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P31摊宣!】
和饵师傅的CP连摊!D1&D2都在!【艾特不出来饵师傅的名字请看评论OTLLL】
摊位号:贰N27&N28【连摊】
时间:5·17—5·18
制品内容:大部分是切刚!然后是假面骑士相关!还有一些托希制品见微博宣或托希tag!【以及占tag致歉!!!如有不适请告知我删除!!】
欢迎来玩!
【以及忘记补充美丽宣图也是饵师傅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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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d you know that there's a tunnel under Ocean Blv
Brad Colbert/Nate Fick
Summary: 有时候,沙子咬人。
Notes: 流水账一篇(土下座
-
i.
家从未让他感到太陌生,也从未让他感到太熟悉。于他而言,哪里都是一样。他寻找一个住处只是为了享受独处的自由,而非港湾的庇护。
这个两层的小楼坐落在一个安宁的住宅区,拥有他不需要的很小的花园,和一个足够大的车库。他把暂时不需要整理的箱子都堆在二层的客房,也许永远都不会再打开,里面放着一些旧电子器件,过时的衬衫和磨损的床单织物,还有只看过一次的贺卡和信件。...
Brad Colbert/Nate Fick
Summary: 有时候,沙子咬人。
Notes: 流水账一篇(土下座
-
i.
家从未让他感到太陌生,也从未让他感到太熟悉。于他而言,哪里都是一样。他寻找一个住处只是为了享受独处的自由,而非港湾的庇护。
这个两层的小楼坐落在一个安宁的住宅区,拥有他不需要的很小的花园,和一个足够大的车库。他把暂时不需要整理的箱子都堆在二层的客房,也许永远都不会再打开,里面放着一些旧电子器件,过时的衬衫和磨损的床单织物,还有只看过一次的贺卡和信件。
Brad买下这处海滨的住宅时,没有和任何人说起搬家的事情,包括父母。并非他不爱他们,只是他觉得住处的更换没有什么可说,父母鲜少邮寄物品和信件,他们乐于接受一切新鲜的事物,比如互联网和手机短信。其他人更没有必要,他从不邀请认识的人来自己的住所。
休假的第一个周末,他从潜水中回来,人字拖里还夹着没有完全倾倒出的沙子,头发和抱着的潜水服还在向下滴着水,水迹一路延伸,和他一起停在门廊外。门口放着一个他并未订购的包裹。这足以让人警铃大作。
他小心地绕过包裹,把潜水服放在折叠椅上,然后伸手把它抱起,准备丢到足够远的垃圾箱旁,直到他看见寄件人一栏的姓名。这个箱子辗转了多处,最终从Pendleton登记的地址里找到了正确的去处。
有时候,沙子咬人。他想起Kocher这么和记者说,那时候他们正在呲牙咧嘴地抖落身上因长时间趴伏侦察那个最后被炸掉的村庄而沾满的沙子和随风飘来的粉尘。此时正是这么一个状况,沙砾硌在他的脚底,他头发上的水滴下来打湿纸箱。Brad犹豫了一下,转过身。
弯下腰时重心的下移让沙砾的存在更加明显,他打开门,把包裹放在门内,自己并未进去,而是转身回到小径旁的草地上,扫去身上大部分的沙子和尽量将头发再甩得干一些,然后才拎着潜水服,跨过包裹,关上门。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没有打开那个包裹,他尽量不去想它,把它放在客房的纸箱旁。
他尽量不去想,对方是如何辗转找到他的新地址。他尽量不去想,在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否更换号码和邮箱的几年断联后,没有任何通知,Nathaniel Fick给他寄来了一个包裹。
-
他度过了几乎无所事事的两周,在傍晚健身,重看他错过的一些精彩比赛,从碟片店租借了几部上个世纪的电影,然后把去英国前没有带上的两本小说看完,在Beach Boys的歌声中为花园除掉最后一点杂草,换掉了从前房主那里继承的厨房荧光灯。在重复的劳作间规律地行进,让习惯而非大脑控制身体,以此,生活在他面前可控地铺开。一切皆可预料,一切没有改变。那个计划之外的箱子还放在上锁的客房。
入睡前他任由电视开着,音量调到最小,然后他像往常那样坐在门廊上打开一罐哥本哈根。夜风吹拂,晚春的湿气自地面升起,遥远的港口隐约传来轮船的号声,无事将会发生,而他心中升腾起一阵奇异的爱,和难得的留恋感,在一处还不足以被称为家的,两个月后他即将再次离开的居室门外。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越过道路旁稀疏的棕榈树边缘,他能看到许多星星,大部分他无法叫出名字,除去一个曾被另一人的话语刻在他记忆里的形状,他循着最亮的参宿七开始逐渐勾勒线条,猎人的腰带,猎人的弓,参宿四,弯起的手臂末端隐没在银河之中。
第二天起床时,他再次感到不去爱任何东西,不要把生命拴在每天早起对着镜子刷牙时会觉得根本不存在的细线上,这些,在一个世俗的意义上来说,对大部分人很好,但是会消失。他刮去脸颊上的泡沫。
Brad就着咖啡吃了一份夹蛋吐司,出门采购。今天是工作日的早上,百货超市没有什么人,他往购物推车里搬进四瓶脱脂牛奶,一大卷卫生纸,一瓶橄榄油和机车的链条润滑剂。他驱车路过五金店的时候又停留了一会,想要找一个新的卸油漏斗,但最终什么也没有买。剩下的下午他更换了防冻液,检查链条有没有松弛,最后清洗掉其上原本的润滑油,为齿轮喷涂上新的。傍晚的时候,他骑着雅马哈穿梭在高速路上,一直驶到城市最北的边缘,再掉头返回,向南几乎驶到Carlsbad。路牌在他的头顶前悬着,它被更换过,和十年前相比更新了一些,黄色的字母望向深粉的天空,他决定回程。世界太过缓慢,被屏蔽在他和风墙之间,除了气流和发动机的轰鸣外,他什么都无法听到。
当他放缓速度将车停在路边时,夜幕已完全拉下。在他的左边,海面平静得近乎脆弱,被礁石簇拥,躺在乌云之下,颤抖,好像只要一根雨尖便能刺破。他在一个形迹可疑的快餐摊买了酱料厚实的塔可当作晚餐,靠在没有风的路堤上注视海岸,知道雷雨即将到来。
-
在雨水落下前Brad回到了住所,确认关紧车库门和一楼的窗户后,他上楼,打开二楼走廊摆柜上的收音机,快速地冲了个澡。出来时,扬声器在雷电的干扰之下断续地说着,这是最后一个多雨的月份,我们就要进入夏天。
他擦干头发上的水珠,在衣柜里翻找一件他记忆中应当叠放在第三层的深蓝色短袖,购于他从阿富汗回来,去伊拉克之前的那个秋天。然后才想起这不是他的单间公寓旧居,它不知道被放去了哪,可能被收在客房的箱子里,也可能在某个泛蓝的清晨被另一个人借穿在身上。Brad用床头柜摸索出的钥匙拧开有些松动的门锁,客房里散发着灰尘的气息,他还没有好好打扫过,前房主铺在客厅里过于张扬的笨重地毯被他卷起来,靠在窗边的角落。他的目光掠过光秃秃的床板和其上摞好的纸箱,一个颜色更深的包裹被放在床脚。
雨水敲打百叶窗外的玻璃,缝隙间路灯的光模糊成斑点,被偶尔的闪电盖过,在世纪般的间隔后,雷声才从地平线那头轰然而至,撞上外墙,像浪碎在峭壁上。即使一遍遍破裂,这个暴雨天还是锲而不舍地冲刷着与他之间唯一的窗,急于到访。
Brad呼吸的沉着节奏并未改变,他打开折叠军刀,在写有衣物的大纸箱和那个包裹之间,选择了后者。他划开开口整齐的胶带。最上面是一张棕黄色调巴尔的摩城市剪影的明信片,以及背面Nate Fick微微倾斜的字迹:我找到了这些,你可能想把它要回去。
他拆开封口的透明胶。
ii.
他们送给Nate的桨由樱桃木制成,打磨光滑,散发着树脂和淡淡的清漆气味。传桨仪式开始前,他以为自己会纠结该说些什么,斟酌每一个用词,徘徊于那些看似太多,却又无法从缠结记忆里单独摘出的对话、注视、玩笑和——
但当船桨从Ray的手上传给他时,他握住桨柄缠绕的降落伞绳,几乎是本能地开口。“我问为什么我们的连长要把车窗贴上胶布,我们的排长就看向旁边,然后说,”他模仿对方那为自己上级的荒谬而尴尬的瞥视以及过快的语速,用尾音总是下沉的方式念出自己的名字,“Brad,你知道最好不要问我这样的问题。”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Nate也露出一个微笑,用无法读懂的神情看着他。他似乎在问,为什么是这个?又仿佛在感激,谢谢你只说了这个。Brad曾经会为这些难解的问题近乎烦躁,但现在他只是不去思考,把桨交给Espera。
-
Mike的家拥有过大的客厅,足以让人们躺倒在布艺沙发和茶几旁的地毯上。Christeson和Trombley靠着沙发脚,争论PS还是Xbox的手柄更好用,Stafford不时投下几句评论煽风点火。回到国境后,相较行军途中而言Ray的话还是很少,但他关于澳洲袋鼠和陆战队队员的战力对比分析也够让Nate的一个火炮指挥官朋友拧起眉头,不可置信地大笑了。
Brad喝下今晚的第五杯酒,他不打算喝太多,希望自己能清醒地回到公寓而不是麻烦主人家。Poke从Nathan手中接过一瓶白啤,绕到他的身后。“我会想念这一切的,伙计,”他说得好像要退出的是自己一样,褐色的眼睛湿润而闪亮,“这地方只有两种人,现在又一个好人就要离开。”
“但说实话,我真为他高兴,”Poke接着说,他灌下一口酒,“我们都知道,他比这里要好太多。”
Brad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点头,含混地回答,好像低度的酒精也会辣到他的喉咙一样:“是啊。”
他循着Poke的目光看向Nate的背影,他穿着一件Brad过分熟悉的灰色帽衫,在和Mike还有Carla交谈,距离太远,他无从分辨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看见他高耸的鼻梁下张合的潮湿嘴唇。
-
“我想我会写一本书的。”Nate说。
Rudy安静地听着,他们刚刚在前院送走了已经喝了比医嘱还要多的酒的Patrick,路过七仰八叉躺倒在客厅和餐桌旁的下士和列兵们,他和Nate寻找到了一处几乎无人的地方——走廊上的沙发,除了Brad正坐在那里。
“你们还想再拿点酒吗?”他问,他手里拿着的只是一杯鲜榨苹果汁,在出口的一瞬就觉得这个逃离的借口太过拙劣,因为Nate在Rudy拒绝之前就用眼神说了不。
Brad给他们挪出一些空间,Rudy坐在他们中间。他刚才好像在和Nate谈论什么灵性上的话题。
“啊,写书,非常像你的方式,”Rudy评价,“我正在吃一个月的素,回归我的健身、瑜伽,我要把频率调回到和自然相同。”
你会写什么?Brad突然很想问,但他只是接过Rudy的话茬:“没记错的话,今晚唯一的素菜只有那盆巨大的牛油果沙拉。”
Nate和Rudy都笑了起来。“今晚可以为长官破例,而且我没怎么动那些菜,”他摇摇头,“你们吃得好像我们还在悍马旁,而那只鸡是唯一的MRE。”
Mike的小女儿在这时从他们面前冲过,尖叫着,大笑,拿着不慎滚下楼的玩具,准备跑回二楼的卧房。她拍打着手上的弹力球,球弹到后门,又弹回到Brad的腿上,他想要抓住,但它随即跳上了Nate的膝盖。
Nate在他还没来得及尴尬地收回手之前捕获了弹力球。Brad撤回身,Nate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拿起绿色的橡胶球,在女孩的眼前晃了晃:“这是你的还是Barbie的?”他故意问。Barbie是Mike家的法斗,此时正在二楼和孩子们玩耍,一整个客厅的海军陆战队对它来说还是太吵了。
“是我的!”她大声喊,从Nate手里抢回球。他并没有抓得太紧。
Nate看着她跑回楼上的背影,又发出笑声,他舒服地靠向沙发另一侧,膝盖抵上扶手。Rudy在旁边说,“我想我和Sheree也会打算养只狗,可能还会计划要孩子。”
“那真是太好了,”Nate的脸上还挂着微笑,他没有再展开这个主语,没有说“那”究竟是指什么。Brad想起他家里那只自己并未见过的金毛。
“不过后一件事得等我退役再说。”Rudy说,紧接着问,“你没有考虑过养个宠物吗,Brad?”
Brad咽下口中的果汁。“我离开时没有人照顾,”他说,“也不能寄养到我父母家,他们不喜欢宠物。”
Rudy若有所思地点头,就在他以为话题即将结束时,Nate突然开玩笑般建议,“我父母很喜欢照顾宠物,你可以把它送到东海岸,每隔个两年去看一次。我保证会让他们每天给你电邮照片的。”
他干笑起来,Mike的墙纸花纹突然变得复杂而神秘,精妙的几何中充满的宇宙奥义让他挪不开眼睛。“好啊,”他琢磨出语句让这听起来只是完全的玩笑,“我保证每两年坐一次飞机横跨整个美国去陪它玩抛球。”
Rudy加入了这个无聊的调侃:“我认识一个司法体系的朋友,可以让他帮你们起草一个抚养协议书。”
“很不错,等Brad退役后我父亲大概会亲自上阵打官司争夺抚养权的。”
“谁的抚养权?”Mike打开后门走进来。夏夜的晚风吹入,在Brad的后颈上抚摸出鸡皮疙瘩。
“Brad的不存在的宠物。”Nate回答。
“从灵性的角度上,我要说,”Rudy说,“现在它正生活在另一个现实。”
Mike轻哼一声,然后从餐厅挪了张椅子来加入他们的谈话。他们不再讨论不存在的东西。
月亮走到屋顶时,客厅里的人已经少了三分之一,Brad感到早前的烤肉和晚餐已消化得差不多,空腹感让他变得更清醒,但血管还在因为酒精舒张,他的耳后和喉间泛着热意。他轻快地走到Mike家前院排开的花圃旁,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小路的外围,他的机车停靠在栅栏边的石头地上。如果他们中有一个人敢压坏Gunny的草丛,今晚绝对会有一桩公开的谋杀。
偶尔有车辆驶过拥挤的住宅区街道,近光灯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短暂的白色。他因目眩眨眼。一下。两下。闪光过后,一个身影在明亮的月色下。背光的面庞无法识别,但他一瞬间便认出那总是迈得很开、挺拔的步伐。
“Mike和Carla去哄孩子们睡觉了,”他听见Nate轻声说,“你真的不管管Person下士过分热情的舞蹈吗?”
他扭头,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见Ray在灵活地跳着午后电视循环播出的健身操,几个年轻下士的眼睛瞪大到了他从未见过的地步。
“如果他再吵醒楼上的孩子的话,我很确定Mike会亲自把他的智障屁股踹出去。”Brad说。
Nate笑了一声,他的手中捏着半空的酒瓶颈部,借着栅栏外的路灯,Brad看见他泛红的颧骨。他想自己的脸是否也是一样。他把剩下一点酒伸到他的面前,Brad摇摇头。
“我今晚喝得够多了,长官。”
“你不必再这么称呼我。”
“正式退伍仪式在下周一,”他说。
夜风没能带走任何一点热量,反而把对方同样过高的体温吹向他。他近乎恼怒地觉察到他们之间的空气,想起每次在深海之下睁开双眼时,头顶果冻般的巨大水体,隔开他与天光。他不应该游过,他没办法游过。在这个太过安静的夜晚,一切声响都被放大,硕大的月亮窥视着一切。Nate下唇的弧度在月下闪亮。
他知道对方想要吻他,他太过熟悉那个眼神,吐露一切。因而他甚至有点讨厌这样的时刻,和此前交谈相反的时刻,他能完全读懂Nate的时刻。
风和光的针尖抵在他的额头,威胁他不要俯身。可是就这样再过一秒我会吻他的。他想。
我爱你。他想。我爱你。为什么词语总是在不想要时填满人的脑海?这句话之后相接的或者是亲吻,或者许诺,或者道歉,或者长久的无言。他在抽条出可能性的那一点上徘徊,无法预见未来,无法承受后果。如果说出这句话一切将会改变吗?一切不会改变吗?他还没有审视过这句话,就像每次重新上路前检查自己的步枪。它的威力如何,它会哑火吗?它会奏效吗?更糟的是——它会命中吗?它真的出自自己的心吗?是的,在许久之前他早已承认,他知道却不想要它真正地抵达另一端。他想要爱,却不想要回答,想要在挡风罩后说出这句话,想要敲敲他的车窗,在他还没来得及摇下玻璃时说出这句话,然后离开。
他张口,他看见Nate的唇瓣也微微打开,再次有一辆车从街道驶过,白光闪烁的一瞬,他好像再次看见Dubuque号的探照灯。
于是没有人动弹。仅是一闪而过,远光灯浇铸下一整片死寂的现实。
“我该回去了。”Brad说。这同样是三个词。
Nate合上嘴唇,点点头。他的运动鞋在干燥的泥土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转身之前,Nate快速地,也许是最后一次地抓住了他的指节,用力捏握,然后放开。像每一次高潮的时候他攥住他的指尖。“祝你好运。”
“祝你好运。”
于是这就是道别了。他想。随着指尖血液的回落,一阵热流灌进他的脊椎,他背部的纹身微微发烫。
有些东西无需刺针也将永远留在他的身体上。
iii.
Nate在发电厂的一个转角拦下了他。
这里离他们被分配到的仓房还有几十米远,旁边是一些已经废弃的控制室和更衣室,有些窗户已经破碎,还有些被用木板钉起,背后是高耸的围墙。他闻起来有一股廉价的肥皂味,就和Brad身上的一样。那些配给的劣质产品总是带着奇怪的薄荷味,好像加入香精可以让它的质量变得更好。但这是他们这么多天来得到的唯一一次用新鲜的水洗澡的机会,他不能再要求更多。
他无需询问也知道对方的意图,他更知道自己的意图。
“我们有多久?”他问。
“23分钟。”Nate看起来就像在一场任务说明中回答士兵的问题,他瞥了一眼手表,“我在1100要去行动中心做简报。”
Brad伸手去开身后的门。
-
炮火像流星一样坠下地平线,把天际映得几乎像火山喷发。眺望点底下的路面,被炸毁的卡车在黑暗中隆起阴影。人类尸体甜甜的焦糊味游到他的鼻尖,他感到反胃,尽管如此他仍觉得饥饿。腹部的空空如也扩散到全身。Brad用力地吞咽,喉咙间生锈的齿轮转动。他刚才说出了太多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句话,哪怕只是六个单词,也足以让他全身的血流因为干涸而静滞。
对方因失眠深陷的眼眶深深回望他,嘴唇微张。Nate第一次看起来如此脆弱,而在一分钟之前,他还在无线电中激烈地开火顶撞,好像如果答应了那个蠢货的命令,他们就都会死掉,好像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这么保护他们,包括他们自己——事实的确如此。此时此刻,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这么保护他们了。
然而现在剩下的只有脆弱,Brad无法找到第二个词,好像他的话语打碎了他全身的骨头。他转头回到自己的目镜上,他们没有再交谈。
远处的城市闪烁,接着是雷鸣般的声音,升腾起的尘土。夜空一片棕褐色,无处不是泥沼。记者时不时在他们的身旁活动肩膀,凭借着火光在小本子上记下东西,现在则轻轻地打起了哈欠。
这里的味道就像巴格达北部的公路,新鲜的尸体还未腐烂,闻起来甚至和他们临行前的烤肉没什么区别。这绝对不是世界上最浪漫的场景,但他无法停下缺觉的大脑里疾驰的思绪,在他的神经高速上横冲直撞。他想起Nate如何站在他的车窗边露出微笑,好像这是一场远途训练而非战争的第20天,说他们做得很好,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第二句,又被吸引走了注意力。Nate转过身去,走向那个年长的男人和小女孩。Brad只能看到他的背部,但几乎可以想象出他皱眉的神情。他抬高了枪口,调整位置,小心地避开他的指挥官,对准男人。
那个小女孩满脸尘土,眼睛是黑色的,但是只是黑色。他不能确定她在看着哪里,里面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恐惧。她已经被抽走了一切,他能感觉到,他的面前只剩下未受损伤的一具躯体。他听见Nate转头命令水和食物,Doc匆匆上前检查。Brad放下枪口。
一些交谈,一些询问,他看见Nate的背部紧绷,接通了无线电。然后,像大部分时刻那样,他们被命令离开,留下又一处不知如何解决的破洞。他看见Nate泄气般耸了耸肩膀,走向自己的车,好像他企图把自己的灵魂留下来还给她,但是它又挣扎着回到了身上。
而现在,他在轰鸣之间辨听着Nate的呼吸,知道此时此刻,他也被抽走了一切。而现在轮到他企图把自己的灵魂交给他——
你知道我舌尖下的话吗?你知道我喉咙后吞咽的希望如何变质为欲望吗?你知道我被吸向你的肋骨的手最后只是降落在你的肩上吗?你知道我的血如何流向你好像它们是一些磁性液体而你是磁极吗?
但是他们都清楚,像他们每一次的交谈中没有说出却心知肚明的词语,所有对话引向的没有开口的句子。他们不能,也不会。他们这样的人没有妥协的余地,也没有交付所有的权利。
脚步在他们身后走近,他回过头,看到Gunny一如往常露出一个仿佛无所谓的微笑,身后跟着Christeson。交班的时间。
“你应该趁机休息一下,中士,”Wynn说,“还有三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iv.
“你在看什么,长官?”他问。他没有问既然是Gunny正在无线电旁值班,他为什么没有在休息。早些时候Nate在悍马之间转来转去,询问每辆车的状况,他猜对方和自己一样,一直没有合过眼。
Nate似乎被他的靠近吓了一跳,抓着扳机的手微微抬起,又放回到膝盖之上。他盘腿靠在一段水管旁,也许只是废弃的垃圾,也许是上次战争的遗骸。
“猎户座。”他轻声说,好像远处伊拉克国境线上那些让大地都颤抖的炮火声无关紧要,而他的话语才可能将星星从空中震下。Brad绕过水管,走到他身边,循着他抬头的角度向上看,许多他叫不出名字的星系闪烁。年幼时他曾梦想成为一个宇航员,后来他又为战斗机的速度和自由而着迷,加入了军队。天空承载了他最早的对辽阔未知之物的所有想象,他被飞行在无尽湛蓝或黑暗中的渴望吸引,而非星辰。漫无边际的独身一人。漫无边际的空无。
“猎户座在哪?”他难得虚心请教。中尉为他突然展现的兴趣瞥来不信任的一眼,但还是指向天空:“看到那颗最亮的星星了吗?那是参宿七。”
他的目光沿着Nate指尖描摹出的线条勾勒猎户座,除去他们身后偶有的讨论或者斗嘴,大部分人都在抓紧时间睡觉或靠在车旁抽已经放置到渗油的烟,四周几乎无人。他坐下来,左手离身旁另一个人的手背仅有几公分,他的手表轻轻擦过对方的指南表。这太亲密了,他们本该为此恐慌,撤退,但在这些与一整个地球都无关的攀谈之下,他知道他们只是想着同一件没有说出口的事,战争。
“这是我能最快找到的星座,”Nate最后这么结尾,“从这里看它比从彭德尔顿看要暗一些。”他仰着的头转动之际,脖颈拉伸的曲线就像火山的上半部分。火山口的脉流缓慢,他在炮火闪烁中分辨不清颜色的眼睛看向他,岩浆冷却,固定Brad的视线。他感到自己全部的重心落在一片空白上。
“我很确定彭德尔顿没有那么多榴弹炮的光污染。”Brad的左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在这个中东早春里近乎冰冷的夜晚,远处那些火光的热意似乎传到了这里。
“等我一下。”Nate突然说,手侧散发的温度离开,他站起身,用目光示意Brad无需跟着。Brad注视着遥远的沙漠和几乎规律的闪光,在炮火的间歇中听见脚步声走向数十米外的悍马,一些翻找的声音,然后再次接近。Nate手上拿着他的数码相机。Brad有些被逗乐:“你也要像士兵们一样拍家庭录像吗?”
Nate白了他一眼,又重新坐下。他打开相机,白色的荧光照亮他的鼻梁,他调整了一些参数,然后举起镜头,对准星空。快门声。他们方才眺望的地平线。快门声。左手边在火光中亮起的烟尘。快门声。他继续转身,镜头挪向Brad。Nate的眼睛从相机后抛来一个询问的眼神,Brad点点头。快门声。他的手抬得很低,Brad觉得他并没有拍到自己的全脸。
“需要我给你拍一张吗,长官?”他故意说得很轻松,好像他们只是两个游客,而不是等待入侵另一个国家的士兵和指挥官,站在一场战争的面前合影。
“不用,”Nate调出方才的照片查看,屏幕映亮一个疲惫的笑容。Brad没有俯身去看,知道此时光亮足以让百米外的士兵们看清他们的轮廓,直到Nate把相机凑到他们之间,Brad才看到过曝的自己,照片的上沿,他的双眼并没有完全入镜。他身后黑色的水管反光,地平线晕开橙红,在宝蓝的夜空之下宛若上个世纪色调夸张的科幻小说封面。
“无意冒犯,但你的拍照技术烂得和我姑父一样,长官,”他说,满意地听到Nate在他身旁用鼻子哼出被抑制的笑声,“想笑就笑吧,这里没有别人。”
Nate收起了笑容,像他每次走近士兵们时那样。
这里没有别人。他想。嘴唇上泛起一阵过敏般的电流。但他们是那样的关系吗?Brad,仅仅因为在报到前一天你和你的指挥官上床了,就意味着你们是炮友或是会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偷偷摸摸接吻的那些青少年时期的秘密性伴侣?
但是Nate先行动了,像每次训练时Brad观察并给出情报,而他的双眼专注地向下一瞥,几乎不可觉察地皱了皱眉头和鼻梁间的肌肉那样,他快速地作出了他的决断。他的背部滑下靠着的水管,然后伸手过去拉着Brad的防化服衣领,将他扯进一个吻中。
没有舌头或牙齿,只是简短的嘴唇相贴。Brad想这无关爱情,甚至也仅轻微地关乎欲望,只是一个安慰般的东西。也许甚至是一个期望。朝着深不可测的未来,他们共同投入一枚石子。尽管如此,他还是感到电流窜下他的脊椎骨,但他不想把这变成完全的欲望之吻,所以他只是将没有支撑着他自己以免倒在对方身上的右手抬起,抚上对方的肩膀,就像这样静滞了几秒,然后他们分开。
“长官,”他盯着Nate,眼睛睁得过大,“我该去检查油箱了。”
“解散吧。”他说。
v.
在从训练营回来和报道之间他还有空闲的一周,他花掉两天拜访父母,一天收拾他阔别许久的公寓,清掉一些过旧的衣服,换了一个新的电脑桌。接下来的一天他检查了所有的车辆,状况和他离开前差不多,近乎完美。他像往常一样在高速路上开到130码,骑到北面的城郊再折返。晚霞在他的身侧燃烧,白日的热风在傍晚凝结成潮湿的空气,他把车停在一家西班牙餐馆旁,脱掉骑行外套。他不常来这里吃饭,晚上时人总是很多,但今天是工作日,时间刚近傍晚,里面还没有多少顾客。他推开门,这是一家装饰繁复的餐厅,黄色的墙面看上去油淋淋的,到处贴着上世纪的电影海报和西班牙情歌专辑封面,还挂着一些没有撤下的新年装饰花环。Brad径直走到米白色烤漆的吧台旁,点了一份外带。
在他靠着吧台等待时,最里面座位上顾客在回头的一瞬掠过了略显熟悉的脸。Nate Fick。他认出来,他背对着他,对面是一个他见过但忘了名字的指挥官。他们在讨论着即使是他的听力也无法分辨的事情,但他能从余光中看见那个指挥官的表情十分放松。只是一些朋友间的闲话。他想。站在这里盯着军衔比你高的人并不合适,而他更不想上前打招呼。他转过身,透过玻璃门上黑帮电影海报的间隙,看夕阳慢慢浸入海中,人们在海边干一切他能想到的蠢事,互相泼水,堆一些丑而愚蠢的沙人,用沙子给躺着的人做衣服,孩子们拿着水枪大声尖叫并在大人们的屁股间撞来撞去。点唱机里在放一首乡村流行,他皱起眉,手指在台面上随着棕榈树摇动的节奏敲击。希望这是坐在窗边那个红脖子而不是Fick或他的朋友点的。他开玩笑地在脑海里对自己说。虽然他不想先入为主并因为一个人的音乐品味而质疑他的指挥才能。
Fick成了他的新排长。他回想起训练中收到的通知还有之后跟着的一连串来自Ray、标题全大写“猜猜是谁”的邮件。Brad并不感到意外,现在他更了解对方一些了。而之后也许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要继续了解,他漫不经心地想。
在喧闹的游客从海滩和公路两个方向涌向路边这些餐馆前,他的订单终于出餐了。他在吧台上留下几张纸币,然后拿走他的外带。没有回头去看最里面那张桌子。
Brad迈出门口,加利佛尼亚的热气和人群的声音再次袭击他。
-
他们作为直接上下级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Brad归队后的第二天。像每一个新上任的指挥官一样,一场草地上的集合,一些扫视,但是Fick什么长篇大论也没有发表,只是说,“先生们,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在之后他又召集了队长们进行一次会议,更像是谈话,向他们询问——请教了每个人的情况。Brad此前从未在行动中和Fick直接打过照面,但他几乎能确定下一次任务——不管那是什么——他都会有信心。
于是预告便到来了。
他们像往常一样训练,仿佛没有被Mattis将军的演讲打扰。但谁都能看到彼此在训练中更紧皱的眉头,或是闲谈间走到某些话题时的突然沉默或爆发的兴奋,在食堂里交头接耳时的不安眼神。又一场战争,这就是他加入军营所为的另一样东西。巨大、未知、比世界上所有的海洋都要宽广。一整片危险的水域。
Fick在他们每天的体能训练中偶尔会在一旁随行观看,每个早上他会和他们在早餐前一起跑,他跟在他们排好的队伍后面,同样戴着黑色的毛线帽,再在日光变得过热时换成六角帽。很快,他们的战术训练都被换成了更具针对性的训练。而Nate和Mike走在一起时微笑的时间更少,嘴唇总是紧抿,就连训练结束时他听到士兵们之间互相逗趣的拌嘴后也不再偷偷在帽檐下露出微笑。他的指挥官的全部身心正被遥远的一个名字压迫,他知道,他期待的那个名字,他渴望的那个名字。他不期待的那个名字,他不渴望的那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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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ad从南向北,再掉头从北向南驶过高速公路,在临近海边餐厅林立的区域时放慢速度,他正把目光扫过一个个字体夸张的招牌和霓虹灯,龙虾、西班牙海鲜饭、墨西哥卷饼,每一块都试图盖过旁边的光芒,但招牌其下却空空荡荡。海边的人数减少了许多,只有不时穿过的紧皱眉头,身着制服的士官。
这是正式报道集合的前一天。他并没有食欲,只是继续向前,拨开风的阻拦。那些咸味仿佛蚀刻进他的皮肤,让他的脸颊发疼。
公路最终把他带到了Carlsbad的附近,远处的标志示意着他已经迁移到了另一个地点,路边的棕榈树在微风中摇晃,空气里夹杂着海盐和沙子的味道,海浪平静,在礁石上投向循环往复的死亡。此刻的景象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平静得近乎嘲讽,提醒着这并不是他属于的海边。
风吹过,一个熟悉的,属于那个世界的身影闯入这个浑然一体的画面,一粒沙子卡进齿轮,打破了短暂的安宁。Brad的目光扫过那个男人。
“长官,”他说。那个正在慢跑的身影停了下来。Fick穿着训练T恤与短裤,脚上是一双跑步鞋,看起来太过年轻的脸上布满细汗,仿佛只是一个居住于此处,在放暑假的大学生。“Colbert中士,”他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微微挑眉,“真巧。”
“需要捎你一程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询问,并尽力把它变成能被轻易吹走的玩笑,“从Oceanside跑到这的距离应该足够一天的慢跑训练了。”
他并不指望Nate答应,他可能只是一挥手,说一些客套话,然后继续慢跑直到离开Brad能看到的范围。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点头了。
“我上次坐在摩托车后座还是大学的时候,”Fick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被海风吹得有些模糊。他应该抓着后座的杠杆,尽力不碰触到Brad的身体。虽然就算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但Fick仍穿着容易辨认的训练T恤。什么大学?你学习的是什么?他想问。这些问题堵在心脏的血管里。
Brad笑了,“我应该比大学生开车的技术要好。”他适应了一下多出来的重量,然后启动车子。
他们一路开到了标志的下面,它高耸着,影子压在他们的身上。接下来行进的路占满了行人,于是他们在这里下车。他指望着Fick评价什么,但他只是说那就去逛逛吧。他们沿路走到了海边,同样的一片海域,海风带来同样的咸味。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依旧破碎。海滩上仍然耸立着相似的异国美食店铺。不同的是,人们聚集在此,放松地占有一整个傍晚的日落。
Brad走在前面,Nate跟在他的身后,穿过一群在开派对的人们,喧闹的笑声和啤酒瓶碰撞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平民穿着花衬衫和短裤,举着酒杯敞开大笑,知晓一切,又不知晓一切,每天听收音机或电视描述另一些与自己仿佛无关大陆,然后陷入沉稳、如同死去的睡眠。Brad的步伐规律,肩膀微微绷紧,像是在随时准备应对什么。Nate走在旁边,眼神扫过人群,平静得像沙漠与天相接的线,风吹过沙丘,表面无痕,然而底下却在缓缓崩塌。Brad想。Nate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手表,它曾跟随过阿富汗。指针独立于世界地走着,倒数他们即将踏上的另一片土地。
他们并肩穿过人群,偶尔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很快被音乐和灯光拉走注意力,就这么如此穿过一整个派对,无人打扰,无人询问。在不到十公里开外的地方,人们谈论着房屋税,更换轮胎的费用,或是下周的冲浪计划,声音轻快得像海浪拍打礁石,毫无重量。Brad和Nate拐进一个店铺的转角,在离礁石的边界线更近之处,灯光渐暗,只有远处酒吧的低音鼓点隐约传来。
“没有人在乎,”Brad停住脚步,微微俯身,几乎凑近Nate的耳边,“长官,这里没有人在乎。”Nate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微微侧头,目光停留在远处一个霓虹灯招牌上。Live Free or Die亮着美丽的黄色灯光,在空中矗立。他的嘴角扯出一丝难察觉的笑。“是啊,Colbert,”他开口,声音低沉疲惫,Brad不知道那是因为慢跑还是因为别的东西,“他们不用在乎。”Brad点点头,没再说话。他知道Nate的意思——这个世界的运转不需要,也从不关注任何一个人的死亡,尸体流进河中腐烂,而河会继续流逝。
他们继续往前走,脚步在沙砾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海风吹过,带来不一样的咸味。
接近海角的海滩空旷而安静,只有浪花在木色的薄暮中翻覆。Nate站在Brad身旁,双手插兜,眼神近似随意地飘向海平面,像是想从中找出一条通往未来的路。“你觉得这次会不一样吗,长官?”Brad问,声音低得几乎被浪声盖过。
Fick几乎是立刻说:“不会,Colbert,不会,”片刻之后,他又继续开口,“只是换了个名字。”他的语气平静。一块沉入海底的石头,激不起涟漪,留下他们站在那里,两个年轻却斑驳的影子,被海风和未至的战争紧紧包围。
“我知道最近的旅馆在哪里,”Fick突然开口,仿佛只是在找最近空闲的办公室开临时会议。
Brad突然感到一阵被抓住内心深处欲望的慌张,只是一瞬间,然后他镇定地,转头以不可收回的目光注视着仍旧看向海洋的Nate,说:“那请带路吧,长官。”
海风很快吞食掉了秘密的语句,Brad跟在Nate的后面,转身向背后的建筑群走去。
vi.
清晨是他一天中最喜欢的时刻,船舰上其他人的生活还没有完全展开,他会在太阳还潜在水面下时洗漱,在甲板上过于湿润的空气中跑步,然后靠在船尾稍微休息,观看海面长长的尾迹,感到自己几乎可以完全融入黎明的蓝雾中。
有时他会撞上另一个身影,在彭德尔顿附近的酒吧他曾听说过对方的名字,但上船之后他才第一次见到这个新来的中尉。他们晨跑的时间并不重合,对方比他稍晚一些。有些时候他正准备回到下层共用的浴室,而对方正从上层甲板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个常青藤出身的军官。他懒得去猜想还需要多少时间,军队才会磨损掉他来此镀金的耐心。
出航后八月末的一天,他结束了每天的晨跑任务,喘着粗气,大脑清爽,浑身疲惫。Brad走向护栏。大海依旧波涛汹涌,拍打着船身,溅起泡沫,突然盛开的白花在阳光下转瞬枯萎。他靠在栏杆上,汗水从额头滑到下巴,滴落在被风磨得粗糙的木头上。远处一只海鸥盘旋,尖叫声刺破清晨的寂静,像阿富汗夜里突如其来的警报。Brad眯起眼,视线从海平面移开,那处相接的线模糊而遥远,似乎永远无法抵达。
即便是和平时期,他看起来也太过年轻,Brad漫不经心地想,第一次在清晨的雾霭中看清对方的脸庞。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他看见对方朝他走来,穿着和他一样的训练T恤。
“早上好,长官。”他礼貌地说。
“Colbert中士,”他点点头,看来Brad不是唯一一个有情报来源的人,“你每天都晨跑吗?”
Brad露出看上去像被太阳刺到眼睛般勉强的微笑。“除此之外在这里还能做什么呢?”
“确实,”Fick笑了,他靠近了一些,肩膀搭上离Brad距离恰好的栏杆。谁也没有再说话。Brad听着对方的呼吸和脚步,融入一片蓝色的幕布中。
vii.
Brad打开包裹。里面没有什么重物,只有被整齐码好的他的物品。
他的那件T恤,还有几张照片。他先把衣服拿起来,闻起来像最近刚刚洗过。Nate还没有换他的洗衣液。但它看上去并没有被穿过,上面留着叠起来的褶皱,还有极轻微的灰尘的味道。
Brad放下衣服,然后拿起那几张塑封过的照片。洗出来后的色调比他记忆里的更冰凉,他几乎可以回忆起伊拉克早春夜晚的温度:蓝色夜空下,炮火和他的一部分残影白得宛若幽灵。群山与一只搭在膝上的虚化的手。猎户座和右下角掠过的一点衣服下摆。然后是傍晚时分他的背影,穿着训练T恤,头发被风微微吹乱,在画面的边缘,看起来只是不小心入镜。
他正趴在护栏旁,面前是一片波涛。
最后他在电邮里写下:谢谢,Fick,至少船上的这张照片还能看,比我的小表妹七岁生日会上那些没一张是清晰的照片要好那么一点。很高兴我能拥有一张轮船度假照。他想了想如何署名,然后简单地只打下了名字。
对方的回信在一天后的傍晚到达。
谢谢你对我摄影技术的肯定,希望能给你贫瘠的相册增加一点收藏——虽然我怀疑你不会买相册这种东西。
Nate的字里带着惯有的揶揄,仿佛沙漠里的风,干燥而带来让身体发烫的热意。Brad读着邮件,嘴角不自觉上扬,又被窗外的雨点打碎。他靠在座椅里,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让他回忆起伊拉克夜里悍马车上屏幕的微光,被黑暗衬托得如此刺眼。他打算回点什么俏皮话:长官,我的相册比你的战术笔记还厚。但手指悬在键盘上,敲下这几行字后又顿住。他还有别的话想说。暴雨继续拍打着窗。
为什么碰触我,既然你知道我不能回应。
他想说。但他写下:
——不过,Fick,那些照片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而非只有沙子和迫击炮的记忆。他停顿了一下。谢谢。Brad盯着屏幕,觉得这话也同样赤裸,语句排成一行锋利的刀尖抵在他的心口。他想删掉,换成一句更随意的玩笑,但手指迟疑了两秒,还是按下了发送键。刀尖深深地刺入。
Nate沉默了很久,没有回信。Brad没有打算发给他那几张照片正整齐地插进一本厚重却大部分未填满的相册中。这是他第一次报道的时候,父母硬塞进去的行李之一。
他不去等待。Brad息掉屏幕,洗漱,在雨声中躺在床上。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沉入无梦的睡眠。
第二天的清晨,他照旧进行自己的惯例流程,慢跑,就着咖啡吃夹蛋吐司,然后修剪门前花园的草地。他放空自己的大脑,任由情绪在墙的背后流淌。他不需要知道所有事情,这个世界正在缓慢进行的事情,Carlsbad里的人们如何在傍晚开派对,Pendleton灰色的大楼里紧凑的脚步声,Oceanside沙滩上被冲上陆地而死去的海星,远处的Ocean Blvd下潜伏的隧道。他只需要知道现在。他只拥有此刻。
Brad放好割草机,接下来是检查摩托车。但他一直开着电脑,从未关闭。
回信在第三天的夜晚到来。
我也为自己保留了一份这些照片。Nate写下。它们同样让我感觉当时正活着的记忆。关于你的记忆。然后贴上了一个图片附件。Brad点击下载,图片慢慢地显示,是一张长途机票,从马赛诸塞州横跨美国,然后到达离此巴士三个小时的机场。
他要过来。Brad终于开始想。穿过沙尘、公路、距离和未说出口的沉默,穿过Brad脑海中的墙。
地球依旧在转动。他没有回复,关掉了电脑,拿上一罐哥本哈根啤酒,坐在门廊上。这里没有闪光弹会影响夜空,也没有聚集的建筑灯光与霓虹灯招牌污染。夜空依旧柔顺,猎户座在天空中闪烁,在其他星星稀疏的簇拥下烙印在平整的黑布上,他伸出手描摹。
有些东西无需刺针也将永远留在他的身体上。
猎犬
赵北山/舌头
他俩没一腿我不信。
舌头一直觉得大哥是个英雄。
赵北山样样精通,赌钱赌命赌运气,他没有一项不擅长。舌头觉得他像个神,不然大哥怎么次次都能赢。还有那么漂亮的大嫂,也心甘情愿守了三年账本。
大哥是有魔力的,舌头想,我们都对他那么忠诚。
舌头最重要的活是做赵北山的影子,他没日没夜跟着宛若神明的人,舌头一步三叩首,事事亲为,谁说大哥的不是,舌头的子弹必定会穿过那人的脑壳。
赵北山有时候调侃他:“舌头,你把人都杀完了,是不是替我做主啊。”
舌头名字叫舌头,其实舌头一点儿不灵活,半张着嘴一句自辩的话说不出来。
舌头没有伶牙俐齿,只有一颗忠诚的心。...
赵北山/舌头
他俩没一腿我不信。
舌头一直觉得大哥是个英雄。
赵北山样样精通,赌钱赌命赌运气,他没有一项不擅长。舌头觉得他像个神,不然大哥怎么次次都能赢。还有那么漂亮的大嫂,也心甘情愿守了三年账本。
大哥是有魔力的,舌头想,我们都对他那么忠诚。
舌头最重要的活是做赵北山的影子,他没日没夜跟着宛若神明的人,舌头一步三叩首,事事亲为,谁说大哥的不是,舌头的子弹必定会穿过那人的脑壳。
赵北山有时候调侃他:“舌头,你把人都杀完了,是不是替我做主啊。”
舌头名字叫舌头,其实舌头一点儿不灵活,半张着嘴一句自辩的话说不出来。
舌头没有伶牙俐齿,只有一颗忠诚的心。
万幸赵北山珍惜他这颗忠诚的心。赵北山不在乎舌头的回答,他只在笑,他伸手,腕骨便从睡衣里漏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拍拍舌头的脸,引得舌头不自觉咽了口水。
赵北山看他,手上的戒指贴着舌头的脸颊,冰凉凉的,反而勾得舌头觉得燥热。
赵北山发现舌头的异常,更大声地笑,他赤着脚,脚上的青筋尤为明显,像一条条毒蛇,彻底困死了舌头。
舌头眼神躲闪,想问大哥冷不冷,可他盯着那双脚,怎么也说不出口。
赵北山说,“舌头,舌头。你要抢你大嫂的活儿啊。”
他凑近舌头,踮脚。舌头赶忙弯下腰去。他感到两片温暖的东西在自己脸上留下了烙印,于是舌头跪下去,他像个被神赐福的人,想,神爱世人。
舌头不喜欢李红。
因为她总是害怕大哥。
没有信徒会害怕自己的神明,李红是个异端。舌头总结。
她是大嫂,舌头试图说服自己,他要尊重大嫂。赵北山说,“舌头,你比她重要。我甚至没和她领结婚证。就一口头承诺。”
赵北山指了指舌头的狙击枪。“这可是我抢过的最好的枪,舌头,咱俩以枪为证,你要杀她,我不在乎。”
舌头被哄的天花乱坠,他抱着那枪像抱个孩子,一天三遍擦枪比洗澡还勤。他也不常洗澡,洗澡会让他看见自己伤疤纵横的身体,他缩在淋浴头下抚摸坑坑洼洼的自己,心里想着大哥干干净净的身体,他喘息着高潮,一晃神脑子里出现李红白的像羊奶一样的双手,舌头感觉被浇了一盆冷水,残缺的他怎么配得上大哥。
但舌头会在上大哥床之前狠狠洗个澡,他害怕大哥嫌弃自己,他配不上大哥。他羞愧于自己与大哥的差距,那么完美的大哥,肯施舍给自己,是自己的幸运。舌头卑微到了尘埃。他报答的方式就是更像一条忠诚的狗寸步不离自己的主人。
我是大哥的狗,舌头暗暗琢磨,最乖最好最忠诚的那种。
赵北山聪明,猜也猜得出舌头的心思,他也不说,只是一遍遍做完之后大汗淋漓告诉舌头他比爱大嫂更爱舌头。
他说,“那女人讨个生活,我要个女人,公平交易。你不一样,舌头,你好好活着跟我,我才是悍匪赵北山。”
舌头受用于大哥的话术,于是舌头干活更加卖力。
李红其实知道赵北山和舌头那档子事,赵北山从不避讳,有时候还命令李红出去。
赵北山说,“这里有舌头。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李红怕的要命,“那你还留着我干嘛呢。”
这娘们顶嘴得厉害。
赵北山哈哈大笑,“你放心,我没玩够之前你不会被淘汰的。”
李红战战兢兢。
舌头沉默地将头搁在大哥腿上。赵北山掀开老旧的兜帽,宣告主权。
有一回赵北山受了伤。
在有舌头保护的情况下。
一个弹孔突兀出现在他胳膊上。舌头吓坏了,枪被他扔在地上,他跪在地上半天不起来。
赵北山一把把他扯过来,狠劲扇了舌头几个巴掌,舌头开口,赵北山以为他叛逆期到了,结果舌头说,“别拿左手扇我,你有伤,撕裂了就不好了。”
赵北山气得直笑,拿右手又扇了舌头几个巴掌,“你把枪捡起来,”赵北山嘶哑着嗓子说,“我允许你扔了吗?”
舌头爬过去捡枪。赵北山一脚踹过去。
“说说今天子弹怎么偏的?”
舌头抱着枪忍痛爬过去低声说,“大哥您在那,太近了,我怕伤着你。”
赵北山骂他,“放你的狗屁,你他妈一犹豫老子就是死!”
舌头不敢抬头,他害怕对上大哥失望的眼神。赵北山捏着舌头的下巴逼他抬头,大哥的愤怒都深深刻进舌头眼底,舌头说,“大哥,你别淘汰我。”
赵北山手下用力,舌头感觉自己的骨头咯吱作响 ,赵北山问,“”舌头,你是懦夫吗?”
舌头答非所问,“大哥,您是英雄。”
赵北山拿他没办法,只好一脚踩在他脸上,他说,“舌头,你必须是个英雄。”舌头一边脸在冰凉的地板上 ,一边脸发烫。
赵北山用脚趾在舌头脸上弹钢琴,他教育舌头,“下次开枪别犹豫。你大哥想死都死不成。”
大哥不会死。舌头晕晕乎乎记下。
舌头喜欢大哥,他不知道大哥喜不喜欢自己,但大哥愿意和他上床,甚至勤过和大嫂。
大哥应该不讨厌自己。舌头这么想,手里的枪百发百中。
一起干活的嘲笑舌头是大哥的狗,舌头不理他。他们说舌头傻,干最脏的活领一样少的薪水,舌头沉默不语。最后有人问他大哥的床舒服吗?舌头给那人开了瓢。
没人嚼大哥的舌根,敢说的舌头都处理掉了,赵北山也不是不知道,但他乐于看见这方面睚眦必报的舌头,他说,“舌头,干的很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他喜欢我。这是舌头听到的版本。
大哥刀枪不入,风流大度,舌头感觉自己跟了个圣人,在干很神圣的事,好人是坏人,坏人是好人,坏人拧巴,好人真心。
后来大哥入了狱,舌头没有再慌张,他按部就班按大哥的纸条来做,他想,我听话就能见到大哥,大哥知道我听话,大哥会更喜欢我。
舌头处理了不少叛徒 ,他的弹无虚发替大哥堪堪维持住了摇摇欲坠的悍匪集团。然而苹果是从内部开始腐烂的,舌头能做的只有在看见苹果外皮的腐烂后毫不犹豫将它挖去。治标不治本。
舌头想,他好想大哥。大哥在的时候没有人敢闹事。他只想做一条有主人的小狗。他喜欢大哥给他套的枷锁。
大哥越狱那天舌头激动坏了,他翘首以盼押送车的到来,看见毫无动静的大哥他又想给医生一梭子子弹。他相信大哥会醒,心里却还是紧张。
李红还是没敢下毒。幸好她胆子小。
舌头抱着大哥,他的脑袋像小狗一样紧紧靠着大哥,他急大哥怎么还不醒, 又担心大哥醒来看见这一堆烂摊子生气。
他沉默的感受大哥的体温,忧伤几乎要溢出来。
过了不知多久一只手摸上他的脖子,舌头没敢动。
“三年不见,你怎么像个小动物似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舌头没忍住呜咽。
赵北山轻轻拍着他的脖子,他在舌头怀里说,“舌头,这三年你辛苦了,我回来了。舌头。”
舌头扶起大哥,他说,“大哥,你指哪我打哪。”
赵北山慢悠悠说,“他们我一个都不想留。”
舌头从背后拿枪,他手很稳,“都听大哥的。”
三年影响不了舌头,大哥走后,他像个野人一样把自己封闭起来,三年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印记,然而其他人不同,三年膨胀的是野心。
舌头目送他们离开,灰驴曲马多会计他们都死了,李红也死了,大哥只剩他了,舌头看着大哥坐在车上晃脚,又想,可大哥从来都是孤身一人,舌头又垂头丧气起来。他到底在乎不在乎我?
赵北山招手让他过去,他说,“舌头,我这回真的只有你了。”舌头点头,他猛然想起猎犬,他们会为主人带去任何主人想要的猎物。
舌头想到警察局那个警察,他要把他的尸体带到大哥面前,舌头永远是大哥最忠诚的猎犬。
死亡比受伤还痛。舌头在弥留之际抽泣。大哥看上去比自己要死了还难过。他想对大哥说自己不疼,自己是他最勇敢的猎犬,一直到把敌人干掉了才死去。
大哥眼眶红红的,他先是喊了一声舌头,看到他断了的手指大哥突然失了语,他开始颤抖,大哥在摸他的脸,是从未有过的轻柔。舌头想答应,喘息了半天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大哥一声声叫他,一开始声音颤抖,接着带上哭腔,最后毫不掩饰哭泣。
大哥从来没这样哭过,舌头疼的也开始哭。
大哥用力地拍打他的脸,大哥求他不要死。大哥没求过任何一个人。舌头觉得自己真有面子。
他想告诉大哥以后只有大哥一个人也要好好走下去,大哥要去拯救更多人,更多走投无路的坏人。
他想和大哥说自己舍不得他,他想求求大哥别忘了他。
大哥的眼泪哗哗地流,舌头捂着伤口也哭个不停,他疼。
于是他说:“疼。”然后舌头哭起来,小声的哭,他怕太大声大哥会烦他。大哥哭得更厉害了,这回舌头有点烦大哥了,太吵了,舌头上下眼皮打架,他好困。
大哥背起舌头,他对舌头说,“你不许死,你不许死。”他几乎用吼的,“你不许死!”
舌头很想说这样背着其实更疼了,舌头说不出来,他真的要死了,死在大哥背上。
他贪恋那一点温度胜过疼痛,他什么也没说,他听着大哥撕心裂肺的哭喊,慢慢连风沙都感受不到,世界彻底陷入黑暗之前,舌头想,大哥,我是你最忠诚的猎犬,这辈子都是,下辈子还是。
很容易画得很壮完全属于我的手癖吧,没法改。
但真的很喜欢卢提昂,根本就是母亲级别。他的愧疚,他的担忧,他的害怕,他的迷茫,他的坚定,透过那副带着愁绪,时而严肃的样貌,从轻柔细语的娓娓道来中传达出来。我真的好喜欢卢提昂在面对优马反问他,救了地球后,他的故乡会怎样时,卢提昂一时失语的犹豫,是啊,就算是此时此刻,他的同胞们也在寻找着两全其美的方法,可在这片刻的沉默中,又好似依旧能窥见他深埋心底的悲伤,但他始终坚决,地球绝对不能成为牺牲品,这更是十六年间守望着优马的过程中,愈加坚定了的想法,是超越了任务本身的,难言的情愫。
妈妈啊,我会一直爱您的。【。】【警惕赛博恋母癖到处认妈。】
很容易画得很壮完全属于我的手癖吧,没法改。
但真的很喜欢卢提昂,根本就是母亲级别。他的愧疚,他的担忧,他的害怕,他的迷茫,他的坚定,透过那副带着愁绪,时而严肃的样貌,从轻柔细语的娓娓道来中传达出来。我真的好喜欢卢提昂在面对优马反问他,救了地球后,他的故乡会怎样时,卢提昂一时失语的犹豫,是啊,就算是此时此刻,他的同胞们也在寻找着两全其美的方法,可在这片刻的沉默中,又好似依旧能窥见他深埋心底的悲伤,但他始终坚决,地球绝对不能成为牺牲品,这更是十六年间守望着优马的过程中,愈加坚定了的想法,是超越了任务本身的,难言的情愫。
妈妈啊,我会一直爱您的。【。】【警惕赛博恋母癖到处认妈。】
【托希】虹とカイト/彩虹与风筝
Summary:希卡利在一次强制休假后突然选择踏上一场旅程。
-
时间设定在泰迦剧场版之后,有希卡利和佐菲是幼驯染的私设,二人间的称呼均为私设。
lof无斜体,已用下划线代替。
收录于个志《群青的光与影》
——————————————————
“你已经走神五分钟了,博士。”
希卡利被吓了一跳,转头发现佐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他压根没察觉到脚步声。而罪魁祸首正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希卡利看得出来他在忍笑,他太熟悉这个表情了。
“想笑就笑吧,下次记得敲门。”
“我敲了,你没听到。”佐菲有些无奈地辩解,靠过去拍了拍希卡利的肩。“本来以为你在专心研究什么课题,结果发现你只是在发...
Summary:希卡利在一次强制休假后突然选择踏上一场旅程。
-
时间设定在泰迦剧场版之后,有希卡利和佐菲是幼驯染的私设,二人间的称呼均为私设。
lof无斜体,已用下划线代替。
收录于个志《群青的光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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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走神五分钟了,博士。”
希卡利被吓了一跳,转头发现佐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他压根没察觉到脚步声。而罪魁祸首正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希卡利看得出来他在忍笑,他太熟悉这个表情了。
“想笑就笑吧,下次记得敲门。”
“我敲了,你没听到。”佐菲有些无奈地辩解,靠过去拍了拍希卡利的肩。“本来以为你在专心研究什么课题,结果发现你只是在发呆。”
这下希卡利无话可说,沉默了许久,只憋出一句好吧。这倒是让佐菲颇为意外。
“有什么事?特地跑来技术局不是只想吓吓我吧。”
“我看过格里姆德碎片的分析报告了。”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佐菲十分诚恳地回答。
希卡利愣了一下,转过身直视幼驯染的眼睛,挑了挑眉表达自己的疑惑。
“报告本身没有问题。我想说的是,问题不在报告,而在你。”
“我怎么?”
“你该给自己休个假,博士。近期的大风波基本结束,后期调查和文书报告也完成得差不多了;而你正在进行的一些课题,也可以适当交给其他人,看看别人会不会有新的角度……”
希卡利举起手打断了这段将要变成长篇大论的发言,直截了当地说:“讲重点。”
“好吧,”佐菲耸了耸肩,他早就预料到希卡利会如此反应。
“我认为你需要一段时间接受托雷基亚的死讯。”
最后几个字飘进大脑,希卡利下意识皱了皱眉,反问了一句是吗?佐菲回以沉默及关切的微笑。希卡利的思绪顺着沉默滑进漩涡,心中又重复了一遍那几个字。
……托雷基亚的死讯。
最初泰罗带回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有点莫名,本意是要去找他的人怎么带回来他的死讯。次日警备队发来解析格里姆德碎片的申请,他未曾多想就接下了,不过是每天都进行的寻常工作而已,根据警备队提出的问题进行调查分析,然后上交报告给负责人。这个流程在他离职前就是这样,离职后甚至都没有变动,希卡利对此相当熟悉。
直到他在报告里写下那句“确定格里姆德已经死亡,且残骸不具有复生能力”,他盯着这句结论出了神。
自从上一次见面从托雷基亚口中得出的梦境相关的能力,他也做了相当的调查,结果都指向以梦为源的混沌本质。他推测托雷基亚应该是将格里姆德封印在他彩色计时器中,并以祂为能量源获得更多力量。那里离他们一族的生命本源最近,不可避免地会对身体造成影响,以光为本质的生命与混沌本质无法相融,这种做法无异于慢性自杀。希卡利不用多想就能猜到,为了使用这股力量托雷基亚做了什么——任由这股力量侵蚀,同时利用技术手段抑制负面的影响。他在托雷基亚身上看到的一切都足够论证这个猜想的正确性。
这就意味着,如果格里姆德真的被消灭了,那么托雷基亚要么会被带回光之国,要么……
他已经死了。
希卡利不想得到这个结论。于是他又忍不住回到前面的推论过程,也许是哪个条件出了什么问题……
“希卡利。”
他的思绪被再一次打断,失焦的视线重新聚焦,落在佐菲脸上。他的幼驯染表情里明晃晃写着担心两个字:“你又走神了。”
“……抱歉。”希卡利别过脸,心虚地看向窗外的等离子火花塔,人工太阳的能量强度已经自动调节为夜间模式。光之国的夜晚并非真正的黑夜,更多的是人们对“夜晚”这个概念的渴求。他意识到自己又在走神了。
“这也是我作为朋友的建议,去休息一段时间吧,好吗?”
希卡利顶着佐菲毫不动摇的目光挣扎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尽管在佐菲眼里,那更像是暂时的屈服,但是已经足够。他松了一口气,接着大步向前,揽着希卡利就不由分说地往外走。
“既然同意了那现在就回去吧。听你的副手说你已经在办公室住了三天,以防你忘了家在哪就由我送你回去!”
“根本就不用操心这种事……等等,佐菲,让我收拾一下再走。”
“算啦,我的好博士,我猜你最多也就会休息一天、不对,大概也就一晚吧。总之很快就会重回岗位,那就不必劳神整理文件了。”
“我说你,重点不是这个,难道我们的小队长没有整理办公桌的好习惯吗?”
“有啊,不仅如此,还没有动不动就在办公室连住几天的坏习惯。”
“那你还……”希卡利意识到这场毫无意义的拌嘴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佐菲这个架势想必是就算绑着他走也不会让他再回办公室一步,尽管脸上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希卡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了,这次就听你的吧。”
在终于关上门将那道几乎能化作实体的视线隔绝在外以后,希卡利长舒了一口气。佐菲对身边人的变化过于敏锐这一点对他的工作来说确实是个优点,但是对希卡利而言有时候却是个烦恼,而且每次他提出的请求都是出于好意,更让人无法反驳。但就结果而言不是什么坏事,希卡利决定不再去想它,干脆地倒进床铺里。累积了几天的疲惫此刻潮水般涌上来,他看着半掩的窗户,意识逐渐朦胧,就这样沉沉睡了过去。
什么也没有。
他尝试着挣扎——说实话,这种感觉有些似曾相识:感觉不到空间上的方位,也感觉不到时间上的流逝。
他确定自己做了类似“睁开眼”的动作,但是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没有。他又尝试着移动四肢,但也什么都没有,与“什么都没有触摸到”不同,而是“什么感知都是空白的”。他尝试了更多的,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他此刻身处、不对,也许仅仅是他的意识,处在一片理论上的虚无中。
他想不出为什会在这里,想不出办法摆脱这个境地,他只能维持存在于此的状态,也无从得知将会维持多久。
直到一声响动(他也无从判断在哪个方位,总之它出现在他的意识当中),类似水滴坠在地面。接着又一声。滴答,滴答,滴答。
一声叹息。
突兀出现的方位感终于打破了虚无的一角,他立刻意识到这声轻叹来自前方。可那过后一切又归于沉寂,尽管他立即尝试着做出“向前走”的动作,可就算不断地前进,也无从得知是否真正抵达声音的来源。但他也无法放弃前进,一切的未知面前第一原则就是前进,就算结果不可知、或者糟糕透顶,永远尝试前进,总会抓住什么东西。
譬如视线突然捕捉到的光亮。
躯体活动的感知逐渐清晰起来,他更大幅度地调动四肢,加快步伐,由走变为跑,朝着光束奔去。
随距离缩减,他隐约辨认出光照亮的地方蜷缩着一个身影。他继续靠近,比起光束,更像舞台的聚光灯,仅仅只照在蜷缩的身影,在那周围圈出一条隔绝虚无的边界。他马上就能够踏入那束光中,而光下的身影已经足够清晰——他突然停下脚步。
希卡利有些艰难地辨认出那似乎是托雷基亚。
他盯着这个场景出神,无措和难以置信在心头弥漫,许久之后才缓缓地挪到咫尺近的地方,翻过那具趴伏着的身体,让其倚在自己身上。这确实是托雷基亚,他的面具已经碎裂,暴露出原本的面容。胸前和背后的铠甲也不知所踪,希卡利因此毫无准备地见识到胸前本被遮掩住的、令他难以置信的:一个巨大的空洞。
这个形容词从客观上来讲也许并不合适,但从生理上来讲,这个词远远不够。为什么……这个疑问刚蹦出希卡利就明白了原因,他当然知道,他早就猜到。那中央原本是彩色计时器的位置,而空洞本身、是格里姆德的所在。因为原本的空间不足以容纳,托雷基亚仍由祂撑大了整个空洞。头顶不知来源的光都无法照亮其中,希卡利有一种在物质实体窥见虚无的割裂感,但他无法轻易将视线挪开,空洞如深渊吸住他,诱使他不停看向更深处。
听觉捕捉到一声闷哼打断了视线的深入。
希卡利摆脱了空洞,后知后觉它诡异的吸引力,转而看向怀里那具身躯的四肢。没有任何复苏的迹象,感觉不到生命体征,但希卡利无由来地就是相信他醒着。
“托雷基亚?”他尝试呼唤,在心中默数了三秒。
没有回应。
希卡利失望地叹气,也许刚刚只是幻觉。
……我……
他疑惑地看着毫无动静的托雷基亚。
……我做了个梦。
希卡利猛然反应过来,看向头顶那束光。声音来自所有的方位、或者说,空间本身。他十分确信刚刚听见了那句话,像是还陷在睡梦中的人无意识的呓语。希卡利不确定他能否听到自己的声音,试着发问:
“什么样的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说说看吧,我听着呢。”
回应他的是一阵花香。在希卡利因为嗅觉的突兀回归走神的片刻,空无之中生出天空和大地。泥土的气息在花香中时隐时现,风轻柔地像抚摸,视觉被花海所占据,因风泛起层层波浪,阳光照耀下的花瓣彩虹般绮丽,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生机。
“这里是?”
“Paradise。”
希卡利循声低头,看到他最熟悉的蓝色身影。面容没有被面具遮掩,彩色计时器安定地亮着。托雷基亚坐起身,眺望这片花海。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了。”
“醒来?”希卡利捕捉到这个动词,但托雷基亚并不解释。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光之国的植物图鉴里没有这个种类。在我的旅途中也从来没有哪颗星球地表……被这样美的花海覆盖。”托雷基亚迟疑了片刻,像是在思考合适的用词,尽力描述他对这幅场景感到的惊异。
托雷基亚站起来,朝长者伸出手。
“要去四处看看吗?”但并非疑问句的语气。
希卡利毫不犹豫地握住。
他们悠悠地前行,舒适的风和恰到好处的淡香缠绕在每一处感官。花浪晃荡中隐约飘来的孩童的打闹声,希卡利环顾四周,看到花海中时隐时现的脑袋。相互追逐着的孩子,放声大笑的孩子,坐在花海中安静的孩子。希卡利看得有些入神,自己都没意识到表情变得柔和,而托雷基亚都看在眼里。橘色的天空将所有的事物都变得柔软,连不苟言笑的年长者都被软化,唤起他记忆的碎片。
“追求真实客观的同时,我们并不否认作为生命对美好的追求,尽管永远的美好是一种虚妄。”
那时他们刚结束在学校的讲座。正好是放学的时间,从窗口往外看着在打闹的孩子们,希卡利说这话的神情跟此时一模一样。托雷基亚理解这种情绪,尽管他并不深受感触。
“您看上去很高兴。”
“他们看上去无忧无虑……很难得。”
“这只是我的一个梦。”
“就算是虚妄的美好,也让人忍不住憧憬。”
“我们总是在追逐无法得到的东西,对吗?”
希卡利没有回答,尝试对视的那刻托雷基亚错开了视线。
“ 想要休息一会吗?”同样并非疑问的语气。
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某座木屋旁,门梯下的摇椅上坐着位面容祥和的老婆婆。托雷基亚率先在摇椅旁盘腿坐下,不知名的花与他的胸口齐高,计时器中映出花的影子。希卡利也挨着托雷基亚坐下。
老人撑起眼皮,也许是因为阳光和微风,语气更显得慵懒:“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了……”
“关于什么?”希卡利问道。
“当然是关于这颗星球……这些花,年轻人。”
希卡利挑了挑眉,对后三个字持保留意见。
“很久很久以前,这颗星球上还没有开出这些花,也没有人居住。那时,我的祖先们因为星际间的战乱失去了家园,不得不在宇宙中流浪,寻找下一个定居的星球。寻觅的过程中发生了太多太多的波折,导致飞船受损,不得不迫降到附近的一颗行星。
“据那颗星球上的住民们所说,那原本是受星间联盟管理,专门放置废弃垃圾的星球。不过由于长期的堆积,已经不堪重负,星间联盟放弃了那颗星球,只剩下艰难生活在这颗星球上不愿意离去的原住民。”
“……连邱瓷欧拉星都被遗弃了啊。”托雷基亚轻声感叹。
老人的声音像播放着老旧磁带的收音古董,在希卡利想要问托雷基亚为什么会这么熟悉那颗星球之前继续着讲述。
“原住民们说他们并不了解飞船的技术,也并没有能够修理的材料。祖先们只好在无尽的废弃物中寻找能够利用的一切。他们在成堆的废弃物上,日复一日地找啊找,时间不停流逝,耐心日渐耗尽,始终都没有找到能修复飞船的办法。
“大部分人已经放弃了寻找,认为余生都将在这颗毫无未来的星球上度过。只剩下首领,还坚持不懈地在废弃物中寻找可能存在的希望,最初有人劝说首领放弃,到后来大家都不再关心这件事。
“直到某天,首领带回来一颗彩色的种子。
“‘我在缝隙中发现一道微弱的光亮,刨开成堆的垃圾,在泥土中发现了这么一颗种子。’首领这样说道。
“‘可是一颗种子又能做什么呢?’人们发出质疑。种子并不能修好飞船,也不能交换到任何东西,这颗星球早已不适合任何植物生长。但是首领认为它不同寻常,也许是好运的代表,坚持将种子带在身上。
“谁也没有料到,第二天,另一艘飞船降落到这颗星球上。飞船的主人称自己是一个研究者,想在这颗星球采集些数据以供研究。最为巧合的是,这位研究者正好懂得如何修理他们的飞船,又带着足够的维修的材料,爽快地同意帮助他们修理飞船。突然来临的转机重新燃起了所有人的希望,每个人都想用自己的方式想要报答那位研究者,却都被回绝了。最终,那位研究者仅仅索要了首领身上所带的一枚货币,对于远离家园的他们而言这枚货币除了纪念不再具有其他作用,而研究者声称这枚货币对他的研究有着巨大的帮助,除此之外不再收取任何的报酬。飞船修好后,人们很快就筹备好再度出发的计划。在他们即将启程的那天,研究者为他们指出一片星域。那里尚未被开发,值得去探索,也许可以找到新的家园。
“祖先们遵循着研究者的指示,竟然一路顺利,最终选择在这颗星球上建立家园。”
“因为这里的环境适合生活,风景也十分迷人?”托雷基亚轻声说,“运气真好。”
“没有那么简单,年轻人……”同样的称呼再次出现,希卡利突然意识到某件事,转头看向托雷基亚。但他似乎更专注于听接下来的故事,并没有察觉到这道视线。
“这片星域的其他星球不是冰川覆盖,就是岩浆遍布,唯独这颗星球的气候更适于生活。但让人苦恼的是,这颗星球的地表长满黑色的岩石,适于作物生长的土地太过稀少,想要生存下去始终还面临艰难的挑战。不过,这已经是漫长旅途中最适合生存的星球了,跟永无止境的旅途相比,首领决定接受生存的挑战。
“一切的转机都发生在得到那颗彩色的种子之后,首领更加相信它是幸运的代表,在为数不多的土壤中种下了它。谁也没想到一夜过去,它就冒出嫩芽,仅仅几天就长过膝盖,再过数日已经生出花苞。某个清晨有人醒来,便因为荒芜的大地上开着一朵绮丽的花而惊呼。
“惊喜远不止于此。这种花不仅仅适应这颗星球的气候,还能将根系顽强地扎入石层,化坚石为土壤,更多的作物因此能茁壮生长。生机比预想得更快蔓延在这颗星球,数千年过去,才造就现在的风景。”
“是个好故事啊……”托雷基亚像在走神,“完满的结尾总是很难得。您不觉得吗?”
他终于转过头,望进希卡利的眼底,视线平淡无波。希卡利不知道他从中看到了什么,但他从托雷基亚的眼中看到了落寞。
“你不喜欢这样的结局吗?”
“如您所说,就算是虚妄的美好,也让人忍不住憧憬。”
那你所憧憬的结局是什么呢?希卡利本想问。而托雷基亚举起手,指向天空,带走他的视线,令这句疑问随风而散,只剩下轻声呢喃:“月亮出来了。”
橘色天幕在谈话间变为了澄澈夜空,弯月低悬在前方,毫不吝啬地洒下清辉。花瓣与月光似乎发生了另一种反应,褪去绮丽的颜色,散发幽幽荧光,是属于托雷基亚的蓝。希卡利伸手拂过花瓣,忍不住赞叹这种截然不同的美。
“您是指月光还是花海?”
“兼而有之。”
风依旧扰动花丛,银辉与摇动的影子相映,像某种小小的生物在光与影间舞蹈,希卡利说不上来是什么,也说不上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托雷基亚却因此愣住,他伸出双手,试图接住某个碎片。摇摆的影子中看不出他所知的任何东西,就像是不成型的什么……
托雷基亚突然站起身,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呢喃:“它在这?”
希卡利尝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托雷基亚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再次朝希卡利伸出手,催促道:“快,我们去找它!”
“去哪里?”他毫不犹豫地应邀,却不知道目的地在何处,只顾得上在飞奔中顶着呼啸的风问。
“去这颗星球生机的起点!”托雷基亚兴高采烈地喊道。他们此刻像两个将要去寻宝的孩子,所有的烦恼都被甩在身后,要做的仅仅是奔向眼前。
他们跑过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停下脚步时,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托雷基亚不因疲倦而停下,拖着脚步走向他的目的地——这颗星球生机的起点。希卡利恍然大悟,是故事里种下的第一颗种子所开出的花。
托雷基亚跪坐下来,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那朵开得最盛的花。希卡利听到他近乎哽咽地低语,说我很抱歉。
他看到光粒子堆积在托雷基亚的眼角,泪滴坠下,消融在花中。
花瓣没由来地纷纷掉落,从托雷基亚的指缝溜走,他愣住了。不知名的小生物出现在托雷基亚的掌心,发出微弱却能感觉到惊喜的叫声。
“斯纳克!”
在光之国的语言中意思是“小不点”。
希卡利安静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重逢,看着托雷基亚将掌心的小不点贴在脸边,而小小的软体生物蹭过他的脸颊,不停地叫唤。这种程度的呼唤本该被风声盖过,但此刻所有的事物都安静了下来。对托雷基亚而言,此刻只有他和它。
世界又恢复关于声音的热闹,花丛下小生物的响动更加丰富,更接近现实。希卡利终于走近,坐在托雷基亚身旁仔细打量那个小不点,小不点也好奇地转溜眼珠,打量着希卡利。
“斯纳克是我的造物,”托雷基亚将它捧在胸前,“将废弃的有机物信息DNA化产生的生命。”
“那是……”希卡利听清后有些迟疑。
“生命伦理的根源,我知道那是禁忌。”
希卡利皱着眉思索片刻,了然也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你就是忍不住,你太好奇了。”
托雷基亚默认了,无法反驳也无需反驳。
“我不否认犯下的所有恶行,我承认所有的指控,也接受所有的憎恨与唾弃。对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感到后悔。”托雷基亚低下头,斯纳克此时正看着他。“唯独一件事……创造它。”
“你否定它诞生的意义?”
“空谈意义是没有意义的。不明白邪恶也无法谈论正义,不理解黑暗也无法贯彻光明。但,不、并不是这个层面,我只是始终无法忘怀……”托雷基亚深吸一口气,转头注视着希卡利,从中晃动着的情绪他定义为痛苦。“它能够变为任何生物,但是最后那刻,它选择变成一朵花。”
所有的花丛开始窃窃私语,风也开始呼啸,掩盖过这短暂的沉默。
“那不是最后。”长久的沉默过后,希卡利开口纠正他。“因为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你的创造、它的诞生、以及你们的分离,所有的部分相加才让此刻的重逢弥足珍贵。”
“……尽管这里只是梦境。”
“梦境是某种程度上现实的投影,我们可以去寻找那个现实。不过是论证又一个命题,这有什么困难的呢?”
这一次轮到希卡利伸出手,像是舞会共舞的邀请。
月牙升到二人的头顶,清辉织成银纱,披在万物之上。风不再扰动,花丛下的小生物也静下来,整个世界都等着一个回答。托雷基亚注视着那只手的时间被拉长到无限,他们像两尊雕像,一副被珍藏的油画。直到永恒的尽头,托雷基亚没有握上希卡利的手,只是微笑着答道:这就是我所憧憬的结局。
“很可惜我不再有与您携手共进的机会了。”
“为什么?”希卡利屹然不动,维持着这个姿势。
“这本是您的梦境,我不过是被您心中的情感所吸引而来的残魂,我、我的这个梦,也不过是您梦境中的一部分。”
“我不明白。”
托雷基亚并不解释,只说,您该接受这件事了。
花海、天空和月亮都在眨眼间消失,残存的光线因扭曲混乱不堪,在呼吸间异样般拉长,又急剧缩短,重归虚无。希卡利像被逆向拨动的指针被迫着沿来时的方向回退,聚光灯下的身影越来越远,他尝试着伸长手去抓住,但虚无中没有长和短的概念。
意识脱出虚无的最后,挤入听觉的遥远的呢喃,像是来自海底的吟唱。
……终有一日我们会在月亮上重逢。
希卡利睁开眼,正好看到夜晚离去,清晨到来。
佐菲推开门,跟淹没在光屏里正好抬头的发小对上眼神。
“不是说了下次敲门吗。”
理亏一方首先举起手,立刻辩解:“就是来确认一下,没想到你这么快回来了。”
“只是出去散散心而已,花不了太久。”
“介意解释一下只是散心为什么要在大清早给我发紧急签名这件事吗。”
“那只是,”希卡利停顿了一下,“告知。以免你要找我的时候找不到。”看上去毫无歉意。
“好吧。”佐菲勉强接受这个说法。“但是邱瓷欧拉星不像是个散心的好去处。”
希卡利附和了一声,没有过多解释,看上去是专注于眼前的光屏,但这种小伎俩瞒不过佐菲,倒让他更加肯定希卡利在撒谎。他干脆站到光屏后面,用一种他们都明白的恳求语气问:“一点也不能说吗?”
这下希卡利没法装出专注工作的样子,他回避开佐菲的视线,沉思了好一会,时间久到佐菲怀疑他是不是又走神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到了什么?”
“一个论题。只有我能去论证,所以醒来立刻就去做了。原本担心会花上很长的时间,所以才发了那条签名。”
“能告诉我结果如何吗。”
希卡利的眼神变得温柔,点了点头。
“梦境并非完全是幻想,它与现实确实有着联系。我亲眼见证了。”
“那就好。”佐菲松了口气,感到真心的高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我就是来看看你状态如何,看来已经不用担心。”
“我知道,”希卡利耸耸肩,“如果下次进来你能敲门就更好了。”
佐菲无辜地眨了眨眼,正要离开时留意到窗边用遮光罩护住的、合拢的植物。
“你开始养花了?”
“算是……礼物吧。”希卡利顺着佐菲的视线看过去。
“和你一样的颜色,很合适。但你遮住了光。”
“不是所有的植物都渴求光照,”希卡利走近那朵深蓝色的花——佐菲认为它看上去像在地球上被称为玫瑰的花卉,但是直觉又告诉他这并非来自地球的植物。“有的时候阴影更适合它们。”
“比起植物学更像人生哲学。”
“谁说不是呢。”
“那就祈祷它顺利开花吧。”佐菲笑了笑,推门离开。
它已经盛开了,希卡利心想,在某个被人们遗忘的地方,开着成片的绮丽的花海。
他决定将这当成一个带到月亮上的秘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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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感谢阅读我的作品!
时隔一年终于公开了这本个志的内容,就我个人来讲,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安更多。
高兴是因为这一年间,因为这本个志,有了跟许多的同好线下见面的机会。这对我而言是非常珍贵的记忆,在生活的各个方面和写作的路途上都鼓舞着我。不安是因为这是来自一年前的我写下的作品,在今天的我看来实在是非常不堪又漏洞百出的文字呀(笑)因为要发布这样的作品而感到十分不安。但始终是我在写作路上的一个脚印,也是我对trhk曾经的理解,承认过去的自己是我的人生议题之一。
这篇的灵感,来自曾做过的一个关于托雷基亚和小不点的梦 ,所以是在听着标题大橋トリオ的歌曲氛围里、在寂静的深夜里以游荡在梦中的状态写下的,说的直白点是本人情绪的呕吐物啊www
不知道对于阅读到这里的读者朋友们,这些文字带来了什么呢?如果是能让你感受到高兴,或是起了抛砖引玉的作用的话,就是最让我感到幸福的事了。
最后再次感谢你的阅读,希望我们都能继续探索这两位角色之间的各种化学反应!
(PS:关于月亮的对话,可以的话,请去玩To the moon这款游戏吧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