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饥饿游戏10
圈地自萌,不要上升~又是牺牲午觉的一天~
(10)
给了枪,就要教一下怎么用,然后少年发现姐姐连卸子弹和上子弹都不会。而且连教了几次都不会~
看出杨紫学这个心不在肺上,王俊凯有些无奈,“你认真学学啊~”
杨紫:“学这个干嘛~大中国和平世界,要会什么枪啊~”
王俊凯:“可现在是大逃杀节目呀,总要会杀个把人吧~”
杨紫:“我不会耶,就是我会有那种我是真的杀人犯的感觉,特别排斥。”
王俊凯:“别人可不排斥,你要是有这种想法的话,你会出局哦~”
杨紫叹了口气,好惆怅。
王俊...
圈地自萌,不要上升~又是牺牲午觉的一天~
(10)
给了枪,就要教一下怎么用,然后少年发现姐姐连卸子弹和上子弹都不会。而且连教了几次都不会~
看出杨紫学这个心不在肺上,王俊凯有些无奈,“你认真学学啊~”
杨紫:“学这个干嘛~大中国和平世界,要会什么枪啊~”
王俊凯:“可现在是大逃杀节目呀,总要会杀个把人吧~”
杨紫:“我不会耶,就是我会有那种我是真的杀人犯的感觉,特别排斥。”
王俊凯:“别人可不排斥,你要是有这种想法的话,你会出局哦~”
杨紫叹了口气,好惆怅。
王俊凯赶忙安慰:“姐姐,没事,我会帮你。”
杨紫:“狗命一条~谁要谁拿去~”
王俊凯:“………要勇敢一点,姐姐。”
杨紫:“不是小凯弟弟,是这样的,你们呢,是那种特别厉害的,一个个老虎狮子一样,我跟你们比,就是一只很小很小的蚂蚁,蚂蚁跟老虎狮子争什么呢?早点放弃抵抗不好吗?”
王俊凯被姐姐的没出息给逗笑了,他忍着唇畔的笑意:“姐姐,那可不一定,你也不看看你是谁带的小蚂蚁~”
杨紫:“那我非得从子弹开始学起吗?我直接学射击不就行了吗?”
其实是太无聊了,打枪比较有意思。
“………”王俊凯抿抿嘴,“行吧,那就把基础跳过去吧~先学射击。”
射击还算像模像样,前提是王俊凯扶着杨紫:“好好好,就这样,不要动,看着这条线,一般目标都是移动状态,你下一个弹道辅助程序,它会给你一个预判,然后你就朝那个方向打,肩膀那里不要松,不然打了跟没打一样。”
杨紫眯着一只眼,努力地看小凯指给她的那几个点:“弟弟你看一下,我是不是只要看这个点准了,我就可以直接打了。”
王俊凯顺着她的手指看:“差不多,没有消音器,不然就让你试着打几发了。”
现在圈越缩越小,所有活着的alpha耳朵都竖得尖尖的,实在不敢乱来。
人数也就只剩十几个了,alpha偏多,beta占了一部分,还有三个队伍是全的,李现白宇,肖战王一博,罗云熙吴磊,其他七八个都已经独了。
双alpha李现白宇到处游走,看到一个补给站就毁一个,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是绝对要避开的。
肖战王一博行踪诡秘,永远不知道他们隐在哪,偏偏俩人人头数量最多。
罗云熙吴磊占了东区,罗云熙坐拥狙击高位,空间感近似alpha,极沉得住气,吴磊又善斗,玩家只要踏进东区就死。
另外七八个独身的,千玺和他比较能打,其他的虽然不那么强,但都是滑的不行的老油条,憋了呼吸就找都找不到那种。
目前千玺排名不错,人头数量也靠前,看来即使单枪匹马杀伤力还是可怕。
王俊凯看着活人名单发愁地扶额,怎么这一个个鬼都活着?还全都是渐入佳境,每个都有赢面的样子?这怎么打?看着名单心态就好崩~
王俊凯决定,至少在那三个队伍没残之前,还是得带着小可爱姐姐苟一会,不要过早去打打杀杀~
想到以前他们仨一直从头横到尾,就是到死都没怕过谁,嚣张得不得了,第五期了大家一散,一个个都只好夹着尾巴做人。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阳光下,杨紫坐在草坪上,低头研究枪械,拆枪组枪有些混乱的时候,王俊凯就提醒她一下,给她指了指下一个零件步骤,使得女beta每次都不好意思地朝他笑,带着些许苦恼:“我是不是很笨?”
少年alpha耐心地看着她,笑容宠溺地微微摇头:“姐姐很聪明。”
小可爱一被夸眼睛就一亮:“那之后我可不可以帮你?”
少年肯定她:“太可以了。”
弹幕中小螃蟹和紫米已经放弃抵抗了。
小梳子:都不要拦我,这个直播间,我要呆到死为止!
王俊凯耳机微微一丝混响,传来千玺的声音。
“小凯。”
王俊凯:“嗯?”
杨紫抬头看他:“我步骤错了?”
王俊凯嘘了一下:“不是,是千玺。他找我。”
杨紫继续摆弄枪械。
千玺:“你和杨紫呆一起呢~怪能藏的,怎么都闻不到你。”
王俊凯:“找我干什么?”
千玺直截了当:“我需要帮助。”
王俊凯:“说。”
千玺:“我找到了王一博位置,但我一个人搞不定~”
王一博要是被发现,那只能是他故意被人找到的,肖战肯定暗处架着枪,谁上谁凉。
——看来那俩是胜券在握,已经开始冒头了。
王俊凯:“那我干嘛帮你啊~我又打不过王一博~”
千玺:“我来打,你去解决肖战。”
——真是难度稍微小点的,大佬都不乐意找他~
王俊凯闷笑:“大佬~你这话说得真的好轻松,要不还是我去打王一博,你找肖战去行不行?”
千玺很诚实:“我找不到,太能隐了。”
饥饿游戏三大狙击手,肖战,罗云熙,王俊凯。其中肖战最能隐,一藏谁也找不到,结果往往只会是被他找到,一枪崩掉。
王俊凯第二期决赛之际就吃了肖战远程一枪,当时真的气到要命。
王俊凯答应他:“行,我帮你这一回,要是不幸没了,你帮我照顾一下姐姐,别让她一个人。”
千玺:“可以。”
杨紫听到他的话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去哪里?”
王俊凯斟酌着用词:“姐姐,我离开一下,很快就回。你在这等着,哪里都不要去。等我……或者千玺来找你。”
——总不至于他们俩兄弟都交代在那吧~
杨紫知道他要干什么,事实上他陪了她那么久,她已经非常感激。
杨紫眉头轻簇:“我有什么可以帮你吗?”她思忖了一下,把枪支和脱感仪给他,“这些你拿着,我用不到。”
——她担心他的样子,这是百看不厌~
王俊凯忍不住勾了一下她的脸,心里暖洋洋的:“不用,我搞得定,姐姐。”
杨紫还想说什么,王俊凯就插嘴:“好啦,我一定回来,你在这好好的就行。”
——留她一个人已经够不放心了,恨不得掏出全数家当保护她,留多少东西给她都不够。
无数小螃蟹紫米退出直播间:日子已经过不下去了,不能怪蒸煮,怪只怪自己读书少,才疏学浅,实在想不到怎么空瓶~
一直在吃狗粮的易烊千玺:……你俩至少切了麦再秀啊~
饥饿游戏7
刚打完没检查就传了,小可爱顺便帮我检查一下错字吧~
很好,心情平复了~我下章让他们见面
(7)
王嘉尔不敢在建筑物林立的地方用机动装置乱飞,所以选择步行去找小白。
白敬亭:“我在锦福区枫叶路第三根路灯上面等你,快。”
白敬亭自从迷恋上机动装置后,就完全不愿意在地面上呆了,开局第一件装备就要买机动装置,不是在墙上挂着就是屋顶盘着,跟成仙了一样。
王嘉尔看了看坐标方位:“还有十五分钟,等等我。”
耳机里白敬亭的声音高了一度:“机动装置还没买?你飞过来啊~”
王嘉尔:“我这人多,飞着太招摇...
刚打完没检查就传了,小可爱顺便帮我检查一下错字吧~
很好,心情平复了~我下章让他们见面
(7)
王嘉尔不敢在建筑物林立的地方用机动装置乱飞,所以选择步行去找小白。
白敬亭:“我在锦福区枫叶路第三根路灯上面等你,快。”
白敬亭自从迷恋上机动装置后,就完全不愿意在地面上呆了,开局第一件装备就要买机动装置,不是在墙上挂着就是屋顶盘着,跟成仙了一样。
王嘉尔看了看坐标方位:“还有十五分钟,等等我。”
耳机里白敬亭的声音高了一度:“机动装置还没买?你飞过来啊~”
王嘉尔:“我这人多,飞着太招摇了。”
白敬亭:“你一直都见一个杀一个,还怕人多?”
王嘉尔无辜跟他争辩:“我哪有?”
白敬亭完全不想跟他继续扯:“不跟你废话,赶紧过来。你不是说就离开十分钟吗?怎么耽搁这么久?”
王嘉尔沉默了一下:“遇到了杨紫,她给我买了脱感仪。所以花了点时间。”
白敬亭惊了:“行啊你,杀人之前还要威胁别人给你买装备,你好变态啊王嘉尔!”
王嘉尔无奈:“我没有杀她,我放她走了~”
白敬亭更加震惊:“干嘛放她走?现成的人头你不拿你是傻子吧?”
王嘉尔有点想立刻飞过去打他,但是还是平复呼吸表示自己不生气:“哥,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吗?你一辈子单身你都活该啊~”
白敬亭也被注孤生刺激到了:“滚!我不像你,我有竞技精神!饥饿游戏只有人头,不分男女!”
王嘉尔:哥哥一直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啊~
王嘉尔耐心教他:“哥,有些时候,游戏不重要,眼镜不重要,鞋子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是感情,是女朋友~别一天到晚不是鞋子就是人头。”
白敬亭:我要吐了。
白敬亭:“你这么会,你有一个我看看呢~”
王嘉尔一噎,有点尴尬,他这么会,他也没有。
白敬亭开始教他:“嘎嘎啊,别一天到晚就想着谈恋爱撩女孩子,有空干点正事儿不好吗?一起吃鸡不好吗?”
王嘉尔决定:“哥哥我们下期还是不要一起组队了,我们已经没有办法聊天了。”
白敬亭立刻答应:“太棒了,早就烦死你了,下期咱们各奔东西就这样定了!不过你先过来,帮我把这票干完。干完了你这期想走我都不拦你~”
王嘉尔被白敬亭的绝情震惊了:“哥,你好渣啊~”
白敬亭被他的用词气得差点从路灯上栽下来:“好好说话,不然粉丝又要说咱俩有一腿了!”调整了一下坐姿,对着大荧屏的大摄像头声明:“你们都不要妄想了,我跟他没有可能,我们都只喜欢肤白貌美的omega女孩子!”
王嘉尔:“也……也不一定要是omega……”
耳机那边的白敬亭从善如流:“收到!王嘉尔什么都可以!我只喜欢omega女孩子!”
王嘉尔:哥你可以闭嘴吗?
王嘉尔好想逃开这个话题:“你说你要干票大的,多大?”
白敬亭:“那三头小狼啊~不知道等不等得到,据情报说他们会来,我就在这埋伏。”
王嘉尔忍不住确认:“是我想的那三个吗?”
白敬亭:“嗯哼?”
王嘉尔:这票确实有点大,可能吞不下还会反被吞。
王嘉尔:“哥,要不咱俩先去清外场吧,等肥点再去找他们?”
白敬亭:“行啊,你去清外场,我就在这等着他们仨,没事啊嘉尔,哥哥理解你,毕竟你是个开场第一件装备就买脱感仪的小可爱啊~”
怕痛小可爱王嘉尔:“难道你没买?偏偏只说我?”
白敬亭:“开玩笑,我这种真男人,从来不需要脱感仪。嘘——来了~”
王嘉尔心下一惊:“哥你别乱来,记得等我一起!”
白敬亭压低声音:“就一个人,我搞得定。”
来的男生身材修长,穿着深蓝色的卫衣,发型精致,眉眼如春风般温柔。
少年就站在白敬亭所在路灯下的补给站,背对着他,按下手掌指纹验证,修长的手指飞速在密密麻麻不断滑滚的屏幕中遴选装备,明明孑然一身,选的装备栏全是枪械。
——果然有钱,第一件装备就可以买枪。
泪痣青年握紧双刀,悄无声息,如一只蜘蛛一样静静悬在少年身后。
少年依旧一无所觉,很安静地在看枪械介绍。
白敬亭毫不犹豫直接下手,少年微微偏头,匕首只擦过他的脸颊,却一刀落空,刺进了液晶屏。
与此同时,少年手掌再度按下,碎裂的屏幕显示认证成功,少年手里出现了一把银色手枪,在手里转了一下,对准白敬亭的脸就是一枪。
电光火石之间白敬亭收了铁索弹到高处,惊魂未定地在路灯上喘息。
——差点就死了。
王俊凯背靠着墙,很轻松的样子,嘴角微勾,眼神柔和,他点了点耳朵:“五百米开外就听到你了~”
beta白敬亭有点怀疑人生,他知道alpha听力好,但是听力好成这样的也真是少见。
王俊凯举枪对准他,毫不在乎的样子:“还想伏击我?”又是一枪崩出。
靠着周围高大的建筑物,白敬亭四条铁锁全开,又灵活地躲掉了这一击。
王俊凯嗤笑一声调转枪头两枪打断白敬亭左侧两根铁索,在空中彻底失去平衡的beta青年猝不及防,一下子就撞在了右侧建筑物上,离子防护罩和墙壁擦出一阵蓝色电流,有防护罩保护他没有受伤,但是他没戴脱感仪,所以痛感真实传递,感觉五脏都快碎了。
他一阵阵眩晕,挂在墙上已经失去了行动力,看见了少年黑黢黢的枪口再次对准他,于是认命闭眼。
——靠,又不能吃鸡了。
少年只是一枪崩在他的肩膀,子弹与贴身离子防护罩炸出朵蓝色电花,白敬亭痛叫一声,体征计算显示他只剩一丝血皮,但还是没死。
白敬亭:“哎赶紧的吧,没带脱感仪一枪给我个痛快~下期再斗。”
王俊凯:“不要急啊~”
然后就不管他,就把残血白敬亭挂那晾着。
小白龙已经来了,小飞嘎还会远吗?
王嘉尔是驰着机动装置赶来的,他停在枫树上,远远就看到白敬亭挂在墙上一副快要冒绿烟的样子。
旁边还站着一个清瘦修长的少年。
那个少年也一眼发现他,隔着重重枫叶,两个alpha对视了一眼,五期了,没交过手,但是都知道对方的厉害。
王俊凯从来不和人打近身战,隔着老远,举枪就开始扫。
王嘉尔不是白敬亭,他是alpha,反应五感也比一般alpha厉害,机动装置尤其玩的出神入化,王俊凯对他连开两枪,什么都没碰到。
他默默等着少年射完最后一颗子弹,结果王俊凯抬手,对准墙上的白敬亭就是一枪,眼睛都不眨一下,白敬亭身上立刻冒起绿烟,昏死过去。
他把已经失去作用的枪随意扔到一边,手无寸铁,对着远处挂在树上的王嘉尔,嘴唇张合。
凭着alpha的绝佳听力,王嘉尔听到了他的话。
他说:“来啊,来取我的项上人头。”
王嘉尔被他激怒了。
但他还是要等,他知道王俊凯还有两个同伴,到现在都没出来。
小狼再小也是狼,永远成群结伴,极其难缠。
王俊凯耳机里传来千玺的声音:“把他往枫林外围赶赶,还不在我的射程,一枪狙不死。”
王俊凯:“都以身作饵了,他爱来不来。”
王源:“我可以,我瞄到他了。”
王俊凯:“瞄到了就动手啊~”
王嘉尔听到破空之声,头偏了偏,一颗子弹擦过他的左脸,和防护罩擦出一阵电流,即使有脱感仪,还是感觉脸上一麻。
王嘉尔脸色冷然,默默计算了子弹来源方向。
他没死,王俊凯脸色一变:“王源,跑!”
狙击手只有一次机会,只要一枪就会立刻暴露方位,尤其敌人是王嘉尔这种飞天遁地的alpha。
王嘉尔默默撕下颈后封条。
瞬间暴起,几下子就越到王源所在楼顶。
王源只来得及看见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和狰狞的面罩,下一秒就被对方信息素压制的直不起身来,全身僵在原地。
王俊凯眼睁睁地看着百米外高楼之上,王嘉尔不慌不忙绕到王源身后,匕首划过王源的脖子,王源的脖子冒出一条蓝光,然后整个人冒起了绿烟。
王嘉尔与王俊凯已经相隔极远,但是王俊凯还是听到了王嘉尔的话:“下次遇见你的时候,希望你比他幸运。”
然后转身,跳下高楼。
王俊凯努力平息胸腔怒火,牙关咬得死紧。
千玺在耳机另一头安慰他:“他暴露了信息素,过不了多久所有alpha都会发现他,他活不长。”
王俊凯仍然恨得不行,无法忍受自己的失算。
良久,王俊凯神智归位:“千玺,我们就聚到这吧,下次见面,就是敌人了。”
这场赛制特殊,两人组队,千玺王源一队,王俊凯独身。
千玺相当淡定:“那以后没我架枪,你可别再乱浪了。”
王俊凯:“尽量吧,我也得快点了。”
——不然都来不及见到活的姐姐了。
【khuntoria】一梦十年(一)
不知不觉已经十年了,回看这一对假想夫妇,为什么还是这么心动呢?谨以此文纪念年少时美好的爱情❤️
同好的姐妹们,请举起双手,我们来畅所欲言!
第一章 梦一场
夜深人静,风吹着窗户发出轻轻的响动,宋茜在床上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平常工作很累,她经常都是沾床就睡的,今晚不知道怎么了,难得可以早一点躺到床上休息,却意外地难以入睡。难道是因为刚刚在飞机上睡过了所以不困吗?
她打开床头的手机,搜索了一个晚安电台,设置了定时播放之后,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沉浸到电台的氛围里。
“晚上好,欢迎大家来到傅叶汀的晚安FM,今天的话题是:年少的爱情。手机旁的听众朋友们,你还记得自己青春懵...
不知不觉已经十年了,回看这一对假想夫妇,为什么还是这么心动呢?谨以此文纪念年少时美好的爱情❤️
同好的姐妹们,请举起双手,我们来畅所欲言!
第一章 梦一场
夜深人静,风吹着窗户发出轻轻的响动,宋茜在床上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平常工作很累,她经常都是沾床就睡的,今晚不知道怎么了,难得可以早一点躺到床上休息,却意外地难以入睡。难道是因为刚刚在飞机上睡过了所以不困吗?
她打开床头的手机,搜索了一个晚安电台,设置了定时播放之后,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沉浸到电台的氛围里。
“晚上好,欢迎大家来到傅叶汀的晚安FM,今天的话题是:年少的爱情。手机旁的听众朋友们,你还记得自己青春懵懂时爱过的人吗?是否知晓他的近况如何?那时的我们,在懂得什么是爱之前,似乎就已经跌跌撞撞懵懵懂懂地爱上了某个人。这段爱也许甜蜜过,也许苦涩过,也许无助过......”
随着主播温柔轻缓的声音,宋茜渐渐进入了梦乡。
远处有一个人叫她的名字:“Victoria XI......”
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那个人渐渐走近,宋茜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穿着白色的t恤,上面画着一对情侣,女人的脸红扑扑的,男人的耳朵也红扑扑的。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耳边传来干净的男声。
宋茜呆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一头金色的短发,浓眉大眼,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对她温暖地笑着,一如年少模样。
那人勾起手指刮了一下她的侧脸,笑嘻嘻道:“Victoria XI,真是可爱呢~”
“Nichkhun XI......真的是你吗?”她有些不知所措。
尼坤露出吃醋的表情,“难道你经常梦到别的男人?”
宋茜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这真的是梦吧?可是为什么梦得如此真实,真实得可怕。
“饿不饿?我学会了麻婆豆腐,现在做给你吃好不好?”
宋茜感觉自己仿佛坐了时光机,穿梭回了十年前。那时候的自己什么都没有,只是个刚刚出道的女团,只想带着团员一直一直向前冲,再辛苦都不敢停下,不敢哭,直到......
直到遇到这个男人,突然闯进她的生命,突然让她有了可以依靠的对象,突然对她说:“哭也是可以的。”其实她并不是哭不出来,也不是不想哭,只是面对那么多的摄像机,那么多的工作人员,面对电视机前的粉丝们,她不能哭,也不敢哭。她每一次想哭的时候,都拼命地忍住了。其实,只要尼坤的这句话就够了,每当自己想哭的时候,想到这句话就足以慰藉心上的伤口,没那么难过了。
“傻瓜,怎么愣在那里,帮你的老公穿一下围裙啊。”尼坤拿出他们曾经一起买的情侣围裙,塞到宋茜手里,乖巧地半蹲在她身前,让她帮自己套上。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宋茜告诉自己,这是梦啊,她可以意识到这的确是梦,不可能是真的,可是看着面前的尼坤,她却还是鬼使神差地替他套上了围裙。
这一切好像是梦,又好像不是。就在两个人互动的时候,宋茜沉寂心里多年的湖水又开始泛起波澜,拍摄我们结婚吧那时那种内心澎湃的感觉,如同小鹿乱撞的心动,好像都在这一刻回来了。
“我呢,会永远站在Victoria XI这一边,知道
吗?”最后一刻,他说过的话,她都还记得。
可是,她也记得,在2011年底MBC歌谣祭的时候,她因为和尼坤再次同台被台下尼坤的狂热唯粉骂得十分难听。候场的时候,她调整过心态,努力去屏蔽那些不和谐的声音,可是那时候她毕竟还小,还是无法完全承受那么多的侮辱和谩骂。而尼坤也是一样的年少,他同样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所以两个人都是假装在认真地背台本,什么都没做。
宋茜想,如果那时他在旁边温柔地安慰自己一下,也许当初的结果会不一样吧?可是没有如果。如今成熟了的她也明白,当时以两人的处境来看,如果尼坤在大众的视野里安慰了她,粉丝只会闹得更凶,骂得更狠,公司也不会让他们两个好过。他们都有签禁止恋爱合约,而且他们也都无法做到为了这场懵懂又青涩的情爱,冒着被雪藏被处理的风险牺牲自己的未来。那时候的函数团才刚刚起步,正处在翻红的阶段,那时候的下午班也是风华正茂,顶流一样的存在,他们都不可能放弃近在眼前的梦想。
所以,她不怪尼坤。可是,正因为那次的合体主持,她彻彻底底地从综艺节目里营造的童话里醒来了,再也不会做王子和公主的梦,更清晰了自己的目标,一心都扑在了事业上。
尼坤后来还有在推上维护她,还有暗地里对她表示,可是她不敢回应了,她那时只是个无措的少女啊。她偷偷的,偷偷的把这份悸动压在心底,假装冷漠,假装潇洒地跟他一刀两断,再也没有见过面。
她知道,虽然尼坤跟她一样都在异国他乡奋斗,可是尼坤从小家境富裕,从当练习生到出道大火,一直都顺风顺水,他不会像自己一样这么渴望成功,也不会像自己一样拼了命地向前跑,所以很多时候面对问题,他会下意识地逃避,他即使对她示好了,也没有考虑过未来的路,也没有决心为了她和粉丝站在对立面,更不会有勇气处理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之后的那一系列后续难题。
所以,她还是狠心地推开了他,表现得绝情,无牵无挂。
真是的,明明已经过去十年了,她怎么又梦到他了呢。
这时穿着围裙的尼坤开口,炫耀般地说:“Victoria XI,你的新专辑我买了好多张,一些送给家人,一些留着自己收藏,会仔细听的哦~”表现得像个急需得到夸奖的小孩子。
宋茜耳边好像又响起了那些粉丝不和谐的谩骂,她甚至控制不住地双手发抖,那些艰难的黑暗日子又趁机想要吞噬她。她捂住耳朵,对面前毫无察觉的男人吼道:“你这个没用的坏家伙!不要再出现了,不要再动摇我,不要再打乱我的生活了!你又不会负责!”
尼坤却置若罔闻,自顾自地放起了音乐。
“哭了笑了是非恩怨一直在上演
当曾经的缠绵 化作过眼云烟
这结局似乎我心里早有预感
分开或许是为了 更好的遇见”
这正是她新专辑里的歌,此时此刻真是应景。
“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坏家伙,你这个烦人精!”她心跳又开始紊乱,气急了,伸手握拳去打他。
“嗵”!的一声,宋茜的手砸到了床头,她被痛醒了。
耳边却还在放着那首歌,她顺口从嘴里吐出一句韩语:“什么呀!Nichkhun XI,请你把音乐立刻关掉!”
四周回应她的只有音乐声。
宋茜慢慢睁开双眼,她还在酒店的床上。
原来刚刚响的只不过是自己手机的闹铃。
她半梦半醒,梦里的情绪还没有缓和过来,思绪也没有完全清醒,她揉了揉眼睛,气急败坏的立刻把闹铃关掉,并且把闹铃声改为另一首歌。
片刻,她终于完全清醒,从床上爬起来,又要开始忙碌的一天了,一会就要去参加品牌方的新品发布会。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瓶邪】张起灵说青铜门后是我想见
#又是名字很长的小张系列,内容如题,关于青铜门,是构思另一个梗时候冒出来的梗,开头时间线是重启结束
#主旨是心疼小张——看呐,即便是能自由控制的梦里,他想要的也那样少!
#这篇有BGM:《袖手旁观》——李健(live)
☞
张起灵告诉吴邪,青铜门后是我想见。
张起灵在抬腿之前,听到吴邪的问题:“我就想知道,青铜门后面是什么,我想如果我要死了,能在我耳边说一句么?”
这个问题暂时无解,张起灵眼都不眨,抬腿往下跳。
手电筒的光打在青铜簧片上,光线在张起灵身边乱窜,上面吴邪还在絮絮叨叨,黑瞎子嫌他啰嗦。吴邪的声音越来越远:“如果我要死,你就在我耳边说一句,然后我就安心的走了...
#又是名字很长的小张系列,内容如题,关于青铜门,是构思另一个梗时候冒出来的梗,开头时间线是重启结束
#主旨是心疼小张——看呐,即便是能自由控制的梦里,他想要的也那样少!
#这篇有BGM:《袖手旁观》——李健(live)
☞
张起灵告诉吴邪,青铜门后是我想见。
张起灵在抬腿之前,听到吴邪的问题:“我就想知道,青铜门后面是什么,我想如果我要死了,能在我耳边说一句么?”
这个问题暂时无解,张起灵眼都不眨,抬腿往下跳。
手电筒的光打在青铜簧片上,光线在张起灵身边乱窜,上面吴邪还在絮絮叨叨,黑瞎子嫌他啰嗦。吴邪的声音越来越远:“如果我要死,你就在我耳边说一句,然后我就安心的走了。否则三柱清香你也打发不走我。”
吴邪这话是白说,张起灵连三柱清香都不会给。
事实证明,艺高人胆大有时候是没道理的,张起灵脑子里在给吴邪回话,手臂张开没来得及收回去,被锋利的簧片划了一道口子,不过这是小伤,张起灵理都没理。
下一秒上头砰的一声,刺眼的强光在张起灵头顶炸开,熟悉的味道散开在鼻腔,在冷焰火的范围波及到自己之前,张起灵矮身跳进了山壁上的通道。
上面的动静变大,吴邪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太清,解雨臣还挂在半空,看不出来死没死。张起灵暗叹是个麻烦,几乎是同时就看到还挂着的解雨臣加速往下掉,吴邪的声音被急速下坠导致的风声撕扯地七零八落:“我们掉下来了!小花三点方向,离墙壁三米,我二点方向,离墙壁两米四,我们隔两秒!胖子,小哥,瞎子!我们死不死靠你们的眼神了!”
艹!张起灵简直想骂脏话了。
他往外探了探身体,头顶上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灯火通明,光线层层递进,越往下的光亮仿佛越接近“涅槃寂静”的境界。解雨臣从张起灵面前坠入黑暗深处,他眼睛不敢眨,下一秒,他半个身体探出洞口外,伸出刚刚被刮伤的手臂,拉住了间隔不远的吴邪。
张起灵臂力强劲,还是被这个冲力带的往下坠了坠,肌肉撕裂地痛。吴邪的手腕反转,一把抓住张起灵的手腕,被拖进了崖壁的洞口,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被张起灵拉着往前跑,惊心动魄地避开了锋利如刀的青铜簧片。
焦老板的目的地还要一直往下,能不能回来不是吴邪要考虑的事情,他近乎一丝不挂地躺进了金色液体的棺材里面,被铁三角的其余两只角扒掉衣服似乎已经不是吴邪的初体验了,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闭上了眼睛。只听见黑瞎子轻悄悄地笑了一声。
吴邪的身体很斑驳,伤痕遍布的那种斑驳,但是这并不妨碍张起灵觉得他漂亮,吴邪是个漂亮孩子,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
这次回去就告诉他。张起灵目不转睛地盯着棺材里肉眼可见变少的金色液体,决定这次回去就告诉吴邪,青铜门后是什么。
愿望代表余生漫长,张起灵想满足吴邪的愿望。
于是张起灵告诉吴邪,青铜门后是我想见。
“你想见?”吴邪跟他面对面坐着,脚还放在盛满热水的木盆里,水汽袅袅,弥漫了他整个眼睛,水灵灵的。
张起灵点头,转头盯着窗子外头绿莹莹的树冠,上头有一只鸟跳来跳去,看不清品种,尾巴很漂亮,覆了一层深蓝的羽毛,背后是胖子热辣的炊烟,衬得它跟仙鸟起舞似的。黑瞎子被胖子挥着锅铲赶出了厨房,溜着口哨逛出门去了,解雨臣躺在沙发上,撑着头听两个人说话,手机在两只手指之间转来转去。
“那你想见的是什么?”不管怎么变,吴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性还是不容易改,总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外头的蓝尾羽鸟拖着嗓子清丽地“啾”了一声,明明是生机勃勃的声音,却叫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来青铜门外人面鸟凄厉的嘶叫。张起灵看向吴邪,缓缓开口。
张起灵记忆里的大院是青黑色的,从厚重的大门跨入,迎脚就是一道横梗的门槛石,横跨在大门和天井之间,没人踩过踏过,它也自然变成了深青色,那些深深附在表面的青苔,碧油油的,倒让它整块石头的颜色层次丰富起来。楼宇之间的支柱被刷上了厚厚的漆,雕刻繁复的异兽花纹,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威严又狰狞的。四方角落各有一个大水缸,里面种了重重叠叠的睡莲,俯首往里看,花直接浮在云上,虚虚实实地看不清真假。
大宅里常年都是静悄悄的,各个门锁的严严实实,没人出来随意走动,事实上这里剩的人也不多了。
张起灵再一次死里逃生回来,站在大宅门口犹豫着不肯进门。这次被取血的小孩子死得只剩他一个,破碎的衣衫上下血迹不明显,伤口却是实打实的,小孩子的身体没长好,理应恢复地快,却因着来来回回地割伤,疤痕形态不一,久远一些的已经是一道浅浅的白色印记,正新鲜的还在冒血珠子,在深黑的血痂上透着诡异的鲜亮。
门口有人来,脚步声急匆匆的,轻快地很,转个街口就到了张起灵跟前。
转头一瞧,是个跟张起灵差不多大的少年,穿着月白色的长衫,干干净净,斜挎着小布包,到跟前一看,个头比自己要矮一点点,面容白净,笑起来牙齿可真齐。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张起灵决定先发制人,他这个时候的心理功夫明显还没修炼到家。
少年双手在布包的袋子上一滑,很骄矜地开了口:“我叫吴邪,是来找你的。”
张起灵想起来张海客兄妹,也是这样的自来熟,拉着别人要做朋友,幼稚至极。
“你怎么不理人啊?”这个叫吴邪的少年似乎比张海客还要幼稚。
张起灵转身往门里走,没感情地丢下一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家。”
哪晓得吴邪跟屁虫似的,追上他跨进了青黑色的木门,见张起灵停下脚步,微微仰着头看他:“怎么?我真的是专门来找你的,你干嘛不信啊?”
张起灵觉得他蛮不讲理,就问他:“你又不认识我,找我做什么?”
“我来陪你一起长大啊!这是天神的旨意,就跟天授一样,你不要不信。”吴邪的神色一点嘻嘻哈哈的意思都没有,就这样拉着张起灵的袖子,跟他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张起灵鬼使神差把“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咽下去了,垂眼看了一眼那只抓在自己脏污衣袖上白净的手,模模糊糊懂了天授的意思,大约就是上天送的礼物。
张起灵把他带回了自己住的小屋子,之前住一个院子的小孩子几乎都死得差不多了,也不担心有人看见一个新来的孩子,吴邪像是懂了他的顾虑,拍拍他的肩膀,说除了张起灵没人会看见自己。张起灵半信半疑。回屋吴邪给他细细包扎了伤口,捆得很紧,整个胳膊差点充血,等他去打水的时候,张起灵用牙齿咬开重新给自己绑了一遍。
“你为什么来这里?”张起灵坐在床上,侧头去问吴邪。
吴邪笑:“都说了来找你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来,可能是有人想我来,我就来了。”
张起灵顺势躺下,呢喃着说:“是吗。”
吴邪跟着躺在他身边,手臂枕在脑后,开玩笑说:“说不定我是天神的礼物哦。”
张起灵沉默。
事实证明吴邪没有撒谎,除了张起灵,没人能看见吴邪,吴邪好像知道他每次去的地方是什么凶险之地,从来没问过一句。但是包扎伤口的技术从来没一点长进,每次都要使出吃奶的劲给张起灵绑绷带,张起灵怀疑他以为血可以被勒回去,每次都偷偷拆了重新绑。
两个少年摇摇晃晃地长大,吴邪也不会老似的,眉眼凝固在了二十来岁的青年模样,举手投足依旧是少年意气。
张家的事太难兜底,陆陆续续的人都离开了老宅,张海客最后一次来看他,邀请他一起去香港,被张起灵拒绝了。
张起灵还没被抛弃,张起灵不是一个人。
最后一次推开老宅的大门,时光和空间瞬间解体重构,呼啸的雪风迎面扑了两人一脸雪沫子,吴邪站在庙门口,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跟张起灵靠在一块等人来开门。
年轻的喇嘛挡在昏暗的灯光前面,合掌问他:“贵客因何而来?”
张起灵答:“来见故人。”
“阿弥陀佛”,喇嘛略一沉吟,侧开身,说:“请进。”
年长的上师敲开张起灵的房门,张口就问:“你准备好见她了吗?”
“是。”张起灵的回答简短而有力,他来相见,亦来告别。
上师给他一块石头,叫他凿出自己心里的样子,就可以去见她。
张起灵拿着锤子敲敲打打,几天过去了,还是一块没有规则的石头。吴邪在他旁边蹲下来,双手抱在怀里,微微仰头看他,问:“你不知道要凿什么吗?”
张起灵摇头。
“可是你应该知道啊。”吴邪说。
张起灵放下手里的物件,问他:“知道什么?”
吴邪把手从怀里抽出来,摸了摸张起灵的石头,说:“你应该知道你心里是什么,你也有心啊,你忘啦?”
张起灵不说话了。
“你生来就叫张起灵吗?”吴邪突然换了个问题。
张起灵说不是。
吴邪就蹲着的姿势往前挪了几步,膝盖挨着张起灵的膝盖,手还放在石头上,他说:“你原本就有自己的名字,你又不只是张起灵。你有自己的名字。”
我有自己的名字,张起灵在心里复述。他把吴邪的手拉到膝盖上放着,问他:“可是我忘记自己原来的名字怎么办?”
吴邪笑:“她知道嘛!”说完抬起下巴,示意张起灵去看手边的石头,说:“它也知道。”
“张起灵。”
“嗯?”
“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吧。”
“叫什么?”
“张狗蛋。”
“……”
“贱名好养活,你不要不听话。”
“好吧。”
“张狗蛋。”
“……”
“张狗蛋快凿你的石头。”
“哦。”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蹲着,就这样面对面说话。吴邪站起来,从张起灵面前走开了,留他一个人凿石头。凿张狗蛋的石头。
上师被喊去看成品,体型庞大的石头被凿成一个弯腰的背影,绕到前面来,看见张起灵的脸,一边在笑,一边在哭。
张起灵于是被允许去看人。
小喇嘛站在原地盯着石像,不懂就问。
上师回答说:“他又不是神,他是个人,所以需要微笑和哭泣,快乐和悲伤也是。”
白玛等来了儿子,她被一颗心从藏海花田的深处唤醒。呼吸微弱,血色从脸颊上一闪而过,她心里满足,旁边是她的儿子,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儿子,能够感知所有的喜怒哀乐,活生生的一个人呐。
吴邪在门外等了三日,三个寂静悲伤的日子。
他坐着,头靠在画有神像的门框上,自言自语道:“张起灵有自己的名字呀,叫张狗蛋。”
张狗蛋送别了自己的母亲。
张起灵一生的送别何其多,生离死别不知哪种更多一点,最后连吴邪也要走了。
张起灵不知道吴邪要去哪,就像他不知道吴邪从哪来。
他问:“你要去哪?”
吴邪背着很大的登山包,腰微微弯着,双手撑着膝盖,指了指雪山深处道:“我要去那里,我也只能去那里。”
张起灵跟在他身后,脸色很不好地问他:“你不能留在我身边吗?这么多年了。”
这么多年你都在我身边,张起灵想说的是这个。
“可是我就是从那里来的啊,当然要回去了。”吴邪不能理解张起灵突然的小脾气,他向来都是很沉稳的。
张起灵拉住他的背包带子,问:“不能不去吗?”
“你要听话,这是神的旨意。”吴邪说。
“那我送你。”张起灵拉着带子不放,被尼龙带子上的寒意亲吻手心。
吴邪看看他的手,点点头说可以。
俩人逆着风雪往雪山上走,这里的风比墨脱的更凛冽,吹在脸上生疼。吴邪找到了一个温泉口,带着张起灵钻了进去。
洞口里空间很大,弥漫着很重的硫磺味道,温泉的水泛黄,袅袅泛着热气。火堆烧得劈里啪啦地响,火星子打着旋儿往上飞,到了半空就没了身影。张起灵从头顶收回目光,看向旁边摆弄树枝的吴邪。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张起灵问他。
吴邪低头拉开背包的拉链,道:“都说了是神的旨意嘛!该来就来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吴邪打断张起灵,说:“十年后你来接我,就在这里往里走,有一扇青铜大门,你到那里去接我。”他指了指温泉后面的山体裂缝,黑黢黢的看不到头,引着人的目光往里探,掉进黑色的深渊洞底。
“万一我不来呢?”张起灵问。
吴邪把压缩饼干从背包夹层里掏出来,递了一块给张起灵,又放一块在嘴里慢吞吞地咬,饼干渣零星散在嘴角,他歪了歪头,颇为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不来接我?我是代替你进去的啊,你怎么不来接我?”
张起灵拆包装的手顿住:“代替我?”
“对啊。”吴邪说:“本来应该是你去啊,可是你是张起灵啊,张起灵要活在人世间,在鲜花盛开的地方。”
张起灵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他直觉向来很准,他觉得这次也不例外。于是他朝吴邪伸出了手。
吴邪嘴里还在嚼饼干,看他伸过来的手,把饼干往身后藏了藏,问他:“你做什么?你不是有一块,我不要分给你了。”
下一秒他就倒在张起灵怀里。
张起灵坐在原地想了想,把吴邪吃过的饼干嚼干净了,换成了自己没拆开的那块,塞进吴邪的手里。
我自己去。
张起灵跟自己说。
要是你满身风雪,我在人世间,手里的花就不是花了。
“后来呢?”吴邪听得入神,连张起灵什么时候讲完了都不知道,还是一边的解雨臣感兴趣,催他继续讲下去。
吴邪晃神回来,也问:“对啊,后来呢小哥,你看见什么了?”
张起灵定定看着吴邪,说:“后来你就来了。“
“啊!这样啊。那你在门里不就只做了三个梦?”吴邪有点不信,张起灵的说谎技能满点,恐怕连机器测谎仪都测不出来,指不定这是他编出来逗自己玩的。吴邪毕竟深有体会。
张起灵摇头:“不止三个,这几个记得清楚。”
吴邪“哦”了一声,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解雨臣在旁边笑了一声:“有意思。”
“那你想见不就是你随便见什么了,很多事情你都忘了,所以没在梦里显示出来,可是你为什么会梦见我替你去守青铜门,你又不想我去守门。”吴邪总能找到奇奇怪怪的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并不十分奇怪。
解雨臣嗤笑:“你可真自恋。”
吴邪不理他,脚盆里的水冰凉冰凉的,他叫张起灵给他递擦脚毛巾。
张起灵弯腰向前,说:“梦也不是完全能由我控制的。”
“哎?不对!”吴邪一只脚踏进拖鞋,又大声道:“你说我是神派来的,那在你的梦里你不就是神了?看吧,你比我自恋。”
张起灵无言。
吴邪又道:“那这青铜门还真有点意思,要是这些梦是真的就好了。”他端起洗脚水,想想还是摇摇头,道:“可是你无论如何都还是要守十年青铜门,这点不好。”说完就端着洗脚水出去了。
黑瞎子恰好遛弯回来,凭着敏锐的判断力往旁边一跳,大骂道:“你小子没长眼么?一盆水就往外呼,不体谅体谅你师傅我这个瞎子。你这样影响邻里关系你知不知道!”
吴邪讪笑:“不好意思啊。”
进门的时候张起灵给他递过来一双袜子,吴邪把脚盆靠在外面墙壁上沥水,半边身体靠在张起灵身上,抬起一只脚把袜子往上套。
扎秋裤裤腿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仰起头对张起灵说:“我刚才说你自恋是假的,我也觉得你是我的神。说不定你的梦受我影响了呢,青铜门那么厉害。”
“嗯“,张起灵跟着他胡说八道:“你最特别。”
/
开头小吴的三句台词是小南原文,且原文三日静寂里小张敲了一年的石头才敲出自己的心,因为这里面有小吴嘛!所以速度就飞奔起来了!
梦里小吴的神另有其人,青铜门占主要影响,不过小张也是他的神就是了
因为是“我想见”,很多不好的事情张起灵自主忽略掉了,但是青铜门这条线还是不能省,最后小张之所以梦见是小吴代替他去青铜门,是他潜意识觉得这是吴邪对自己的付出,而不是他付出给吴邪的,因为吴邪给他太多太多了,这里面顺势把青铜门的事情也按给了小吴。
(呃!不知道我叭叭这么多,宝贝们懂我意思没,憨憨挠头jpg)
【瓶邪】借火
#时间线接十年,关于闷油瓶抽烟的十年前后对比,借火!神仙抽烟!
#有私设,比如装备问题和张起灵的小痣等
☞
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淡然的眼睛,映出了篝火的光。
人们说,忘记一个人,最先忘记的是他的声音,但是当他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没有一点陌生。
“你老了。”他说道。
音乐还在流淌,在这最靠近地狱的地方。
胖子上来,一把勾住闷油瓶的肩膀,弄得他一个踉跄:“哪能和小哥你比啊。舍得出来啊你!!”
闷油瓶被摇的东倒西歪。
我把袖子拉下,遮住了我手上的伤疤,站了起来。
他朝我笑了笑,我提起包:“走吧。”
我们顺着山体裂缝,一直走到当年偶然发现的温泉口去。人面鸟...
#时间线接十年,关于闷油瓶抽烟的十年前后对比,借火!神仙抽烟!
#有私设,比如装备问题和张起灵的小痣等
☞
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淡然的眼睛,映出了篝火的光。
人们说,忘记一个人,最先忘记的是他的声音,但是当他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没有一点陌生。
“你老了。”他说道。
音乐还在流淌,在这最靠近地狱的地方。
胖子上来,一把勾住闷油瓶的肩膀,弄得他一个踉跄:“哪能和小哥你比啊。舍得出来啊你!!”
闷油瓶被摇的东倒西歪。
我把袖子拉下,遮住了我手上的伤疤,站了起来。
他朝我笑了笑,我提起包:“走吧。”
我们顺着山体裂缝,一直走到当年偶然发现的温泉口去。人面鸟没再出现过,我松了口气,十几年前被撕咬追杀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快到温泉附近的时候,我特意向四周看了看,想从另一边另一个角度,找找十年前我死活都找不到的机关在哪。第一次走这条路,闷油瓶在我面前消失了一瞬间,第二次来,这里的机关直接阻隔了我们三千个日夜。
本以为我的小动作足够隐晦,却还是没瞒过闷油瓶。
他走在我后面,问道:“你在看什么?”
胖子在前头“嗯?”了一声,回头看向我们两个人:“磨磨唧唧地搞什么?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胖爷我此生再也不会来了,你们还想留个记念语下次来观赏?”
“放屁!”我第一反应是去反驳胖子:“这里明明就有鸟。”
“那更要走快点了。”胖子道:“这里的鸟放外头绝对要比非洲眼镜蛇还要凶猛。不过说起来咱们来这么多次,每次都是被追着咬,还真没见它们拉过屎。”
我道:“这放外面保不定就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它的屎被你见着了得当成宝给装包里带出去,国家研究所还要给你发奖金,表扬你勇于探索,为生物种类的挖掘作出巨大贡献。”
胖子聊到这种问题就来劲:“那叫化学残留物,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闷油瓶走在后头没作声,应该是放弃了刚才那个问题。
他没有我对于问题那种锲而不舍的精神,且我觉得刚才他能出口问我就已经是给我面子了。闷油瓶在我们三个人里头对于危险的预知能力是最强的,一般没有意识到危险他不会开口,刚才的问题差不多是他最大限度对我表示的关心了。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十年来没讲过话了,需要多说些话来恢复自己的语言交流功能。但是我转念一想,这对于闷油瓶似乎不太行得通,他根本不需要说话,当个真正的哑巴也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
所以他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应该是在磨合牙齿和舌头的配合度,闷油瓶应该不会允许自己的身体出现不必要的故障,恰好我撞他嘴边去了,就屈尊降贵问了我一句。
温度在缓慢爬升,我身上开始隐隐作痛,刚才在路上的伤口没来得及处理,连衣服都给弄没了,不知道闷油瓶有没有认出来我穿的衣服是他的,他记性那样差。不过他也不能从我身上扒下来,让我独自赤身裸体,未免太不雅观了,闷油瓶应当做不来那样的事情,我安安心心地裹紧了身上独一件的外套。碰上温泉,差点要扑过去泡个热水澡。
温泉边上的壁画当年被我们剥掉一层,没了保护层,许多颜色已经褪色甚至脱落,整个墙壁非常的斑驳难看,如果不是见过,我现在很难通过残留的画推导它要表达的故事了。
我们三个人的衣服都很少,没法立刻出去。我朝闷油瓶瞟了几眼,他只穿了一件连帽衫,是眼熟的深蓝色,显得他整个人非常单薄,但是丝毫没有畏惧寒冷的瑟缩之态,好一株寒冬里头的小白杨。
我们暂时没办法联系上小花,从温泉口下山需要在山上过夜,我们的装备基本能满足,胖子的背包里带了雨披,不是很厚实,但是裹在身上跟保鲜膜的作用类似,影响体表散热,短时间内在寒冷的环境里能维持身体表面的温度。
我跟闷油瓶在皮肤外侧裹紧了雨披,闷油瓶有意把他的连帽衫给我穿,被我拒绝了。我在身上裹了两层雨披,把之前的潜水服又套上,在刚刚脱下来的闷油瓶的冲锋衣和胖子拿出来的新外套之间纠结了几秒,把闷油瓶的衣服捞过来套上,这衣服很不好闻,但是衣服属于闷油瓶这个认知让我很有安全感。
闷油瓶的一切都能让我安心。
闷油瓶又套上了他的连帽衫,穿上了胖子准备的厚外套,衣摆到膝盖上面,不会影响活动。
我的包被闷油瓶背走了,一身轻松,胖子把食物全部换到最好拿的外层,缩紧登山包的带子,一马当先从洞口钻了出去。
我拉紧胖子身上捆好的绳子,跟着后面钻出去。风雪立马扑了满脸,但是我们从温暖里头出来,一时间还没感受到多冷,满目雪白,立秋刚过没多久,长白山上还没完全被雪覆盖住,眺目远望能看见黑色的山尖,肃穆威严。
我回头看了看闷油瓶,他戴上了帽子,脸在衣物的遮掩下看不全,只露出形状好看的下巴和微抿着的嘴唇。
我瞬间恍惚,这跟十年前多像。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淡黄的日光沉下去,天地间仿佛墨水滴进了水缸,被暗色一层层浸染,从东到西,依次递进。
我拽紧了手里的绳子,闷油瓶的手被往前带了带,他另一只手一把掀了帽子,抬眼看我,隔着有点远我看不清眼神,大概率是在问我做什么。
我朝他笑了笑,转过头去不说话。
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天,雪山在脚底下沉默地呼啸。我一个菜鸟,拼了命地生拉硬拽,要把闷油瓶从所谓的深渊里头拉回来,差点把我自己搭进去,闷油瓶回头救下我,用绳子把我们俩捆到一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我们刚才的来处。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得太多,步速就减慢下来,前头的胖子拉了拉绳子,声音在风雪里头支离破碎,我只能努力分辨他的口型:“你们搞什么鬼名堂?快点跟上来!”
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闷油瓶跟我一直保持着差不多相等的距离,我手腕上受到的力道均匀又不致受累。
我再次被胖子往前拉了一把的时候,突然意识到闷油瓶是在用这种方式彰显他的存在感。当然不是那种小孩子式的耍脾气,他是在告诉我他一直在。
我们找了一个背风的山坳搭起了帐篷,三个人挤在一个低矮的帐篷里,腿都伸不直。闷油瓶先受不住了,他曲起一只腿半跪在地上,拉开帐篷的拉链往外看了一眼,道:“我出去守夜。”
我油然而生一种危机感,急忙道:“我也去。”
闷油瓶回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显而易见是同意了。
胖子朝我挥了挥手,语气满是不赞同:“你出去凑什么热闹。”
我没说话,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下巴上面,跟着闷油瓶爬出了帐篷。
星轨横天,银河跟雪峰相互依托,深蓝里头闪着星子,近处的雪色隐约泛着白光,像是流转着亮银,几种颜色纠纠杂杂,深沉又艳丽,风光殊绝。
闷油瓶生了火,拍了拍脚边的位置,我走过去坐下,跟他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
我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靠近火堆取暖。
排除掉旁边帐篷里的胖子,这又跟十年前一摸一样了。
风,雪,篝火,闷油瓶和我。
没想到闷油瓶率先打破沉默:“过得好吗?”
我哑口无言,只能胡乱点点头,虚伪又无助。
他没有再追问我这个问题,可能是不怎么感兴趣,也可能是在给我台阶下。
我看着他,立马感到时间的妙处来。
十年,多么庞大又遥遥无期,三千多个时日却从闷油瓶这句问话里面瞬间分崩离析,我往前抓,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实感,只有闷油瓶在火光下的脸。时间隔得太久,我分辨不出来他胖了还是瘦了,但是依旧是熟悉的好看。
从空间位面上来说,假如十年前的我们和现在的我们在同一个处境下,隔着时间和空间的阻隔,任何来个人从上帝视角望下来,必然是要唏嘘一下的。
这两个人好像没有分开一样。
若是我们的故事拿来拍电影,除了我老了之外,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没有变化,两处场景交叉,观众定是要感叹这种处理手法的,或许有人为它写出长评。
它表现出什么呢?两者必定是拿来对比的,否则毫无意义,于是我又意识到有些事情变得很彻底。
我有些烦躁,从口袋里摸出刚刚从胖子那里顺来的烟,之前在青铜门外我还嫌它难闻。现在却拿它当个宝。
烟丝在火光里迅速变得漆黑且蜷缩,浓缩成灰烬从橙黄色的亮光下落到雪山上,被雪山同化了。
我莫名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
幸好闷油瓶没有,从最开始那个跪拜磕头开始,光阴踏踏实实地走过了十几年的路,他没有变,还是那个闷油瓶。
胖子的烟沾了水,吸起来有些呛嗓子,我叼在嘴唇交接的地方,由着它自己慢慢燃尽,烟气袅袅而上,映衬着沉郁的雪山,营造出一种仙气渺渺的意境出来,透着不切实际的美。
我俩再没有对话,这是我跟闷油瓶的相处常态,没有胖子在场,我总是各种不自在。我属实也找不到话要讲,问他在门后做什么,还是问他接下来的去向,好像都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于是保持沉默。
烟快要燃到底了,我抓紧机会猛地吸了一口,把灼烧感压进喉咙,烟气顺着喉管一路向下,在肺里绕了一圈,找不到容身之所,回头路上避开紧闭的牙关,换了个路子,从门户大开的鼻孔里面钻出来,在我眼前耀武扬威:瞧我多聪明,多懂变通。
我确实是个一根筋的傻蛋。
我正准备把嘴里的烟吐掉,闷油瓶突然倾过身,左手压在我搭在膝盖上的手背上,有些用力,然后动作迅速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含进了嘴里。
我被他的动作惊到了,身体僵硬着不敢动,他的脸离我非常近,任何一个人再前进一点点就能撞到额头。闷油瓶偏着头,眼睛微微眯着,睫毛差点跟我的缠到一块。我的眼睛正对着他的鼻梁,看到上头居然有一颗细小的痣,在挺直的鼻骨上,极其不明显。
他空着的那只手拢在我俩的脸边挡着风,把嘴里的烟凑到我嘴里含着的烟蒂上,这根好像受潮得最严重,半天都不肯燃起来,僵在我们的嘴边。我嘴里的烟蒂火光明灭了几下,渐渐熄下去,闷油瓶的那根抓住最后的机会争气了一把,终于忽闪着火光点着了。
闷油瓶抬起眼皮瞭了我一眼,视线撞到一块,跟雪山的星星爆炸了一样兴奋。他撑着手臂,缓缓从我面前退开。半低着头,轻而缓地吸了一口烟,面色不见半点不适感,只是把烟放在右手的指尖夹着,用那两根奇长的手指。
明明是他从我这儿借火,我却感觉他借的那缕火光顺着烟气一路横冲直撞,烧进了我的胸腔,温暖和刺痛并存。
他同时借走了我的氧气。
我下意识屏息,盯着闷油瓶的下一步动作。
他却静静地在抽烟。
这是我第二次见他抽烟,上一次是十年前,在另一个位面的此处,他开口找我要了一根烟,没有抽完,还剩一半的时候丢进了火堆,火苗一拥而上,手舞足蹈地一把烧光了。
我上一秒还在感叹他丫的居然真会抽烟,下一秒就被他气到了,他丢掉的是我的烟,和我的火。
这一次,闷油瓶把整根烟抽完了,学我把烟蒂叼在嘴里,烟气从脸上清扫而过,融进虚空里不见了踪影。我嗅觉突然失灵似的,只能闻到冰冷潮湿的空气,像看电影一样看闷油瓶抽烟,和被我点着的火光。
在闷油瓶嘴边,还烧进了他的喉管。
我视线向下,盯着闷油瓶被衣领遮住的脖子。
烟气滑进去的时候,突出的喉结在冷白的皮肤底下,隔着淡青色的血管,缓慢有力地滑动。
火堆烧得噼里啪啦,火星子被呼啸的风带着盘旋而上,在我和闷油瓶之间跳了一场献给远古雪山的祈舞。
闷油瓶抬起头看我,拍了拍我肩膀,道:“进去睡吧。”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很听话地进了帐篷。
胖子已经睡着了,我奇怪,刚才怎么没听见他的鼾声。我钻进睡袋倒在他身边,转头看见帐篷上印着闷油瓶坐着的影子,被风吹得摇晃,我被摇晃着睡着了。
早上起来得很早,我们三个人迎着朝阳,从雪乡走到林地,下到山脚的时候我还是被冻得不行,找到我们来时那间农家乐,坎肩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伙计们见我们进来,沉默了一阵,又猛地爆发出叫好声,还有几个缩着脖子使劲的拍掌。
我路过一楼的楼梯,看见被绑在椅子上的王盟,头发乱糟糟的跟我们刚刚从林子里头看到的鸟窝没差。
他抬眼,视线越过我,朝后面的闷油瓶瞪了一眼。
我踢了他一脚。
他叫得有气无力的。
“下次再自作主张试试?”我朝他挥了挥拳头,威胁到:“扣三个月工资。”
他顶着鸟窝的头缓慢动了动,颓丧着脸,道:“知道了老板。”
/
小吴对于老张说的那句老了其实有些介怀,后面他跟老张处在跟十年前一般无二的场景设定里面其实是有些怕的。怕这只是个幻境,所以老张一直在显示自己的存在感,包括他故意把距离变长导致绳子被拉扯,还有后面意识到小吴恍惚时候主动抽完的那支烟,他是要小吴分辨出来十年前后是不一样的。
一次往雪山深处走,一次往三千个日夜换来的明朝。
【丰都怪谈录21:00】千面
●我的刀锐利无比
●黄泉唯一女判官×类人类鬼孤魂千面
●10000+长篇警告
●有前传,还没写完
●结局的后续自由选择
●对不起我好菜呜呜呜呜
●下一棒交给@久栀 老师!敬请期待!
【第壹声】听闻
今日问审的是一个历经十层地狱的病态恶鬼。
原审的判官陪同阎王一同上九霄与天帝商议要事,由能力突出的紫判官代为审理。
“十层地狱可谓罪大恶极,...
●我的刀锐利无比
●黄泉唯一女判官×类人类鬼孤魂千面
●10000+长篇警告
●有前传,还没写完
●结局的后续自由选择
●对不起我好菜呜呜呜呜
●下一棒交给@久栀 老师!敬请期待!
【第壹声】听闻
今日问审的是一个历经十层地狱的病态恶鬼。
原审的判官陪同阎王一同上九霄与天帝商议要事,由能力突出的紫判官代为审理。
“十层地狱可谓罪大恶极,他干了什么。”
“此人生前利用邪门巫术蛊惑村民残害幼童,致千名稚童冤魂化厉鬼残害村民。”一侧专门为她提供人生前事迹的礼官回答道。
接过礼官手上的卷轴,紫微微眯眸,“身上背负着三千四百二十条人命,十层地狱也是应当。”
“他们都该死!该死!”恶鬼有些神志不清,受过刑罚后的破锣嗓音嘶哑难听。
他这番的厉鬼属实少见,下十层地狱酷刑走一回的厉鬼着实不多,进阎罗殿审判的鬼魂都会各自幻化成死前的容颜,若不是如此,残酷刑罚下的他早就是一滩血水。
“投入地狱道吧。”六道轮回,唯地狱道最恶,多行不善者入。
“千面…千面!”他忽然念念有词,起初只是喃喃自语,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陡然拔高了音量,嘶哑刺耳的尖叫在这偌大的审判台撞出几声巨大的回声。
虽然声音难听得让面色淡淡的紫都不得不皱了皱眉头,恶鬼在得到苦难时口中念叨着所恨之人的大有鬼在,审判台上的每一位都当他只是恨意太深的碎语。
可他猛地抬头,面上受到百鬼噬咬的疤痕狰狞得让他看起来像是个落魄的魔鬼,从脏乱不堪的头发探出一双混浊深陷的双眼。
那是种什么样的眼神呢,虔诚神色里又有八分是畏惧,而后又是咬牙切齿的恨之入骨的仇恨戾气。
简直就像是虔诚的信徒祈求的救世主终于降临,却发现那是个恶魔,实现不了他的愿望还夺走了他的一切。
最后他还是被丢到地狱道轮回转生了,可那个眼神让紫忘不了,只要一想起,就一阵恶寒。
说到千面,这个大名他倒是不陌生。
紫虽然多忘事,但这个名字还是多有印象,总不过是阎王为了这个字念叨跳脚了整整一百年,想忘都难。
“听说那千面又偷了阎王爷的织云砚,那可是九霄的好东西啊。上次还偷了…”掌事的礼官号称黄泉八卦,但凡一丁点风吹草动,他都能掌握到情报,更不要说是近百年远近闻名的千面了。
好吧…也许不只几件。
“千面是什么来历?”紫虽说通晓天书阅览无数,但史书记载的大多是万年以上的上古传说,阎王都要惦记的厉鬼,还是闻所未闻。
“听闻千面拥有一千张面具,每一张都是不同的面孔,可以复制别人的面孔别人的声音。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甚至不明性别。”
听起来倒是稀奇,所幸那个鬼魂并非异类,虽然偶尔捣捣乱,但总归没有戾气冲天威胁众生安危,阎王倒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到类鬼类人的异种,她桃苑倒是有一个。
【第贰声】桃苑少年
她自黄泉灵气幻化成神经历了漫长的万年时光,在及笄之年陷入了长达九百年的沉睡,前段时间才苏醒。
她醒来时神识尚未清明,听到的第一句话语,看见的第一个身影,都来自一个少年。
“醒了?”他坐在玄关前,仿佛不太讶异于她的苏醒,“正好午膳也要准备好了,醒来的正是时候。”
他说的理所当然,还不等她多问便已经自顾自跑向不知道什么地方。光脚踩在实木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将她从混乱的神识中拖了出来。
不多时少年端着食案从一侧走来,紫见他利落地摆放不像是第一次接触,又见他对这里的摆设熟悉得并不像陌生的来客,倒是好奇他起来。
热腾的饭菜,味道算不上惊艳却都是她爱吃的,就连同甜点的糕点都是自己常吃的,可谓是上了心思。
一切看起来都是自然而然的,看起来并不像沉睡了九百年该有的样子,像是她睡了个午觉被唤醒的普通日常。
“你是谁?”紫停箸,打量起他来。
少年倒也不慌,“我是苑子里桃花树幻化的桃妖啊。”
桃苑四面绕一颗茂盛的桃花树而建,如此有灵气的草木种植在阴气深重的冥界十分不易,她倒是记得这树是她从天界带回来的,倒不知九百年的光阴竟让灵气幻化成了桃妖。
“可你身上妖气虚弱,况且,冥界并不是妖魔可以久居之地。”众生分六界,数冥界阴气最重,掌管轮回往生之地。妖魔再如何罪业深重,终归是活物,没有强大如同他们一般,擅自闯入冥界,怕是每一秒都要忍受万鬼悲哭的魔音困扰。更何况…
更何况他气质出尘,一副纯净不沾染凡尘的模样,纵使神眼能看出他体内被收敛住的罪恶戾气,但其中也参了三四分别的东西,她也看不透,非鬼非人,他到底算什么。
兴许是感受到紫的目光灼热,虽说没有恶意但想必也察觉到了对自己的怀疑。
“虽然是桃妖,可这毕竟是冥界,汲取的也是黄泉水,养在这生在这,自然也就不纯。”他倒是不在意地笑了笑,理由挑不出一丝毛病。
说法倒是说得通,毕竟在冥界养活参天桃树本身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培养出一个灵气不纯的妖怪,虽说诡异,倒也能让她接受。
能进她桃苑的门,必是得到她神力认可的,并不是什么鬼都可能翻座墙就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停留在这里。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曾经有过眼缘?”
相见的第一面,明知道他是在自己沉睡间才幻化成的桃妖,居然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他抬起头来,玄关外的光在他眼里晃出更亮的光晕,露出平时他那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却毫不犹豫地否认了,“没有哦,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那你叫什么名字?”接受他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空旷的阁楼多赠了几分生气罢了。
他莞尔笑得耀眼,脆生生地回应她。
“凯。”
【第叁声】上元
得知凯是千面,还得从一个夜晚说起。
已近三更,外出的凯爬上高耸的阶梯,发现桃苑灯火依旧未灭,疑惑着即使紫有忙碌到深夜批案的时刻也不过是只燃她房内灯火一盏。
当他推门而入,桃苑寂静无声,唯有她的房内传来窸窣书页翻动的声响。
回到他的房间需经过她的,途径时驻足朝内望去,她的桌几上都是堆叠的罪业簿,她总是有看不完的卷轴批示不完的案簿。
“回来了?”她头也没回,心情似乎很好,凯猜应该是她的工作接近尾声了,“千面你这臭小子又从阎王那顺手捞走他老人家什么宝贝?”
这后一句直接将他问懵,好像他什么都被她看穿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你知道我是千面?”
“大概猜的到。”他时常夜出不知所踪,回来得总是格外得晚,第二天阎王都要大发脾气到声称要把阎王殿翻过来打死千面那个臭小子。
久而久之她大概猜到也许凯就是千面,虽然顽劣了些,倒是处处庇佑着他,绝口不提在她的桃苑还有一个阎王想要暴揍的少年。
“不问我为什么装作桃妖进入你的生活?”
“既然有你的说辞那就必然有你的理由。”紫丝毫不放在心上,“何况桃妖这个身份不是比千面好多了吗?”
“他们都说我是妖怪呢。”凯自嘲地笑笑。
“妖怪与鬼魂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差别,不同之所在大概是恶鬼超度尚且有来生,妖怪却只能魂飞魄散。”
她确实不像是会在意这些事情的神,连回答都是一板一眼认认真真。她活得足够长,只要凯不引起天下大乱不得不处理,她也就顺其自然接受了。更何况,桃苑如此空旷,能有陪着她的凯,不算件坏事。
“桃苑怎地今日灯火辉煌的,云鸢最近不是还在抱怨太亮了吗。”云鸢是守门的侍童,也负责桃苑的饮食起居。
紫趁隙睨了他一眼,“还不是某鬼说着什么喜庆,大晚上的在树上挂满了花灯,耗光了她一整个早晨打理,不追着你打就已经很不错了。”
某鬼嘿嘿憨笑,装作一问三不知,倒一点都没有反省的意味。
“想着你平日二更天就回来了,今夜快三更还不见人影,就点了些灯,希望你在回家的路上不会迷失方向。”
回家…吗?倒是个美好的词。没想到被认作怪胎九百年,第一次有神,担心他是否安全,愿意为他在漆黑的阴间点亮归途的灯火。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感动万分,竟说不出一个字表达他的感谢与心情,只能微微笑着,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议。
“今日上元,要去人间走走吗?”紫没来由得抛出一句,她忽然想起今日是鬼现人世的时节,紫已经很久没有去人间走一趟了。
“姐姐居然主动邀请我?真是太令鬼不可思议了。”凯显露大吃一惊的震惊模样,眉梢却止不住地上扬。
“你的故乡在何地?”鬼魂大多回的地方无非是故乡,“或是有无还牵挂着的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紫见他听闻‘故乡’两字有霎那的晃神,可再想仔细确认,那抹神色却已消失不见了。
“不了姐姐,我的故乡几百年过去,早已经不存在了。”他无所谓地笑笑,“不如我们去趟鬼城?”
酆都鬼城,上元节鬼魂的旅游胜地,每逢今日便是堪比人间新春时的热闹,不得不说,确实是个好地方。
紫没有否决,她执任判官万年,闲时不过几日,每年的上元不开审她便躲在桃苑里静静得看一整日的桃花。倒不是她无趣,只是无人与她同游,她便觉得哪也不想去。
九重黄泉也就这么大,每一位都认为她如高岭之花不可攀,久而久之对她也便疏远了,更何况是同游的机会呢。
“咦,山判官不是向来和姐姐关系最铁吗,居然没有邀请你去游玩?”
“他隶属文官,每到这些节日他都还在忙着整理罪业案情,连跑到我这喝茶的时间都没有。”
难得脱下冗杂厚重的判官服,紫换上了件轻薄素雅些的青色烟笼梅花百水裙,尚且拆下冠上累缀的钗钿,只绾了些许头发配了支剔透的玉簪。她生得寡清淡欲的长相,如今青丝长发垂落,像极了楼阁中未出阁的大户小姐。
“还真是热闹。”
十里长街灯光辉煌,鬼声鼎沸。他们来的并不算早,鬼市在人间的分店早已经成雏形,很是热闹。
“我曾去过新春时节的人间,很美,想留个纪念却什么都带不回来。”紫拂了拂衣袖,“灵气沾染不得阴气。”
好在,这个问题在鬼市中并不是难事,其中贩卖的大多都是精美的陪葬品或是一些黄泉本身孕育出的物华天宝。他们从形色匆匆的鬼群中穿梭,没有鬼见过他们,一个地位崇高的冥界女判官,身旁一个类鬼类人的千面,当他们隐去气息踱步在其中,仿佛也像是融入了他们。
他们在一家桂花糕小摊上停留下来,正准备询问紫是否要多买些回去给山判官时,侧头便看到她的目光落在了旁边贩卖的发饰上。
是一支质地上乘的彼岸花形红翡缠枝步摇,模样讨巧,紫一眼就看中了它。凯见她如此中意,便当即买下。
“你倒是富贵。”得了件中意的物什,紫的心情明朗了许多,面上也多了几分笑意,打趣起他来。
“嗨,前段时间顺手将织云砚典当了,还算有些小钱。”他笑嘻嘻得不当一回事,颠了颠自己的钱袋,嗯,沉甸甸的,都是富贵的声响。
织云砚…阎王刚得的收藏就这么被卖了,大概又要将黄泉拆了把他抓出来打一顿才解气。
“你知道在人间,送步摇是什么意思吗?”像是想起什么见闻,顺手将店家包好的步摇递给他代拿,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我并没有出过村庄,哪知道是什么意思呢。”凯无辜地眨眨眼,“我只是想送你一件礼物而已。”
紫也并没有那种心思,也不计较他是真的不知还是假装不知,勾唇一笑便算是抛开这个话题。
上元节怎可不放花灯,凯大手一挥买了两盏精致的荷花灯,又买了些她爱吃的冥界糕点,一路走走停停,才算来到了放灯的河畔低矮处。
“我喜欢烟火气,喜欢热闹,喜欢人间。”她划亮了冥柴,幽蓝色的鬼火微弱地摇曳,映着这个拥挤热闹的人世,“也许我不太适合当一个冰冷的判官。”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光仿佛是定格的,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才让她定定看了江河隔岸许久。
时常在想,即便自己也能在万年岁月足够泰然处之,也还是会有些害怕寂寞,又不想被热闹淹没独处的静谧,属实难以捉摸的性子。
她忽而莞尔,为自己不切实际的质疑笑出了声。冥界阎王都称赞她的冷静理智得以位列判官之首,连她自己都这么觉得,在冰冷的审判台,还有谁比黄泉灵气幻化的自己更适合那个地方。
她生来就属于那个地方。
“作为判官,你已是不能再好。”凯却接过她的话,随她的视线一同望向对岸的魂魄熙来攘往,“但作为紫姑娘,那些冰冷确实不太适合你。”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她偏过头去看他的神色,像是极想在他身上得到一份笃定,可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去驱使这样一份渴望。
他没有别过头来看紫,很少见他露出这样动容的神色,他本就生得如玉温润,眼下万家灯火通明,他的霁月清风也染了些烟火气的暖意。
明明没有回答,紫却好像得到了她要的答案。
他们一同凝望着对面的一对鬼魂的家庭,幼童趴在石栏上惊叹花灯万顷的壮阔,双亲在后照拂襁褓中的幼儿,如果不是以鬼魂的形态出现在这里,他们本该有更好的结局。
夜半三更时有微凉的春风拂过,推着花灯在江上荡开千万重轻微的涟漪,连同安静燃烧的鬼火都剧烈的摇晃着作要熄灭的趋势,却仍是顽强地挺了过去。
火光点亮冥纸做成的荷花灯,两人将它放入江中。默许心愿是放花灯的传统,可紫不知道许什么愿望,她太过现实,愿望不过是无法实现的奢望罢了。
他们租了一艘小舟,打算沿着花灯顺延的江河回到黄泉。“你知道这些花灯最后会飘去哪里吗?”
“它们只会回到自己的归处。”凯用折扇轻拍了拍她的发,“不要玩闹了,小心掉下去。”
听起来不像是斥责,倒像是低声地笑哄,语气真是说不尽的温柔,一点不像往常吊儿郎当样。
紫倒是很吃这套,也就摆手回到船身,“什么叫回到他们的归处,你不知道答案就瞎糊弄我。”
“你见过千万花灯点亮三途河的情景吗?”盯着飘过的花灯,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柔和了些,“如果你见过,我想你一定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紫想不起来太多关于九百年前的事,听他这么提起,神识中恍惚晃过一瞬模糊的万里河光,似乎在沉睡以前,她的确是看过这样的场景的。
“下次你带我去看吧。”想必那场面蔚为壮观,既然向往那样的场景,就相约下次一起去看吧。
回头等待他的回答,在对望的瞬间,自己在他眼里看到了无数陨落的星星,虽然已不再耀眼,却依旧扑闪着微弱的光芒,在他眼底汇成一道微亮的星河。
他微微笑着,没有回答。
“你看,这样子就很适合你。”
起初紫并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一条锦鲤从船的一侧跃起从他们之间穿过,紫从溅起的水珠里看见了自己的神色。
因为期间玩的很开心泛起的红晕,让她苍白的肌肤得以显现出生气,眼波流转中的笑意无处可藏,散成千丝万缕点亮眼底的每一处,一同随着撒在江面被晃散的月辉摇曳浮沉,片刻又如同漩涡一般凝聚成团静静躺在她眼底。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自己。
想要烟火气,又不想被束缚,她原以为只是自己看得还不够透澈,现在算是有些想明白了。
扭头看向两岸的魂魄,他们生前为人,死后得以在这一天重新回到孕育他们的地方,冰冷的鬼魂趟着滚烫的人间烟火气,织了一个短暂又瑰丽的梦境。在这梦里,他们仿佛又能真正活着。
紫阖了眼,将人间揽进眼底。
不过是希望有人能够让她感受到,她也是真切活着的。
【第肆声】归途
桃苑很大,凯时常待在苑子里折腾些新玩意,他引以为豪,虽然最后的结局大多都是云鸢追打中保证下次不在犯。
偶尔他也会到紫的房间陪她看看书,在一旁啧啧吐槽罪业簿上那些鬼魂的事迹。紫嫌他聒噪的时候一个眼刀扫过去,凯就老老实实了。
“我以前真的没有见过你吗?”这么跳脱爱闹的笨蛋真的是千面吗,她要是阎王保证打得他桃树都不认识。
“唔…真的没有吧。”凯认真地回想,“可是鬼魂不一定能够记得前世的事情吧,我有些事就已经想不起来了。”
“忘掉一些事情,也许是好事。”紫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阎罗殿的罪业,“有些事记得,反而难过。”
凯不知道陷在了哪段回忆里,忽然安静下来,少见他没有聒噪的时刻,紫反而有点不习惯了。
“紫姐姐的父神母神是位怎么样的神呢?”
紫余光瞥了他一眼,似乎是被真的冷不防一下地提问有些疑惑,却也不质疑他问这做什么,“我没有父神。”
“哎~我还以为紫姐姐这么漂亮的姐姐一定有貌若天仙的父母,被爱包围着长大呢。”他手撑着下颚,装作震惊的样子语气却是慵懒的,满满的调侃。
“我是黄泉中的灵气幻化,没有实体没有归处,更遑论双亲。”紫沾了沾黑墨,在敞开的冥纸上着笔。
是一个遒劲有力的“离”字。
她看起来如此瘦弱,却处处透着一股韧劲,连同字也笔力千钧。黄泉界鬼鬼相传阎王殿唯一女判官冷漠刻薄,纤细的身躯却总是穿着厚重精致的判官服,永远一丝不苟,永远超然脱尘。
可她不是那样的。她也会笑会流泪会有七情六欲,只是世人世鬼皆认为如此,起始她尚且还会争论几分,后来流言四散,她也在万万年岁月中活出了淡然处之的样子。
紫目光低垂,又写着下面的字。
凯就这么歪着头看她落笔苍穹,明明看起来是那么无趣的事情,他却好像从中找到了难得的乐趣。
“我的父亲啊,是位了不起的父亲,也是位了不起的战士。”凯目光凝在玄关外飘落的桃花上,“我总是与他分离,送他披甲上阵迎他血染战衣归家。”
“虽然每次与他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每每他从战场上回来,总会带我跑遍街市为我买最爱吃的葱油饼。”他笑得温柔,“每次都给母亲买了许多好看的衣裳,虽然每次母亲都十分生气父亲的浪费,父亲离开后却时时爱护着那些衣物。”
“就连我的名字也是母亲特意为了父亲取的,凯,凯旋而归。”他忽然转过头来,露出他的虎牙,笑里的温度却没有刚刚那么暖和了。
紫没有应答也没有反问,似乎在等他继续往下说。
“后来有一天,他从战场上回来了,断了一只胳膊。”他趴在桌子上,目光不知落在了哪里,“他变得不再温柔,变得不再言语,甚至变得疯狂…”
他似乎还想接着往下说,不知道是忘了断层破碎的前生还是不愿意提起之后的往事,他没有再吭声。
一时间屋内变得安静无比,唯有屋外风吹落花声才证明时间还在流动。紫察觉他有异样,便偏头去看他。
他的眼睫离她的手臂那么近,近到自己的肌肤被他稍带湿意的睫翼略过,留下淡淡的泪渍。
他在哭。无声地,隐忍地,像是克尽了一切的感情想要靠着她,像个低声哭泣的孩童依偎着她,却又不敢,生生停靠在最近的地方,一丝也不敢逾越。
“有些事,忘了就忘了吧。”紫没有缩回手,如此罕见地,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想要躲避。
“唉紫姐姐,我连家在哪里都忘了,以后姐姐去哪我就去哪。”他抬头朝她笑,还是那副胡搅蛮缠的倜傥劲,如果不是他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也许她真的会相信这不过是他为了缠着她演的一场戏。
“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来这里。”紫低头去写最后一行字,语气放轻柔了许多,“无论何时何因,桃苑可以一直是你的落脚处。”
说者低头落笔,未见听者大骇,凯愣了愣神,又忽然大笑了起来,收到紫投来的嫌弃的目光也没有收敛。
“紫姐姐我去给你摘写外头的桃花做道姐姐爱吃的甜品,好久没让姐姐尝尝我的手艺了。”他心情似乎很好,自顾自说完就急匆匆跑出去了。
紫倒也不追问,挪了个位置坐到了他原先坐的位置上,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她那个位置看不到的庭院桃花,还有一溜烟翻身上树的少年。
千面多戾气缠身,即便如此他依然活得没心没肺随心所欲,她不知道他困在了哪一段回忆里才忽然落下了眼泪,但她明白刚才的大笑,也许只是欣喜有人愿意为他停留。
凯从来不会向她多言,有时候他的言行甚至令鬼摸不着头脑,但紫却懂了,尽在不言中她便许诺了一个无条件的归处。
黄泉最不缺的就是孤魂野鬼和颠沛流离的魂魄,无论是谁,就算是她自己,也无不渴求能够有个地方是自己的容身之处,这样才不算是被万物遗弃,众生遗忘。
不多的光打落下来,黄昏的辉光柔和地服帖在脸上,像是本身就存在一般,将她生而冷清的眉眼都映衬出几丝温情。
“喂!你又上树了!你是猴精转世吗你!那是紫大人的桃树啊!”外头有些吵闹,似乎是从人间办事回来的云鸢,连同抱着的猫也带了回来。
“略略略,不就是摘点桃花吗至于这么小气吗?”猫很粘他,刚进门就从管事怀中跳下蹿到树上与他腻歪,凯也乐于逗它,“紫姐姐都同意了你还瞎操心个什么劲。”
一时间,这座冰冷的楼阁多了几丝灵气。后面的话紫没有太留意去听,还剩最后几个字就能结束卷轴的规整,她没有将太多的心思放在两人习以为常的斗嘴中。只是嘴角不禁勾了起来。
九重地狱的生气么…倒也别是一番景色。
浅笑着低头写完最后一个字,落笔时显而易见地放轻了许多,不再力透纸背像是字里的刀锋玫瑰给人锐利感,她很少写这样一个字,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现在的光阴,她觉得这个字恰恰好。
是一个柔和温润的“归”字。
【第五章】本相
他们都没有因为凯是千面的身份而疏远,也并无太过刻意的亲近,谈笑言语间皆是彼此最自然的模样。并没有英雄救美或是生死危难共存亡,细水流长的日常时光从他们身上淌过,在每一个靠近彼此的时刻着陆在他们眼中流转的波光里。
这样的日子如果能长些就好了。
她在心底悄悄这么想着。
如果不是那天他突然倒下,紫大概以为,他们也许能够这样相处千百年。
毫无征兆得,他的颈部长满了黑色的荆棘纹路,散发着阵阵的戾气。陷入昏迷中的凯似乎深陷梦魇中,口中念念有词些什么,可谁也听不清。
她不知起因更无法为他做些什么,考虑再三,她带凯去见了阎王。
看了看他的症状,阎王只是低声地叹了口气,神色并没有想象中的吃惊,包括紫告知他是千面和身上诡异的花纹。
“九百年前沉睡就带着这一身诅咒,沉睡尚能够安抚住,现在他苏醒,体内的恶鬼便再也抑制不住了。唉身世飘零还要受尽折磨,可怜的孩子。”
他的话犹如霹雳炸得紫脑内噼里啪啦响,信息量巨大到神识处于混沌的状态,她疑惑又震惊地抬头去看阎王的表情,见到阎王可惜又无奈的神色。
所以阎王从一开始就知道很多关于千面的事情,他对千面的纵容不只是因为被盗宝物没有危及更多,而是带有对他可怜身世的同情和惋惜,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问题是,他的身世怎么飘零了?九百年前发生了什么?诅咒是什么?与千面有什么关系?
她疑问太多,刚想开口,阎王却好像早已看穿她的心思,及时打断她呼之欲出的问题,“等他醒来,我想他会告诉你一切的。”
“九百年前作为千面在酆都醒来,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啊。”送别紫离开前,阎王低声哀叹,很少见厉声厉色的冥界掌管者有这般动容的表情,紫的心情很微妙。
凯,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呢。
他回想起自己当初他们是否真的有见过时,凯躲闪的表情。
仿佛他们的遇见,她的沉睡与苏醒…都是为了终结他的罪业才触发的。
她想起自己审判的那个恶鬼,他口里念念有词千面,明明千面同他并没有接触,为什么他的眼里敬畏和仇恨可以深刻到让她都相信了神志不清恶鬼口中说出的话。
她决定去见一见那位神。
“怎得突然关心起这事来了。”山倒是头也不抬地沏茶,递了她一杯闻名九霄的仙岳浮生。
派云鸢将凯送回桃苑,她独自来到山的楼阁。他是冥界最知古通今的判官,论知识渊博,冥界无神无鬼可及他。
“有些疑惑。”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和此事有些关系,又不能确定,总想着来从往事中求些答案。
“大约是一千年前,祁阳出现一传教士,传言极度信仰仙道,太过执着修仙得道而走火入魔,变成了半妖魔化的傀儡,专为恶鬼提供戾气。”
“也不知从哪里搜集来的邪门巫术,去人群中传播,催眠一些情绪不稳定的村民一同信奉。”
“他的目的是什么?敛取钱财吗?”
提到此处,山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不是,敛取钱财只是他表面的遮掩,实际上通过催眠,怂恿村民对自己的孩子进行污秽感染,直到孩子们发生异变再决定一同处死,以保证戾气足够充足到为厉鬼们所吸食。”
紫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震惊。她是黄泉的判官,他们从诞生开始遇到的魂魄什么样的恶名没有听过什么样的罪行没有见过,却从来没有任何一次比现在听到的这一条,还要让她感到恶寒。
“他身上的上千条人命包含了很多地方,其中最严重的要属祁阳,整个村庄无一幸免。”
“孩子们一同被处以火刑,活活烧死,几十名孩童怨气冲天皆化作厉鬼将整个村庄都屠了个干净。由于戾气太重,那处村庄被污秽重重围困,寸草不生。”
“但被烧死的四十二位孩童中,只有四十一位化成了厉鬼,虽暴走残杀村民之后三层地狱走过一遭,但好歹也是踏入往生了。”山顿了顿,“有一个孩子,魂魄没有入黄泉,不知所踪,也许是魂飞魄散了。”
她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直觉告诉她,也许她自己已经猜到了。
“关于千面呢?”
“千面出现于九百年前,也就是祁阳惨案发生的一百年后,千面在酆都诞生,恶鬼缠身戾气冲天。后来辗转来到冥界,和你在同一个时间陷入沉睡。”
“他只比你早醒过来三天。”
“啪”紫猛地一声合上卷轴惊得山不禁抬眼望她,她依旧坐姿未变,像只是失手发出了过大的声响。可这弥漫着不安的沉默,令山眼皮不觉一颤。
“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紫捏着卷轴的力度攥紧了几分,声音有些微颤。
“祁阳洛氏独子,凯。”
【第陆声】花落
回到桃苑的时候,紫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神识混沌不堪。站在门前,看着斑驳岁月下残旧的苑门,她忽然不敢推开。
“我想讲到这你应该明白很多事情了。他体内的厉鬼如何超度,我相信没有谁比你我更清楚。”
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他的未来,唯有强行超度方可有来生,可…那种方式,又该有多痛苦呢。
饶是有多心痛,她也只能往前走,各种意义上的。
没想到,他已经醒了。
“这个字写得真好。”他站在玄关外,看向一副被裱起来的,是一个笔走龙蛇的‘归’字。
紫认出那是之前凯说起他名字时写下,那时她整理卷轴的落笔的最后一字便是此字,她那时觉得喜欢,就又写了一个字符大些的裱起来。
“不亏是紫姐姐,无论写什么都是那么游云惊龙。”
她沉默,之前的‘归’笔锋和缓,是对那时触动她心温馨场景的柔和珍藏,这个遒劲有力,是因为她下定了决心,要守护好那份柔和。
如今看来,真的讽刺。
云鸢不安地走过来,露出抱歉的神色。紫一下就明白了,他醒来后听云鸢说了她的去处,他知道,自己已经知道真相了。
“小的时候只想认真地增长学识,想早日脱离贫瘠,父亲不用再活在战后的阴影里,母亲也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他坐下来,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坐啊,姐姐。”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并肩而坐,谈论过往了。
“那时候的天空和现在的一样漂亮啊。”
小时候的自己喜欢天马行空,总认为世界喜欢作画,天空为纸,按照心情的好坏落笔所以才有了阴雨晴天。落日的火烧云是大片大片泼洒过的金色星河,流光点缀,总是无数次让他惊叹。
正逢神造的太阳落下,在天空晕染开大片浓重的红色,凯觉得美丽,她现在看着却只觉得像凝固的血色。
“关于前世,我记得的不算太多。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他伸手去够由风卷来的落花,“恶灵告诉我,我没有往生,也没有终结。”
“我曾死过千百次,去寻找自己的死亡,可没有人能杀得死我。”落花轻柔地跌落到他的掌心,那么脆弱的花瓣,下一阵风袭来,它便又要另寻归处。
“我听闻,冥界黄泉水是六界最至毒,如果能够以毒攻毒,是否我就能安息了。”他将掌心朝下,花瓣失去依托,开始缓缓坠落。
她不敢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他说得很平静,是很难形容的平静。虽然平日他总是没心没肺地活着,给她的感觉他的气息永远是鲜活的。
可这一次,他的气息却只将他本身束缚起来。像是一层无形的茧蛹,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这平静,像是面上的人风平浪静,他作茧自缚下一人的惊涛骇浪。
“村里面的大人们都说,人死后要下地狱的,有执念的会化作鬼魂留恋世间。”凯缓缓转过身来,面色又无奈又温柔,“可它们为什么还要选择我呢?”
他的影子投影在墙上,延伸出可怖的恶鬼形状,影子张牙舞爪仿佛快要脱离他的个体,却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绑不得逃脱。
“我在那场浩劫中,在死前的最后一刻被万鬼吞噬。”他眼底的光已经彻底黯淡,“在人间,我已经逝去,可我还不能安息。”
他还有最后一声心跳没有跳完,可身体在烈焰中燃成灰烬,灵魂被束缚住,他还不能安息。
神造的太阳正在落下,燃烧殆尽的余晖散发出最后一点余热,紫却只觉得很冷。
花瓣落在了地上,轻得像没有重量的羽毛。
“他们说千面是可以变化一千张面孔的妖怪,可他只是一个被一千份罪恶压垮的无辜孩童。”
“那一千张面具都是他们的脸,他们与我日日夜夜。”
“我剥不下来了,姐姐。”
他开口便是喑哑,像是委屈哭诉的腔调,又像是无奈地宣布现实。起身向桃花树走去,只留给紫一个瘦弱又沧桑的背影。
桃花瓣被他踩在了脚下,脆嫩的粉色沾上了污色。失去靓丽的色彩,沦为不起眼的尘埃,以后便悄无声息地泯灭在不知哪个角落里。
凯藏身于光辉照耀不到的阴影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接下来他将用所有的勇气去诉说什么,眼睛却疲惫地阖上了。
紫听到他轻悠悠的语句,却字字泣血。
“姐姐,我是怪物。”
【第柒声】安息
“然后呢然后呢?”小孟婆听得津津有味,交待用冥纸折千纸鹤的任务都顾不得做了,只想听下文。
可是此时已经又过了一千年,紫也有些记不清当时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当时那个少年说过的话,说话时悲恸的神情,她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后来…”
后来,她遵从他的意愿将他超度了。
离别总是有格外多的话要说,他们在最后一晚前谈天说地说了许久,他谈起沉睡前她忘却的记忆,没有涉及很多,大部分都是在回味苏醒后发生的故事。紫不知道原来他们相处了那么久,自己曾经也有过纯真无邪的一面。
想来大家都瞒着自己,只是为了在他离开以后,不要因为曾经有过这么多美好的记忆被想起而痛苦不已。
“相信姐姐以后也会是很好的判官。”凯借着月光看她,“也许等到姐姐百年之后看到轮回的我,会是更好的我了。”
世间圆满的事太少,别离总是格外的多。人们还能相约来世,可他们,便再也没有以后了。
“所以你从苏醒那天起就等待着我的醒来。”紫有些说不下去,有些话确实…太过残忍,“等待着我将你亲手送上轮回。”
相较于她的不忍心,凯倒是乐观许多,“没关系的,姐姐,能走到今天,我已经很满足了。”
“不要那么伤感嘛姐姐。”轻轻揉了揉她的发,“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无法许愿来生的重逢,也只能将所有的回忆珍藏在心中,当它们栩栩如生,你在我心中便算是永恒。
“后来,我亲手终结了他。”
紫记得,那天远处薄雾弥漫,氤氲圈出了一道隔世的城墙,缠绕成这个巨大的茧。迷雾中勾勒出千个高低不一胖瘦不同的影子,看不真切,如真似幻。
所谓超度千万厉鬼,不过是由神施展加护再令其被黄泉同样多的恶魂吞噬殆尽,直至成为黄泉流淌的血脉。
这个巨大的茧便是千面全部的面目。茧像是瞬间衰老的容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没有神敢踏入其中,迷雾尚且未知有无毒性,即便有对未知天然的探知欲,可无论是什么,对未知总是本能得充满敬畏。
紫却迎了上去,快速奔跑的身影轻而易举地穿过薄雾,一下子跌落到幽深的黑暗中。
一千张面具悬在顶空,每一张神色不一,却都无一不散发着浓郁的戾气。没有心灯驱邪,这么大的罪业汹涌成浪潮包裹着黑暗,饶是神识护体,她也显而易见得受到了损伤。
可她无法停下,只顾着向前奔跑,加护他的灵魂得以转生,是她的职责,也是他的夙愿。
在黑暗的深处又一层的雾,那些身影从雾中向自己走来,越是近了轮廓就越发清晰,面露出一张张笑意满面的孩童模样。
迷雾也是生命中真实的一部分,有时候它们并不是为了隐藏真相,他们本身就是真相。
他们是被这污秽剥离世间的一千个魂魄。
凯是千面,他们也是千面,这个茧也是千面。
“安息吧,”紫轻轻对他们说,“转生吧,愿来生你们不必经受如此多的苦难。”
他们看不见她更听不到她的呢喃,或跑着或走着从紫身旁而过,奔向各自美好的回忆里。每一个孩子与她擦肩的瞬间,她脑海中莫名涌现关于凯的许多。
凯的面容。微笑的样子。侧弯着袍衣,在她苏醒后温柔至极一笑的姿态。
紫在喧嚣中继续穿行,直至走进雾里。
这里是黄泉之上,是最真实的世界,他站在黄泉之上,已剩下被罪业腐蚀全身的一个身形,黄泉下沸腾的怨气缠绕住他的双腿令他无法离开。
“以神的加护之名…”她在奔向他的片刻哽咽,连同视线都模糊起来,“安息吧。”
她撞到他的怀里,紧紧抱住已被黑暗吞噬没有意识的凯,她一直忍着没有哭,直到直面他以这样痛苦又残忍的姿态离开,她终于忍不住。
加护完成在黄泉之上荡开层层光晕,似乎神的气息唤醒了他的一丝意识,可他已经无法再说出一个字,艰难地抬起左手想要轻抚她的发,又怕将自身的污秽沾染上它,只敢停留在离她很近的距离。
终归是没法给她一丝安慰,便被黄泉的恶鬼吞没了。
刹那间,整个茧自外向内坍塌,内部的黑暗如破碎的镜片跌落,触及黄泉水便泯灭成光点消散。
好冷啊…
最深处的潜意识里,神的加护保留了他魂魄的纯粹,在这无边的黑暗里,只有他自己环臂瑟缩着抱成一团,整副面孔都埋在膝上,似乎并不打算离开。
紫知道,他不是不打算,而是在等一个人,等着那人穿越迷雾穿越痛苦,跨过世间一切的污秽来接他。
“凯。”
他闻声抬头,露出了全貌,是空白的脸,看起来有些瘆人。紫伸出右手,目色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我来接你了。”
他抬手去接,指尖相碰的瞬间,万物回春,将黑暗染成了光明。
远方有声音传来,是爸爸妈妈的声音,那样熟稔,真是令人怀念啊…千面模糊了他的脸甚至连他的记忆都一同模糊了。他已经不记得前生的太多过去。
睁开眼,他看见身形高大的父亲身披寒甲,勤俭的母亲带着头巾,他们依偎在一起慈爱得同他对望。泪眼朦胧中,他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在爱意中肆意生长,银铃的笑声响彻在他整片美好的回忆里。
他们拥他入怀,凯早已辨认出这是幻境,可他们身上的暖意又真实得令他忍不住心安。
“回家吧。”
左耳是父母的呼唤,右耳是紫温柔的呢喃,啊…原来还是有人殷切地希望他也能归于光明。
他微微侧头,看见了远处的紫,本应该被这梦境隔离开的她,如今站在这里,就好像她原本就应该在这一样。
她明明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们,凯却从她的眼里读出千言万语来,绞成简单的四个字,是不发一字的不舍,也是最真诚的祝福。
他这一生啊,前半生困顿一朝失所有,后半生流言中漂泊无处可去,他的肌肤被烈火烧成灰烬他在挣扎中痛苦死去,他的灵魂被千份罪业捆绑日日不得安息,如今一个简单的梦境,这些创伤好像变得不重要了。
终于得以安息。
凯在泪眼朦胧中露出个暖意十足的笑来。如果决定留在这里,就应该幸福地笑着,同紫告别。
他们曾被生命横亘开,死亡将他带到了紫的身旁,如今他终于得以转生为新生命活着,他们得以安息,他也是。
这样就已经是最好了。
他脸上出现龟裂的趋势,剥落着坠落,露出一副面孔来。
是他本来的模样。
他的面容只有紫看得见,竟是他第一次遇见凯时的模样。原来他一直呈现给紫的就是最真实的自己,只是大家都不知道,他自己也忘了。
在暖意与春风包围的梦里,凯终于变成了最开始的自己,他阖上了眼,最后的一滴眼泪和诞生啼哭时的第一滴般纯粹,他的生命回文终于括号般收拢。
“我回来了。”
在一片祝福声中,他跳完了漫长一生的最后一次心跳。
【第捌声】过客
“听起来是个好可惜的故事啊。”小孟婆耷拉着双脚,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
“可是他有了轮回,得以能用更好的姿态在世上行走,这不是件好事吗。”
听起来她像是反问的措辞,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千面顺利踏入轮回,为黄泉解决了不少麻烦,阎王心头的一块重石被挪去大为高兴,赏了紫不少珍贵的玩物。
她依旧对这些熟视无睹,依旧面色淡淡远离尘世,依旧每日神色不改地审判。
“你倒也不必……”山是最了解她的判官。
凯身上的污秽停留千年,对他的魂魄本质有一定的影响,转生为人也必定早夭或是困苦一生。
紫将污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待千年之后自行被她身上至纯的神力稀释散去,在此之前,她必须日日忍受钻心之苦切肤之痛。
污秽盘在她的玉腿上,蜿蜒成扭曲的恶鬼形状,与她冷清疏离的气质大相径庭,也免不了被山念叨可惜。
阎王准许这没有能力的污秽留在黄泉,便是最大程度对她的奖赏。
他的来世已不是凯,灵魂都是不一样的,可她还是认出了他来——碰到凯的转世,腿上便传来一阵密麻细针扎出的疼痛,不见血不留伤,却无处可逃。
他永远地离开了,紫比任何人都要看清这个现实。有时她会去人间看看他的不同世,陪他过了一段人生百态便悄然离场。偶尔她从高耸的地狱俯视黄泉,会觉得自己渺小得可怕,她位高权重但什么都改变不了。
冥界无岁月,他走后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最开始的岁月,什么都没有。每一次她推开厚重的阁门一眼望见庭院中那颗葳蕤压枝的桃树,总会想起许多年前有一位少年,曾在这里驻足,安家。
可她认真凝视时,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好了,故事都说完了。”她抬头望了望神造的星辰,已至三更,“今日上元,你不是总念叨去人间吗?”
话还没说完,小孟婆才意识到已经是百鬼夜行的日子,急急忙忙跑出屋外求云鸢带她去酆都。
凯转生后的大概一千年后,她腿上的污秽提前四散,唯一能感知到他的事物也消失,也许以后,她再也不会想起他了。
酆都依旧如同当年一般繁盛,经过千年已有愈演愈盛的趋势,紫蹲在曾经他们一同放花灯的地方,隔着万千花灯遥望对岸的灯火。
她忽然看到了一位少年,和记忆里的少年长得很像。身体忽然僵硬得不得动弹,只能远远相望。
对面的少年正在看花灯,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抬头见她呆呆望来,回了一个温煦的微笑。
瑰丽迷离的灯火映照出光怪陆离的隔世,他们站在灯火阑珊处,只是静静望着,谁也不说话。
他们彼此却觉得,似乎为了等待这一刻,已经过了很久了。
End.
上面已经是结局,为了不要寄我刀片,多设计了两个
关于结局后续:
但凡是失去,但凡未得到
“杨紫,你看要不要给我们的《香蜜》进行一下宣传啊,现在的知名度还不太高啊。”杨紫在晚上陪两只猫玩的的时候发现香蜜的导演给她发的微信。杨紫想起前世来,也是,以前她在全网黑的情况下《香蜜》上映的时候就有人防爆了,何况是现在的她黑点几乎没有,而且演技好评居多的情况下呢,虽然没有之前的恋情让她的国民度更高,但她今年在《高能少年团》着实圈了一些粉。现在的她也算是一个流量了,而且看起来危险颇大的样子,也难怪圈内有人使手段让这部制作精良的剧播了三四天后连热搜都上不去,虽然有很多自来水,但这个圈子,向来是资本为上的。
杨紫想起以前的她号召了很多人来给她宣传,独特的微信聊天记录宣传法搞得网友们实时追踪下一个被...
“杨紫,你看要不要给我们的《香蜜》进行一下宣传啊,现在的知名度还不太高啊。”杨紫在晚上陪两只猫玩的的时候发现香蜜的导演给她发的微信。杨紫想起前世来,也是,以前她在全网黑的情况下《香蜜》上映的时候就有人防爆了,何况是现在的她黑点几乎没有,而且演技好评居多的情况下呢,虽然没有之前的恋情让她的国民度更高,但她今年在《高能少年团》着实圈了一些粉。现在的她也算是一个流量了,而且看起来危险颇大的样子,也难怪圈内有人使手段让这部制作精良的剧播了三四天后连热搜都上不去,虽然有很多自来水,但这个圈子,向来是资本为上的。
杨紫想起以前的她号召了很多人来给她宣传,独特的微信聊天记录宣传法搞得网友们实时追踪下一个被她威逼利诱的幸运儿是谁,而且反响确实不错。想到这里,杨紫打开了微信的联系人列表,看着一排密密麻麻的人名,在翻到聊天界面,杨紫发现,以前经常联系的那些人她已经很久不再给出回应,杨紫突然感到害怕,原来自己封闭了这么久了。
杨紫洗了把脸,然后自己P了几张图,拜以前学剪辑学PS的经历所赐,她P的图好看又搞笑,一点不像之前只会用美图秀秀的菜鸟,杨紫想:重来一次,也不是没有收获啊。先发给了张一山,他还是那么贫,听着他那句:“没问题儿,姐们你瞧好吧~”杨紫突然就觉得委屈。没敢哭,只能笑着说谢谢。发给高能的另外几个人后,杨紫看着王俊凯的名字,不知道该怎么办,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约他出去吹夜风,不发也太奇怪了吧,杨紫想着,最起码,自己是他的梳头姐姐啊,杨紫按照模板发来过去,过了一会儿,看着少年发来简单的“知道了,安排了”。杨紫不禁自嘲,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啊。悲春伤秋了一会,杨紫赶紧去微博控评,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杨紫看着自己回复王俊凯的那一大片话,杨紫觉得自己是在欲盖弥彰,根本不是什么姐姐弟弟梳子,可是,除了这些,她还能说什么?而且所有的事情,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罢了。杨紫摸着七夕,对她说:“七夕啊,我们还年轻对吧,我们还有星辰大海要征服对吧,我们还有爱的能力对吧,我们还可以重新喜欢上另一个人对吧”七夕看着女主人,想不通她为什么又哭了起来,看着一旁睡着的嚣张鬼(另一只),她也呜咽的叫了几声,像是附和。
第二天醒来,杨紫看见了易烊千玺发来的微信:“杨紫啊~需要我给你宣传吗?”杨紫忙给他发消息“弟弟,别了呀,我害怕。”“要是真男三录制了就好了。”看着他发来的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杨紫有点拐不过弯来,最后才记起原来那个被叫停的综艺里他们也可以相遇的,是不是别那么阴差阳错,也许是另一番景象啊。杨紫没回易烊千玺。就像杨紫这么多年一直践行的那般,不愿去触碰那些她不喜欢的身体,不去回应那些她毫无感觉的词句,不去拥抱那些她从未为之心动的灵魂。
而她自始至终想要拥抱的人,只有那一个。
可她既失去他,又得不到他。
但凡是是失去,但凡未得到。
总是最登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