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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曲

走山又接水【但拓x沈星】

BE预警❗️❗️❗️

只剩一人预警❗️❗️ 部分剧情有OOC预警

但双向暗恋

全文1w+

  


正文:

  

  九月。

  

  枯了半边的白花往下稀稀拉拉的掉了几个。

  

  地上铺的都是腐烂的枝叶,偏偏正中央那个圆形土包旁边依旧绿的发亮。

  

  这是猜叔费了大劲才给找着的一块地,不大,但刚好能放下一个方形木盒。

  

  酒杯递到但拓手里,他才慢慢的抬起头,手指一发力,那透明的液体就哗啦啦的全灌进了土里,麦芽混着泥土的味道冲的他偏过头咳了两声。

  

  “啧,好酒你咋个浪费咯。” 黄毛撇撇嘴,从背后拍了拍但拓的肩膀。要是放...

BE预警❗️❗️❗️

只剩一人预警❗️❗️ 部分剧情有OOC预警

但双向暗恋

全文1w+

  


正文:

  

  九月。

  

  枯了半边的白花往下稀稀拉拉的掉了几个。

  

  地上铺的都是腐烂的枝叶,偏偏正中央那个圆形土包旁边依旧绿的发亮。

  

  这是猜叔费了大劲才给找着的一块地,不大,但刚好能放下一个方形木盒。

  

  酒杯递到但拓手里,他才慢慢的抬起头,手指一发力,那透明的液体就哗啦啦的全灌进了土里,麦芽混着泥土的味道冲的他偏过头咳了两声。

  

  “啧,好酒你咋个浪费咯。” 黄毛撇撇嘴,从背后拍了拍但拓的肩膀。要是放在平时,但拓必定会一拳打过来,但今天他只是淡淡地看了黄毛一眼。


  

  “得嘞,仲做嘅,我都做咗,放你两天假,同佢讲野啦。(行了,还做的我都做了,放你两天假,和他说说话吧)。” 猜叔把剩下的酒又倒进杯子里,半带着安慰的捏了捏但拓的胳膊。

  

  “猜叔。” 但拓回头。

  

  “你嗦,这人死了哈,还能有灵魂不。”

  

  猜叔摇头。

  

  “我唔知,但系听吴海山讲,沈星系个唯物论。(我不知道,但听吴海山说过,沈星是个唯物主义。)”

  

  但拓又说了什么猜叔没听清,只见得人依然扭着头站在原地,眼睛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猜叔叹了口气,不再停留的向山下走。

  

  “猜叔。”

  

  这会是黄毛的声音,伴着咔嗒咔嗒踩树叶的脚步声从后面跟来。

  

  “这沈星咋个死嘞,他之前连貘都寻着了,这点儿运气不可能没有得。”

  

  猜叔瞅了黄毛一眼,向后方点了点头。

  

  “问他去。”

  

  “替他死的。”

  

  

01

    桑康山寨的根没清理干净,正正好沈星和但拓走的那一趟边水就在封锁区交界处,山寨新上任的头头又发了疯,说什么也要把伐木场那块地再打下来,三边坡好不容易安稳了几天,这下又是内战不断。

  

  等沈星握着方向盘反应过来的时候,十几个拿枪的兵已经把他那辆大皮卡围的严严实实。沈星不敢动,手放在方向盘上,用膝盖偷偷碰但拓的腿。

  

  “咋办。” 沈星压低声音用气声说。

  

  身旁传来的是换弹和上膛的声音。

  

  “给猜叔打电话过去。”

  

  沈星盯着外面虎视眈眈的紫色纱巾大壮汉,右手偷偷在口袋里摸电话,他按下拨号键,没说话。

  

  那边没声音,也没挂断。

  

  沈星找个机会,悄无声息的低头用气声对着电话说了两遍“桑康山寨”。

  

  不知道猜叔能不能明白。沈星挂断电话,又想猜叔那么聪明,应该多半能已经意识到他们出了事。

  

  这里是封锁区,被堵在这里的人自然会下意识的把自己的希望寄托于外界,沈星现在只能祈祷自己勤勤恳恳跟着猜叔做了两年事,二人之间能有些心灵感应。

  

  

  “喂,下啫啦。”

  

  一群紫纱巾大壮汉里最壮的那个生气地拍了拍车头。沈星腿一软,手不受控制就去拉车门。但拓把上好膛的枪滑进袖子,左手不着痕迹的勾了一下沈星的衣角。

  

  他回过头对沈星说:“莫得事,下车跟紧我。”

  

  但拓跳下车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了几声清脆响声,他下意识想回头看,却瞬间被数把步枪顶了脑袋。

  

  大壮汉叽里呱啦的对沈星说了几句话,看后者没反应,了然般的冲他嚷嚷。

  

  “中国人?”

  

  “对对”,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沈星飞快的瞟了一眼但拓,主动上前一步。

  

  “我们是送货的,送货。” 沈星指指车厢,比划了个方块。

  

  “送货?” 壮汉围着沈星绕了几圈。“啷个不清楚我们这是什么区,哪有来了就跑的理。”

  

  “长官” 沈星陪笑。

  

  “您看我们这不是还没进…”

  

  枪头哗啦啦的全指了过来。

  

  “我说进咯就进咯,搜身带走。” 

  

  沈星脑子嗡的一下,搜身,不能搜身。

  

  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但拓就已经砰砰两声爆了人头,沈星被他握着后颈塞进了怀里,瞬间的功夫又一片壮汉倒地。

  

  “跟紧我。” 但拓转身开枪,两人借着后力滚进旁边的林子里。沈星的后背狠狠地撞在树干上,疼的他闷哼出声。

  

  就是这一声让但拓分了心。

  

  手枪口对准前面,持步枪的壮汉从右侧方跑了出来,连开三枪,但拓的余光里看到有什么金属色的东西飞了过来,就那么一秒钟的功夫,躺在树干上的人已经和自己交换了位置,子弹擦着他的侧脸向左飞去,磨出来一道深深的血痕。

  

  再睁眼的时候,视线里只剩一片血红。

  

  那红来自沈星胸口处源源不断冒出来的滚烫鲜血。

  

  公路上传来了很多声音。

  

  枪声,奔跑声,叫喊声,爆炸声,可但拓什么都听不到。

  

  他抬头看,是穿着黑色衣服的队伍,支援来了,是猜叔的人。

  

  但拓解决了最后三个人,手忙脚乱的跪在沈星旁边,用撕下来的衣服布料给他堵枪口,鲜血瞬间浸透了薄薄的衣料,滚烫的温度蔓延上但拓的手指。

  

  “阿星,你别闭眼,猜叔的人来了,我带你出去。”

  

  “你别闭眼,阿星,听到我说话吗。”

  

  “阿星。”

  

  沈星偏了偏头,嗓子里满是土腥味,呛的他咳嗽了一声,吐出来的却全是血。

  

  “拓子哥。” 沈星难受的喘气。

  

  “我可能出不去了。”

  

  但拓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拼命的把手塞到沈星身子底下,想把他抱起来,慌乱之中碰到了沈星后背的淤青,疼的他直抽抽。

  

  “拓子哥带你出去,你放噶心。”

  

  沈星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力气。

  

  “哥”

  

  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只像是平常任何一个时候会喊出来的。

  

  但拓停下了抱他的动作,手依然按着衣服布料挡在沈星胸口。

  

  “我太疼了,实在走不动了,你快跟着他们出去吧。”

  

  “出去以后替我给我舅舅传个信,跟他说我挺好的,就是在这娶了个媳妇儿,短时间应该是回不去了。”


  “还有猜叔,我已经走快300趟了,剩下的我实在是没法还他了,等下次有机会了你帮我求求情,问他还愿不愿意留我。”

  

  “下次不行了下辈子也行。”



02

  

  直到白布单子盖到沈星头上,但拓才算是有些反应,他绕过猜叔去病房外点烟。

  

  烟这玩意儿他很少抽,以前走边水的时候掉进过毒窝里一次,被加了东西的烟整怕了,抽一口就觉得有东西在身上爬。

  

  曾经害怕,现在觉得这种痛及灵魂的感觉才有真正活着的实感。烟得抽,是因为沈星的话得反复琢磨。

  

  彼时他像交代后事一样的挨个说了遍,但拓没听进去几句,他只想着把沈星抱出去,只是没想到沈星交代的最后一个人是自己。

  

  沈星说,哥,你别嫌我说话烦,你做事之前一定要多考虑考虑,离不该见的人远一些,他们手段狠心眼小,指不定哪次又在背后给你一枪。

  

  “到了那个时候可没我救你了。”

  

  烟屁股烫了手,但拓甩到地下碾了两脚,手指发红了,但他不在意,温热的触感让他觉得沈星还在。

  

  “但拓。” 猜叔在病房门口叫他。

  

  “呢个系由沈星口袋发现嘅。”

  

  但拓接过来,是串佛珠。

  

  车上那串。

  

  他又想起来下车时听到的清脆响声,原来是沈星把佛珠扯下来了。

  

  他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但拓深吸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出不来,他扶着墙站稳,腿却没来由的一软,直直地跪在了水泥地上。

  

  “我知你怪自己害沈星。”

  

  “但系阿星早就将你当哥哥,给他无数次机会他都会选择救你的。”

  

  “换成你也一样。”

  

  活在三边坡不容易,但拓太清楚了。

  

  人在这群山环绕的封闭地界就是蝼蚁,想活下去的一个踩一个,不想活的一个害一个。痛苦的人太多,麻木了也就不会在乎了。在这你说不出苦,因为有人比你更苦,再委屈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沈星很早之前就和但拓说过这个道理,在两人一同跑边水的路上。

  

  他说,我们中国人和你们不一样,我们更能经受住苦难,但我们也更擅长遗忘。

  

  沈星又想想,说不是擅长。

  

  更像是本能。

  

  沈星和父母关系淡,小时候没见过几次面,后来再看到父母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地下。

  

  忘记死亡,是沈星对自己最好的保护。他那些痛苦,孤独,在父母去世一年后就消失殆尽,不是沈星心狠,是他得继续活下去。

  

  但拓问他,如果是我死了你也会遗忘吗。

  

  沈星笑骂,你怎么可能死,你得好好活。

  

  但拓又叹气,说人在三边坡讨日子,死是注定的事,不过是有早有晚罢了。

  

  “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 沈星嘴里叼着馒头,停下车看但拓。

  

  “你在说什么噶?”

  

  “庄子说的,中国人。”

  

  “什么意思?” 但拓嘴里塞了口白饼,含糊不清的说。

  

  沈星笑着瞅他一眼,解释说,当你在极度悲伤的时候,这种痛苦比肉体的死亡更加的可怕,它是触及灵魂的,精神的麻木。

  

  而人死亦次之。

  

  但拓有点儿摸不到头脑,不明白沈星在那说的是什么大道理,他就想问问如果自己死了沈星会不会忘记他。

  

  “不会。”

  

  沈星忽然觉得这话说的太绝对了,又道“起码第一年不会。”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死就是生,我过度的悲念是会挡了你转世的路。”

  

  但拓佯装生气戳他一下,问他怎么这么迷信,沈星不甘示弱,补了一句,那从第二年开始我就会好好吃饭的。

  

  沈星之所以坚定,是他知道,但拓不会死的,起码在自己命丧三边坡之前,但拓是不会死的。

  

  

  

  最后的骨灰盒是猜叔接的,但拓说什么也不碰。

  

  生离死别的事情他见过太多,也早就经历过,自己的亲弟弟死的那时候,他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毙了,但终究是没亲眼见到人死在眼前。

  

  真放到沈星身上,但拓表现的却异常平静,思绪太多,感情太杂,但拓找不准那个明确的点。

  

  

    

  立了碑,烧了纸,但拓望着走远的猜叔看了很久,然后转身坐下来。

  

  给沈星立的碑有些简陋,照片还是从他护照上翻印下来的,看不清五官,但依然能看出是个白胖的孩子。

  

  死的时候却又黑又瘦的,跟三边坡的人没什么区别。

  

  但拓第一次见沈星是在河里,他头被套在黑袋子里,半个身子浸在水里。那时但拓还处在弟弟惨死的愤怒里,踹沈星的脚没个轻重,黑袋子里的人叫的越惨,他越激动,只想着泄愤。

  

  沉到河底之前,但拓打开袋子看了眼,里面的人脸色惨白,鼻梁淤青,嘴角带着血丝,却能看出来是个养的好的,伙食差不到哪去。

  

  “再给加几块石头噶。”

  

  但拓一心想他死,又觉得凶手另有其人

  

  于是十分钟后他偷偷的把沈星捞起来,水里上来的人闭着眼,呼吸微弱,他掺着个人仇恨给了沈星两个嘴巴子,又捏住他下巴强迫他把水吐出来。沈星被折腾的半死不活,迷迷糊糊之间觉得有个白色的尖锐物体一直在自己脸上划来划去。他勉强睁开眼,看见个白色狼牙在自己面前晃。

  

  “我问你噶,人是不是你杀的。” 但拓一脸凶狠的拿枪顶住沈星脑门,抓着他的衣领问。

  

  “大哥,真不是我,要是我杀的我怎么可能到这个地方来,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沈星可怜兮兮的缩了缩身子。

  

  但拓看着沈星的样子,收了枪,又踹几脚后把他放走了。

  

  看着不像个说谎的,能做个线人,把昂吞引出来。

  

  隔了半个月,但拓晚上开车出去送东西,路过一个大型仓库的时候看到了那个被自己放走的人。

  

  他慌慌张张捂着渗血的肚子从仓库里跑出来,喊但拓救救自己。

  

  “你到底惹了多少人嘞,谁要杀你?” 但拓有点儿恨铁不成钢,人越多越容易打草惊蛇,他怎么就找了个这么蠢的人。

  

  “坝子哥,还有那个什么昂什么。” 沈星如数家珍。

  

  “昂吞?” 听到昂吞的名字但拓身子一顿,压住沈星,非让他杀了昂吞,不然就不救。

  

  “大哥,我不会开枪,不会用啊。” 沈星心如死灰的倒在副驾上。“这样,我给你提供个好的方法,昂吞不是卖假酒给毒贩,那咱们就借毒贩的手杀了他。”

  

  计划缜密,说的但拓心动,两人最后达成一致。

  

  最后昂吞被顺利杀掉,沈星却又被抓了。这次抓他的叫猜叔,达班这的老大,也是但拓的老大。沈星被猜叔吊在房顶拿枪顶头,他怕的厉害,但没把但拓供出来。

  

  他不敢把但拓供出来。

  

  三边坡这地方,别人不知道沈星还能不知道,多走一步少走一步都会要了命,他谁也得罪不起,剩下的就交给命。

  

  “你是说,开了两枪他都莫卖我?” 但拓愣愣的坐下。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和昂吞一样后果的准备。


      那天晚上但拓去看了弟弟,母亲带着弟弟的孩子站在一旁不说话,但拓上了香后示意两人出去,等门关上了但拓才开口。


     “弟,你的仇我帮你报咯,是一个中国人帮我的,我本以为被发现之后他绝对要卖我咯,谁知道这小子硬气,猜叔拿枪顶着他都没开口。”


      但拓沉默一会又说,这小孩子有点本事。


03

  

  冷风从但拓后颈处吹来,地上的草苗也随着风动了动,似是在回应他的夸奖一样。但拓去看脚下撒的酒,早已干透。


  “哎,沈星,知道我咋个跟猜叔走边水不?”


  没人应他,但拓不在意,开始自顾自的讲起来。

  

  

      十年前,那时但拓十七岁。


      他和弟弟从出生就没见过父亲,母亲一人把兄弟两个拉扯大。三边坡这个地方女人是最不好过的,但拓和弟弟经常是有了上顿没下顿,便开始去偷东西吃。有次两人偷了个运输车,里面到处是没见过的奇珍异宝和各种吃食。就在两人准备逃跑的时候,一个黄毛带着枪赶来,将两人抓走。


     但拓被打的鼻青脸肿跪在地上,弟弟也没好到哪去,勉强用胳膊撑着自己坐起来。但拓睁开眼睛看端坐在椅子上的人,那人也似笑非笑的盯着但拓看。 

  

  “你知唔知自己偷嘅系乜嘢啊?”


  但拓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


  “你知不知道自己偷的是什么东西?”那人又用这的语言说了一遍。


       “不知道。”但拓懒得理他,没好气的说。


       “为什么偷东西?”           

  

  “太饿了,就想填饱肚子。”


  那人拿来几个饼给但拓,后者看了看饼,没说话。

  

  跟着我干,保证你不再挨饿。

  

  

     

  “就这样,我和弟弟跟着猜叔开始走边水,刚开始的时候和你一样噶,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怕这个怕那个,后来就好了。你也能看出来,在三边坡,只有猜叔的地好待,我确实命好,遇上的是他。”

  “但你不惹别人,也有别人来惹你噶。” 但拓拍拍裤子上的土,站起来。


  天快黑了,山下远处的竹屋点起了灯。山头只有一丝微弱的光,但拓借着月亮看沈星的照片,好像和早上不太一样,五官似是又模糊了一些。



  


  走边水是没有其他买卖危险,但终究买家是一群亡命徒,每一步都要命,饶是走了这么多年边水的但拓也遇上了坑。


  猜叔有条走山的路一直没和附近自成帮派的麻帮谈下来,偏偏又被人下了套,趁着夜色换了路牌和但拓的地图,等到了跟前但拓才发觉不对,想走的时候已经晚了。


      麻帮什么都做,尤其是贩毒制毒,自立帮派后就靠着在三边坡贩这玩意了才越做越强。猜叔不沾毒,只运货,这也导致有些人看不惯达班那群。这下总算是逮着了机会,自然也就下了狠手。


      但拓被绑住双手吊在水槽上面,身上没一块好地方,麻帮打手按着他的伤口往盐水里浸,但拓硬是一声没吭。麻帮首领觉得没趣,叫打手把但拓放下来。人下来的时候和一团烂肉没什么区别,血糊了满眼,但拓勉强睁开条缝。


    “我可以放了你,路我也可以给你们猜叔,前提是.........”


      半根烟扔在但拓面前。


    “早听说你们达班的人只走边水,碰毒是禁忌,但老子偏偏看不惯你们这些自以为干净的。”


    “吸咯它,老子就放你回去。”


      但拓哆哆嗦嗦捡起烟叼在嘴上,旁边的人过来点火,他凑过去。

  

  他走不走无所谓,重要的是猜叔的那条路,这是最好的机会。

  

   刚睁开的眼睛又被烟雾熏的眯了起来 

  

     在那一刻,刚才飘起的烟雾化作了万千细针,悄无声息地穿透了但拓每一寸肌肤,刺入骨髓。他能感觉到血液慢慢变得黏稠而迟缓,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他剧烈的抽搐,汗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额头、脊背渗出。但拓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死在这了,但吸入的东西让他更加亢奋,清醒地吊着他最后一丝意识,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在了无尽的虚空之中,四周是永恒的寂静与黑暗,无论他如何呼喊、如何挣扎,都得不到一丝回应,只能任凭自己在这无尽的痛苦中沉沦、消亡。


     但拓开始大笑,笑的眼泪流了满脸,混着血污滴在地上,又被他反复打滚的身体擦干净。滚烫皮肉触碰到冰凉的水泥地,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首领嫌弃的挥挥手,让身边人把但拓扔了出去,像丢垃圾一样。


     没事的,但拓想,尊严这个东西自己早都没了,从开始偷东西那一刻就没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了达班,但拓看到猜叔坐在自己床前。猜叔看他醒了,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路谈成了,这次辛苦你了。


     之后自己的每一餐都会多些补身体的东西,但拓想猜叔应该是不知道他吸了那只烟的事情,猜叔不提,但拓就会永远守住这个秘密。

  

  毒品是猜叔的禁忌。

  

  刚回来的一周还好,到半个月的时候毒瘾就越来越强。但拓没办法,找细狗要来两根铁链,发作的时候就把自己绑在柱子上,捆得严严实实。

  

  有的时候疼的厉害,抓心挠肝的,像数千只蚂蚁在他肚子里爬,到处啃咬,好几次他实在忍不住,挣脱铁链躺在地上打滚,心里想着要不这辈子就这样了吧,找个人要点儿那白粉粉,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痛苦。等他意识清醒过来又会扇自己几个巴掌,恨自己不该有这种肮脏的想法。

  

  来来回回一年半载,但拓每次都是这么挨过来的。

  

  讨生活的日子最不好过。

  

05

  

     经历的东西多了,生死也就看淡。但拓以为自己早就不会被任何事情触动了,但这次,又是例外。


    “拓子哥,猜叔喊你回去吃饭噶。” 黄毛打着手电走近。


    “知道咯,马上就下来,你先走。”


     但拓又看了一眼照片,天已经完全黑透了,照片隐在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了。




     屋子里灯火通明,猜叔端着碗坐在桌子前,桌上摆着沈星的手机。


   “沈星不是让你给他舅舅带话,给你两天假的时间,就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好,这两天让细狗替你走,等你休息好了就回来接着干。”


     但拓砰的一声跪在桌子前:“猜叔,我知道你对沈星也的感情也不浅,我有噶事叩你。”


    “什么事。”


    “我听说麻牛镇有个懂法术的人,您替我噶问问,沈星的人不在了,魂能回来不?”


      跟着但拓声音落下的同时响起的杯子碎裂的声音。


     “猜叔,您别生气,拓子哥一时糊涂昏了头,说了不该说的话。”黄毛在旁边当和事佬,冲这个笑笑那个挤眉弄眼,两个人没一个搭理他。


     “你出去。”猜叔冲黄毛摆手。


      但拓见猜叔神情有缓和,又开口:“猜叔,你也知道,我前面死了弟弟,后面沈星来咯,我早就把他当第二个弟弟咯,我憋着口气在心里,顺不通啊。”


     “弟弟?”猜叔笑出声,笑声听着却让人发毛。


      “但拓啊,你跟了我十年,你说的每个字是不是真的我清楚的很,你对沈星什么感情,不用我多说。我不是什么好事的人,你的私事我也不会干涉,但是你得知道轻重,得有分寸。”

 

     “喺呢个地方,唔死先系最重要嘅。”


      但拓朝着猜叔磕了个头,开门离开。


      猜叔看着照片上的妻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在这个地方,有情就相当于判了死刑。有软肋才更危险,没人比但拓更懂这个道理,弟弟也好,沈星也罢,他有太多牵挂的东西。


    

  今天的天气不差,天上没有一片云。但拓蹲在河边扔石子,他记得沈星很会打水漂,这还是有次他们一起接水的时候沈星自己说的。沈星讲他在中国的生活,高中没考上去了技校,但也算是真真切切的学了些东西回来的。这个但拓清楚,会修东西,会开挖掘机,紧要关头脑袋瓜子也灵活,沈星这些能力救了他们俩好几命,但拓忘不掉。

    

  “那这和你会打水漂有拉个关系噶?”但拓边解袖口边问。


  “那个时候技校建在山里,旁边就是条河,与其说是河还不如说是小水沟。有的时候宿舍的兄弟会一起翻墙出去,就在河边烧烤,打水漂,谁输了谁喝。我刚开始不太会,没少喝酒,最后为了赢他们就苦练了一阵子。”


  “那你教教我噶,我不会打水漂。”


  沈星转头嘲笑他,枪法准但是不会打水漂可还行,这玩意儿不是一瞄一个准。

 

  但拓迎上沈星的笑脸就是一记暴扣,打的沈星捂着头顶惨兮兮的说绝对不教他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教他了。两个人就这样你说一句我回一句,喧闹声让原本平静的夜变得生动而复杂。


  

  但拓盯着手里的石头看,花纹不错,边缘平整光滑。身边那个挤兑自己的人仿佛还在,挤眉弄眼的笑。枪法准,枪法准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救回沈星。


  手一挥,石头以一个漂亮的角度飞了出去,打出标标准准的七个水花。沈星要是在,应该会说他教的好吧。


  怎么可能,他但拓早就会打水漂了,从小就是高手。



06

  

  猜叔最后还是托关系给但拓找来了他要的人。


      那神婆坐在地上念念有词,但拓紧张的看猜叔,后者转过身不给他反应,但拓又只能去看那神神叨叨的人。


  他不是很信这个东西,但跟着猜叔耳濡目染这么多年,多少都知道些,就算不信心里也是敬重的。神吗,无非就是给那些心中有念的图个安慰。


  “ ကျွန်တော်တို့ရေတွက်သည်အတိုင်း စိတ်ဝိညာဉ်သည် ထိုမြို့မှာ ရှိရမည်။ ဒီကမ္ဘာမှာ အဘယ်သူမျှ ထောက်ပံ့ခြင်းမရှိ၊ အဘယ်သ”


  “什么?”但拓疑惑的看猜叔,后者就这么充当了他的翻译官。


  “她说,沈星的魂还在,飘在这世间无依无靠,没人收。“


  “什么意思噶?” 但拓急了,站起来的动作差点把地上的瓶瓶罐罐碰翻。


  “什么叫没人收?咋个能没人收嘞?”


  “ဒီစိတ်ဝိညာဉ်ဟာ အတွေးတွေရှိနေပြီး အနာဂတ်ထဲကို ဝင်ဖို့ အလိုမရှိပါဘူး။”


  “看这个魂像是还有念想,不愿意往未来去。”猜叔说完又自己加了一句:“是不是沈星托你办的事情你还没办,他不放心去。”


  “အခြားသော လမ်းရှိသည်ဖြစ်၍၊ သင်သည် အဆွေအမျိုးကို တွေ့နိုင်သဖြင့်၊ သူ၏ဝိညာဉ်ကို သူ့ထံသို့ ချိတ်ဆက်စေခြင်းငှါ သင့်နောက်သို့ လို သူ၏အကြံအစည်တို့သည် ပျောက်သောအခါ၊ သူ၏အကြံအစည်တို့သည် ကိုယ်တည်းကျင့်ကြလိမ့်မည်။”


  “我到也有个办法,你找个实体,我帮你把他的魂附在那上面,从此让他跟着你。等到念想没了的那一刻,他自己会离开的。


  但拓想也没想,应了下来。神婆说这个引魂不容易,价钱自然也不低。


  “好,我马上去找,你不用担心,钱不是问题。”


  但拓急急忙忙的冲出门,猜叔对着神婆合掌致谢。神婆摇了摇手:“ 若是有缘, 自会相见 ; 若是无缘,终日相聚也无法会意。”


  “该做的我都会做的,请猜叔放心。”



  但拓找了三天,也没寻到合适的东西。黄毛跟在他屁股后面转,看着比他还要急。但拓坐下来,黄毛就挨着他旁边:“拓子哥,这沈星就这么重要噶,你亲弟弟死了都没这么疯,这是闹辣样。”


  “沈星他对我有恩,得报。”


  “有恩也不是这样报的,沈星为了保护你,死咯,不就是想看你能好好活。拓子哥,我不傻,我能看出来你对沈星有有不一样的感情,和你亲弟弟不一样的,但是你也要明白,不是萨事情都要分个明白,有时候浑浑沌沌的也好,不痛苦。”


  但拓拿了块西瓜塞嘴里。


  他想起来沈星爱吃这沙瓤的西瓜,每次不到吃坏肚子的地步绝不罢休。


  “你咋个看出来的。”


  黄毛呛了一下:“直觉。”


  “你还能有这个东西?”


  黄毛无奈:“好吧,我是有一次无意中看到你拿着沈星送我们的那个手串看了很久。不仅看,还上上下下的摩挲,还对着它傻笑,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说真的拓子哥。”


  “你对沈星,真的是那种感情噶?”


  黄毛能这么问,绝不是只看到了但拓对着手串笑那么简单。那个手串是沈星自掏腰包给所有人都买了的,包括猜叔,说是为了奖励自己走满150趟。大家的款式都一样,唯独沈星给但拓的那个上面就有个不起眼的玉吊坠,上面写的好像是中文,看不懂。


  给猜叔的都是素手串,唯独给但拓的有东西,黄毛不爽啊,跑去给猜叔打小报告。猜叔听了不怒反笑,说上面写的是“平安如意”。


  从那时黄毛就觉得两个人不一般,说不清哪怪怪的,但就是不对劲。从哥弟的角度看倒也没问题,直到黄毛看到但拓把手串装盒放在床头日日夜夜欣赏之后他就明白了。


  是哥弟,但是但拓的亲情已经分给他那个死去的弟弟了,那对沈星........


  黄毛不敢想。


  他不知道,他不敢想的事情,也是但拓不敢想的。


  “辣种?”但拓问。


  黄毛摇头说不知道。


  但拓也说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敢知道,但拓自己也分不清。


  杀人不眨眼的地方,充斥着罪恶和死亡的地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反倒会给两人引火上身,还不如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把所有东西包在袋子里,最好永远也别摆到台面上。

  

  黄毛说的对,在三边坡,没谁能够独善其身,能有人陪在身边就很好了,哪还奢望能真的走到清晰明朗的那一步。


  沈星干净,就是做了两年走边水的工作也依旧干净,对每个人都善良,有时候善良的甚至可以不要命。他但拓不一样,沾过毒,杀过人,身上染过数不清的鲜血,戒毒的时候做过的那些事情他自己都不愿意再去回想,没救的。


  他走不掉的地方,沈星可以走。猜叔钱还了,沈星可以回到自己的国家,拿着走边水赚的钱和舅舅过上不错的生活。


  沈星像树苗一样坚韧而勇敢,但拓从一开始就是烂在三边坡的枯枝。



07

  

  能引魂上身的东西,最终还是找到了。


  沈星的福星体质延续到了现在,甚至可以说是他和貘的缘分。


  那只黑白相间的小貘是但拓半个月后在沈星坟旁发现的,这是沈星第二次碰着貘,人要是还活着,高低也能换个官做做。


  但拓没声张,悄悄的把貘带回去给猜叔看,问他这个行不行。


  猜叔点头,让他自己去。


  那神婆看到貘也是吓了一跳,她做的就是些坑蒙拐骗的生意,猜叔找到她也是为了假装引魂骗骗但拓的,谁知道这人整了个貘来当实体。神婆按住发抖的双手,嘴里胡乱念了几句词,草草结尾。


  “这就完了?”但拓一脸不相信的看着神婆。


  “可以了,之后你好生照顾着,只要貘还活着,他的魂就在。”神婆转头不看但拓手上的东西。


  “你会说我们的语言?”但拓一惊,神婆知道没法挽救,只能顺着说下去。


  “嗯。”


  “意思就是,貘死了,沈星就彻底走了?”


  “是这个意思。”


  “我再提醒你一下,有的事情不要过于强求,生命的延续和轮回是改变不了的。”





  “猜叔,拓子哥不吃。”黄毛把碗从但拓屋里端出来。“他两天没吃东西了,就喝点水,这能行吗。”


  “随他去吧,你再替他几天,等他好点了再换回来。”


  “拓子哥别是真疯了,天天守着貘寸步不离的,这捡貘的运气怎么就轮不到我,沈星捡到过,现在连拓子哥都捡着了。”


  “猜叔你说,拓子哥不会把这个貘拿去换官做吧,为了这个貘不死,他都要把命搭上,这不得换个大的。”


  猜叔骂了他一句,却也没多说什么,引魂的事情黄毛不知道,有顾虑也正常。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但拓坐在床边,轻轻拍着睡着了的貘。


  “猜叔”但拓作势要起身,被猜叔按了回去。


  “怎么样了?”


  “好,比刚捡到的时候好多咯,也能喝点水进去......”


  “我是问你。”猜叔搬了把凳子坐他旁边。


  “我好得很啊,你莫担心,我过两天就可以正常跑咯。”


  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


  “但拓你知道的,你不能一辈子都这样。”


  猜叔指了指床上的貘。


  “辣样?” 但拓收了笑。

  

  “一辈子都骗自己。”


  但拓又笑,“猜叔您说啥呢。”




  第一次见神婆那天,但拓冲出去,但是没走。


  他站在门边,清楚的听到了那一句“请猜叔放心。”


  但拓也不是蠢人,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两人的意思。


  这的人很喜欢欺骗,沈星来了两年,也学的圆滑,动不动就假装骗骗但拓,图个乐子。有次走山结束,沈星看但拓闷闷不乐,骗他说要去山里走走,实际上去了镇子里买东西。但拓喜欢喝集市上那个兑了糖精的奶茶,沈星喝过一次,是但拓买给他的,进嘴那一刻就后悔了,甜得发腻。但那个时候两人关系刚有进展,沈星不好当面表现出什么。


  后来沈星问但拓,老喝这甜奶茶血糖血脂能正常吗,但拓笑,说没总喝,啥时候心情不好了才喝一回,第一次是弟弟买给他的,但拓也觉得甜,但是弟弟死以后,好像味道就变得正常了。


  于是这回,沈星一个人悄咪咪的开车去买奶茶,却在回来的半道遇了大雨,山路被堵的严严实实,他按照但拓给的小道,废了半天力气才回去。回去了才知道这两天但拓没看见人急得发疯,不眠不休的在山上找了两天了。但拓后来见到沈星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径直的回了屋。最后不知道沈星怎么弄的,半夜摸进但拓的屋子给他说了一晚上好话,保证下次不再犯,两人才重归于好。


  后来黄毛就见到,那杯即将发霉的奶茶就摆在但拓屋里的桌子上,放了很久,像在做什么生化实验。

  

  还有一次,沈星被猜叔派去舞厅签合同,他在那遇到刘金翠,又好巧不巧的碰上了毛攀。沈星眼看着刘金翠被毛攀拽进房间灌酒,刚给但拓拨过去让他来帮忙的电话就被沈星草草挂断,等他一瓶白酒下肚在厕所吐的不省人事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到手机上显示了但拓的八个未接来电。

  

  人被扶进包厢,才回了点意识的给但拓回拨过去。那边问他是不是出事了,沈星支支吾吾说没事儿,误拨的,还顺带问了嘴但拓吃没吃晚饭,搞的对面莫名其妙,带着些疑惑说刚吃完,你啥时候回来。

  

  “明天中午吧,这有点事儿没处理完。” 沈星一手扶电话一手从毛攀刚甩给自己的烟盒里抽了根出来,借着刘金翠的手点了火。

  

  “那你注意安全噶。”

  

  话音还没落,刘金翠一把夺过沈星手里的烟撵灭,看了半天说里面加毒了,海洛因。

  

  “我靠,什么玩意儿?” 沈星炸了,放下手机去桌子上找水涮嘴,人被吓傻了,哪还有时间管其他事儿,也就忘了和但拓那通电话还没挂。

  

  第二天中午回到达班才发觉意识不对,猜叔黑着脸坐在桌子前,但拓的房间门用链子从外面上了锁,饶是平常总嘻嘻哈哈的细狗面目呆滞的站在一旁不吭声。

  

  “猜叔…怎么…”

  

  话都没说完猜叔就一巴掌甩过来。

  

  “你昨天去舞厅,给但拓打电话说有事儿,后来怎么没声了。”

  

  完了,沈星想,昨晚漱口之后坐了半天才缓过神,等想起来的时候手机已经躺在地下了,通话还没断。

  

  沈星紧张的冲那边喂了一声之后,就听见了忙音。

  

  “对,猜叔,我那个…”沈星不想瞒着猜叔,达班这地不碰毒,但拓一开始就叮嘱过自己了。

  

  “昨天不是去签合同,碰到毛攀了,他非要为难那个刘金翠,我这不是看不下去了就替她喝了酒,没多大事儿,我这不完好的回来了。” 沈星故意笑笑,想缓和气氛。

  

  “就喝了酒?” 猜叔盯着沈星眼睛看。

  

  “没…没,毛攀给了盒烟就走了,我看着那烟不便宜,想着尝一口,谁知道被他在里面加了东西,不过没事儿,我就抽了一口,还没过肺,立马就吐了。”

  

  猜叔脸色缓了一些。

  

  “沈星啊,我叫你去是看你聪明,不是叫你管不该管的事。”

  

  “罚你三趟跑边水的钱,下次再这么冒失,我不会像今天这次宽容。”

  

  沈星连声应好,又是道歉又是拍马屁,算是把猜叔哄过去了。

  

  “细狗啊,把但拓放出来。” 猜叔手指了指房门。

  

  “放…放出来,什么意思?” 沈星傻了眼。

  

  “昨晚你做的那些事儿但拓听了个清楚,过来跟我说要去舞厅找你,我不答应,他就发了疯,把我这的东西砸了个遍,甚至啊…” 猜叔比了个开枪的动作。

  

  “拿着枪威胁我。”

  

  沈星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回来。

  

  但拓被放出来的时候,沈星看到他的样子吓了一跳。精神萎靡的像临终的病人,手上全是伤口,还有未干涸的血迹。他冲过去想扶住但拓的胳膊,却被人一巴掌打开。但拓走到猜叔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说猜叔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噶,昨天我确是昏了脑壳,犯浑了。

  

  猜叔没接话,反倒是看向沈星:“毒瘾发作需要些时间,你还是多注意观察,别觉得没进肺就没事儿。”

  

  临走前又踹了脚但拓:“下不为例。”

  

  这会沈星和但拓两人的冷战时间更长,每次派给沈星的活但拓都找借口避开,沈星受不了但拓冷暴力,有次强行拉着但拓一起送货。一路上都是沈星在说,但拓看着窗外一声不吭,逼的沈星没办法,把车在路边一横就转过去骂他。

  

  “但拓你到底啥意思啊,一个月了,和我一句话都不说,我到底怎么惹你了。是,我承认,那次是我不对,酒上头了,做了错事,但是我该道歉也道了,猜叔该罚也罚了,轮的着你在这上纲上线的冷暴力我了?”

  

  但拓也转头看他,两人相顾无言。

  

  沈星想就这样耗着呗,反正货送不到完蛋的也是他俩。

  

  被盯得实在没办法了,但拓转头,掀开自己的衬衫,撩开背心把腹部转到沈星面前让他看。

  

  坚实有力的腹肌上面到处是疤痕,沈星看了一眼,刀割的,手法凌乱,像是泄愤的划出来的。

  

  “你什么意思。” 沈星软下声音,偏过头不再看。

  

  “你知道戒毒是什么感受噶。”

  

  “你知道日日夜夜睡不好觉,像是被虫子吃光了身体是什么感受。”

  

  “忍不住了就拿刀划,再不行了就拿铁链绑,这不是人过的日子。”

  

  “我不希望你有任何危险,别像我一样,你有的选择。”

  

  沈星再没说话。

  

  后来每次猜叔派的活,沈星都会在行动前给但拓打一通电话,地点时间一字不落的报备,一报备就是两年。

  

  沈星也早就习惯了每次但拓的那句,注意安全。

  

  字不多,但安心。

  

  

08

    


  所以但拓不喜欢谎言,人心太复杂,就连摆在明面上的事情都能一再变卦,背地里指不定得多脏。


  但是这个神婆的话,他一个字也没落的信了,尽管但拓自己都知道那些话听起来多假多可笑。


  一个最不喜欢谎言的人,默许自己睡在一个由谎言编织的梦里。




  “我说过的,你不需要觉得对不起沈星,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知道,我们后来回那个林子看过了,沈星撞到的那个树干,离他中枪的地方起码有六步。”


  “六步,一个脊柱断裂的人在子弹来的前面推走了你,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你能说是自己的错吗。”


  是沈星本能的选择了你,不是你抛弃了他。


  猜叔摊开手掌,里面放着一个发黄的纸条。


  “沈星比你勇敢,他很早就找过我了,和我说,自己应该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我还打趣他说,要不要给他在达班办婚礼,他说不用,他喜欢的人跟他办不了婚礼。”


  “甚至不可以说出去。”


  后面的事情猜叔没再详细讲,就说沈星里里外外把兜掏了个干净,说了自己是怎么从讨厌害怕但拓到开始崇拜他,最后喜欢他的事情。猜叔说那天沈星走的时候把这个纸条给了他,让他保管,纸条还在猜叔这里,就说明沈星还在,秘密不可以说出去。


  但纸条给了出去,沈星藏在心里的东西也将暴露无遗,那个时候他应该是不在了。


  有些事情是需要隔着阴阳说出来的,那些隐秘的,见不得光的爱,在三边坡这个地方,得永远埋土里,再踏上两脚把土压实了。


09

  

  一年过的很快,转眼又入秋了。当初在沈星坟旁边捡到的貘也长了半个,就是一直蔫蔫的精神不好,但拓知道,可能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这貘已经跟了但拓一年,但拓也把貘照顾的仔仔细细的。平常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只要有但拓的份就一定有貘的份。白天要送东西,但拓就用竹子编了个小床给貘住,那小床就挨在他的右手边。晚上回来,但拓第一件事一定是回房看看貘,跟它说会话,雷打不动。

  

  但拓不说,猜叔也就不问,默许了他把貘放在自己身边陪着。这三年对但拓来说不好过,弟弟死了,沈星也没了,他只好把自己的念想寄托在那只不会说话的貘身上。

  

  其实谁都明白,貘就是貘,不是谁,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从没点破这个事。

  

  某天晚上,但拓回来的很晚,一身酒气,竹屋里漆黑一片。但拓跌跌撞撞的回了房间,按亮电灯。

  

  貘趴在那只小床上,看见但拓,抬了抬头。

  

  但拓坐在床边,把貘抱在身上,沉默许久,又用手托着貘的屁股提了起来,放在自己面前。

  

  这一年,但拓从未和貘对视过,他不敢看那只眼睛,害怕窥见什么东西,又期待窥见一些东西。

  

  四目对视,但拓本就昏沉的头脑短暂的空白,借着酒劲,他张了张嘴,看着那只貘,狠下心叫出了那个已经很久都不敢提及的名字。

  

  “沈星?”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黑夜里又是那么的清晰。

  

  貘低下头,好像再思考着什么,几秒之后,又抬起头看但拓。

  

  就那一瞬间,但拓压抑太久的情绪在此刻全部爆发,他抱着貘往自己怀里塞,又一遍遍的喊他的名字。从捡到貘的那一刻起但拓就很害怕,害怕貘不是他,又害怕貘是他,所以但拓小心翼翼的,不敢对别人说,也不敢对自己说,说貘是沈星,沈星的魂肯定是在貘身上。

  

  没人比但拓更清醒,这只貘有灵性,谁发出声音它都会抬头看的。

  

  但是在今晚,但拓就只想试试那个名字,无论结果如果,就试一下,试过了之后,就再也不提。

  

  僵持很久,那只貘从但拓怀抱里挣脱出来,三步并作两步的爬到但拓的床头,把那个已经落了灰的首饰盒拱到地上,又过去蹭但拓,示意他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平安如意。” 但拓用手轻轻抚摸那冰冷的吊坠。

  

  貘在它的身后悄悄点了点头。

  

  平安如意,是我对你最后的叮嘱,也是我拼了命想给你的东西。

  

  但拓你一定要记住。


  

10.

   

  一周后,但拓带着貘去看了沈星。


  石碑上本就模糊不清的照片被雨水反复洗刷,上面的人像已经泛白,只剩几处依稀残留着墨迹。但拓抱着貘坐在土堆旁边,点燃一把火,把那张放在兜里一年的纸条拿出来。


  上面只有三句话,但拓看了无数遍,他都记下来了。


  手一扬,纸条就掉进了火堆里,瞬间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化为一缕轻烟,缓缓升向空中,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拓把貘抱起来,它已经没了呼吸,就像睡着了,但拓知道,是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把貘放在土堆旁,盖了块布,又把自己戴了两年的狼牙项链拿下来,挂在貘的脖子上。


  就这样陪着你吧,沈星,好过一个人孤独,貘一定会再次保佑你的,我也是。


  那个镶了玉坠的手串被重新拿出来,但拓紧紧的在手上缠了两圈,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再见噶,弟,我以后可能不会再来咯。”

  

  好像又想起来什么,但拓笑了:“你不是说,我老想你会挡着你转世萨的嘛,我听你的。”

  

  “那就,希望你下辈子也能生在中国,只是…”

  

  “别再来三边坡了。”


  山路重新修了,四面都有口,但拓想也没想,随便挑了一条道下山,他的步伐不急不缓,每一步都踏得坚实而有力。


  不知什么时候火堆已经熄灭,那块没烧掉纸随着风缓缓飘走了。



  “但拓,记得走路时要看清脚下的路,注意安全,别去惹那些亡命的崽子,你得活着。”


  “拓子哥,猜叔说的话你也要记得,念念相续,无有间断。”


  “哥,念念相续,即是轮回。”


  全文完


  

  

  后记:

  刚写这篇的时候其实是想着,那些求神拜佛引魂上身都是假的,只是但拓无法直面沈星死亡的一种逃避。最后貘死了,纸条烧了,其实是他真正明白了沈星的用意,也是70老师自己说的,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但拓希望沈星可以永远在自己身边,但是更害怕沈星会在身边,因为这会阻挡他转世来回的路。所以他放了沈星,也放了自己。就像文里说的,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死亡不可怕。不管是剧里拓子哥的死亡还是文里沈星的死亡,肉体消失了,但爱永远存在,它不会随着时间流逝,只会随着时间愈加浓烈,不管目的地是哪里,他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世界已经消逝,我必须背负你。”

  


9.4号更:

谢谢各位老公喜欢支持

俺会在9.10号之前在【评论区】揪五个宝宝

送拓子哥和星的中秋限定挂件!

因为是我自己设计打版可能不会量产也不盈利

然后揪的数量也不多

再次感谢大家 磕头🙇‍♀️🙆‍♀️

  

  

真的取名无能

好像越来越离谱了

(最后有单性转!注意)

好像越来越离谱了

(最后有单性转!注意)

阿符是一条咸鱼

【fkdt】人鱼骑士

*馆大人三十岁生日快乐!

*HE,全文7k

*一些文中文的奇怪书写,不上升,阅读愉快!

 

1. 

他是在新加坡第一次听到的这个故事。

人鱼骑士?深泽奇道,这还真没听说过。

宫馆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的不是童话故事书,而是从渡边那里借来的ipad。那里面有个软件,可以浏览粉丝创作的同人文。

宫馆最近对这个发生了兴趣。他告诉了深泽,成功将深泽带入坑,他俩相继成为继佐久间之后的熬夜新秀。一般都是宫馆先看,看到了好文,或者已经连载完结的,再发给深泽看。

除了共同关注的那几对,深泽最近上瘾的大势CP是百合组。理由是安全又清水,几乎都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唯一不足就是BE...

*馆大人三十岁生日快乐!

*HE,全文7k

*一些文中文的奇怪书写,不上升,阅读愉快!

 

1. 

他是在新加坡第一次听到的这个故事。

人鱼骑士?深泽奇道,这还真没听说过。

宫馆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的不是童话故事书,而是从渡边那里借来的ipad。那里面有个软件,可以浏览粉丝创作的同人文。

宫馆最近对这个发生了兴趣。他告诉了深泽,成功将深泽带入坑,他俩相继成为继佐久间之后的熬夜新秀。一般都是宫馆先看,看到了好文,或者已经连载完结的,再发给深泽看。

除了共同关注的那几对,深泽最近上瘾的大势CP是百合组。理由是安全又清水,几乎都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唯一不足就是BE太多。深泽觉得凉太和翔太就是中国的宝黛——前世的神瑛侍者和绛珠仙子。但他俩的“孽缘”要用深泽自己的眼泪买单,这太不公平。

奈何那些文写得很好又很真,即便虐得人千疮百孔,他也一定会把每一更读完。以至于同屋住着的岩本都渐渐摸清了套路——如果深夜醒来,看到一个人在被窝里扯着纸巾哭得稀里哗啦的深泽,那一定是翔太和凉太又分手了。

他会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遵照深泽的指示,给他取来两米开外的充电器,再例行公事般地安慰几句。

“又分啦?”

“是翔太先提的吧?”

“萨斯咔shota。”

我们馆様多好啊!深泽为深情的宫馆鸣不平。当他第二天早上见到没有交流便擦肩而过的翔太和凉太时,恍然有种走入CP文世界的错觉。他们真的形同陌路了!深泽的嘴巴张成《呐喊》中的小人,胸中发出一声悲鸣。

这时宫馆向他走来,把一包小零食塞到他手中。

诶?

“翔太给我的,好像在当地很有名,”宫馆看着另一包上他读不太懂的英文,“他那么挑剔的胃口都说好,那应该就没有问题。”

诶诶诶?

深泽来不及整理自己悲痛欲绝的心情,宫馆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所以我的CP并没有BE!不仅没有,他们还偷偷交换了定情特产。深泽抹抹眼泪,欣慰万分,果然现实才是王道,它大于一切。

 

2. 

宫馆不知道深泽在追百合组。

但他知道了之后,反应比深泽想的要平静。

“你不会觉得有点尴尬吗,嘿嘿,与队友在CP文里谈恋爱,还被其他的队友看到,吼吼!”深泽开始往外冒坏水,像长了犄角的小恶魔。

宫馆想,我应该觉得尴尬吗?还是说,看了我的CP文还来找我当面对峙的你,更该觉得羞愧呢?不过,鉴于他们半斤八两,且早已是同一条战壕的战友,也就没什么好计较了。

“我和翔太,谈得很热烈吗?”宫馆问。

“那倒也没有。”深泽想了想。

“感情是真挚的,行为比较…含蓄,就我的口味而言,偏淡。”他砸吧了两下嘴。

“嚯。”

“嚯是什么意思,喂,你不要把‘你真是变态’这句写在脸上啊。”

宫馆咬了咬下唇,那样子像是把一个已经酝酿好的笑收了回去。

“没有,我只是…”没想到我们品味还挺一致的。

他在平板上划拉,深泽探过头来,只见宫馆点开那三个小点,将一篇打着R18标记的文章添加进“我的收藏”里。

卧槽。

“没想到啊,国王大人。”

深泽戏谑地挑挑眉,那一瞬间他觉得宫馆似乎有点脸红,于是他拍拍他的肩。

“没事啦,都是成年人了嘛,兄弟我挺你。不过,我想知道是哪一对小情侣深得您的青睐……”

他悄悄向平板伸过手去,宫馆一合盖,拿得远远的。深泽一扑扑了个空。

“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为什么嘛!”

“不为什么。”

“呵,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

宫馆笑笑没说话,只是深泽离他有点太近了,不知道深泽自己意识到了没。

“是大势?”

“是。”

“有目黑那个家伙么?”

“没有。”

“是对称位来的?”

“…嗯。”

那应该要排除百合组了,谁会自己看自己的CP文啊,这也太变态了,那么…

深泽胜券在握的表情死掉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宫馆一眼,僵硬地爬起来,再极不自然地扯出一个假笑。

“那就是absk了,破案!”他向门口快速移动而去。

“Tatsuya你是不是忘了…”

“不听不听!我绝对正确!”

“正确答案是——”

深泽大叫一声,砰地把门拉上了。留下宫馆在房间里大笑。

他见过这样的深泽,但这一面的深泽很少在自己面前出现。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平和的。这样害羞而失态的深泽被召唤出来了,这应该是件好事。

宫馆重新打开ipad,把建好的收藏夹删除,再删除所有历史搜索记录。以他对深泽及渡边的了解,这本ipad应该很快会被其主人用一个蹩脚的理由仓促收回。深泽嘴上不说,但他一定想要弄清楚真相。

想到这里,宫馆又新建了一个收藏夹,重新收藏了一批文进去,保证与先前无异。要解释这一做法也不难,他不想显得那么心机。深泽想要一个答案,那就给他。

 

3. 

果不其然,下午渡边就把ipad拿了回去,理由是找不到东西盖泡面了。

“变态啊…你竹马是个大变态。” 

深泽在渡边的房间里,捧着ipad的手都在颤抖。

“你骂他就骂他,捎上我干什么。”

渡边捧着泡面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出去接水。

宫馆最常浏览的tag叫“父母爱情”,这是根本不输于百合组的雪中另一大势CP。而这对CP中那个乖巧精致得令人怜爱的男主角,不是别人,正是深泽辰哉自己。深泽只觉两眼一黑,他点开搜索框,上面显示出宫馆的搜素记录,发现竟还有不少“fk”在左位的组合。深泽大为震撼,细品之后又深受感动——没想到他深泽辰哉被世人误判半生,竟得“沉冤昭雪”,终有人透过他精致的外表,窥见他充满男子气概的内在;透过他忸怩做作的表演,看到一具光辉伟岸的灵魂。海内存知己啊,深泽以头抢地,几欲涕泪四下,直到眼前“父母爱情”界面满屏的R18字眼将他拉回现实。

宫馆甚至为这个充斥着18禁字样的收藏夹起了个骚包的名字,叫“宫馆王国的停机坪”。

深泽有一千句不雅之言在胸中激荡。他抬头看向正端着泡面走进来的渡边,眼神之寒吓得对方手一抖差点丢了面桶。

“我深泽是光辉的,可你家竹马还是猥琐的。”

“?”

深泽掏出手机,拨通宫馆的电话。

“国王大人真是抬爱了,”他对着眼前那片巨型版图,上牙直与下牙打架,“臣不值得您为我打下这样的江山。”

宫馆淡定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他的声音竟然还带着笑。

“哪里,这分明是你为朕打下的江山。总之谢谢了。”

 

4. 

宫馆凉太!啊!——可恶!

 

5. 

为了拯救社死的深泽,宫馆决定不再看父母爱情了。

他开始转战一些小众CP,大多是冷圈,一些北极之地。这些被称为极圈的couple在宫馆看来很有意思:他们在镜头前互动虽少,但这并不影响粉丝在那些稀有的互动中,发现一丝两丝真情流露,并愿意为它掘地三尺,建造一个世外桃源。

这很伟大啊,宫馆想。他登上小号为喜欢的写手太太留言。写手太太回复说,伟大的不是作者,而是本身相依相伴、不离不弃的他们。

宫馆作为一个热血男儿听得酸了鼻子,他也在被窝里抽出一张纸巾。

隔壁床的渡边翻了个身。

“又在看文了?”渡边打了个哈欠。

“深泽和岩本又结婚了吗?”

“祝他们百年好合啊,真的是。”

宫馆摁灭平板的光,《人鱼骑士》这几个字也随着熄灭的光源一闪而逝。宫馆翻了个身,嗯嗯地点点头,说,对,我这是喜极而泣。

 

6.

“人鱼骑士?”

深泽并不能回忆起自己曾经读过这样一篇百合组的同人文。

“嗯,讲一位人鱼救了落水的公主,他对公主一见钟情,但迟迟不敢告白,因为他只是人鱼国的一名骑士,不是王子。”

“是王子也不行吧,”深泽吐出一枚葡萄皮,“他是人鱼诶。”

跨物种通婚是不太行,宫馆点点头,“你说得对。”

“人鱼陪伴了公主很多年,他每天晚上都会从海面浮出,远远看一眼公主的城堡。直到有一天,公主要出嫁了。她被许配给邻国的王子,一名真正的王子。”

“嗅到了BE的味道。”深泽忙着吃葡萄又吐葡萄皮,宫馆伸出手,将桌上的垃圾桶递给他。

“后来,公主生下了小公主和小王子,人鱼送出最昂贵的珍珠给他们做袖扣和项链,等他们再长大一点,带他们去看海底世界。”

“孩子们拥有和他们母亲一样的美丽金发,也爱水,无比钟情于大海。于是人鱼常常在浅海驻扎,守护他们不在玩水的时候碰到食人鲨,或是像他们母亲年轻时那样陷入危险。”

“再后来,公主老了,临死前,她来跟守护了她一生的人鱼道别。她说谢谢你陪伴了我这一辈子。第二天,公主在自己的城堡里安详地去世了。人鱼将她的骨灰收进珊瑚做的瓶子里,潜入深海,埋进大海海底。” 

不知何时,深泽早已停下吃葡萄的动作。

“没了?”他问宫馆。

“没了。”

深泽呀了一声,“你就是那个笨蛋人鱼吧,是吗?”

宫馆点点头。他并没有带着人名叙述,但怎么看,这种深情的角色都应该是他的。人设所致,合情合理。

深泽捂住脸,使劲搓搓,他的脸在自己掌心毫不客气的揉搓之下,迅速变红。

“总是很辛苦啊。”深泽说。

“什么?”

“总是在很辛苦地爱着啊,你。”

宫馆心里一动,他知道深泽将他代入角色了。他合上平板。

“这只是故事,辰哉,一个童话。”

“嗯,”深泽点点头。

“可我们都生活在故事里。”深泽靠在沙发的一角,像他一贯那样,平和地跟宫馆说话。他们之间并不是一块磁铁的N极和S极,既不正相似,也不正相反。他们是两块全然不同的磁铁,拥有各自独立且迥异的磁场。然而,他们就是在这样不同的场域中交换着信息,看话语像电波一样自由地来回穿梭。深泽觉得欣慰,这不失为一种奇迹。

“你看的书是故事,你手上的这篇文是故事,你的生活,也会是别人眼里的故事。”

宫馆不明白,他只是安静地望向深泽,感受深泽的情绪,如同他说的话一样,平和地向他涌来。

“故事听多了,难免信以为真。”

“佐久间那家伙讲过他上学时候的事儿吧,被欺负之类的,就因为这一个epi,他在每一个校园霸凌的故事里都变成被欺负的角色了,你明白么?”

“总是哭得眼睛红红像小兔,衣服破破烂烂像小丑。”

深泽枕着自己的手臂,他不用像在台前那样斟酌言辞了,他自由地在严肃与搞笑之间变幻形态。

“但实际上呢,才不是——!”深泽拖长音,“才不是,好吗?”

“一味坐以待毙就不是佐久间了,把那家伙惹急了,也是会按着别人在地上摩擦的类型。”深泽模仿道,“刷刷——乓嘡,然后对方er——就死了。”

宫馆笑起来,也许他还没搞清楚深泽要表达什么,但他看着这个肢体语言丰富的深泽就笑了。

“好像在打游戏一样。”

“我说的是,这样的版本不是不存在,只是不曾被大家讲述过。”

深泽眨眨眼。宫馆好像忽然懂了深泽想说什么。

“你不必永远扮演守护者的角色,凉太。”

他的眼睛很亮,像倒影着星星的海水。

“你也不能在所有的故事中都错过啊。”

深泽说,结语般露出一个语重心长的笑容。

那一瞬间宫馆想的是,谁还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呢?这样荒谬的、无厘头的、令人啼笑皆非的深泽式的message。

如果他们再相似一点,宫馆就会告诉深泽,他多虑了,那只不过是同人文作者们构筑出的世界,与他宫馆本人根本无涉。但恰恰他和深泽是不同的,从异世界传输而来的这条电波,宫馆只得小心翼翼地接住。它中二,它似顽童,但它柔情,它写满关怀。

“你在担心什么?”宫馆问。

“我在担心你。”

“那你生日的时候我也说过吧,不必永远做大家长的。累的时候,烦的时候,也可以偶尔试着依赖我。”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这个意思。”

“明白了,我也是。”
好在电波总会同频。

 

7. 

自由的同人小说的徜徉时间告一段落了。

SNOWMAN要出道了。

深泽最近总是睡不好,一闭眼睛,眼前就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水。大家都忙得团团转、恨不得沾着枕头一秒就能入睡,深泽调侃自己,怎么还有空将宝贵时间浪费在神经衰弱上。

岩本说,你这是压力太大了,深泽揉揉发懵的脑袋,答应着,可能是,没准还真的是。

他总感觉什么人会掉进那片海水中去。

而他无法打捞,他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沉重的窒息感吞没了。

“没准你该来《My Friend》的拍摄现场看看。”渡边听后说。

“觉得需要拯救的话,就跳下去把他捞上来。不过话说,你这家伙游泳怎么样啊…”

深泽跟在后面申辩什么怎么样啊,当然是一级棒好吗,回过神来才发现错失了重点。不,等会儿,谁要掉进去?我要拯救谁?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深泽看到宫馆松开握着吊环的手,从高中直直落入水中,才知道渡边说的精神疗法是什么意思。

泳池,海水,宫馆,落水的人。啊,原来是这样联系起来的。深泽闭起眼睛努力感受,他没有害怕或者心惊肉跳的感觉,于是他傻站在岸上,想,我是跳呢,还是不跳呢。

导演在扩音器里说OK,我们再来一次。宫馆从水里浮出来,上岸,擦干,再回到高高的支撑架。深泽就在下面看着,看着他再一次掉进水里,又再一次地钻出来。

他黑色的头发被流水凹成奇特但好看的造型,浮出水面的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

深泽想,这家伙还真是没有当公主的命,他只能是一条去拯救别人的美人鱼。

“喂,”美人鱼游到了他的脚下。

“你看了我好久了哦。”

深泽挠挠头,啊了一声,说这么了不得的节目,我不得慕名前来观看吗。

佐久间从旁路过,说你有观演许可吗?没有请exit。

深泽回他,喂!!!

宫馆笑了一下,从水里爬上来。他有一双修长健美的腿,他分明是位王子。

“这个模样去跟公主求婚的话,没准她也会答应的。”深泽没头没脑地说。

“嗯?”

“在夸你很帅。”

“…谢谢。”

“嗯。”

“那我、我去准备了。”

什么啊,这就害羞啦。深泽双手插兜,目送宫馆回到高空。

不过今天他改变了想法。

他庆幸故事中的人鱼没有那么做。没有为了拥有双腿,变成人形,而如童话中那样,用自身重要的东西来交换——一头长发,或一把嗓音。深泽觉得,都不要,不换挺好。他踢踢踏踏地离开拍摄场地,反正他也不是被人鱼爱上的那个人,那真的不必为了别人的BE而惋惜。他只希望他的人鱼健康,完整,快活。这比什么都重要。

 

8. 

深泽还是会做那种荒诞的怪梦。他仍然能看到那片海。

他以为渡边说的精神疗法能够奏效呢——看到有人沉下去,再浮上来,仿佛就可以破除梦魇,不必再觉得那么无助。

不过他却真的悟了。他把自己的心得告诉末子组,拍着他们的肩膀,说,所有状似困境的东西,都可以由我们自己来打碎,再跨越。所以不必担心。

深泽将不必担心这句话送给每个人。然后晚间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坐在狭窄的走廊上,穿朴素的浴衣,把蒸桑拿用的浴巾顶在头上。

向井走过去,敲敲他的头顶,说你是一只长在路边的小蘑菇么。

深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要打扰,蘑菇冥想中。”

于是人们就走过去。也有人走来,停下,在深泽旁边放了一罐他最喜欢的绿茶饮料,给蘑菇提供一些生长必要的水分。还有人去了深泽房间,径直拿走他的游戏机,回来时对着空气大声道谢。

深泽在冥想、失眠、不断消瘦中为向前飞驰的日子画上记号。

他做了一个梦。这一次,梦里没有一望无际的海水,只有舞台的喧嚣、耳返中的催促、换衣间汗水的咸味、跑动时的心跳,和遇见聚光灯前的、无垠的黑暗。

深泽感受着空气中涌动而来的注视,觉得这就是深海,而他们都是游水的人。

海浪越来越高,终于在他踩空的瞬间,没过头顶。那种梦里出现的窒息感瞬间吞没了他,深泽终于知道了他恐惧的来源。觉得无法打捞是对的——

他才是掉下去的那个人。

  

舞台下的机器张着黑洞洞的大口。在坠落的前一秒。

有一只手从背后拉住了他。

深泽回身,好像看到那些照明灯都变成了漫天星辰。他自己变成那个落水的公主,而宫馆,是赶来拯救他的人鱼骑士。

原来童话是存在的,深泽想。它诚不我欺。它美得令人掉泪。

 

“深泽呀!深泽还好吗?”

“今天太危险了!”

“是啊,takki听了说要修防护栏。”

“真的假的,不修是狗。”

“来再说一次。”

“不修是狗!”

“我录音了。”

人们又经过深泽身旁,对着这朵蘑菇絮絮叨叨。

深泽拉开头帘看一眼,又关上,“蘑菇休息中,勿扰。”

深泽知道,他不会再做那样的噩梦了。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骑士。

他会来到自己身边,在他身旁坐下。

他也变成了一朵蘑菇,对所有的善意问询频频点头回应。一朵迎宾菇。

深泽的屋子和他的相邻,他们的头顶悬着名牌,他们的房间挂着紫色和红色的连体衣。他们坐在门口,仿佛那里是一片自然的蘑菇生长之地。

深泽想,哎,这时候我应该依偎他肩膀。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

他撩开头帘,发现对方一幅正襟危坐、严肃又无事可做的样子,不禁在自己的蘑菇帐篷里笑出声。

于是深泽说,“下回要不要带ipad出来看啊?”

宫馆说,“好。”

 

9. 

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虽然后面还有好多好多故事。但一个结尾,写给人们都不敢回忆那一年,那一场错过的红白,那个突然病倒的人。

深泽撑着一把红色的伞,穿过车辆川流不息的街道,过红绿灯,再往前走,在宫馆楼下站住。

他只给宫馆打过一次电话,这是第二次。听说照那家伙天天打电话给宫馆呢,相比之下,深泽觉得自己实在过于语拙和词穷。

第一次接电话还很虚弱的人,这时感觉已经好了很多。

“哦,不是特别打来的,只是skm那个家伙问我,下周要不要去逛街。”

深泽开头。

“我就想着,怎么也得带上馆大人一起,你知道的吧,有些人的品味可是糟透了。”

宫馆没有说话,深泽就继续。

“顺便出来吃吃烤肉,喝喝酒,好久没有这样做了。”

深泽能想象,宫馆现在也一定处于一片深海之中。

“他们说要吃你做的饭呢,被我否决了,我说吃我炒的蛋不是一样吗?”

宫馆终于笑了。深泽松了口气。

“你还失眠吗?”宫馆问。

深泽没想到他关心的是这个。

“失眠啊,”深泽说,“睡不着的时候找渡边聊天,跟他讲了《人鱼骑士》的故事,那家伙一夜好眠,然后第二天,开始叫我深泽公主了。”

“那深泽公主为什么失眠呢?”

深泽的雨伞看起来像一片红色的鱼尾,在周遭油亮混沌的背景中显得无比清晰。他正向自己游来。

“因为,我的骑士生病了。”

深泽抬起头,望着从天而降的雨水,像大海翻起的巨浪。

“这么说有点自私了是吧,但我想让他知道,有人非常、无比、特别地需要他。”

“需要他快点好起来。”

“凉太。”

不必担心,深泽想,雨水和跌落都会是我们的故事。

“所以特意打了应援色的雨伞吗?”

“诶?”

宫馆站在落地窗前,有人向他密报了深泽今日的行踪。

“可以立刻跳起来哦,你想看什么,dancing in the rain吗?”

宫馆就是在那一刻浮出水面的。

 

 

10. 

最后的最后,骑士好了起来。

深泽终于知道了,原来《人鱼骑士》属于一个独立的tag,它写两个人的故事,其中一个叫深泽辰哉,另一个叫宫馆凉太。

“喂,你是不是故意没告诉我。”深泽又在那张沙发上吃葡萄吐葡萄皮了。

宫馆看着结尾大大的HE,想,我在这个故事里,总不算错过了。

 


HE!

END.

 

——————

关于新冠和红白,我知道绝对不是只有一个人在这个困境中安慰了他,所有人都是他的力量。杜撰情节仅属于本文中。请一如既往爱他,爱他们所有人~

再说一次,凉太生日快乐!(*^▽^*)


是简易程序

他的恋人

谢谢你爱我

[图片]

相似的人容易聚在一起,也容易分开。在恋爱里常见的问题,一是看不见自己,二是看不见对方。明明被吸引着才走到一起,最后却背道而驰。


其实有差异未必是坏事,看到不一样的对方,发现不一样的优点,在磨合里跨越差异,在相伴里融为一体。尊重,包容,坦诚,理解,好的爱情,大都走过了磨合的崎岖。哪怕一开始就站立在悬崖之上,只要一起努力,携手,也可以回归到平静安宁的坦途。不讲道理的爱情,拥有力挽狂澜的力量,也有瞬间倾覆一切的可能。


他们的感情开端并不光彩,也并不健康。一夜之间深泽辰哉从最后面最边缘的位置,突然变成泷泽君身边近臣。这种拔擢被杰人议论纷纷,...

谢谢你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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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的人容易聚在一起,也容易分开。在恋爱里常见的问题,一是看不见自己,二是看不见对方。明明被吸引着才走到一起,最后却背道而驰。

 

其实有差异未必是坏事,看到不一样的对方,发现不一样的优点,在磨合里跨越差异,在相伴里融为一体。尊重,包容,坦诚,理解,好的爱情,大都走过了磨合的崎岖。哪怕一开始就站立在悬崖之上,只要一起努力,携手,也可以回归到平静安宁的坦途。不讲道理的爱情,拥有力挽狂澜的力量,也有瞬间倾覆一切的可能。

 

他们的感情开端并不光彩,也并不健康。一夜之间深泽辰哉从最后面最边缘的位置,突然变成泷泽君身边近臣。这种拔擢被杰人议论纷纷,在背后中伤,也并非毫无道理。前后辈的交流和关系的进步需要一定时间,但如此突飞猛进的进展,背后是不可见光的特殊关系。

 

这件事情两人都有过错。年长者的诱骗和威胁是年轻人未曾想过的可怕。不是没有察觉,同为男人,深泽辰哉不会不明白偶尔泷泽秀明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包含着渴望,害羞之余还窃喜自己在泷泽君眼里与其他人不同。

 

泷泽秀明是什么样的人物,身为jr.的深泽辰哉对那位满满的都是向往,憧憬,又敬又爱。泷泽君担纲的舞台他有幸能参加,只要一有机会,深泽辰哉都会远远地看着泷泽君,在人群之后,偷偷看着。十来岁就站在泷泽君背后一直仰望着那个背影,希望那个人回头能看到自己。还要特殊,他想要被泷泽君特殊对待。

 

能得到泷泽秀明青睐和关注,在jr.里是一件十分荣幸的事情。哪怕深泽辰哉是因为恶搞的女装。

 

2012年Snow Man被泷泽秀明赋名,8月夏巡时泷泽秀明还曾说,“你们要赶紧成为jr.中的top!”夏天的巡回,从代代木到冲绳,好像连海风都想把SN送到所有人面前。这份恩情,SN必须回报。

 

涩谷看板事件发生得极其突然,消息一面世,不说是广大粉丝,连jr.们都有些不可置信,不敢相信高层为了jr.能把泷泽君逼到如此境地。SN作为嫡系,听闻了以后沉默不语。

 

2012年9月,涩谷看板发布了“Johnny’s World一月追加公演,正月takki共演”的消息,追加场时间是2013年1月1日到1月6日。在帝国剧场举办的JW,座长是年轻的Hey!Say!JUMP!,在喜多川的要求下有多位座长不定期共演,Endless SHOCK的堂本光一,泷泽新春革命的泷泽秀明,以及DREAM BOYS的龟梨和也。这一年的JW规模空前,100多名jr.参加,还有SZ,KMF,A.B.C-Z等实力强劲的units站台。

 

大概是JW的规格之最,包含着那位高层的野心勃勃和无声警告。

 

涩谷看板事件透露出了两个关键信息,一是新春帝剧的场地被JW挤占,二是给泷泽秀明安排的出场表,是往年出演泷泽新春革命的时间。这意味着,为了这一年的Johnny’s World,泷泽秀明自己的2013新春革命舞台,面临取消。当时还算乐观地估计只是推迟,但是很快便确定,新春kakumei舞台将不会举行。

 

不论是JJE时的深泽辰哉,八人体制的mis sn,还是六人体制的SN,SN都是新春革命的固定共演者。新春革命是一整个剧团的合作,并非是泷泽秀明一个人的事情,是所有共演者的命运。2013年新春革命舞台的取消,对SN而言,也是巨大的打击。

 

那位从十来岁起就不动声色承担着jr.领导者责任的前辈,在30岁的人生当口,再一次为了jr.,承受了来自高层的压力。泷泽秀明表面上仍和往常一样,好像取消了2013年新春革命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如当年A团出道却没有泷泽秀明那次一样镇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毫无波澜。

 

2012年9月同月发布了来年泷泽歌舞伎的公演信息,是回归了“演舞城”的《泷泽演舞城2013》,这个名称有些突然,却也是那位叛逆和反抗的表现之一。郁气,愤怒,无可奈何,都压制在平静的表面之下。泷泽秀明整个人像一张绷得紧紧的,马上就要断的弓。

 

深泽辰哉不该在这种时机去招惹那个情绪阴暗的男人。

 

这个从王道偶像转型三枚目的肤白貌美的年轻人,高估了压力之下男人的克制力,低估了自己女装裙摆里丝袜的诱惑力。他本以为可以让泷泽君开心一些,他以为自己是搞笑的,就像夏巡时那样具有节目效果,穿着连衣裙,戴着大发卡,涂着大红唇,已经决定要敞开心扉走向三枚目人设,那时他想的是看到泷泽君的笑容,但是他好像用了最错的方法。

 

“泷泽君,好看吗?”

 

提着裙摆转圈的人刚成年还没多久,脸上是少年还保留着的稚嫩,笑容里满是期待。等他被男人覆盖,撕破丝袜,发出哭喊的时候,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深泽辰哉从一个秘密憧憬泷泽君的后辈,变成了被泷泽君索取的不见光关系的床榻对象。

 

不小心把自己送到了一个难堪至极的境地。

 

深泽辰哉醒来的时候一直在哭,已经哭了一晚上,嗓子都哭哑了。或许是想把脑子里的水都哭出来,哭得差点吐出来。

 

看着那么可怜的深泽辰哉,泷泽秀明却并没有多怜惜。压力暂时得到释放,他抽着烟,脑子却想到这个后辈平时的行径。

 

偷偷在人群里望着自己,被他知道在背后说“喜欢泷泽君”不止一次,见面时却永远站在最后面。他有些在意,于是故意逗弄几下,那人的反应却很有趣,可怜兮兮地求他“不要这样”,却让人更想欺负,想撕碎,想玷污。

 

深泽辰哉塌腰的坏习惯,在稽古的过程中早被泷泽秀明发现。jr.要拥有出色的体能,能在舞台上鏖战的资本都来自身体,那个后辈却很会偷懒,看起来总是不够努力。深泽辰哉曾经受过伤的事情他不曾关心,他确信这个后辈是蓄意地引起自己注意。

 

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的男人,寻找一个自己可以自圆其说的理由,再简单不过。

 

那我满足你好了。反正你动机不纯,所求也无非那些事情吧。我给得起。

 

泷泽秀明直接给床榻情人定下了规矩:保持身体关系,随叫随到,只给物质和资源。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位哭得没有声音,肩头一抖一抖地,什么声音都没有,捂住脸的指缝里渗出来的清泉涓涓不息。

 

“能给的,我会给你的,”抽完烟,摁进烟灰缸,还沾染着烟草味道的手要扯开深泽辰哉捂脸的手,却摸到的都是泪,有些烦躁,“别装了,你自己送上来的,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深泽辰哉不是泷泽秀明会喜欢的jr.类型,也跟以前拉扯过的后辈不太一样,非要说起来,是比北山宏光,河合郁人还有山下智久他们,笨太多了,吃不了苦,不够努力。泷泽秀明不应该会对这样的jr.感兴趣,但除去jr.的身份,作为身体关系的对象,深泽辰哉让他很是喜欢。

 

那一晚上,那人又白又嫩又紧又娇,还很会哭,还算合他心意,或者说,他有些食髓知味。

 

他想要,他也很容易得到,他相信深泽辰哉没有办法拒绝。

 

毕竟,深泽辰哉算“过错方”,在这种结果里负主要责任,而他,只是被塞壬蛊惑的无辜的奥德修斯船长。

 

2012年9月底,不光彩的故事展开,这两个本不应该有什么关系的人在床榻紧紧相拥和缠绵。20岁的深泽因为常年跳舞,身体又柔又软,被年长者摆成各种姿势,在泷泽君家一方床榻上哭叫连连。

 

很快,泷泽秀明发现深泽辰哉是一个麻烦的撒娇精。

 

要有前戏,要亲吻,不然会哭得很厉害;要有温存,会一直小声哭着喊他“泷泽君你抱抱我”;体力很差,做着做着有时候会昏睡过去,怎么都叫不醒……泷泽秀明还没有没人性到把人丢出门外,只好给深泽擦擦身体留下他过夜。

 

泷泽秀明也是第一次发展不见光的关系,后来他才很后悔,和床榻情人亲吻以及留人过夜,都是十分愚蠢的举动。

 

深泽辰哉很没有边界感,得到一点点善意就很容易翘尾巴,得意忘形。或许以前没有接触过这种关系,不太明白他们之间的界限,会请求男人给他吹吹在情事里被掐青的手腕,“泷泽君,好痛啊,帮我吹吹吧!”还很擅长蹬鼻子上脸,“泷泽君,帮我揉揉腰吧,好痛呀。”

 

一口一个“泷泽君”,后面附带的都是各种要求。本想全都拒绝的男人,看着那人眼睫都还是湿漉漉的,又狠不下心来。说好了只给物质和资源,只要深泽辰哉的要求不太过分,泷泽秀明都尽量满足。毕竟才20岁,不成熟和幼稚都可以原谅。

 

也警告过年轻的情人不要得寸进尺,“不要想你不该要的东西”,那人还敢顶嘴:“我才没有!”

 

泷泽秀明终于明白深泽辰哉为什么看起来不够努力,那个人是一个能不动弹就不动弹的懒人,明明两个人根本不是恋人,却因为懒得动弹,会央求男人给他倒水喝。

 

“要喝水,自己去倒!”话是这么说着,但是深泽红肿的唇上的伤口都跟自己有关,那人还有理:“可是我好累啊,动不了呢,泷泽君。”耍赖的样子也有点惨兮兮的,说话故意有气无力。泷泽秀明瞪他还是会给去倒水。别以为泷泽秀明没看见深泽在偷偷地笑。

 

深泽辰哉身上青春的香甜,还有少年的阳光意气,是一剂解毒药。不为人知的压力下,泷泽秀明索取的频率很高,他们在一起时基本上在床榻度过。情事是麻药,缓解着工作上的种种不顺利。是药三分毒,解毒药与毒药,有时是同一种东西。

 

泷泽秀明发现那个人想方设法地留下来过夜,会说没有终电了,要么就是“雨好大啊”,东京虽然不常下雪,但是冬天也是十分寒冷,这些都成为深泽的借口和理由。那个人抱着他的手臂晃来晃去,叫着他“泷泽君”,眼神里藏着一些狡黠,似乎是笃定撒撒娇就可以留下来。

 

“我跟你说过什么,深泽辰哉?”泷泽秀明板着脸的时候有多可怕,他自己清楚,但是必须要给床榻情人立规矩,“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还记得吗?”

 

深泽辰哉还想辩驳什么,被男人打断,“那是你不该要的东西,我不会给你的,听明白了吗?”深泽辰哉看着男人的眼睛,发现里面都是警告和冷漠,抓着泷泽君的手倏然放开了,睫羽垂下洒下一片阴影,手也藏到了身后,看起来有几分受伤。

 

但是话必须提前说清楚,免得后患无穷。泷泽秀明想要的只是暂时的床榻关系,没有想要一个才20岁冒冒失失的拖累。于是故意在这种时候讽刺那个年轻人:“你怕不是想要我的爱吧?你配吗?”

 

“如果有那种不该有的念头,我们这种关系就结束,深泽辰哉,管好你自己。”

 

年轻人有些颤抖,垂着头,轻声地应着:“我知道的,我没有,你放心好了。”

 

你最好是!

 

20岁的人,乖巧的样子十分惹人疼爱,只要不是不该要的东西,多给一些也无所谓。但是乖了没有多久又故态复萌,被情事滋养得娇里娇气,赖在泷泽君的肩头,蹭着男人的肩窝,说想留下来。泷泽秀明马上就要瞪人,深泽赶紧搂上他的脖子:“我知道的,我没有!就是很累了嘛,外面好冷,会感冒的,泷泽君你疼疼我吧!”

 

深泽辰哉肩宽比泷泽君窄了十厘米,穿着男人的衬衣,露着细白的腿,非要钻进男人怀里,跟男人一起看国会中继。

 

2012年日本大选在寒冷的冬日里如火如荼地举行,前期的政客宣传让人眼花缭乱。这一年日本大选规模空前,12个势力参选,是从1996年实行新选举制度以来参选政党最多的众院选举。“第三极”政治势力成为时髦口号,小党寻求“合纵连横”,向民主党和自民党发起挑战。民主党的野田佳彦及自民党的安倍晋三是为夺相热门。

 

2012年11月7日美国大选结果出炉,奥巴马连任美国总统,时任日本首相的野田佳彦向奥巴马发去贺电。但此时日本国内的选举大潮也正在风口浪尖,民主党气势低迷难掩颓势,这一个多月以来国会中继上演的口水战和演技大赏,已经达到了日本政界史精彩之最。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街头演说的画面,戴着白手套的男人在野营车上慷慨激昂地表演,露出半个肩头的深泽辰哉枕在泷泽君的颈窝,十分没有常识地发问:“泷泽君,这个人是谁呀?”

 

泷泽秀明以往也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但是奈何这一年实在太精彩,各路人马齐上阵在电视上互相表演,有趣到连事务繁忙的他也很关心进展。“这是石破茂干事长,”泷泽秀明狐疑地掐了一把深泽的脸,“你不是大学生吗?为什么连这个也不知道?”又蠢又笨,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画面一转,一个精干的男人在车里挥手,泷泽君正想发问,深泽辰哉赶紧抢答:“这个我知道的,是安倍。”因为团员里有一个阿部亮平,和那位政客的姓氏发音一样,他已经被阿贝酱科普过了。要是连这个也不知道,深泽可能要羞红脸。

 

泷泽秀明很清楚,他怀里的人是个头脑空空的大学生,是个知道要男人疼的小笨蛋。

 

果不其然,接下来上场的嘉田由纪子、细野豪志、桥下彻、石原慎太郎等人,深泽辰哉一个也不认识。一个一个给深泽辰哉介绍,年长者心里的优越感和骄傲得到了满足,大男子主义的人在这样的冬夜给一个关系暧昧不明的情人分析着日本当前的局势,把人说得眼睛亮晶晶地很是痴缠,“泷泽君,你知道的好多啊!”

 

“那你觉得今年大选的获胜者会是谁?”泷泽君颠了一下怀里的人,想要听听笨蛋的看法。

 

“嗯,会是安倍吧。”没有太多犹豫。

 

男人马上嘲笑他:“你是不是因为只认识这位才这么说的?”

 

深泽辰哉又开始耍赖,搂着泷泽君脖子就开始“呀呀呀,才不是才不是!你别说啦!”把男人蹭得发笑,轻轻拍了他的头。

 

这样的情人,泷泽秀明很满意,只要那人乖乖听话,别求一些他不该求的东西,或许就这样下去也无妨。

 

说好了会给物质和资源,能谈下来的杂志,能上的剧和舞台,泷泽秀明都在尽量满足,给深泽买的奢侈品也不少,虽然是才20岁的人并不合适的奢华。20岁该是个什么张扬的样子,泷泽秀明已经忘记了。他给的东西并不会问深泽的意见,不管好坏,深泽都必须接受,年长者的强势体现在方方面面。能用物质解决的事情,他只想用物质解决。


泷泽秀明是不想愧疚和亏欠的牡羊座。

 

但是那个年轻人接受的时候表情都是装出来的欣喜,男人一次也没见那个人用过他送的东西,嗯嗯嗯地点头,逼问他是不是有其他的想法,深泽辰哉都是说“我没有,你放心”。乖巧,在这种关头很安分。

 

深泽辰哉是个撒谎精,哪怕他并不擅长撒谎,却也能在被逼问的紧张时刻谎话连篇,欺诈师的潜质早有端倪。

 

有所察觉,但男人听见否认,一边放下心来,一边又觉得有些郁气丛生。

 

他不想给的东西,和那人不要,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

 

已经有危险来临的预兆,让泷泽秀明认为深泽辰哉并不简单,心机深沉。

 

可能是会捏衣角,明明是别人做会恶心到泷泽秀明的动作,在深泽身上却都自然地只是孩子气。

 

可能是会贴掌心,深泽的手又白又软,最柔软的掌心相贴,带来奇怪的悸动,让泷泽秀明想甩开又有些沉迷。

 

可能是一见面就总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好像一见到泷泽君就整个人明媚无匹,精神奕奕,像被浇灌的娇花。

 

可能是说话太黏黏糊糊,尾音微微扬起,是小孩子和女性有的习惯,国语有时候说得一塌糊涂,发的短信有时候也有语法错误。

 

那个人偶尔和妈妈打电话,明明都是叫的“母ちゃん”,却听起来比“ママ”还要幼稚。很乖,在和母亲打电话时明明看不到对方,却连表情都在说话。深泽辰哉已经20岁了却还会和母亲撒娇,不高兴了还会撅嘴说要告诉爸爸。

 

是个20岁了还没有长大的撒娇精。还是个满口谎言的撒谎精。

 

不能太把深泽辰哉当回事儿,只是保持身体关系的床榻情人,没有必要太在意。他告诫自己。

 

泷泽秀明的工作行程也很繁忙,2012年12月3日出行南美大陆,拍摄J's Journey史上最长的4800公里的旅程。从智利的圣地亚哥开着名为“王子”的JEEP车,一路北上前往秘鲁的利马。中途见到的夕阳,星空,海洋,海象,羊驼,乌罗斯岛,马丘比丘,纳斯卡地画还有各种异域的朋友,都让这个30岁的男人新奇不已,沉浸在景与人的相遇里,忘却了日本的一切。

 

到12月18日回国,整整半个月,他没有跟深泽辰哉联系过一次。着陆后却把人叫到家里疯狂索取。看星星时会想到的那个人还和以前一样央着他“轻一些”。

 

回到国内才发现有什么斗转星移,翻天覆地。

 

11月14日野田内阁解散,16日众院解散后开始了时长一个月的激烈选举战,12月16日投票结果开票,口水仗终于落下了帷幕,12月17日结果揭晓,自民党在众议院选举中取得压倒性胜利,如无意外,安倍晋三将就任首相一职。

 

是被那个笨蛋毫不犹豫预测会胜选的安倍。

 

新闻上到处都是热门新首相的消息,而深泽辰哉拖着酸软的身体在卫生间给泷泽君洗衣服。他穿的是泷泽君的衬衣,已经染上了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气。洗的是男人在南美旅程里穿回来还没来得及洗的脏衣服。

 

泷泽秀明站在房间里,有些手足无措,精神恍惚。玄关鞋柜里有两双毛毛拖鞋,是深泽辰哉嫌冷非要穿的,床单是深泽要求的又柔软又温暖的料子,他的衣柜里被深泽辰哉穿过的衣服上都有着那人身上的香味。洗护用品也是深泽带来的说好闻的药妆。

 

时隔半个月不在的家,却一瞬间让男人以为自己从未离开过。

 

现在那个人在洗着他的衣服。如果叫深泽辰哉一声,那个人会先应“在呢”然后走过来再说“怎么啦?”

 

这很奇怪,不是他想要的关系。那个人也不是他的未来里该有的人。不过是默默无闻的jr.,没有什么惊艳的外貌,也没有让人钦佩的毅力,是一吃苦就会很难忍耐的娇娇儿。

 

根本不是他理想中想要的人。

 

却慢慢侵入了他的生活,不动声色地留下来过夜,会缠着给他捏肩膀和捶腿,其实根本是乱捏一通,叠的衣服也乱七八糟。哪怕泷泽秀明说过“不要你做这个”,深泽辰哉不知道怎么撒的娇,最后莫名其妙地做了很多没用的事情。

 

泷泽秀明不习惯这种异样的感觉,潜意识里感觉到的危机,让他想把人驱离,又留恋那人的温度和身体。在经历过南美大陆的美与广阔后,更加向往着自由与自我的实现,他绝不想在30岁之时就被束缚。

 

人生还有好多没有经历的,还有很多风景没看过,也还会有很多人没遇见。说不好真正对的人还在未来等他。


深泽辰哉绝不可能是对的人。

 

这人太危险太虚假,根本不是表面看起来笨笨的样子,假装漏洞百出又笨又蠢,实则居心叵测。

 

泷泽秀明讨厌冬天,从八王子里带来的冷在东京也没有缓解,床榻一个人睡要过很久才能暖起来,但是有深泽辰哉在的被窝,又香又软还暖洋洋。

 

这种温柔乡,充满了陷阱,是个巨大的骗局。他不会上当。那个人主动送上门的行径最近更让他耿耿于怀。深泽辰哉是谁都可以吗?是为了物质和资源就会委身的人吗?如果不是为了这些,那个人到底想要什么呢?

 

深泽辰哉在晾衣服,在转身擦手的时候却被身后站着的人吓了一跳,“啊!你干什么呀!”

 

“你回去吧。”泷泽君边说边开始推深泽辰哉,把人从卫生间拎出来,在那人还不明所以的时候,一脸冷漠塞给人一张万円纸钞,“现在还早,打车回去。”

 

深泽辰哉不想走,想靠近却被泷泽君推开,有些委屈从眉眼的弧度里溢出来,“可是外面很冷啊。”十二月下旬的东京的确不温暖,但是年年都如此。没有他泷泽秀明,深泽辰哉不用过冬天了吗?

 

男人在南半球经历了日晒和风沙,粗糙黝黑的脸上却布满冰霜,拿出了那套不知道问过了几遍的说辞,花瓣唇越发削薄,说出的话又刻薄又伤人:“你打什么算盘?说了多少次别妄想,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我没有!”原本有些委屈的人也激动了起来,唇角都在发抖,“你尽管放心好了!我才没有想要那种东西!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别说了!”用力捏着那张万円,深泽辰哉开始穿衣服,脸上的表情被稍长的刘海遮盖,看不出阴影里的起伏。

 

摔门而去,留下有些怔愣的男人在原地站着,泷泽秀明却发现那人走得太急,手机还在桌子上充电。

 

深泽辰哉刚走出去一会儿,应该还来得及,泷泽秀明裹上羽绒服便追了出去,出门没有走上几步,就看到蹲在路边哭泣的人。

 

东京的冬天风很大,夜里的寒气可以在骨缝里起舞。明明出门还没有多久,那个人的手已经被吹得通红,还有脸,满是斑驳的泪痕。

 

泷泽秀明走到深泽辰哉的身前,深泽才赶紧擦了擦脸,强作镇定,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把手机递过去,等人接过,泷泽秀明看也没看,便回身就走。

 

他出门的时候还穿着家居的毛绒拖鞋,已经在冷风里冻得没了知觉。他突然想念起利马的阳光,和在海滩上行走的暖意,那时他的步伐里都是自由与欢快。

 

深泽辰哉说的对,外面真的很冷。显得温暖是那么可贵,家是那么温馨。可家里好像也没有那么暖,明明是可以在雪地里摔跤的指田秀明,明明是十几岁就独自居住,录完8时J一个人穿着单薄有型的风衣穿过NHK大楼外的寒风自己回家的泷泽秀明。

 

他怕冷,他可以扛住,他不需要虚假的温暖。

 

12月21日是玛雅历所称的“世界末日”,30岁的泷泽秀明独自在家里做着节目和舞台的策划。什么“世界末日”,如果是真的,他也不希望在末日来临之际,只身一人。

 

可希望谁陪在他的身边呢?脑海里蹦出来的一个可爱的身影,却被泷泽秀明驱散。他肯定还有更优选,不需要人生最后的时刻身边是那个笨蛋。

 

12月26日,看着国会中继的男人见证了安倍晋三成为日本史上第二位“二进宫”的首相的历史瞬间。

 

2013年的新春在帝剧的Johnny's World中开幕。正月参与共演的泷泽秀明与座长HSJ还有jr.们一起在舞台上迎来了新的一年。这场由HSJ担纲的舞台目标直指海外,是喜多川所言的“集大成之作”。泷泽秀明六天十场演出,作为supporter,在舞台上兢兢业业。

 

这也是SN失去新春KAKUMEI舞台的第一年。

 

马上就是泷泽演舞城2013的稽古,泷泽秀明给那位床榻情人加番出演《义经》篇目的“伊势三郎”役。2012年还是在舞台边缘饰演农民的深泽辰哉突然得到了这样的角色,不是没有人对此有疑义,却也无法质疑泷泽座长的决定。

 

顶着压力,不行也必须上,深泽辰哉在那种难堪的境地下出演“三郎”频频遭遇挫折。心生杂念的年轻人始终没有年长者的淡然,两个月没有联系的人再次在稽古场相遇,深泽辰哉都不敢直视泷泽君的眼睛。

 

演舞城的舞台是大家的舞台,深泽一个人的失误可能会让所有共演者都脸面无存。被泷泽君的背影教导着“全心全意为舞台付出”的SN,深泽辰哉作为其中一员,却总是显得不够努力。

 

在泷泽秀明看来,不仅不够努力,深泽辰哉似乎要毁掉这个舞台。那个人身上被情爱滋养出来的娇态是“三郎”最大的败笔。深泽辰哉从眼神,手腕,到步伐,通通都不是一个铁血丹心能为家主殉死的不二家臣该有的骄矜。这人更像是源义经家中惊疑不定,需要勇士保护的家妻。

 

在床榻之侧,泷泽秀明还能欣赏和喜爱深泽的爱娇,如今到舞台上,却成了极大的隐患。他甚至有些悔意,是不是深泽辰哉并不适合出演这样的武士,却依旧给了苦苦哀求的人一个机会。

 

“如果你还是这个状态,明天不上场也可以。”心里却在说,你别让我失望。4月7日公演在即,整个剧团的人一起排练了一个多月,三郎役并没有备选人员,如果深泽辰哉临阵退缩,那么2013年演舞城没有“三郎”的《义经》将会成为泷泽秀明舞台人生的污点。

 

泷泽秀明为了这个人赌上了他的舞台信誉。

 

深泽辰哉哭得不能自已,却没有寻求男人的怜惜,咬着牙,一场又一场地拼尽了全力。整个舞台公演期间,被无比挑剔到处挑刺的泷泽君折磨得瘦了7公斤,整个人瘦得跟纸片一样薄,在泷泽秀明怀里颤抖得像是轻到会被风带走的蝉翼。

 

床榻关系还在持续,失去了kakumei舞台的泷泽君把所有的期望和精力都放在了演舞城上,深泽辰哉在这样的鞭策里边哭边前行,也是这个时候开始,泷泽君演出后会开车送人回家。

 

的确不适合。确实很心疼。


哪怕在男人看来那个撒娇精动机不纯,但是拼尽了全力的姿态他也看在眼里。深泽辰哉的进步和成长迅速得就像他来到泷泽君身边的契机。不知道是什么力量点亮着武士的眼眸,不知道是什么唤起了三郎的坚毅。那个娇软的人披上武士的铠甲,也像模像样地为家主赴死。泷泽演舞城2013在这样的痛苦里,无事地平安落幕。

 

深泽辰哉有了一些变化。

 

往常想尽办法要赖着留下来过夜的人明明累得手都抬不动,却也挣扎着起来穿衣服回家。

 

无言的默契横亘在两人之间,似乎多问一句便会打破这种小心翼翼,自欺欺人的平衡。

 

2012年年底那晚深泽辰哉的眼泪似乎变成了禁忌。

 

明明是泷泽君对床榻情人立下的规矩,对于被发现贪婪得暴露出野心的深泽辰哉,他有时候想叫人留下,却开不了口,只能洒尽汗水,把人折腾得没有起床的力气。

 

泷泽秀明也没想到,21岁的深泽辰哉还是一个每天会和父母亲报备行程的乖孩子。只要有一天忘记和妈妈报备夜不归宿的原因,那位母亲便会在夜间担心地寻他。

 

深泽妈妈打电话过来时他们还在缠绵,深泽辰哉已经没有了力气叫喊,听到妈妈打来的电话铃声,却用力地一把推开了泷泽君,努力平息着呼吸,清了好几声嗓子才敢接起妈妈的电话。

 

“妈妈,我在的,”那种温柔和娇软是泷泽君所未见过的,“啊,别担心呀,是我忘记了,让您担心啦!”

 

在打电话中的人,你给他什么他都会接,泷泽秀明从背后搂着深泽辰哉,牵住了深泽空着的那只手。深泽漂亮的手又细又白,指甲盖红润,那只手无意识地抠着男人指节和虎口上的硬茧,抠不动,便用食指随意地划着,一边听妈妈在电话里的叮嘱,一边“嗯嗯嗯”,不自觉地在泷泽秀明手心里写着——タッキー、すき,写着写着再画上的都是大大的叉。

 

“嗯嗯,我知道的,没有跟坏朋友玩,”深泽辰哉的手指尖却被人捉住动弹不得,也懒得挣扎,“不用担心我,嗯嗯,好,拜拜!”刚挂了电话便被重新覆盖,男人动作粗暴了起来。

 

“坏朋友”,他怎么不是“坏朋友”?

 

留人过夜的方法简单易做,深泽辰哉继续穿着男人的衬衣入睡,半夜却发起烧来,身上滚烫,靠着泷泽秀明的半边身体又冷又热,脸很烫,手却很冰。睡梦中的人被激得胡言乱语,深泽辰哉抱着泷泽君的手,嘴里喊着“ママ、ママ(妈妈)”,滚烫的眼泪沾湿男人的肩头。

 

这一晚上发烧的人陷入了梦魇,时不时喊着“妈妈”,只是哭,却不闹。泷泽秀明给深泽辰哉喂了退烧药,折腾到凌晨四点,这人终于退烧了,他才舒了口气。

 

有一些悔,也有一丝嫉妒。

 

他不太清楚深泽辰哉的家庭,却也能从这个被娇养得不能吃苦的人身上,推测出深泽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大概是个父母亲都关爱儿子,而儿子也柔软地爱着父母,那样平常,又充满温馨的家。

 

深泽的妈妈说话也和深泽一样软软的,一听便是很幸福的家庭主妇。那种温婉可爱的叮嘱,却离泷泽秀明非常地遥远。弥生妈妈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总会有些时候脾气比较急,从小就懂事的指田君是妈妈的“小助手”,帮着妈妈做这个做那个,却也有过叛逆期,在男孩子对母亲的称呼从叫“妈妈”向“老太婆”转化的重要时刻,他却因为已经开始工作,没有把握好时机,别别扭扭地“老太婆”掺杂着“母亲”叫到今天。

 

弥生妈妈会做好吃的清汤回锅肉,金枪鱼饺子。是曾有过很艰难的生活,但弥生妈妈的坚强和乐观支撑着这个家。泷泽秀明养了两只可爱又暴力的腊肠犬hidezo,hidepita,妈妈从讨厌养宠物,到变成家里最爱小狗狗的人,“孩子长大以后,就不会把父母当作伙伴了啊,我有hidezo和hidepita就够了!”

 

再怎么依恋,孩子总会长大,会离开父母的家,去创造自己的家。

 

泷泽秀明以前无法想象成年后还和父母黏黏糊糊的人会是什么样,却发现,可能就是深泽辰哉这样。一直被家庭的爱包裹着保护着,显得笨笨的傻兮兮的,是他讨厌着,却嫉妒的模样。

 

故技重施的坏男人把娇娇儿累得昏睡过去,蓄意接到了深泽妈妈的电话。那位妈妈的声音很可爱,是无法对她发脾气的那种温柔类型,听男人说自己是她儿子的前辈和上司,知道是送深泽辰哉回家那位,惊喜里都是欢快,说着“我家儿子给您添麻烦了”,两个从未有交集的人却各方面都十分投缘,尤其是在做饭这件事情上,那位母亲最后语气郑重地请这位前辈来家里吃饭。

 

深泽辰哉,是你的母亲邀请我的,绝不是因为我想去看你的家庭,我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等深泽辰哉接到妈妈电话让他带前辈回来的路上顺便带个调料的时候,如遭雷击。什么前辈,什么调料,这个人一无所知也一窍不通。

 

男人知道他一窍不通,深泽辰哉一看就是只会等饭吃的类型,给妈妈买调料每次都不记名字,要边听妈妈描述边确认才能买对。

 

逾矩的前辈接过后辈妈妈的电话,只问了两句,便确定了深泽妈妈常用的调味品。

 

深泽辰哉在他身边时常是不安的,但是回到父母的家,却像回到了安宁的羊水里,舒适又随意。在玄关门口就大声喊着“妈妈,我回来了!”,一边是对父母的依恋,一边是对他的拘谨与疏远。

 

原来深泽辰哉在家里也穿毛绒拖鞋,原来深泽妈妈也是听见叫她会先应“在呢”,然后才从厨房急匆匆跑出来“怎么啦”,一看是儿子的前辈,满脸的惊喜和笑意,比春风还要柔和,“泷泽君,我家辰哉承蒙您关照了,这个孩子,实在是很会撒娇,一定给您添了不少麻烦,真是抱歉。”

 

是的,很会撒娇。

 

深泽辰哉在家里被父母叫做“辰哉”,妹妹为了考大学在私塾补习,一回来看到哥哥和泷泽君很是惊喜,捏着哥哥的衣角,一直晃来晃去,“ta酱!那是takki?是takki呀!”被妹妹叫“ta酱”的哥哥不好意思地“嘘”着,妹妹麻友也是捂着嘴,满脸通红地点头。

 

深泽家这三位说话都习惯尾音微微扬起,深泽辰哉在和妈妈妹妹对话里,语气词里的娇憨一点不输那两位女性,甚至还要略胜一筹,被妹妹都宠着的深泽辰哉丝毫没有察觉,被挤兑了以后还偷偷撅嘴。

 

是北冰洋的不冻港摩尔曼斯克,科拉湾的海水在北大西洋暖流里流转,破冰船压上坚硬的冰层。断裂的声音并不清脆,是一声又一声的闷响,偏见和误会在心海里撕裂。

 

他以为深泽辰哉的心机,不过是这个人生活的普通习惯,那是一个被娇宠着,不自觉地爱娇的人。深泽的一些让他心旌动摇的小动作,原来都是家庭的潜移默化。

 

幸福的家庭竟然可以这样塑造一个人。

 

深泽一家人是泷泽秀明想象过但是是第一次见的家庭组合。那位热情温和的父亲在家里受到爱戴尊敬还有亲近,有着温柔娇嗔妻子的关心,有着活泼可爱的女儿捏衣角,儿子有点别别扭扭的却也体贴地询问工作情况,是一位被爱着的父亲。深泽父亲高兴地和泷泽君寒暄,说着儿子给您添麻烦了,脸上却也都是对深泽辰哉的骄傲和自豪。三个男人坐在一起聊天,负责倒水待客的深泽辰哉被父亲和泷泽君看着,“怎么了嘛,爸爸?”深泽父亲笑眯眯的样子和深泽母亲很是神似,“没什么啊,辰哉换新耳环了吗?”

 

深泽辰哉的耳环数不胜数,作为偶像预备役,打扮得光鲜亮丽,有时甚至是花枝招展。这位父亲眼里也都是欣赏,“真好啊,很衬你哦!”那人被夸奖以后马上就翘尾巴:“是吧,我也觉得!刚才麻友还说不好看!”21岁的人,还会因为妹妹说他两句就向父亲告状。在厨房帮忙的麻友探出头来,“就是不好看嘛!爸爸你就知道夸他!”

 

老好人的父亲试图在儿子和女儿之间找个平衡,就怕让客人不自在,频频向泷泽君点头致歉,“泷泽君,真是让你看笑话了,我们家就是这样,有些吵闹,请别介意。”

 

他不介意。这样的场景涌上心头的滋味,就像是他在秘鲁吃过的当地的树番茄,又酸又甜,是原始维C沁人心脾的清爽,是在春夏之交的东京都,瓢泼大雨中掀起泥土味儿的湿潮气息。酸涩,又带着烟火人间气,让他有种异样的触动。

 

深泽妈妈也就是ともえ酱,难得找到在饮食烹饪上与她心意相通的年轻人,着实好好露了一手要请泷泽君品尝。是和弥生妈妈味道完全不同的味噌炖菜,烤炙的金枪鱼上撒着细细的椒盐,虾中翘楚的车虾制成的天妇罗,蘸一些萝卜泥更加酥脆,刚学会的京都特色沙律清爽可口,流心蛋包饭上还用番茄酱写着“タッキー”,妈妈略带歉意地说,还有很多想做的菜没有做,言辞里都是想要继续邀请泷泽君来吃饭。

 

泷泽秀明在独居的日子也笨拙地开始学习料理,没有妈妈陪伴在身边的十来岁的孩子拍完怪奇的番组已然是深夜,回去以后泡拉面吃的孤独,一口一口被他咽下。没什么的,料理他可以学,什么日子都可以自己过得下去,他不怕。

 

却还是被味噌熏上来的热气刺激得有些眼眶发烫。原来深泽妈妈做的饭菜是这样的味道,真的很不同,和所有妈妈的料理一样美味。

 

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开朗可爱的深泽妈妈开玩笑说很想要像泷泽君这样的儿子,可以一起交流做饭的经验,深泽辰哉就看向爸爸,那位父亲赶紧说:“辰哉也很可爱嘛!”甚至是“辰哉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爸爸都养得起哦!”马上深泽辰哉就开始得意忘形,尾音扬得比妹妹还高。

 

原来动不动就翘尾巴,是被父亲保护着才会有的特殊权利。

 

一个在家庭里从来没吃过苦、被娇宠着长大的人,可以幸福到那种地步。世界上的幸与不幸大抵都很公平,鱼与熊掌相遇,娇贵的深泽辰哉,在年长者那里流过的泪,大概吃的是爱情求而不得的苦。

 

被警告多次才学会收敛,一次次因为越界被逼问得心碎的人,在对待泷泽君的事情上终于有了边界感,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向男人道歉:“对不起,泷泽君,我的妈妈她好像有些太过于热情了。”说是会和妈妈说不会随便打扰,为这种冒犯感到抱歉。

 

毕竟是前辈,毕竟是领导,毕竟只是床榻情人。他没有被爱的资格,不被爱根本不需要理由,深泽辰哉比谁都明白,就像他明白被爱也不需要理由一样。

 

“你想要得到我的爱吗?”吃完那顿饭脸色晦暗不明的人眉目间都是阴郁,看起来十分可怕,语气也让21岁已经碰过多次壁的人有些颤抖。这种话是处在悬崖上的选择,往前一步就要坠落,往后退一步,是暂时的安全。

 

深泽辰哉为了留在泷泽君的身边,大半年时间已经撒过无数谎言,一次比一次逼真,暂时的安全却已经不再安全,那一次冬夜的眼泪是他们从未提及的禁忌。刚刚还在温暖的家庭里休憩,却突如其来被再次逼问。他嗫喏着想说“我没有”,张了张嘴,却尝到的是苦涩的眼泪。

 

“以后别遇到我这样的人,”有时候温柔也是残忍的,泷泽君拂去深泽脸上的泪,一下一下,让年轻人心如刀绞,“我们的关系结束。”


不见光的关系本来就不该存在,主要的错误其实在年长者这边。是他的哄骗,是他的私心,是他的处心积虑和强词夺理。

 

小小呼了一口气的人往后退了一步,头垂在阴影里,“我不会纠缠的,你放心。”

 

终于坠落,感觉却没有那么坏,至少落在地上的时候,深泽辰哉遵从了一次本心,他从来都不是撒谎精。

 

其实不配的人,是泷泽秀明。他根本还不具备爱人的能力,却开启了一段原本以为只是身体关系的错误旅程,不知不觉地拿出恋人姿态的人不止是深泽辰哉,他又何尝没有动心?

 

正是因为深泽的家庭太幸福,才更要结束。被爱着长大的深泽辰哉一看就是会过上幸福生活的样子,那么爱娇,那么坚韧,那么美好的人不应该被不懂得如何爱的自己折磨。

 

他好像要变成自己最讨厌最厌恶的人,变成那位已经面容模糊的父亲,在责任面前,选择了只做“自己”。逃避可能不需要勇气,20岁的他还以为自己永远不会逃避,年轻时的激情与热血,在与那位女性的交往里被谎言和欺骗击溃。泷泽秀明从被放弃,被抛弃的受害者,如今也成为了要放弃,要抛弃的加害者。哪怕心有不甘,却也不够相信自己可以突破血缘的羁绊。


他原来终究和那位父亲一样的做派。

 

那位娇娇儿才21岁,还很懵懂无知,人生还很长,他的喜欢能持续多久?会不会也和20代初的自己一样忘记初心?同为男性,年轻时受了年长者的诱骗和威胁,以后他会不会因为想要娶妻生子而感到后悔?他们在一起,面临的问题和压力会排山倒海般涌来,泷泽秀明不确定深泽辰哉是否做好了觉悟。

 

或许,也该给深泽辰哉一个机会,人生有很多选择,岔路口无数,通往完全不同的路,他泷泽秀明,可能也不是深泽辰哉的最优选。

 

入夏,东京也变得浮躁起来,2013年7月21日,安倍内阁于参议院选举中胜出,自民党重回巅峰。电视里都是这样的新闻,每天固定要有一些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泷泽秀明却再也看不下去国会中继,一看到那位政客的脸,便会想起冬日怀里那个温暖的爱娇情人。

 

这一年的夏天比想象中的难熬许多。比起冬天更喜欢夏天的泷泽秀明做了很多事情。7月份FRaU Tackey Times的主题是消防员,8月像火一样炙热的男人马上投身Johnny’s Film Festa 2013,杰尼斯夏日电影祭时隔7年再次复活,这一次取材泷泽秀明回到了八王子的高尾山,花火,夏日祭才是他想要的夏天。那些郁气都可以在花火绽放里冷却,就像他那一颗被炙烤着的心。

 

SN也在前辈的舞台上不断经受着历练。泷泽演舞城之后是Live House杰尼斯银座,9月登上帝剧的DREAM BOYS JET舞台,10月份跟着ABC座一起在日生剧场出演2013杰尼斯传说。

 

他们几个月都没有联系过,泷泽秀明作为直属领导知道SN的工作安排。EBI的河合君好几次傻呵呵地在他眼前晃悠,但是泷泽秀明没有问起过那个后辈一次。

 

不幸的消息似乎这些年对泷泽秀明格外“眷顾”,出道后就一直不太顺利的泷泽秀明并没有像上世纪末那时人们想的那样会在日本演艺界大放光彩。他经历着一个又一个挫折,能开解的,不能开解的,都只能默默承受,没有人问过他一句“你愿不愿意?”,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9月就有传闻,泷泽秀明担纲的新春泷泽革命舞台要从此完全取消。2012年9月涩谷看板事件是个不吉之兆,预示着失去了2013年帝剧的kakumei舞台将再难回归。隔年的舞台都会提前到当年9月公布,但是事关kakumei舞台公演消息的销声匿迹坐实了那个可怕的传闻。

 

10月份,泷泽歌舞伎2014将于隔年3月份在福冈博多座率先公演的消息公布,演出人员上稳定地有着SN各位的姓名。那是SN在成团一年后的风雨飘摇里,唯一能早早确定登场的舞台。

 

外界的人并不明白这一个月的焦灼气氛。高层会议上泷泽秀明十分安静,沉默地接受着新春革命舞台将要完全解散的命运。新春革命舞台在帝剧创造过那么多先例和奇迹,是那么多人的梦想,甚至发生过舞台事故,他们每个共演者都为此拼尽了全力,哪怕是在最难最苦最累的2010年也没有放弃。一路走来总是为了Jr.牺牲牺牲牺牲的绝对领导者,这一次要为JW的jr.们再次牺牲自己的舞台。

 

他被jr.支持着,也将成为jr.的支持。命运的齿轮严丝合缝,有些东西无法改变。可能这就是他的命运,注定一生他都要和jr.纠缠在一起。

 

假装无事,看起来风平浪静,惯于伪装自己的人,总有感到疲惫不堪的时刻。回到家看到玄关鞋柜里的毛绒拖鞋都是一阵恍惚。打开电视,那些政客中有好几个都是那个笨蛋不认识的。有太多莫名其妙的不属于泷泽秀明的东西在他的家里,提醒着他曾经犯过一个多大的错误。他们的开端从床榻开始,但当渴望心灵抚慰时,第一个想到的人,却还是才21岁的深泽辰哉。

 

静静躺下休息,发觉床单似乎该换了。再有一段时间,冬天又要来临。泷泽秀明讨厌冬天。

 

手机却亮了起来,是那个人。

 

选择了挂断。

 

没过多久,家门被敲响了。

 

是深泽辰哉。

 

“你来做什么?”他并不想让深泽进门,有各种原因,可能是因为还留着的毛绒拖鞋,也可能是他现在身上那人用过的沐浴露香气。

 

那个人挡着门,很是倔强,或许也是因为这扇门并没有将其拒之于门外的过去,兜兜转转还是把人放了进来。进来之后却站得远远的,低着头,手藏在身后,欲言又止。

 

男人随意给自己倒着水,没有想到这个房子还能再一次迎来那个撒娇精。

 

“那个事情,”抬起头来的人眼里是担忧和关切,“是关于kakumei舞台从此解散的事情……你不要太伤心了,泷泽君。”

 

深泽辰哉是第一个为了这个事情来找他的人,第一个来告诉他“别伤心”的人,不长记性,又越界了。

 

泷泽秀明是jr.心中无比强大的存在,是后辈们公认的精神支柱,他应该永远沉着冷静,一直从容淡定,好像没有任何事情会牵动他的心,无论是在舞台上还是在生活里,好像他都是被仰望的神祗,为了那些仰望着他的人,他的脸上将永远不可以露出困惑和痛苦。

 

“泷泽君,我们Snow Man会永远支持你的。”原来深泽辰哉可以不黏黏糊糊地说话。

 

SN由泷泽秀明赋名,却也是泷泽秀明的羽翼,哪怕他们稚嫩,哪怕他们才20代懵懵懂懂,却也知道要回报泷泽君的恩情。

 

但是有些事情他们不明白,也不该太早明白,跟他站在一起要付出什么代价。被划分成“泷泽派”,在高层眼里并不是一个好印象,或许,从此就要跟随他的命运成为Jr.的后背,永远都要为Jr.牺牲。

 

“然后?你们明天就要解散了,也支持我吗?”放下水杯的男人连续发问,边说边走到深泽的面前,“跟着我,如果会出不了道,也跟吗?”

 

已经把人逼问得眼睛里浮现出雾气,声音里都带上了哽咽:“只跟着你,我们Snow Man永远跟你在一起!”

 

Jr.身上有一些东西是现在的泷泽秀明所没有的,那就是赤忱的饱满的心,轻易就可以为了一个约定许下诺言,而不考虑要付出的代价。年轻人的少年意气,让人摇头,却又让人感动。这位又忘记界限,上门来抚慰他的人,几个月前还暴露出了想要得到他的爱的野心。

 

这一次,泷泽秀明要化身为塞壬,他想要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笨蛋船长永远留在他的海域。


泷泽秀明说着“我好困了”便继续躺回了床榻。

 

那个手足无措的人在没有得到他关于那件事情的回应后很是踌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发现年长者侧着身在看着自己,眼神很温柔,还带着鼓励。

 

深泽又一次越界,来到曾经睡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泷泽君的床榻,陪着一起躺下了。男人没有动,任由深泽辰哉一声又一声地叫着他“泷泽君”,他在这样宁静的气氛里闭上了眼睛休息,有人陪着的感觉很久违。深泽辰哉像蜷起来的猫,安静地守在他的身边。曾经翻滚过无数次的床榻似乎是第一次见证这样场景,静静躺着就好像已经足够抚慰男人充满风暴和雷霆的心。

 

他也是人,会痛苦,会不安,被不公平对待也会有委屈。他不只是那个被畏惧被尊敬被仰望的泷泽君,他有时也是他自己,他是也需要被爱的泷泽秀明。

 

深泽辰哉的确是意想不到的人,可能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最优选,只有“我喜欢”和“合我心意”。

 

泷泽秀明翻了一下身,揽住了深泽辰哉的腰,把人吓了一跳,“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了,不可以的。”

 

“什么关系?你倒是说说看,是哪种关系?”

 

深泽辰哉僵硬地不敢动,连泷泽君的眼神都不敢看,双手抱着自己的人沉默不语。深泽是蚌,孕育着的珍珠绝不轻易示于人前,逼他说出真心话已经不再容易,被警告被质问的经历,21岁的人已经学着筑起墙壁,让不想接纳的人无法走进他的心。

 

泷泽君的手抚上他的脸,笃定他不会拒绝,“谁可以亲你?”“男朋友可以亲你吗?”“那我可以亲你吗?”

 

是轻柔到像羽毛一样的吻,跟曾经的狂风暴雨和占有截然不同,轻轻厮磨,呼吸交缠,缱绻深情。

 

“辰哉,这是我们的新关系。”

 

不再见不得光,而是由泷泽君亲口开启的新关系,他们不再是床榻情人,而是正儿八经的恋人。

 

21岁还和父母报备行程的深泽辰哉出来得太着急,忘记和妈妈说了,可爱的ともえ酱说出来的话都是关切,温柔得让她的儿子也耳濡目染,“嗯嗯,妈妈,我在朋友这里,嗯嗯,好,我知道了,嗯嗯……”

 

是在“朋友”这里,在“男朋友”这里。

 

2014年泷泽歌舞伎3月将于博多座开始公演,泷泽座长以权谋私专门为深泽辰哉写了《义经》剧本里没有的角色,是只有他的恋人才可以担得起的,笨笨的傻兮兮的,源义经的青梅——のりぞ。2014年的手影也要深泽辰哉在很短的时间内学会,泷泽君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最低的底线,搂着那个人,手把手教每一个手影的动作,每学会一个动作,就奖励恋人一个亲吻。鼓励着,引领着,他要带着即将22岁的恋人一路走下去。

 

有差异未必是坏事,不论是年龄、阅历、性格,在恋爱里要看清自己,看清对方。坦诚爱意,诉说渴望,相爱的缘分本就是万里挑一。好的爱情是双向的奔赴,克服自己的弱点,和对方一起磨合棱角,灵魂伴侣或许太过艰难,有继续携手的勇气才更重要。爱是狂澜,爱是微风,爱是一切的形态。


爱是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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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JW


熊熊阿姆斯特朗回旋炮

【ゆり組/百合组】过夏天

*现背/HE/OOC,1.4w一发完

*百合组ABO先婚后爱的故事

*谢谢@Fearless 浅白 的点梗,完全清水,设定很缺德,又俗又狗血,严格来说也不算完全的先婚后爱,总之,先说声抱歉💦😭

*其他cp:iwfk/absk/mmkj


01


渡边翔太和宫舘凉太请假没来练习的那天,深泽辰哉的左眼皮跳了一上午,不知为何惶惶不安,导致他在一首歌里跳错了三处,岩本照的表情比窗外团团聚拢的乌云更阴沉。


“我总有不好的预感。”午休时深泽对他说。


“预感我会罚你把这首歌跳10遍?”岩本问。


“你要罚我把这首歌跳10遍?情绪稳定的Alpha会做出这样......

*现背/HE/OOC,1.4w一发完

*百合组ABO先婚后爱的故事

*谢谢@Fearless 浅白 的点梗,完全清水,设定很缺德,又俗又狗血,严格来说也不算完全的先婚后爱,总之,先说声抱歉💦😭

*其他cp:iwfk/absk/mmkj


01


渡边翔太和宫舘凉太请假没来练习的那天,深泽辰哉的左眼皮跳了一上午,不知为何惶惶不安,导致他在一首歌里跳错了三处,岩本照的表情比窗外团团聚拢的乌云更阴沉。


“我总有不好的预感。”午休时深泽对他说。


“预感我会罚你把这首歌跳10遍?”岩本问。


“你要罚我把这首歌跳10遍?情绪稳定的Alpha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吗?”深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他的伴侣。


“这是情绪稳定的队长会做出的决定。”岩本说得坦然,然后笑着靠近了他,不动声色地释放了些信息素,松木的气息顿时浓烈起来,深泽的身体比他的意识更快地起了反应,深处自觉的吞吐令他红了脸,咬紧牙关,才止住呻吟溢出,他快速抓住了岩本的手腕,讨饶的意味十足。


岩本低头亲了亲深泽的手背:“这才是Alpha会做的事。”


“照,别玩了。”深泽欲哭无泪,在家如何都好,像只猫一样缠上去索吻讨饶便是了,但大白天在训练室,监控正对着他们所在的角落,深泽不想太失态。


岩本刚要说什么,佐久间大介走进来了,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晃晃悠悠,一进门便皱了皱鼻子,随后大声嘲笑道:“又在做这种事了,要不要给你们开间房算了。”


佐久间一直是他们之中精神力最强的Omega,他朝他们走过去,对空气中沉浮交缠的信息素毫不在意,换作向井,早就三步并作两步逃离这个房间,扒着门大喊“不是说好不能在训练室做的吗”。


深泽心里有气,在桌下踢了踢岩本的腿,低声辩解道:“没做,我们可什么也没做。”


岩本喝着水,笑笑,不说话。


渡边就是在这一刻踏进训练室的,他收了一把黑色长柄伞放在门口的伞桶里。


“哎,”他说,“今天雨真大。”


深泽来了精神,整个人坐直了:“哎呀,这是谁啊,原来是渡边翔太先生登场了。”


“怎么,你想我了。”渡边的表情看着没什么波澜,他擦干了手臂上的雨珠,又检查了湿漉漉的裤腿,见上面溅了些泥点,不由得皱起眉。


“我倒是很想翔太呢,”佐久间叉开腿反坐着,整个人趴在椅背上,“一早上我都觉得好寂寞,想着翔太要是在就好了。”


渡边一声轻笑从鼻腔里哼了出来:“怎么,阿部今天请假了?”


“只有Abe酱是满足不了佐久间的嘛。”那人刻意地冲他眨眨眼,看起来马上就要起立并纠缠上来了。


渡边嫌弃极了,绕开他去拿桌上未开封的矿泉水:“你这家伙真是可怕,离我远点吧。”


佐久间的笑声冲破云霄。


深泽似是很想探寻他消失了一早上的理由,紧盯着他喝水的动作,向他发射“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的连环信号。


渡边视若无睹,给水瓶拧上盖子:“哎,有什么吃的没,有点饿了。”


“我买了新的泡面噢!”深泽几乎是瞬间就站了起来,一副要亲自为他料理泡面的殷勤。


在岩本和佐久间的目送下,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训练室。


02


深泽快把渡边盯出一个洞了。


渡边还在慢条斯理地拆一碗速食乌冬,小心地把热水加到八分满:“你想问什么。”


“别装傻了,”深泽说,“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渡边看了他一眼,笑了:“你就不好奇舘桑去做什么了?”


深泽比了个暂停手势:“禁止岔开话题。”


速食乌冬慢慢散出咖喱的咸香,渡边掀开一半盖子,用筷子挑散了乌冬,似乎未到最好吃的时候,便又把盖子盖了回去。


他放下筷子,十指浅浅交错:“简单来说,我入籍了。”


“你什么?”深泽没想过有朝一日能从渡边口中听见这个词,手中的袋泡茶包自然脱落。


渡边一字一顿地重复:“入籍,结婚,渡边翔太现在是已婚人士了。”


上一次听见这样震撼人心的话语,还是在一个月前的某个平凡的早晨,佐久间在综艺番组现场吐得昏天黑地,随后向各位虚弱又郑重地报告,自己可能怀孕了。


一群人炸开了锅,走位比《D.D.》复杂,阿部亮平这位最强大脑难得宕机,在渡边开车送他们去医院的途中才浅浅恢复神志,问,你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佐久间被他圈在怀里,清新的茶味信息素安抚着焦虑的神经,经此一问,从被Alpha保护的安心感中冒出一个突兀的问号。


啊…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佐久间支支吾吾,昨天晚上我喝的那罐草莓牛奶,是冰的,而且,过了最佳赏味期。


渡边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后座的二人面面相觑。


在经历一系列的检查之后,医生得出了结论,Omega的各项身体指标一切正常,连翻八个后空翻不成问题。


渡边和深泽通电话报告检查结果时,佐久间已经在和阿部撒娇说想吃奶油泡芙了,黏糊糊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深泽表情很是微妙,他重新打开购物网站,看着刚刚下单的串育婴产品,打算问问商家能不能退款。


退款原因:孩子没了。


自此,深泽立下了不再轻信任何鬼话的誓言。仅仅过了一个月,渡边带着新的鬼话气势汹汹地发起了攻击,让他很难相信。


他捡起了掉在桌上的袋泡茶:“nabe,入籍是需要另一半的,这你知道吧。”


渡边见他不信,也没生气,慢悠悠地往乌冬面上洒料,接着说:“是有的噢,入籍对象,下个月就会办婚礼了,你来给我做婚礼主持吧。”


深泽伸手,贴上了他的额头,欲言又止。


渡边夹了一筷子乌冬要放进嘴里,在吃之前又犹豫地动了动唇,最后抬起头来,大发慈悲地给了深泽一个痛快:“就是,那个谁嘛,宫舘凉太。”


“蛤?什么?谁?”深泽捏爆了手中的袋泡茶包,深吸双手捂上蹦得狂乱的心脏,凑得极近,“理由呢,总该有个理由吧。”


渡边的神情突然微妙起来,把口中的乌冬吞咽下肚。


他先是说,我们做了。


又补了一句,他求的婚。


一场婚姻的前因后果何以用八个字概括完毕,光是渡边说话时吞吞吐吐的神情,就让深泽明白,这其中必有长达三万字的故事还未大白于天下。槽点和问号在深泽的胃里打起架来。


“我想先确认一下‘做了’的含义,”深泽试图整理来龙去脉,斟酌片刻才说道,“我们就这么说吧,是哪种呢,是临时标记,还是最终标记。”


此话一出,渡边味同嚼蜡,眼神暗含杀意。


完了,完了,深泽心下了然。


03


夏天快结束时总有大事发生。


那天也下了不小的雨,渡边在踏进居酒屋时,不慎被绊了一下,差点没拿住伞,与他同行的田中树笑他,来这种局,翔太是害怕了?


渡边把伞插进伞桶里,反驳,被请客吃饭有什么可怕的。


居酒屋是高级的居酒屋,会员预约制,大隐隐于市,店内风格和洋折衷,若非前辈邀请,渡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有这么一家店。


他们由老板娘一路指引着,走进了店内最深处的包间,拉开移门,一屋子前辈已经聊得热天朝天了,席间有五六位生面孔,看打扮和谈吐像艺能界的同行,能出现在这样的私人聚会上,恐怕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有陌生人的场合,渡边自是不敢松懈的,打了一圈招呼,打算坐进角落里的空位当个透明人,却被前辈叫住,翔太坐这边吧。


渡边笑得脸红,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请让我坐在那里就好。


在前辈右手边的男士恍然,小声道,啊,是Snow Man啊。


渡边不得不向他打了招呼,是,您好,我是Snow Man的渡边翔太。


前辈似乎想介绍他们认识,移门被拉开了,宫舘一身私服立于门外,猝不及防和渡边来了个四目相对。


站在他身边的,是与他有过共演经历的搞笑艺人,年轻,清俊,大大咧咧地靠过去问,舘様,不进去吗?


渡边的嘴角垮了半分。


他们从来不知对方行程,想来受了不同的人邀请,意外入了同一个局,难说不是命运捉弄。


宫舘没有特地和他打招呼,礼数周全地周旋一圈,便和同行之人径直坐到了角落的位置,路过渡边时,浓烈的玫瑰沿途绽放,激得他攥紧了拳。


眼见着宫舘占掉了自己心仪的角落,身旁的前辈又再三催促,盛情之下,渡边没有推辞的理由,只得和田中树一起入了座。


酒过三巡,包厢里的气氛热得要融化了。


田中喝了不少,神志仍清醒着,饶有兴味地在桌下给渡边发消息:你真不知道他要来?


渡边瞥一眼,没理。


田中继续发:没坐一起,很遗憾吧。


渡边朝天翻了个白眼,继续认真地吃烤鸡肉串。


田中没想着放过他,接二连三地发来消息,这回又问,你说那个男生和舘様是什么关系,我刚闻到了噢,是位Omega。


能是什么关系啊,还不就是同事关系。渡边用湿巾擦了擦手,对Alpha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感到烦躁。


你这发言已经构成骚扰了。渡边回复他。


田中来了劲,继续打字,此时有人端着酒杯过来寒暄,渡边便锁了屏,去拿自己的杯子,才发现杯中酒已尽,以茶代酒未免轻看了对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敬酒的人年长他许多,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电视台制作人,也不摆架子,提着一个小巧的玄色酒壶,笑笑说,不然我分一些给渡边君可好啊。


日本酒口感甘烈,度数又高,渡边不常喝的,虽然也很想做个懂得欣赏大和风味的日本男儿,但味蕾却对此敬谢不敏。


那就麻烦您了,渡边说,双手端了酒杯凑过去,由着制作人匀了些壶中酒给自己,他们轻轻地碰了杯。


前段时间承蒙您照顾了,渡边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咬紧牙关才没让眉头皱起来。


制作人对渡边很是欣赏,从长相夸到歌声,再夸Snow Man出道势头正好,未来一定会成为国民偶像吧。


渡边万万不敢承下这样的夸奖,道了谢,陪他又喝了几杯,才摆脱了这场社交。


坐下一看,田中又幸灾乐祸地给他发了消息,说,翔太做得真好!p.s. 刚才有人在看你噢。


渡边额角一跳。


他借着喝酒的角度,用余光去观察角落里的那人,宫舘正和身边人交谈着,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这边。


树,我出去一下。渡边轻轻放下了酒杯。


居酒屋的洗手间灯光昏暗,四壁皆是粗粝的黑色岩石,角落里放置了茉莉味的香氛,但渡边翔太无法从这样的环境里获得安宁。双颊滚烫,那冷水拍了几回才感到舒适些。


他洗了手,在关掉水喉时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胸闷气短,双腿打颤,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异样的热,整个人要烧起来的潮热,甚至,身体的某处莫名其妙起了反应。


前一秒还在怀疑是自己今晚喝了太多的渡边,这下总算恍然大悟,那日本酒有问题。


“呜……”陌生的情潮阵阵袭来,已经到了渡边难以支撑的地步,镜子里反射出的模样令他觉得难堪,眼角泛红,薄唇微启,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锁骨,在仅有的一盏射灯之下,显得格外色情。


聚会上的高谈阔论还在继续,谁能想到一墙之隔的盥洗室里,渡边正在与欲望苦苦对抗,任何踏足这一空间的人都有可能摘下这朵花。他想起制作人敬酒时的谄笑,不由得后背发凉。


酒里也不知是什么成分,渡边的感官变得异常敏感。他听见席间有人起身,踏着稳健的步子朝这里来了,是尖头皮鞋的声音,那想必不是田中树——那人今天穿得也很随意,球鞋可发不出这样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啊。渡边咬咬牙,撑着洗手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扒开了隔间的门,把自己关了进去。


来人轻轻关上了盥洗室的门,反锁。


渡边用尽全力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那人走到了他所在的隔间,站定,过一两秒,敲了敲门。


渡边的心拔到了嗓子眼。


“翔太,没事吧。”


是宫舘凉太。


渡边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04


被宫舘带离聚会的时候,渡边仍陷于遭人算计的惊惧中,好在宫舘拿一件薄外套罩着他,又替他戴好帽子,遮掩了大半的异常。


一路上,宫舘都很冷静,冷静地打车,冷静地哄他,冷静地把人扶上楼,冷静地拿出钥匙打开门,而这份冷静恐怕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他甚至没心情去开灯,直接把人摁到了墙上。


渡边翔太不知所措。


一个急切的吻落在渡边唇上,浓烈的玫瑰掺着酒味倾泻而下,毫不温情地撬开牙关,横冲直撞,攻城掠池。


啊,他在生气。


即便是在这样不清醒的时刻,渡边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而药物支配了渡边的神思,使他很难在这样的时刻停下来问一问宫舘到底怎么了。


凉太,渡边从这个吻里逃开些,大口喘气,又忍不住用身体去蹭宫舘,甜腻地喊他,凉太。


他双目失神的样子好看得很不真实,这样的好看,差一点就要被别人看见了。


宫舘凉太觉得自己的怒意在升级。


可是,是什么让你感到生气呢,他问自己。


是因为见到渡边和田中一起出席了酒会吗,是因为看到他不设防地喝了别人递来的酒吗,还是因为发现,他即便受了药物控制,也完全没有要和自己发生关系的意思呢。


宫舘连拖带拽地把渡边摁到床上,凑过去嗅嗅他的脖子,淡淡的柑橘味,相比平时少了些酸涩,甜味更甚。


等等。渡边实在害羞,无力地推推他。


翔太现在想要什么呢。宫舘问他。


渡边觉得快要燃烧起来了。


帮帮我吧,他只能这么说,用手背挡着脸,凉太,你帮帮我。


得了许可,后面发生的事都顺理成章,渡边未曾想过他们在这件事上契合至此,不自觉地抓着他的手十指相扣,宫舘俯下身来,吻他的耳朵。


翔太,他轻轻喘息着,翔太,说你喜欢我。


渡边一个激灵,猛地睁大眼睛。


被不熟悉的情欲驱动着,承受着结合带来的羞耻感,如今又要他剖开胸膛挖出一颗心来说“喜欢”……你到底要欺负我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啊,渡边如此想着,泪水满盈。


宫舘没想过他会哭,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哄,低下头要去吻他,被渡边用尽全力推开。


是啊,我喜欢你,他呜咽着说,我喜欢你啊笨蛋,你听见了没啊。


宫舘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喊他,翔太。


屋外雨声渐起。


又一场夏日阵雨,恐怕要下一整夜。渡边在完全失去意识前,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夏天。


是的,是的,夏天快结束时总有大事发生。


这一点渡边再清楚不过。


05


Snow Man里最早分化的是深泽。


那是十六岁的夏天,Omega的第一次发情期把他们都吓坏了,面色潮红地躺在地上,蜷曲着,抽泣着,身体滚烫,他越是挣扎,葡萄味越是浓烈。所幸事务所的Omega前辈及时赶到,把深泽送去了医院,陪着做了全方位的检查,又帮他配了一年份的抑制剂,教他怎么用。


半年后,岩本分化了,深泽找到他时,零下三度的冬天,他赤裸着上身,狼狈地坐在淋浴间的花洒下,水温调到最冷,从头顶浇灌下来,全然掩不住松木的气味,他红着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深泽,在他要上前时喝止了他。


别过来。岩本整个人颤抖着。


深泽站在水溅不到的地方,慢慢地蹲下来,朝他伸手,照,很难受吧。


没有一个刚分化的Alpha受得了近在眼前的诱惑,岩本不受控制地伸手把他拉进怀里,紧紧抱着,松木与葡萄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深泽觉得自己心跳得好快,他只是揉揉岩本的脑袋,主动把自己的腺体暴露在他面前。


Alpha和Omega对结合这件事无师自通,疼痛与快感让深泽发出一声尖叫,好在水声不绝,让这场标记发生得悄然无息。


岩本归队后不久,佐久间就分化了。


他在同龄人中算是较晚分化的类型,所幸身体素质好于常人,休息了没几天就活蹦乱跳地归队,行事作风还和从前一样,不懂得和Alpha保持距离,只当自己嗅觉升级,这里闻闻那里嗅嗅,依旧是走路带风的恐怖前辈。


彼时还不能好好控制自己信息素的岩本,见他如见了鬼,一闻到水果硬糖的味道就躲得远远的,跑到深泽在的地方待着,朝他抱怨,佐久间又在满世界乱跑了,有没有人能管管他。


翌年春天,阿部成了队内第二位Alpha。他发热期间,佐久间好心地去探病了,出于好奇闻了他的味道,顿时沦陷,抱着看起来还很虚弱的阿部说,好奇怪啊,sakuma明明对茶类很苦手的说,但Abe酱真的好好闻啊。


佐久间,阿部动弹不得,嗓音有些哑,你这样会很危险噢。


嗯?佐久间抬头,迷茫地看着他。


那天晚上,佐久间知道了发情真正的含义,也终于明白,为何岩本和深泽分化后就总是呆在一块儿,是信息素让他们根本无法分开。


而这一切都与渡边和宫舘无关,他们迟迟没有等来分化。


十六七岁的Alpha和Omega们接二连三地配了对,多了许多私下相处的时间,渡边和宫舘便成了孤家寡人,原来六人一起走的下班路,变得常常只剩他们两个。


你说,我们会分化成什么。渡边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因嘴里叼着波子汽水味的棒冰,说话含糊不清。


宫舘走在他身边,小声道,还不知道吧,但,如果是Alpha就好了。


他认为在大庭广众下讨论这样的问题过于羞耻,越往后说,声音越是落下去。


渡边大笑起来,说,是吧是吧,果然还是Alpha比较好啊,深泽那家伙,之前还预测我会分化成Omega呢。


宫舘偏着头想了想,说,翔太是Omega的话,也不会是普通的Omega吧,只是会辛苦很多,有很多不方便的时候吧。


渡边小心地看了一眼四周,趁四下无人,挨过去说,如果啊,我是说如果,我们最后也分化成Alpha和Omega,那我们要不要也像,就是……


他说不下去了,十七岁的心脏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强大。


宫舘明白他的意思,替他接着说,也像深泽和岩本,阿部和佐久间那样。


渡边揉揉鼻子,轻轻“嗯”了一声,默认了。


好啊,宫舘望着远处的晚霞,转过头来冲他温柔地笑笑,那就请翔太多多指教啦。


渡边被他看得心下一动,别过视线,雀跃但不愿显山露水,他随手解了制服领带,折了折,晃晃悠悠拎在手里,挺大方地说,那我分化成Omega,也行吧。


这话他说得并不完整,不是成为Omega这件事“也行”,而是成为宫舘的Omega“也行”。


承认吧,渡边翔太,你分明就是喜欢他的。


十七岁的渡边翔太不太认识这个世界,只知道Alpha和Omega之间存在着天生的引力,这引力关于性,更是关乎命运,就好像——渡边想象着——就好像这世界上有人和你是天生一对,仅凭信息素的牵引,就能找到命定的另一半。


然而,事态在十八岁的夏天急转直下,渡边拿到了自己的体检报告,报告结果明明白白地写着“Beta”,彻底击碎了他绮丽的设想。渡边只看了一眼,便把体检报告揉成团,胡乱塞进包里。


那天也下了很大的雨,午后四时天色就阴沉得如傍晚时分,渡边磨磨蹭蹭整理完东西离开事务所,宫舘正在门口等他,提着一把伞,静静地抬头看瓢泼大雨。


渡边停下脚步,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他,宫舘像是感应到了,小心地回过头来,喊他的名字,翔太。


渡边觉得这一切都很荒谬,他从佐久间那里听说了,宫舘也拿到了体检报告,与他一样是Beta,佐久间讲述此事时竟有些感慨,说不愧是你们,做什么都是同调的,连分化也是。


在这世上,Beta终究是平凡的大多数,有着普通的面貌,做着普通的工作,许多Beta终其一生都没有找到自己的伴侣。他们之间没有天生的引力,也不会有命中注定的结合,渡边感到沮丧,老天随手一纸判决,就让意气风发的少年坠落平庸之海。


走吧,翔太。宫舘撑开了伞。


嗯。渡边钻入伞下。


他有些鼻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仍是昂着头,梗着脖子,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任由视线变得模糊,雨水从伞面滑落,和眼泪一起砸在地上。


这场雨下过了,夏天就要结束了。


真可惜,生活还在继续。


06


渡边从一夜乱梦中醒来时,昏昏沉沉的劲儿还没完全消散,浑身如同散架,各处的酸痛感教他觉得不太好受。


费了一番劲,总算是起了床,床边放着拖鞋,是他常穿的款式,桌上还放了一杯温热的牛奶,底下压了一张便签,上面写:解酒用。


宫舘在厨房做早餐,渡边从房间出来便看见他在用方形平底锅做鸡蛋卷,抬着手腕,让蛋液均匀地铺在锅底,又用筷子挑了成型的边缘,耐心地推到一边,滴上少许油,再舀半勺蛋液灌进去。


“早,”宫舘见他出来,主动开口,“要先洗澡吗,浴室准备好了。”


渡边表情恹恹,揉了一把狂乱的短发,也没说什么,径直走进浴室。淋浴的水温被设置为温热,浴缸里放好了热水,似乎滴了玫瑰精油,散着渡边熟悉的气味,那是宫舘的味道,这么多年来他只用这一款玫瑰香,从香水到香氛到精油都是,看起来是玫瑰气味狂热爱好者。


说起来,最早的一支玫瑰香还是渡边送的,作为二十岁的成年礼物,渡边说觉得这个味道很适合他,而宫舘看着也是真心喜欢,没过几天,回赠了渡边一支柑橘调的精油。


渡边认真地洗了澡,撩开浴缸里的热水,小心地坐了进去。


身上有各种各样的痕迹,让他意识到昨夜种种是真实发生的,渡边叹一口气,把刘海撩到头顶,又掬一捧热水,拍在脸上。


好好的你喝什么酒啊。渡边追悔莫及。


十五分钟后,宫舘见他迟迟没出来,来敲了浴室的门,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渡边急急忙忙答,不用。


嗓音哑着,一听就是纵欲一夜的结果。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言不发地吃完了早饭,宫舘静静地看着渡边咽下最后一块甜鸡蛋卷,但他并没有要起身去洗碗的意思。


“多谢款待,”渡边急于摆脱这样的沉默,慢慢起身:“我来收拾吧。”


宫舘正襟危坐:“翔太,我有话想和你说。”


渡边放下了碗和筷子,有些紧张。


“如果你允许的话,”宫舘把双手放在膝上,“我们结婚吧。”


渡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昨晚……”宫舘慢慢地斟酌着措辞,渡边不愿提起昨晚,急急地抢走了话头:“昨晚只是个意外。”


和宫舘结成伴侣是他童年时的愿望,分化后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起这事,那就是小孩子的玩笑话,谁还能当了真呢。


“是,只是意外,所以如果翔太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宫舘的坐姿松动了些,不再说什么了。


渡边心里如针刺一般,他见不得宫舘无措,想了想,说:“结婚,也不是不可以。”


宫舘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


“毕竟,最近友情婚很流行,”渡边勉强扯了一个微笑,“只是分摊住所和生活开支,不过多干涉对方在做什么,但彼此又可以有个照应,这样确实也很好,凉太希望的话,我们就结婚吧。”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渡边听见宫舘说,好。


宫舘代表他们向事务所报告了结婚的决定,随后又向经纪人请了一天假,去入籍的那天早上,他们约好在车站见面,不约而同地穿了白色T恤,戴了帽子和墨镜,比起伴侣,倒更像是同胞兄弟。


入籍的流程比预想中更快,流畅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时,渡边甚至没觉得自己是在结婚,更像是在签一张新专辑。宫舘倒是比他更郑重,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写完后,他放下笔,抬头看了看渡边。


他说,那,以后也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渡边点点头,好,请多多指教。


所有手续办结,他们一起走出建筑,阳光还烈着,天空中竟飘了些雨丝,预告一场阵雨正在赶来的路上。


渡边问他是否要一起吃午饭,宫舘难得地拒绝了,说有个不得不赴的约,走之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丝绒盒子递给他。


“你还去买了戒指?”渡边有些意外。


宫舘言简意赅地答:“新婚礼物。”


新婚礼物是两枚朴素的银环,戒指的内侧分别刻了他们的名字,渡边取了自己的那一枚要戴上,被宫舘拦下,把刻了“Ryota”的那一枚递给他:“这才是你的。”


渡边愣了愣,戴上发现尺寸分毫不差,伸手打量了好一会儿,又伸到宫舘面前:“怎么样。”


宫舘点头:“嗯,很适合翔太。”


吃不成新婚的第一顿午饭,渡边也无别处可去,干脆打车回了事务所,一下车就见下了大雨,他不得不撑开伞,小步快走,钻进大楼。那天的训练室是只有Snow Man在用,一进门就见岩本、深泽和佐久间在聊天,深泽不知为何双颊红红的,气鼓鼓的样子。


“哎,”他把黑色的伞插进伞桶里,慢悠悠地说道,“今天雨真大。”


07


生活中有另一个人24小时存在是件奇妙的事。


夏末时渡边和宫舘的工作安排几乎完全错开,这种情况在过去也并不少见,只是结为伴侣到底与从前不同。


渡边每天都会收到来自宫舘的短信,有时说,今天会工作到很晚,抱歉不能准备晚饭了,有时问,翔太会回家吃饭吗,有时则是明确的指示,例如,路过便利店的时候,请带一瓶洗手液回家。


这样的生活仅过了一周,渡边就养成了新习惯,某天下班他突然拿出手机给宫舘发了消息:我在便利店,需要买些什么吗。


宫舘的消息没过一分钟便回了过来,说,正好味增没了,翔太看看这个牌子还有没有卖。


随消息附上味增的照片一枚,渡边点开图,默念着品牌的名字,在货架上认真扫视,从花花绿绿的味增产品中大海捞针。


啊,找到了。渡边蹲下身,把目标装进篮子里。


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了,他想,有些麻烦,但不算坏,至少每天能知道些新知识,比如一束花的名字,比如洗浴产品的促销时间,比如味增的牌子,知识点虽小,却是渡边此前没有在意过的世界。


夜里他们共享一张床,空调保持在二十三度恒温,床头放了个加湿器,保证第二天醒来喉咙不会干涸。睡前他们互道晚安,关了灯便是永恒的沉默,一人一条薄被,背对着背,隔了十万八千里。


这张床是那场意外发生的床,每到入睡时分,渡边很难不回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近乎绝望地说“我喜欢你”,思及此总要面红耳赤。


许多事只能交给时间,渡边想,时间久了,就会过去的,这辈子或许都无法奢望他们能像Alpha和Omega那样水乳交融,但至少,保持现在这样也可以。


他正想着,感受到宫舘翻了个身,靠他近了些,几乎可以听见他呼吸的声音。


喂,渡边往被子里缩了缩,这要怎么睡得着嘛。


这年夏末,不知为何比往年都要热,渡边每天醒来,身体与薄被都是分离的状态,冰激凌的销量持续上升,事务所的空调从八月底开到九月初,到了学习新单舞蹈的日子,深泽喊热的频率可以媲美室外的蝉。


“想吃棒冰了,”深泽把湿毛巾放在头顶降温,碎碎念,“没有棒冰我会死,谁来,救救我。”


岩本和编舞师蹲在一块儿研究走位,抽不出工夫帮他的Omega去买冷饮,离他最近的Raul自告奋勇:“那我和shoppi去买来吧。”


深泽有些担心:“你最近不是在感冒么,别到处跑比较好。”


Raul拍拍胸脯:“已经完全好转了噢!”


渡边的状态也不太好,刚连着跳完三遍,大剌剌地躺在地上,听见有人要带自己离开空调房间,大声抗议:“我不去,我绝对不去。”


Raul跑过来拖他的手:“一起去嘛!去买嘛!”


渡边赖在地上一动不动。


Raul束手无策,把目光转向了目黑和向井,平时最活跃的向井意外地安静,他正在吃午饭,最简单的饭团,小口小口地吃,额头还贴着一张降温贴。


向井正处在发情期的后半程,目黑给他做了临时标记,但他看起来仍是没什么精神,光是跳舞就用掉了大半的力气。


Raul收回了视线,又拽了拽渡边的手:“去嘛去嘛,shoppi。”


渡边誓要装死到底。


于是Raul甩开他的手:“那我自己去嘛。”


让刚入团不久的未成年一个人去买九人份的棒冰,怎么听都像是霸凌,这传出去可不得了。渡边只得认命地从地上爬起来:“你真是…啊知道了知道了,去就去,只能去最近的一家!”


小孩开心地振臂高呼。


室外的空气接近凝滞,那是一种要命的闷热,一丝风也没有,乌云密布,隐约雷鸣,但雨怎么也不下,渡边踏出事务所才一步,又缩了回来,拽着Raul的胳膊:“这不行吧!这太热了吧!”


Raul笑他好没用。


一大一小迅速地去便利店搜刮了各种牌子的冷饮,渡边付了钱,Raul拎着袋子,又一路小跑着回到事务所,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就在要上楼时,渡边发现,电梯出了故障,暂停运营,他们不得不使用逃生通道的楼梯,训练室在三楼,不算绝望的楼层数,但对于刚出了一身汗的渡边来说,也是不小的打击。


事已至此,不得不认命。渡边推开逃生通道的门,与Raul一前一后地上楼。


眼看着三楼近在眼前,渡边突然听见身后有重物倒下的声音,他猛地回头,Raul摔在台阶上,棒冰散落一地,小孩正喘着粗气,脸很红,看起来极为痛苦的样子。


渡边倒吸一口冷气。


Raul分化了。


08


岩本和目黑赶来的时候,渡边正抱着Raul,拍着他的后背,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他舒服些,而Raul把脸埋在他怀里,还在一个劲地闻渡边身上的味道,企图靠近他的脖颈。


渡边很紧张,但没有推开,只是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


岩本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小孩,从口袋里掏出抑制剂,注射进去,渡边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凑过去观察他的情况:“Raul不会有事吧。”


岩本看他逐渐平静下来,说:“应该没事,一会儿去医院检查一下就好。”


目黑蹲下,把Raul扛到背上,宫舘此时才赶到,看样子是跑过来的,一边推门一边问“翔太,没事吧”,站定才发现小小的逃生通道站满了人,渡边站在几级台阶之下,裤腿沾了些灰尘,脸被晒得红彤彤。


他有点尴尬地摇摇头:“没事,就是,Raul刚分化了。”


宫舘的视线转到目黑背上昏睡的小孩,意识到事情严重,关切问道:“Raul没事吧。”


“没事,这就去医院了。”岩本路过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担心。


他们背着Raul先行一步,留宫舘和渡边在逃生通道面面相觑。


“那我们也回去吧。”渡边提议。


宫舘攥紧了拳,不知道憋着什么情绪,后又松开,垂在身旁:“好。”


Raul突然分化,当日的练习便搁置了,向井受了Alpha信息素的影响,状态不太稳定,被目黑带回了家,岩本和阿部送小孩去了医院,留下深泽和佐久间收拾东西。


这一切,仍然与渡边和宫舘无关,他们换了衣服,一起离开事务所。


雨还是没下,乌云压得很低,好在起了风,即便天地晦暗,也不至于让人感觉窒息。渡边提议走走,宫舘应了,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一路无话。


“那孩子,不会有事吧。”宫舘自言自语道。


渡边听见了,问:“你还记不记得深泽分化那天。”


宫舘点头。


渡边接着说:“Raul和他症状很像,可能Alpha和Omega的分化就是这样的吧,比较激烈。”


宫舘没说话,渡边自顾自地感叹:“Alpha啊,Raul一定会成为很好的Alpha吧,不知道未来会和什么样的Omega在一起啊。”


宫舘停下了脚步。


他看起来是真迷茫。


“翔太,不是Alpha和Omega就不行吗。”


“啊?”渡边心里咯噔一声。


“翔太以前说过的吧,”宫舘看着他,“如果分化成Omega的话,会和我——”


“啊啊啊,等一下,你别说了,”渡边的脸腾地红起来了,“为什么会记得那种话啊,那只是小孩子的玩笑而已。”


宫舘拿他没办法,无奈地笑笑:“对我来说,那是一个和翔太的约定。”


渡边与宫舘的这十年,少有对对方说心里话的机会,人长大了,许多真心话到嘴边又变成无关紧要的事,更何况是两个Beta。


“如果让你期待了,”渡边突然有些难过,“对不起。”


他兴之所至说出口的话,却让宫舘有了期待,原来他也认真考虑过吗,他们之间的未来,成为伴侣,成为家人,住什么样的房子,生几个孩子,可惜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我确实一直在期待,”宫舘朝他走近一步,“但是,翔太,我期待的一直都是你,只有你,不管你分化成什么性别,不管我分化成什么性别,那个约定都不会改变的。”


他如此坦诚实在少见,渡边甚至有些难以招架,苦笑着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吗,我和深泽说入籍的时候,他问我,总该有个理由吧。”


宫舘认真地看着他说:“我爱你,不算是理由吗。”


渡边手里的伞掉在了地上。


带着渡边离开私人聚会的那个夜晚,是宫舘成年以来少数失控的时刻,丢下共演的同事,把神志不清的渡边带回家,带着怒气吻他,占有他,欺负他说喜欢自己,而等渡边真的哭着说出“我喜欢你”时,宫舘意识到自己罪大恶极。


他比谁都喜欢渡边翔太。


十七岁笑得比太阳更明媚的翔太,十八岁在雨中不甘落泪的翔太,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在自己身边的翔太。


成为Beta,是渡边翔太这辈子的第一个坎,他跨不过去,宫舘选择陪着他,反正他们有一辈子可耗。但经过那个夜晚,宫舘惊觉自己低估了对渡边的欲望,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位伴侣,那他们一定是最适合对方的人选。


于是,鼓起勇气求婚,所幸,渡边没有拒绝。


他们入籍的那天下午,宫舘回了一次江户川,他约好时间要去拜访渡边的父母,明明从小受他们关照无数,早已是半个家人,当渡边太太打开门时,宫舘仍是紧张到掌心汗湿。


窗下悬着陈旧的风铃,桌上摆着宫舘带来的礼物和三杯冰麦茶。


小小的会客厅里,宫舘认真地向坐在面前的两位长辈道了谢,说谢谢他们把渡边翔太带来这个世界,也谢谢他们把他养育成优秀的大人,说到最后,宫舘起身,走到桌旁正坐,说,此番上门是我唐突,但有无论如何希望二位答应的事,请把翔太君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让他幸福的。


久久没有人说话。


风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夏天的风是温和的热。


渡边家的父亲有些哽咽,他说,凉太君,我们家翔太就拜托你了,那孩子虽然脾气任性一些,但到底是个好孩子啊。如果能相敬相爱相守,也算是不辜负缘结此生。


09


宫舘替渡边把伞捡了起来。


“欸,等一下,”渡边慌乱,“你什么时候开始,你从来没说过这个!”


宫舘上前牵了他的手:“那我现在说了,翔太要听好,我说想和你结婚,不是因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只是因为我爱你。”


渡边愣愣地看着他,感受到他握着自己的手收紧了些。


渡边觉得自己快被他打败了。


怎么能那么理所当然地说爱呢。


怎么才做到不害羞的呢。


可恶啊,只有他一个人耍帅。


渡边说不出口,只能捏捏他的手,见他目光热切,又变得羞于与他对视,慌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知道了,我知道了,”渡边说,“天要下雨了,快点回家,今天不是说要吃咖喱的吗。”


他什么都没说,但宫舘懂了,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意思是自己听见了。


无论到了几岁,在面对喜欢的人时,跳动的心脏不会骗人,眼睛总会代替嘴巴说话。一生不过百年,九曲肚肠里却装着能延绵千载的情丝,渡边以前想着,这辈子说不出的话,下辈子再说是不是也不迟啊。


终是老天不忍,才教他们仲夏幻夜对饮冷酒,落雨声里全力相拥,直到打开婚姻这扇门,他们才发现,爱是唯一的钥匙。


“回家之前,还有一件事。”宫舘云淡风轻。


渡边抬头去看他:“什么?”


宫舘拥上来吻他时,渡边心中奔腾着酸涩与甘甜,站在十七岁的雨夜里痛哭的小孩突然有了答案。


夏天至此算是落幕了,往后的生活依旧不知要通往何处,命数似潮汐涨落,时运如月相盈亏,许多事不受他们左右,但渡边想,这一生有宫舘在身旁已是最大的胜局,纵然不存在天生的引力,这份爱也将指引着他们走过余生。


爱真是神奇啊,渡边想,从此平庸人生光芒万丈,泯然世间而终不惧悔。


10


婚礼正式进行的那天,深泽忙得脚不沾地,明明不是自己的婚礼,却被要求统筹一切,他把宾客的接待工作交给佐久间和向井,仪式现场的布置则是目黑和Raul在做。


阿部是整场婚礼的技术总控,在岩本的协助下测试了一上午照明和音效,终于通过耳机告诉深泽,现场已经一切准备就绪了。


OK收到。准备多时的MC深泽拍了拍渡边的肩膀,又越过他去看整理领带的宫舘:“你们准备好了吗。”


和其他避免在婚礼前见面的新人不同,他们从始至终待在一块儿,穿着白色西装并肩站在门前的样子,像极了在演唱会候场。


“走吧,翔太。”宫舘轻声说道。


“好。”渡边笑着牵上了他的手。


婚礼上,深泽代表Snow Man向新人致了辞,向井哭到举不动相机,佐久间安慰他,没事,他只是MC,不拍也行,不拍也行。


说话声音之大,惹得台上的深泽的温情面具有一瞬间的裂开。


轮到新人发言时,深泽从主舞台退到了侧边。


“我还是想不明白,”佐久间站在深泽身边,张嘴的幅度很收敛,“他们竟然是Snow Man最先结婚的两个人。”


深泽小心地关掉了话筒,藏在身后:“结婚嘛,无外乎两个理由。”


佐久间静待他的下文。


“一个是怀孕。”


“作为Snow Man唯二的Beta?”佐久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我知道,我能不知道吗,”深泽把看傻子的眼神丢回给他,“我是想说,那就只有第二个理由了吧。”


“相爱。”深泽看着不远处的渡边和宫舘,眼神很温柔,“他们可能比任何人都要相爱。”


宫舘终于哽咽着读完了他写给渡边的信,渡边红着眼眶,笑着伸手蹭了蹭他的脸颊。


原来在舞台上支配空气和时间的贵族,会在自己的婚礼上哭得手足无措啊,渡边觉得这样的瞬间也值得珍藏。


“Abe酱,可以放下一个cue了噢。”深泽小声地对着耳机说。


耳机里传来阿部清朗的声音:“收到!”


下一秒,教堂的钟声响起了,白色玫瑰花瓣从天而降,如祝福一般落在新人头上。


宫舘凉太就在此刻,笑着亲吻了渡边翔太。


-END-



Simone妮妮

【iwfk】盛夏(三)

  深泽苦恼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突如其来成为演员的机会确实是上天扔给他的馅饼,但,他从没演过戏,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镜头,自己不过就是一个爱打游戏的普通高中生,又怎么可能有演技。深泽不免感叹这个导演的决定也太草率了,难道不需要投资人的许可吗?

  他先给爸妈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的母亲果然第一句问他是不是发烧了居然在说胡话。深泽无奈地跟父母解释了前因后果,最后得来了的答案却是需要他自己做决定。

  “Ta酱,妈妈支持你的所有决定哦!”母亲大声地给他打气,一如十年前送他去杰尼斯参加甄选时的那样。...


  深泽苦恼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突如其来成为演员的机会确实是上天扔给他的馅饼,但,他从没演过戏,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镜头,自己不过就是一个爱打游戏的普通高中生,又怎么可能有演技。深泽不免感叹这个导演的决定也太草率了,难道不需要投资人的许可吗?

  他先给爸妈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的母亲果然第一句问他是不是发烧了居然在说胡话。深泽无奈地跟父母解释了前因后果,最后得来了的答案却是需要他自己做决定。

  “Ta酱,妈妈支持你的所有决定哦!”母亲大声地给他打气,一如十年前送他去杰尼斯参加甄选时的那样。

  然后又问了渡边,渡边“诶?”了一句,良久之后回道:“你是不是在回来的电车上跟人家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哈哈哈骗不到我的。”

  “笨蛋,才不是啦。”深泽把刚才解释给父母的话又重复一遍。

  “深泽辰哉你才笨蛋吧,这件事需要犹豫吗,需要纠结吗,要我我绝对参演,那可是吉野导演诶,那可是岩本照诶,那可是真金白银的片酬诶!”

  “我一个普通人,片酬也高不到哪去吧。”

  “这是重点吗?演,火速给我演。等你火了我去给你当经纪人。要不我现在过去给你当贴身助理怎么样,不……我先去帮你建个fanclub,不不不……应该先给你新建个官方Twitter账号,不对不对……”

  直到深泽挂断电话,渡边那头还在给他规划着火了之后的演艺生涯。

  临近黄昏,饥肠辘辘的深泽跑到一楼的冰箱里拆了条巧克力充饥。看着逐渐变暗的天空,心想却依旧捉摸不定。

  坐在沙发上把手中的巧克力消化之后,深泽才反应过来白天聚集在一楼的人群和设备都没了踪影。一瞬间那种极巨的没落感朝他袭来。就像是他在某个午后睡了很长的一觉,结果一睁开眼,周围只剩下朦胧漆黑的天空和空荡的房间。那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在此刻被体现地淋漓尽致。

  不会都走了吧,深泽连忙环顾了一下四周,还好,工作台,电脑,行李箱什么的都在。

  是出外景拍戏了么,深泽穿了鞋出门,终于在离他家不远处的海岸看到了那群人。

  周围应该是被清了场,导演很快就注意到了孤零零的他,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深泽自然不好扭头离开,便乖乖地跑了过去。

  “辰哉君,有时间吗?要不坐下一起看hikaru拍戏?”

  “可以吗?”

  “没事的。反正这里那么多工作人员又不多你一个。”

  “那…好。”深泽站在了导演的监视器旁。

  “坐那边吧。比起监视器可以看看现实的视角。”

  “诶?”深泽看向导演手指的方向,在岩本的斜前方有一个木质的长椅,是政府修给游客用的,位置正好处在摄像机所能拍摄的范围之外。

  “好。”深泽走了过去,坐下之后发现果然视线很好,此刻剧组化妆师正在给站在沙滩上的岩本照补妆。岩本照的上身穿着丝绸质感的白色衬衣,衣服下摆的设计并不规则,腰际还有两缕未系起的飘带,下身则是纯黑色的裤子。旁边的几盏打光灯已然亮起,岩本面部的轮廓在光影之下显得更为优越。

  他看到岩本照似乎朝他这边投来了视线,连忙笑着跟对方挥了挥手,然后下一秒便看到岩本助理跑了过去。

  原来不是在看自己,深泽的心里顿时有些落寞。

  助理给岩本照递了一个样式简约的白色面具,岩本戴了上去,是那种舞会用的面具,靠近耳畔的位置还粘着一簇羽毛。

  好可惜,那么帅的一张脸居然要遮住。深泽感叹了一下。然后他又看到除了外层的拍摄设备之外,在拍摄区域内又用三脚架架起了一台摄像机。

  这是在干什么?深泽不太明白,岩本下午的时候虽然跟自己讲了很久的剧本题材以及尺度问题,可剧本内容一点也没有透露给他,所以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这一场戏要拍摄什么。

  “一场三镜一次,action!”打板声响起,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看到岩本一个人走到了拍摄区域内部架起的相机前,俯身看着相机里的画面,调整着拍摄参数,然后按下了录制键。

  紧接着不远处的音箱响起了背景音乐,他有在学校的音乐课上听过,是贝多芬的月光曲,缓缓流淌的钢琴声与海浪声融汇在一起。

  大概是特地卡好了时间,日落与月升正同时上演。

  在音乐声中,岩本照跳起了舞。

  他背对着大海,月亮在落日的余晖中从海天相接的地方缓缓升起,漆黑的海面上被月光浅浅地镀上了一层银光,那些光亮在海浪中随着音乐跳动着,一点一点地涌向岸边,聚集起的海水就像是白色的雪花,没过岩本赤裸的足面,给盛夏的夜晚凭添了一份冷意。

  岩本的舞步平滑流畅,他的脚尖随琴键的声音跳跃,在冰凉的海水中旋转。他在海浪最急的时候跃起,又随着音乐的渐弱无声地落下,腰间的飘带在风中自然地拂动,仿佛全世界被融入到了他所舞动的韵律之中。深泽只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时间断裂的声音,除了舞蹈与音乐以外的世界都被暂停。

  后来,岩本的身体与音乐一起沉入海水之中。再次跳起的时候,绸制的衣袖被海水浸透,飘带缠绕住了他的身体,月光透过白色的衬衣勾勒着他的曲线,在衣服的褶皱中折射出淡淡的光影。他的肌肉有力得展现着音乐的生命,从诞生走向终结,从高潮走向落幕。

  当最后一个琴音落下的时候,岩本在无数个旋转中停下,他面朝着漆黑的深海缓缓跪下,向着已然升起的月亮伸出手臂,月光闪烁着从他的指尖流转而下。

  随着场务的一声“卡”,周围响起了一片掌声,深泽的心跳却久久地不能平静,岩本照的舞蹈中全程戴着面具,可他却能看到那种融化在音乐里的伤感神情,带着他的心脏一起坠入到了海底。直到鼓掌的声音渐渐减弱,他才反应过来,迟迟地跟着鼓起了掌,在逐渐湮灭的声音中,他的掌声响亮又突出,就像是这场演出的唯一一位,也是最后一位观众。

  “辛苦了。”导演说了一句。

  助理连忙拿了白色的浴巾上前,岩本照摘下面具,接过浴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然后朝着深泽的方向走去。

  现场拍摄的灯光没关,在某个瞬间,深泽甚至觉得那个朝他走来的身影全身都被月光沐浴着。

  而就在岩本距离他一步之遥的时候,音箱响起了下一首音乐。

  是一首探戈舞曲,与那些快节奏的不同,这首歌相比较而言很舒缓,深泽或许听过,又或许没听过,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岩本向他伸出了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聚光灯从岩本照一个人的身上转移到了他们两人的身上。

  “我……我不会跳探戈。”

  “但你会跳舞。”岩本笑着在光下看向他。

  “我……怕我跳不好。”

  “别怕,我会教你。”

  几秒的犹豫后,深泽有些紧张地将手放在了岩本的手心中。

  踩着音乐中的节奏,岩本轻握着他的掌心,将他带到了刚才跳舞的那片场地。

  海水咸湿的气息与探戈的音乐猛然让空气中增添了几分暧昧的味道。

  深泽在岩本的带动下凭着影视中有关探戈的记忆跟着他轻轻舞动。

  可音乐一下变了奏,突然的重音让深泽有些慌了神。

  “我要跳女步吗?”刚才的他只是轻抚着岩本的肩。

  “不。”

  “你也跳男步。我们两个都要跳男步。”岩本一只手与深泽十指相扣,然后示意深泽将另一只手从腋下穿过搭在自己的背上。

  岩本的衬衣湿湿的,指尖冰凉的触感疯狂地刺激着深泽的肾上腺素,使他的体温不断上升,一不小心踩到了对方还赤裸着的脚。

  “对不起,我不会。”深泽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带着一点哭腔。

  “没事。你看我跳什么你跳对称的就可以。对称懂吗?”

  深泽点了点头,却再一次踩到了对方。

  “对不起。”

  “已经很好了,不许说对不起。”

  两个人贴得很近,岩本话语中湿热的气息擦过深泽的耳畔,令他的耳朵瞬间红了一圈。

  “对不……”又踩到了,深泽下意识地想道歉。

  岩本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他低头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交给我。”

  在变幻的音乐声中,深泽感受着岩本掌心的力量与温度,逐渐放松了下来。他跟着岩本的脚步去舞动,在对方的牵引下一步步地去享受音乐与舞蹈。

  对方发梢滴下的水珠滑进自己的脖颈,而自己的衣服也早已在与对方紧紧相依的过程中被沾湿,岩本身上的香气与海风一起轻抚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处,恍然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这个梦既缠绵又克制,既热烈又有所保留,每一次的触探仿佛都在欲拒还迎。

  可他又觉得好像岩本照正拉着他迎风在海边奔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筋疲力竭的时候随着音乐的结束再一次跃入了海底。

  歌曲结束了,他们应该做一个结束动作,可是深泽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了,甚至连眼睛都无力睁开,整个人瘫倒在了岩本的怀里。

  周围再度响起了掌声。深泽的脑子乱糟糟的,他感觉到岩本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地跟他说:“跳探戈确实很累,那我就站这儿陪你休息会儿吧。”

  他的语气好像在哄着赖在原地撒娇不走的小孩。深泽竟一时分不清这是在演戏还是现实,但是他能感觉到旁边的打光灯正一盏一盏地熄灭。

  只剩下路边那一个小小的,昏黄的路灯照着他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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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FK/FKNB|太阳照常升起

私设

半现背 

一发完 请勿上升


“天上的太阳有瑕疵,何况人间。”


/


深泽辰哉三十岁生日那天,渡边翔太说,他本来想给他写封信,但又怕矫情,于是最后只说了一句:“三十岁只是一个数字。”


那时深泽辰哉笑得很平和——与那些就意在让他感到幸福的言语行动相比,渡边翔太的话好像永远能在某个时刻能给他会心一击。


于是,在工作结束的夜晚,深泽辰哉叫住渡边翔太,在擦肩的瞬间俯下身子,凑到翔太的耳边小声开口:“周六,休息日,陪我过生日吧。”


深泽辰哉说话的语调很轻快,好像笃定对方不会拒绝自己。


深泽辰哉同渡边翔太耳语时呼出的雾气很热,让渡...

私设

半现背 

一发完 请勿上升



“天上的太阳有瑕疵,何况人间。”



/



深泽辰哉三十岁生日那天,渡边翔太说,他本来想给他写封信,但又怕矫情,于是最后只说了一句:“三十岁只是一个数字。”


那时深泽辰哉笑得很平和——与那些就意在让他感到幸福的言语行动相比,渡边翔太的话好像永远能在某个时刻能给他会心一击。


于是,在工作结束的夜晚,深泽辰哉叫住渡边翔太,在擦肩的瞬间俯下身子,凑到翔太的耳边小声开口:“周六,休息日,陪我过生日吧。”


深泽辰哉说话的语调很轻快,好像笃定对方不会拒绝自己。


深泽辰哉同渡边翔太耳语时呼出的雾气很热,让渡边翔太一愣,甚至没回过神来开口答话。直到深泽离开前又冲他挥了挥手机说:“周五联系你,”渡边翔太才从对方久违的贴近里反应过来,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而后,渡边翔太又站在原地,久久地看向深泽辰哉离开的背影——对方刚洗完澡的头发凝成一缕一缕,随着他离开的步子落着水,沿着后颈,滴在肩头、脊背。而后白色T恤被染出一片暗色的水渍,隐约着透出布料底下白皙的皮肤。


砰。


直到木门被拉上,渡边翔太的目光才被阻隔在了门外。


在回家的途中,渡边翔太靠着车窗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他隐约着觉得刚刚的画面很熟悉,像是曾出现在他的睡梦里,也像是真的发生在很多年前的某道阳光下——彼时深泽辰哉的背影很明亮,也很刺眼。渡边翔太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跑上去拉住他,却很清晰地想起套在深泽辰哉身上的白色T恤很干净。


那夜,久违地,渡边翔太又做了相似的梦。只是这次梦里似乎多了很多细节——他看见他和深泽辰哉都站在草坪上,不远处是一潭翠绿的湖水,白色的云和他们的倒影都摇摇晃晃地落在那湖泊里。风一吹他们便皱起来,天暗下去,他们就也跟着沉到底。


就好像,站在岸上的他们才是真正的影子。


——湿漉漉的,黏糊糊的,全身上下都被水浸湿,刚被捞起来的,两尾鱼交缠着的影子。


梦醒之后,渡边翔太觉得头有些痛。可等他掀开被子,才惊觉难堪。他发现自己的裤子被莫名浸湿,紧贴着自己皮肤的布料也被勾勒出更加清晰的形状。时隔很多年没有过的窘迫、羞愧霎时侵袭了他。渡边翔太猛地又把被子盖回去,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直到手机提示音响起,翔太才猛地侧过身去抓起手机,点开屏幕,看到早前建好的提醒事项上简洁地写着几个字:深泽,生日。


渡边翔太坐在床上,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然后踩上拖鞋,把自己关进了洗手间里。


冰凉的水柱打在渡边翔太的头顶,可他还是觉得不够,于是伸手把水量开到最大——直至他止不住地打了个寒战,甚至睁不开眼。


洗漱之后,渡边翔太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早上荒唐的事情,只埋头在衣柜里找衣服。尚未入夏的东京还有些凉,他便纠结着穿深蓝色的棒球服还是黑色的皮外套。但就在他决定把棒球服放回去时,目光却又落在了被扔在衣柜角落处的白T恤。


他拿着衣服的手瞬时悬了在空中,盯着那件衣服看了许久。


其实,渡边翔太有很多件类似的白色打底衫:圆领的,方领的,短袖的,长袖的……它们都被他堆在衣柜的最底层。可他好像知道此刻落在他眼里的那件衣服和所有的衣服都不一样——那一件,该是泛黄的,沾过泥的,带着青草气息的。


于是,过了半晌,渡边翔太才像是逃跑一样地把外套挂回去。他把衣柜柜门砰地关上,那一团棉质布料便在黑暗里被卡进了滑轮轨道的缝隙。


……


他想,他该去找深泽辰哉了。


/



午后,渡边翔太站在马路对面等红绿灯,远远地看着深泽辰哉坐在一家咖啡店门口等他。


深泽辰哉的渔夫帽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脸。他的身上套着一件灰色针织衫,整个人看起来薄薄的一片,一只手握着还冒着热气的拿铁,另一只手则一下一下地刷着手机。


信号灯跳到绿色的时候,渡边翔太的手机也响了一下。可他没去看,只盯着深泽辰哉。然后他看见深泽辰哉抬起头,脸上挂着眼镜,似是环顾了一下,然后望向了他站立着的方向。


深泽辰哉歪歪头,冲他笑了笑。


于是渡边翔太走过去,坐到深泽辰哉的对面,把手机放到桌上。期间深泽辰哉一直盯着翔太动作,却又不开腔说话,只用手指轻拍着玻璃杯的杯壁。


渡边翔太被他看得有些脸红,只好开口问他,“你盯着我看什么。”


闻言,深泽辰哉笑着摇摇头,移开了目光讲:“没什么。”而后,又抬起咖啡抿了一口,对着翔太紧接着问道:“你要喝东西吗,喝的话我去买。”


渡边翔太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不用。”


“行,那走。”深泽辰哉没再说什么客气话,最后拿起杯子灌了一口,便推了推眼镜,站起身子,示意翔太准备离开。


可还没等渡边翔太问出来“我们去哪”这几个字,深泽辰哉就抬高了自己帽子的帽沿,很认真笑着对上翔太的眼睛。


“我有一个想去的地方。”


……


想去的地方?


深泽辰哉站在渡边翔太面前说这话的声音不大,语调亦是平稳,可渡边翔太却忽然觉得腿有千斤重般挪不开步子。因为他很清楚地记得,在很早之前他曾对深泽辰哉说过一样的话,他甚至能从深泽辰哉看向他的目光里了然——深泽辰哉肯定也和他一样记得:在他们十六岁那年,他也曾对他说过这句话。


“我有一个想去的地方。”


像是乐章的前奏,渡边翔太抬着眼眸迎上深泽辰哉目光的瞬间,教堂里的管风琴键便被重重地按下。


很多事情是没有回头路的。


于是,渡边翔太只能站起来。


他说。


“好。”



/



他们很久没有去过那个废弃的小山坡看落日。


汽车行驶的途中,渡边翔太和深泽辰哉一起沉默地坐在出租车的后排。他们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都开着窗,看着道路两旁新种下的梧桐树。他们上高中的时候渡边翔太常常会站在路旁的树下扯着包等深泽辰哉,衬衫的扣子被解开两颗,校服外套有时挂在渡边翔太的身上,有时则被他脱下来搭在手臂。而等到深泽辰哉走近时,他便会举着衣服,冲深泽挥手。


下学到去公司训练的中间偶尔会有些间隙,渡边翔太和深泽辰哉就会拿着关东煮,或是握着金枪鱼饭团,跑去那个小山坡看落日。


最开始的时候渡边翔太确实是把深泽辰哉当朋友,兄弟,最好的那种。他们一起分享过很多事情,比如报刊亭里新出杂志上封面女郎的名字,情人节里收到的酒心巧克力的口味,又或是偷偷买到的碟片到底能够在哪里放映。他们也会在训练结束的夜晚一起窝在沙发上按遥控器,懵懵懂懂却又有些兴奋。暗色的小屋里白色的幕布很干净,也很纯洁,哪怕下一秒就会映上少女美好的肉体和他们一次次从孩童到少年证据。


但渡边翔太不记得他有没有告诉过深泽辰哉,其实每一次回去,他都会做梦。梦里的场景很多,有时是学校,有时是练习室,有时也会是路灯坏掉的小巷,可主角从来都只是一个人。


饶是再过年轻迟钝,渡边翔太好像也隐约明白,这样不对,不该,也不能。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他能控制的,也不是他想控制的。


而他能控制的事情,想控制的事情,又好像,只有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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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深泽辰哉陪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他们最后一次一起去看落日那天天气很好,他们下课的时候太阳还挂得很高,渡边翔太便早早地背着包站在学校门口等深泽辰哉。他站在那的时候有很多女孩害羞地打量他——悄悄地看他一眼,再脸红红地和同伴私语。十六岁的渡边翔太被看得有些热,只好站在那里,低着头看自己被打在地上的影子不说话。直到人群散去,他才紧张地咽咽口水,看向深泽辰哉平日里出来的方向。


其实那天他们没有训练,也不必找地方打发时间。于是在看见深泽辰哉出来之前渡边翔太都在犹豫,他一边希望这太阳掉下去地慢一点,又一边祈求,他见到深泽辰哉的时候天最好已经暗下去。


毕竟,很多事情是没有回头路的。


可当他对着深泽说“我有一个想去的地方”时,深泽辰哉答应地很爽快。深泽辰哉三两步地跑过去搭上他的肩膀,把外套脱了下来挂在手臂,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T恤,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柔光。深泽辰哉一边走着一边很兴奋地同渡边翔太说着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可渡边翔太只下意识地嗯嗯了两句当作回应,全然不记得深泽辰哉到底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放在裤子荷包里的手掌出了很多汗。


到了山坡的时候天空开始泛红,他们坐在山坡那里捡石子往下面的湖里扔。渡边翔太看着深泽辰哉站在夕阳下笑得很灿烂,跟他炫耀自己扔得石子蹦了好几下,和之前的很多次都一样。而渡边翔太从来都比不过深泽辰哉——或许是因为每一次他的注意力要么在深泽辰哉捏着石子的手指上,要么在他赢过他之后回头望向他的笑容上。


于是翔太花了很长时间计划,计划让事情的走向尽量合理。渡边翔太在扔了三次石子都输给深泽辰哉之后,抿了抿嘴说,扔石子好无聊。今天好热,我们做点别的吧。


这处山坡向来没什么人,听了翔太的话,深泽辰哉也就放开了胆子同意一起下水玩。渡边翔太看着深泽辰哉把衣服脱下来放在岸边时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可他再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方法。现在,只差一步,就差一步。于是,当渡边翔太看见深泽辰哉背对着他三两步地率先踩进水里时,他便低下头去,把深泽辰哉的那件白色T恤藏进了自己的包里。


而等他们从水里出来时,深泽辰哉便理所当然地找不见那件他放在岸边的衣服。渡边翔太跟着深泽辰哉皱着眉头在岸边找了好几圈,手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但当深泽辰哉第三次问他,你有没有看见我衣服时,渡边翔太避开了深泽辰哉的眼睛,还是说:“没有。”


在最后一次得到渡边翔太的回答之后,深泽辰哉也终于没再追问。他只笑着盯着渡边翔太说,那可能被风吹走了吧。彼时,渡边翔太没有反驳,也没敢看深泽辰哉。他只抬头瞟了一眼天空,看见整个天空都已然被烧得发紫,才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般抬头与深泽辰哉对视。


他问他: “那怎么办。”


深泽辰哉看着渡边翔太的眼睛,笑得更轻快: “你说,怎么办。”



/


……


渡边翔太拿出了一条粉色的连衣裙。


“你要不要……试试这个。”


渡边翔太问地很滑稽,也很艰难,可他还是问了出来,问得嗓子都变得有些干,有些哑。这裙子是他从母亲衣柜里偷偷拿出来的,拿给深泽辰哉的。他想,他试这一次,就这一次——他不能喜欢一个男孩,不能喜欢自己的队友,也不能喜欢自己最好的朋友……那他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喜欢穿着裙子的深泽辰哉?


那时,渡边翔太没想过深泽辰哉会拒绝,却也没想到他会真的答应。他看见深泽辰哉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迷茫,却又转而很真诚地点头回应他说,好,可以,然后接过了那条轻飘飘的裙子,并不熟练地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又或是渡边翔太太想要说服自己,他觉得穿着裙子的深泽辰哉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肉色布料很服帖地贴在深泽辰哉的胸膛,透着粉色,勾勒着轮廓,像是被夕阳包裹的月亮。他们身后的湖面也随着暗下去的天色逐渐变得平静而干燥,像是房间里的幕布,放着电影开头的黑色空镜,他们是演员。


然后,渡边翔太对深泽辰哉说,说好朋友也可以做爱。深泽辰哉不明白渡边翔太的意思,于是只站在岸边看向翔太。十六岁的渡边翔太并不懂得如何解开女人衣带,却第一次拉开了女孩连衣裙的链条。只是那裙子穿在深泽辰哉的身上,挡在深泽辰哉的腿根,藏着深泽辰哉必然是个男孩的秘密。可他也不知道两个男孩到底该怎样做爱,便只能靠着本能亲吻。他们跌倒在山坡旁泥泞的草地上,吻地狼狈而青涩。深泽辰哉推开他,他就又贴上去,只有嘴唇始终没有离开彼此的脸颊。


可最后,他们还是什么也没有做。


只有渡边翔太看着深泽辰哉穿着再也拉不上拉链的粉色连衣裙时。


终于哭了出来。



/



“到了。”


司机把车靠边,发现周围没有路牌,也鲜少有行人。于是他对着导航确认了几次,才对渡边翔太和深泽辰哉说,到了。


闻言,深泽辰哉笑着说了谢谢,掏出钱包付了钱后下车,站在一旁扶着车门等渡边翔太出来。


而渡边翔太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呼吸不自觉地开始变得急促。记忆里被刻意忽略的部分开始一点点在脑海里跃升——渡边翔太知道这个山坡其实同他们十六岁那年也没什么不同。


一样是水面、落日,一样是他和深泽辰哉。


于是,走到河边的时候,渡边翔太有些不自然地蹲下身子捡了块石头扔进去。可他打水漂的能力依旧没什么长进——湖面只被激起一道不小的水花,而后石头落下去,引起一阵阵涟漪,一道一道地,随着水流愈推愈远,石子没能再跳起来。


而唯一不同的是,深泽辰哉这一次只站在他的身后,没再陪他玩这个幼稚的游戏。


深泽辰哉把帽子取了下来,捏在手里,然后随便找了个空地坐下。见渡边翔太不回头,也不说话,他便拿出了一支烟,含在嘴里,深吸一口,眼睛似是因为吐出的雾气熏人而眯了眯。


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深泽辰哉的烟头燃到滤嘴,深泽辰哉才笑着开口找了个话题,“嘛今天的落日好像来得要早一些。”


“嗯。”渡边翔太一愣,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嗯了一声。


他想,果然,深泽辰哉也和他一样记得。记得那天日落的时间很晚,记得今天,比他们十六岁那天的太阳该是掉下去得早一些。


可深泽辰哉好像并没有像想那么多,他只看着依旧站在原地的渡边翔太,忍不住笑出声讲,“你站在那罚站嘛,”然后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地,“坐这里怎么样。”


渡边翔太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于是只能坐过去。


但当他坐过去,清清浅浅地嗅见深泽辰哉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时,他又反应过来,这一次该是不一样的,不一样了——他们都不再年轻,不再无知而没有畏惧。


而深泽辰哉见他坐过来,又伸手去掏烟盒,然后递过去问他抽不抽。见渡边翔太摇头,深泽辰哉就又收回了手,嘟嘟囔囔地哼了一句,你不抽那我也不抽好了。


然后,他们便真的开始坐在那里等落日。深泽辰哉同渡边翔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很多事,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可每说一句,渡边翔太的心就颤一下——他不知道深泽辰哉什么时候才会提到那件事。提到他们十六岁时的那场落日,提到那天肉色的裙子,提到那个荒唐而又迷乱的吻。这感觉于渡边翔太而言,就像是身上捆着一个不知道时刻的定时炸弹,惶惶不可终日。


终于,渡边翔太再忍不下去。


他打断深泽辰哉。


“为什么来这里。”


闻言,深泽辰哉停住了话茬,原本看向远处的目光一滞。直到忽然响起的汽车鸣笛打破了这份奇怪的平静,深泽辰哉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侧过头去找渡边翔太的目光。


深泽辰哉没有直接回答渡边翔太,而是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次渡边翔太的话:“你说,三十岁只是一个数字,”才又紧接着问道:“那,十六岁呢。”


“也是一个数字?”


……


深泽辰哉问得很随意,语气里甚至像是在打趣,就如同问今天吃什么早饭一样没什么所谓。可渡边翔太却给不了深泽辰哉回答。


而在漫长的沉默之中,渡边翔太真实地感受着,深泽辰哉的目光正一点点地逼近他,像是手术刀,一下又一下地划开他的衣服,他的皮肤。直到他心底里最晦涩隐秘的内核被剖开,被公之于众,被天边发紫日光灼成一滩死水。


太阳就快要坠下去。


于是,此刻,渡边翔太才终于明白。只要太阳常在,他的愧疚便无药可医。他在这场落日里病入膏肓——这个撕裂天际烧红整个白日的残破时刻让他必须一次又一次地在这里尝尽爱和痛苦。


他只能强迫自己回答。


“是啊,只是一个……”


可深泽辰哉没有等他说完。



/



深泽辰哉的亲吻来得突然,渡边翔太甚至来不及推拒,唇舌便被逼到了角落。深泽辰哉唇齿间渗进的唾液喘息里甚至残留着他刚刚捏灭地那支香烟的薄荷气,这让渡边翔太突然想到:那个时候,十六岁的深泽被他压过去时,原是这样的感受。


而后,太阳坠得更深更沉,他们的影子也开始变得模糊,像是又回到了他们十六岁的那个下午。渡边翔太身上的黑色外套变成了曾被他扔到一侧的黑色校服和藏着深泽辰哉白色T恤的单肩背包。


……


时间开始首尾相连。


他们又一次一起跌进了肮脏泥泞的草地里。只这一次,他们都不再无辜,不再堂皇而不知所措。他们的身体渐渐变成落日下被微妙线条精心绘制过的工艺画作,一笔一画交汇重叠,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每一寸肌肤都融进彼此的阴影里。


而后,深泽辰哉在渡边翔太被染红耳廓边说,说他欠他一次,说他其实看见了十六岁的渡边翔太把他的衣服藏进包里,说朋友其实是不能做爱的。


可说着说着,深泽辰哉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水浸湿,被渡边翔太的眼泪浸湿。渡边翔太在听见他的话语之后,第一次在他的身下哭得很凶,很可怜,像是一块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的小石头。太阳把他烧得发红,发烫,他却什么也不能做。于是,深泽辰哉又只得停下动作,像是安抚年幼的婴孩一般去轻拍渡边翔太的背,对他说,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


可渡边翔太觉得自己快被深泽辰哉折磨到发疯——原来那些荒诞不经的谎言除了骗到了他自己,再没有骗到任何人。他只能自嘲地想,果然,只要深泽辰哉愿意,深泽辰哉就能变回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变成他梦里的主角,套上他衣柜里那件见不得光的白色T恤。就算他在那之后的很多很多年里,避开了同深泽辰哉更为亲密的种种接触,他现在也还是只能避无可避地承认,十六岁是一个数字,三十岁也只是一个数字。因为他和这个破败的山坡一样,对着深泽辰哉,始终是没什么长进。


于是,渡边翔太撑开眼睛,用还盛着水雾的目光去找深泽辰哉的脸,然后忽地迎上深泽辰哉的嘴唇,牙齿磕碰在一起闪过细微的疼痛,让他感到些许报复的快感。


……


他决定打开他自己。


渡边翔太想,没关系,没关系,他可以做,他不怕痛。如果他和深泽辰哉的关系要变质,要腐烂,那也该坏在他的手里。恨也好,爱也好,什么关系都不重要,他们的生命在此之前,从此之后都会纠葛在一起。


反正,他只做这一次。


而他做这一次。


他们就扯平了。



/



于是,当渡边翔太彻底坐下去时,深泽辰哉好像才终于在惊慌中明白,明白十六岁的翔太为什么哭,三十岁的翔太又为什么哭。深泽辰哉借着夜色抬头去看渡边翔太的眼睛,看见他平日里白皙的眼眶变得湿润而泛红,嘴角却又好像带着些许得意的笑。然后深泽辰哉从那个笑容里恍然大悟——他终于也被翔太拉下了水,终于他们都变得一样,一样亏欠彼此,一样在彼此身上享受着所谓亵渎的快乐。


而他只能服从。


于是,他们做得无比痛苦,也无比快乐。在一次次的起伏之中,渡边翔太在三十岁的深泽辰哉的眼睛里找到了他们都一样的证据,找到了从此以后,关于他们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的证据。


而在一切冲顶的前夕,渡边翔太突然捧起深泽辰哉的脸颊,带着笑意冲深泽辰哉问道,“深泽,你也喜欢我吧?”


也……喜欢我吧。


而深泽辰哉没有回答,他只看向他,然后吻了他。


渡边翔太觉得前所未有的快乐——


你看,你和我一样,一样都藏着秘密,关于彼此的秘密。所以我们都不必说,不必言明。在湖水边,在夜色深沉的寒风里,我们都是一样的。


所以,深泽啊,就像你一直相信我的那样,再一直相信下去吧。相信无论是三十岁还是十六岁都只是一个数字,相信那条粉色连衣裙比白色T恤更适合你,相信,朋友之间也可以做爱。


这样,我就可以再和你做很多很多年的朋友,丈量你人生漫长数字中的每一个刻度,在无数次落日里让你痛苦也为你痛苦。


否则。


怕你考验我,总要躲起来。


渡边翔太想。


FIN.


怪物泱
  给@Yssg- 的新fkn...

  给@Yssg- 的新fknb文画的repo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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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曳夜烨

一个草稿流涂涂。中秋快乐www


问就是被央视爸爸的操作震撼到在屏幕前疯狂挠头×……我只是偶尔路过蹭口饭,没想到有人拿饭锅往我头上倒(目光游离.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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