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赶一波情人节末班车 水软永远阳光健走！

*短短的小甜饼

Sese，看这里。

 

男人健壮的身子套着和自己同款的薄长袖，棕色的发被阳光镀了一层光，栗色眸子里映着两个小小的自己，转过头全身上下都跟着摆了起来，而后像一只大金毛一样冲着自己笑，这是莫德里奇眼中的他。

 

已经将右眼贴上了镜头后，指尖点上相机上的按键准备记录下美好的景象，还没按下去就看到拉莫斯同样拿着相机的画面。

 

相机对着相机，两人之间谁也没露出脸来，还有什么意义？

 

“sese想要先拍吗？”

 

莫德里奇乖巧的拿下准备拍对方的手，正要摆个姿势给男人先拍，但棕色绒发的脑袋微微摇头，原本扬起的嘴角更加放肆，让莫德里奇被那人勾得心动，他又把相机拿回自己的眼前。

喀擦。

 

两只相机面对面的同时拍摄，再同时抬起了头，拉莫斯的嘴角还勾着，开口都是璀璨的花糖和春天的樱花酒，有些混浊的嗓音莫德里奇很是迷恋，拉莫斯那温柔又清晰的话语悠悠的飘进脑海。

 

“我们一起照一张？”

 

他拿起相机，把刚放下相机的莫德里奇搂入怀中，金毛的垂耳兔就这么贴上了拉莫斯的胸怀，带着围巾的毛绒触感蹭在布满各式纹身的颈脖，细小的碎发搔痒着拉莫斯，将人儿的发丝一一梳顺，在莫德里奇透着绯红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过了不到五秒，小兔子才发现自己摊在男人胸口前，亲昵的拥抱还是让更多的害羞攀上双颊，撒娇似的在拉莫斯的臂弯里蹭了蹭，娇嫩的样子让拉莫斯把相机放下盯着莫德里奇的脸凝视了很久，望着眼前的爱人只觉得可爱，彷佛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一丝恋爱的气息。

 

拉莫斯从不隐忍自己的欲望，于是他照着自己脑中所想那样勾起莫德里奇的下巴，跟小兔子交换了一个带着暧昧的吻。

  

没过多久就分离了，莫德里奇抬起双眼，就看到拉莫斯那清澈的眼注视着自己，他的脸颊也有点粉，令他想起拉莫斯向自己求婚的那夜也是如此，带着青涩的少年追逐着自己的月光，而莫德里奇也愿意陪他一起走过人生旅途。

  

回过神来莫德里奇把对方拿着相机的那只手抬起然后举高。

 

“sese 看这里。”

 

莫德里奇又把还挂着银丝的薄唇送了上去，拉莫斯没意外地闭上了眼享受着小兔子的主动，只见耳里都接收到相机按下快门的声响，清脆得比两人缠绵的声音还要清晰。

花瓣、春风

 

还有跟着春天降临的你。

 

  

“我爱你。”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这么说，两人心有灵犀的交换爱意，这些都不是需要思考的事。

  

因为爱你是本能，所以我肆意的张扬，不需回报我什么，能在春日的时分又接收了灿烂的爱意，就够了。

  拉莫斯听到他身后，满场的人都在祝贺他结婚周年快乐。

  他没和任何人说什么，只是离开采访地，去开车回家。

  结婚周年纪念日应该做什么？看来对他的伴侣卢卡·莫德里奇来说是离婚。

  

  

*1.4w字一发完，赶在情人节结束前写给我们的水软

*非球员的普通人现实向设定（已结婚），嬉皮玩世不恭唱作人水×焦虑战争创伤外科医生软

大概是讲的是一个七年之痒婚姻危机的故事，会比较类似于麦琪的礼物，是HE

*一切起因论坛看大家讨论古早CP时的感想，会写到水软的青梅竹马前任们：水托和查理笛这两对。托的设定依旧是板鸭九号前锋，查理设定是东欧能源寡头少爷（看八卦说他家很有钱）

脑洞主要来源：水软是二十六七才同队，彼此是不是在意对方更年少的时光没自己参与的痕迹

⚠注意避雷，ooc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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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张相片和一束花

  

  

　　1.

　　对面的金发男人从被前台带进来到坐下，已经低着头转了左手上的表带四下。他的手表出自某知名品牌，是个相当低调的基础款。

　　他对面坐着这间心理诊室的医生。

　　“对不起，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男人说着又看了一眼腕表。

　　焦虑加控制欲的中产，心理医生做出初步诊断。她瞥了一眼男人的病历，又给心理画像加上精英和东欧移民两个标签。

　　斯拉夫姓氏，住高级社区，三十四岁，已婚，职业是外科医生。看他眼下乌青就能知道这位算半个同行的患者已经很久睡不了好觉了。

　　“您预约的是两个小时，先生。”

　　“是我的丈夫替我预约的，他不知道我下午还有一台手术。”

　　“讲讲您的烦心事吧。恕我冒昧，您的伴侣说您和他的婚姻出现了一些问题……”

　　“我没什么好说的，医生。”男人抱起双臂，典型的自我防卫动作。“其实很简单，支撑这段婚姻的东西一开始就不存在。我们，我和他用七年搭了一座空中楼阁，没有地基，早该塌了。”

　　“恕我冒昧，您先生说你们出现罅隙是因为……”

　　“因为我们都更爱别人是吗？医生。”男人笑了起来，他脸上的表情琢磨不定，说不出来是嘲讽还是苦笑。“医生您认为支撑婚姻的是什么东西呢？”

　　“很难一概而论。可以是爱，可以是利益，也可能是恨。更多的时候是综合体。”

　　“您说的对。可一开始我们就排除了爱，后来利益合伙也到头了，现在甚至恨也懒得恨。”

　　十一点四十七分钟，莫德里奇离开了心理诊所。离下午医院手术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空挡，他决计找个地方吃午饭。

　　拉莫斯看了半年心理医生，半小时标价五十欧。他待了十七分钟就得出了他俩谁也不爱谁的结论，他又看了一眼表。

　　将车随意泊在路边，他挑了这一带一家很熟悉的店吃饭。

　　服务生很快端上来薄荷柠檬水和菜单，他没看直接点了paella和tapas.尔后他脑子像一台老式放映机，开始自动播放他和拉莫斯第一次到这来吃饭的场景。因为又旧又卡，想停也停不了。

　　他不得不插上耳机，开始播放超大音量的摇滚来阻止大脑企图带他进入回忆的行为。

　　可是，拉莫斯录的歌在他的歌单里，他完全忘记删。

　　他的歌，痴男怨女，爱而不得，又寂寞又忧伤。

　　和他朝夕相处的七年的记忆开始全面占领他。

　　耳机里电子合成复现出来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吟浅唱，爱意绵绵，他却开始思索一个相当致命的问题，拉莫斯爱过他吗，他爱过拉莫斯吗？

　　可能唯一的证据是七年前的婚姻，但那时他们都失意缺爱，就像落水的两个人，紧紧抓着同一根浮木的关系。

　　切掉音乐，手机上流媒体就立刻根据算法迅速把贴切内容推到他面前——“婚姻究竟给现代人带来了什么？”

　　莫德里奇伸出手指，叉掉推送。这时他的paella上来了。

　　他用勺子挖了一大块送进嘴里。当舌尖味蕾被浓香俘获时，他好像听到对面有人说：“怎么样，还不错吧？”他再一仔细看，对面并没有人，只有细颈玻璃瓶中插着朵白茉莉。

　　原来那是刚才被激活的回忆。婚姻究竟带来了什么？可能是无处不在被侵占的记忆和习惯。

　　他把手滑到日历上，发现今天刚好是他们结婚的第七年。但是今天他有手术要上，他要出席他叫不出名字的活动，可能等晚上累得人仰马翻回家，他们连彼此说话的兴趣也没有。

　　他们并不是浪漫小说和爱情电影里所描绘的天作之合。

　　莫德里奇一开始只想找个室友兼s-e-x-partner.他对拍拖之事已经没多大兴趣，那种事情一旦有段不美好回忆，人就永远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更何况那会在人生地不熟的西班牙，他MD还没念完，写论文联系工作医院两头抓，忙得昏天黑地时还要被研究组搞排外压榨，再加上投出去的文章被期刊接连退稿，完全被弄疯的莫德里奇只想找个人用x爱舒缓下身心，顺带分担房租关爱下他瘪掉的钱包。

　　拉莫斯是他那时的绝佳人选。除去学校的教授和同学，他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还有一点就是他俩那会都穷。如果单看，拉莫斯其实是那种他难以招架的典型西班牙男人，奔放热情的乐天白羊男，他以前从没爱过的类型。

　　做爱人不行，但是做（）可以。节日庆典弄得西贝雷斯广场上人声鼎沸时，他们在那间临街的狭小公寓里做（）。外表看上去是上世纪四五十年代老旧风格的公寓里时常充满他俩的欢声笑语，拉莫斯的乐器和乐谱在公寓里散落一地，他赤着脚坐在那堆拉丁字母飞扬的线谱上面，边举着酒杯边拿拉莫斯放在墙角的石膏像给他讲人体器官分布。

　　当朋友的那段时光非常快乐。

　　时间如果再往前推，最早是在野球场认识的拉莫斯，那会他们都去不起要交会费的正规球场。

　　离医院很近的一个小足球场，以前是给学校学生用，后来学校搬离这一带，球场就慢慢被住在附近的市民占据。他连上两台手术在医院办公室睡醒后，就会带上足球直奔那里。

　　他在那里和高中生踢球，和五六十的大叔们踢球，和从SPA馆出来的女士们踢球。不管是谁，不管他的盘带过人如何，把球射进门网，他就感觉到他已经脱力的身体从内而外焕发出一种新生的力量，他用这种手段去对抗医生工作和读paper的疲劳。

　　他从小成绩优异，后来在西班牙留学读了医学院就计划移民。但其实他更早的梦想是成为一个足球运动员。

　　他认识拉莫斯就是足球做契机。

　　和野球场认识的男人酣畅淋漓踢完球，热情的西班牙男人呲着白牙，扔给他一罐啤酒。他和他坐在球场边上聊天，他边喝边说自己以前想当球员，西班牙男人把酒一饮而尽，大笑说其实自己也是。

　　他说他如今天天在医院和血肉骨头打交道，回学校就要赶论文，每天累个半死。他说他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唱作人，天天伺候公司难说话的当红明星。

　　当相似境遇以及同样的爱好把两人距离拉近时，他们讨论足球，讨论喜欢的足球运动员。他们说出的内容各有重叠，包括当时刚刚高价转会利物浦的西班牙天才九号，费尔南多·托雷斯。

　　他记得他兴奋地对刚认识的西班牙男人说，自己读医学院第一年时托雷斯还在这座城市的AMA，他去现场看他比赛还有幸合了影。

　　拉莫斯看着他展示手机合影时表情有一瞬的失神，是那种在热情西班牙人脸上不太常出现的表情，像是在怀念又像是在感伤。

　　他于是顺口问：“怎么你认识他吗？”

　　拉莫斯的回答也简单得像是在掩饰，“我和南多以前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后来……后来就慢慢疏远了。”

　　尔后拉莫斯把他写的歌推荐给他听。男音深情婉转，诉说的是未竟的梦想和失散的爱人。

　　他在西班牙男人闭起眼睛专心听歌时，悄悄看了一眼他侧脸。

　　他完全笼罩在悲伤里。

　　 

  

　　莫德里奇吃完午饭，开车回医院的路上，重新听那首他在餐厅难以抑制的肆无忌惮回忆里的歌。拉莫斯在夜色寂寥的野球场上给他听过的那首。

　　未竟的梦想和失散的爱人。

　　有眼泪从眼眶里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悄无声息的。他又想起手机里，他给拉莫斯看过的，他和金发年轻九号的合影以及更多的事情。

　　他二十多岁时看球星八卦，长雀斑的年轻中锋托雷斯被八卦记者逼问起初恋，他腼腆地笑着说，初恋啊，其实会喜欢唱歌很好听的人。

　　他把车载音乐掐断，用语音给他从今天算起就结婚七年的伴侣发了一条讯息。

　　我们离婚吧。

　　还有一句，你爱着别人，他没说出口。

　　 

  

　　2.  

　　拉莫斯收到那条消息时，正要接受本地媒体采访他不久发售的新专。在示意记者开始提问之前，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瞥了眼上面的内容。

　　良久，他没对是否要开始采访做出任何反应。

　　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声提醒他，采访马上就要开始。他才好像如梦初醒一样，嘴角勉强爬上职业微笑，开始点着头回应记者的问题和闪得刺眼的镁光灯。

　　一连串犀利提问过后，拉莫斯跟旁边人示意自己的回答环节已经结束。公司助理立即上来，笑着和媒体致歉：

　　——很抱歉，拉莫斯先生今天的采访到此结束。今天是他的大日子，是他结婚七年纪念日。感谢大家的关注和支持，请持续关注后续的东欧路演。

　　拉莫斯听到他身后，满场的人都在祝贺他结婚周年快乐。

　　他没和任何人说什么，只是离开采访地，去开车回家。

　　结婚周年纪念日应该做什么？看来对他的伴侣卢卡·莫德里奇来说是离婚。

　　纵使中午也一片漆黑的地下车库里，他静静坐在驾驶座上，车库里的声控灯灭掉，在黑暗里，他想起他和他结婚第一年的纪念日。

　　那时他觉得那天可真是个神奇的日子，因为以前南多说过他不太像是能结婚的人。确实，他从年少时就迷恋披头士和摇滚乐，边弹吉他边唱Norwegian wood，没当成球员就当个嬉皮士吧，爱一个没爱成的人吧。他少不更事，时常这样想。

　　后来的故事却是列侬找到了他的Yoko.没爱成的人远走英格兰逐梦，他和读MD却业余热爱踢足球的异乡人结婚。

　　当这种由伴侣双方戴在手指上的金属环来缔结的关系风平浪静地过去一年时，他觉得不可思议，他本以为这种完全世俗到循规蹈矩的日子他一辈子都不会有。

　　所以那天他给莫德里奇买了一大束亮橙色的金盏花，早早就去医院门口等他下班。雀跃的橙色代表他澎湃浪涌一样的心。

　　等啊等，他预约的餐厅都关门了，莫德里奇依旧没有出现，他那天只有声音出现在他的电话里。

　　“对不起，今晚有紧急手术，太晚我就住医院不回去了。”他的声音淡淡的。

　　他想给他惊喜，故意没有提前透露他的安排。看来他的伴侣莫德里奇并不记得那天是纪念日。

　　他想说的话在就在嘴边。可听到他淡淡的语气，他立即说好然后挂断电话。

　　他把亮橙色的花朵扔进街边垃圾桶，开车回家，边听收藏的黑胶摇滚乐唱片边喝酒。虽然毫无立场，但说到底，是有一点伤心的。

　　其实他并不该奢求对方做什么。记得彼时西班牙政府刚通过同/性结婚法案，他们在那座临街小屋里闹得兴起，他得意忘形地说来结婚试试看好了。能读一大堆拉丁文医学原著的东欧人就冷静对他说：“我以为我们是s-e-x-partner，你真的觉得我们适合结婚？”

　　他那时的回答太过反/叛主义，“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需要杏，需要彼此扶持安慰。卢卡，这本来就是婚姻的本质，它甚至不一定建立在爱情上。不谈情爱，你可能是我认识的最合拍的，朋友。”

　　东欧人对他那句他是他的合拍朋友大加赞赏。他也说他是他在西班牙认识的最好的朋友，无关情爱的话。

　　于是这桩婚姻的开端，七年间的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两人那句条件假设之上：不谈情爱……无关情爱的话……

　　他在黑暗中盯着屏幕上的冰冷的文字，他在对话框里写上我不同意，想了半天又删掉。他没有回应他，要是无关情爱的话，他没有立场说他不同意。

　　那条宣告七年婚姻破裂的讯息就那么躺进他的手机角落，比他想象中还要来得早一点。

　　 

  

　　下午没有工作，他本想回家的心思也没了，于是驱车到一家他爱的摇滚乐酒吧消磨时间，喝他最爱的螺丝起子。酒吧老板是熟人，喝得微醉了什么话就都开始乱说。

　　“我被抛弃了，卢卡要和我离婚。”

　　店老板无可奈何地擦着玻璃器皿，“老伙计，你做了什么事惹他不开心？”

　　“我怎么会惹他不高兴？他就没有高兴过。他的心早早就在另一个人那里死了。”

　　“听上去他不爱你，可怜的家伙。”

　　“哈哈哈，你真厉害，我的心理治疗师也这么说。对，卢卡·莫德里奇没爱过我。”他一口将杯中剩下的螺丝起子喝干，当口腔被柑橘香气充满时，他接着说：“可是，是我允许的。”

　　七年前，声称要拿他当s-e-x-partner的东欧留学生和他在公寓里喝酒，喝得乱七八糟时，他没个正形地开玩笑，说现在来行使一下s-p的义务好了便胡乱亲他。

　　莫德里奇面色酡红，经常打理得精致到头发丝的金发乱蓬蓬地贴在脸上，嘴里念着他听不懂的东欧语言。他酒品还真是差，他放弃和他玩笑，拉他起来到卧室去睡觉。他瘦瘦小小一个人，喝醉酒力气变得大极了，怎么也拽不动。

　　“你不起来，我就在这面没遮掩的窗前面扒光你。那边广场尽头是教堂，让做礼拜的那些人看看你怎么被我（）。”他说荤话吓唬他。

　　谁知莫德里奇居然张开双臂，以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热烈紧紧拥抱住他。“查理，你不要走好不好。”

　　那一刻，听到查理这个陌生名字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莫德里奇一脸杏冷淡地说他对一切拍拖之事没兴趣，又反差很大说出要找人做S-P的话。

　　他渴望被爱，但是前提是他已经打算把心全部圈禁在那个叫查理的人身上。

　　后来他有幸见到他喝醉也要喊他名字的查理，只不过是相片。莫德里奇有一本旧相册，照片还未完全电子化之前的产物。

　　有张看上去是校队足球赛得胜后的合影，全片里只有一个人没有看镜头。那人站在年少的莫德里奇身后，手自然搭在他肩上，低头看他，冲他笑。看照片背后，位次表数到青年名字，打印出来的斯拉夫姓氏被人用笔改成一个昵称，查理。

　　输给完全素未谋面的人，还真是挫败。

　　喝了酒没法开车，酒吧老板把拉莫斯塞进停在街角的一辆明黄色出租车。出租车慢悠悠开出市中心往郊区去，他在车上看晚间新闻。

　　头版头条上眉目冷冽的东欧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虽然大家都被时间改变了一部分，但是拉莫斯怎么也认得出那是被亲昵写上一笔的——查理。

　　下车时他听到车载电台在放音乐节目，非常凑巧，那是很早很早以前他写过的歌。

　　未竟的梦想和失散的爱人。

　　岁月真是把杀人利器，他以前无人问津的单曲现在被翻出来炒作，南多远走英格兰岛，卢卡要和他离婚的消息躺在他手机里。

　　他颓唐地打开门，走进满室寂寥的屋内，莫德里奇惯例不在。他走到卧室，拉开衣柜，翻出码放整齐的莫德里奇的衣物。他坐在床边，把来自他的气息结结实实拥了个满怀。

　　事隔经年，再次听到那首歌，最初说要刻骨铭心的爱与痛已经面目全非。金发天才九号少年的照片，被静静遗忘在抽屉角落，他已经完全忘记翻。

　　他只能想起和莫德里奇相遇的夜间绿茵地，他说他听歌的样子好悲伤。

　　 

  

　　3.  

　　莫德里奇发出那条讯息后，忙碌的下午让他把那件事全然抛出脑后。

　　夜间例行值班，他拿出手机打算欣赏拉莫斯怎么给这桩宣判死刑的婚姻盖棺定论。

　　可是手机里，他等着的东西始终没有来。有一瞬间他惊讶地察觉到了自己的后悔。那种感觉和当初下定决心要离开查理时的一模一样。

　　晚间新闻很快推送上来，俄/乌对峙紧要关头，东欧能源寡/头力排众议，远赴利比里亚半岛洽谈燃气供给事宜。他从新闻巨幅版面上认出来记忆中的黑发斯拉夫人。

　　他看上去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以前经常一头毛茸茸不怎么打理的乱发梳成精明强干的商人模样，以前球场上穿蓝色球衣下场就松垮卫衣的身体如今穿高级条纹西装，就连以前那单纯的蓝眼睛里如今也透露着严肃深不可测的气息。

　　当他试图将其和记忆里的年少岁月联系起来时，他发现他做不到。

　　记忆给人的往昔蒙上了最生动最精彩的滤镜，藏进回忆里的人物脱离他的主体，变成了记忆主人的人偶，给他们什么剧本都可以在主人心里演下去。

　　但当怀念的人物活生生出现在光阴里时，一切回忆都被现实撕了个粉碎。

　　莫德里奇想起中午他绝望地对心理医生说，他们都更爱别人。

　　他的伴侣拉莫斯，忧郁的金发前锋照片还放在他的抽屉里。他们结婚之前拉莫斯说过，婚姻甚至不一定要建立在爱情上。不谈爱情，我们是最合拍的朋友。

　　这句话他本来奉为圭臬，认为是这桩婚姻的最好注脚，后来却发觉完全错了。

　　二十多岁的时候，他带着近乎全然理性的思考在医学院攻读MD，萨特加缪的存在主义让他完全相信婚姻是另类经济关系的代称。不建立在黏黏糊糊，欲说还休的感情上的关系也许更坚固更纯粹。

　　后来时光匆匆，他发觉他真是幼稚得可以，婚姻这种需要双方毫无保留付出，毫无保留支持的双向关系，你要从中汲取养分，最浓重底色只能是爱情。

　　他认为他和拉莫斯之间缺少这种惊心动魄的底色 。毕竟一开始两方只是找了个肉/体合得来的朋友。所以他对心理医生说，他们在盖一座空中楼阁，迟早要倒塌。

　　夜间总让人多愁善感，让人思绪乱飞。他对自己的后悔不甘心，又顺着记忆在脑海里搜寻这桩宣判死刑婚姻的佐证。

　　他回想起他和他结婚第一年的纪念日。他没对任何人说过，他甚至早早为他选好礼物。那时他只买得起的基础款对表，一只如今依旧戴在他手腕，另一只藏了起来，他没理由拿出来。

　　那时的他惊讶于这段两人都心怀鬼胎的关系竟然如此相安无事，如此风平浪静。在彼此默认对方有更爱的人的前提下，他们如此度过的第一年，他那时回忆起来居然全都是幸福和快乐。

　　拉莫斯那时事业逐渐有起色，出差去大洋对岸参加音乐节，会在乱掉的时差里面给他打无数个越洋电话。他时常能在深夜乱哄哄的急诊科里，感受到大洋彼岸美洲的明媚阳光和阵阵海浪。

　　而生性浪漫的白羊男，会在这些美好事物加持下不由自主说情话。

　　也许对某西班牙男人而言稀松平常，但于他，是耳边逡巡三日不绝的程度。

　　“天蓝云淡会想到你，碧波万顷会想到你。刚刚服务生给我端来店内最后一块榛子蛋糕也只会想到你。在我心中，只要是美好事物，全都与你一起出场。”

　　当那时的他完全沉浸在那种美好之后，就又会清醒地想起那句无关情爱的婚前誓言，然后，他就会陷入两难的无尽焦虑。

　　在纪念日当天，这种毫无安全感，患得患失的情绪完全占据了上峰。

　　他年少时，南斯拉夫解体，邦国互相残杀，他最爱的家人被邻邦人枪决的消息告知到他之前，就是这种感觉，因为完全是等待。

　　明明他前一秒还沉浸在要和家人团聚的喜悦之中，可噩耗就那么降临。

　　于是，在等待中变得讨厌一切给人期待之事宣判结局的过程。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期待呢，如果那天拉莫斯他完全不在意呢？

　　医院的工作结束，他越想越多，不知道该如何，便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太忙。哪怕拉莫斯那天多说一句话他都会释放掉畏惧和压力，可他居然说好就挂断电话。

　　拉莫斯的冷漠语气让他无比庆幸自己早早跳出来冷眼旁观。避免自己等待的期望落空，他要先拒绝，他已经完全学会用这一套保护自己。

　　如今也是。在拉莫斯说出他爱的人不是他之前，他要先逃走。

　　 

  

　　晚间十点，夜间值班结束，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想着还是去办公室凑合。他已经在医院住了一周，办公室的床很难睡，他因为休息不好出来的眼下乌青越来越重。

　　至于纪念日，应该没有人在意。

　　去门口24时便利店买替换的洗漱品时，他路遇不速之客。

　　拉莫斯停车在医院门口，人倚在车门上喊他卢卡。就像很多年前他刚认识他时那样，手臂上尽是夸张纹身，留长发，像个玩世不恭的嬉皮士，他见了要躲着走的那种。

　　但这次他是跟他婚姻危机的丈夫。

　　这周以来和他第一次见面的丈夫说的第一句话，“你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中午前去看了你说的那间心理诊所。回医院之前吃了那家的Paella.还是很好吃。”他几乎是下意识性地报出他的日程。

　　时光简直能把任何事情变成习惯。拉莫斯在过去的大部分时间都要随公司去世界各地参加活动演出，不能见面的日子他经常在电话里和他谈论他每日的所作所想，就像这样。

　　他努力把自己从一切往昔回忆里拽出来，“我中午说的那件事。”他看了看对面的人，“你同意吗？”

　　拉莫斯没回答，只是从远处靠过来，一把将他捞进怀里。

　　他嗅着他头发和衣服上的消毒水味道，皱了皱鼻子，“回家吧，我记得你明天休假，明天我们去踢足球。”

　　想起家里舒适床铺，顾念到自己的黑眼圈，他居然在他的温柔攻势下鬼使神差地说好。

　　汽车很快飞驰进夜色，车内异常安静，他们谁也不愿先开口说话。

　　莫德里奇把头靠在车窗上，百无聊赖中他翻出手机看最近的足球赛事。一抬眼，就瞥见条新消息速递。在英格兰征战多年的西班牙九号将于今夏归国，重回母队怀抱。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拉莫斯，于是什么也没说。

　　车还没开进车库，在家门口刚停上小路，莫德里奇把手机以及手机里那条消息一股脑扔到后座，之后扯住旁边人衣领，就吻住了中午还意欲与其离婚的丈夫的嘴唇。

　　他边亲边用迷乱的声音说：“零点还没到，现在还是纪念日，我送你一份礼物好不好？”

　　拉莫斯拉开车门，把他从里面抱了出来。他完全不在意位置改变，一个劲地在他耳边胡言乱语，一边说还一边恶作剧一样轻啄他的耳垂。

　　从门口草坪走到大门这段路，拉莫斯被他的突如其来折磨得够呛。

　　胡乱打开门，拉莫斯松开抱着他的手。他去按开关，灯都没来得及开，就被人从后面攥住手腕。拉莫斯在他身后，两臂一撑，就把他直挺挺压在门板上动弹不得。他脖颈间的头发被抚开，一瞬的温凉中他察觉拉莫斯在亲吻他脖子上那块突出的椎骨。

　　也许是生气他刚才那样在室外逗他，拉莫斯完全是在报复。他被他手下不知轻重的动作弄得发出剧烈喘息，窒息一样。以前这样他要骂他，但他今晚看到那条消息就完全提着一口闷气要任性胡为。

　　他把嘴贴近拉莫斯的耳边，用他因为情动完全沙哑掉的嗓子刺激他，“现在是十一点三十分。在七周年的零点，把我（）到gao（）好不好？”

　　他的话完完全全惹了拉莫斯，正中他下怀。

　　也许他俩一路走来，情路的确坎坷不顺，但在这种事情上向来和谐非常。毕竟一开始，他们是双方物色到的最佳s-p人选。

　　在最后的最后，要到零点，在他们多年唯一配合默契合作无间的行为中获得的单纯愉悦里，莫德里奇仍旧完全悲观。费尔南多·托雷斯，今夏要回归AMA。金发的忧郁九号，失散的爱人……

　　他在他耳边以一种轻快而又释然的语气说道：“周年快乐……”

　　拉莫斯扶住他的腰，在他说出剩下那截话之前，把他更深地埋进怀抱里。他的脸贴着他的胸口，听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和自己悄无声息的心碎声。

　　莫德里奇闭起已经含泪的眼，“对不起，塞尔吉奥。对不起，祝你周年快乐，可我要放手了。”

　　拉莫斯的脸色难看了一瞬但又笑了起来。

　　如果没那句讨巧的无关情爱作保，他可能会立即翻出莫德里奇的旧相册质问他。“你是不是要为他，你是不是自始至终都只爱他……”但那句谶语之下，他只适合也只能说：

　　“那我祝贺你，卢卡•莫德里奇，我祝你永得所爱。”

　　“协议放在书房第一个书柜左手边的抽屉里。”

　　“我知道了……”拉莫斯的声音在颤抖。“卢卡，天气预报说未来一周都下雨，”他含着一种惨烈的微笑看向他，“请你挑个好天气。”

　　 

  

　　结婚那天在教堂，神父问，你们能毫无保留地爱彼此吗？他们至今仍未答复。

　　没有对方的青葱岁月里，他们都尝过更浓烈更天真更毫无保留的爱。后来那些爱被时间偷走，那怕只剩痛也被各自视若珍宝，私藏心底。快要走散了，他们也没对彼此拿出来过。

　　 

  

　　4.  

　　莫德里奇躺在柔软床铺上睡得昏昏沉沉。

　　等他醒来，一推开窗，就能立即嗅到空气中的阳光和邻居新割过草坪青草的混合味道。他侧目去看，对面草坪漆成白色的篱笆上，前日还含苞的粉蔷薇，昨夜已经开满一墙，在风中晃晃悠悠地舒展柔枝。

　　大自然永远铁面无私，才不管谁是否刚经历了什么。它只是一个劲地装扮这座城市的盛夏繁华。

　　只有拉莫斯给他留的便笺，证明昨晚发生的一切具体成立。那上面写着他得去律师那里，又写衣柜里的衣服他整理分类，已经搬走属于他的那部分。

　　莫德里奇拿着便签去开冰箱，手放在盒装牛奶上发呆的半分钟内，他决计趁身心一切都还在自然清醒后的转瞬即逝的最初惬意里时，做一件他从来不敢做的事。

　　他拉开抽屉，翻出了那张泛黄的照片。

　　对着长雀斑，眼神忧郁的金发九号前锋如今身上也找寻不到，只封存在照片里的青春气，他眯起了眼睛。他把照片在手里翻转过去，看到背面蓝色水笔写的已经褪色的一串数字以及一句英文诗——

  When we two parted/In silence and tears（当我们别离时，沉默不语眼含泪花…）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要笑。是他大度体面，是他先说放手。

　　照着数字他拨过去一个电话。

　　在夏日的午后，咖啡厅的遮阳棚下，莫德里奇见到了照片上的人。

　　是那种完全会被时光流逝伤感到的会面，年少时被球迷称为“圣婴”西班牙九号，他读医学院时现场看过他多场比赛的托雷斯，就坐在他对面。

　　他把拉莫斯藏在抽屉里从来也不拿出来的照片放到桌面，再推到照片上的人面前。

　　莫德里奇在明亮热烈的午后阳光里，微笑地端详着对面，拉莫斯那首歌里所说的失散的爱人。

　　很多年已经过去，这位前锋那时有的青春气的雀斑已经被岁月磨损掉了，喜欢漂染成金色的头发如今恢复成深棕近乎黑色，连那双锐意眼睛的尾端都平添岁月这头凶兽的痕迹。

　　莫德里奇看着他二十几岁喜欢过的球员以及他默认拉莫斯爱而不得的神秘爱人。

　　他原来是黑发，他原来像他们一样年过三十长了皱纹。从遥不可及的人到身边，到自己，岁月原来平等地没有饶恕过任何一个人。

　　“您好，我来帮我那怯懦的朋友实现他的愿望。”莫德里奇笑着说。

　　托雷斯拿起那张照片，他腼腆地笑了起来，和多年前的一模一样。

　　“这张照片居然还在啊。真好，那时大家都这样年轻，我那会可真喜欢染头发。”他笑着又问：“请问你是……塞尔吉奥的朋友吗？”

　　莫德里奇把戴着婚戒的那只手藏到身后，笑着说是。

　　托雷斯好似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他只是双手捧着照片，像是完全陷入回忆。“我听说，塞尔吉奥已经结婚了。很可惜我那时远在英格兰，没法回来参加他的婚礼。不过，塞尔吉奥倒好，他根本没给我寄邀请函。”

　　“可是有人只敢把喜欢写进歌里。他依旧深爱……”

　　“你喜欢吃草莓吗？”托雷斯忽然问他。“打个我自己的比方，生于年少朦胧的情爱就像新产上市的草莓一样，酸涩里总带着那么一点让人能记得住的甜。现在想想，如果要实现当初所说的永远啊，不相离啊，还真是可怕。就像你已吃过枫糖浆，年少时仅剩的那抹酸甜也已经尝不出来了。”

　　托雷斯说完，把那张照片翻过来，然后重新将其推到莫德里奇前面。

　　“我的朋友，你说你要帮塞尔吉奥实现愿望。可你知道的，他年少最大的愿望就是拿起吉他唱歌。你瞧，他在他人陪伴下如今已经实现了不是吗？至于那首诗，你读过它吗？”

　　莫德里奇说是那是拜伦的《春逝》。

　　“那首诗的结尾——‘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何以贺你？以眼泪，以沉默’。我的朋友，到‘假若’就够了。留在假如和遐想里的东西永远是美好的，年少的酸甜往昔，也就只在年少回忆里才生动。难道你现在还认为他还爱着我吗？”托雷斯依旧笑得很腼腆，

　　——“与其这样认为，倒不如说他爱着不可能回得去的往昔。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如此不是吗？”

　　不再是任何人回忆里的黑发九号收起那张照片，郑重其事地将其放到莫德里奇手中。“这张照片，我认为对塞尔吉奥而言没什么特别的。有些人注定只能陪有些人走一小段路，但我们最后不都要向前看的吗？

　　那么作为一个已经在塞尔吉奥人生里谢幕的角色，我祝你们永远幸福快乐。”托雷斯看了一眼莫德里奇手指上的戒指，笑了笑。遮阳棚阴影离开他的脸，他很快走到了街对面。

　　莫德里奇依旧坐在咖啡店门口，看着那张旧照。

　　不知道怎么就卷起了风，热风带着泥土气息在街上穿行之后就洞穿进他的胸膛。他在热泪与幡然醒悟里被托雷斯的话打动。他这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错过了什么。

　　风起云涌间太阳就钻到云层里，夏季骤雨，如期而至。

　　 

  

　　拉莫斯说得没错，这座城市未来一周天天都下雨。但是夏季空气里已经连续湿热五日的雨气困扰不到他，他已经于周一随宣发摄制团队飞往基辅。

　　上飞机前，他也没给他打电话。他只留了一条语音留言。

　　“律师已经处理好所有事务，等我回到西班牙，去市政大厅盖章注销就好。”他的声音消失在录进去的背景噪音里。

　　手机里播放着机场嘈杂的背景音，拉莫斯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结束了。他怔怔坐着，根本没心情关手机。漫长的噪音播完，在声音尽头，突然出现了清晰人声。

　　莫德里奇听到了拉莫斯最后还是打算藏起来的那段话。

　　“结婚第一年纪念日，其实我买了一束最漂亮的橙色金盏花等你。

　　花最后被我扔掉，我最后还是没能等到你，以前现在都是。

　　再见，卢卡。”

　　 

  

　　“医生，您在这么热的天怎么还穿这么厚的衣服？”莫德里奇诊室办公桌前，今早第一个来看诊的上了岁数的老太太问他。

　　莫德里奇不好意思地笑笑，解开厚衬衫的扣子。“我和我先生离婚分东西，他把我的衣服都带走了。”

　　他把我的心也全部带走了，他心想。

　　生活中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要先置身事外，被拒绝以前要先说对不起，可这次他完全输掉了。他把拉莫斯的往昔看得重，托雷斯戳穿他，其实我们都得往前看，过去只是一种拿来怀念的虚幻，它对今人毫无现实意义。

　　拉莫斯走后的每个晚上，他回到空无一人的家，满室寂寥永远会把他可悲错失掉的东西从心底挖出来。于是他会开始喝酒，喝醉就像曾经的拉莫斯一样给他打无数个越国电话。

　　可是全都无人接听，只能听语音信箱里他提前录好的声音。

　　在混乱中睡去，就时常做一整晚噩梦。梦到记忆深处的上世纪，春日日影婆娑，山下的爷爷在原野上牧羊。忽然战火就把湛蓝碧绿的天空原野撕开一道口子，那里狰狞着一个怪物要把所有爱他的人都吃掉。

　　以前那里是他的家人，他的爷爷，现在他居然在那里看到拉莫斯。

　　噩梦惊醒就头痛欲裂，他不知第几次乱七八糟的酒瓶里面爬起来。窗外的阳光提醒他现在是白昼。日历显示是拉莫斯去东欧的第七天，今天他们应该在基/辅。

　　打开晨间新闻企图清醒，烤面包片时，他听到已经势同水火的那两国即将开战，世界各国大使馆纷纷宣布开始大规模撤侨。

　　他看着满屏滚动的词条和记者背景里混沌人群，一瞬间，所有童年巴/尔/干半岛战火相关的往昔都从记忆深处，从他的梦魇里狰狞而出，很快扼住他的咽喉。

　　他给拉莫斯打电话他依旧不接，他紧紧攥着手机，在心里祈祷基/辅那边撤侨一切顺利。

　　最后在工作时间等到了陌生的境外电话。

　　“请问，您是拉莫斯的家属吧？出了点事情。航线都熔断了，我们本是今晚搭大使馆飞机回国。可是，可是拉莫斯突然说他有事要离开临时汇集点。基辅城中一片混乱，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对不起……”

　　他听着对方挂断电话，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他甚至不敢想象拉莫斯境遇，只任由身心被儿时痛苦的回忆裹挟。

　　这时有人敲他的办公室门，快递员请他签收包裹，标签上的寄件人地址写着他上次去过的心理诊所。

　　包裹里是只录音笔。一打开，听到了那个心理医生和拉莫斯的声音。

　　——您的伴侣还提到，这段关系出现罅隙是因为您也爱着别人。

　　——怎么可能？是……南多吗？怎么会——什么……他居然这样想？为什么他从来没告诉过我？

　　——也许，这和您认为他爱着那个查理是出于同一考量。——您能告诉我，您爱您的伴侣吗？

　　—如果我不爱他，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呢？天哪，我从没想过我们之间出问题是因为他觉得我爱别人！诚然，当时我们说不为爱情结婚。可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太穷太傻！记得那时为凑房租就要自己动手做饭吃。他一个医学生连我做的法式焗蜗牛都要怕！

　　千禧年伊始，走在西班牙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两个穷困潦倒，物质贫瘠的年青人，你还能指望他们不找点花哨左/派思想，包装包装好歹相对富有的内心世界吗？

　　犯傻归犯傻，后来我发现，他其实是我从二十六岁往后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们俩都尊崇浪漫至死。我们相识在我们彼此都无法忍受，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成年庸碌时光里。你不知道，对我们这种人来说，那是永远无法和天上月似的年少青葱相提并论的。但是实际却是更成熟的我们陪伴扶持彼此走过了各自的光辉岁月。和他一起，我们遇到的都是好事。我的唱作事业一步步成功，他一步步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外科医生。

　　如果有人来问我生命里剩下的日子怎么过，我想不出来。但我知道，那片模模糊糊的未来里肯定有他。

　　——所以不是不爱，是太爱。你们潜意识里默认对方更爱的人不是自己。你们都恨自己从未参与过对方的年少青葱，没得到对方最刻骨铭心的爱，您介意我这么认为吗？”

　　——我无法判断卢卡怎么想。现在看来，在我这里完全如此。可惜已经太晚了。

  

  

　　5  

　　“医生，莫德里奇医生，您要去哪里？”

　　“帮我推掉今天全部的门诊预约。对不起，我要去找他。”

　　从来不请假的事业狂人莫德里奇医生头一遭请了半月长假，他甚至让信息处的秘书把他的名字直接从门诊预约系统里变灰。

　　大家八卦莫德里奇医生这次要全身心投入和他有钱的丈夫的离婚官司。或许因为难以接受天价赡养费，大家说医生的狠心丈夫已经离开西班牙，医生要千里追夫讨债。

　　 

  

　　一天的谈判会议下来，查理被代表们的西语吵得头痛。最新消息，那两国已经完全到了撕破脸的地步，战争一触即发，各国大使馆都已连续撤侨多日。如果在这个时间节点重新议价，他们会再稳赚一笔。

　　在下榻的酒店里，高大的斯拉夫人站前窗前，看着这座利比里亚半岛城市的夜景。他忽然想起很早以前有人对他说过，他喜欢这座城市，喜欢它的足球氛围，喜欢西贝雷斯广场永远矗立着的那座女神像。

　　而那个人，已经阔别多年。

　　有人这个时候打他的私人电话。站在窗前接起，他的脸被对面的灯火映得或明或暗。

　　“你竟然一直留着这个号码。”

　　“你在等你打过来。”

　　电话里的人用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说明来意。熟悉是因为他的声音，他的语气几乎没变过，陌生是他原来已经结婚七年。

　　“所以你希望，我带你去基辅找人。”

　　“局势骤变，所有的航线都停飞，今晚是最后一次撤侨。如果我不去找他，他……”

　　“卢卡。如果当初我没先离开，我们会是怎么样？”他忽然问。

　　“太迟了，太迟了。你知道吗，查理，我再也无法在假设之下回答问题了，我因为虚无缥缈的假设已经快要断送掉我最爱的人……”

　　“我会帮你。”斯拉夫人面前楼顶的灯光全然灭掉，他站在黑暗里。

　　 

  

　　莫德里奇搭查理的私人飞机飞到基辅时已经是拉莫斯同事给他打过电话的第二天。

　　这座东欧的繁华城市几乎一夜空城。满街都是肃杀的氛围。每条街道的通讯设施都通报着最近可能遭受空袭的消息以及全市的防空洞地址。市政人员拍摄的视频在高楼的巨幅荧幕上滚动，他们言辞恳切，动员大家尽快联系还在外作业的家人，让他们尽快回到掩体之中。

　　他联系上大使馆，并找到了他同事所说的那个临时汇集点。

　　那是一座酒店，他从前台含混不清的英语里勉强听出来，这是西欧各国最近的一个平民汇合点，在这一带的西欧人最后都会来这里。于是他沿着大厅搜寻，抱着沉睡孩子的妇人，看上去毫无危机还在打游戏的青年，不断和家里联系却怎么也打不通电话的中年人。还有不断在人群中兜售临时杂货吵吵嚷嚷的小贩们。

　　没有，没有，他不在这里。

　　跟着大使馆工作人员，在灰扑扑天空下的城市里发疯似地寻找，入夜时他在工作人员的强烈的要求之下，绝望地回到大厅。

　　“先生，看看这些漂亮的花吧。”有人给他推销装了一筐的鲜花。他看着那些挤在一起的亮橙色花朵，想起他留给他的那句话。“先生看看吧，顶好顶好的金盏花。我家养了半年的花田，以前都是要出口的。该死的花商如今都跑了，只剩下这些可怜的小家伙们。”

　　他抱着一大束金盏花，在越来越拥挤的大厅里疲惫地和上了眼睛。他手边放着他打印出来的地图，上面被他划掉一大半已经找过的区域。

　　“请还逗留在此处的X国公民们注意，请前往本国大使馆。在那里他们将带你回家。请还逗留……”

　　某个国家的最后一次撤侨航班要集合，大厅里开始骚乱起来。有人喜极而泣，有人在给家人打电话。他被混夹进人群里，不得不往外移动。

　　忽然，有人从后拍他肩膀。

　　他日思夜想的人就那样出现在他面前。

　　拉莫斯，满胳膊凶神恶煞纹身的拉莫斯，笑起来就露出一口白牙的热情西班牙男人拉莫斯，仿佛穿越时光，像第一次他在夜间绿茵场遇见他时奇迹一样出现在他面前。

　　莫德里奇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抱住他。

　　手里的金盏花缺了一天水，花瓣都他的动作揉掉，全掉在他怀里。

　　他含着热泪，在人潮汹涌中，语气仿若劫后余生，“现在，现在我说我爱你，是不是还不会太迟？”

　　 

  

　　回到西班牙，拉莫斯把那张专辑的收入全部捐给了国际红十字会。因为违反规定跑出去买什么花导致错过撤侨专机，给公司招致麻烦的他被禁止出国一整年。在这一年内，他时常被拍到和伴侣一起去看AMA球赛。

　　医院的同事看到小报照片，会对着刚从国外回来就立即投身工作的莫德里奇背影感叹，原来医生暂置事业心千里寻夫，不是追债而是追人。

　　现在那两张从前谁也不愿意拿出来的相片被装裱进相框并排放在一起，旁边就是那束堪称搭跨国飞的买到的金盏花。

　　眼神忧郁的金发前锋，校队球赛得胜的大合影里不看镜头的青年，他们曾经深埋心底的年少爱与痛。这一次，他们终于拿出来和彼此和解。

　　 

　　 

　　 

尾声

　　心理医生对面坐着金发东欧人。这次他不再低头焦虑地转表带或是消极抵触她的问题。他只是带着平和的笑意直视着她的眼睛。

　　他回归到了一段正常的稳定关系，他的焦虑症和战争创伤得到了缓解。心理医生依旧给她的交谈对象做着心理侧写。

　　“以前我总觉得我们的关系缺少惊心动魄的底色。可是第七年的婚姻危机洗刷掉了我的看法。我们完全打碎了对彼此年少岁月的猜忌以及取消了那句无关情爱的婚前规定。

　　最后感谢上帝，再一次风卷残云一样的战争中，我不再是那个被那个夺走一切的人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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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谢您的喜欢，  Happy Valentine's Day ♥

莫德里奇/拉莫斯  

已完结 前文隐藏

折腾了一天，终于改了个名字。标题取自肯.福莱特《突然亡命天涯》

for Lawson @络森 

 

突然亡命天涯

摘要：

FP花一个亿雇巴塞罗那的杀手来搞定自己旗下不成器的败家杀手。

我觉得自己把魔笛的形象塑造的还挺满意。挺凸的！！！！！

（1）

 “你说什么？？”毛巾从塞尔吉奥头上掉下来。

他刚从浴室里走出来，打算擦头发来着。出人意料地，塞尔吉奥看见卢卡一个人坐在浴室外面的长凳上，穿着整齐的运动装和球鞋，身边放着体型巨大的旅行袋。

卢卡冲塞尔吉奥露出一个特别高兴的笑容。然后他说，“亲爱的，我们得逃命了。”

“哈？”

“别慌。拿好你的毛巾。”卢卡不紧不慢地说，“仔细想想，其实也没有那么急。”

 “你刚刚告诉我有一队加泰罗尼亚来的傻逼杀手正坐着飞机要来杀我，然后现在你他妈要我不要慌？？？？”

“真的。他们的航班延误了。”卢卡冲他挥了挥手机，“我刚刚查过，伊万说机场闹罢工，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登机。时间足够你吹个头，但我建议你先把裤子穿上。”

 “这群巴萨的蠢货就不会打个车过来？？？”塞尔吉奥难以置信地瞪着卢卡，咬牙切齿，“如果有人出两个亿让我去谋杀皮克，那我现在就去打劫飞机。”

“没有两个亿。”卢卡冷静地说，“弗洛伦蒂诺出价一个亿。”

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塞尔吉奥紧紧地揪着他的毛巾。

“弗洛伦蒂诺？关他什么事？？”

“你猜他为什么要卖掉克里斯？”卢卡放下手机，冲塞尔吉奥甜甜地说。

塞尔吉奥打了个寒颤。他是真的很需要穿上自己的裤子了。

 “因为克里斯买了太多发胶。”卢卡说。“导致大气污染，全球变暖，可怜的北极熊宝宝失去了它们的冰川，而最重要的是——他把账单全部寄到了弗洛伦蒂诺的邮箱里。”

塞尔吉奥即刻决定，要把自己剃成秃瓢。

马塞洛你把剃须刀藏到哪里去了？

“然后。”卢卡又说，“他又用这一个亿雇了巴塞罗那的人来杀我们。就是这么回事。”

哈？塞尔吉奥一头撞在马塞洛的储物柜上。

“卢卡”，塞尔吉奥揉着前额站直了，“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提示我一下。”卢卡说。

 “弗洛伦蒂诺为什么要杀我们？”

 “上个月他聘请了普华永道的审计师对我们的报表进行了鉴证业务，一个星期前他们给出了确定非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

塞尔吉奥看着卢卡的嘴唇一开一合，疑心他的朋友被外星人绑架了，然后换了个假的给他。

“你是个真的卢卡吗？”

“当然，当然。”卢卡摊了摊手，心情很好似的靠在墙上，“不过，你再不穿裤子我就不说了。”

塞尔吉奥穿上了裤子。在卢卡的眼神示意下，他甚至还穿上了上衣和袜子，并把鞋带绑好。

他充满期待地看着卢卡。

卢卡冲着他眨吧眨吧眼睛

他看着卢卡。

卢卡看着他。

他看着卢卡。

卢卡看着他。

最终，卢卡鉴定完毕，认为塞尔吉奥可以就这么走出去和他一起上演伊比利亚半岛版邦妮和克莱德，而不是推门出去就被巡警以妨害社会风化为由扭送入狱。

卢卡懒洋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抻平了裤子上的褶皱，拎起比他个头还要高的背包，“走吧。东西我都收拾好了。”

“哈？？？？”

“记得带上你的毛巾。”卢卡体贴地提醒他。

塞尔吉奥死死地掰住卢卡的肩膀，“认真的吗？”他绝望而又大声地问到，“这到底在闹什么？？？”

 “我说了呀？”卢卡冲他眨眨眼睛，“弗洛伦蒂诺用卖克里斯的钱雇了一队巴塞罗那的杀手来杀我们，现在我们准备逃命啦。别担心，你的行李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我会照顾好你的。”

这种感觉站在荒原的狂风中。塞尔吉奥绝望地想。风吹在我的脸上。风吹过我的耳旁。我的眼泪飘在风里。

“所以弗洛伦蒂诺到底为什么要杀我们？？？？”

“这个嘛。”卢卡说，“因为审计师说我们成本虚高并且伪造了大量业务量，内部控制混乱，绩效管理完全失衡。弗洛伦蒂诺意识到，场面失控了。”

“那他完全可以把我们都卖掉？”

“原则上是可以的，但是很难操作。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会用变造票据虚列支出了，亲爱的。”卢卡甜甜地说，“不良资产哪有这么好剥离的。你看，你真的一点都不能管账。你的钱包得放我这儿。”

“巴塞罗那那群傻逼难道就比我们好吗？？？？？”

突然间，卢卡的手机“叮”了一下。他轻轻拍了拍塞尔吉奥的手抓住他肩膀的手，示意他必须要看一看手机。

片刻，他从手机里抬起头，又眨了眨眼睛，“伊万说他们登机了哦。”

哦。

哦。

哦。

 “哦”你个头啊！

但塞尔吉奥的嘴停滞在了“哦。”

（2）

卢卡把行李袋扔在后座上，“不要开后备箱。”

 “哈？”塞尔吉奥打算正从另一侧上车，“我看起来像是要去看后备箱的样子吗？你藏枪了？”

 “没有。”卢卡正色说，“我怎么会干那种事情！！！”

“那为什么不能看？”塞尔吉奥莫名其妙。“你干得还少了吗？”

他想说有一次我们一次出任务，你不但在后备箱里藏了枪藏了子弹还藏了二百八十件从冬宫顺出来的冷兵器，但卢卡神秘兮兮地笑起来。

“到底藏了什么。”

“这个嘛。”卢卡说，“藏了谎言和玫瑰。”

 “哈？”

 “我开到一百八十迈可以吗？”卢卡立刻岔开话题。

 “多少？在市区里？”

 “不要害怕。我彪中带稳，会好好看红绿灯的。你可以放心睡一觉。”卢卡说。

我刚刚知道我的老板要杀我。而你要在市区里把车开到一百八十迈。现在你让我放心睡一觉。塞尔吉奥心想，我要是真的能睡着，我他妈心脏就不该长在自己身上。

卢卡一脚踩上离合器，把打算开到一百八十迈的车疯狂地从车库里弹射出去。

这天下午天气很好，天空碧蓝如洗，阳光直直穿过挡风玻璃照在他们脸上，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塞尔吉奥意识到卢卡规划了一条极好的道路，抑或是他提前清了场，散布一些化学物品走漏之类的谣言。总之，卢卡说他要开到一百八十迈，他就真的会开到一百八十迈。这个人从不说大话，也不会谦虚过分而近似矫饰。

卢卡开着车在一条笔直的道路上狂奔。他分下心从后视镜里看塞尔吉奥，很轻易就看出塞尔吉奥的脸色发青。他撅了撅嘴，“你还好吗？”

塞尔吉奥挣扎了一下，最终放弃了。“卢卡”，他按捺住情绪地说，“我不好。我感觉很不好。”

“我理解。”卢卡腾出一只手来搂了搂塞尔吉奥的肩膀，于此同时，他也在毫无减速也没有预警的情况下打了一个２７０°的转盘。

“这种感觉确实不太好。你想看电影吗，你座位下的平板里有《碟中谍》系列和没有第四部的《谍影重重》——你知道，我始终觉得谍影重重４不能算作谍影重重系列。”

“不，我不想。”塞尔吉奥伤感地捂住了嘴，“我是说，我想吐。真的，下次你掉头的时候一定要提前跟我说，我心脏受不了，我宁愿自己没有这颗心脏。”

卢卡把手放在塞尔吉奥的左胸上，轻轻地按了按。

“这个嘛。你可以把它放在我这儿。”卢卡说。

就在塞尔吉奥感到有那么一丝丝感动的时候，卢卡紧接着又说，“不过你要是想吐，还是得把头朝着外面去。”

（３）

卢卡刚来的时候不怎么爱说话。沉默寡言的性格和过于纤细的体型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后勤人员而不是职业杀手。弗洛伦蒂诺向他们提出要求，严肃强调了卢卡的重要性，但塞尔吉奥和他不着调的队友都没有把它和他当一回事。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一直认为卢卡不会说西班牙语，也没有费心用英语去照顾这个奇怪的异乡杀手（严格来说，也可以说是他们没有费心去学习说英语）。直到有一天他们在巷战里被人逼到绝路，克里斯被三个人团团围住，伊克尔大腿中了两枪，血糊住了马塞洛的左眼，塞尔吉奥没有办法同时把所有人带出去。

他奋力扛住伊克尔不断下沉的肩膀，嘴里冒出一串又一串的脏话。不断试图脱开他的伊克尔让他烦躁又绝望，“去你妈的。要死一起死。”他冲着伊克尔的耳朵喊。

伊克尔勉勉强强把脸转向他，冲塞尔吉奥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紧接着，塞尔吉奥看见伊克尔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亮了起来，“噢，”伊克尔说，“偏头。”

一颗子弹擦着塞尔吉奥的脸颊飞了出去，直直钻进那个勒住克里斯脖子的人的左眼。

卢卡莫德里奇举着两把和他身材万分不搭的机枪，从高处跳落在一口盖着的垃圾箱上，平平淡淡地看了一会儿他们生离死别。

然后他说，“你，去那边守着。你，跟着我来。”他把枪分别扔给卡里姆和马塞洛，“反正扣扳机你也只需要一只眼睛”。

“还有你”，他转向塞尔吉奥，“把他放下，对，放在那个死角里，伊克尔，腿收起来，不要出声，我会回来找你。”

最后，他还站在那个高高的垃圾桶上，用带着口音的西班牙语对塞尔吉奥说，“你过来，把我抱下去。我怕高。”

（4）

塞尔吉奥一头撞在车窗上，很快就醒了。

他注意到视野范围里有车，他们出了城，正在高速公路上。

卢卡叼着一根长长的扭扭糖，心情很好地收听广播，一个过于激动的男人正在预测晚上足球比赛的首发阵容。

 “你醒了。”卢卡说。“太好了。你能帮我查一查短信吗。它震动了，这会儿我不能停车。我可不想违章。”

塞尔吉奥心说你这个速度还怕什么违章。但他觉得还是不提为妙。他怕卢卡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自己掏出手机开始查短信。毕竟，他看过的所有关于亡命天涯的电影里都没有出现过类似高速公路追尾的傻逼剧情。

塞尔吉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手机呢。”

“我裤子口袋里。”卢卡说。

塞尔吉奥把手伸进卢卡靠着他这边的运动裤口袋里，摸了摸。除了卢卡的大腿什么也没有。

“错了。”卢卡说，“另一边。”

塞尔吉奥试了一下，在安全带扣好的情况下他没法移动那么远。但除非卢卡现在用枪比着他的太阳穴，他决计不会在一百八十迈时速的情况下松开自己的安全带。

 “我够不着。”塞尔吉奥说。

卢卡自己掏了一会儿，把手机扔给塞尔吉奥。

塞尔吉奥输入锁屏密码，点进卢卡的收件箱。

“告诉我都有什么。”卢卡央求道。

“全部吗？”塞尔吉奥草草地看了一下。“爱你宠物店说，你的兔子和别人的猫打了一上午架，把猫的毛都抓秃了，问你能不能赶紧把它领回去。”

“胡说！”卢卡气愤地说，“我的兔子从来不打架！我们家没有人打架！”

好吧。塞尔吉奥心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天气预报你要听吗。”塞尔吉奥往下翻。

 “不听。刚刚广播说了。下一条。”

“加雷斯问你想不想去威尔士，他可以带你去打高尔夫球，如果你想，他会给你发一个坐标。等一下？他怎么回家了？？？”

“他前几天就飞走了。”卢卡耐心地解释道，“他没你这么麻烦，我一跟他说起弗洛伦蒂诺的打算，他立刻就走了。”

“还有谁？”塞尔吉奥捂住前额，那里正在隐隐作痛，“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还真的是。”卢卡语气平平地说，“你一直是他们中间最倔的。”

“好吧。”塞尔吉奥沮丧地说，“好吧。”

“下一条。”卢卡催促道。“有伊万的吗？”

“稍微等一下。”塞尔吉奥在信用卡账单和快递信息中寻找，“有。”

“他说什么？”

“一个钟头之前。”塞尔吉奥看了看时间，“他说他要起飞了。”

“靠。”卢卡发出一声小小的咒骂。“你安全带还好吧。”

“？”

“那我们要抓紧了。把你的心给我。”

“？？？？！！！！！”

“来不及解释了。”卢卡说，一脚踩在油门上。

塞尔吉奥的心又飞了出去。

（5）

“你他妈一定在逗我吧。”塞尔吉奥咬牙切齿地说。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卢卡缓缓把车倒进机场停车库，“看一下我们在几号车位。”

“为什么我要把停车位的号码发给伊万拉基蒂奇？？？？”

“快发。”卢卡拍了拍塞尔吉奥的大腿，留心柱子上的摄像头是不是完全停止转动了，“不要浪费时间。说你倔你还不相信。”

五分钟后，杰拉德皮克站在挡风玻璃前面，直楞楞地瞪着塞尔吉奥和卢卡，说出了和塞尔吉奥一样的话。

“你他妈一定在逗我吧。”

伊万拉基蒂奇拉开后车门，把皮克囫囵推了进去，“嘘——嘘——不要嚷嚷。啊，卢卡，你的包。”

“来，递给我。”卢卡接过他的旅行袋，扔在塞尔吉奥腿上，又热情招呼道，“随便坐随便坐。”

皮克骂骂咧咧地坐到了塞尔吉奥的正后面。拉基蒂奇从外面把车门关上，并冲卢卡做了个“放心，一切都包在我身上的”手势。

“认真的吗？”塞尔吉奥解开安全带，四下摸索卢卡或许可能大概藏在座位哪个夹层的枪。

没有。他倒真的在座位下面摸到了卢卡建议他看一看的平板电脑。

“这人他妈的随时都可能吧我的脑浆射在挡风玻璃上。”塞尔吉奥冲卢卡嚷嚷。

“嚯。”皮克用一种赞同又不太愿意赞同的口气说道，“我真的想。”

“可以想。”卢卡满不在乎地说，“有梦想谁都了不起。仿生人还能梦见电子羊呢，对吧。”

皮克用十足的力捶了一拳塞尔吉奥的靠背。

“事办得怎么样了。”卢卡冷酷地说。

皮克说，“你查短信了吗。”

卢卡转向塞尔吉奥，“查短信。”

塞尔吉奥快速扫了一遍卢卡的未读信息，“爱你宠物店又说，你的兔子开始和狗打架了，把狗打哭了，求你赶紧把它领回去。”

“放屁！”卢卡愤怒地说，“我的兔子还没有狗腿高！我们家没有人打架！”

好吧。塞尔吉奥看了一眼皮克。他看起来是真的很想和什么人打一架。

“一条新的天气预报。”塞尔吉奥往下翻。“你怎么有这么多天气预报？”

“他们一天报八次。收费的。下一条。”

“托尼问你事办成了没有，他可不可以继续订购发胶了，他的发胶要用完了。”

“不行。”卢卡想了想，“告诉他，北极熊宝宝可是失去了它们的冰川！叫他换个德国的发型师！德国发型师不爱在人头顶浇灌发胶！！”

 “好吧。”塞尔吉奥飞快地回短信，他拒绝思考了。“好吧。”

“下一条。”卢卡催促道。“有银行的吗？”

“稍微等一下。”塞尔吉奥在信用卡账单和快递信息中寻找，“有。”

“是什么。”卢卡说。

“五千万。”皮克愤愤不平地说，“原封不动地给你打过来了。”

“数一下零。”卢卡指挥到。

“等一下，你不要打断我，我在数。确实是7个零。”塞尔吉奥说。“这是什么？”

卢卡点点头。“好。”他高深莫测地说。“弗洛伦蒂诺付给他们追杀我们的预付款。”

皮克焦躁不安地说，“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卢卡摇下车窗，招呼道：“伊万。后备箱。”

“你他妈把他——”皮克咬住了牙，迅速下车。

有那么一瞬间，塞尔吉奥觉得皮克要像他们每一次见面一样，拔出枪对着他们一通哔哔哔哔扫射，或者伸出腿把他们通通绊得狗啃屎。但公允地说，皮克也是这么觉得他的，或者可能更糟。

塞尔吉奥和卢卡一起看着皮克和拉基蒂奇打开后备箱。

“你到底在后备箱藏了什么。”

 “这个嘛。”卢卡说，“藏了谎言和玫瑰。没有枪。太危险了，我可不会主动给敌人提供武器。”

卢卡当然不会像需要浪漫的求婚男士一样在后备箱放上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和戒指。

塞尔吉奥目瞪口呆地看着拉基蒂奇和皮克把显然是被卢卡绑架的法布雷加斯架起来，合力扣上了后盖。

卢卡轻飘飘地说，“提问：以下哪项商业活动稳定且具有可持续性*？”

“？？？”

“A:卖石油

B.卖军火

C.买毒品

D.卖队长。”

“卢卡！”塞尔吉奥喊了起来，“卢卡亲爱的，你清醒一点，这里不是酋长球场，你不要突然就开始讲起了阿森纳足球俱乐部的冷笑话！！！”

他又一次摁住了卢卡的肩膀，比在巷子中知道卡西会和他一起死去，比知道自己的老板雇人追杀自己，比坐在卢卡180+迈的跑车上还要绝望。“外面是两个杀手！！！现在成了三个！！随时！！随时都可能杀掉我们！！！！”

“这个嘛。””卢卡冲他眨眨眼睛，拍了拍他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把包给我。”

塞尔吉奥目瞪口呆地看着卢卡从旅行袋里掏出了枪，还是熟悉的搭配，与他身材万分不搭。

卢卡把枪口伸向窗外，对着看起来时刻都准备扑上来的皮克笑了笑，“拜拜。不要误了返程的飞机。下次见，伊万。”

皮克咬着牙，“记住我的座右铭，莫德里奇。”

“我听着呢。”卢卡说。

“In defeat, malice. In victory, revenge.”皮克说。

“哇。听着真不错！”卢卡拍了拍手，用带着口音的西班牙语说，“可我一点也不懂英语！”

 

（6）

塞尔吉奥瘫在座椅靠背上，手搭在眼睛上，背后满是冷汗。

“我不明白。”他说。

“没关系。”卢卡说，“辛苦了，我给他们发两个短信就可以返程了。”

“返什么程？”塞尔吉奥把手拿开。

卢卡的眼睛在暗处闪闪发光，“回家呀？”

“回家？弗洛伦蒂诺呢？”

“弗洛伦蒂诺？哦？在诺坎普吧？我不知道，我让皮克自己解决了。上次他飞到巴塞罗那去谈交易的时候他们就没把他放回来。你没有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吗？”

塞尔吉奥深深地、深深地望进卢卡的眼睛里。“那这一天我们到底在干什么？”他冲他喊。他没有哭，硬汉从不流泪。

“赚钱啊。”卢卡用他一贯轻快的语调说，“你这么能花钱，还不喜欢做计划。我总得赚钱呀。”

车开下高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塞尔吉奥睁开眼睛，城市一切如故。他们路过喷泉，路过酒馆，路过晚风中的男男女女，路过温柔注视他们的西贝雷斯。

卢卡的脸藏在一小块阴影里，心情很好地哼着歌。

突然间，塞尔吉奥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很重要，很重要，又很浅显的问题。

他问卢卡，“卢卡，你为什么不自己走呢。”

卢卡又一次把手放在塞尔吉奥的左胸上，轻轻地按了按。

“这个嘛。”他听见卢卡喊麦似地说，“你在这里，我还能走到哪儿去呢？”

end

 

1.以下哪项商业活动稳定且具有可持续性

感谢阿森纳贡献了他们的笑话。

2.In defeat, malice. In victory, revenge

出自英剧 Yes, Minister S1E05

 败则怀恨在心，胜则反攻倒算。

续篇：You Can Stand under My Umbrella

附赠一个 皮水文地址： 拱门之前

 其实今天很不开心，不然也不会这么晚都睡不着。写点温暖的文字，让自己也能甜一甜吧。

  两位在小误解，小依赖以后，终于迎来他们的happy ending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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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足球对于莫德里奇来说是什么？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梦想。“那么拉莫斯呢？”

  莫德里奇咬了咬嘴唇，他们的婚礼选在了三月的户外，一缕春风吹起卢卡金色的卷发，春日耀眼的阳光包裹着身穿白色燕尾服的俊美少年，让人移不开眼睛。马德里的春天，似乎因为这位羞涩却又动人的新人，变得甜蜜起来。连身边的司仪都不禁在心中赞叹，天使，也不过如此吧。

  他抬起金色的眼眸，里面写满坚定，“拉莫斯，是我的生命。”"wow，拉莫斯，还愣着干什么，亲他呀～～"台下的亲友团瞬间沸腾，他们扔出手里的各色鲜花，在一片欢呼声中，拉莫斯托起巴掌大的脸蛋，轻吻他的头发，睫毛，鼻尖，猛地一抱，莫德里奇略微后仰，霸道的嘴唇，攻城掠地，莫德里奇闭上了眼睛。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彼此的依赖，永不分离。

  "所以，你就敢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拉莫斯很生气，气自己怎么那么听背上的臭小子的话--在赛场，一定要遵守规则，不要伤害对手。这是他们孩子三岁生日以后的第一场比赛，赛前，莫德里奇总会叮嘱他要冷静，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lukita在带球冲向对方禁区时，被铲在脚踝上。那天，莫德里奇刚穿上他送给他的粉色球鞋，就被铲得崴伤了脚。锥心地疼痛并没有让莫德里奇即刻倒下，他勉力站起身，一瘸一晃地试图盯防。那一刻，拉莫斯快疯了，他疯狂地示意裁判，示意队医，示意队友赶紧踢成死球。随着一声哨响，拉莫斯捏的咯吱作响的手松开了，在等一秒，他都要打翻场上所有人，而现在，他唯一的念头，就是看他的爱人，伤势有多重。“sese,好疼。”他委屈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是，踢完这场比赛，我们再回家好吗？”他的眼睛，又是那坚定的眼神，让他恢复了理智“好，我答应你”

  “所以，我们胜利了呀！”背后传来他的宝贝憨憨的笑声。一个轻吻落在拉莫斯的脸上。“不要生气了，sese，你知道，每一场比赛对于我们，都很重要。”“那我和小拉莫斯呢？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快裂开了。”“我知道，我以后尽力不让自己受伤，好吗？”他又是这般信誓旦旦。可是，他又能拿他怎么样呢，陪他守护他的梦，是他发誓要做到的事情。他们之间，一定会信守承诺。

  许是白天拼尽全力，抱着小拉莫斯，莫德里奇很快睡着了。他还是那个天使啊，每个线条都写满温柔，橘色夜灯，熟睡的脸，拉莫斯轻轻地给他掖好被角，从背后抱住父子二人，手轻轻放在卢卡的婚戒上，就让我们，相守一生吧，我的lukita。

  兄弟们，我拉莫斯又回来了！

  我准备明天早上飞西班牙，和我的卢卡宝贝见见面，所以今天就要把我们的故事赶紧完工喽。

  现在的互联网这么发达，大家应该都知道卢卡在采访中给我的评价是“队长”。

  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称呼，每次我们缠绵耳语时，他就喜欢趴在我的身上，一句句队长把我砸的晕头转向。

  听起来总感觉像我用队长的职权强迫他似的，我可没有啊，我们是两情相悦。

  卢卡这个人呢，不自觉忽视自己的优点，偶尔会感到自卑，尤其是输了比赛的时刻，脸上的愧色愈遮愈显。

  我安慰他时，他也很难当下振作起来，甚至问我：“塞尔吉奥，你是因为我们的特殊关系而宽慰我的吗？如果那样，还是让我自己缓缓吧。”

  怎么会呢，卢卡是一个有天赋的足球运动员，又十分舍得下功夫，哪怕他拒绝了我，哪怕我们毫无关系，我都会给予他最真挚的鼓励，天生就该如此，没有谁会埋没克罗地亚的耀眼星光。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慢慢成熟起来，一个晚上就能恢复如常，甚至去调节队友的坏心情，我知道他在努力成为队长，不仅仅是克罗地亚的队长，也是马德里的队长。

  每每一想到这些，我就不由自主的高兴，我的老婆在一步步成长啊。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每年的金球奖都抢来送给卢卡，然后我们在宏伟的埃斯科里亚尔王宫结婚，最好生十个八个。

  后来我转会到大巴黎，成为了梅老板的队友，他总是冷冷的嘲讽我：“还好男人不能生，不然我真担心卢卡的身体。”

  “你担心我老婆干什么？不会有什么龌龊的心思吧你？”

  “拉莫斯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这人，看起来慈眉善目，怎么这么没素质呢。人不可貌相啊。

  怎么又扯到不相关的人了，划掉划掉。

  对了，我还要说一个你们不知道的小秘密，那就是卢卡五年前和我求婚了。

  怎么说呢，怪不好意思的。

     毕竟我作为一个血气方刚、技术超棒的硬朗男人，被人用烛光晚餐感动到落泪这件事，实在难以启齿。

  看着面前的素戒，那一刻我想到了我们第一次接吻，卢卡笑着流泪，我问他在想什么，他说：“在想我们这一辈子有多长。”

  我真是贱，非要回一句：“那万一我跑了呢？”

  他没说话，这个问题像调情剂一般被遗忘在疯狂的夜里。

  等我回过神来，烛光映着卢卡的侧脸，笑意盈盈：“塞尔吉奥•拉莫斯，你跑不掉了。”

  呜呜呜，我的眼睛不受控制了，怎么自己流泪呢。

  氛围逐渐推向高潮，皇马的傻逼队友们突然出现，口哨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别人我都忘了，只记得马塞洛跳的很高，像个饿了几天的猴子一样疯狂，他可真是，在我的爱情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能被别人见证的爱情，未必是一件坏事，卢卡大概是这么想的，不然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请他们来。

  后面的故事大家都清楚了，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因素，我离开了皇马。

  虽然异地很辛苦，但卢卡总是竭尽所能逗我开心，他的爱一向轰轰烈烈，让我不得不投降。

  到这里就结束吧，我要好好休息了，明天我要以最帅的姿态出现在卢卡面前。

  兄弟们，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