩伦真不是喝到桌子下面去的,只是瓜瓜乐园和驱魔人挤在同一张桌子上,空间显然不够,干脆分出了几个叫嚣着要打自走棋的人捧着手机坐在地板上,结果一局还没打下来就各自躺倒。并不怎么想躺倒的殷浩伦也懒得站起来,趴在戴宸腿上仰头看着他笑。
戴宸也笑,伸手戳了戳他颧骨上红红的那一块。
「Daisy~」眼睛都眯了起来。
「哎,喝果汁吗?」
使劲儿摇头,「你手里是什么?来给我喝一口。」
戴宸想了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换了个杯子,「我喝的就是果汁,来给你喝一口。」
何宜霖和何亮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默默转移到了墙角。
玩石头剪刀布。
是何豆豆坚持的。
他双手捧着何宜霖的脸,笑嘻嘻地凑近了说如果我赢了你就亲我一下,如果你赢了我就被你亲一下。
何宜霖觉得这个买卖也太赚了。
王上默默地收起手机,不拍了,这也太不能播了。
第一批喝不动的小朋友离开之后,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想起了自己飞机时间早就不对的何亮辰靠着胡浩的腿改签,何宜霖在旁边嘻嘻直笑也不伸手帮忙,最后只能耷拉着眉眼把手机给胡浩递过去,今天也兴起了一些为人父责任感的胡博士默默地帮他完成了改签重任,顺便给这两个熊孩子一人脑袋上来了一巴掌。
咋个真把自己当熊大熊二啦?
黄名宇试图带袁广泉回酒店,不知道是缓过劲儿了还是又上头了的袁博士拒绝的非常坚定,抄起酒杯就往他嘴里倒。
杯子还是空的。
改签完毕没有了心理负担的何亮辰用他漂亮的男中音喊「开瓶」。
胡浩:腔体是让你这么用的吗?
何宜霖:开瓶——
胡浩:算了你们开心就好。
袁广泉:开瓶——
赵越:你们男中音真的好无聊。
转身就拽住了张英席的袖子,「英席哥不然我们开瓶白的吧?」
郑棋元:呵。
杨皓晨在那边拍着桌子让毛二跟他去成都吃火锅,董攀晃着他肩膀说你为什么不带我一个。
郭虹旭打了个呵欠,王敏辉和阿拉丁沉迷看戏不可自拔。
喝到凌晨四点多,总算是散摊了。
在两点多的时候困过好一阵儿的郑棋元现在算是彻底清醒了,拉着徐均朔站起来,侧着头找到他分不清是醉是困的眼睛,「还好么?」
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
郑棋元叹了口气,伸出手,「回去吧?」
徐均朔应了一声,牵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入夜到凌晨这段时间的气温还是有点低,酒店的距离完全可以走过去,他们牵着手一前一后走在路上,路灯只能照亮周围的一小片夜空,冷白色的光将将落在肩膀上。
徐均朔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攥着他的手却用了十分力气。
他突然站定脚步,头低得几乎埋进胸口。
「我不喜欢告别。」他说。
「但我知道我们总要告别,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更不喜欢。」
「我觉得我回去如果还来得及睡觉,一定会梦到你。」
「我做过的好梦不太多。」
「郑迪啊,你会在梦里对我说什么?」
郑棋元沉默着把哭泣的徐均朔和微凉夜色一起揽进怀里,少年抬手绕过他肩膀,手指用力的几乎陷入他背后的皮肤里。
他拍着徐均朔的背,却没有让他别哭。
赵越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醉了,但应该还没到会难受的地步。张英席走在他身后半步,姿态平稳表情放松,除了微微泛红的眼睛和脸颊,酒精好像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就觉得有点遗憾。
虽然上桌下地的可能性都不大,但赵越真的想看张老师喝多了是什么样子。
就像他之前很多次大大小小不同的期待一样,落空才是常态。
酒店大堂照旧灯光明亮,他们最后一晚住在这个地方。
走到门口,张英席突然站住了脚步,勾着他的手十足十的迷惑,「越越,这是哪儿啊?」
……?
赵越捂着胸口,被萌到一个哽咽。
黄名宇也喝了不少,但是因为被袁广泉抱了全场居然成为了为数不多直立行走的人,他架着袁广泉进电梯,长手长脚的柴院博士软绵绵地缠了上来。
拥抱像他的人一样柔软。
被酒精和眼泪泡了大半个晚上的声音像肥皂泡泡,从颈侧动脉沿着血液扩散开,把他们两个都包裹了起来。
袁广泉说黄名宇。
袁广泉叫他啊呜,叫他柴柴。
袁广泉说……他也不知道袁广泉在亲吻里说了什么。
END.
来来来其中有一个人喝醉了的反应其实是我自己人生中为数不多喝醉中的一次
你们猜猜是哪个?
好了好了是大佬混合大皇子,点梗已经点出去了后面来的小朋友可以不猜了23333
第一个猜对的小朋友本文涉及cp皆可点文w
【攀山见虹】Alpha还是Omega?
攀旭 / 攀A旭O / 私设众多预警 / 5k+
ooc是我的美好是他们的
第一次参加联文文笔不好请大家多多包涵(鞠躬)
如果能有小红心和小蓝手就更好了(爱心
————————————————————
1.
我要是个Alpha就好了。
这个想法自郭虹旭分化后,就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徘徊,时不时出来溜达一下,加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虽然现在Omega的发情期没有那么难耐了,但第二性别导致的体质差异还是存在的。Alpha天生要比Omega有优势,不论在体力还是伴侣选择上。
真不公平。郭虹旭暗自吐槽。
他分化的比一般人要早,也许是因为内心...
攀旭 / 攀A旭O / 私设众多预警 / 5k+
ooc是我的美好是他们的
第一次参加联文文笔不好请大家多多包涵(鞠躬)
如果能有小红心和小蓝手就更好了(爱心
————————————————————
1.
我要是个Alpha就好了。
这个想法自郭虹旭分化后,就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徘徊,时不时出来溜达一下,加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虽然现在Omega的发情期没有那么难耐了,但第二性别导致的体质差异还是存在的。Alpha天生要比Omega有优势,不论在体力还是伴侣选择上。
真不公平。郭虹旭暗自吐槽。
他分化的比一般人要早,也许是因为内心太渴望早点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好替过世的父亲照顾母亲。但事与愿违,他分化成了Omega,还是桂花味的那种。
分化那天他从医院醒来,看着体检单上的第二性别,面无表情内心万马奔腾:还不如Beta呢。母亲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却还握着他打点滴的手。
自已突然在学校晕倒,她一定很着急。郭虹旭微微侧身,用另一只手碰了碰母亲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母亲开始慢慢变老,白头发也越来越多了。如今这么趴在这里,更显得瘦弱疲惫。
伴随着分化而来的是发情期。对于第一次发情期,医生给的建议是不打抑制剂,否则可能会影响腺体发育,导致信息素失调,所以他就只能凭借意志力生生抗住发情期带来的痛苦。
发情期一开始,虹旭就被带进了隔离室。母亲在玻璃门外站着,焦急地看着他。父母都是Beta,没有经历过发情期,自然也就没有经验可以提供。虹旭坐在床上,浑身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为了不让母亲担心,还得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尝试着对母亲微笑。而在别人看不到的身后,却抓紧了床单,试图给自己力量来抵御一阵阵的灭顶而来的不熟悉的情/潮。
当浑身开始冒冷汗,控制不住地发抖的时候,一个想法不由冒出头来——
我要是个Alpha就好了。
2.
一个Omega的日常生活总是充满诸多不便。除了要注意自己的信息素状态来推测发情期以外,更麻烦的是怎么避免学校后门那群小混混的骚扰。
唉,我要是个Alpha就好了。
但幸运的是,郭虹旭还是平平安安地从高中毕业,考进了南艺。然后又顺顺利利的毕业,参加了声入人心。
第一天拎着行李箱打开酒店房间门的时候,郭虹旭被房间里浓郁的信息素冲得一个仰倒,差点提前进入发情期,内心骂骂咧咧走得不是很安详。
我想成为Alpha不代表我就是Alpha啊???
郭虹旭本着世界美好不能暴躁的原则,带着欺骗性极强的乖宝宝微笑,敲了敲房门:“你好,我是你的室友,可能先出来一下吗?”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穿着橄榄绿色T恤的男生走了出来,长得老老实实乖乖巧巧,一张嘴居然还是低音炮:“你好,我叫董攀。你不进去吗?”
我也想进,但我不敢。郭虹旭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进了老虎捕猎范围的兔子,他甚至想干脆转身下楼重新开一间房。
算了,没钱,这酒店怪贵的。
经历了以上心里建设,郭虹旭看向董攀的眼睛,天真而又理直气壮:“我叫郭虹旭。你可以把你的信息素收一收吗,不然我不敢进。”
董攀明显愣了一下,虽然没太懂为什么同为Alpha郭虹旭却不敢进房间,但还是乖乖地收回了信息素。
虹旭看着董攀疑惑的眼神,一边感慨这孩子听话又藏不住心思,真真一个21世纪大好青年,一边小心翼翼地放出一丝信息素来解答新室友的疑惑。
“Omega?”接收到答案的董攀震惊,“节目组弄错房间了吧?”
“我觉得也是。等会集合的时候问问吧。”这样一来也不用收拾行李了,郭虹旭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叹了一口气。
最后郭虹旭还是和董攀住在了一个房间,因为剩他们两个落单。
别问,问就是大声有了钱也抠。再问就是作者拿刀逼着大声安排的。
不过其实两人住在一起也并没有很多不方便——
才怪。
董攀单身二十多年,除了妈妈以外没和Omega住在一起过,有的时候录制太累了就会下意识地放出信息素,然后就会立马收获来自桂花香的抱枕攻击,最后被逼着几乎二十四小时都贴着抑制贴,钱没了不说还难受得紧。
要是碰上Omega一月一次的发情期,那就更不好受了,董攀连房间都不能进,只能可怜吧唧地抱着手机在酒店大堂坐到后半夜,等旭旭打完抑制剂平静下来后喊他回去。
时间长了,郭虹旭也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明明录制已经很累了,董攀还得被他这么折腾。有一回他打完抑制剂给董攀发消息,等了半天都不见攀攀回来。下去一看,董攀竟然就这么坐在大堂的椅子上睡着了。
也不是只有董攀受影响,郭虹旭同样很难受。董攀的信息素是森林味的,和他的匹配度特别高,每次董攀换抑制贴的时候,郭虹旭都能感到自己的信息素开始躁动。
我要是个Alpha就好了。
又一次捂住后颈的腺体等待董攀换完抑制贴的旭旭把自己埋在被窝里,这个念头又悄悄地冒了出来。
3.
董攀就是郭虹旭梦想中想成为的Alpha的样子。匀称的肌肉,流畅的线条,稳重又充满少年气息,森林味的信息素闻着就让人安心,在少年和青年过渡期的Alpha整个人都充满着引人注目的魅力。
反观自己,原本八块腹肌结果多练了一块就九九归一了。虽然个子挺高,但看起来就软萌好rua,明明比董攀大看起来却没他有魄力。
唉。
无声地叹出一口气,旭旭从抽屉里拿出最后一张抑制贴,熟练地撕开包装,“啪”得一声拍在了自己的腺体上。
巧合的是,董攀也觉得郭虹旭就是自己梦想中想要拥有的Omega的样子。圆圆的脸盘,粉嫩的皮肤,笑起来一双眼能眯成月牙形状。性格好,亲和力强,跟谁都能聊两句,大家都喜欢他。桂花味的信息素和自己又十分契合,简直是梦中的伴侣。
得想办法追到他。在超市采购的董攀拿起一包抑制贴放进提着的小篮里,刚走出去两步,想了想又退回来多拿了一包。
4.
郭虹旭发现董攀总是在悄悄看自己。
为什么会发现这个问题呢?因为他也在悄悄看董攀。
从第一期录制开始,他的眼神总会不自觉地往董攀身上飘。其实董攀并不是在场的兄弟中最出色的那个,甚至在Alpha中都不算最引人注目,但偏偏郭虹旭的目光就被他所吸引。
年轻人的爱情总是来得猝不及防,郭虹旭意识到自己喜欢董攀是在某个夜深人不静的夜晚。节目组的安排照例魔鬼得狠,那天董攀一共要排三首歌,从拿到谱到彩排中间就隔了几个小时。郭虹旭倒是没有排练,一边在心里狠狠地骂节目组不做人,一边裹了件薄外套在开足了冷气的演播厅找了个小角落坐下。
郭虹旭骗董攀说自己没带房卡,非得在演播厅里干等着。仗着演播厅里日夜不分董攀又看不了时间,愣是等到了快十二点。等董攀讨论完最后一首歌的和声,回头一望,才发现旭旭就这么坐在观众席上歪着头睡着了。
小傻子,这么吵都能睡着。董攀俯下身给旭旭披上了从大声那里顺来的小毯子,又轻轻帮他扶正了头,以免醒了之后脖子疼。伸手拨了拨虹旭因为没做造型而乖顺地趴在额头上的刘海,想要在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转身又回到舞台上,投入进接下来的演出中去。
郭虹旭再醒来的时候,彩排已经结束了。炫目的舞台灯光已经全部关闭,只留了一盏照明灯,工作人员也走得七七八八。董攀换上了标致性的T恤短裤人字拖,坐在他身边翻着微博的私信,听到身边有动静,就扭头来看。这一看倒是笑了:刚睡醒的郭虹旭懵懵懂懂的,柔顺的头发也有点炸毛,微张着嘴看着他,一看就能猜出来他已经睡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董攀收了手机,伸手顺了顺身边人的头发:“醒了我们就回去吧。”
郭虹旭瞬间就红了脸,任由董攀牵着手带着自己往外走,信息素活跃到快要冲破抑制贴,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完了,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5.
总得来说这一A一O还是相安无事地住了三个多月。直到那天董攀回南京处理私事,留了旭旭一人在酒店。
董攀中午走的时候旭旭还松了口气。攀攀前脚关上房间门,旭旭后脚就迫不及待地撕下了抑制贴,放出信息素包围住自己,快活地倒在床上,满足地哼唧出声。
不用录制也不用贴抑制剂的生活太美好了!旭旭翻身抱住抱枕,像小猫似的蹭了蹭,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他梦到自己和攀攀去了企鹅馆,工作人员让他们穿上了羽绒服进馆撸企鹅。他拎了个装满鱼的小桶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攀攀双手插兜走在他身后,看着他的眼神充满宠溺。
他蹲下来,从桶里拿出一条鱼,一只企鹅一摇一摆地向他走来。顺利地把鱼丢进企鹅的嘴里,他扭头笑着看董攀,眼里写满“求夸奖!”。董攀也笑出声来,摸了摸他的头发:“我们旭旭真棒!”他心满意足地回头,结果看到面前企鹅变成了戴戴,还冲他做鬼脸。
???
旭旭被吓得失去重心,脚下一滑就要摔倒——
把自己摔醒了。
出大问题。猛地睁开眼的旭旭脑子里只有这一句话。我已经喜欢攀攀到梦里都想成为小情侣了吗?
拍了拍自己的脸又坐了起来,旭旭强迫自己从梦里出来。伸手拿过遥控器打开窗帘,才发现居然已经天黑了。下意识地扭头喊攀攀下楼吃饭,“攀”字都说出声了才反应过来他回南京了。
习惯真可怕。旭旭看着窗外,万家灯火,车水马龙,明明和以前一样的景色,今天看着却觉得孤单。也许是身边缺了人吧。
我想他了。
郭虹旭表面腼腆乖巧,其实对待感情热情又大方。说想就立马行动起来,拿起手机就要给董攀发微信,却发现有几条未读消息:
“我到南京了,你在干嘛呢?”
“我晚上和朋友一起吃饭。”
“六点了,你吃饭了吗?”
“虹旭?”
“是不是在睡觉?睡醒了回我一下。”
嘿嘿。旭旭抱着手机就开始傻笑。一看时间,最后一条是十分钟前,赶忙回了个消息:“醒啦。你怎么知道我在睡觉?”
董攀没有回消息,而是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一猜就知道你在睡觉。醒了就快去吃饭吧。”声音里还有淡淡的笑意。
“那你在干嘛?”
“我和朋友在吃饭。你睡了一下午,晚上也别熬夜。”
郭虹旭嗯嗯好好地答应了下来,董攀一听就知道他在搪塞自己,无奈地笑笑,也没揭穿他:“那我先挂了,你听话。”
“拜拜~”挂了电话的旭旭把手机往身边一扔,又仰倒在床上。想着刚刚的对话,不由笑眯了眼睛,再扭头看窗外,虽然窗户上的倒影里还是只有一人,却感觉有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董攀那边刚挂了电话,朋友就凑近用胳膊肘捣了捣他,语气里满满的八卦:“谁啊?你找到O了?你小子可以啊!”
董攀面不改色地收起手机,一把推开凑到面前的好兄弟:“还不是,不过我觉得快了。”
反正有夜色掩护,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红透了的耳朵。
6.
攀攀紧赶慢赶地处理完私事,想着给旭旭一个惊喜,便赶了原定回程前一天的飞机。
等到了长沙已经是晚上9点了,攀攀带着口罩,站在地铁车厢的角落里,想着今晚就能看着虹旭可可爱爱的脸入睡,不知道旭旭看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呢?
满心期待地拉着行李箱走进电梯,却没成想出电梯的时候受到了惊吓——
为什么大家都在我们房间门口?
随后董攀就闻到了空气中浓烈的桂花香味,心下一惊,扯下口罩收了笑容,顺手拉过站在最外围的杨皓晨:“虹旭怎么了?!”
“虹旭刚刚在餐厅吃饭的时候,被一个发情的O诱导强制进入发情期了!打了抑制剂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起作用,现在越越和猫儿在里面照顾他!”
董攀听到一半就脸色一白,把行李箱一扔就往房间里冲。
房间里旭旭的状态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非常差。
不算娇小的人在床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淡蓝色雪纺衬衫被冷汗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没有眼镜遮挡的双眼紧闭着,只有颤抖的睫毛昭示着主人正在忍受痛苦的煎熬。
越越和毛二尝试用自己的信息素来稳定旭旭,却发现旭旭自我保护意识太好,桂花味的信息素把旭旭包裹的严严实实,连一丝缝隙都找不到,完全没有下手的地方。
旭旭咬紧了自己的嘴唇,受少年时成长经历的影响,他向来不喜欢向外界宣泄自己的痛苦,即使是被强制进入发情期。他感觉自己的信息素失去控制,在房间内疯狂窜动,将自己的气味沾到每一个角落。慢慢地,虹旭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他也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人临时标记,但董攀不在——
他怎么偏偏就不在呢。
又一波情潮涌起,旭旭松开了自己的嘴唇,想要喊董攀的名字。但在脱水脱力的情况下,最终只从唇瓣中溢出了几声嘤咛,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整个房间都是桂花香味,刚开始毛二还能坚持,时间一长也顶不住了,白着脸看向越越,额头的冷汗也是大滴大滴地滚落,眼看着就要强制发情。
越越也没有办法,叹了口气决定先扶毛二出门,然后喊一个Alpha先帮虹旭临时标记。抑制剂不起作用,除了自己生抗,也就只剩标记这一个法子了。
听到“滴——”的房卡声,越越扭头看过来,一见到是面色慌张的董攀,不仅没有赶他出去,反而松了口气。
董攀从越越身旁冲过,奔到床边半跪下来,想要伸手握住郭虹旭的手,却又怕自己贸然动作会影响到他。
赵越见状,扶着毛二走出了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郭虹旭睁开眼睛看着董攀,明明眼里还含着泪水,还是强撑着扯出一抹笑容,用尽力气伸出手抱住董攀的脖子。
董攀心疼得不行,拿了纸巾小心翼翼地给郭虹旭擦眼泪:“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不哭了我在这呢……”
然后又起身坐到床上,将郭虹旭半抱起来,用嘴蹭了蹭怀里人儿后颈,轻声问:“我的森林里差一棵桂花树,你愿意吗?”
感受到虹旭手上突然加重的力度,董攀撕下抑制贴,吻上了红得发烫的腺体。
7.
郭虹旭怎么也没有想到,来了一趟长沙,参加了一个糊到不能再糊的小综艺,居然还能收获一大群好兄弟,以及一个理想型的Alpha男友。
仔细想想,好像认识了董攀之后,成为Alpha的想法就越来越少出现在脑海里了。如果现在有人问旭旭对第二性别的看法,他的答案一定是:我觉得Omega也挺好的呀。
年少时的一切不甘与自卑似乎都在遇到对的人之后慢慢消散,也许这就是爱情的美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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