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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VEN _ ks

【全员哨向】利刃(10)

❗追妻火葬场预警,但he

❗主CP赫海,副CP源声贤旭澈特

❗有ooc有狗血

  (今天可能或许大概会二更o_O)

————————————————————

  年末,军部各部门的心思都活泛了起来,年末大大小小的聚餐团建的邀请纷纷涌进金希澈的办公室。


  含笑送走捧着茶杯溜达的处长,金希澈的脸在合上门的瞬间阴沉下来。李赫宰对军火泄露的报告早就呈了上去,到现在都没个批复,雷声大雨点小地处理了几个后勤处的人后就没了消息。


  等年假再回来,事情就这样轻轻揭过,军部依旧是面上那副歌舞升平的模样。


  军部内斗向来严重,泄露军火不是一件小事,这次居然所有人口径一致闭紧了嘴巴......

❗追妻火葬场预警,但he

❗主CP赫海,副CP源声贤旭澈特

❗有ooc有狗血

  (今天可能或许大概会二更o_O)

————————————————————

  年末,军部各部门的心思都活泛了起来,年末大大小小的聚餐团建的邀请纷纷涌进金希澈的办公室。


  含笑送走捧着茶杯溜达的处长,金希澈的脸在合上门的瞬间阴沉下来。李赫宰对军火泄露的报告早就呈了上去,到现在都没个批复,雷声大雨点小地处理了几个后勤处的人后就没了消息。


  等年假再回来,事情就这样轻轻揭过,军部依旧是面上那副歌舞升平的模样。


  军部内斗向来严重,泄露军火不是一件小事,这次居然所有人口径一致闭紧了嘴巴,没有拿这件事大做文章,金希澈实在是奇怪。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次的事实在是牵连太广,一旦彻查没有人能保住头顶的乌纱帽。


  金希澈把报告塞回抽屉,悄悄对着天花板竖了一下中指,又收了回去。办公室里的空调开的太暖,让人昏昏欲睡,金希澈把温度调低了些,开窗让冷风灌了进来。这军部如泥沼,自己必须时刻清醒。


  隔着两层楼,就在金希澈办公室正上方。捧茶杯的处长小心地敲了敲门,得到办公室主人的许可才恭顺地按下门把手。


  办公室里开了空调,但依然冻的处长手脚冰凉。巨大的亚马逊森蚺盘踞在角落里,金黄色的竖瞳盯着进来的客人。


  办公桌后坐着的人翻动手里的文件,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如果这位处长胆子再大些,抬眼看看的话,他就会发现这份文件正是李赫宰呈上来关于军火走私案件的报告。


  “李赫宰做的蛮干净的,就是太爱管闲事了,金希澈那边怎么说?”


  黑发间夹杂了几缕银丝,眼角的皱纹并不影响他的神采,抬起来的眼眸却是骇人的金黄色,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房间另一边的森蚺。


  处长是个向导,但面对哨兵如此强大的杀意毫无抵抗之力,差点跌坐在地上。


  看到面前的人如此战战兢兢,哨兵收敛起自己的精神力,森蚺悄悄半抬起的身躯又伏了下去,眼睛从金黄变回浅棕,乍一眼看过去竟有些和蔼可亲。


  处长拍拍差点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抖着手喝了一口杯中的茶,缓了缓才回答道:“李赫宰认死理,但金希澈是个聪明人,我提了两句他就明白了。至于李赫宰那边,就丢给金希澈办去,反正他们俩不对付,到时候自然查不到我们这边。”


  “金希澈如果真是个聪明人,他就应该知道笼络李赫宰对他来说有多么大的价值。”


  “他们俩早就因为朴正洙的事撕破脸了,再者说,李赫宰能不能成功转化还不一定,金希澈肯定不愿意做赔本买卖。”


  “既然金希澈不愿意替我们笼络李赫宰,咱们就得想办法换个人来,毕竟……”森蚺不知何时爬到了办公桌后,盘在办公椅上,巨大的脑袋垂下来搭在那人手上。


  “毕竟黑暗哨兵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资源。”


  “我明白了,康部长,我这就去办……”


  


  如坐针毡的饭局结束,不知道是哪个狗崽子没喝尽兴提出要去续摊。好在领导层的老头子都到了睡觉的时间,早早离席,剩下的都是些爱玩的年轻人。


  金希澈此刻有点想扇死当初非要立花花公子人设的自己,现在孤家寡人,想跑也没有借口。一群喝的微醺的家伙在大马路上拉拉扯扯地走进了一家酒吧,金希澈跟在队尾翻了个白眼,也跟了进去。


  推门进去没有想象中的乌烟瘴气,dj依然放着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不过品味确实比其他酒吧好了不少。


  隔壁科室的小伙子揽住他的肩膀,生拉硬拽地把他塞进了卡座。领头的人扯着嗓子跟他们夸了一通这里的酒有多好喝,然后豪气地给每一位点了一杯,说自己请客。


  金希澈要了一杯特基拉日出,等酒的时间里,卡座里又说了一轮八卦,无非又是谁暗恋谁,谁和谁睡了这种情感问题。金希澈听着无趣,撑着脑袋打瞌睡。


  好在酒及时上来了,金希澈嘬了一口充满橙汁香气的酒液,杯底并不是熟悉的石榴糖浆,而是草莓糖浆的味道。


  金希澈停了一瞬,抬头望向调酒师的位置,很可惜,并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这个世界上除了金钟云,没有人会闲着把特基拉日出的石榴糖浆换成草莓糖浆,毕竟没有人会纠结鸡尾酒里的火烧云为什么不能是粉粉的。


  虽然心里面有些激动,但现在绝不是相见的好时机。再者说,金钟云隐居了这么多年,贸然暴露在军部的视线之下只会给他带了更多的危险。


  金希澈捧着酒杯呆呆地坐在卡座里,脑子里思绪万千。同事们已经喝的兴起,张罗着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刑讯科的甚至掏出了一台小型测谎仪。


  金希澈运气好,转了几轮都没转到他,静静看着平日里装的像个人的家伙在酒精的刺激下变成洋相净出的丑角。


  但他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酒瓶口对准自己的一瞬间,看好戏的笑容还僵在脸上。他还没打算在有可能是金钟云的地盘出丑,懒洋洋地抬手选了真心话。


  游戏的主持人使了个眼色,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小姑娘坐直了身子,开口向金希澈提问,其他人都是一副等着吃瓜的模样。这金希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明摆着是一场鸿门宴。


  “金科长……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金希澈斜倚在卡座的靠枕上,橙红色的酒液被他一饮而尽,酒吧闪烁的灯光打在被沾湿的嘴唇上。金希澈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迷人,花花公子的人设很牢固地套在自己身上。


  他对着提问的小姑娘微微一笑,对面羞红了脸,只听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有。”


  “是谁?!”她反问的有些急切,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垂下了脑袋。


  “这是第二个问题哦,小妹妹。”金希澈笑的开心,其他人急的抓耳挠腮,又转动起了酒瓶,期待金希澈再次被选中。


  很可惜,在酒桌结束前,金希澈再没被抽中过。送走了一群醉鬼,金希澈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暗沉的天边又开始飘雪花,金希澈哈了一口白气。


  脑子里回想着酒桌上的真心话,妈的,想老婆了,但不知道老婆在哪怎么办,金希澈心里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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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洙走的第xxxx天,想他想他想他🥺

楼诚影视文化公司

春晚之后:老板,来块磨刀石

大年三十晚上10点,预热了将近一个月的首届楼诚春晚终于面世,接受各位观众的检验,随着评论、弹幕、播放量的增加,各位导演悬着的心也逐步放了下来。

(各位导演蹲守同时在线观看人数并且等着截屏的可爱景象,绝对算是人设撕裂)


就在一片欢腾当中,伟大而可爱的总导演干脆面丢出来了一个大红包,众人纷纷拼抢。

然鹅,作为我圈最会圈养小浣熊的干脆面太太怎么可能只是简单的发出来一个红包呢。

对的,这就是一个后来大家恨不得用绳命拒绝的红包。


红包规则:手气最差的同学可以指定公司下一次的活动主题。


EXM?!

红包规则在领完红包之后才说?你是老板就这么任性?

距离上一个活动发布不...

大年三十晚上10点,预热了将近一个月的首届楼诚春晚终于面世,接受各位观众的检验,随着评论、弹幕、播放量的增加,各位导演悬着的心也逐步放了下来。

(各位导演蹲守同时在线观看人数并且等着截屏的可爱景象,绝对算是人设撕裂)


就在一片欢腾当中,伟大而可爱的总导演干脆面丢出来了一个大红包,众人纷纷拼抢。

然鹅,作为我圈最会圈养小浣熊的干脆面太太怎么可能只是简单的发出来一个红包呢。

对的,这就是一个后来大家恨不得用绳命拒绝的红包。


红包规则:手气最差的同学可以指定公司下一次的活动主题。


EXM?!

红包规则在领完红包之后才说?你是老板就这么任性?

距离上一个活动发布不到12个小时,戊戌狗年大年初一,下一次活动主题就要出来了?

不管怎么拒绝,这都是个事实。

手气最差的 @Mune 导演在纠结了好长时间之后,最终将这个权益顺位转让给了 @阿絡Ringlet 导演。

由于讨论过于热烈而方向又特别清奇,大家像是忘记了什么似的,开始出主意一起定主题。

与此同时,面总还从上下五千年讲起,对不认真参加活动的导演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

插播两条导演们的实名挂老板:

奇导儿血与泪的控诉

白导儿上截图,直接实名挂老板


司宝儿抱着瓜子儿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出好戏,挑了挑眉毛,向前一步踩在瓜子皮上,清了清嗓子:

「各位导演,所以,你们参加活动的视频什么时候交?」


朋友,你知道“鸦雀无声”“万籁俱静”“悄无声息”叠在一起是个什么场景吗?

就是现在。


我们有别人家羡慕的春晚大秀。

别人家有我们想要的春节假期。


嗷!


楼诚影业全体同仁从大家热烈的喜爱和猛增的弹幕、评论数量中惊醒,紧密团结在了以总导演干脆面为周围,又轰轰烈烈的,开始,磨剪刀了。

其中一咸鱼

有些话,我想说很久了。
有些妹纸,不要以为多看了几个八卦和小道消息就以为自己离屏幕里的他很近。就可以任意评论他的生活。
而实际上,他现实生活中是个怎样的人,是他的事,与我们完全无关。
我们与他们之间浅薄而虚假的关系,不过是以几场综艺访谈抑或是几部电视剧来维持的。
可哪个是真的他呢?哪个都不是。
完全真实的他是属于他的家人,他的好友,而不是我们这些相隔万水千山外最熟悉的陌生人。
追星不过追的是一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美梦而已。大家可在这个梦境里尽情享受愉悦,但也请与现实划清界限。
对于他们的生活,我们只需抱着无限的祝福就好了,祝他们美满平安,一切顺遂。
除此之外,莫作他想。
最后,请离他们的生活远一些,离他们的作品近...

有些话,我想说很久了。
有些妹纸,不要以为多看了几个八卦和小道消息就以为自己离屏幕里的他很近。就可以任意评论他的生活。
而实际上,他现实生活中是个怎样的人,是他的事,与我们完全无关。
我们与他们之间浅薄而虚假的关系,不过是以几场综艺访谈抑或是几部电视剧来维持的。
可哪个是真的他呢?哪个都不是。
完全真实的他是属于他的家人,他的好友,而不是我们这些相隔万水千山外最熟悉的陌生人。
追星不过追的是一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美梦而已。大家可在这个梦境里尽情享受愉悦,但也请与现实划清界限。
对于他们的生活,我们只需抱着无限的祝福就好了,祝他们美满平安,一切顺遂。
除此之外,莫作他想。
最后,请离他们的生活远一些,离他们的作品近一点。









Ps.如果有些小姑娘找不到饭明星的正确姿势,我这个饭杰尼斯的老阿姨可以传授你们十字箴言: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买买买才是支持他的唯一道路呀!

但求太太一解释

调色盘《冷处偏佳》(by朕心寒至极;同人本预售中)部分章节与多位知名作者(含亦舒)言情小说的相似对比

写在前面

首先感谢看到此篇LOF的小伙伴。

LO主空闲时间不多,暂时只做出了《冷处偏佳》第三章-入骨相思君可知 和 圣诞特辑-不是人间富贵花 两章的对比调色盘。

今后有时间可能会慢慢完成《冷处偏佳》和《心中有鸟 愿为折翼》的调色盘。或者若有自愿来帮忙的GN就更好了。

  1. 调色盘中彩色文字部分,基本可认定相同/相似。

  2. 调色盘中彩色底纹部分,需要大家自行体会判断。


冷处偏佳 叁-入骨相思君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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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

写在前面

首先感谢看到此篇LOF的小伙伴。

LO主空闲时间不多,暂时只做出了《冷处偏佳》第三章-入骨相思君可知 和 圣诞特辑-不是人间富贵花 两章的对比调色盘。

今后有时间可能会慢慢完成《冷处偏佳》和《心中有鸟 愿为折翼》的调色盘。或者若有自愿来帮忙的GN就更好了。

  1. 调色盘中彩色文字部分,基本可认定相同/相似。

  2. 调色盘中彩色底纹部分,需要大家自行体会判断。

 

冷处偏佳 叁-入骨相思君可知

豆瓣电影:爱情在哪里?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5321814/

 

冷处偏佳 圣诞特辑-不是人间富贵花 

 

以上为目前为止整理出来的调色盘。涉及景行、独木舟以及亦舒三位作者的多部作品。

《冷处偏佳》现在预售中,作者@朕心寒至极 太太可以请您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吗?至少要给买了您本子的小伙伴们一个解释吧。

最后再次感谢阅读本文的GNS。时间紧凑,可能有BUG,欢迎捉虫/讨论。

 

LO主补充下,看过调色盘的小伙伴如果有心就向同圈的小伙伴说明一下,愿意推荐、喜欢、转载的,帮忙扩散的,LO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

希望通过大家的力量可以让这件事最终有个说法。谢谢。

『葬花』。
王凯的明诚。伪装者还没看完,先...

王凯的明诚。伪装者还没看完,先画一张留念。在他的眼神面前我从来都没有什么抵抗力。

Photoshop CS6

2015-10-24

王凯的明诚。伪装者还没看完,先画一张留念。在他的眼神面前我从来都没有什么抵抗力。

Photoshop CS6

2015-10-24

山海有龙

【伪装者/风镜】我的少女时代 (下)

前文:

//现代AU,傻白甜,逗比欢乐向,标准中年偶像剧。虽然也是现代AU但是和《家的诱惑》不是一个宇宙。《一代宗师》有点虐,摸鱼回个血。本次更新即为完结!撒花!这次的特别长!而且糖分特别高!摸良心!

//借用一部电影的名字,实际上和那部电影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想幻想一下大姐的少女时代,和一个有少女心的大姐。

//CP:风镜主,有楼诚台丽。

//这个坑都忘了推荐BGM了。其实是听着很多青春片配乐撸的,《不将就》《小幸运》《那些年》都听过。但是最后觉得最贴的,还是《花房姑娘》。这首歌,真是,太初恋了。每个翻唱版本都有好处。但是其中最少女的一版,还是程璧。链接:程璧翻唱《花房姑娘》...

前文:

//现代AU,傻白甜,逗比欢乐向,标准中年偶像剧。虽然也是现代AU但是和《家的诱惑》不是一个宇宙。《一代宗师》有点虐,摸鱼回个血。本次更新即为完结!撒花!这次的特别长!而且糖分特别高!摸良心!

//借用一部电影的名字,实际上和那部电影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想幻想一下大姐的少女时代,和一个有少女心的大姐。

//CP:风镜主,有楼诚台丽。

//这个坑都忘了推荐BGM了。其实是听着很多青春片配乐撸的,《不将就》《小幸运》《那些年》都听过。但是最后觉得最贴的,还是《花房姑娘》。这首歌,真是,太初恋了。每个翻唱版本都有好处。但是其中最少女的一版,还是程璧。链接:程璧翻唱《花房姑娘》


(八)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明楼和明诚回到家,看到于曼丽,明镜介绍到这是明台的同班同学,因为家里人有事出远门,拜托他们家在春节期间照顾一下。两个人跟小姑娘互相打了招呼;明楼回过头跟明镜使了个眼色,明镜又一个眼色使回来。

“哪里来的同班同学?”厨房里明楼问明诚。

万能的首席财务官、美术老师、男朋友回放了一下参加期中家长会时的记忆,回答道:“确实是同班同学,坐在明台左手边,同桌,家长会时那张桌子是空的,桌上试卷的名字确实叫于曼丽。”

“桌子是空的?”明楼皱了皱眉,“知道家长是谁吗?家长会也不来,大过年的,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居然能把一个孩子托给同学家管。”

明诚又回放了一下记忆,然后结合了一下明楼一向的偏见,决定选用比较中性的语言来描述。

“家长会开完了之后我又回了一趟教室,然后看到,王天风进教室来拿了她的试卷。”

“什么?!”明楼一听就火了,“他这年纪的人还没结婚,我早就觉得不对了!没想到他居然有私生女?!大姐知道这事吗?”

“我知道呀。”明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大姐……”明楼的声音低了一个八度。

明镜回头看了看。好在明家房子大,曼丽和明台正在另一头玩iPad,什么都听不见。她放心了,便瞪了明楼一眼:“你做人就不能阳光一点吗?曼丽是福利院的,他做主让她上的学。你想给我爆什么猛料也行,麻烦你先好好起一起人家的底,统一跟我报告,不要整天听风就是雨的。”

明楼叹了口气。明镜扫了他一眼,转身回客厅了。

晚上明家人一起吃饭,跟着聊天守岁。电视开着,随便什么人去调台。家里的管家阿香也被放了个假,跟明镜、明楼、明诚三个人凑对子打麻将和纸牌。两个孩子坐在电视机前面的沙发上,有时候对着电视叽叽喳喳,有时候一起玩平板电脑上的游戏APP,有时候凑到大人桌旁边说几句话,还有时候居然各自看起了书。

洗牌的空隙里明镜看着客厅,心里想,对,这确实是温暖又有人情味的家庭聚会呢。

放假几天,明台早就计划好了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明楼和明诚没什么事情,明镜懒得出门逛,就差使他们带两个小的去玩。别人出了门,她就接到了苏意约她的信息。

苏意从香港回来也五六年了。当年她毕了业去了香港学医,明镜又辍学从商,两个人多年没有联系。就连苏意回上海她们也没彼此告知。直到五年前有一天,明镜休假,闲来去逛家附近的超市,正好就跟苏意迎面相遇。原来苏意住在不远的一个小区。当然已经结婚了。爱人是大学的同学,也是学医的,更巧是居然也姓苏。两个苏医生毕业就结了婚,在香港工作了几年,现在回到上海开了一家私立医院。医院的经营管理是男苏医生顾得多一些,苏意去年就回家生了个儿子,现在也乐得被人叫做苏太太。

对于带过孩子的女人来说,只要一说起孩子,话根本就停不下来。苏意说我们家儿子好带还算好带可是太能吃了体重控制不住,将来要是二型糖尿病可怎么办;明镜说哎呀能吃是好事啊当初我们家明台小时候有段时间怎么都不吃肉把我都急得瘦了好几斤。那说话呢?你家明台说话早不早?我儿子现在还不会叫爸爸!哎,我跟你讲,什么时候说话没关系的,我弟弟说话特别早,长大了老聪明的来,你晓得的;明台说话就晚,可是脑子也很灵光的呀,学什么都快老师没有一个不夸的;有你们这样父母遗传呀,说话早不早都聪明的。

两个女人从孩子,到保健、护肤、零食、电视剧,一直说得嗓子都干了也刹不住车,两个人的友情以野火燎原一样的速度复燃。毕竟有十几年一起长大的经历,她们在太多事情上的看法能不谋而合了。更何况,两个人现在都到了明白“友情”一物有多么珍贵的年纪。

基本上一到两个人都有空的时候她们就要到其中一个的家里去聚一聚。聚在一起也不干什么,就是闲聊天。家里的事聊烦了,就看电视剧电影吐槽。两个人多年来从《老友记》看到《绝望的主妇》,从《东京爱情故事》看到《昼颜》,进可以对着《五十度灰》冷漠吐槽,退可以对着《少年时代》泪流满面。甚至有时候两个人见不上面,各自看什么电视剧的时候还会用微信隔空吐槽。

只是这么久了,明镜还是从来没有在苏意面前提过王天风哪怕一次。

其实明镜是伤过心的。只是她从那时就明白,伤心是生自己的气,而不是生别人的气,所以她从来没有去怪过苏意。后来明镜自己检讨,之所以会伤心,还是因为对于她那场暗恋的前景没有一个清醒正确的认识的缘故。要是不任由那点贼心不死给自己太过平凡的生活打点鸡血、早点把那点少女的梦打破,那时候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她高二那年秋季学期的元旦,苏意照例又是校联欢会的主持人。王成栋高三了,本来只挂了个备选,结果十二月三十一号早上的时候,高二年级的男主持人感冒终于重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王成栋从宿舍赶到礼堂,拿着词现背。当时明镜还不知道这事,她知道苏意今天要早去准备,于是多买了份早饭去礼堂找她。在后台化妆间外面,她认出了王成栋的声音。

苏意问:“你不先吃了饭再化妆真的没问题么?”

王成栋就笑了笑说:“不吃了。一顿不吃死不了。”

明镜站在化妆间门口停住了。

苏意说:“别看稿了,抬头眼睛睁大。给你画眼线了。”

沉默开始了几秒。明镜站在门口,偷偷往房间里看了一眼。王成栋坐在一张冲门的椅子上,苏意拿着笔面对面站在他身边给他一只眼画舞台妆很夸张的那种眼线。王成栋抬着头,眼神一转不转地看着苏意。

明镜突然想起来,王成栋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自己。她看到一个苏意同班的同学正好走过,很快地说“同学你能把早饭给苏意吗”,然后急匆匆地跑掉。那天后来她是不是哭过,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

隔了一个月期末考试,然后放假。在放假之前明镜又见到过一次王成栋。最后一天正好轮到她值日,打扫完了卫生,回到座位收东西,拿起了书包一抬头,看见王成栋站在门口。

明镜愣了一下。然后禁不住有点尴尬。

“你……找谁吗?”

王成栋在教室里看了一圈:“这儿还有别人吗?”

明镜更尴尬了。

“哦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成栋走进来,明镜看见他一手里拿着一本书。“高三宿舍要来新人了,我们东西放不下。”他说,“这本书能请你帮我留着吗?”

明镜迟疑一下:“我开学回来还给你?”

“你留着就行。”

这是要送我东西吗?明镜看了一下那本书,挺厚的,旧,封面上印着几个字符,她勉强认出来是拉丁语。

“我读不懂拉丁语的。”她摇头笑了笑。

王成栋也笑了笑:“没关系。”

明镜几乎有点生气:“……什么没关系?”

王成栋看着放在桌面上的书:“现在看不懂,也许以后不会看不懂……如果以后也看不懂,”他忽然低着头笑了,好像在自嘲一样,“那就算了。”

明镜拿着书回到家,一路上都在后悔自己刚怎么没把那本书糊在他脸上。然而她老老实实地把书抱回家,放在书架顶层,在之后的许多年中,别说翻开,看它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那个年明镜过得并不好。那基本可以说是她过得最不好的一个年了。在十七岁她见识了能摧毁一个饱经历练的成年人的背叛、欺骗、无耻,失去了亲人和依靠,认清了一些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情。然后她硬着头皮,咬紧牙关,把那些事情一件一件都做了。做完以后,她便发现自己早已经长大成了以前甚至没有想象过的样子。后来明镜看到电视上说,十六七岁的少女时代是女人一生最美好的年华。她默默挑了挑眉。鬼扯。我现在比十六七岁的时候开心多了好吗。我用二十年重新建了一个这么好的明家出来,给我什么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也是不会换的好吗。

然而在她和弟弟们共处的间隙,在工作的事告一段落,在睡得特别不好或者特别好的时候,她还是会想起来她的十六七岁。她十六七岁的时候喜欢过一个人,只是暗恋而已。那个人一共和她说过五次话:第一次问路,第二次讲题,第三次叫她拍照,第四次送她回家,第五次让她保管一本根本没用也看不懂的书。

然后就没了。

她的少女时代,一共就只有这么一个根本算不上故事的故事。她的少女时代,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想到这里明镜总会觉得自己没出息。没有故事也就没有故事了,还总去想它干什么呢?

生活总要继续。

一个长大了的人,一般很少会真心羡慕另一个人的生活。虽然苏意的生活很多方面上看起来是比明镜安逸,比如工作清闲、婚姻幸福,但明镜依然可以心平气和地和她做朋友。苏意最近新换了一台网络电视,大液晶屏,装在复式楼二层的小厅里,那是她在家最后的领地,老公和孩子都不打扰。两个女人就像买到了新一期八卦杂志的高中生一样兴冲冲地跑到楼上去看电视。苏意拿着遥控器左右找着资源,正在犹豫看什么,突然想起来:“镜,我跟我老公秋天的时候去了趟台湾,看到有个电影海报叫《我的少女时代》,听说后来反响还挺不错的,要不看那个?”

我的少女时代?

要死,明镜捧着苏意之前就准备好的一盆爆米花,心里想。我肯定会忍不住说王天风的事的。我肯定会忍不住的。

然而明镜料到了自己没出息,没料到自己那么没出息。片头还没放完,她就低着头说:“我这两天碰见那谁了。”

苏意看了她一眼:“谁?”

“……咱们高中同学。比咱们高一届的那个,学生会——”

“王成栋?”

“嗯。”明镜点点头。

苏意转过身,拉过明镜的肩膀:“你这表情有点不对啊!”

明镜彻底自暴自弃了。“苏,我就问你一件事,”她绝望地看着苏意的腿,“你上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他吗?”

苏意半天没有说话。明镜奇怪地抬起头。看见苏意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表情,看着她。

见她抬起头,苏意也用一种对白痴说话的语气,毫无犹豫地说:“没有。”

然后她接着说:“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二十年了,该不会是,还没忘了他吧?”

明镜看着苏意,愣在那儿,半天没说话,连一动也没动。

“……没救了,”苏意扭过身把脸埋在手掌里,“你没救了,镜。”

“……喂……”

“我苏意活了三十八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白痴的剧情。”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苏意回过头:“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喜欢过他吗?”

“为什么呀?”

苏意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他,一直,都,喜欢你。”

明镜大脑瞬间当机。等她反应过来,她手里的爆米花,已经均匀地撒在了电视前的沙发和地毯上。

 

(九)然而所谓的少年心即使被视为男神也还是有的

 

保姆不在,苏意的老公带孩子在玩儿,爆米花在地上久了招虫子,于是私立医院的合资人和明氏集团的总裁去拿了小扫帚和簸箕,跪在地毯上打扫爆米花。

“你之前一点也没跟我说过!”苏意一边搬开沙发坐垫一边说,“我早知道你心里还想着这事绝对不至于让你们拖到这么久好吗!不是我说,这么多年一定有不少人追你吧!我还以为你早把这页翻过去了呢!”

“三十岁以前是有过不少,”明镜坐在地毯上抓着爆米花往簸箕里放,“可是那时候我又怕他们图我生意上的事,身边又有明台那个拖油瓶,明楼还总在那里挑三拣四的。我吧,瞻前顾后,最后一个也没挑上。后来年纪大了呢,”她笑着叹口气,“也就没几个敢追我的了。”

苏意摇了摇头。“你知道吗,就你们这种对不起观众的剧情,要是搁在好莱坞——”

“拍不完第一季就会被砍,我知道。”

“第一季?”苏意冷笑,“呵,我告诉你,就这剧情大纲一写出来,连做pilot的机会都没有!”

“不是,”明镜抬起头,感觉自己整个人还是懵逼的,“我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事情就是他从刚一转来在走廊里看见你就记住你啦,后来你让我去找他,他直接就问我‘你是不是明镜的朋友’;每次活动或者排练结束了,我们俩有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他就一直在跟我说你!”

“可——”

“我后来直接问过他!他承认了!”

“……那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呢?”

苏意回过头:“因为那个白痴,跟明大小姐您一样,特意地嘱咐了我,千万不要让你知道!”

二十二年前苏意高一,王成栋高二。虽然苏意不是学生会成员,但文化部部长是她闺蜜,多去学生会的各种会和活动刷了刷脸,就跟学习部部长互相认识了。本着前哨的职责,苏意本打算先不暴露主力部队的,然而刚跟他第一回客套完,他就突然问了一句:“你认识高一年级的明镜吗?”

大概是平时结伴上下学被发现了。苏意只好点点头:“认识的。”

王成栋看她一眼:“朋友?”

苏意谨慎地说:“邻居。”

王成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苏意渐渐觉得后颈发寒。这个人看别人的眼神真可怕,像在看一道题。高二一班的人虽然都知道王成栋学习好,可是没有敢找他问题的。因为课堂上老师把那些全班只有一个人做对的题让他讲解的时候,他有时会直接挑挑眉说,这题有什么好讲的,答案不就在题上写着么?他看着苏意的时候,苏意觉得自己就是那么一道题,他一打眼,就知道自己七拐八绕藏起来的答案是什么了。

王成栋把她这道题看完了,喜怒未辨地笑了笑:“她这个人挺喜欢助人为乐的啊?”

苏意想了想:“那得看是对谁。”

王成栋看着她,突然又不笑了:“你别告诉她我问过她。”

苏意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能告诉她?”

王成栋又笑了笑。

苏意后颈又一寒,不由得十分后悔刚才的决定。

“你别让她知道就行了。”他说,然后走了。

苏意事后想起那种X光一样的眼神,一阵阵地恶寒头昏心律不齐。然而身负他人重托,她不能不继续以身犯险。之后的半个学期中他用这种瘆人的眼神从她口中套出了明镜的出身背景、家族成员、家庭关系、各科成绩、在校职务、感情历史。苏意自恃神仙老虎狗都打过一些交道,但一开始把话题引向探口风的方向,王成栋就用笑而不语的表情吓得她什么都问不下去。苏意是那种聪明人,凡是聪明人都不会总守规矩,因此容易给人留把柄。一般的聪明人之间对于把柄,都是彼此睁只眼闭只眼,看破不说破。可是王成栋这个人,他就没有把柄;不仅没有把柄,而且仗着没有把柄,老师让讲题敢不讲、学生会主席让抬轿子敢不抬、就差对全校说一句“我不是针对某个人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这种人什么事都可能干得出来。要威胁一个苏意,简直易如反掌的事儿。

后来明镜扛不住了,拐弯抹角地问她打听到结果没有。她只好苦着脸说,我真的问不出来;再给我点时间行不行?

她想再有点时间,那个混账说不定会先松口的。

直到王成栋问到感情历史,苏意心想你这用意也太明显了,就算是欺负人也没有这么欺负的,我要再不问一句简直对不起我苏意的名号。

“王……部长,”她努力镇定问,“你,是不是有心上人的呀?”

王成栋看着她,点头:“是啊。”

“那……你是不是喜欢我们明镜啊?”

王成栋看她笑。苏意心里一个闪念:他该不会要就这么不要脸地承认了吧?

然后王成栋真的点了点头:“特别喜欢。”

我的个乖乖,苏意心里暗骂,想到他不要脸,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晓得啊?”她接着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她?”王成栋看着她眯了眯眼,“她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这个我不知道。”苏意咬紧了牙关。

“你说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吧。”

“虽然我不知道,可是你告诉她晓得,她也说不定会喜欢你的呀!”

“她喜欢我又怎么样?”王成栋看着苏意,立刻反问,“我能给她什么呢。或许能让她开心一年;这一年有多开心,之后就有多伤心。我何必要让她记得我?”

他说得好有道理,苏意想,我竟无言以对。

后来明镜也不再问这件事了。苏意想了想王成栋的话,也什么都没有说。

那年五月运动会,苏意被叫去当广播员,不用上项目。她听说明镜主动要去跑一千五,心里叹了口气,放学后陪着她去操场跑了几天步,发现王成栋果然在躲她。混账啊,苏意咬牙切齿地想,我这冤枉是揭不开了!

运动会当天,她在广播台读完一千五百米成绩,听见走廊里的同学说跑第一的女生中暑进校医室了。她赶紧叫另一个广播员帮她顶一下,在“请运动员们注意安全”的广播词中跑到校医室去。校医室的走廊安安静静地,她不由得放轻了脚步;一间间房看过去,明镜果然躺在其中一件病房的床上,好像还没有醒。她再往前走了一步,就看见她骂了不知多少遍的混账坐在床对面一张椅子上。医务室的冰袋拿毛巾包了,给王成栋拿在手里,悬在明镜额头上面一两厘米的地方,大概是怕直接敷在脑门上太凉了的缘故。病床上的明镜还闭着眼。而此刻的王成栋,用一种苏意从来没见过的神情,默默地看着她。她很确定,无论她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到王成栋,他从来没有那样看过任何一个人。

二十多年后,苏意终于叹了口气,握着明镜的手说:“我确实还是对不起你的。”

明镜说:“明明是我麻烦了你呀。”

“说真话,我那时候,是嫉妒过你的,”苏意抬起一只手,把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很短很短的距离,几乎就要捏上了,“这么多。”

“为什么?”

“我长那么大,追过我的人也不少。可是,会那样看我的人,一个都没有过。”

“其实,我那时候,也嫉妒过你,”明镜忽然笑起来,也抬起一只手,把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很短很短的距离,几乎就要捏上了,“这么多。”

王天风很聪明,几乎没有把柄留给别人。所以有些事情没有人会知道。出身卑贱的少年有一双往来不败的眼睛。他拥有得太少,面对的战役太多,所以越是长大,越是一次都不敢输。那双眼睛就是他的宝刀长剑,要见每个视他可欺的人的血。然而就这样步步为营地长到了十六岁,偏偏有一个小姑娘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朝他走过来,笑得眼睛弯弯的,问他同学你好,请问你在找什么地方吗?

那双弯弯的眼睛里有一片柔柔的光。

他时常自己疑惑,为什么那团光好像没有其他人能够看到一样。为什么其他所有人都能平平常常地和她说话,和她对视。可是她的眼神只要朝自己投过来,他就会被那片光芒闪得没法直视她的眼睛。只有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才敢做贼一样多看上她一眼。她那时候当课代表,上楼抱作业的时候从他班门前经过。因为如此,他放着更安静的图书馆不去,天天放学留在教室里自习。她去的路上总要朝门里扫一眼,他是知道的,所以从来不敢抬头。然而她取了作业回教室的时候,还会再路过他班门口一次。他每天就趁着那个时候,偷偷看一次她的背影。她没有一次回头,没有一次发现他。

这不就是做贼吗。古人说凿壁偷光,他偷的,也是一束光啊。

 

(九)少年或者少女送给你看不懂的东西就是告白请一定要记住啊

 

“媳妇儿,你真的确定吗?”明台紧张地看着于曼丽,说。

“我觉得是的,官人。”于曼丽郑重地看着明台,点点头。

两个人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并不是普通尺寸的相纸,而是一张集体合照。白边上印着红字:XX中学199X-199X学年春季运动会获奖运动员留念。

“我们现在只有三条证据,”明台扳着手指,“第一,‘明董事长’。”

过年前王天风和明镜在活动中心狭路相逢。明镜知道王天风是明台校长很好理解,因为全校只有一个校长却有几千个学生家长;而王天风知道明镜的称谓是“董事长”就奇怪了。

当然王天风解释说,是明台在吃饭的时候告诉他的。

明台确实经常被王天风请吃饭。当然被王天风请的饭可并不怎么容易吃。明台被校长认识是因为一次公开课,他打乱了老师事先定好的表演性安排,提了许多刁钻古怪的问题,做课的老师也年轻,当时就慌了。王天风在区里几个学校领导的陪同下面带微笑地听完了整节课,随后明台就开始了他有时两周三次、有时三周两次的教师食堂之旅。出奇的是从此之后,明台课内课外的表现突然变得服帖了许多。连明楼在家看了都暗暗称奇;本来他知道明台被王天风招进他们学校后马上就要找对方拍桌子,明诚赶紧说王天风出差去了,这才把他稳住。后来明楼见疯子治明台倒还有一套,就静待其变以观后效了。

“你吃饭的时候确实提过你大姐,”于曼丽按下明台的一根手指说,“可是他第一次提你姐的时候,已经知道她是明董事长了。他是直接问的:‘明氏集团的董事长是你大姐?’”

“可这也可能是他从新闻上看来的呀!我大姐上过采访!”

于曼丽撇撇嘴:“就他?他连给我们学校活动赞助过的公司领导都记不全!就算是新闻上看见了能记住也很说明问题了不是吗?”

“好吧,”明台点点头,跟着放下第二根手指,“第二是他说过,‘能让人喜欢二十年的人也是有的’。可是这个证据也很间接啊!首先,他说‘有’,并不一定是‘他有’;第二,二十年,如果是恰恰好二十年,他们已经上大学了呀,那就算是他有,也不一定是我大姐啊。”

“可是他说这句话,不早不晚,正是在见过大姐以后说的。这真的不是太巧了吗?”

“我还是觉得你想得有点多。”

“那你看看这张照片。”于曼丽指着桌上的大合照,“第一排中间靠右一个,是大姐;后一排右数第五个,是老师。你仔细看看,没觉得有问题吗?”

明台想了想:“莫非……”他伸手,在年轻的王天风的眼睛和少女明镜之间连了条线。

“对。”于曼丽点点头,“他,根本就没有看镜头!如果他看的是镜头,眼神要抬高好多!他根本就是在看大姐!”

“……可是这也不能说明大姐就是他喜欢的人啊!”明台争辩道,“或许他就随便一看呢?或许他是在关心同学呢?大姐不是说过她有一次长跑中过暑吗?说不定就是这一次呢?再说,就算他那时候确实喜欢过,也不能代表现在也在喜欢啊?”

于曼丽皱着眉头,被他驳得也说不出话了,想了一会儿,质问他:“你为什么一定要反驳我?你就不能从我的角度想一想吗?”

“我从你的角度想过了!”明台急着说,“就是因为想过了所以才要反驳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想的是真的,那我们作为家人,岂不是应该促成他们在一起?”

于曼丽挑挑眉:“你喜欢就去呗!”

“那他们要是在一起了,咱们两个就是一家人了!老师本来就想收养你;即便还是办不成,你也得管我大姐叫师娘,对不对?”

“对啊?怎么啦?”

“那你就得管我叫舅舅啦!”明台一拍手,“咱们将来还怎么结婚!”

“……”曼丽愣了一下,“你……真的很想……跟我结婚吗?”

“那当然了!不然我要跟你订婚干什么?我答应了每天给你买一根棒棒糖呢!”

“……棒棒糖你可以先买,我也可以先吃,”于曼丽有点反应不过来,慢慢地说,“我可以先喜欢你,你也可以先喜欢我……不一定非要想到结婚那么远的事啊。”

“不行!”明台一把抓住她的手,“我说好了要对你负责到底的!一想到你将来要跑掉、跟别的人天天见面、被别人看一辈子,我急得简直睡不着觉!”

那天是春节假最后一天了,明镜出去逛了逛街,明楼明诚回他们在外面租的房子做做整理,准备上班,所以到了晚上明镜才回来。吃过了晚饭,于曼丽在平板电脑上玩爱消除,明台悄悄跑到了楼上明镜的房间。

明镜正坐在床上看着一旁的书柜发呆,好像随时都会站起来的样子,但是分明已经坐了很久了。明台推门进了房间,直接往明镜的床上一扑:“姐姐!你在看什么?”

明镜刚要说没什么,明台便顺她抬头的角度看过去:“诶?姐姐你怎么会有一本拉丁文的书的?”他看到了书柜顶层的那本旧旧的厚书,按着书脊上的字母读了过来,“《神曲》?”

明镜一揉明台的脑袋:“你怎么会读拉丁文的?”

明台吐吐舌头:“我见到大哥看得懂,我就从网上搜来学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明镜笑着说,“反正姐姐看不懂。”

“你怎么会有这本书呢?”

“别人送的。”

明台突然弹了起来,跪坐在床上平视着明镜:“是谁送的?”他犹豫了一下,“是不是我校长老师?”

明镜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这么猜呢?”

明台鼓了鼓嘴:“我觉得老师喜欢你。”

明镜“噗”地笑了:“你想得也太多了呀。帮一个忙,客套两句,哪里就是喜欢了。再说,这跟送书有什么关系,姐姐都看不懂。”

明台看着明镜,似乎察觉了什么,认真到有些惆怅地说:“姐姐,有一句话你没有听过吗,如果有异性特意要对你说一句你看不懂的话,是外语也好,密码也好,无论具体是什么,意思一定是表白。”

明镜在此次春节期间又一次受到暴击。

错过了少女时代也就罢了;我为什么要被十二岁的小孩子教育恋爱的常识呢?

而且他说的居然听起来如此有道理!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句话呀?”缓过神来以后明镜问。

明台撇撇嘴:“是我自己总结的啊。你忘了吗,我从幼儿园开始,就有好几个女孩子接连给我表白了。关于表白、接受表白、拒绝表白的技巧我能写一篇八百字的作文呢!可惜我们语文老师现在只让写记叙文,不让写说明文。”

……什么时候你写出来最好能给我看看,明镜想,我大概需要补一补课。

“大姐,”明台耷拉着脑袋,接着问,“我真的要问你呀。我老师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你喜欢他吗?”

明镜伸手扶着明台的头,看着他说:“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呢?”她叹了口气,“大姐无论嫁不嫁人,谈不谈恋爱,都是你大姐,都会对你好的。”

“我知道!”明台立刻说,“我也想让大姐开开心心的!只是……王老师想要收养于曼丽啊。”

明镜笑了:“你怕要是我跟王校长在一起,你跟于小姐就没办法做未婚夫妻啦?”

明台被明镜笑得不好意思了,往远处挪了挪。“不是啦。”他小声说。

明镜心里说你们年轻人啊,还是图样乃义务。同住一个屋檐下,又没有血缘关系,能催生出多少机会。看过《一吻定情》吗?看过《恶作剧之吻》吗?都没看过,你大哥二哥你总看过吧?

然而明镜终于压制住了心里的弹幕,抓住了重点:“你真的很想将来跟曼丽结婚呀?”

“我们还得过十年才到中国可以结婚的时间。可是要是出国的话,说不定再过六年就可以了。”

“你要想好哟!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呀——”

“就是要一辈子啊!结了婚就是一家人了,无论是贫是富、是生病还是健康、是顺境还是逆境,都要一辈子在一起。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们一家人不也是一直在一起吗?无论谁出了什么事,大家都会互相帮助的呀!”

“可是大哥和阿诚哥哥长大了就会出门读书,然后就搬出去,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回来。将来我长大了,也是会出门的。要是像大哥那样的话,也就只有六年了。到了那时候,姐姐不就没人陪了吗?如果我结了婚呢,只要再过四年就会有小孩子了,等他长到三四岁,就又有人陪姐姐了啊……”

明镜突然觉得鼻子一酸。“你想早点结婚,就是因为我?”她问,“你千万不要这样想呀!姐姐一个人没关系的!姐姐也有朋友呀,还有你阿香姐姐,她可是要在我们家做很多年的。还有姐姐现在虽然没有,将来,也未必没有结婚的运道……”说着说着她不得不抬手抹一下眼泪。

“不是!”明台赶忙解释,“我不是因为这个……我也是因为我自己。”说着说着他眼眶也红了。

“我小时候总是做梦的,”他说,“梦见我爸爸和妈妈走在前面,我跟着,然后突然来了很多人,我每次都有很注意地看着他们,可是最后还是全都找不到了,怎么找也找不到。大哥和阿诚哥哥一起搬出去的时候,我也梦见过大姐……我只是再也不想把你们弄丢了,无论是姐姐也好,于曼丽也好,都要一辈子在一起,再也不要弄丢了……”

明镜把明台搂进了怀里。“我跟你保证,你永远也不会再弄丢我了,姐姐不会,哥哥们也不会,你要是想留住于曼丽,姐姐也会支持你的。将来,姐姐还会帮你把你爸爸找回来……”她强迫自己平息了哽咽,“我对你保证。你姐姐我答应下来的事,是样样都做得到的。你晓得的吧?”

“嗯。”明台在明镜怀里一边哭一边点点头。

明镜拍着明台的背,两个人一块儿深呼吸着。过了不知道多久,明台已经止住了哭,忽然对明镜说:“大姐,你都不晓得,于曼丽她可好啦。”

明镜笑了。这小情圣。“我怎么不晓得?她哪里好?”她问。

“她特别聪明,”明台渐渐从明镜怀里坐直身子,“打架也超厉害!还能猜到别人在想什么。而且……”他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她身上有光的!”

明镜一直仔细观察着明台的表情。她预计自己会从明台眼中看出一种熟悉的眼神,譬如他看到一种零食、一本新书、一件最新的玩具时那种憧憬的眼神。然而她没有。明台眼里,是一种敬畏一样的眼神。

明镜于是问:“怎样有光?”

明台认真地说:“她不看我的时候,我就总是克制不住地想要看她;可是她一看着我的时候,我就怎么也不敢看她了。”

 

(十)少女,少女时代,和少女心

 

“‘我想问您,您觉得‘少女心’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呢?

“‘我以前看见书上说,‘少女心’是相信爱情可以战胜一切

“‘可是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不相信爱情了。所以我觉得,我已经没有少女心,也不会有少女时代了。

“‘可是遇到了明台,我才明白书上说的是错的。少女心,并不是相信爱情可以战胜一切,而是相信,为了保护我的爱情,我可以战胜一切。为了保护我爱的人,我无论如何,不,是一定会,长大,变得成熟起来,实现他的愿望,把我们期待的未来变成真的。

“‘明台是我第一个想要保护的人。我无论如何也想让他幸福。所以,明董事长,您能给我一次,做一个少女的机会吗?’

“明董事长听了,禁不住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好孩子,我相信你们是真心相爱的。你们已经拥有了我的祝福!从今天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媳妇了。’

“从此以后,我和明台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于曼丽站在语文办公室里,富有感情地朗读完了她的语文假期作文。

班主任林老师抬起头:“读完啦?”

于曼丽点点头:“对呀。”

“这就是你写的《记一件难忘的事》?”

于曼丽又点点头:“对呀!这件事多难忘呀!”

“首先一点,”林老师抽出了另一张作文,拿给站在于曼丽身边的明台,“你们俩的作文涉嫌抄袭,除了人称有所改动以外其他地方都完全一样。”

明台:“这不能怪我们!”

于曼丽:“我们写的本来就是同一件事呀!”

林老师看了他们俩一眼。

“另外,”他接着说,“这篇作文的要求,是记叙文,题干里写了,要求写一件‘真实发生的事’,它不是小说。”

于曼丽:“这真是真事!”

明台:“不信你问我大姐!”

林老师:“……我刚才已经把你们俩的作文拍照发给你大姐和王校长了。王校长刚才回复我让我转告你们,中午教职工食堂见。”他抬起眼看了看两个小孩,“两个人都见。”

与此同时的校长室。

“明镜,你看到林老师给你发的消息了吗?”王天风站在窗边给明镜打电话。

“我刚看了,”明镜的声音有点嘶哑,估计是刚笑过,而且笑得呛水了,“写得挺好的呀。”

“挺好的?”王天风笑了笑,“嗯,是挺好的。”

“就是挺好的嘛。”

“对。我正打算中午好好夸夸他们两个。”

“……你悠着点啊。”

“我有数,你放心。”

“我真的觉得写得挺好的。尤其是‘少女心’那里。”

“明台跟老林说这是真事,不信问你,”王天风笑着问明镜,“是真事吗?”

“除了‘我流下感动的泪水’,‘他们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那两段以外都还挺真实的。哎,写作文你总得允许艺术的加工嘛!”

“于曼丽真跟你说了那些话?”

“嗯。”

“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秘密。不能告诉你。”

大约一个多星期以前,于曼丽确实来到过明镜的卧室。那时候明台已经睡下了,明镜也正要休息,于曼丽敲了敲门,她把人迎了进来。

“我觉得明台可能已经跟您说过了,”于曼丽站在她面前,莫名地忽然有些拘谨,“他觉得,我老师喜欢您。”

明镜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头承认:“是呀。”

“其实,”于曼丽抬头看她眼睛,“这么想的是我。是我觉得他喜欢您的,然后找了好多证据出来。他觉得证据不充足,可是还是相信了我。”

明镜笑笑:“你们小孩子,心太细了,想得多一点,也没什么。”

“可其实我那么想,不是因为那些证据。我看见您的时候就觉得,如果我老师他会喜欢什么人的话一定就是您这样的人。”

要死,明镜想,我要是在一个十二岁小姑娘的面前脸红了往后还怎么做人呀!

还好曼丽比她还紧张,低着头接着说:“有好多人都管他叫疯子,我一开始也觉得他是挺疯的,因为有好多明明一看就知道没有好结果的事,他就是偏偏要去做。可是,如果说他不是因为疯的话,大概就是因为他真的很相信他自己,决定了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去做。现在这样子的人太少了。可是我看到您的时候,就觉得,您也是那种很相信自己的人。我找不出什么证据,这只是一个直觉而已,我见人很多的,所以……我还蛮相信直觉的……”

明镜笑了起来:“你说得也不错啊。我这个人……有时候确实是挺倔的。”

“不是倔!”于曼丽抬起了头,“它是……您……您知道……什么是少女心吗?”

明镜愣了一下:“少女心?”

于曼丽点点头:“我觉得,少年心和少女心是一样的……都是相信,为了自己在乎的人,为了做到应该做的事,为了保护必须保护的人,看起来再困难的事情,都可以做得到。我觉得,您就是一个有少女心的人……

“我老师那个人啊,他又疯,又倔,脾气也不好,又不会说话,有时候特别讨厌,实话讲,算不上什么好人的。可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如果有一个人应该可以对他好的话,那就只有您了。我见人很多的!

“所以……大姐……

“哦不,是明董事长……

“我把他交给您啦。”

开学前一个星期,大年初六早晨,王天风的飞机降落在上海。去的时候只有一个旅行包,回来的时候却托运了两个纸箱子,他以前的学生送他的各种土产。箱子用硬塑料条扎起来,虽然不很重但压得手指直充血。他提着纸箱子正在找停车场出口,突然感觉背后有人拍了他的肩一下。

“同学你好,请问你在找什么地方吗?”

明镜。站在他身后,笑得眼睛弯弯的。一双眼眸里的光亮就和二十三年前一样,让他一下子出了神。

挺大的人了,怎么居然还像被吓到了一样,明镜腹诽。她看了一眼他提的纸箱子,为了方便辨认,黄色纸板上拿马克笔写了大大的“王天风”三个字。“王天风?”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

王天风的表情由惊转疑,由疑转惧,由惧转惧无可惧,最终带着十分复杂的神情说:“你……”

“很好的名字呀。”她坏心眼地笑着看他,笃悠悠地说。

王天风终于笑了。他摇了摇头,但还是配合起她来:“那你呢?”

“我叫明镜。是镜子的镜,不是安静的静。”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两个人脸上都是笑。明镜就大大方方地盯着王天风看。王天风顶着她的目光,侧过脸看着起降时间表:“你……来这儿干什么?”

明镜迎着他往前走了一步。“问你一个问题。”她说。

两个人之间现在只剩下一步之遥。这个距离低头已经没有用;抬头或者转头就显得过于不礼貌。要后退呢,王天风知道这样做没有意义。她总可以跟上来,除非他还想躲一辈子。

这回要是躲了就真错过了。他王天风虽然一见她就怂得不行但真的还没有怂到这个地步。

少年往来不败的双眼终于回到了他唯一不敢应战的对手面前,拿出了此生最大的慎重,终于不高不低地,正好打了一个平手。

“什么问题?”他直视着柔光的源头说。

“王天风同学,我想问你,”明镜忽然觉得她笑不出来了,因为胸膛里的心脏又开始轰轰烈烈地跳动,“你,喜欢我吗?”

她真的在发光,王天风无奈地想,现在更亮了,再看下去,我真的要瞎了。

然而后退是不可能的。所以就以进为退吧。他往前稍微倾了倾身,让她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肩上,对着她的耳边轻轻说出了那句他很久以前就想说给她的话。

“特别喜欢。”

 

-END-


山海有龙

【伪装者/风镜】我的少女时代 (中)

前后文:

//现代AU,傻白甜,逗比欢乐向,标准中年偶像剧。虽然也是现代AU但是和《家的诱惑》不是一个宇宙。《一代宗师》有点虐,摸鱼回个血。应该可以三发完!虽然过了午夜但还是今晚!

//借用一部电影的名字,实际上和那部电影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想幻想一个不那么优秀不那么完美但是敲——可爱的少女镜。

//CP:风镜主,有楼诚台丽。

//本节台丽早恋组、风丽父女组上线。


(五)给熊孩子善后也要记得化妆因为还是可能遇到初恋


年前的各种应酬太多,明镜基本以一天两趟飞机的频率在国内外几个城市奔波了大半个星期,这天中午终于回到家,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还没睡足一个...

前后文:

//现代AU,傻白甜,逗比欢乐向,标准中年偶像剧。虽然也是现代AU但是和《家的诱惑》不是一个宇宙。《一代宗师》有点虐,摸鱼回个血。应该可以三发完!虽然过了午夜但还是今晚!

//借用一部电影的名字,实际上和那部电影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想幻想一个不那么优秀不那么完美但是敲——可爱的少女镜。

//CP:风镜主,有楼诚台丽。

//本节台丽早恋组、风丽父女组上线。

 

(五)给熊孩子善后也要记得化妆因为还是可能遇到初恋

 

年前的各种应酬太多,明镜基本以一天两趟飞机的频率在国内外几个城市奔波了大半个星期,这天中午终于回到家,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还没睡足一个钟头,突然一个电话把明镜叫了起来。

“喂?请问是明台小朋友的家长明镜吗?我们这里是XX少年活动中心,您家的孩子和别的小朋友产生冲突了,现在另一方的监护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请问您方便过来大家沟通一下吗?”

明镜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叫司机载她去了活动中心。

明台放假在家,没人看护,明镜就打算给他报个课外班。让他自己挑一个,结果他选了个跆拳道。明台拿着活动中心跆拳道宣传页滚到明镜床上的时候,明镜拿着财报,瞥了他一眼:“怎么想起来学这个啦?是不是你哪个好朋友要上这个课?”

“没有啊!”明台赶忙说,“跆拳道不好吗?可以强身健体!”

“你大哥让你学击剑,也可以强身健体;再说你身体本来就挺好的呀。”

“可是如果有同学欺负我,击剑的技巧不好用啊!”

“你们班主任林老师都跟我说了,你呀,不欺负别的同学就算好的啦!”明镜看他一眼,“老实告诉姐姐,到底是为什么。”

明台眼睛闪了闪。

“告诉姐姐,姐姐就答应你。”

“……是因为一个同学啦。”

“男同学女同学?”

“不告诉你!”明台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明镜大笑着在回执单上签上了字。

走进活动中心的老师办公室,明台穿着道服,身边站着另一个穿道服的女孩子,看起来跟他一样大。小小的脸,大眼睛有点吊眼梢,嘴小唇薄,也不笑,见了她就突然微微鞠了个躬:“大姐!”

明镜一惊,跟着笑了:“小妹妹,你是谁家的呀?”

小姑娘看了明台一眼,明台严肃地点了点头,小姑娘回过头,仰脸看着明镜:“姐姐,我叫于曼丽,是明台的未婚妻。”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女老师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明镜也很想笑。但她更多感觉意外。于是把笑声憋进了肚子。

“幸会呀于小姐,”她微笑着伸出手;小姑娘略一迟疑,也伸手去跟明镜握了一下,“我们家明台都没跟我说过他有一个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呢!好不好告诉大姐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呀?”

于曼丽犹豫了一下,然后爽快地说了。

“今天训练休息,我去上厕所。女厕所人满了,男厕所没有人,我借用了一下隔间,结果明台走进来把隔间门推开了。我穿上裤子以后出去想打他,他说不如用和平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我问他是什么方式。他说男孩子看到了女孩子平常不能看的地方就要负责到底,女孩子被男孩子看到了平常不能看的地方就要以身相许。因为现在我们还没到法定婚龄,所以只能订婚;不过再过十年我一定会和他结婚的。”

明镜感到自己憋笑的难度更大了。

她转过脸去问明台:“是不是这样的?”

明台诚恳地点点头。

“大姐,我是真的想娶于曼丽,不是因为怕她打我。您就答应我们吧!”

明镜又转回头看于曼丽:“于小姐,你呢?要是老师也让你打他,你还愿意嫁给他吗?”

于曼丽抬着下巴转转眼睛,点了点头。

明镜笑了。

“这不是挺好的嘛,”她对老师说,“我看他们把这个问题解决得挺好的,不存在什么冲突。改天让于小姐到家里来给我敬杯茶,这事我就没意见了呀。老师,还有没有事情?没有事情我先——”

“您没意见了?”

明镜转过身。

王天风站在门口。

明镜愣住了。

王天风说:“我是于曼丽的联系人。”

于曼丽走过去,叫了一声:“老师。”

明台:“……校长好!”

明镜也看着王天风:“……王校长好。”

王天风目光落到明台身上,点了点头:“明董事长好。”

明镜迟疑了一下。“您……认识我?”

“我认识明台,”王天风指指明镜身边个子还没长起来的男孩,“请他吃过几次教工食堂。他经常提起你。”

明台看着明镜点点头。

明镜对王天风微笑了一下:“有劳王校长照顾了。”

“谈不上照顾。明台是个不错的孩子,在一些关键的地方把握得当了,他将来的发展会非常好。”

王天风说话的时候仍然没有在看明镜的眼睛。

明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不舒服。

“您这么说的话,意思是,我在关键的地方没给明台把握好是吗?”

王天风抬起头来,语气平静地说:“您在许多关键的地方做得不错,但有些地方确实没有把握好。”

“您具体指什么?”

“老实说,不止一点,就今天来讲,您在感情观上给他的暗示不得当。”

“这您也太敏感了一点吧?”明镜皱了皱眉,“孩子们现在还小,大人顺其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乱子的——”

“虽然他们现在才刚进入青春期,现在还出不了什么乱子,但很快就会长大。如果您一直让他认为承诺是一件轻易的事情,很快他就会给您,给他自己还有别的人惹出乱子了。”

明镜笑了一下:“王校长,我觉得您确实太担心了,我家的孩子我是了解的,明台不是那样的人——”

“您对明台是不是了解先搁置。但是承诺并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您或许了解明台,但不可能对他影响的每个人都了解。”他说着握住了身边于曼丽的肩膀。

于曼丽抬头看他。王天风对她说:“你跟明台出去等我一下,好吗?”

曼丽和明台被女老师送出办公室。王天风看了一眼明镜:“抱歉,明董事长,刚才的话说重了。我这个人……一向不太会说话。加上是于曼丽的事,我有点心急。”

“你——您,”明镜问,“是怎么会成为于曼丽的家长的?”

“我还不是于曼丽的监护人,只能做她的紧急情况联系人。现在她的抚养关系还在福利院,我在申请收养,但……因为我是个男的,又没有结婚,批准程序过得很慢……”他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显出一种满带着人间烟火气的疲惫。疲惫,但也很柔和。

“于小姐……”明镜说出口,才想起这本是自己的玩笑话,赶忙改口,“于同学,原来是……是孤儿吗?”

“她身世很复杂,”王天风说,“七岁的时候从福利院被第一个家庭收养,可是没有两年,收养人出车祸过世了。她被一家夜总会的工作人员收留了。说是收留,只不过不打不赶而已。可就是这样,她也不愿意回福利院,说就是在夜场上班的人对她,也比福利院的其他孩子好,她在后厨偷拿来的东西,也比福利院的饭吃得饱。她白天溜到学校里来,我这么发现的她;那时她已经这么过了两年了。我带着她去福利院办了手续,她到了年龄就来我们学校上学,平时住校,周末要不然回福利院,不然就在学校跟着我。所以现在,”王天风深深吐了口气,“她的事,我管的比较多一点。”

明镜听得一愣。想了想,慢慢说:“曼丽这孩子的身世……还真是蛮可怜的……”

“不是可怜,”王天风又截断了她的话,“是复杂。三岁到十二岁正是形成是非观的时候,她一直处在社会边缘的环境里,对道德的判断,跟主流社会不一样。很多事在她成长的环境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现在既然有了机会,总应该让她脱离那个环境。能不能在她剩下的这段时间里养成符合主流的价值观,对于她将来融入社会的顺利程度,是至关重要……”他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对不起。”他摆摆手,“我又上大课了。职业病。”

“不会不会。这个确实是我想得太浅了。”明镜也道起歉来,“我对教育孩子这件事实在是一点都不了解。从小我弟弟特别懂事,后来我二弟……阿诚呢,又是跟着我弟弟长大的。明台是我家恩人的孩子,他妈妈,是我在海外被困的时候为了救我牺牲了。”

“小孩子,教跟养,没有一个简单的。您外要工作,内要顾家,还愿意去担下这么重的责任,已经非常值得敬佩了。”

“不是愿意,”明镜笑了笑,“不说他妈妈救了我命,单说他当时那么小,父亲又找不到,无依无靠……这件事我是不能不做的。”

王天风看着她,有一会儿什么都没说。明镜被他看了几秒钟,突然又觉得紧张起来。

刚才因为是在处理明台和他小同学的事,她自己的心事自然被放在了一边。可是此刻有一颗不属于明家大姐或者明氏集团总裁的心脏,在她胸腔里自作主张地跳了起来。

他是不是想起来了?明镜克制不住地想。

然而几秒过后王天风又移开了目光。“我能看得出来您是个好家长。我们今天应该有共识,明台跟于曼丽的关系,需要监控和引导,不能简单地顺其自然。我们回去后分别跟两个孩子谈一谈,如果将来再有问题,还是一起协商解决。好吗?”

 

(六)老师,您谈过恋爱吗?

 

两个事实上的家长互相留了电话,走出办公室,拉过各家小孩儿,互相道别后在活动中心门口分开。

王天风黑着脸走向学校给他配的奥迪。于曼丽道服已经换下来了,背着运动包跟在他身后。

车开向的是福利院的方向。于曼丽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路,没说什么,按开了车载收音机。“今天是腊月二十三,小年夜……”主持人这样说着。

路上车还挺多。一个路口变了三次灯还没过去。于曼丽看了看车上的表,说:“回了福利院肯定没有饭了。”

王天风没理她:“这个月零花钱没花完吧,自己去买汉堡。”

于曼丽:“咱们下馆子吧。”

王天风看了她一眼:“今天你好意思让我请你吃饭?”

于曼丽:“都快过年了。你不是一过年就回西南那边去吗。我得一个人在福利院待到开学呢。在福利院待两个星期我人都要瘦了。那儿做的丸子根本连肉味儿都尝不出来。”她看了看王天风:“再说老师你不是也没吃饭呢吗。”

一个小时后,王天风和于曼丽结束了三十分钟的等位,点了两单,串串香。

“你说的那么可怜,”王天风把两个人点的串放进辣锅里,“我还以为你要吃什么好的呢。”

“这个就挺好的呀,”于曼丽笑了,“再说您不是也喜欢吃吗?”

这种背景的孩子,反应一般都有一个特点,亦真亦假。但很多时候,他们举动中出自真心的部分,其实比他们自己以为的多。

王天风也笑了笑。“你自己说要出来吃饭的。”他说,“你也知道我不会放过你的吧?”

于曼丽转转眼睛:“知道啊。不就是交流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么。”

王天风看着她:“那你说,你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里哪一条,让你今天说出来‘十年后一定跟一个人结婚’这种话。”

于曼丽想了想:“婚姻自主,恋爱自由,佛罗由哈特。”

王天风:“你觉得你喜欢明台?”

于曼丽坦然地点点头:“对呀。”

王天风:“我不跟你讨论十二岁懂不懂什么是喜欢的问题。可是以你现在的年龄段,没办法预测你十年后会不会还喜欢他,甚至,半年后你会怎么看他你都不确定。于曼丽,人是会变的。喜欢一个人很简单,可是保持一个承诺很难。你不觉得今天这件事你做得不妥当吗?”

于曼丽歪着头,皱着眉,想着什么。王天风捞出串,拿筷子把食物从签字上拨进两个人碗里。

然后于曼丽突然抬起头,看着王天风问道:“老师,您谈过恋爱吗?”

王天风咬着海带呛得咳嗽起来。

虽然这个反应有点反常。但王老师,当然,是谈过恋爱的。

“我知道,”于曼丽说,“您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您毕业去西南山区支教了三年,就分了。”

王天风呛得更厉害了。

“你怎么知道的?”平复下来后他问。

“有一回周末您在办公室收拾电脑包,掉出来一张囍帖。您没兄弟姐妹;那对夫妇又跟您同龄,所以不是学生;一般熟人的这类信,您是直接打开放桌子上的,这封放在包里,说明很重视;但是扔掉的时候没有犹豫,说明是过去的事了。我按着两个名字跟其他的老师们打听了一小下,就知道咯。”

“……你不当侦探,真是屈才。”

于曼丽谦虚地点点头:“谢谢鼓励,我的理想是成为特工。”

“……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那个女生,您现在也已经不喜欢了对吧?”

王天风点点头:“对啊。”

“后来,也一直没有遇到让您可以一直喜欢下去的人?”

“……对。”

“我想说的是,或许人本来就不可能一直喜欢另一个人。我都见过的,结了婚的可以离婚,不离婚的可以出轨,不找情人的也不一定忠诚,您算是一个好人了吧,索性连恋爱都不谈了。或许爱情也不需要那么多承诺呢?我说十年之后一定跟他结婚,只不过是说,我现在很想要在十年之后跟他结婚而已。既然承诺都是要打破的,为什么不直接把握现在呢?”

“我希望你能郑重地对待承诺,”王天风慢慢地说,“不是因为每个人都能做到。而是为了在将来,你真的遇到一个让你想给出承诺的人的时候,你自己,还是一个有能力守住承诺的人。”

“真的有那种人吗?”于曼丽小声问,“能……让我十年之后,还是会喜欢的人?”

“怎么没有,”王天风微微笑了笑,把一串鸡胗拨到于曼丽碗里,“二十年都有。”

又过了四天。活动中心过年期间放五天假,这就是年前最后一天上课了。

于曼丽走出活动中心,跟有司机来接的明台道了别,打算自己坐公交车回福利院,就看见王天风靠车站着,在停车场等着她。

“你不是今天的飞机回西南去吗?”于曼丽问他。

王天风说:“你不愿意在福利院过年,是不是?”

“当然了。”于曼丽皱了皱眉。

“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我飞机晚上十点飞,两个小时送你去明家,还来得及。你春节跟明家去过,愿意吗?”

于曼丽一听脸上就绽开一个笑,不过马上又收了起来。“行呀,”她抬起下巴说,“怎样都比在福利院好。”

王天风看她的表情禁不住笑了:“我可告诉你,让你去归让你去,不许跟明台再说什么男朋友女朋友的!”

“我知道啦!”

于曼丽的东西少得可怜,睡衣毛巾、洗漱用品、几本书,如此而已。王天风的行李是个旅行袋,于曼丽的行李是个小书包,并排放在车后座上,好像在看着前排坐着的,它们同样惯于漂泊的主人。年关将近,上海路上车已经少了,王天风车开得又快,即使这样,到明家的时候也已经可丁可卯,没有几分钟富余的时间。

王天风把车停在淮海路明家的大门前,下了车,刚想拿出手机,就看见房子门开了。明台打开房门,一路飞奔过来,解锁了安保打开院门,跑过便道,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他当然知道车里是于曼丽,估计一回家明镜就告诉他了。不过好歹他还是先问了一声:“老师好!”

明镜正跟在明台后边走过院子。她在家喜欢穿她的几件旧旗袍,外面搭件颜色相近的羊绒开衫,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下。“王老师过年好!”她笑着说,“我还说我去接曼丽就好了,您今天赶飞机,还多麻烦这一趟。明台,”她顺手拍了拍明台,“带曼丽回家坐吧,别忘了帮人家拿东西呀。”

于曼丽看了一眼王天风。而明台急匆匆地喊了声“老师再见”就拉着她拿了小书包跑进院子。

王天风看着于曼丽的背影,笑着摇摇头。“我还是得自己跟她说一声。其实怪我,临到跟前才决定。要是早想好了,您也可以方便一些……”

“我很方便的呀!”明镜笑得特别开心,“过年就是要人多一点好;不过多添双筷子嘛。我这几天也休假的,有时间看他们,不会有事情的。”

“像这种温暖又有人情味的家庭聚会,对小孩子建立安全感很重要。”王天风看着明家房子里透出的灯火,似乎有点出神,“于曼丽这丫头让我捡着,委屈她了。”

“其实……王老师这两天,是有什么事吗?假如留在上海,不仅可以陪陪曼丽,我们两家——”她突然想起王天风和于曼丽还不算家人,但两个人也都领会了意思,都笑了笑,“什么时候约出来吃个饭也很好的呀。”

“也不算什么事。以前支教时候的老校长,几个孩子都不在身边。我过年没事,就去看看他,还有我们那所学校。”

明镜听得又一愣。“那你……你的家人呢?”

王天风突然笑了,看着明镜。“我没有家了。”他说,“告诉过你的。你忘了吗?”

……什么?

告诉过你的?

你忘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

明镜刚从这句话的信息量中回过神来,王天风已经坐回车里关上了车门。直到那辆黑色奥迪消失在路口,明镜才听到王天风最后说的那句话,慢慢穿过空气,传到她耳朵里。

他说:“过年好,明镜。”

 

(七)暗恋就会记住他对你说的话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明镜其实记得王天风所说的,“告诉过她”的话。事实上,她曾经认真地总结过,在他们同在一所学校的两年里,王成栋一共跟她说过多少次话。

五次。

第一次是她初三他高一,他刚转来,被她在走廊里捡到了。他问了她一句“同学你好,请问教务处怎么走”。

第二次是她高一他高二,他秋季学期的月考又拿了第一,她去问他题。他把一整章题的解法都写在了笔记本上给她。

苏意看着笔记本,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你聪明。你们最聪明了。”她抱着苏意的胳膊求她去探探人家的口风。苏意后来果然跟王成栋时常往来,元旦的时候还一起主持了校联欢会。如果说那个时候有“CP”这个词,那王成栋跟苏意就是妥妥的高中部国民CP。

明镜后来想办法拐弯抹角地问过苏意,关于王成栋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这件事。

“我实在是问不出来,”苏意给她一个十足真金的苦脸,“对不起啊镜!你能再给我点时间吗?”

明镜觉得自己懂了。所以她后来再也没向苏意问过这件事。

其实没关系的。明镜想,其实我每天能看到他一眼就已经很开心了呀。那时候明镜是课代表,任课老师的办公楼正好在高一年级的楼上、高二年级的平层,从走廊可以直接连过去。王成栋住校,所以放学后经常留在教室里自习。她就在放学以后,在教学楼上楼梯,路过高二一班的教室,去办公楼抱改好的作业,然后再回教学楼下楼梯。

每次路过他的教室,偷偷往里看上一眼的时候,他都在认真地看书做题。从来没有抬起头看过她一眼,从来没有发现过她。

高一那年夏天运动会,女生要出人跑一千五百米长跑。长距离跑太辛苦,又不容易拿名次,班主任动员了几次都没人愿意。鬼使神差,就在班主任即将放弃的时候,明镜突然举起了手。

王成栋每次运动会都跑一千五,而且两年来,在特长班有体育特长生参加比赛的情况下保持了校记录。反正他不会注意到我的,明镜想,也许去练跑的时候能在操场上看见他呢?

明镜放学以后就去操场跑圈,大概跑了一个月;有时候王成栋也在操场,但他也确实从来没看到过明镜。

运动会第一天下午跑一千五。男生先跑,她看着王成栋毫无意外地拿了第一,在场边拧开一瓶冰矿泉水从头顶上浇下去。裁判在他身边祝贺他,他却不领情地跟裁判说这赛程安排不合理:下午天太热,长跑容易中暑。

她心跳着走向起跑线。哨声吹响了。她驾轻就熟地冲刺起跑,过了第一圈的拐点开始匀速。同场的有两个体特生,也不知是那天她们状态太不好还是明镜状态太好,前两圈居然没拉开多大距离。

本来明镜是打定了主意,最多拿个第三的名次也就行了。本来他们班根本没指着她拿分,就是求个出勤,态度到位而已,第三名还有分数,全班应该都会喜出过望了。然而到了最后冲刺的时候,她突然看见王成栋站在跑道的足球场里,靠近拐弯处加速点的地方。好像在看着她。

要死了,明镜想。她突然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开始了比平时哪一次练习都快的加速。离终点二百米的时候她超过了排第二的体特,二十米的时候她超过了排第一的体特。到达终点,刚听见裁判说道第一,还没来得及听到念成绩,她就突然头一晕,眼前一黑,在跑道上晕了过去。

等她在校医院醒过来,保健老师对她说她是中暑了。一个男同学把她背过来的。太丢脸了,明镜想,千万别告诉我是谁,我也不想见到他。

保健室背阴,电风扇吹着,竟然还挺凉快。桌上放着一瓶冰水,冷凝的水珠打湿了桌子。她刚想伸手去拿,突然听见走廊里有一阵脚步声。

她回过头,看到王成栋站在门口。“你……没事了吧?”他看着她问。

明镜赶忙坐直了身子,笑了笑:“啊,没事啦。”

“没事就好,”少年垂了垂眼睑,不知为什么,转去看桌上的冰矿泉水。“得奖的运动员要在操场合影。外面现在没那么晒了。你要不要出来?”

“好的呀,”明镜点点头,“我马上就过去。”

王成栋迟疑了一小会儿,就从门前走开了。明镜坐在保健室的床上突然想,他又跟我说话了诶。然后感觉脸更热了。她拿起冰水瓶往脸上敷。

秋天再开学的时候她高二,他高三。开学不久学生会换届,明镜又一个鬼使神差报了名。刚加入学生会无论年级高低都是干事,她被分到了外联部。王成栋据说是懒得退,又懒得改选,所以还是报了学习部部长,就连任了。

有一次明镜去开例会去晚了,走在楼道里就看见王成栋走路带风地从学生会的会议室走出来,大声地摔上了门。

她从后门走进去,外联部部长说,是刚才主席说,其他许多学校的学生会都有邀请现代诗人进校讲座的活动,觉得秋季学期可以也办一个,并且要学习部负责。王成栋觉得办这个活动不合适,学生会主席就说他没有大局观念,两个人就吵了起来,没两句学习部部长就摔门走了。

“确实是面子工程呀,”明镜说,“可是本来校际评优,就是要看面子工程的。这事他不愿意办,也不能强迫他们学习部啊。”

“你说得那么轻松,难道你能办这事?”外联部长瞪她。

明镜就说:“我可以试试啊。”

明镜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她爸在上海还是有点人脉的。托几个老同学,总能找到一个得空的学者来学校讲两句。然而回家一提,她爸就当场甩脸:“本来你们这些小孩子搞什么学生会我就不赞成!尤其是什么外联部!就是托家长的关系,折腾些跟学习无关的事情!我不能给你开这个门路,让你觉得你可以没有真本事,用父母的关系在社会上立足!”

明镜只好硬着头皮,从学校图书馆借了上海的诗歌杂志,对着人名字去查工作单位,然后跑到大学里询问对方有没有开讲座的可能。好在对方正好有些空闲,多问了几句活动的细节。时间不知不觉就晚了。出了学校门,马路上空空荡荡,根本猜不到下一班公交车什么时候到。她站在公交车站,看着越来越稀疏的车流,不由感到担心。

然后她就看到王成栋推着自行车从大学校门里走了出来。他看了看马路,然后推着自行车,径直走到了公交车站牌的下面。

明镜的内心是目瞪口呆的。她偷偷地看了王成栋一眼。王成栋没有看她。她偷偷把头转了回去。王成栋什么话也没说。

要死了,明镜想。这么站着不是个事啊。终于她决定先开口:“你怎么会在这儿呀?”

王成栋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在这儿?”

“学生会想找现代诗人去学校讲座来着。我查到一个最近蛮有名的诗人在这里教学,所以想来看看的。”她假装不知道王成栋跟主席吵架的事,“你呢?”

“一样。”王成栋简短地说。

“……”饶明镜见过的世面不算窄,她现在也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公交车还是没有要来的迹象。

“你们家住哪儿?”王成栋突然问明镜。

“淮海路。怎么了?”

王成栋踢开了自行车支架:“我带你。”

“不是吧!”明镜由内而外地目瞪口呆,“淮海路离这里很远的呀!”

“半个小时也就到了。咱们在这里等也等了半个小时了,再等还不知道等多久。”王成栋向自行车后座颐指一下,“来吧。坐过车后座吗?”

“……没有……”

“那你先坐上来,扶着座椅。小心腿,离车轮子远一点。”王成栋看着她,“来吧。”

王成栋扶着车把,明镜小心地坐了上去。王成栋把她的书包摘下来,跟他自己的书包挤着放在前筐,然后抬腿踩着踏板一步加了速。车身一晃,明镜下意识地惊叫了一声,抱住了王成栋的腰。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她触电一样松了手然后赶忙道歉:“对不起……”

骑车的人发出一声笑。“你还真是没坐过后座,”他说,“你得扶着我腰,不然重心不稳啊。”

我这是为了回家。我这是为了回家。明镜抱着王成栋的腰心里一遍遍默念着,希望这样能平复一下自己打了鸡血一样的心跳。半个小时过得特别慢又特别快。到了明家门口,明镜下车拿了书包,先是道了几声谢,接着又问他:“你大老远送我过来,那你家住在哪里,远不远啊?或者我请家里的叔叔开车送你,或者帮你叫个的士也行?”

王成栋说:“没事,我住校。”

学校离他们家是不远。明镜想了想,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接着问:“你今天是回学校,可是你们家住在哪儿呀?你都知道我家住在哪儿了。”

王成栋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没有家。”

明镜愣住了。

“你第一次看到我的名字,其实是真的,”他接着说,“王天风。那是我本来的名字。我在福利院长大的,进来的时候就只有这一个名字。成栋是收养我的人家给我改的名,后来他们有了亲生的孩子,我就又回了福利院。可是这名字还落在我身份资料里,入了学还是得用它。”他自嘲一样地笑了笑,“可能是没有天风两个字起得好。对不起。”

明镜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不,是,是我要说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提起这些事情……”

王成栋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是我自己想告诉你的。”

他的眼睛之前一直看着自行车把。说完了,突然抬起头看着明镜说:“再见了。”

明镜就回了一声:“再见。”

她看着王成栋骑着自行车消失在路口,就像二十年后看着王天风开着他的车驶向机场。

你说过你没有家,你告诉过我,我记得的。明镜想。

只是我一直不愿意相信……像你这样一个人,二十年了,都没有找到过一个家。

 

-TBC-


山海有龙

【伪装者/风镜】我的少女时代 (上)

 后文:

//《一代宗师》有点虐,摸鱼回个血。本来打算一发完结但……应该可以两发完吧,最快今晚最迟明晚。

//现代AU,傻白甜,逗比欢乐向,标准中年偶像剧。虽然也是现代AU但是和《家的诱惑》不是一个宇宙。

//借用一部电影的名字,实际上和那部电影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想幻想一下大姐的少女时代。很多文里,大姐十七岁以前,也是个闪闪发光的白富美。可是假如她的青春不是这样的呢?

//然而,其实我还是在苏大姐。

//CP:风镜主,有楼诚台丽。


(一)世界上绝望的事莫过于天要下雨姐要嫁人


明楼打开小祠堂的门。明镜坐在其中一把太师椅上,给桌上两个茶...

 后文:

//《一代宗师》有点虐,摸鱼回个血。本来打算一发完结但……应该可以两发完吧,最快今晚最迟明晚。

//现代AU,傻白甜,逗比欢乐向,标准中年偶像剧。虽然也是现代AU但是和《家的诱惑》不是一个宇宙。

//借用一部电影的名字,实际上和那部电影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想幻想一下大姐的少女时代。很多文里,大姐十七岁以前,也是个闪闪发光的白富美。可是假如她的青春不是这样的呢?

//然而,其实我还是在苏大姐。

//CP:风镜主,有楼诚台丽。

 

(一)世界上绝望的事莫过于天要下雨姐要嫁人

 

明楼打开小祠堂的门。明镜坐在其中一把太师椅上,给桌上两个茶杯里倒茶。明楼寻思自己最近没干什么对不起她、对不起家、对不起国家的事,于是稳了稳情绪,走到另一把太师椅旁边,缓缓坐了下去。

明楼看着明镜。明镜也看着明楼,一脸的欲说还休。

这个表情明楼记得。上次看见是小半年以前。他刚从公司回来,阿香就说大小姐在小祠堂等他。战战兢兢地走进去,明镜脸上就是这种表情。

“明楼啊,”她用那种领导给下属团拜时的慈爱语气说,“明台这个小升初的事,我觉得你也应该操心一下。大哥是搞教育的,总不见得弟弟连个学校都没有得上的嘛。我知道,你这方面的朋友多,随便找一个说一说,很容易的对伐?不用客气啦,姐姐相信你!”

于是明楼心里涌上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大姐,”明楼开口了,“今天是怎么了?我刚从分校回来,就把我叫到小祠堂。今天不是明台初中开家长会吗?他闯什么祸了吗?”

“不是!明台很乖的,哪里就闯祸了。”

很乖。明楼把心里的弹幕默默咽下去:“那,不是明台的事儿?”

明镜脸上欲说还休的表情更浓重了几分:“……也不能说不是明台的事。”

“还请大姐明示。”

“明台现在上的这个学呀,学校的领导你都认识的吗?”

“那要看是哪一级领导。明台上的是公立学校,学生多,领导也不少,我原来在市教委的时候,虽然经常参加视察,但也不可能个个都认识。”

“你认识到哪个级别呢?”

“到主任这一级,都是见面介绍过的。”明楼一边说一边微微皱起了眉。明台到底是惹了多大的祸,大姐这是要自己跟校领导求情吗?

明镜却没提明台:“这么说,校长你也是认识的了?”

明楼心想太认识了。疯子啊。明台的校长王天风,明楼在市教委的时候两个人就认识了,那时候他还是教学主任。不管多少领导开会,只要让他占了理,多大的官他都敢呛。明楼第一次心怀好意打了个圆场,王天风居然连着他一起给骂了。明楼的上级不知多少次在休会的时候气得说:那个王天风,就是个疯子!

明楼就点头:对,真是个疯子。

后来他辞职下了海自己开培训机构,然而无论什么场合下两个人再碰了头,掐得比以前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半年前明台升初中的时候,明楼根本就没往他那里想。私立学校要进倒容易,可明楼又怕这孩子从小被大姐特殊化对待惯了,再进私立学校,身边都是非富即贵的二代,只怕将来一点平常心都没有。要进公立中学呢,提前也没准备过什么证书、奖项之类的“硬通货”。他拿了明台的简历找还在市委的老同事,前脚给了梁仲春,后脚老梁带着文件夹去开了个市委直属中小学校长都出席的会,好巧不巧王天风正坐在他对面。等到五月的时候,明诚就一脸“卧槽大哥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跑进他的办公室对他说:“大哥,出事了,明台被疯子给录取了!”

转眼一个学期过去了,本来明楼以为这一天会来得更早,能坚持半年,他已经对明台很满意了。求情就求情吧,教不严师之惰,跟王天风吵起来他也不是完全不占理。

于是他回答明镜:“认识的,大姐有什么事吗?”

然后他发现明镜脸上的欲说还休又加重到了一个高得过分的水平。比让明楼找校长说情应该有的水平,还要更欲说还休一点。

明镜说:“那,你晓不晓得,明台他们学校的校长,结婚了没有呀?”

在明楼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他就猛地站了起来。

“您说什么?!”

明镜仰头看他:“你急什么呀?我不就是问一问吗?”

明楼吸了口气。

也对。他大姐一向喜欢给人介绍对象。王天风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定她认识的哪个适龄剩女托她留心了呢。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明楼略微后退了一点,问:“你问这干嘛?”

“了解一下情况嘛!要是没结婚,说不定能给人家说个对象呢?”

那就好。

“没有。他这个人脾气直,中学工作又忙,快四十的人了一直都没找。”

明镜点点头,拿起茶杯来啜了一口。

明楼也放下心来。“明台真没惹事?”

明镜摇了摇头。

明楼也拿起茶杯。“您怎么想起来给明台校长介绍对象了?要把哪个姑娘说给他呀?”茶已经不烫了;他吹开一根茶叶杆,喝了一口。

明镜放下茶杯,双手叠放在膝盖前,上身前倾,看着明楼:“我。”

明楼一口茶全喷了出去。

 

(二)给熊孩子开家长会也要记得化妆因为可能遇到初恋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明台期末考完试了。一学期两次的家长会也要开了。明氏集团董事长兼总裁明镜一向公事繁忙,家长会这种事,明台小学一共就去过一次,初一上一次期中,也是让明诚去的。结果这回赶上明楼分校在帝都开办,他一个人走了不算,把自家首席财务官兼美术老师兼男朋友也给带走了。明台期末的名次好不容易比期中进步了十来名,往明镜屋门口一站,明总裁决定,排除万难,这家长会怎么也得去一次!

家长会的日子就只上半天课。明镜中午到了学校,赶上明台放学,接上弟弟去饭店吃了个午饭,明台边吃边叮嘱明镜学校里的种种地形、各科老师的名字和脾气、他的好朋友都叫什么坐在哪里,姐姐可以和他们家长认识一下。明镜心里开心,只顾着答应;司机来接明台回家,她进了学校门才发现搞不清方向了。公立学校教学楼有新有旧,教室的分布也不完全规律,她走着走着就走进了一条比较安静的走廊。正在着急找不着路也找不着人问路时,走廊的另一头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这人影一出现她就认出来是谁了。

她以为自己不会慌了,于是没把眼神移开,对着那个人影多看了几眼。

变化挺大的。毕竟二十年了。

当年让人过目不忘的飞扬神采仿佛被淬过了火一样,冷了下去,也沉了下去。然而身上好像还是有光的。只不过不是从眼里、不是从脸上发出来,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在学校空荡的走廊里。那时他身上的气质和现在当然不一样,然而说话的时候也不看着她,说完一句“同学,请问教务处怎么走”,眼神就错开了。

而他其实一共也没有跟她说过几句话。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又“砰砰”地跳了起来。

他现在,也会认得出自己吗?

她看见他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大概过了一秒钟,他把眼神移开了。

……也对。她想。他怎么会记得自己呢?都二十年了。而且……这个时候出现在学校,大概也是来开家长会的吧。来开家长会,那就是有孩子了。

谁还会像她一样,这么多年只有这一个故事可以记得呢。

“先生,”于是她也假装没有认出来的样子,走过去说,“请问,您知不知道初一年级三班的教室怎么走的呀?”

他又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情绪。然后他转头看向她走来时的那个方向,伸手指了指:“那边走。”

明镜找到明台的教室,科任老师和班主任讲了两个小时,她坐在明台的座位上,双眼直视前方,直到班主任宣读进步奖名单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之前什么都没有听到。科任老师讲完了,家长们要去礼堂听校领导讲话,她随着人流走到礼堂,在靠后的一排坐下来。教务主任请校长为家长谈两句话。然后校长走了上来。

明镜愣在了那里。校长的讲话她也没听见,后来副校长、德育主任和教学主任的讲话她还是没听见。等家长在她身边从座位上离开以后,她才从心跳声中分辨出脑海里回荡的声音。

“还是有机会的嘞。”

以及。

“啊哟,这次又没有化妆。”

四个小时后,明宅小祠堂里,明楼狠狠把茶杯顿在桌上,霍地站起身:“这不行!”

明镜一挑眉:“怎么不行?”

明楼:“您找谁都可以,怎么非要找他呢?”

明镜:“他怎么啦?”

明楼:“……我跟您说了,他这人脾气太怪,您跟他不合适。”

明镜:“哎,我倒是长见识了,我中意什么人,还要你来教一教我的吗?”

明楼:“您要是这么说,我也不敢管您。反正这事我是不赞成的。”

明镜:“你这个小子,怎么这么忘恩负义!当初你追阿诚的时候,我没有帮你吗?我有像你这个样子,什么话也不听的吗?”

明楼:“——您帮我?”

明镜:“我怎么没有帮过你?当年咱们家里条件又不像现在,你看他在学校受人家欺负,说要领回来咱们养,我说过一句二话吗?我要不拿他当自己家里人一样,你后来能有这个机会吗?”

明楼:“——那您还让他相亲?”

明镜:“我那是给你们制造感情升华的机会!你看他相亲一回来不就跟你表白了吗?”

明楼:“——那我们跟您出柜,您还说要打断我的腿?”

明镜:“我那是给你一个机会表达你对他的心意有多深!你看你们现在感情多好!再说了,我有打断你的腿吗?我打断了你的腿你现在拿什么走路哪?”

明楼:“——合着您心里一直明白着呢?我还得谢谢您?”

明镜一转眼睛:“那当然。”

“……”明楼沉默了许久,缓缓坐回了椅子里,“您说。要我怎么帮您。”

 

(三)青春这种东西只属于长得漂亮学习好还会化妆的女孩子

 

二十三年前明镜十五岁,初三还没毕业。也是读的重点公立中学。从小学到初中,一个班五十多人,她的成绩始终稳定维持在第二十名到第十名之间。初三唯一一次考了一回第九名,还是因为苏意生病了没参加考试。

其实她成绩不差。问题是她有个弟弟明楼。

明楼没出周岁就会说话了。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上了小学以后,所有的作业考试都是满分第一名。无论第二名的分数跟他差得有多远。

那时候明太太已经过世了,明锐东工作忙,对孩子的关心多数时候仅能维持在早餐时的一句问候。

“最近成绩怎么样啊?”

明楼就从粥碗前面一本正经地抬起头:“百题测验我得了第一;英语老师夸我发音发得标准。”

明镜低着头拿筷子剥茶叶蛋:“月考十五名。”

明锐东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你穿的是个什么样子?这才几月,就穿上连衣裙了?你们学校不管的吗?”

明镜小声说:“今天是周末,补习不用穿校服。”

“回去给我换了!学习又一般,还穿得那么不正经,老师要怎么看你的呀!”

隔了一天明镜穿着校服出门。

明锐东看了一眼。

“你穿的是个什么样子!我们明家是不是明天就要破产啦?校服里面的衬衫怎么跟昨天是一样的?学习一般就一般吧,女孩子家连打扮也不会,回去给我换了!”

明镜:——?!

其实仔细想想明镜知道她爸爸是疼她的。只要稍微有些空闲的时候,她都会跟明镜聊聊工作、学习、工作和学习以外的很多话题。母亲去世以后,父亲不自觉间已经把她当一个大人看了。只是大人的标准,往往都更严苛一点。

明家有个邻居的女儿和明镜一边大,叫苏意。苏爸爸和明锐东是老同学,明镜上了中学之后,两家搬做邻居,两个女孩又上了一所学校,自然地成了朋友。

苏意是那种从小就会被别人夸好看的女生,被人夸的时候也能够直视着别人的眼睛笑。明镜当时不觉得,后来才发现,要是有人夸她的话,她就没法像苏意那样,开朗、端庄又好看地笑出来。

苏意学习也好,学生代表发言、年级集会主持,一般都会是她。如果说她们那个年级有一个“级花”,一定是苏意。

周末补习的时候,明镜发现苏意的脸跟平时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下了课苏意把她拉到女厕所,让她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睑和嘴唇。

“你化妆了?”明镜吸了口气。

“很简单的呀,”苏意拉着她说,“回去我教你!”

明镜家里地方大,苏意拿着她的两盒子化妆品跑到明镜家,先给她化了一遍示范,然后擦了让她自己重画一次。不过明镜给自己化的这一次就跟苏意化得大相径庭了。

她往镜子里看了一眼,赶紧捂住脸:“啊啊啊擦了擦了!不化了!”

“没事的呀!”苏意笑着拍她,“第一次都是这样的呀,多试两次就好了!来,你在我脸上试呀!”

“不用了不用了!”

后来明镜也一直没有学会化妆。后来,明家的集团遭到合资人的背叛,被恶意注资,父亲气得心脏病发,在医院留下了遗言以后撒手人世。明镜从学校辍学,想尽办法找到父亲以前的朋友、下属、上级,最终避免了明氏集团被拆分收购。由堂兄明堂代管了公司一年,等她一满十八岁,就在风口浪尖上做了总裁。新闻发布会和之后的股东会,也一直是素面朝天,打的是继承父亲遗志的亲情牌。和所有空降的高层领导,尤其是年轻的二世祖一样,一开始做事有破绽,难免会被人诟病;可是凭着她待人平和理性的态度,做事坚韧冷静的作风,公司终究是一年一年地恢复元气,甚至比明锐东在时更进一步。不再有人随便对她有所不敬。

终于有一年尾牙,她换好了礼服,马上就要去宴会厅的时候,突然看到其他董事和下属们的女伴。她们的脸上,好像跟自己看起来不太一样。

“啊呀,是不是应该……化个妆呢?”

然而现在去请化妆师已经太晚了。

她的男伴,十八岁的明楼,敲了敲门走进了她的休息室。

“姐,怎么了?时间快到了,一般你早就下去了。”

“哎呀,我突然想起来我没化妆呢。是不是来不及了?来不及就算了——”

“怕什么,”明楼挑了挑眉,拿起桌上摆着的一瓶化妆水,“大姐是多大的人物。今年就让他们等一等。”

“等也没用我不会化——”明镜看着明楼把水倒在化妆棉上,愣住了,“你怎么会化妆的?”

明楼拿着化妆棉,看着她的脸:“小时候看苏家姐姐教你,我都学会了。”

明镜不知怎么突然鼻子有点酸:“哼。就数你能耐大。”

明楼扶了扶她的脸:“别动。”

在明楼给她化妆的三十分钟里,明镜百感交集。首先,看着弟弟已经成熟英俊起来的模样,她一方面欣慰,一方面想到父亲的遗托,还是有些心酸。

而看着镜子里自己变得更加端庄持重的脸,她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是一个少女了。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不会羡慕甚至嫉妒别的人,无论是比她聪明的弟弟还是比她招人喜欢的闺蜜。然而,据说每个女孩子都应该有的少女时代,对她来说,还没开始过,就已经过去了。

第三点,是她后来才慢慢意识到的。那就是,一个学化妆比她还快的男人,怎么可能,不是个gay。

转眼一般又过了十二年。明镜出席正式场合早就有了御用化妆师,用不着自己动手。当然了,非得学化妆的,就只有为了这种不正式的场合。明楼一边教授化妆知识小讲堂,一边感觉自己内心在滴血。

后来他跟明诚探讨该如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痛。那究竟是一种“多年养大的白菜要被猪拱了”的感觉,还是“多年养大的猪要拱白菜了”,还是“多年把自己养大的猪要拱白菜了”……最终明诚总结道,应该是,多年来含辛茹苦养大了猪的白菜,在看到自己养的猪终于拱到了白菜之后,宽慰放心、容光焕发地去找自己命中注定的猪。

“别难过了,大哥,”明诚宽慰他道,“好歹大姐只让你教个化妆。要是让你帮别的,你不是更闹心了吗?”

明楼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四)然而所谓的少女心即使再怎么平凡也还是有的

 

几乎是整整二十三年前,明镜第一次见到王天风,也是在他们中学的走廊。那时候春季学期刚开学,她是课代表,送完作业,沿着相连的走廊从办公楼往教学楼走,看到一个身量挺高、穿着白衬衫的男生站在走廊里。当时是上课,走廊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男生右肩上单肩背着一个特别大的背包,右手又拎着一个很大的编织袋,左手拿着一个文件夹,很费劲地看着,大概是在找什么地方。

明镜有一瞬间以为这人是个新来的老师。不过仔细一看他的脸,又相信了他肯定是个学生。她只是稍微多看了他一秒钟,他就察觉了,抬起头来看她。

这么高的个子,看过来的时候,倒好像被她吓到了一样。明镜忍不住笑了起来,走过去问他:“同学你好,你在找什么地方吗?”

男生看着她,迟疑了一会儿。

“同学你好,”他说着,眼神突然垂了下去,“请问教务处怎么走?”

“在楼上呢,从前面上去,往前走右拐,然后……哎呀,这栋楼太大了,要不然我带你去吧。”明镜笑着,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文件夹,“你东西这么多好辛苦的,我帮你拿一点吧。”

虽然文件夹不重,但放开一只手他就不用把两个包袱放在一侧手上。男生看着她拿过文件夹,好像愣了一下,但什么话也没说,把编织袋换了手,跟在她身后走着。上了两层楼、拐了两个弯,在教务处门前,明镜把文件夹双手还回去。

“王天风?”明镜看了一眼面上那张表格。

男生点了点头。

“很好的名字呀。”

“你呢?”

“我?我叫明镜。”

“安静的静?”

“是镜子的镜。”

男生又点点头。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文件夹的第一张是转学表格。果然没过多久她就听说,高一年级破格转进来一个民办中学的状元,不仅转学来就进了一班,而且第一次月考就考了全年级第一。颁奖的时候,上台领奖的就是他,可是宣读名字的时候,教学主任念的却是“王成栋”。

原来他实际上是叫这个名字吗?明镜想。也挺好的。虽然没有天风好。

初中毕业,明镜和苏意没什么意外地升到本校的高中,两个人没有分到一个班,但还是时常结伴上下学。有一个周末,苏意拉着明镜去买了一整套口红、眉笔之类的家什,决心要尽闺蜜之义把化妆给她教会了。小姑娘在一起难免聊到男孩子。苏意说起男生的时候从来是心高眼高,看哪个都有一堆的不是。以前她刻薄的时候明镜也跟着她刻薄,可是那天明镜突然就不跟腔了。

苏意察觉了不对:“诶?”

明镜本来托着腮,看她问,抬起头:“怎么啦?”

苏意转过身来正对着她的脸:“你,你这个小妮子,是不是有心上人啦?”

明镜立刻坐直了身子:“没有!”

苏意:“你的脸现在比涂了口红还红。”

明镜:“……好吧我有。”

苏意:“是谁?”

明镜心里想的是王天风三个字。但是只能用蚊子叫一样的声音嘟哝了“王成栋”。

苏意没听清:“谁?你好好说话!”

明镜:“就是,高二一班那个,转学来的。”

“他呀!”苏意一皱眉,“你看上他什么地方啦?他不就是学习好吗?”

明镜:“他还是学生会学习部部长啊。”

苏意:“他篮球打得不好!足球踢得也不好!”

明镜:“可是他运动会上一千五百米长跑破了校记录啊。”

苏意:“他又不会说话!又不爱笑!一看就是个木头!”

明镜:“可是他帅啊。”

苏意:“……”

苏意沉默了一会儿。

“没救了,”她用眼角看了看明镜,“你没救了,镜。”

明镜抓住了苏意的胳膊:“那我该怎么办嘛苏!”

“……你有没有找他说过话?”

明镜点点头:“我找了。”

“怎么找的?”

“我拿了一道高二的数学题去问他。”

“挺上道嘛!”苏意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怎么样?”

明镜默默地拿出笔记本:“他给我讲了四十分钟,给出了三种解法,类推了五道例题,推荐了两本练习册,现在那一整章的题我全都会了,根本找不着理由再去找他。”

“……他真的教你,也就罢了;你还真的学?!”

“我要是听不懂岂不是显得我很蠢吗?”

“……呵呵,”苏意翻了个白眼,“你聪明,就数你们最聪明了。”

“怎么办啊苏,”明镜把笔记本放到一边,又抓住苏意的胳膊,“要不然你帮帮我吧!你又聪明,又会来事,学生会的活动你参与得也多,你就帮我去打听一下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好不啦,”她恶意卖萌地看着苏意,“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喜欢他!好嘛!”

后来明镜很快就后悔了这个请求。她一看到苏意和王成栋站在一起就后悔了。因为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看上去简直太般配了。不是她一个人这么想,整个高中部基本上都这么想。元旦全校办联欢会的时候他们俩被定为男女主持人,观众席上前排的女生就忍不住叽叽喳喳地八卦:“校领导好上道啊!高一的级花跟高二的级草,站在一起简直是一对呀!”“哎,搞不好他们本来就要好,所以才去申请了一起主持的!”“他们是不是要在一起啦?好像最近就是经常看见他们走在一起的嘞,都不是一个年级的,除了处朋友还能是因为什么呀?”

说着说着,前排一个女孩子就突然说:“喔唷,高二的级草也有主了,我还蛮喜欢他的来。”

别人就说:“你那个叫什么喜欢呀?你那要是喜欢,那我们谁不喜欢?”“就是,我上学期运动会上就看他好顺眼的呢!”

明镜看着王成栋穿着质量一般却意外还合身的西装站在台上,被舞台灯照着,好像他自己也在发光一样。他身边是穿着白色礼服裙的苏意,两个人确实看上去好般配的样子。

她突然有点骄傲地笑了。

我在他一进校,连路都不认识的时候,就喜欢他了。你们,都要排在我的后面呢。


-TBC-


太阳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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