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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

【山高鹭沅】雪花落处会生长玫瑰

现背,时间线有出入勿深究

8k+/HE/1-END

阅读愉快~

  

Summary:既然连你的玫瑰都有不一样的花期,你为什么就一定要跟着其他玫瑰一起开花呢?时间会记住你的一切努力。我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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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自从在一起之后就一直在异地。

  

  

  卓沅躺在酒店半潮不干的床上还在想,后陡门明明也干燥不到哪儿去,梅雨天还总让人膝盖腰椎哪儿哪儿都疼,怎么就没有这种浑身无力的感觉。房间里只留了一盏睡眠灯,他喊了一声小爱同学,让它随便放首轻音乐。

  

  

  以前似乎没有这么重的分离焦虑——卓沅一直不觉得自己能和分离焦虑四个字沾边,甚至偶...

现背,时间线有出入勿深究

8k+/HE/1-END

阅读愉快~

  

Summary:既然连你的玫瑰都有不一样的花期,你为什么就一定要跟着其他玫瑰一起开花呢?时间会记住你的一切努力。我也会。

  

  

  1

  

  

  好像自从在一起之后就一直在异地。

  

  

  卓沅躺在酒店半潮不干的床上还在想,后陡门明明也干燥不到哪儿去,梅雨天还总让人膝盖腰椎哪儿哪儿都疼,怎么就没有这种浑身无力的感觉。房间里只留了一盏睡眠灯,他喊了一声小爱同学,让它随便放首轻音乐。

  

  

  以前似乎没有这么重的分离焦虑——卓沅一直不觉得自己能和分离焦虑四个字沾边,甚至偶尔还会跟着大家一起调侃李耕耘谈不了异地恋。

  

  

  “你那是没谈过异地恋!哦忘记了,你和鹭卓那最多只能叫异地社会主义父子情。”

  

  

  这时候卓沅大都会翻他一个白眼,毕竟当时的情况确实只能算是暧昧了八九年还在搞纯爱,连陈少熙看了都得说一句,哥们儿你俩这朋友做的比我谈恋爱有意思。

  

  

  但在一起后一切便变得不一样。

  

  

  起初是超新星首日录制结束后的晚上,王一珩辗转反侧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给卓沅发了个消息,问他是不是和鹭卓在一起了,毕竟这俩哥直接的磁场有些过分的不对劲,哪怕在地里也粘糊,也没粘糊成这样。

  

  

  没想到这消息没被本人接收,反倒是被路先生抢先一步瞄到,谁让卓沅去洗澡的时候把手机亮着屏扔床上下载电视剧,还让鹭卓时不时看了眼进度。

  好巧不巧,真是好巧不巧。

  

  

  而当卓沅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从背后抱住鹭卓的时候,他正在严厉警告王一珩小孩子大半夜早点睡别瞎打听。

  

  

  但这事儿总归是瞒不住的。

  

  

  这种现象级别的超级大八卦一般会被列为S级,如果还在后陡门,就会和李昊又把三轮车开沟里还撞歪了电线杆一起,作为当天会议的结束话题。

  

  

  可能比这个还要再重要一点,勉强可以列为SS级。但蒋董本人表示他俩早就该在一起了,明明他都有女朋友了,还天天吃这个硬往嘴里塞的七分熟狗粮,简直就是一种酷刑,所以降格为S级。

  

  

  可现在大家伙各自都在休假,没有多功能厅可以现场吃大瓜,只能苦了手机屏幕底下的那个小小语音键。

  

  

  这个点对不用农忙的哥几个来说只是夜的起始,王一珩在群里一个语音发出去,后面连跟着十几条消息。

  

  

  最后还是鹭卓以明天还有比赛先睡了为由,率先试图结束这个话题,把卓沅强行拉进怀里睡觉,不管群里剩下几个熬夜冠军的消息轰炸。

  

  

  可异地真的很烦。

  

  

  一起从北京回杭州之后倒还好,算是见到了面——自从去年把上海的合租房子退掉之后就一直在杭州驻扎,有拍摄就住后陡门,没拍摄就住酒店。酒店也是单人大床房,虽然一般情况下都睡一起,但确实乱七八糟的东西挺多,多间房堆行李而已。

  

  

  也是为了吵架了可以浅浅赌个气,名为分居,实则等人来哄。

  

  

  可现在身边空荡荡的,心尖似乎也空了一块。

  

  

  ——鹭卓应该下飞机了吧。

  卓沅想着,又打开航班信息。

  

  

  杭州到南京用不了多久,却一直没等到一个平安落地的消息,卓沅知道自己多少有点杞人忧天,可最近接踵而至的烦心事,加上突如其来的几天休息,让本被压制住的焦虑一下泛了上来。

  他是一闲下来就容易多想的性格,很长一段时间都逼着自己通过超负荷的体力运动,来阻止大脑的无端幻想。

  

  

  -:到了吗

  

  

  还是给鹭卓发了个消息。

  

  

  他终于也懂了为什么李耕耘说谈不了异地恋,情绪不对的时候总希望身边有人陪着,但这个职业终究注定会有异地的时候。

  又不可能24小时一直像连体婴一样待在一起,卓沅想着,努力用别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迷迷糊糊间收到了鹭卓的消息,他拍了张场内的照片说正在彩排,又和卓沅解释自己刚下飞机就开始处理工作消息,忘记回他。

  

  

  -:没事

  -:我先睡了

  -:路老师加油

  

  

  睡着前卓沅点开了对面回的那条语音,嘈杂的背景环境,音乐声夹杂着工作人员的呼喊,鹭卓用气声说着“晚安,想你了”,语音条却戛然而止在转头大声回应staff的第一个音节。他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暗灭了手机屏幕,嘴角不经意勾起笑容,想着语音版终究还是敌不过现场版。

  

  

  等见到面了一定要听现场版的。

  

  

  2

  

  

  刷视频的时候看见这两天禾伙人去后陡门的打卡,大棚里的玫瑰零零散散又开了几朵,和玫瑰酪一起被记录在方寸照片内。

  

  

  卓沅翻了个身把整个脑袋埋进枕头里,心里默数三个数逼自己起床洗漱,虽然是真的休假,也是真的没有安排任何日程,但再躺下去指不定又是一觉睡到天黑。

  

  

  点了常吃的那家面馆的外卖,不知为何刷着刷着视频又想起了那片玫瑰花。他想起早些年在上海的时候总和鹭卓说想去看海,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总会突然冒出来一句想去海边。

  

  

  大海似乎对风向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窝在出租屋的沙发上刷着各种旅游攻略,卓沅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在厨房里煮面的鹭卓讲话。

  

  

  大部分时候俩人开火做饭也就是凑合着吃,鹭卓会特地给卓沅煎个溏心蛋,再往自己碗里加很多的醋。蔬菜一开始会全部落在鹭卓的碗里,最后又会被他一边威逼利诱一边哄着让卓沅吃完。

  

  

  “去啊,有空就可以去,但现在不是没空吗。”

  

  

  “也没钱。”卓沅咂咂嘴,感叹夏天的绿叶蔬菜真的苦,“谁能莫名其妙给我五百万。”

  

  

  于是对话的落点又变成了怎么才能一夜暴富。

  

  

  后来他们一起去很多地方看过海,厦门、乳山、嵊泗,好像都一样,却也都不一样。

  

  

  鹭卓对海没有那么执着,却依旧在歌词中写着“海的蔚蓝色,如同你眼眸般的清澈”。

  

  

  而卓沅有时会开玩笑和鹭卓说着:“你要是买狗窝能不能买在海边,海边好遛狗。”

  

  

  还是想去看海。

  

  

  六点多的时候卓沅收到了来自鹭卓的消息,一张自拍和两张花束的照片。虽然不太礼貌但他真的有点想要那个蓝白的花,有点好看,感觉拍照也会很好看。

  

  

  -:给你薅两支回来

  -:一整捧有点太大了

  

  

  -:你能不能给我种一捧出来

  

  

  -:????

  -:有没有可能哥种的就不是观赏花

  -:但有机会也能试试

  

  

  对面发语音说着今晚终于要唱《美人鱼》了,还有点紧张,卓沅的脑子里却莫名浮现以前在家听鹭卓一边拖地一边唱歌的样子。

  

  

  他拿拖把杆子当话筒,唱一半还要给在沙发上躺着顺舞的卓沅递麦,卓沅抬抬眼懒得理他,继续嘴里嘟囔着喊拍子,使坏的把腿横在沙发和茶几中间不让他过。

  

  

  这时候鹭卓一般会顺手抓住他的脚踝,捏一把露在外面的白皙的小腿肚,絮絮叨叨说着不穿袜子小心着凉。

  

  

  可卓沅才不管这些,他做坏唱着跑调的转音,说着前两天去围观考团还看到有姐姐用《美人鱼》编了水系,好喜欢好好看。

  

  

  “诶呦?还姐姐?”鹭卓撅着个嘴阴阳怪气,“好喜欢~好好看~”

  

  

  “我是说编的舞好看!!”卓沅一巴掌甩在鹭卓的大腿上,疼得后者吱哇乱叫,“再阴阳怪气试试呢!”

  

  

  “你都不夸我唱的好听。”

  

  

  “我没夸过吗?你天天唱难不成我还天天夸啊。”

  

  

  “不能吗?夸奖你爹不是你分内的事儿吗?”

  

  

  卓沅翻了个大白眼懒得理他,敷衍的回着:“嗯嗯,好狗好狗。”被鹭卓又是一顿武力压制的胖揍。

  

  

  3

  

  

  只是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新鲜的《美人鱼》舞台,而是如同晴天霹雳般的噩耗。网速15G的陈少熙直接三条语音弹过来,让卓沅赶紧去微博上看一眼,鹭卓现场那边好像出事了。

  

  

  超卖对现有的各大主办方来说不是什么稀罕事,室外音乐节也超,室内live house也超。只不过大部分时候室外场子大一点看起来没那么吓人,可放到室内人多一挤就容易出事故。

  

  

  他的青岛场也超了,看反馈的时候心脏揪得慌,和工作人员三令五申后面的场次不许卖超,还要加强安保和场内制冷。可后来又被黄牛摆了一道签到凌晨三四点,越签越觉得不对劲,迂回着从来现场的小姑娘们嘴里套出话之后又连夜给主办开会,让他们查清楚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

  

  

  可都没有南京这个场子这么严重。

  

  

  他切小号翻着鹭卓的超话,发现里面一直延迟着没开场,外面也有好多人进不去,现场可以用一片混乱形容,说话多难听的都有。

  

  

  他有点不敢看下去了。

  

  

  这个时候肯定是联系不上鹭卓的,只能从网上了解情况。手机都快刷冒烟,也只看见带着全妆的路老师在后台焦急地和工作人员沟通,没有经纪人出面,联系不上主办方负责人,甚至据说警察都被喊来,卓沅气得脑袋发昏,私信问蒋敦豪这种情况不会罚钱吧。

  

  

  “不知道啊,有可能会罚的,晚开始这么多,要是还超时的话。”

  

  

  “不是,这还能开始吗?”

  

  

  蒋敦豪还在吃晚饭,边嚼边说话差点没把自己噎死:“别急,别急,我知道你急,但你急也没用。”

  

  

  “道理是这个道理……”

  

  

  “鹭卓都快三十了,这点事儿还是能搞得定的,相信他吧。”蒋敦豪也急,可更多的只是无力叹气,“不行你去群里摇摇人看谁在杭州,出去逛一圈缓解一下注意力,等鹭卓处理完回来之后肯定会来找你的,到时候安慰安慰他。”

  

  

  他又顿了顿,努力用带着笑意的语气安慰卓沅:“你不总抱怨鹭卓出事儿了喜欢一个人死扛,想让他多依赖一下你,这不来机会了?相信他吧,他可以处理好的,等处理好了你多陪陪他,别老呛人家,把刚到手的男朋友呛走了。”

  

  

  显然被调侃了一下,卓沅却莫名心情好了一点,这种话从兄弟口中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觉,更何况是大哥。

  

  

  之前蒋敦豪也调侃,只不过大多为不想吃你俩这七分熟的暧昧狗粮之意。虽然蒋董真的不是很懂为什么这俩人能极限拉扯这么多年,但当得知俩人确定关系在一起之后,又莫名升起一种奇怪的别扭之意。

  

  

  也不是别的,主要手心手背都是肉,真吵架闹别扭了其他八个兄弟只能一起装死看戏。

  

  

  别说什么帮亲不帮理了,这俩人一个都帮不了,自己解决去吧。

  

  

  4

  

  

  真等到消息框对面回话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了。

  

  

  卓沅和所有不在现场的粉丝一样,只能通过网上的消息来确认鹭卓的情况,看到后来终于演上,也算是长舒一口气。

  

  

  鹭卓只是急急地回了消息,又回去继续工作,他心气也不顺,憋着一肚子的火,又一直努力劝着自己先把演出顺利演完。他是全场最不能崩溃的人,要稳住台下粉丝的情绪,又要保证舞台的顺利进行,又要和主办那边对峙,还要应付着警察那边的施压,和可能会背负的巨额超时赔偿。

  

  

  可真当结束下台后看见卓沅的消息那一刻,又觉得好像可以再撑一会儿。

  

  

  他一边任化妆师摆布擦汗补妆,一边将手机放到耳朵边听着远在杭州的人发来的语音消息。小孩儿哪怕极力克制着语气,却还是能轻而易举听出来一丝哭腔,嘴上说着“哥,还好吧?担心你。”鹭卓都能想象得到他紧皱的眉头和被薅乱的一头卷毛。

  

  

  不知为何,明明刚刚还气得生疼的胸腔骨,突然涌起一丝暖意,让他的语气也忍不住放缓,和化妆师道谢后回了条语音。

  

  

  “刚结束,准备去签名了。”

  “没事啊,好着呢,等我回酒店再跟你说。”

  

  

  卓沅到睡着也没等到鹭卓的消息。

  

  

  他确实担心,但担心也没有那么大的用,到处问了一圈甚至去查了银行卡的余额,盘算着实在不行要赔钱的话帮鹭卓一起承担一点。

  

  

  才不是恋爱脑。

  是也不承认。

  

  

  起床飞长春的时候才看到鹭卓半夜发的消息,估计是一晚上没睡一直在各种开会处理后续事情。

  

  

  虽然天天嫌弃鹭卓,但在这种大事儿上更多的总还是心疼。犟种最懂犟种,这哥绝对不可能摆着一堆事不解决先回去睡觉,必须要尽全力去争取,给所有现场的粉丝们一个交代,哪怕真的自己赔钱,哪怕真的和那些资本权势闹掰。

  

  

  怎么不算一种进步呢?至少没有为了所谓的表面和气而继续忍气吞声。卓沅往上翻着鹭卓给他发的消息,从他睡着后几乎每半小时到一个小时就会有实时的汇报,几乎是开了一晚上的会去紧急处理这件事情,最后的方案也还算是可以接受。

  

  

  挺不错的了,终止合作,主办赔款,还意外的因常州活动的取消得到一天休息的时间。

  

  

  早上的声音还有些哑,卓沅清了半天嗓子还是选择打字去回复消息。可比起线上的沟通,他更急迫地想亲眼见到鹭卓,去给他一个拥抱和吻。

  

  

  王子的吻可以治愈一切。

  辛苦的玫瑰花王子也会收获一枚来自郁金香王子的吻。

  

  

  忽如一阵狂风一下吹跑了所有困意,卓沅看到了鹭卓发来的消息说在酒店等他,恨不得直接长翅膀瞬移过去。可路上有点堵,他被晃晃悠悠的车搞得嗓子眼直冒酸水,好不容易到酒店光是缓这股子晕车劲就缓了很久,等将行李放下后才发消息问鹭卓的房间号是多少。

  

  

  不算靠的很近,虽然在同楼层但也要穿过很长一段走廊。他莫名想起有段时间集体在酒店隔离,出去看病回来时会经过鹭卓的房间,虽然不能开门见面,也不能隔着门说话,但每次经过时总要犯贱地闹出点动静。

  

  

  可后来就不太一样,如果出外务睡大床房而不是标间,总会有一个房间承担着双倍的义务。一般都是鹭卓的房间,因为卓沅每次东西没带都会去翻鹭卓的行李箱,也懒得来回两个房间跑,再加上如果是鹭卓的房间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当大爷,使唤房间主人帮他拿外卖烧水。

  

  

  卓沅确认了一眼房间号,深吸了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来开门的人还穿着走机场的格子衬衫,摘掉墨镜后眼中的疲惫悉数尽显,他在看清来者后重重叹了口气,等卓沅进屋,关上门的瞬间将人抵在旁边的墙上。

  

  

  他将脑袋埋进卓沅的颈窝,一只手却习惯性护住后脑勺担心磕伤。所有的坚强似乎都在一瞬间瓦解崩塌,鹭卓汲取着被两人的拥抱而无限挤压的空气,哪怕呼吸困难也不舍得松开手。

  

  

  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了,鹭卓想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一种庆幸与幸福。庆幸自己能鼓起勇气去向卓沅表明心思,才能够在需要安慰的时候名正言顺地抱着心上人幸福的充电。

  

  

  “想你了。”

  他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脆弱和撒娇意味。

  

  

  鹭卓不是什么经常撒娇的人,虽然几乎每次撒娇卓沅都会非常嫌弃地怼两句,但平心而论他还是挺喜欢听这种黏黏糊糊的别扭话。环抱在背上的手掌轻轻拍了两下,卓沅觉得有些肉麻,却还是回应了相同的一句爱意表达。

  

  

  “我也想你了。”

  

  

  唇瓣被重重吻住,鹭卓将人扣进怀里,似是要拆骨入腹。他试图克制着内心即将喷涌而出的那股爱意与欲l望,却终究是溺死在了名为张钥沅的温柔乡。

  捧着侧脸的指尖按进柔软的脸颊肉,他分出一丝心思想着,等回后陡门了一定要追在小孩儿屁股后面喂饭,都快瘦脱相了,却在触碰到一滴泪的瞬间卸了所有的力。

  

  

  “卓沅……”

  

  

  他下意识用指腹拂去那滴泪,可抬眼对上那双通红的眼眸时,却哽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嘴里喃喃着,反反复复重复着别哭,泪水却不知何时迷蒙了眼前的一切,最后只剩相拥的低声啜泣。

  

  

  别哭,路卓豪,我们都不要哭了。

  都会好的。

  

  

  5

  

  

  没有休息太久就被喊去彩排,两人在等电梯的时候遇到了戴着口罩全副武装的蒋敦豪,后面跟着背着双琴包的周骏,和正在与推销小广告扯皮的吴健。

  

  

  前两位大概也是没怎么睡醒,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反倒是吴健,一边和骚扰电话说着“好的好的谢谢您嘞”,一边还朝俩人挥手。

  

  

  “还好吗?”蒋敦豪按下一楼的按键,伸手揽过鹭卓的后腰轻轻拍了拍。

  

  

  大哥不善言辞,但大哥关心你。鹭卓笑得稍微有些勉强,倒也不是心里多难受,只是没睡觉身体有点疲惫。

  

  

  “能解决的,至少现在结果还行。”

  

  

  “别太勉强,也休息休息。”蒋敦豪看向鹭卓的眼里满是无奈和心疼,“兄弟们会担心的。”

  

  

  电梯门缓缓开启,卓沅很知趣地给两位哥哥留了空间,快步跟上了周骏和吴健,其实他和这两位也没有那么那么的熟,但现在情况下更需要给那两位留出单独的空间。

  

  

  倒是周骏,像是接到了什么八卦的大任务,莫名其妙、且极其生硬地挑起了话题。

  

  

  “欸,你和鹭卓……”

  

  

  “嗯?”卓沅被吓一激灵,警铃大作。

  

  

  “敦敦都和我们说了,”周骏小心翼翼试探,“昨天你俩聊天的时候他在工作室来着,正好问起来,就提了一嘴……”

  

  

  “哦,哦,我俩就是……”卓沅有些磕巴,他没想到这个消息能传播的这么快,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嗯……”

  

  

  气氛莫名陷入了一种尴尬,安静的让人有些脚趾扣地。周骏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总觉得说恭喜也不对,说祝福也不对,说百年好合更是奇怪,最后拿胳膊肘怼了怼吴健让这个e人扛起聊天的重任。

  

  

  “那……那挺好啊!敦敦回来总念叨你俩……”

  

  

  “念叨什么!”蒋敦豪的声音猛地从身后响起,给三人齐齐吓一跳,“一天天造谣我?”

  

  

  卓沅赶紧往鹭卓身后躲,伸手拽住他后摆的衣角,惹得后者莫名其妙轻笑一声。鹭卓不动声色地向后捞,一把握住卓沅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变成十指紧扣,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大劲,根本挣脱不开,卓沅尝试无果迅速放弃,反正现场除了工作人员就是其他艺人,真被发现了再说。

  

  

  他坐在台下,吹着凉爽的风,看鹭卓和伴舞老师们一起彩排,思绪逐渐飘向远方。显而易见的疲惫被过硬的业务能力盖过,令他叹气许久,心疼与感慨交织弥漫。

  

  

  似乎一路走来一直不顺,每当觉得生活好起来的时候,又会迎来新的更重大的考验和打击,虽然一直彼此搀扶着撞破一道又一道高墙,可心疼从来不是假的。

  

  

  时至如今,唯愿前程平安顺遂。

  云程发轫,干霄凌云。*

  

  

  6

  

  

  几乎是刚关上门就抱住了鹭卓。

  

  

  卓沅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黏人,哪怕以前总被调侃直播内容只有吃饭、和鹭卓连麦、骂鹭卓,他也依旧觉得自己和黏人两个字一点不沾边。

  

  

  可现在他只想好好抱抱他,把他嵌进身体里,让两颗破碎的心感受彼此炽热的跳动。或许是出自一种害怕,也或许是出自一种难以克制的喷涌而出的爱意,哪怕指尖发麻也不舍得松手。鹭卓用温柔绵长的吻回应了这个滚烫的拥抱,纤细的指尖从外套下摆钻进去,却被扎进裤子里的背心阻挡了道路。

  

  

  “你一会儿还有直播。”

  

  

  “嗯,我知道。”

  

  

  “唇妆花了。”

  

  

  “没有……”

  

  

  但工作还是要做的,卓沅躺在床上看着一本正经直播的鹭卓,又想笑又觉得难受。昨天的事情并没有结束,他还是需要在公众场合给大家一个交代,哪怕所有人都清楚这个交代有可能被抠字眼无限放大,或挑起对立的争吵,可鹭卓没有选择逃避,一定要去给出一个回应。

  

  

  而卓沅也是因为这件事,不顾鹭卓的劝阻一定要留在房间里陪他,哪怕什么忙都帮不上,可他不希望自己再缺席了。或许无声的陪伴可以给予一些力量?他不知道,他只是不想在鹭卓脆弱的时候再隔着屏幕无能为力。

  

  

  别的兄弟也努力地尽力给予一些安慰,卓沅戴着耳机待在赵小童的直播间里发呆,莫名想到那次所谓的抄袭风波。

  

  

  他没有见过太多鹭卓脆弱的时候,至少前七年没有,这个哥哥似乎一直在强撑着所谓的哥哥形象,执拗的以奇怪的方式养着这个弟弟。都说卓沅是鹭卓养得第一朵玫瑰,可鹭卓或许忘了,玫瑰早就长出了荆刺,弟弟也早就长大成人,成为了可以为哥哥遮风挡雨的伞。

  

  

  鹭卓朝镜头说着“一切都以自己为先”,卓沅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有时会发疯般的乐观,偶尔也会破罐破摔地过分悲观。

  

  

  其实根本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他希望自己的星途可以璀璨,也希望鹭卓的未来可以顺利,可以后的事又有谁知道。有时摆烂的想着能活一天是一天,有时又想着要在舞台上唱跳到八十岁,画了无数的美好蓝图,却悉数揉进一根点燃的纸烟。

  

  

  或许能求的只有健康。

  

  

  他想着,如果有空去北京的话,想和鹭卓一起去雍和宫求一求。

  

  

  卓沅望向关播后倒在椅子里发愣的鹭卓,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没有回应。

  

  

  他又喊了一声,自顾自地说着:“你知道吗,我前两天刷到有禾伙人去后陡门打卡,你的玫瑰还有在开的。”

  

  

  “嗯,它们是会零零散散开花。”

  

  

  “两年前我们去试拍的时候,其实根本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对吧。”卓沅从床上缓缓爬起身,掀开被子坐在床沿,“当时你还说,反正总比没有工作好,我也觉得,总不会比我在舞室教课更穷了。”

  

  

  “谁想到现在年纪轻轻就负债累累。”鹭卓苦笑。

  

  

  卓沅跟着笑:“可是比起两年前,我们也算好起来了不是吗,至少现在都可以出活动一人一间大床房了,你也不用再大早上小心翼翼防着我的起床气喊我了。”

  

  

  “欸!我没有……”

  

  

  “路卓豪,”卓沅打断他的试图辩解,“我没有在讨伐你,只是觉得,既然连你的玫瑰都有不一样的花期,你为什么就一定要跟着其他玫瑰一起开花呢?二十岁成功固然很好,可三十岁开花也一样迷人。列车飞驰过站,从清晨开往午夜,沿途的每座城池,可以是封底,也可以是扉页。*”

  “什么时候成功都不会晚,时间会记住你的一切努力。”

  “我也会。”

  

  

  似是忽然击中了心灵一般,鹭卓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卓沅。他很少见到如此刻这般真挚的他,不只是真挚,还有他从来没有意识到的可靠。

  

  

  哪怕身份进行了转变,鹭卓的潜意识里张钥沅依旧还是弟弟,是需要他照顾的小孩。他很难自主地去向卓沅寻求安慰,更何况本身的性格更倾向于自己消化解决一切负面情绪,朝外永远输出笑容。

  

  

  鼻头有些酸,他张了张嘴,发现完全不知道如何去表达现下的心情,又讪讪一笑,起身走向前抱住了卓沅。

  

  

  “又不穿裤子,冷不冷。”

  

  

  卓沅摇摇头,半开玩笑地调侃他:“又岔开话题,怎么谈了恋爱反而变成哑巴了,之前不挺能满嘴跑火车的吗。”

  

  

  “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鹭卓如实回答着,“就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情,突然觉得你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卓沅。”

  

  

  “干嘛——你表的白,不像也不能退货了。”卓沅装模作样推了推鹭卓,反倒被抱得更紧。

  

  

  “退什么货,我才不会退货!”鹭卓俯身一把将人放倒在床上,双手撑在肩侧,眼尾弯弯,“只是觉得很幸福。”

  

  

  “所以别哭了,也别不高兴了,我会心疼的。”

  

  

  鹭卓笑了,俯身在唇角落下一个轻吻:“那你也别哭了,被我帅哭除外……”

  双唇微张。

  “x哭也除外。”

  

  

  一些清脆的打狗声。

  “路卓豪我给你脸了是吧!!”

  

  

  7

  

  

  当玫瑰盛开时,漫山遍野的红便与晚霞连成了一片。你站在山头回望,那些淋过的雨,流过的泪,融进无数失眠辗转的寒夜,成为荆刺的养分,用耀眼的红,盖住刺骨的皑皑白雪。

  

  

  我将笑对大雪纷飞。

  雪花落处会生长玫瑰。*

  

  -END

  

  

1. 摘自《人民日报》

2. 摘自《跳进地理书的旅行3》第四期

3. 摘自艾米莉·勃朗特《我歌唱夜色将尽》

小碎话

【 Redamancy|10:00】一咬为定

一个温吞的流水账式竹马大甜饼,2W+一发完。




01.

 

-“停下,你迟到了。”

 

六年级的路卓豪踩着最后三秒,还是没能成功冲进校门。

 

-“刚好七点四十,不信你看。”

 

他把电子手表的表面朝向四年级的张钥沅。

 

-“现在四十一了。”

 

张钥沅不看他的,抬起自己一模一样的电子表报时,肩膀下来一点的地方别着崭新鲜红的二道杠。

 

-“要不是你叫住我,能超时?”

 

-“你还没戴红领巾呢!迟到就不记你了。”

 

张钥沅一副宽大处理的做派,低头填起了违...

一个温吞的流水账式竹马大甜饼,2W+一发完。




01.

 

-“停下,你迟到了。”

 

六年级的路卓豪踩着最后三秒,还是没能成功冲进校门。

 

-“刚好七点四十,不信你看。”

 

他把电子手表的表面朝向四年级的张钥沅。

 

-“现在四十一了。”

 

张钥沅不看他的,抬起自己一模一样的电子表报时,肩膀下来一点的地方别着崭新鲜红的二道杠。

 

-“要不是你叫住我,能超时?”

 

-“你还没戴红领巾呢!迟到就不记你了。”

 

张钥沅一副宽大处理的做派,低头填起了违反校纪的单子。

 

-“张钥沅!我红领巾昨天借给你玩蒙眼捉人的游戏,也没还我呀。你放我一马,我进去小店买一条就戴上。”

 

-“不行!”

 

第一天值日当班的中队长显然不买账,虎着脸拿老师的话堵他。

 

-“红领巾是用lie/士鲜血染成的,每个人都要好好爱护它,你的红领巾你自己怎么不保管好呢?”

 

-“是是是,我记住了,下次不会了。”

 

-“几班,叫什么名字?”

 

 

新官上任先往熟人身上烧三把火是吧?

 

-“六年级2班,张钥沅他哥!”

 

路卓豪气哼哼地踩上自行车。

 

-“路卓豪!进了校门只能推行不能骑!”

 

僵直的背影从车上下来,满头满脑的不高兴。

 

 

这股子不高兴攒到了放学总是要发一发的,表现在路卓豪给张钥沅递的冰淇淋往回转了个圈塞到自己嘴里,一大口冻僵了舌头,也不忘阴阳怪气。

 

-“哟,我们大义灭亲的中队长吃我那么多次冰淇淋可是一点都不嘴软呢。”

 

-“不吃了。”

 

张钥沅腮帮子跟后脑勺一样鼓着,转身就走,路卓豪嘴里叼着冰淇淋,手从塑料袋里摸出另一个,一边剥皮一边跟着追。

 

-“开玩笑,给你留着呢,再不吃可都化了。”

 

直追到单元楼里,路卓豪一手潮湿的黏糊,还怕沾上张钥沅的衣服,横过冰淇淋像麦克风似地递到他嘴前。

 

张钥沅这才给面子地小口吃着,融化的甜水糊了他一嘴,路卓豪一时分不清张钥沅的嘴本来就红还是让草莓果酱染成这般。

 

 

-“路卓豪,你车呢?”

 

下班回来的路妈妈拎着一手菜,被俩小孩堵在楼梯口。

 

-“啊,车在校门口。”

 

-“你咋不把脑子丢了?还好弟弟记得接回来,不然你少不得挨一顿揍。”

 

-“干妈,哥哥车坏了,才没骑回来的。”

 

张钥沅声音软软糯糯的,路妈妈总是听得进去,腾出一个手也要摸摸他的头,嘴上自豪地夸着:

 

-“还是我们卓沅乖。”

 

 

只有路家大人管张钥沅叫“卓沅”,说来也是一句玩笑话,却当真地延用了这么多年。

 

张妈妈和路妈妈既是同学也是同事,厂里分房都在同个单元的上下层,关系自然好得很。

 

当地有一种说法,身体不太好的小孩“过继”给别家,能更健康地长大,当然这种“过继”只是一种形式,就是多认了一对干爹干妈,倒不是真把小孩送人。

 

张钥沅小的时候经常打针挂水,张家便将他“过继”给了路家,路家是妈妈挑大梁,开玩笑说张钥沅认了干妈就要跟干妈姓啦,两岁的张钥沅伶牙俐齿。

 

-“那我小名就叫卓沅好啦。”

 

路卓豪从来不叫张钥沅“卓沅”,只管小区里一棵树叫“卓沅”,那是学校植树节布置给高年级班的任务,一人一棵树苗带回去种。

 

路卓豪种的时候,张钥沅像模像样地帮忙铲了俩铁锹土,就狮子大开口说这树得一人一半。说罢也不管路卓豪同没同意,就拿美工刀在树杈上细细地刻了两个字。

 

-“给树取名字呐?”

 

-“嗯,你出一个‘卓’,我出‘一个’沅,这树就叫‘卓沅’,公平吧?”

 

-“怎么便宜都让你占了呢?”

 

路卓豪满头的黑线,又对这既定的事实无力反驳,只能抢过美工刀在‘卓’字下面补充了一个括号:“路卓豪的卓”。

 

后来有什么事就经常约着在“卓沅”那里碰头,说得多了,搞得路妈妈都迷糊。

 

-“路卓豪,卓沅说他在‘卓沅’那里等你......”

 

 

 

 

02.

 

张钥沅是正正好好满一岁生日那天开口说话的,不太会对着蛋糕吹蜡烛的奶娃娃,第一句叫出的是“哥哥”,还目标明确地直对着路卓豪喊,可把路卓豪给得意坏了。打从小学后张钥沅不太愿意叫哥了,都是直呼其名,路卓豪还老拿这件事糗他:

 

-“咋的,你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哥哥’,现在倒不好意思叫了?”

 

张钥沅一脸老成地瞥瞥他,学路妈妈说话:

 

-“你哪有点像哥的样。”

 

-“嘿,我还救过你一命呢。”

 

-“又来......翻来覆去说了有两千六百多遍了。”

 

路卓豪说的是张钥沅出生那天的事,那年他也才三岁,说实话他自己对这“救命之恩”都没半点印象,也是大人一遍一遍提起,他再不断复诵,才能次次都这么有板有眼的说得一字不差。

 

张妈妈生张钥沅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去医院,半夜羊水破了,全家慌得鸡飞狗跳。张爸一边打120,一边跑上楼叫路妈妈帮忙,路妈妈抱着被吵醒的路卓豪下来的时候,张妈妈摸着肚子说:

 

-“头好像已经出来了。”

 

路妈妈一看,坏了,等不及去医院了,要不先生生看。

 

亏得张钥沅也争气,没让亲妈多遭罪,自己就整个滑落出来。

 

但是......只坠地,不呱呱,铁青着一张皱巴巴的小脸,眼睛嘴唇都紧闭。

 

张爸啪啪打他屁股,吓得路卓豪都捂住了眼睛,心里催促着小宝宝你倒是哭啊,不疼吗?

 

张钥沅不哭,把张妈妈和路妈妈急得直掉眼泪。

 

路卓豪不知怎么想的,拎起张钥沅软软的手掌,对着无名指尖就来了一口。

 

哇!!!!

 

哭声高亢又嘹亮,像是受尽了天地间最大的委屈,嗷得全小区的家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似那满天星斗,迎接他的光临大驾。

 

也是从那天起,小区里都知道了26栋有个小男孩,哭起来嗓门特别大。

 

但张钥沅其实很少哭,刚学走路摔得不少,每次都板着个肉脸,吭哧吭哧就爬起来,继续走继续摔,大人问疼不疼,他就摇摇头。

 

那时候路卓豪已经上幼儿园了,放学回来看到弟弟擦破的手,会凑近呼一呼,问他疼不疼,张钥沅嘟着嘴点点头,路卓豪就会使出下午喝牛奶吃小点心的劲把他抱起来,悠上一圈,嘴里喊着:

 

-“痛痛都飞走咯。”

 

张钥沅就跟着咯咯笑。

 

 

俩人正儿八经差了三岁,但张钥沅生在六月,上学可以抢跑一年,因此上小班的时候正好赶上路卓豪上大班。

 

两个年级上下学的时间会错峰,避免家长挤在一块接,小班的早一点,大班的晚一点。张钥沅每每出了校门就坐在台阶上雷打不动地等,路卓豪出来也是第一眼先找到弟弟,再带着他跟班里的小团伙一起去边上的小公园玩。

 

大班的小孩都认识张钥沅,管他叫路卓豪家的小弟弟,小班的小孩也都认识路卓豪,管他叫张钥沅家的大哥哥。张家路家一盘算,何必每天出两个人,一天一个大人去,领两只满头大汗的皮猴子回来就行,有时候玩得一身泥,还被丢进一个澡桶里冲洗。

 

这种轮班制一直持续到上小学,小学和幼儿园离得近,哪怕前两年路卓豪已经上小学而张钥沅仍在幼儿园,也够时间接完小的再接大的。反倒是等张钥沅上了一年级,三年级的路卓豪已经可以独自带他一起回家了,两家大人也乐得轻松。

 

从张钥沅出生那天就可以看出这个人脾气很倔,看着老实巴交的小脸,却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主见,还认死理,因此没少挨张妈妈的揍,打骂声响到楼上路卓豪家都能听见,但是愣没一句哭喊传出来。

 

往往第二天上学,路卓豪等在家门口问他是不是挨打了,张钥沅都紧抿着唇摇头不认。只在路卓豪故意打他屁股两下戳穿的时候,才没忍住“嘶”了出声,许是觉得丢人,翻个白眼说今天不要跟路卓豪一起走了,但放学的时候,又故意把这一茬给忘了,慢吞吞地到校门口去找人。

 

 

 

03.

 

路卓豪小学刚毕业就搬家了,住到了离一中更近的地方。上了初中,课业明显繁重起来,晚上要上晚自习,周末也要补课,与张钥沅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偶尔大人约着吃饭,路卓豪

好几次连人都不在,要么是跟同学去打球了,要么是去合唱团排练了,要么是亲戚带去游泳了,路妈妈见张钥沅在大人堆里没个伴,有点自责起来。

 

-“早知道让路卓豪把卓沅带去了,以前总想着找弟弟,现在天天野得不着家。”

 

张妈妈急忙打圆场。

 

-“豪豪学业紧,好不容易休息了是该放松放松的,我们沅沅来陪干妈吃饭,有啥不高兴的。”

 

路卓豪后来不知是挨训了还是自发的愧疚,暑假天天跑来找张钥沅,倒被张钥沅嫌烦。他索性把小霸王游戏机搬来张钥沅家,一个暑假把所有卡带打通了关,下场是初三开学挨了顿骂后戴上了黑框眼镜。

 

 

这一年,张钥沅也择校上了一中,但因为距离家远,原本是要住宿的,路妈妈知道了不同意,说卓沅还小,住什么学校,住家里就是了,跟路卓豪挤一挤,又不是睡不下。

 

张妈妈觉得长期吃住在别人家添不少麻烦,路妈妈就假装生气。

 

-“什么别人,卓沅就不是我儿子啦,煮饭多加一勺米的事儿,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拗不过,张钥沅就这么搬了点东西过来住下了,以前虽然楼上楼下的近,但没有互相在对方家住过,哪怕玩闹的时候躺过一张床,也从没这般正式地在同一个被窝睡过觉。

 

 

明明入了秋,洗过澡还是热烘烘地冒汗,电风扇来回摆头吹了好一会儿,皮肤才变得凉爽。

 

两个人各自掖了薄毯的一角,盖在肚子上,两双腿露在外面笔直地抻了抻,都能碰到床尾的遮挡,路卓豪才发现张钥沅的个子也蹿了不少。

 

-“还没睡着?”

 

-“嗯。”

 

张钥沅的声音进入了变声期,喉咙出声带着点毛糙,好像要把小时候的奶音都磨掉。

 

-“咋的,这么大了还要挠背才睡得着?”

 

张钥沅听得脸发烫,他没想到路卓豪还记得这件事,更可怕的是,他自己也记得,不仅记得,还很清晰,要不然也不会一提起就能立马在脑海中搜调出那块记忆。

 

大概也是自己上幼儿园的时候了,有一次周末他在午睡,但是张妈妈单位突然来了电话,有紧急事要去处理,那天张爸爸不在家,路爸路妈也正巧加班,最后没办法,只能委托独自在家的路卓豪去照看张钥沅。

 

路卓豪从小就听不得夸奖话,什么“小大人”,“大哥哥”,“好帮手”都能让他晕头转向,恨不得敬个礼来保证完成使命。

 

当时天气跟现在差不多,睡着的张钥沅满脑袋汗,电风扇吹干了又渗出来,整个脸肉嘟嘟的黏糊,路卓豪学大人摇起大把的蒲扇,在张钥沅不安稳的梦呓里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背。

 

-“宝宝背上痒,要挠挠。”

 

张钥沅短胖的手臂好几次都没够到背中央,急得睁开一下眼,模糊地看了看路卓豪,又闭上。随着一只不是很大的手伸进背心轻轻挠起来后,他舒服地眉眼舒展,眼皮微颤,记下了这种感觉才安然地睡着。

 

时隔多年,再被提起,他的背上仿佛又覆上了这种感觉,竟有些酥酥痒痒起来,以至于路卓豪的手什么时候伸进来的他都不知道。

 

-“舒服吗?”

 

路卓豪明显是在拿他开玩笑,挠了几下后就伸出来拍他背,嘴里说着:

 

-“宝宝快睡觉。”

 

-“你有病啊!”

 

张钥沅忍不住踹了路卓豪一脚,俩人就这一点苗头,你来我往,扭打在一块,哪有什么刚躺下来的尴尬,一下就这么找回了小时候的熟悉感。

 

路卓豪经常运动,体格也大张钥沅一圈,加上领先三年的营养摄入,轻轻松松就制服住了张钥沅,一手把人两只手腕捏在一块,撅着嘴问:

 

-“服不服?”

 

张钥沅用力到红眼,也挣脱不开,只能拿脚朝着空气踹,一边嘴里骂骂咧咧:

 

-“路卓豪,你别哪天被我逮到,我一定让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放开,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别........我服我服还不行吗!!!!”

 

路卓豪知道张钥沅腰两侧的软肉最怕痒,从小就总拿这一招治他,屡试不爽。

 

-“别吵了,都几点了,明天开学别迟到了。”

 

路爸爸敲了敲门,俩人才一身汗地乖乖睡下,风扇带起蚊香混着沐浴露的味道,窗外是蝉鸣蛙叫。

 

 

 

 

04.

 

一中的初高中部在一个校区,日子晃晃悠悠地到了张钥沅初二的暑假,张钥沅爸妈去年就辞了单位工作去省城做生意,忙的时候半年也不着家。家里没人,他暑假也一直住在路卓豪家里。

 

路卓豪开学就要上高二了,他舅舅家在这年搬到了同个小区,表弟卓浔一开学也要到一中上高一。

 

卓浔这人按现在的话来说是个社牛,第一次见到张钥沅就热情地勾肩搭背。

 

-“我比你大一岁,以后你就多个哥了。”

 

路卓豪听见了,拎着卓浔领子把人拉开一些。

 

-“什么哥不哥的,你都不管我叫哥。”

 

卓浔不理他,还是追着张钥沅打转。

 

-“你看啊,你是卓沅我是卓浔,我们名字听着就像亲兄弟。”

 

-“他叫张钥沅,跟你没半毛钱关系。”

 

等卓浔走了,张钥沅突然很认真地问路卓豪:

 

-“你为什么从来不管我叫卓沅?”

 

-“我不喜欢。”

 

-“为啥?有一样的字不是更亲吗,像你跟卓浔一样。”

 

-“血缘关系是没得选,我当你哥可是你选的。”

 

张钥沅紧绷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再看到卓浔的时候心里偷摸着冒出些得意。

 

暑假里,卓浔来路家很勤,每次带来的mp3里都有当下最新的歌,他说是隔三差五去网吧下的。

 

路卓豪听得频繁,学歌很快,周杰伦林俊杰的情歌唱得格外动听,天天举着个矿泉水瓶假装在家开演唱会,唱到动情处会拉着张钥沅和卓浔一起。

 

卓浔五音不全,很快就被路卓豪强制闭麦,张钥沅是自己拒不开口,美其名曰:

 

-“我只唱饶舌,不唱情歌。”

 

 

 

一天,卓浔带着光盘来找他们看电影,路卓豪一看封面是恐怖女鬼,连连摆手。

 

卓浔往CD机前的地上坐下,先把衣服一脱,跟路卓豪一起打个光膀子,怼着电风扇吹身上的汗。

 

-“不吓人,真不吓人,是美艳女鬼。”

 

张钥沅背上也是一层汗,但他沾湿了背心也不脱,直拿毛巾擦,一边嘲笑着路卓豪胆小。

 

路卓豪瞟了一眼片头,汗毛都竖起来了,拿来短袖套上后就把头往张钥沅身后躲。

 

没想到看恐怖片从来不怕的张钥沅先叫了出来,转过身红着张脸浑身发烫。

 

路卓豪目光越过他的肩看到了人鬼在野外的香艳画面,抓起枕头差点没把卓浔的头抡扁。

 

-“路卓豪,你装什么装,又不是没一起看过。”

 

张钥沅站在路卓豪身后揪他衣摆,那时候还差路卓豪小半个头,正好让他的肩背挡个严实,汗蹭在他干爽的衣服上,留下化开的印渍。

 

 

空调费电,临睡前定时开一小会儿,房间就清清凉凉。

 

张钥沅先洗过澡,上床裹紧夏被。

 

路卓豪哼着歌进门的时候,被冷风吹出个喷嚏,一看床上的被子好像没他的份。

 

-“张钥沅!你裹那么多我盖啥?”

 

张钥沅不说话,但自觉地松出一个被角给他。

 

路卓豪往里钻,张钥沅往一边躲,还拿枕头竖着在俩人中间隔出个位置。

 

 

-“你这是干嘛?”

 

-“你爱看那种电影。”

 

-“不是,谁爱看了?卓浔有病,你理他干嘛?再说,我看不看跟你有什么关系?至于这么防着我吗?”

 

在路卓豪的嘟嘟囔囔里,张钥沅迷迷糊糊地睡去。

 

 

 

05.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了好久,路卓豪烦躁地抓过眼镜戴上,才发现张钥沅干瞪着一双圆眼睛,满是惊慌。

 

-“咋啦?醒了也不起床。”

 

张钥沅抓紧了被子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他催路卓豪先起,又抓着他衣摆说:

 

-“哥你别走。”

 

-“你到底咋啦?”

 

-“我好像那啥了……”

 

张钥沅难以启齿,说完就抿紧了唇把头往被窝里钻。

 

路卓豪蓦地反应过来,将张钥沅身下的被子掀开,果然床单和他内裤上都湿了一块。

 

-“第一次?”

 

-“……嗯。”

 

从被子里好不容易拉出来的张钥沅,脸像熟烂了的番茄,都有了融化的迹象。路卓豪没有笑话他,只是拍拍他的头,再轻描淡写地扯下床单,用过来人的口吻安慰道:

 

-“没事儿,我给你搓了,这有啥怕的呀,说明我们张钥沅长大了。”

 

-“都怪你们,昨天看那种东西……”

 

-“怪卓浔,下次不让他来了。”

 

路卓豪含着笑,见张钥沅还绕着手指没放松下来,赶紧把自己也搭进去。

 

-“这很正常,你哥我也会的。”

 

-“那你今晚证明一下”

 

?!

 

-“这也不是我说来就能来的啊。”

 

路卓豪无语,还是让张钥沅赶紧把裤子换下来,他趁早洗掉。

 

张钥沅执拗地不给。

 

-“你洗床单,裤子我自己洗。”

 

-“不都一样的东西……”

 

-“你还说!”

 

张钥沅臊红了脸拿枕头摔路卓豪身上。

 

-“你小子,别恩将仇报!”

 

 

俩人挤在阳台的水池分着水龙头洗,没一会儿,床单被扬起来晾到了墙外的杆子上,裤子可怜巴巴地陪在一边,接受阳光的洗礼。

 

-“要是干妈发现怎么办?”

 

张钥沅总觉得自己的罪证被公之于众一样,一整个下午跑进跑出地拿手检查干没干,要不然就在路卓豪耳朵边絮絮叨叨。

 

-“那只能说张钥沅尿床了。”

 

路卓豪被掐了脖子,力气不大,他眯着眼睛并不在意。

 

-“警告你,不许告诉别人。”

 

-“我告诉谁去?我拿个大喇叭对着小区宣传张钥沅遗……”

 

嘴被一把捂上,17岁的路卓豪闻到了14岁的张钥沅手心的味道,是肥皂搓出泡时的绵密清香和少年惊慌失措的小鹿乱撞,他的心一下变得很软很软,哪怕张钥沅骂他有病他也抓下那只手大笑,笑够了才又保护欲泛滥。

 

-“别怕,我妈回来之前肯定干了。”

 

 

卓浔来的很不是时候,路卓豪正把床单和内裤收进来,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一眼瞧见。

 

-“这裤子卓沅的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张钥沅就差脸上写着“你怎么知道”了。

 

-“我的我的。”

 

路卓豪满不在乎,收起来往衣柜里塞。

 

-“你还穿卡通的?”

 

 

06.

 

新学期,张钥沅初三,卓浔高一,路卓豪高二。

 

开学第一天,卓浔来找俩人一起上学,一人一辆自行车,要骑十几分钟。

 

张钥沅骑出一条街才发现坐凳的螺丝可能松了,一直往下掉,圈着一双长腿蹬得又累又慢。

 

早跟箭一样冲出去的路卓豪听见后头传来一连串的“等等”,立马降了速。

 

-“你停下,我给你把车拧拧。”

 

-“要来不及了。”

 

张钥沅说什么也不下来,就这么龟速着前行,路卓豪便蹬一圈收半圈地陪在旁边等他。

 

卓浔也并行过来,堵得后面的摩托车直按喇叭。

 

-“我先走了,你俩慢慢骑。”

 

 

放学的时候张钥沅出来得晚,以前会在门口拎着橘子味玻璃汽水的路卓豪今天不在。

 

张钥沅拖着链条都挂下来的倒霉自行车等了一会儿,路卓豪才火急火燎地骑着车过来,后面车座上还晃着两条白白的腿,是他同班穿着百褶裙的学习委员。

 

-“我车坏了。”

 

张钥沅也不知道自己的车坏的是不是时候。

 

-“那你在这等我,我先送她回去再来带你。”

 

也不等张钥沅答应,路卓豪发完通知就载着人走了,颠过一个小水坑,女生的手跟水花一样扬起,细细的指头落到路卓豪腰间,像偶像剧里会出现的情节。

 

张钥沅目不转睛地望着一车男女离去,最后变成小点消失在路的转角,换成一片乌云过来,泼了一场大雨。

 

他没有跟路卓豪想的一样,跑去文具店里躲着等,而是倔着脾气推车迈入雨里,当路卓豪拿了伞再回来的时候,哪还有张钥沅的影子。

 

路卓豪又折返头回家,进门的时候张钥沅刚冲完澡出来,浑身上下都冒着氤氲的热气,蒸得眼睛都湿润润的,抿着嘴爱答不理。

 

好在人没丢,路卓豪松了口气,又转眼想到张钥沅都这么大了,还能丢哪去?自己刚才还在校门口急得团团转,也未免太好笑了。

 

张钥沅正在吹头发,对着镜子看见路卓豪正在自己背后偷笑,心里没来由的火大。

 

-“我淋成落汤鸡你就这么高兴?”

 

路卓豪听了一愣,才看见张钥沅鼓着一张脸在瞪自己。

 

-“哪有,我不是叫你在那等我,怎么自己跑回来了?”

 

-“我答应在那等了吗你就急着走?”

 

吹风机声音大,路卓豪又凑近了些去听他嘟嘟囔囔,他脸颊的两团软肉鼓起后就没再落下。

 

-“以后放学不要等我了,省得耽误你谈恋爱。”

 

-“谁谈恋爱了?我早上抄的她的暑假作业,非得让我送她回家。”

 

路卓豪大声嚷嚷着撇清关系,卓沅才松了嘴角把吹风机递给他。

 

-“你以后作业都自己做,不然我就告诉干妈。”

 

-“咋还打小报告呢?”

 

路卓豪撅了撅嘴,接过电吹风对着张钥沅的后脑勺继续吹,边趁手地揉着他茸茸的头毛,感叹张钥沅的发量真是多。

 

-“我车老坏,不想骑了。”

 

张钥沅对着镜子里的路卓豪抬了抬眼。

 

-“那以后我带你,还跟小时候一样。”

 

 

 

 

07.

 

卓浔身高没俩人蹿得快,人却要成熟得多,才开学没一个月,后座已经换过不下三个女孩。问就都是刚谈的女朋友,张钥沅连脸都没记清,就又换了新的。

 

-“路卓豪,你后座老跟带儿子一样带着卓沅,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我不找女朋友。”

 

-“那你找男朋友?”

 

-“神经。”

 

张钥沅捡回卓浔的话头。

 

-“谁要当他儿子啦?”

 

路卓豪顺杆爬。

 

-“不是吗?你第一个会叫的人可是我,小时候抱你的也是我,睡觉给你挠背,你第一次那啥也是我见证的,还有……”

 

虽然说到后面声音小得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但是路卓豪如数家珍地翻出陈年旧账,还是羞得张钥沅想跳车。

 

他拿手指揪路卓豪的腰让他闭嘴,车子随着扭了两下,路卓豪反而嗓门更大。

 

-“嗷!痛!不怕翻车啊你!张钥沅你真的忘恩负义,别忘了你的小命还是我咬一口救回来的呢!”

 

果然少不了这一茬,张钥沅翻着白眼吐槽“又来了。”

 

卓浔才不管第几次来还是来什么,他见着便宜就想占。

 

-“你是他爸才好呢,那我就是他叔。”

 

张钥沅呵呵,对路卓豪叫:

 

-“那我做你爸,让卓浔管我叫叔。”

 

-“我管他爸叫姑父。”

 

-“你俩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聪明。”

 

这种父子便宜一旦开了头,就贯穿在往后的相处里。

 

周末张爸张妈从省城回来,让路卓豪全家来家里吃饭,张钥沅周五晚上就回自己家了。

 

周日傍晚,路卓豪一个人先去找他的时候,看见张钥沅被困在树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说你,爬得上去,还怕下来?”

 

-“往上爬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么高啊。”

 

-“你好端端的,爬到‘卓沅’上去干嘛?人不做改做猴啦?不对,猴子可不会下不来树。”

 

-“我想看看字还在不在。”

 

五年的光景,‘卓沅’都已参天,枝繁叶茂地伸展开来。

 

-“在吗?”

 

-“只剩‘卓沅’’两个字了,你的括号没了。”

 

-“那你给我补好再下来。”

 

有求于路卓豪的时候,张钥沅总是很能忍的,低垂个眼皮黏黏糊糊地求救:

 

-“哥,你弄我下去呗。”

 

-“这时候知道谁是哥了?”

 

鹭卓嘴上冷哼,身子早就自觉地过去当了人梯,手臂向上伸直,护住同样已经身高腿长的弟弟。

 

骑在路卓豪肩膀上,就像是从一棵树下来又上了另一棵树,腿被他紧紧抓住,张钥沅依旧动弹不得。

 

-“放我下来。”

 

-“叫爸爸。”

 

张钥沅不叫,鹭卓就转圈圈晃他,吓得张钥沅直拽他头发。

 

-“哎哎哎,你松手,头发要扯没了!”

 

-“爸!”

 

嗯?

 

幸福来得太突然,路卓豪还没反应过来回答,张钥沅已经挨了骂。

 

-“死小孩又在欺负你哥了?”

 

路卓豪才看见张钥沅爸妈买完菜拎着大包东西回来,吓得嘴不过脑地也跟着喊了声“爸”,才狼狈地把张钥沅放下。

 

张爸没听见,张钥沅听得可是一清二楚,笑得眼泪都差点出来。

 

哪怕路卓豪又急急忙忙一通“叔叔阿姨”地叫,上手抢着拎东西往楼上跑,张钥沅还是跟着屁股后头不放过地拿他调侃。

 

-“你刚才是叫我爸呢还是叫我‘爸’?”

 

路卓豪躲开大人直挠张钥沅腰上的痒痒肉,还拿手捂着他嘴不让出声,他只能笑到眼泪灌了路卓豪满手。

 

 

 

08.

 

两方大人许久未见,热热闹闹地聚一桌吃饭,酒杯一满再满,很快一箱啤酒都见了底,路卓豪和卓沅一人提着箱子一边,像小时候一样齐心协力地把酒瓶搬去小区对面的批发部。

 

-“还换冰棒吗?”

 

老板也是老邻居了,虽然俩人都蹿得人高马大的,还是把他们当小孩看。

 

-“换。”

 

以前一箱空啤酒瓶换两块,现在能换四块了,但是冰棒也从一块一根涨到了两块,张钥沅拿手伸进冰柜,一根橘子棒冰给自己,一根盐水棒冰给路卓豪,钱都没到过手里就又被老板赚了回去。

 

冰冰凉凉地往嘴里塞着,才晃悠悠地穿马路回家。雨停了不久,路过的每个水坑都倒映出俩人的影,卓沅一个一个跳过去,像没心没肺的兔子。

 

大人还在闲聊,俩人说回房写作业,刚进门,便默契地往电视前一坐,看动漫频道反复播放的《灌篮高手》。

 

一集结束换个台,在播正火热的偶像剧,演到清纯女主半推半就着感受男主第一次亲吻的时候,屏幕闪了闪,跟屋里的灯一起黑了。

 

-“断电了?”

 

-“我去外面瞧瞧。”

 

-“小区里都黑了。”

 

-“老小区就是这样。”

 

大人交谈的声音传进来,倒衬得房间里分外安静。张钥沅背着窗外的月光能看到路卓豪模糊的剪影,他的眼睛比房间里更黑,但又吸了月色的反光,微微地闪着,越靠越近......

 

如蜻蜓点水般,张钥沅感觉嘴唇多了一道触感,下一秒,他尝到了盐水棒冰的湿润味道,清清爽爽的咸味,很淡,包裹住他的唇,吮了一下。

 

断电那刻听见的的电流声仿佛一下钻进了他的后脑勺,顺着他的脊背向下,呲啦啦地在他体内划了一道。

 

-“你干嘛,路卓豪!”

 

张钥沅小声说着,拿手推开,声音在路卓豪听来就跟他的嘴唇一样软,也像橘子棒冰一样甜香。

 

-“我试试接吻是什么感觉。”

 

 

灯亮的时候,张钥沅的眼睛也很亮,睫毛扑闪扑闪的,像在路卓豪心上挠痒痒,他一时不敢直视张钥沅,别过一点头不说话,偏有人硬是要追问:

 

-“所以是什么感觉?”

 

-“嗯?”

 

-“亲我是什么感觉?”

 

被问懵了的路卓豪明明心里有几个大字“又甜又软”,到了嘴上却变成了:

 

-“啊,我忘了。”

 

-“我记得。”

 

张钥沅收着个小肉脸,下巴更尖了,颧骨上晕了一层淡粉,看不出生气不生气。

 

-“啊?什么感觉。”

 

-“像被狗咬了。”

 

-“......”

 

因为第二天要上学,那天晚上张钥沅本该跟路卓豪一家一起回去的,但他垂了个脸要睡自己家,说好久没跟爸妈呆一块儿了。

 

张妈怕上学路远要迟到,张爸便应下第二天送儿子上学的任务。

 

路卓豪拖沓着步子,临走之前借口上厕所去问了张钥沅一次:

 

-“要不,我也睡这?”

 

-“我床小,睡不下。”

 

鹭卓看了看大字型躺在单人儿童床上的张钥沅,一点都没有挽留他的意思,只能作罢。

 

 

 

第二天张妈买早饭回来叫张钥沅起床,他还想赖一会儿,就被掀了被子屁股上挨了一巴掌。

 

-“你跟豪豪怎么了?刚在楼下碰到他,说什么也不肯上来,就要在楼下等你。”

 

-“我哪知道他。”

 

-“肯定是你又闹什么脾气了,他才特地大老远跑来接你去上学。”

 

张钥沅被赶着出了门,看见可怜巴巴在路边等着的路卓豪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咋这么会演呢?害我挨打挨骂。”

 

-“阿姨打你哪了?”

 

路卓豪一听,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想都没想就上手摸张钥沅屁股。

 

-“路卓豪!你把手拿开,还有,以后少碰我!”

 

-“好好好,我不碰你,”

 

眼见着张钥沅跟兔子一样从他身边蹦开老远,他只能举高双手以示诚意,

 

-“昨晚是哥不好,脑子抽了,以后不看偶像剧了。”

 

张钥沅坐在车后座,一路脸红了个透,跟前方的朝阳一样喜庆,他的笑隐在路卓豪身后,像一抹鲸,神神秘秘的。

 

 

 

 

 

09.

 

国庆的时候学校有文艺演出,路卓豪上台唱了林俊杰的《美人鱼》,不仅迷倒了很多女孩子,也把张钥沅迷个半死,嘴上一声一声吐槽“路卓豪你好装”,心里却真真的觉得哥哥帅得要命,也第一次有了想显摆的心思。

 

-“田芯,那个是我哥。”

 

-“我知道,高二(6)班的路卓豪。”

 

-“你怎么知道?”

 

-“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全校哪个女生不知道?”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哥?”

 

-“他不天天跟你一起上下学么?”

 

-“这也能看出是我哥?”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田芯是张钥沅的女同桌,性格风风火火,酷爱看《男生女生》杂志,经常做里面的心理测试题,结果多多少少都跟暗恋沾边。张钥沅看她同一套题重测了好几次,将答案翻来覆去地改,直到是想要的结果为止。

 

-“张钥沅,你也试试。”

 

-“我不要。”

 

张钥沅觉得通过做题来看自己喜不喜欢一个人真的好幼稚,你一旦想去知道,就证明你已经喜欢上了,又何必千方百计地去证明,好像不情不愿地绕了一圈才有资格窃喜。

 

但他愿意在老师突击检查的时候帮田芯打掩护,因为田芯是他班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他懒得社交,脸也时常酷酷的,一般没人会主动上来打交道。

 

 

转眼入了秋,气温忽上忽下,大风卷黄了落叶,也吹来一股偶像剧里男女生互送围巾的风潮。

 

中学门口的文具店争相卖起了各色的毛线,不仅女生偷偷在给暗恋的男生编织爱意,男生也有在埋头苦学送温暖的,就比如张钥沅同学。

 

他跟田芯一起跟着杂志上的步骤学,田芯手忙脚乱地差点把自己都绕进去,倒是张钥沅熟能生巧,细长的手指像带着毛线跳舞,跳着跳着就缠成了一条粉蓝相间的长围巾。

 

他又耐心地教田芯,最后的成品虽然一头宽一头窄,到底也算完成了,那天田芯说话难得的温柔,虽然手上还是一如既往地莽撞,把自己织的围巾重重地塞进张钥沅的书包。

 

-“喏,织得不好,送你了。”

 

 

张钥沅愣了愣,不说话。

 

-“你不懂什么意思阿?”

 

田芯慌乱的收拾东西,不看他。

 

-“可我的不是送给你的。”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喜欢比我大的。”

 

田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语气很不高兴。

 

-“你不会要送给你哥......”

 

像戳中心事的回旋镖轻轻擦过,张钥沅紧张地瞪圆了眼,才听到田芯还有半句话正说出口:

 

-“......班上的程薇吧?”

 

-“程薇?”

 

虽然不知道程薇是谁,张钥沅还是松了口气。

 

-“你别装了,你是不是喜欢程薇?你明知道程薇喜欢你哥,老打主意要坐他车,你吃醋,所以才天天霸着你哥自行车后座,我说得对吧?”

 

张钥沅震惊于女孩子的心思复杂,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

 

-“程薇是我表姐,我俩不共戴天。所以张钥沅,你可以不喜欢我,但绝对不能喜欢程薇!”

 

说完,田芯生气地从桌肚抽出书包,跑出了教室门。

 

 

-“路卓豪,你数学测验做完了吗?就要走。”

 

-“我明天再交,有人在等我呢。”

 

程薇在路卓豪刚冲出门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书包带子,没曾想,走廊里是自己的表妹田芯站在那。

 

-“你来这干嘛?”

 

-“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路卓豪。”

 

-“?”

 

路卓豪有点懵,但为了逃脱程薇的魔掌去接张钥沅,也就正好应下。

 

-“你看,我说了有人等我,你松开。”

 

那天程薇连自己的数学测验都没做完就哭着回家了。

 

 

后来,路卓豪骑车带着张钥沅,一路不说话。进了家门,张钥沅的手从书包里三进三出,才将粉蓝相间的围巾拿出来,缠在自己脖子上,故意在路卓豪眼前晃荡。

 

-“你真的在早恋?”

 

-“嗯?”

 

-“这围巾是哪个小女孩送的?”

 

-“你管不着。”

 

路卓豪板起张脸,伸手就把围巾从张钥沅脖子上解下来。

 

-“别人跟我说你有喜欢的女孩子我还不信呢,看来是真的。”

 

说完就把围巾绕到了自己脖子上,

 

-“没收了。”

 

张钥沅正愁不知道找什么借口送给路卓豪,这下歪打正着,他收不住地笑,又不想让路卓豪发现,急急忙忙地背过身去,嘴里似是百般不愿:

 

-“你怎么跟强盗一样,什么都抢。”

 

 

第二天,张钥沅见到田芯第一句话就是:

 

-“你去我哥那打我小报告啦?”

 

-“是又怎么样?”

 

田芯正埋头在数着什么,理直气壮地承认完,还把纸推给张钥沅看。

 

-“我跟你说,你的名字是23画,程薇是28画,你们笔画总数加起来是单数,是无缘。”

 

张钥沅听着笑了出来。

 

-“那我跟你是有缘?”

 

-“......我12画,也无缘。”

 

-“你还挺会同归于尽的。”

 

张钥沅嘴上说着不信,手却早在自己大腿上数起了“路卓豪”的笔画。

 

很好,35画,加起来是偶数。

 

 

 

 

10.

 

那年冬天很冷,张爸张妈提前回来过年,张钥沅寒假就回了自己家。

 

年三十那晚,春晚都没看完,张钥沅已经犯困,刚在床上躺下,就听见窗玻璃被砸了一声,以为是谁家放烟花崩着了,并没有在意。

 

接连又砸了两下,他才裹着厚棉袄探出身。

 

是路卓豪,提了一大包烟花在楼下抬头朝他笑。

 

-“大过年的,你怎么来了?”

 

张钥沅搓着手下楼,说话都飘着白乎乎的寒气。

 

-“你都说大过年了,不得一起放烟花啊,马上就十二点了。”

 

-“过两天就去你家拜年了,急啥?”

 

-“那不一样,我们哪次不是一起跨年的啊?”

 

说来也是,从有记忆开始,好像就是每年除夕的十二点都要一起放烟花的,一年又一年,张钥沅记得自己是怎么追在路卓豪的屁股后头长大的。

 

路卓豪摘下自己的手套,一只一只帮张钥沅戴上。

 

-“我一会儿点火不方便,你帮我戴着。”

 

好像都不用张钥沅拒绝,路卓豪永远有说服他的理由。

 

烟花冲破黑暗的时候,总是令人雀跃的,像在心间炸开的花,猛烈而灿烂,最后又像是梦一场。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俩人互道的祝福淹没在此起彼伏的炸响声中,只看到嘴巴在动,却什么也没听到。

 

路卓豪抱了一下张钥沅,凑在他耳边又说了一遍:

 

-“新年快乐,张钥沅。”

 

他也毫不意外地收到了一句回礼:

 

-“新年快乐,路卓豪。”

 

-“今天这么晚了,总不见得还要赶我回去吧?”

 

那晚,他们背靠背挤在张钥沅的小床上,勉强睡得下。

 

外面烟花爆竹直响到天亮,两个人干瞪着眼睛翻旧账。在这栋楼里的回忆又老旧又清晰,一字一句说出来的时候脑中都像在播放电影。

 

张钥沅突然问:

 

-“哥,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没有。”

 

-“真没有?”

 

-“没找到喜欢的。”

 

-“那你喜欢怎样的?”

 

-“白白瘦瘦,脸上肉肉的,脾气不用太好,但是会撒娇......有点像......像你这样的。”

 

-“那你不如直接喜欢我。”

 

-“也不是不行。”

 

-“这么勉强?”

 

张钥沅在被子里踢了路卓豪一脚。

 

-“唉!怎么新年第一天就没大没小的。”

 

 

 

 

11.

 

初三暑假,无所事事的张钥沅被安排去了路卓豪以前一直去的少年宫学画画,因为画的四不像被路卓豪嘲笑,没几天就不愿意再学了,转头拿退来的费用去学了街舞,算是找对了方向。

 

即将面临高三的路卓豪没有那么多空余时间搞兴趣班了,学了多年的声乐和钢琴也暂时搁置,一天到晚拿着笔在题海战里冲锋,动不动就唉声叹气。

 

-“怎么天天都委屈巴巴的?”

 

张钥沅一边问一边套上路卓豪主持学校活动时穿的黑西装,大了一个号,肩膀有些松松垮垮,又不知从哪搞来的黑色宽边帽,一整个装备齐全,在那跳迈克尔杰克逊。

 

-“真羡慕你,还有时间唱唱跳跳。”

 

-“谁封你嘴不让唱了?”

 

-“唉~~~”

 

张钥沅脱下西装还给路卓豪。

 

-“你这衣服里好像有东西。”

 

-“什么东西?”

 

路卓豪无精打采地往口袋里摸,掏出了两张光滑表面带点厚度的纸,仔细看了看后,惊得嘴都合不拢。

 

-“火......火车票?去×市的?”

 

-“你不就想去参加那个歌手的海选嘛,我陪你去。”

 

路卓豪难免兴奋,随后理智又把他打回原型。

 

-“我都高三了,入选了又怎么样,不可能继续的,而且爸妈也不会同意我们跑外地去,我后天还要补课,声乐老师也说我不适合唱流行,还有......”

 

-“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去还是不去?不去你就把车票扔了,当我没买过。”

 

 

坐上向南的火车,张钥沅比路卓豪还兴奋,这是俩人第一次偷偷背着大人出远门,像郑钧唱的那首《私奔》,像自己撺掇路卓豪带自己去私奔,张钥沅被自己这种突然的念头给吓到了。

 

路卓豪海选的时候特别紧张,声音都是抖的,不用等到宣布结果,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被淘汰。

 

结束了出来,看见张钥沅蹲在路边等他,头昏昏地感觉自己像从儿时的幼儿园放学出来,尤其是张钥沅有感应般抬起脸,跟记忆中的那个小孩重叠,才突然觉得眼眶酸涩。

 

他习惯性地过去伸手,张钥沅二话不说地牵起路卓豪的手就走,还快他两步,走在前头。他才发现张钥沅早已长得跟自己差不多大,今天更像是张钥沅来接他,接他离开这伤心的地方。

 

-“走吧,回家。”

 

-“你不问问我结果怎么样?”

 

-“你这张丧气脸还用得着问?”

 

路卓豪顿在原地,等张钥沅转过来才说:

 

-“爸妈和老师都不支持我来参加,他们一定早知道我会是这个结果。”

 

-“什么结果?你不是做了一件特别想做的事吗?这次不行就下次再来嘛。再说,有的人喜欢听周杰伦,有的人喜欢听林俊杰,没选你不代表你不好,他们又不像我,只要是你唱的都喜欢。”

 

鹭卓的脸一瞬间就松了,他拿袖子抹了抹脸,湿湿的不知道是泪还是汗。

 

-“我们张钥沅怪会安慰人的。”

 

-“那还不赶紧带我去吃东西,等你老半天了,肚子都饿坏了。”

 

-“你不像陪我来比赛的,倒像我陪你来旅游的。”

 

-“那你看着不也挺开心的。”

 

-“是是是,跟你一起去哪里都开心。”

 

 

 

12.

 

这场没有明确目标的逃离终究只是一个没人发现的小插曲,路卓豪的高三也再没有其他理由开小差,顺利地走到了结局,他考上了省城大学的音乐系。

 

同样的火车站,相同方向的列车,只有路卓豪自己坐了上去,他的眼神温柔不舍地覆盖住张钥沅,嘴型说着:

 

-“我等你。”

 

张钥沅一句话没说,就轻轻地点头,圆圆的眼睛像蒙了一层雾,望不见尽头。

 

火车摩擦着轨道出发,拉响悠长的警示音,张钥沅在路卓豪看不见的地方追着,哭出了声。

 

 

-“听说我走那天你哭成花脸猫了?”

 

-“谁说的?”

 

张钥沅梗着脖子后悔,早知道大学开学半个月他就回来了,自己说什么也不会掉那么多眼泪了。

 

-“我说的。”

 

张妈妈在边上补刀,人是她和张爸顺路带回来的,直接送到了路卓豪家,彼时,他们已经在同个小区买了套房,但因为没时间搬家布置,张钥沅高二还是原封不动地寄存在路妈妈手里。

 

-“给我带东西了吗?”

 

张钥沅转移话题,路卓豪笑笑。

 

-“自己去我书包里找。”

 

满意地翻到一个全新的MP4外,还有些当地的特产小吃,张钥沅的好心情跃然脸上。

 

-“都是给我的?”

 

-“不想让卓浔抢走的话赶紧藏起来。”

 

帮路卓豪把其他东西放回去的时候,从一个笔记本里掉出一张大头贴,上面是路卓豪和一个女孩子在笑,张钥沅感觉脖子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一样,喉头干咽了好几下,才说得出话。

 

-“谈恋爱了啊?”

 

-“嗯?”

 

鹭卓绕到张钥沅身前,看见了他手里的东西,顿了一下拿回去,匆匆塞进书包,声音并不在意。

 

-“没有,班里一个女孩子,跟好多人都拍了。”

 

张钥沅发出几乎听不见的一个“嗯”,把刚放起来的MP4和特产又塞回路卓豪手里。

 

-“我不要,你拿回去。”

 

-“咋了这是?刚才不还挺满意的?”

 

-“我不要这些。”

 

-“那要什么?下次哥给你买回来。”

 

-“我要和你拍大头贴。”

 

-“?”

 

-“现在,立刻,马上,去!”

 

张钥沅鼓着个脸,眼皮落下又升起,下一秒就可能落下泪来,把路卓豪吓了一跳。

 

-“好好好,去去去,拍拍拍。”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往外跑,把大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文化广场的一家小店里,两个大高个挤在一台机器前方,遮挡的布帘给出的范围很小,只能头挨在一块儿才能把脸拍全。

 

想着路卓豪也是这么跟人贴在一块儿拍的,张钥沅就升起一股无名火,笑都笑不开。

 

-“你就打算拍这么丑的表情?”

 

路卓豪看着屏幕捏张钥沅的脸,挨了他不高兴的一掌。

 

-“我给你讲个笑话?”

 

张钥沅不说话也不反对,路卓豪就凑近他耳边开讲。

 

-“有一天,白素贞对着许仙放了一个响屁,许仙一脸吃惊地说,‘娘子,莫非你是响尾蛇?’”

 

噗哧!

 

说之前,路卓豪并没有十足把握,毕竟他的笑话是全班公认最冷的,但没想到,在张钥沅这里,次次都能得到回应。

 

-“两位帅哥,拍照抓紧时间咯,后面还有人等着呐。”

 

老板开始催了,张钥沅也不好再板脸,况且路卓豪最擅长逗他,他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各拍了几张单人的,张钥沅可爱得让路卓豪想抱起来转圈圈,路卓豪开屏得让张钥沅止不住翻白眼。合照的时候,张钥沅比了个耶,倒数读秒的时候,他拿眼神勒令路卓豪把大拇哥也变成了耶,才在最后一秒笑得甜甜。

 

路卓豪一出来就把合照放到了钱包的透明格里,张钥沅的单人照贴在了大学食堂的饭卡上,嘴里评价着:

 

-“完美,饭卡上这人看着就很能吃。”

 

-“给我一张你的,我回去贴书包上。”

 

路卓豪扯着嘴满脸得意地笑。

 

-“就这么想哥,要天天带着上学?”

 

-“下晚自习走夜路的时候用来辟邪。”

 

-“.......”

 

 

 

13.

 

张钥沅的嘴锋利如刀,但心却是百分百软的奶黄豆腐。

 

路卓豪初戴隐形眼镜,还不会熟练地摘,挤眉弄眼了半天还得靠张钥沅。

 

俩人屈膝对坐在床上,板板正正,小心翼翼,印在窗户上的人影像在合练什么武林绝学一样。

 

-“大学生了果然不一样啊,比高中还臭美了,学人戴什么美瞳,哪天弄不出来把眼睛给整瞎了。”

 

-“那到时候你给我当导盲犬。”

 

张钥沅听了冷哼一声,表示自己罢工了,路卓豪左眼的还没摘出来,一只清晰一只模糊,看张钥沅都变成了虚实的两个,险些头晕,赶忙舔着脸求饶。

 

-“是我给你当狗。”

 

-“叫来听听。”

 

路卓豪敷衍的一声“汪”显然没讨得主人欢心,一只眼睛的存亡又在主人手里,只能硬着头皮连着叫出一串“汪汪汪汪汪”。

 

-“家里进狗了?”

 

路妈隔着房门奇怪地问,路卓豪红着脸看张钥沅大笑,急忙捂着他嘴,没收住力不小心给人推翻在了床上,连着自己也压了上去,怕撞着身下的人,路卓豪还是用手撑住了身体。

 

模糊的视线中,他分不清自己脸与张钥沅的距离,但是感受到了热乎乎的鼻息,轻轻痒痒地喷在他脸上,他忍不住将脸朝着源头贴近再贴近......

 

-“你闭眼干嘛,睁开。”

 

张钥沅眼疾手快,给他左眼的也摘了出来,这下,视线完全是一团透明的乱麻,只听见身下的人轻轻说着:

 

-“路卓豪,我看小说里讲,有泪痣的人很多情,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

 

张钥沅的手指滑过路卓豪的泪痣,又伸手帮他把框架眼镜戴上,一瞬间的视觉清晰让他恍神,清醒了片刻再看张钥沅,漫不经心地好像什么话也没说过。

 

 

 

 

14.

 

过了高二,时间就飞了起来,张钥沅感受到了当年路卓豪备战高考的紧张感,他往路卓豪宿舍打电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总有些忐忑自己去不了省城,那如今的纠纠缠缠到头来就会让人更失望。

 

终于到了高考的最后一天,一向钢筋铁骨的张钥沅偏在这关键时刻发烧了,坚持考完最后一门后就在床上连躺了三天。

 

半夜,还没放暑假的路卓豪突然出现,张钥沅才委屈地埋在他怀里掉眼泪。

 

-“去不了省城了。”

 

-“谁说的?成绩都没出来呢,就认输啦?”

 

-“考完就知道输了,路卓豪,这次我追不上你了。”

 

-“先不想这些,考都考完了,过几天你要过生日了。”

 

这年的生日意兴阑珊,张钥沅没什么心情,就家里几个人和路卓豪一家简单地吃了个饭。

 

饭后,路卓豪带张钥沅到楼顶的天台,卓浔已经在那布置好了蛋糕,许愿的时候,张钥沅格外虔诚,路卓豪问他:

 

-“许了什么愿?”

 

-“不说。”

 

-“以前你可都会告诉我的。”

 

-“所以一次都没实现咯。”

 

-“怪我,这次等实现了再告诉我。”

 

卓浔开了一箱啤酒,说陪张钥沅借酒消愁,结果自己喝得最多,蛋糕大战的时候,晕头转向地以一敌二,被弄得满头满脸的蛋糕,直糊得眼睛都睁不开缝。

 

散场之后,张钥沅脸上还沾了一小点奶油,下楼梯走到一半,路卓豪借着酒劲把他脸捧着啜了一口。

 

张钥沅显然有些发懵,路卓豪倒是理直气壮。

 

-“卓浔这小子,蛋糕拿来玩,害我一块都没吃到,你脸上还有点奶油,我尝一尝。”

 

张钥沅看路卓豪嘴唇上确实沾着白色的奶油块,下一秒竟问出了连自己都后怕的话。

 

-“好吃吗?”

 

没等路卓豪回答,张钥沅稍踮了一些脚跟,手扶到路卓豪腰间,凑近了将他唇上残留的奶油抿进自己嘴里。

 

-“好.......好吃。”

 

嘴上稍纵即逝的绵软让路卓豪喉结翻涌,他结巴地说出了张钥沅心底的话。

 

第二天,路卓豪留下了张钥沅的生日礼物就跑路了,盒子里是一套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和一部最新款的诺基亚手机。

 

张钥沅插上电话卡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给路卓豪骂他:

 

-“触我霉头的事情能不能少干?”

 

 

 

高考放榜的时候,奇迹果然没有发生,省城的任何大学都不够分,张钥沅当然要把锅甩在路卓豪买的三五身上。

 

痛定思痛后,他铁了心地想要再战,因此选择了复读,并搬回父母在同个小区终于安置好了的新家。他要安安静静地熬过没有路卓豪的第三年,为了不影响学习,他甚至很少跟路卓豪联系,哪怕路卓豪假期回来,他也只是浅浅地见一见,让理智站在前面。

 

路卓豪跟他保有着多年的默契,不纠缠不打扰,让他知道自己在等,等他越过这重重的孤独和煎熬,再追上自己正在走的道。

 

又是一个年三十,外面烟花声响起的时候,张钥沅收到了路卓豪发来的信息:

 

-“看楼下。”

 

张钥沅推开窗,嘭!

 

路卓豪举着烟花棒往天上放,将一大把灿烂送到离张钥沅更近的地方。

 

-“新年快乐,我的张钥沅!”

 

路卓豪的声音依旧听不见,但张钥沅看着他的嘴就知道。

 

-“新年快乐,我的路卓豪!”

 

这一年,张钥沅不负众望地拿到了省城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15.

 

张钥沅大一,换了新的环境,室友全是吃得开的E人,像是跟好几个卓浔住在一起,都没来得及社恐,就已经融入了欢乐又新鲜的集体。他还加入了街舞社,一天天的,满是用不完的劲。

 

路卓豪大四,一边忙着毕业论文,一边兼职做声乐老师,忙得脚不沾地。抽空找张钥沅电话,那头总是热闹得令他满腹醋意。原本以为身处同一个城市,距离不到一小时,一个星期至少能见一次吧,却总凑不到俩人都有空的时间。

 

直到有一天,张钥沅百忙之中单相思发作,给路卓豪打去电话,接通后,却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嗨,弟弟你好,我是路老师的女朋友小雪,他手机落在教室了,等他回来,我让他回你电话。”

 

-“不......不用了,我没事找他,按错了。”

 

路卓豪再打来的电话张钥沅一个都没接,直等到晚上在床上烙了好久的饼,路卓豪才停止电话轰炸,改发来一条信息:

 

-“我在你校门口,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冻死了。”

 

十一月了,快到路卓豪生日了,晚上的风冷得跟刀子一样。

 

张钥沅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套上羽绒服就往外走,出了门又折回来,把羽绒服扔到床上,就单穿了个卫衣出去。

 

好久没见的路卓豪,人很清瘦,白底子的脸上只有鼻尖冻得通红,两只手缩在袖子里攥着,看得张钥沅的心晃晃悠悠。

 

-“路卓豪。”

 

大晚上的,这一声突兀又安心,黏黏糊糊地裹着寒气往路卓豪耳朵里钻,他不自觉地扯起嘴角,又在看到张钥沅身上时收起了笑。他一手赶忙拉开自己长款羽绒服的拉链,另一手锁了张钥沅的后脖颈将人拖了进来。

 

羽绒服在张钥沅背后收紧,外面还落了一对他万分想念的手臂,这是路卓豪的怀抱,他张钥沅闭了眼都能归航的港湾。

 

-“张钥沅,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你本事了啊?”

 

张钥沅偷摸着一笑,再板着脸抬头,望见一双担忧的眼眸,硬了硬心肠地问:

 

-“你来干嘛?”

 

-“有人生气了,我不得来哄啊?”

 

-“谁生气了?可别耽误你谈恋爱了。”

 

-“谁谈恋爱了,人家以为你是我亲弟弟,开玩笑的。”

 

-“我不是你亲弟弟?”

 

路卓豪笑了,低头在张钥沅额头轻啄。

 

-“你说是就是咯,反正我也喜欢‘亲’弟弟。”

 

-“路卓豪,你现在怎么越来越油了。”

 

-“谁让我爱老虎油呢?”

 

-“不行了,我真的要吐了。”

 

说是这么说,张钥沅还是笑得前仰后合。

 

-“这么高兴,是不生气了呗?”

 

-“想得美。”

 

 

 

16.

 

-“确定是大床房?”

 

因为过了宿舍落锁的时间,路卓豪只能把张钥沅带去了附近的酒店。

 

前台姑娘向路卓豪确认的眼神转移到了张钥沅稚嫩的脸上,对视的一瞬他感受到了对方的好意,是在用眼神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反复确认过年龄的身份证递回他手里,张钥沅感激地笑了笑,解释道:

 

-“这是我哥,大床房便宜。”

 

顺利拿到房卡进了门,路卓豪忍了忍才轻轻抱住张钥沅,毛茸茸的脑袋立马蹭进他颈窝偷偷地笑。

 

路卓豪知道他在笑什么,也跟着笑,互相感觉对方的身体微微颤抖。明明以前两人同床那么多年,如今独处在酒店的房间,竟都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他握着张钥沅的手,将人轻轻推着抵在墙面,用掌托高下巴仔细看这张从小到大都再熟悉不过的脸,此刻桃花满面,红绕眉间。

 

张钥沅被盯得闭紧了眼,睫毛是紧张又期待的震颤,像海鸥抵御风浪的翅膀,让路卓豪的心浸泡到了海里,涩涩的咸。

 

他清楚地知道这段关系是越过经年日月才从兄弟递进到了更深的一步。隐瞒过父母,遮掩过岁月,偷偷深埋在心间,谁也没说破过。在这一天,他终于明白张钥沅也和他一样,满怀着期待,等这嫩芽破土。

 

因此他无比珍重地将第一个吻落在张钥沅的手背,再侧过头闻他的手腕,闻他的掌心,闻他的指尖,让独属于张钥沅的清甜香气沁满鼻息。

 

张钥沅从不用香水,但从小就隐隐透着一股自酿的味道,像果味的气泡酒,和那年尝到的他嘴里的橘子味棒冰一样,在路卓豪脑内经久不散。

 

-“路卓豪你属狗的?”

 

-“我属‘于你’的。”

 

-“还嫌我不够冷啊?”

 

张钥沅的嗔怪里带上了缱绻的笑,他的腰软软地靠在路卓豪掌间,拿那双懒洋洋的眼睛摄走路卓豪的魂,令他只能紧贴着唇报复性地索取。

 

好不容易松开,俩人都大喘着气,路卓豪拍了拍张钥沅的脸,柔声问:

 

-“平时巧舌如簧的,怎么接吻的时候舌头一动都不敢动?”

 

-“你又没教过我。”

 

-“什么都要哥哥教呀?”

 

-“那我去找别人学?”

 

-“你敢!”

 

两枚被自己吻得红润的唇像小时候刚吃过冰淇淋一样,看着乖巧,但是每句话都能激荡起路卓豪的占有欲,他俯身一揽,将张钥沅打横抱到了床上,居高临下地摆出大了三岁代沟的哥哥样,才能掩盖浑身每个毛孔都在释放的紧张。

 

-“我再教你点别的?”

 

-“路卓豪,你能抱着我吗?”

 

张钥沅闭眼拿手向上探他,眼角溢出两行眼泪,用手背胡乱擦了一下,又凭空抓路卓豪的衣摆。

 

路卓豪眼睛红了,把直戳他心窝的可怜东西揉进自己怀里,他不懂明明最在乎他的自己为什么要变成一个欺负他的人。

 

-“我不要了,你别哭......”

 

但是张钥沅的手臂又勾上他的脖子,潮湿的吻细细密密地落满他的脸,最终又覆上他的唇,努力地在学习怎么接吻。

 

-“我要。”

 

-“那哥轻轻的?”

 

他点点头,抽着鼻子发出嘟嘟囔囔的威胁:

 

-“路卓豪,你要是弄痛我你就完了。”

 

 

事后,张钥沅的眼睛还是红成了兔子,抓着路卓豪的手臂就是一口。路卓豪痛得龇牙,却还是第一时间愧疚得想要跪地忏悔,心里好像有一万个声音鞭笞他,骂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退房后,俩人在门口等车,张钥沅被路卓豪裹在羽绒服里偷偷接吻。

 

前台昨晚上夜班的姑娘瞬间清醒,推了推刚来换班的男同事问:

 

-“小男孩说那是他哥。”

 

男同事见怪不怪地收回眼神。

 

-“有啥奇怪的,谈恋爱都这样,我女朋友也管我叫哥。”

 

 

 

17.

 

没过几天是路卓豪生日,迟到的张钥沅拎着亲手做的蛋糕跑来。还没得意地炫耀,就被路卓豪旁若无人地抓着脸咬了一下。

 

-“你别有病!”

 

张钥沅偷偷看了看餐厅里其他桌的人,在底下拿脚踢路卓豪。

 

-“脸上有奶油,我先尝尝。”

 

-“怎么不管你生日还是我生日,你都在我脸上找蛋糕。”

 

-“谁让你比奶油还甜。”

 

-“没你路卓豪的嘴甜。”

 

-“会夸多夸。”

 

路卓豪如果有尾巴,现在应该摇得能上天。

 

许愿的时候,恋爱脑突然开窍,想到了张钥沅生日的愿望。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去年的生日愿望吗?都实现了吧?”

 

-“emmmm,都实现了,但不能说。”

 

-“......”

 

路卓豪点燃蛋糕上的蜡烛,双手合十,一字一句地说:

 

-“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是张钥沅告诉我他去年许了什么愿望。”

 

-“可你说出来,不会灵的呀。”

 

-“你说嘛,求求你了。”

 

-“emmm......第一个愿望,路卓豪找不到女朋友,第二个愿望,路卓豪找不到男朋友,第三个愿望......”

 

路卓豪的眉头越皱越紧,满脸写着不可理喻,但还是忍着不出声,偏要看看这第三个愿望能有多离谱。

 

-“第三个愿望,是更正第二个,要找男朋友,只能是我。”

 

 

过完生日,路卓豪送张钥沅回学校,俩人站在地铁站台,十指紧扣地等着。

 

列车进站,上下的人都很多,路卓豪拉着张钥沅护在身后,自己挺身往前挤,却还是被人撞脱了手,他后脚刚上车,反身向外捞张钥沅。

 

张钥沅抬头看了路线图,突然退后一步,朝路卓豪急急招手。

 

-“下来!下来!坐反了!”

 

门唰地关上,将俩人隔绝在一里一外,随后车无情地提速,带着路卓豪往反方向开。

 

路卓豪整个人趴在车门上双手拢到嘴边,没有声音地喊着:

 

-“在原地等我。”

 

不过十来分钟,路卓豪从对面列车下站,在刚才的地方找到了原地不动的张钥沅。拥挤的人群中,他冲过来将张钥沅抱了个满怀,拿下巴磕着肩头冒出一声呜咽。

 

像走丢的小狗好不容易找到主人,这股气势汹汹的委屈让张钥沅觉得可爱极了,他拍拍路卓豪的背安抚着。

 

-“怎么了嘛,我肯定会等你的呀。”

 

-“张钥沅,我还有两个生日愿望,都是要和你永永远远在一起。”

 

-“说出来就不灵了......”

 

-“对不起,我觉得我挺混蛋的,那天是我让学生装女朋友骗你的,就是想让你生气,我就可以正大光明来哄你。”

 

-“我知道。”

 

-“你知道?!”

 

路卓豪吃惊地摇着张钥沅的肩膀,想从他眼睛里找出些什么东西。

 

-“我知道你骗我啊,但我要见到你,我就得生气,因为我那天也很想你。”

 

-“!”

 

-“大头贴也是气我的吧?”

 

-“?!”

 

-“我乐得让你骗,因为我喜欢你。”

 

 

 

 

18.

 

张钥沅大四那年,突然收到了卓浔的喜帖,他刚毕业一年就闪婚了,新娘是他们中学的校友,婚礼会在老家办。

 

5.20那天,路卓豪和张钥沅两家一起去参加了卓浔的婚礼,开场前,巨大的LED屏正在播放新人的婚纱照和MV,路妈和张妈感动得热泪盈眶。

 

同桌有共同的朋友以前也住老小区,随口问你们两个儿子都定下来没有?

 

两个妈妈异口同声地答:

 

-“我们不急的。”

 

谈起老小区拆迁,路妈说,那套老房子没卖,现在都要拆了还是很舍不得,听说‘卓沅’都被推倒了。

 

!!!

 

张钥沅正埋头打王者,听到这一句,没反应过来,拿手在桌下掐路卓豪的腿。

 

-“你怎么什么都说?”

 

路卓豪嗷嗷叫着。

 

-“我说什么啦?”

 

-“说我被推倒......”

 

-“我妈说的是树啊,是树!!!!”

 

张钥沅红了脸,又红了眼。

 

-“路卓豪,我想去‘卓沅’那里看看。”

 

路卓豪借口上厕所,带着张钥沅偷偷跑了。办婚宴的酒店离老小区并不远,从坑坑洼洼的路直接跑进去,就看见‘卓沅’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树根的地方是一个大坑。

 

张钥沅抹了抹眼泪,徒手在坑里挖着找什么,不久后,真的掏出一个铁盒。

 

-“还在。”

 

-“什么东西?”

 

路卓豪打开锈迹斑斑的盖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纸,好在字还能看清,是张钥沅稚嫩的笔迹:

 

-“张钥沅和路卓豪,永远不分开。”

 

路卓豪抿着唇看了好几遍,比张钥沅更先落下泪来,他将纸认认真真地折好,放进自己口袋。

 

-“张钥沅,下个月就是你生日了,我想把礼物提前给你。”

 

-“你带来了?”

 

-“没有,你把手给我。”

 

张钥沅猜不透路卓豪要做什么,还是乖乖地递上自己的左手。

 

-“不是这只。”

 

路卓豪换了他的右手拿着,拉到自己嘴边,照着无名指指根咬了一口。

 

-“你疯啦!!!!”

 

张钥沅看着手指上一圈不深不浅的齿印,气得眼角飞起,正要把耍他的人按在地上打,谁知路卓豪先一步单膝跪下,认认真真地对张钥沅说:

 

“跟我结婚吧,张钥沅!”

 

随后在张钥沅松软震惊的表情里,抚了抚那根带牙印的手指,扣进掌心。

 

-“提前把‘戒指’给你,小时候咬了你一口,现在还你一辈子。”

 

不远处是一座老教堂,钟声响起的时候,一群白鸽扑腾进晚霞里,它们用翅膀推动白云,霞光一下也柔软进了心里。

 

张妈打来电话催他们回去,说新郎新娘都要交换戒指了,背景音是感人的歌曲,主持人正问到最重要的一句:

 

-“无论贫穷富有生老疾病,你都愿意永远跟他在一起吗?”

 

张钥沅紧了紧路卓豪的手,笑着看他哥的眼睛。

 

-“路卓豪,我愿意。”

 

 

完。


秦昭.Crane

【山高鹭沅】论人神恋的可实施性

26!双卓!山高鹭沅!

私设 HE

1.3w+ 一发完

十子都有出场

几句话74,85 不打tag了



01

卓沅放下筷子,一个人走到屋外,在漫天风雪中慢慢闭上眼,天地因果循环,人情冷暖有来有回,他想着,这次没玩脱。

再次睁眼,身上披着一件外套,卓沅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温暖的气息给包裹,他是感受不到寒冷和温暖,但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是鹭卓。

“回去吧,你不冷吗?”

卓沅将头往后仰,后来索性整个人靠在鹭卓身上。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鹭卓不知从哪里变出两张电影票,说出的话都带着白气。

“看电影吗?”

“现在是2023年吧,怎么还有...

26!双卓!山高鹭沅!

私设 HE

1.3w+ 一发完

十子都有出场

几句话74,85 不打tag了



01

卓沅放下筷子,一个人走到屋外,在漫天风雪中慢慢闭上眼,天地因果循环,人情冷暖有来有回,他想着,这次没玩脱。

再次睁眼,身上披着一件外套,卓沅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温暖的气息给包裹,他是感受不到寒冷和温暖,但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是鹭卓。

“回去吧,你不冷吗?”

卓沅将头往后仰,后来索性整个人靠在鹭卓身上。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鹭卓不知从哪里变出两张电影票,说出的话都带着白气。

“看电影吗?”

“现在是2023年吧,怎么还有人用纸质票呀!”

卓沅笑着从鹭卓的怀里跑出去,面对面拉起鹭卓的手,他感觉不到温度,但感觉到了鹭卓紧握着的手。

“走吧。”

跨年场的电影火爆也正常,他们这两张票位置不算太好,在最佳观影那一圈的外面靠后一些。

卓沅手里捧着一杯奶茶,双份糖,再看鹭卓手里那杯冰美式,卓沅用手肘戳了戳鹭卓。

“我尝尝你那个。”

“苦的,不好喝。”

“不好喝你还喝,”卓沅低头咬吸管,嘀咕一句,“我又尝不到味道。”

这是一部非常典型的爱情片,灯光慢慢暗下来,卓沅在黑暗中精准握住了鹭卓的手,摸到了无名指的那枚戒指。

那是很多年前他给鹭卓的。


02

“卓沅,你真想好了啊,你这一去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赵一博戴着细框眼镜,桌面上堆着的书快要把他当脸给挡住,卓沅挺直腰板坐着才勉强能看见他紫色眼睛。

“得去,不去今年的任务就完不成了。”

时代在发展,历史在进步,当人们的意识还停留在神仙久居琼楼玉宇不食人间烟火时,真正的神仙已经过上了上五休二,朝八晚六且按年计算kpi的日子了。

神仙也并非一人独管一个地方,而是按职能划分成了各个部门。

比如赵一博,负责调整北方的气候。

比如卓沅,负责实现愿望。

“那你去吧,记得去小童那里登记一下啊。”

“知道了,还要啥要嘱咐的吗?”卓沅变了片钥匙给赵一博,“我的生菜麻烦你帮我照顾下。”

“去去去,找少熙去,我现在一个人管着鸡鸭羊呢,就逮着我一个人霍霍是吧。”

“陈少熙最近闲得没事儿干,捣鼓什么白鹭养殖,他一个管姻缘的为啥会这么闲啊?”

卓沅疑惑,卓沅不解,卓沅想要换岗。

“因为姻缘的业务都转到你这里来了啊。”赵一博说得漫不经心,连头也没抬。

“他完了!”卓沅起身往外走,到门口又转头道,“对了,小何说南边的气候你也帮着看看。”

“为啥?为啥啊?!”

卓沅一路暴走,终于在瑶池边上找到了陈少熙。

“哎,你来得正好,你说这河虾能和莲花共生吗?”

“不能!”卓沅把钥匙丢给陈少熙。

“奥,那没事儿了,我已经把虾丢下去了。”陈少熙作为刚毕业的神仙稳定发疯,“这啥?”

“我现在要下凡一趟,帮我照顾下生菜,姻缘订单的事我就当不知道。”

一定是赵一博和卓沅说的!陈少熙心中笃定,笑着说;“好的哥哥,您安心去吧,弟弟替您照看着这些可爱的小生菜呢。”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卓沅来不及和陈少熙多说,他现在得去找赵小童登记。

“对了哥哥,弟弟为了报答您的恩情,专门给您准备了个礼物!”陈少熙操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腔调。

“什么?”卓沅还没来得及听陈少熙的回答就穿过云层离开了。

卓沅觉得自己没听赵一博去考一个什么驾照真是个最大的错误,作为一个神仙,没有坐骑也就算了,在十八重天上还要用跑的更不说了,偏偏赵小童办公的地点还这么远,等到卓沅跑到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小童,我得下凡一趟,快快快,要关门了。”

赵小童也戴着副黑框眼镜,乍一看官儿还不小,事实也如此,在与卓沅相识的这些神仙里,赵小童的品阶是最高的,掌管着天上地下的人员往来。

“好吧,我得跟你说啊,”赵小童接下来说的都是固定流程,每个人,啊不对,每个神仙下凡都是要听一遍的,“在凡间不可故意暴露身份,除了保命和任务需要的法术,其他的法术都会被锁定,味觉嗅觉和温感也会锁定啊……”

“好啦,我都去过多少次了,盖章吧小童。”卓沅边说边往出口那边看,生怕赶不上。

赵小童盖章的手马上要落下,又多说了一句:“办完事儿就回来啊,别跟弟弟一样,玩儿得找不着家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顺道把他给捉回来好吧。”

赵小童摇摇头,盖了章,目送卓沅离开。

“可别是葫芦娃救爷爷。”


03

卓沅这次是要帮一个年轻人实现愿望,本来是可以施点小法术解决的,可惜这是他见过所有愿望中最诚恳的,于是卓沅决定亲自来帮忙。

“他的愿望是可以赶快回家。”

卓沅躲在门口,透过门缝看着里面走来走去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卓沅掏出手机查询机票,票还多得很啊,是没钱买票么,那应该找陈少熙吧,那小子也管求财的。

行吧,既然是今年最后一单了,管他什么理由,今天他卓沅是一定要让这个年轻人回家的。

“我跟你老板说了,她让你赶紧回去。”卓沅推门和年轻人说。

“真的?”年轻人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谢谢谢谢,我现在就走。”

“等会儿。”卓沅拦住他。

“怎么了?”

“买票了吗?”卓沅看他这慌慌张张的,好像不是很靠谱啊。

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背起包就跑,边跑边说:“早就买了!”

行吧,接下来要解决那个“老板”了。

卓沅在房里逛了一圈,换了套衣服,让自己看起来和年轻人比较像,又找了个口罩戴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奥,头发,那个年轻人好像做了造型,卓沅打了个响指,变了个帽子挡住头发,往沙发上一坐一靠,等着人来。

“我说了啊,你今天不能回去,明天让不让你上还不一定,你就在这里等通知吧。”

卓沅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待在这里。

“你怎么回事,在房里没人拍你,戴着帽子口罩干什么?”

卓沅装模作样地咳了两下,来人也不说什么了。

“多喝点水,还能唱吧?”

卓沅比了个OK的手势,看着那人离开才摘下帽子口罩。

也不知道那个年轻人上飞机了没有,卓沅索性打开电视看,在十八重天他也会看电视,只是看来看去只有那么几个节目,这下凡了还是好,有这么多电视剧能看,那就来看上次没看完的宫斗剧吧。

三天后,那个年轻人回来了,卓沅和他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就完成任务准备回去了。

按道理说,任务一旦结束,卓沅在人间就不能再使用任何法术了,想要回去只能靠一块特殊的玉石,就好像通行证一样,在这个城市,财神庙就是这块玉能用的地方。

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成双成对,卓沅笑着想,陈少熙的事儿要多起来了。

卓沅喜欢人间的理由之一就是有公交和地铁,这样他不用腿着去财神庙,过了安检准备扫码过卡时,卓沅发现自己遭小偷了。

说出去真是丢人,一个神仙,被偷了手机。算了算了,兜里还剩点现金,去买单程票吧。

直到他站在财神庙门口,一摸口袋,人心险恶,他居然在同一天遭了两次小偷。

这下好了,没了玉石,他要怎么回去,要不进去求个签?说不定陈少熙看见了能捞他一把。

“门票六十。”保安拦住了他。

好好好,陈少熙你知道有人当二道贩子吗,在这儿给你减轻任务呢。现在拜财神都要先交钱了么。

“没有。”

“没有站着儿干什么,最后一天了,来庙里拜财神,有什么说法吗?”

卓沅问保安什么最后一天了,保安回答他,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马上要跨年了。

奥对,跨年,好像人间现在是流行这个,他还以为是过年呢。

卓沅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身上的钱带的钱买了地铁票,本来也没多少,走过一个十字路口,有一个人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蹲在路边瑟瑟发抖。

卓沅看了眼周围其他人的穿着,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不用想也知道这人很冷。

卓沅脱下自己的外套给那人披上,看了一眼碗里零碎的钱,好吧,他也只能帮到这儿了。

跨年,就是一年的最后一天,这个时候人们会干点什么呢?卓沅边走边想,会放假吗,会看宫斗剧吗?

卓沅感觉不到冷暖,但能感觉到自己走累了,随便找了个角落蹲下来,才蹲了几分钟,就有个路过的人丢了枚硬币下来。

“好吧,说出你的愿望吧,我找机会帮你实现。”卓沅抬头说,在他的认识里,给他丢硬币就是要许愿。

“神经病吧。”丢硬币的人摇摇头快步走开了。

什么意思,骂我?!卓沅不去理会那枚硬币,继续蹲着思考怎么回去。

很久很久之后,路灯都亮了起来,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卓沅还没想出办法来。

“你……不冷么?”

“啊?你说什么?”卓沅抬头对上一双眼,比赵一博的更明亮,比陈少熙的更温柔,尤其是眼下的痣,很对卓沅的胃口。

“我说,你穿短袖不冷吗?”

“不冷。”卓沅偷笑,他是感觉不到的。

“但是你嘴唇都有点发白了。”

奥对,他虽然是神仙,身体比一般人好一点的,但也只是好一点,大冷天穿件短袖就是自己感觉不到冷,身体也会受不了。

卓沅尝试站起来,发现自己腿蹲麻了,差点摔地上,还好这个人把他拉起来了。

“谢谢啊。"

“没事,我帮你联系下你父母吧,送你回去?”

卓沅诧异,“我父母?我没父母。”

那人显然是会错了意,连着说了三遍不好意思,又问他的家庭住址,估计是把他当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了。

“我不是未成年,”卓沅解释,“我只是被偷了手机和其他东西,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而已。”

卓沅在人间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甚至全国都找不到一个叫卓沅的人的档案,不然他至于蹲在地上思考怎么回去么。

“好吧,我叫路卓豪,你要是信得过我,可以先到我那儿想办法,总比在这儿冻着好。”

“信得过,”卓沅伸出手,“我叫卓沅。”

后来某天卓沅看见一个流行词,叫什么“心软的神”,他侧过头看沙发上坐着看书的男人,好像这个世界上还有“善良的人类”。


04

十八重天上,赵小童发现卓沅到了约定的时候还没消息,准备去卓沅殿里看看,路上经过瑶池,正好看见陈少熙在捞虾。

“你在这儿养虾?”赵小童瞪大眼睛,“我震惊了。”

“池子里不能养吗?”陈少熙抬头。

“能……能,你注意点就好。”

“注意什么?”

“注意你的小命。”

陈少熙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笑着分享他的养虾心得,说瑶池这地方就是好,没有白鹭来吃自助餐。

“对了少熙,沅儿你看见了吗,他应该早就该回来了吧?”

“没看见,”陈少熙收完最后一网,飞身跳上岸,施了个法术除去身上的水,“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呢。”

赵小童猜到陈少熙可能干了什么,直接问他怎么回事儿。

“奥,我沅儿哥天天看那啥宫斗剧,他好像还没谈过恋爱吧,弟弟这不趁着职务之便帮他解决一下人生大事儿嘛。”

“六。”赵小童双手都比了个六,临走前不忘嘱咐陈少熙,“耕耘马上要出关了,别让他看见你在他的莲花里养虾。”

“啊?!没人和我说这花儿是他养的啊!”


05

路卓豪是个歌手,准确地说,是一个酒吧驻唱的歌手。

“喝吗?”鹭卓给他倒了杯热水,顺便拿了件外套给他穿上。

“今天是跨年,”卓沅想问他没什么事要做么,开口却成了,“你不工作吗?”

路卓豪也是被他这话给问住了,好问题啊,自己为什么不工作,因为他几个小时前才辞掉了酒吧的工作。

“不工作,我有自己的工作室了。”

“哦。”卓沅点点头,显然不想去理解话里具体的意思。

路卓豪见他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走到钢琴前坐下,按下一个音,“我给你唱一首吧。”

“又是一个蝉鸣围绕的夏季,我还依旧难免每个夜里……”

卓沅爱听音乐,不得不说,这个人类唱得还挺不错的。

“这歌叫什么?”

“You all my life,”路卓豪接着道,“还没发呢,你是第一个听众。”

“我有一个朋友也喜欢唱歌,但他唱得好像和你不太一样。”卓沅说的是王一珩。

鹭卓又弹了一段旋律,和上一首歌的感觉不一样,鹭卓说这首歌还只有一个片段,剩下的还没想好。

“没关系,你写好了再唱给我听。”

后来鹭卓说这首歌叫《不要分开》。

卓沅也没想到,自己在路卓豪这儿一待就是大半年,中途路卓豪帮着他去警局报案,也没什么消息。

卓沅当然不会想到是陈少熙使的诈,只是觉得自己的运气未免也太差了些。

好在卓沅的学习能力很强,跟着路卓豪的朋友学习了混音,正式入职路卓豪的工作室。

“我发了啊,我现在就发了。”路卓豪握着鼠标,声音在棚里回荡。

“发吧发吧,绝对没问题。”卓沅窝在沙发里,这可是他混的歌,路卓豪不相信自己也该信他吧,何况这歌压根就不差。

“那我发了啊。”

“发发发,发完回家。”

卓沅点开某音乐软件,等着发歌。

“好了,我发了。”

“嗯,”卓沅刷新了几下页面,搜索歌名,“用的艺名啊。”

路卓豪之前在酒吧驻唱就给自己起了个艺名叫鹭卓,一直沿用至今没改。

“咱晚上吃啥?”鹭卓收拾东西,盘算着回家路上要不要买菜。

卓沅下滑到歌词的最后,看见了那句“特此鸣谢,混音:卓沅”。

这是他在人间第一次留下姓名。

“我来做,我给你做个麻辣猪蹄!”卓沅只有开心的时候会亲自下厨。

鹭卓收拾的动作顿了下,又恢复正常,卓沅每次做菜都会放很多辣椒,有时候他都不得不感叹一句,这是他见过最能吃辣的北方人。

“行,你做,我吃。”

卓沅尝不到味道,放辣椒完全凭感觉,鹭卓从来不说辣,他也就一直这么放。


夜里,卓沅发现自己来人间后有点失眠,事实上,神仙们对睡眠的需求都不是很强。

鹭卓家的隔音不太好,卓沅躺在床上能听见邻居家的电视声,听着听着他又听见了鹭卓从房里出来跑进了厕所。

卓沅走到客厅坐下,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是一点半了。

“唉!你你你你你咋坐这儿呢?”鹭卓本来就是个易受惊的体质,加上嗓门大,一嗓子甚至把卓沅吓了一跳。

“我睡不着,出来转转。”

鹭卓拍拍自己胸口,平复了下,坐在了卓沅身边。

“你回去睡吧,我等下就困了。”

鹭卓总是能敏锐地感知到身边人的情绪,自家房子不隔音这事儿他知道。之前卓沅没说,他还以为……

“要不咱俩换一下房间?”鹭卓搓手。

卓沅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这是你家,哪有让主人住客房的?”

“你这不是睡不着……”

鹭卓话还没说完就被卓沅给打断了。

“我失眠,老毛病了。”

毛病确实挺久了,估摸着鹭卓他家老祖宗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就有了。

“你这小小年纪就身体不好了啊?”鹭卓笑着打趣。

卓沅配合着点点头,其实把神仙和人类的岁数换算一下,他确实要比鹭卓小个三四岁。

两人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互相谦让到最后也谦让个什么出来,一个星期后,卓沅抱着被子入住主卧,而他原来的那间房彻底变成了书房。


人间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春夏秋冬不过眨眼之间,卓沅也是去超市买东西时才发现,又要跨年了。

“鹭老师,怎么今天还在加班啊。”卓沅回到家,发现鹭卓还没回来。

鹭卓上半年找了个兼职当声乐老师,上课的地方离家跨了大半个城,有课的那天基本是早出晚归。

“我下课啦,现在回来。”

卓沅把买好的食材统统放进冰箱,今天他也打算做那道拿手菜麻辣猪蹄。扫视一圈后,发现自己居然忘了买辣椒。

“你回家的时候带点儿辣椒回来。”卓沅的手机开着扬声放在桌子上,鹭卓的声音还是很大。

“今晚吃麻辣猪蹄?!”

鹭卓回家后不仅带回了卓沅需要的辣椒,还带了一份烤红薯回来。

“我回来了!”鹭卓换了鞋直奔厨房,把还热着的蜜薯塞到卓沅手里,“尝尝,闻着可香。”

香么,卓沅嗅了嗅,闻不到,但还是捧场的点了点头。

尝了一口,没味道,只能感觉到一坨软糯粘稠的东西在嘴里化开,感觉不太好。

“一般。”这是卓沅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鹭卓可能有被卓沅评价影响的原因,自己尝了一下也觉得不太好吃,就是闻着香而已。

“没事儿,我回来的路上还有好几家都在卖呢,改天换一个买。”

卓沅赶忙摆摆手拒绝,吃没有味道的这东西,真的非常奇怪。

“不用,你吃吧,你爱吃你多吃点。”


两年了,卓沅还是没有要回去的打算,其实他现在已经可以买财神庙的门票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鹭卓,不论他是在录歌还是在做饭,卓沅就忽然犯了拖延症。

从十八重天离开的神仙并不少,离了他卓沅好像也不是不行,至于那些待办的愿望,相信少熙一定可以,年轻人还是要多锻炼下的。


06

赵小童伸了个懒腰,往瑶池那边走,毫不意外,陈少熙还是在捞虾。

“人间都一年了,你还养着呢。”

“那可不,鸽们可是下凡买了不少小蛋糕才让李耕耘答应我在这儿养虾呢。”

赵小童脑中浮现李耕耘见了蛋糕的表情,也难怪,只有小蛋糕能打败小莲花了。

“对了童哥,你又去找沅儿哥啊,他还没回呢。”陈少熙热心提醒。

“我知道,你沅儿哥没回来,他的工作就分到你这里了,你干不完就分给弟弟,弟弟干不完就给小何,小何又找到我,咱们神仙什么时候也踢皮球了?这种行为不可取啊。”

陈少熙不好意思地挠头,道:“这感情之事不能强求,我沅儿哥现在乐在其中。”

“嗯,”赵小童抱臂点点头,“听说耕耘的蛋糕吃完了,他要来视察他的花了。”

“啊?!”

“奥对,他骑兔子来的,你还有半个时辰。”

根据之前王一珩的建议,爱情之路是不能一帆风顺的,沅哥的爱情要想长久,那中间必须经历挫折,于是陈少熙把红绳剪短又拿铁丝系上。

卓沅今天的心情很好,鹭卓发了新歌,又积攒了不少粉丝和流量,虽然还是不温不火的,但从鹭卓兴奋的表情来看,应该离梦想不远了。

走着走着,卓沅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他丢了很久的玉石。卓沅把玉石捡起来,拿纸仔细擦干净,是他的那块没错了。

卓沅握着玉石仰头看天,天上除了飞机划过留下的痕迹再无其他东西,阳光刺眼,卓沅直视着这泛白的光芒。

“是要回去了么。”

是啊,他的家在十八重天,他生活了几千几百年的地方,至于鹭卓,只是个心地善良、做饭好吃的人类罢了。

他这样想着,一如先前蹲在角落里那样纠结,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是鹭卓打来的。

“我到家了,你啥时候回家啊?”

“快了。”卓沅机械地回答。

“我去接你吧,我买了卤菜哦。”

卓沅没说话,缓了会儿神,道:“你在家等我吧,我马上就回来了。”

挂断电话后,卓沅放慢了步子,每走一步就想起两人在一起生活的点滴,什么时候他已经不想回去了呢。

这个时候卓沅忽然理解了王一珩的想法,人间确实有趣,虽说没有法术的生活一开始不太适应,但身边有个鹭卓,好像也不太需要什么法术了。没有味觉和嗅觉,感觉不到温度也没关系,鹭卓总是把他照顾得很好。

难怪王一珩频繁下凡游玩,卓沅现在比弟弟还不想回去。

在人间唯独有一件事不好,他只能待在这个城市,每次鹭卓去外地演出,他都只能待在家里看直播,如果卓沅在人间还有什么事没完成,那就是去现场看一次鹭卓演出。

卓沅不知不觉走到了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鹭卓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就等着他上桌动筷了。

“鹭卓。”卓沅更喜欢他的艺名。

“啊?咋了?过来吃饭呗。”

卓沅坐在桌前,象征性地夹了一筷子菜,还是尝不出味道。

“我那个……有点事儿要办,可能要离开一阵子。”

鹭卓以为卓沅又要去工作室混音,便说:“去呗,我等下和你一起去。”

“没事,我自己可以。”

卓沅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枚戒指,那是他刚才回来的时候买的,在一个新开的饰品店里,是最简单的款式。

“这个送你,回来路上新店打折。”

戒指确实是卓沅在新开的店子里买的,但不是看着打折贪便宜买的。卓沅知道戒指对于人类意味着什么,最简单的戒圈足矣束缚住一个人,有太多人沉醉于隐藏在宝石饰品里的誓言,甚至觉得物品本身的价值盖过了一切。

卓沅没有什么能承诺鹭卓的,或者说这个素圈本就是一种承诺,承诺他一定会回来。

鹭卓看着戒指,表情很奇怪,没忍住往房间里厨房里看了一眼,强压着情绪问:“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卓沅也正想着事儿呢。

“没什么,”鹭卓心里松了一口气,“我是说咱俩还挺有默契的。”

卓沅压根没在听鹭卓的话,吃完了饭就出门了,鹭卓给他塞了件薄外套,说是晚上会降温。

“注意安全啊,回家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卓沅的计划很简单,拿着玉石回一趟十八重天,交接一下工作再请个假就回家。

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真的把鹭卓那儿当家了。

“哟,沅儿哥,回来了?”陈少熙把钥匙还给他,“话说你考不考虑换个东西种,鸽们有点吃厌了。”

卓沅现在顾不上教训陈少熙,他得赶紧去找赵小童。

“童哥在呢,就是他昨天搬了地方,估计跑着去要不少时间。”

“李耕耘的兔子借我使使,我骑着去。”

于是卓沅骑上了兔子,也就是兔子不需要驾驶证了,不过他忘记了一件事,他没骑过兔子,兔子也没被他骑过,疯狂的兔子一路狂飙跑到了完全相反的地方,卓沅感觉自己吃的午饭都要被颠出来了,再抬头一看,怎么跑到赵一博这儿来了?!

“下午好。”赵一博抱着一摞书出来,交到了卓沅手里,“这是你离开后拖欠的任务,我还有一个时辰下班,你抓紧了啊。”

“哎不是,一博……我不是!”卓沅想说自己找错人了,看着手里的待办任务叹了口气,算了,欠的账总是要还的。

很久没干神仙的活儿,卓沅感觉自己施法的时候都有些生疏了,好在一博给他留的任务都比较简单,终于赶在下班前办完了。

“对了,你下午说啥?”赵一博对卓沅的工作成果非常满意。

“我说我要找小童请假,我打算在人间再待个几十年。”

“多少?”赵一博想到了干不完的活儿,“几十年?不行不行,你走了我咋办。”

“我要陪一个很重要的人,人间的几十年很快的,你在天上坚持两个多月就行啦。”

卓沅知道赵一博是误会了时间,人间的六十多年,应该够了吧。

“行吧,我爱工作。”

“对了一博,我记得你有驾照是吧?”

赵一博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十八重天飚兔子,还是最简单的那种垂耳兔。

“到了。”赵一博把兔子留下,左转准备去何浩楠那里坐坐。

卓沅抬头看清牌匾,这回来对了,确实是小童这里。

“小童!”卓沅往里面边跑边扯着嗓子喊,“我要请假!”

“行啊,请多久?”赵小童正准备在办公室门口放一个信箱,收集神仙们的意见。

“七十年,啊不对,两个半月。”

“行,批了。”赵小童准备往信箱上加个木雕,就加个比六的手势吧。

卓沅刚准备走,又被赵小童叫回来听条例。

“没办法,等你回来了和大哥反映一下吧。”

“大哥回来了?”卓沅记得大哥比他先走。

“奥,大哥结了个婚,那个一博和小何也快了,你记得赶回来喝喜酒。”赵小童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上终究是要靠单身的神仙撑起来的,“在人间生活期间,不可故意暴露身份,不可使用任何法术,嗅觉味觉和温感还是锁定啊……”

“差点忘了,我还需要一样东西,我得办个身份证,这事儿找谁解决?”

“大哥吧,不过大哥也搬地方了,挨着一博那儿呢。”

卓沅感觉自己被天雷劈中了,不行,他得再拜托。下一博,刚跑出去,就看见何浩楠骑着兔子载着赵一博跑了。

“等下!等我一下!”卓沅在后面挥手,但两人早已跑远。

赵小童走出来拍拍他的肩,道:“没事儿,就当锻炼了。”

“那个小童……你有没有什么能用的坐骑?”

“我不用,我会飞。”

对了,赵小童确实是唯一一个有翅膀的神仙。

“小童,我现在就有意见,我觉得十八重天应该学学人间,比如办事只跑一趟。”

终于,卓沅在第二天的黄昏解决了一切手续,他再次来到下凡的门口,手里握着身份证。

“办身份证可以,得用真名你知道吧?”蒋敦豪看着卓沅填表。

真名,他的真名,是了,卓沅也只是他为了办事方便的化名,只是十八重天的人也都跟着这么喊,他的真名其实叫张钥沅。

由于这次下凡没有具体的任务,卓沅是从财神庙里出来的,还好是傍晚,周围没什么人。

卓沅打车到了工作室楼下,看里面灯是灭的,鹭卓应该在家里吧。

“喂?”

电话那头,鹭卓的声音颤抖,单一个字也带着不可置信。

卓沅想到了一句话;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原来他已经一年没回家了啊。



07

一年前的六月,鹭卓把薄外套给卓沅,站在阳台上看他走远才敢去厨房拿出那一捧玫瑰花。

卓沅曾经提起过自己的生日是六月一十六号,神仙很少过生日,可鹭卓记住了。

六月初,鹭卓就在筹划着卓沅的生日应该怎么过,一个人的脑子不够,他就打电话给了李昊。

“呐,要我说呢,你就趁着生日跟他表白喔,最好送个小礼物什么的,鲜花要有,他喜欢的饭菜要有。”

李昊细数着,反应过来自己从来都是听鹭卓说卓沅,还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你有他的照片吗,看看?”

鹭卓翻遍了手机相册只找出来一张卓沅在混音时的背影,李昊说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祝你成功!”

鹭卓坐在沙发上抱着玫瑰花,又数了一遍,二十六朵,时针已经走到九,卓沅还没回家。

他应该是猜到了吧,我表现得这么明显,鹭卓耷拉着脑袋这样想。


春季,他们去看了电影。

“你觉得这电影怎么样?”鹭卓问卓沅。

“还行啊,挺多人来看的,都是情侣。”

夏季,他们找了个地方钓鱼。

“鹭卓,我们下次能换个地方吗,这儿一条都钓不到。”

“卓沅,”鹭卓放下鱼竿看着卓沅,“你觉不觉得咱俩就这样坐着看日落也挺有意思的。”

秋季,他们去爬了山。

“同心锁二位要不要挂一个,今天半价。”摆摊的是个年轻的人,看鹭卓和卓沅这一来二去的,还以为他俩是一对儿。

“我们……不是……”鹭卓不知道这么说,急得摆手打了两百辆出租车也不忘偷看卓沅的表情。

冬季,他们一起放烟花。

“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卓沅问他。

“说出来就不灵了。”鹭卓笑着拂去了卓沅头发上的雪。


接受一个人的离开有时候比接受他的突然闯入要更加难,双份的一日三餐,坐公交和地铁时寻找双人座,形成习惯的东西实在改不了。

于是隔壁邻居家的电视声在凌晨一点再次响起时,鹭卓翻身发现身旁空无一人。

要怎么和别人说呢,说我在某个寒冷的冬天捡了一个小孩儿回家,他很漂亮很聪明,他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他会帮我混音,但他从来没看过我的演出,他会给我做麻辣猪蹄,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做的辣。


鹭卓想起了那天的玫瑰,爱意太过浓烈的时候,真的有人看不见也闻不到吗。

可卓沅分明是被刺伤后逃离。


08

“鹭卓,我现在要回家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鹭卓来的时候,无名指上戴着卓沅送的戒指,手里拿着一捧玫瑰花。

卓沅就是再不食人间烟火也该明白无名指的戒指是什么意思,就是再闻不见玫瑰香也该看得见鹭卓炽热的眼神。

“我们好像好久不见了,”卓沅说,“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鹭卓摇头,他早该明白,为什么卓沅感觉不到冷暖,为什么卓沅尝不出酸甜苦辣,为什么卓沅从来没说过要出这座城,为什么卓沅总是拒绝去游乐场。

“我等你很久了卓沅,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你可以陪我到八十八岁吗?”

卓沅笑着问:“为什么是八十八岁?”

“因为吉利。”

卓沅主动从鹭卓手上接过玫瑰花,说:“九十九岁也可以的。”


“鹭卓,我觉得我们下次还可以一起来看电影。”

……

“确实,以后都来这里看日落吧。”

……

“老板,给我拿一个最坚固的。”

……

“你不说我也会知道的。”

……



09

十八重天上,赵一博曾骑着兔子,对卓沅说:“什么人值得你去过人间的日子,人间可没兔子骑。”

“有人开车,虽然冬天会熄火。”

“所以你还要考驾照吗?”

“不考。”

赵一博打记事起就一直待在天上,调节气候不需要下凡,了解人间大多通过看书。

“人类的寿命只有一百多天。”

“那是神仙的时间,”卓沅接着说,“生命是无尽的。”


路灯再一次亮起,卓沅把花放在工作室楼下的台阶上。

“对了,我还要给你个东西。”卓沅把身份证给了鹭卓。

“张钥沅?”

“嗯,是我。”

“你这……也是艺名儿啊。”

卓沅没回答,上前一步抱住了鹭卓,把头埋在他脖颈间。

“咋……咋了?”鹭卓就僵站着接受这个怀抱,后知后觉拍了拍卓沅的背。

“有点冷,抱一下,取个暖。”


卓沅想说,爱是没有嗅觉也闻得到玫瑰花香,是明知带刺还要相拥。


10

“所以这是你的实验课题?”赵小童手里拿着陈少熙的论文,“论人神恋的可实现性。”

“唉,我啥也没干嗷,我只是让他们小小的重逢了一下,顺便帮沅儿哥保管一下玉石。”

“那他俩……真玩儿纯爱啊?”

“一看你们的记性都不太好,他俩早就见过面了,卓沅这日理万机赶任务的,哪还记得自己帮过鹭卓。”

“什么什么?”王一珩也凑过来听。

“这个故事啊,要从很久之前说起……”

陈少熙故作深沉皱起眉头,却被赵小童打断了。

“没事儿,我那儿都有记录,我自己查。”

那是鹭卓还在上大学的时候,被所谓的“星探”发掘去拍写真,被骗光了生活费,拿着最后二十块钱赌一把买了张彩票。

“你的愿望是——希望中奖?”卓沅看着浮在空中的一个个愿望,用手指轻点,“中多少好呢,七十够么。”

算了,反正要去捉陈少熙回来,干脆变成兑奖的老板吧。

“恭喜啊,中奖了!中了……一百块!”


赵小童查阅完整个故事,顺便给所有人分享了一遍,然后提出疑问。

“他俩还真是……财神你怎么看?”

“我拿眼睛看,咋?”

“没咋,继续看吧。”赵小童不理解陈少熙拿黑胶带遮住一边眼睛的行为,但尊重。


11

距离卓沅答应鹭卓的表白又过去了一年,这一年间,他总算觉得时间过得慢些,中途何浩楠和王一珩还来家蹭了餐饭,一个辣得脸通红,一个吃得满嘴油,卓沅笑着往鹭卓怀里倒,然后收获了两对白眼。

“我下个月有演出哦,你要不要来看?”

鹭卓和卓沅窝在被窝里看剧,卓沅听到这话从被子里探出头,“看,必须看!”

“刚好,十二月底,顺便带你回趟老家。”

前两年鹭卓忙,过年都没回家,这次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回老家,”卓沅一想,“那不就要见到你父母了!”

“嗯,对啊。”

鹭卓噘嘴的动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频繁,把王一珩都带得喜欢噘嘴了。

“完了完了完了,你,我,咱俩,这这这……”

卓沅结结巴巴半点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鹭卓把被子往上提了一把,盖住卓沅的肩膀。

“我早就和我爸妈说了,他们非常欢迎你去。”

直到卓沅坐在鹭卓家餐桌前,还是觉得这一切不可思议。

“吃啊卓沅,当自己家一样。”鹭卓妈妈把辣菜往卓沅面前推,“听小豪说你爱吃辣的,多吃点。”

卓沅桌下的腿不老实,拿膝盖碰鹭卓的腿,鹭卓会意,端起杯子给爸妈敬了杯汽水。

吃过饭后,四个人围着聊了会儿天,鹭卓又带卓沅参观了一下自己的房间,接过被卓沅看见了那套花大钱拍的写真。

卓沅的笑声要把鹭卓家的房顶掀翻,笑得快要岔气还不忘学照片里的姿势。

“你咋想的?”

“被骗了呗,”鹭卓有时候真的很像一条大狗狗,“那个时候我全身上下就剩二十块了,我说我就买张彩票,赌一把。”

卓沅听着总觉得这故事有点熟悉。

“结果我还真的中奖了,一百块呢!”

一百块这事卓沅可算是记起来了,鹭卓这彩票不就是他给兑的奖么。

“鹭卓,我们还真挺有缘的,”卓沅说,“现在你欠我二十块了。”

“那走,咱再去买张彩票?”

卓沅摇摇头,望着窗外若有所思,“要去财神庙门口买,中奖概率大点。”


音乐节当天,卓沅没听鹭卓的站在后台,他排在队伍的中间,随着人群冲向舞台下,在人群中和其他人一起喊鹭卓的名字,透过层层冷焰火看他的爱人。

人们在宫殿佛堂虔诚跪拜请求神明一垂目,

神爱众人,不敢藏私,

鹭卓却能一眼看见人群中的卓沅

——人是可以偏爱的。


“这首歌是我的第一首歌,是由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混音,you all my life!”


“关于你的存在是上天安排,

我像尘埃沉入大海。”

……

“I falling you,and I promise you,

because you live in my heart,

baby you all my life.”


“怎么样,哥表现得不错吧?”

鹭卓还带着妆发,整个人都是亮亮的。

“很好,非常好,简直太好了!”

“你没骗我吧,我咋感觉不像真的呢?”

“骗你的,演得不好行了吧。”

卓沅笑着背过身去,鹭卓用手臂把人圈回来,两个拉拉扯扯地在原地转了一圈。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啊?你说鹭卓是拥有完美身材的超级顶流歌手!我觉得你说得对!”

“你声音小点!”


12

鹭卓的工作结束后,两人又跑到了周边城市去玩,订了个民宿住着。

卓沅表示这几天非常开心,决定亲自下厨做麻辣猪蹄,被鹭卓好言相劝后改做炸蘑菇。

“不好吃吗?”卓沅看鹭卓表情不对。

“好吃,”鹭卓仰头张着嘴说,“就是好烫啊。”

卓沅毫不顾忌地嘲笑他,结果自己加一筷子往嘴里塞也被烫到了,两个人只能仰着头张嘴笑。


咽下最后一口饭菜,卓沅放下筷子,一个人走到屋外,在漫天风雪中慢慢闭上眼,天地因果循环,人情冷暖有来有回,他想着,这次赌对了。

再次睁眼,身上披着一件外套,卓沅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温暖的气息给包裹,他是感受不到寒冷和温暖,但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是鹭卓。

“回去吧,你不冷吗?”

卓沅将头往后仰,后来索性整个人靠在鹭卓身上。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鹭卓不知从哪里变出两张电影票,说出的话都带着白气。

“那……看电影吗?”

“现在是2023年吧,怎么还有人用纸质票呀!”

卓沅笑着从鹭卓的怀里跑出去,面对面拉起鹭卓的手,他感觉不到温度,但感觉到了鹭卓紧握着的手。

“走吧。”

“碗还没洗呢!”鹭卓跟着卓沅跑起来。

“明年再洗啦!”

跨年场的电影火爆也正常,他们这两张票位置不算太好,在最佳观影那一圈的外面靠后一些。

卓沅手里捧着一杯奶茶,双份糖,再看鹭卓手里那杯冰美式,卓沅用手肘戳了戳鹭卓。

“我尝尝你那个。”

“苦的,不好喝。”

“不好喝你还喝,”卓沅低头咬吸管,嘀咕一句,“我又尝不到味道。”

这是一部非常典型的爱情片,灯光慢慢暗下来,卓沅在黑暗中精准握住了鹭卓的手,摸到了他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电影散场,灯光渐渐亮起,鹭卓拉着卓沅跟着人群走出了商场,周围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下雪了”引得所有人都抬头看。

卓沅伸出手接雪花,雪花还没飘下来,手心里就多了一枚戒指。

“我亲爱的终身混音师,你愿意陪我到九十九岁吗?”

卓沅收回手,把手举到了鹭卓面前,一片雪花恰好飘落在戒指上。

“我愿意。”


THE END



“谢谢各位,以上就是我研究的全部内容了。”

陈少熙对着台下众人鞠躬,甚至还给卓沅挑了个眉。

考虑到卓沅和其家属的特殊性,陈少熙这次报告会特意选在人间开,台下也都是几个熟悉的神仙。

“提问!”王一珩举手。

“王多多同学请说。”陈少熙说着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的论文主题要是选论神神恋的可实施性能行吗?”

“这个你五哥和八哥已经以身试法了。”赵小童了口茶。

“那人人恋呢?”王一珩还是不死心。

李耕耘给王一珩脑袋上来了一下,“这还用你研究?”

“好吧,”王一珩捂着吃痛的脑袋,改问卓沅,“卓哥啥时候来?”

王一珩经常去两人家蹭饭,对鹭卓一口一个卓哥,还说鹭卓是自己第一好的哥哥,为此没少挨卓沅喝何浩楠的打。

“他应该马上就到了吧。”

卓沅话音刚落,鹭卓就在门口敲门了。

“请进。”蒋敦豪发话。

鹭卓进来先和何浩楠王一珩打了招呼,又一一和其他人问好。

“不错,不错。”赵小童点头。

“不错,不错。”陈少熙学着赵小童的样子点头,只不过眉毛更灵活些。

“不错,不错。”剩下几人都如此道。

鹭卓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还是卓沅把他拉到身边坐下。

“等下什么安排,咱们是酒吧还是怎么?”王一珩探头。

“弟弟你都学了些啥?”赵一博不解,赵一博瞪小何,小何表示自己不知道。

“唱歌吧。”李耕耘摸摸怀里的兔子。

“你……认真的吗?”

赵小童看大家订好了地点,才掏出手机给一个人发了ktv的地址。

“等会儿我还叫个人啊。”

蒋敦豪和李耕耘走在最前面商量十八重天的改造项目,何浩楠和赵一博两人走路恨不得挤到一起去,赵小童夹在陈少熙和王一珩的中间感觉耳朵要被吵掉了,只能默默退后给人发信息。

“阿昊,我们快到了。”

卓沅牵着鹭卓的手走在最后,看着前面的兄弟们嬉笑打闹,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是鹭卓妈妈发来的。

“今年过年什么时候回来呀?”

“谁啊?”鹭卓以为是工作上的事。

“妈妈问我们过年什么时候回去吃饭,”卓沅单手敲键盘回复,“我说鹭卓想吃家里的面了。”


风涟.

【山高鹭沅】双重引力 9

情节需要,未成年人请勿饮酒

  

“我记得你们俩是你提的分手吧?”

这个姿势让赵一博有点难受,腰疼腿酸,他揪着自己被卡在门缝里的卫衣帽子,低头看了眼神情严肃的张钥沅:“张钥沅,沅哥,我管你叫哥,盯梢也没这么个盯法啊。”

赵一博光陪他躲在墙后看着都看了将近十分钟,这期间张钥沅没挪过窝,就一动不动地观察着不远处的路卓豪和另一个女生。

“我俩严格算起来昨天才刚分手吧。”张钥沅头顶扣着从赵一博那儿顺来的鸭舌帽,全程头都没抬语气低沉,“他今天就收小姑娘表白信?”

“你对前男友哪儿来这么大占有欲?”

赵一博揉着眉心不太能理解,路卓豪就算现在真谈上了也就算个无缝衔接,何况他俩提了分手的是张钥沅,昨天两人从天台回来...

情节需要,未成年人请勿饮酒

  

“我记得你们俩是你提的分手吧?”

这个姿势让赵一博有点难受,腰疼腿酸,他揪着自己被卡在门缝里的卫衣帽子,低头看了眼神情严肃的张钥沅:“张钥沅,沅哥,我管你叫哥,盯梢也没这么个盯法啊。”

赵一博光陪他躲在墙后看着都看了将近十分钟,这期间张钥沅没挪过窝,就一动不动地观察着不远处的路卓豪和另一个女生。

“我俩严格算起来昨天才刚分手吧。”张钥沅头顶扣着从赵一博那儿顺来的鸭舌帽,全程头都没抬语气低沉,“他今天就收小姑娘表白信?”

“你对前男友哪儿来这么大占有欲?”

赵一博揉着眉心不太能理解,路卓豪就算现在真谈上了也就算个无缝衔接,何况他俩提了分手的是张钥沅,昨天两人从天台回来时路卓豪人几乎要碎了,张钥沅沉默地在他身后,回班时互相连招呼都没打,以至于大家以为他们偷约出去打了一架。

只有他们身边那三两个人知道俩人是去分手了。

眼看着路卓豪微笑婉拒,那个女同学颓唐着带着她那封粉红色印花的情书离开,张钥沅才好似无事发生地站起身,揽着赵一博的肩,说走吧,请你吃食堂三窗口的炸鸡排。

就你浪费这几分钟早卖没了吧!赵一博敢怒不敢言,心知这分手尽管是张钥沅提的,可他心里也不好过,虽然两人这场恋爱来的意外,结束的也仓促,但张钥沅也是实打实地付出了时间和感情,如今又怎么能说失恋的人只有路卓豪一个。

他看着状似正常但眼角微垂的张钥沅,不知这两人究竟还要纠缠多久,只是可怜了他这个得要陪人盯梢的张钥沅的好朋友、好同桌、校学生会秘书长,注定要为他们俩的爱情牺牲一点自己的时间。

不过三窗口的炸鸡排居然真没卖完,赵一博心满意足和张钥沅坐在一起啃着鸡排,决定原谅张钥沅午休不先来吃饭而是看见路卓豪被女生表白就去死死盯了十分钟的事。

但赵一博还是叹了声气。

“咋了?”张钥沅嘴里嚼着鸡排,疑惑地看向他,“请你吃鸡排了还不行啊。”

赵一博摆摆手,将吃空的油纸袋子叠了叠,扔进垃圾桶里,深沉道:“不是。”

“我是觉得被你gay到了,有点难受。”



那天之后张钥沅没再见到过路卓豪,两人本身就隔了三个班,学校里见面实则要靠运气,何况期末考马上就要到了,除了午休晚休张钥沅连出教室的时间都少,甚至于早晚上学也没再碰见过路卓豪,张钥沅有一次晚自习结束回家在楼下遇见路妈妈,打了声招呼随口问了句路卓豪呢,路妈妈说他早回来了,还问他们两个怎么不一起回家了。

张钥沅打了个哈哈说学习忙,却在转身上楼时沉默着看向路卓豪家里开着灯的那扇窗。

不该是这样的。

真忙起来的时候时间似流水,张钥沅逐渐把路卓豪的事抛在脑后,一门心思专攻学习,每天的生活除了语数外就是理化生,只有偶尔腰酸背痛时才会怀念一秒路卓豪还能给他当牛做马的日子,再等到期末考试结束铃响那刻他才意识到,他和路卓豪差不多有十天没见过了。

实话讲,他不知道路卓豪是不是在有意躲他,但这也好,其实他也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路卓豪,他亲手斩断了那段本身错误的爱情,也破坏了经年的友情,他和路卓豪或许早在他做出决定站到二班门口那一刻就走向既定的结局。

尽管他从没想过和路卓豪彻底变成陌生人。

算了,青春嘛,哪有不遗憾的。

张钥沅这么安慰着自己,走出期末考场的那一刻他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轻松,赵一博就在他隔壁考场,他靠在走廊上等赵一博出来一起去玩一玩放放松,却见路卓豪和蒋敦豪从楼上一步步走下来,两人说笑着,路卓豪抬眼似乎看见了张钥沅,却也自然将目光转移,回应着刚刚蒋敦豪的话拐弯下了楼。

张钥沅几乎在和路卓豪对视那瞬间就撇开视线,赵一博正好出考场,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沅儿?”

他倒也没那么失态,不至于看路卓豪一眼就愣了神,张钥沅知道这是他作为这段关系决策人的最终选择,路卓豪被他驱策着走向这个结局,既然如此,那路卓豪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反馈都是张钥沅应该承受的,都是正常的。

“没事,走吧。”

都正常。

或许是近期实在压力太大,再加上那荒唐事让张钥沅着实神经受扰,甚至于他爸妈都恰好的挑在今天出差去完善上一次的工作,这些外在条件简直是趁机发泄的催化剂。

他们两个人在KTV直接开了五个小时附加一打啤酒,而且大半进了张钥沅肚子里,酒精上头那刻坚硬的外壳被缓缓剥开裸露脆弱本质,包厢屏幕上播放着一首不知道谁点的歌,桌上一排空啤酒瓶,张钥沅侧颊酡红靠在沙发上,半眯着眸子无神盯着前方,握着麦克风有一句没一句地唱,赵一博比他好一点点,拎着酒瓶挪到他身侧,仰首对着瓶嘴喝了一口。

张钥沅嗓子有被酒精浸润的嘶哑,怎么唱都找不到平时的感觉,索性将麦放在桌子上,纯将歌曲当作背景音乐,叹了口气道:“不唱了,唱的不好听。”

“你唱的不好听还有谁唱的好听。”赵一博轻笑了一声,“路卓豪?”

张钥沅拿着酒瓶灌了一口,没接这茬。

路卓豪还是他们学校校园十大歌手的亚军——那届冠军是蒋敦豪。而张钥沅,有名的路卓豪上学路上的绊脚石,其实暗地里偷偷和赵一博提过一句,他觉得路卓豪比蒋敦豪唱的好听。

当时赵一博还没多想,他就随口提了那么一句谁也没往心里去,现在赵一博想起这事只冷笑一声,不想多做评价。

张钥沅心里自有一套逻辑,譬如他以为断掉那段爱情关系就能两方装傻地像从前那般相处,可他忘了有些事发生就是发生了,钉在墙上的钉子就算拔去也永远会留有痕迹,只有当这一切没有如他所想发生时,他才会真的陷入疑惑和不甘,就像现在这样。

而赵一博并不准备真的放过他,他得将张钥沅把他拉到这里喝酒的根本刨出病源,总不能任由张钥沅被浸没吞噬。

“你要是真想路卓豪,今天见到他咋还一句话不说。”

张钥沅眼神还迷蒙着,却迅速转过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赵一博气得发笑,指着自己眼睛道:“我这眉毛下面长的又不是俩鼻孔,我看见的。”

张钥沅点点头,好像懂了他什么意思,可又没完全懂,脑袋一歪靠到了沙发上,沉沉呼了口浊气。

“分手是我提的,这段关系是我断的。”张钥沅将两根食指并在一起,又咔嚓一下分开,“我们分开了,他不想看到我也是正常的。”

赵一博没有说话,张钥沅也缓缓将手放下,包厢里逐渐只剩下音响中传来的歌声,不知道是谁点的歌、还是他们点的歌放完后的自动播放,屏幕上出现一首同花顺,歌声低沉温柔却伤感——路卓豪十佳歌手决赛时唱的就是这首歌,他嗓音清亮,那句闽南语足够深情,爱而不得也唱得温柔。张钥沅低着头,长久静默下,突然抽泣了一声。

那一瞬太快,快到赵一博以为是错觉,他犹豫着,却还是将手搭在张钥沅肩上,直到他手下的那副身躯再次颤抖了一下,赵一博才敢确认,轻轻拍了拍他。

情绪崩塌那刻大抵最忌有人安慰,张钥沅借着伴奏歌声遮掩,抽泣渐渐变成哭号,他捂着脸,眼泪争先恐后从指缝溢出,泪水比熏醉的面庞更烫,那日天台的自如在此时彻底崩裂,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朋友,或者一个恋人。

他失去的是路卓豪,而路卓豪只是路卓豪,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他的路卓豪。

歌曲播到尾声,张钥沅的泣音仍在持续,空荡包厢里,那句闽南语轻柔地传进张钥沅耳中。

「要是你心里真没我。」

风涟.

【山高鹭沅】双重引力 1

*哦QQ爱是真是假谁去猜
*关于网恋遇到青梅竹马死对头的校园故事

路卓豪架着他那黑框眼镜路过墙根时一个书包就正落在他脚前,他顺着书包掉下的轨迹向上看,张钥沅在他上方的墙头背对着他正要往下跳,路卓豪不动声色退后一步,待张钥沅安稳落地时迅速拿出本子边写边念。

“高二六班张钥沅同学,迟到扣两分。”

张钥沅被他这声吓了个趔趄,他还弯腰拿着书包带,像个受惊的兔子般瞪大眼睛猛地回头,路卓豪站在他身后端着本子写写画画,然后对着他歪着头状似温和地笑了一下。

这狗东西。

张钥沅面无表情嚼了嚼泡泡糖,对着路卓豪吐了一个巨大的泡泡,在背上书包错身离开时十分迅速地对着路卓豪比了个中指。

“嚯,侮辱同学,再扣两分。”

路卓豪察觉地更加...

*哦QQ爱是真是假谁去猜
*关于网恋遇到青梅竹马死对头的校园故事


路卓豪架着他那黑框眼镜路过墙根时一个书包就正落在他脚前,他顺着书包掉下的轨迹向上看,张钥沅在他上方的墙头背对着他正要往下跳,路卓豪不动声色退后一步,待张钥沅安稳落地时迅速拿出本子边写边念。

“高二六班张钥沅同学,迟到扣两分。”

张钥沅被他这声吓了个趔趄,他还弯腰拿着书包带,像个受惊的兔子般瞪大眼睛猛地回头,路卓豪站在他身后端着本子写写画画,然后对着他歪着头状似温和地笑了一下。

这狗东西。

张钥沅面无表情嚼了嚼泡泡糖,对着路卓豪吐了一个巨大的泡泡,在背上书包错身离开时十分迅速地对着路卓豪比了个中指。

“嚯,侮辱同学,再扣两分。”

路卓豪察觉地更加迅速,张钥沅还没走出两米就听路卓豪又开始在他那破本子上写字,他头也不回地甩上书包往教室里跑去,走廊里已经传来了阵阵早读声,他没功夫跟占着早自习检查的学生会干部在这儿干耗。

趁着班主任开会的功夫,张钥沅从后门遛进自己的座位里,赵一博见他来了没有多余的眼神就将盖在他桌子上的校服拿走,又挂在自己椅背上,张钥沅小声道谢了,下课请你喝奶茶,赵一博手里的书翻了一页,头也没抬地说你攒着吧,暑假请个大的。

张钥沅本想着他迟到也没这么频繁吧,但到底也没反驳赵一博,只迅速将书摊开放在桌上,又警惕打量了一圈前后门,从桌膛中偷偷拿着手机点开小号置顶,飞速打了一行字过去。

「老公,我又遇到那个讨厌的人了」

「猫猫生胖气.JPG」

那边回复的倒也很迅速,张钥沅感触到手机在手中突然的振动,赶紧按成静音才小心翼翼地看。

「亲亲宝宝,这人怎么这么见啊,老公帮你出头!」

校园里的监控摄像头闪过红光,监控死角中,路卓豪状似无事发生地将手机揣进兜里。



路卓豪和张钥沅只能说积怨已久。

他们俩的渊源大概可以追溯到上幼儿园的第一天,路卓豪因为离开了妈妈在座位上哇哇大哭,本身这没有什么特殊的,彼时一群小孩哭做一团,他在其中并不独特,可他身旁坐了个啃着棒棒糖的张钥沅。

张钥沅也红着眼睛,但他觉得被路卓豪的大嗓门吵到了,于是薅出自己的糖一下戳进路卓豪嘴里,威胁道:“你别哭了!”

路卓豪含着棒棒糖嘴一瘪,张钥沅戳的他有点疼,但他被张钥沅吓住了,不敢说也不敢哭,他们的妈妈就在窗外看着,年轻的路妈妈哎呀呀地感慨,说小豪第一天就交到朋友了呀,她身边的张妈妈一回头,二人对上眼神,立刻相见恨晚地交流起育儿经验。

而教室里的张钥沅看路卓豪没哭了,将棒棒糖又一把从路卓豪嘴里抽出来,自己继续吃了。

路卓豪愣了愣,又想哭了,但没敢。

两人就这么不对付了一整个幼儿园,路卓豪每次对着张钥沅都挺莽的,但莽完又后怕,那时候总觉得张钥沅是一只手就能把他提起来扔掉的人,完全忘了明明他比张钥沅还大半岁。

就以为幼儿园彼此看不惯的生活就要结束时,上小学那年,开学家长会上,俩人一回头,好家伙,熟人。

这时候路卓豪开始对张钥沅有一个比较客观的认识,知道张钥沅跟他打起来也就是五五分——虽然他们两家父母关系不错,他俩怎么着也得给爸妈面子不能真打起来就是了。但掐架是一点没少,张钥沅到处说路卓豪那长脸能戳死人,路卓豪就说张钥沅脸圆像个球,两方争执不下,就以各种方式来一决胜负,输的人要叫赢的人一天爸爸。

主要的比拼方式是摔卡片。

后来他俩约摔卡片放狠话说放学别走的时候被班主任发现,被迫牵着手在走廊罚站一小时供全校瞻仰。

那一天被他们俩列为最丢脸的一天,没有之一。

初中时候张钥沅许愿路卓豪千万别和他考在一起,结果正双手合十祈祷时突然有人敲了敲他的桌子,他一睁眼,那张他化成灰都记得的脸就在他面前,说让让呗同学,他要进去。

张钥沅哼了一声,说你非得坐这儿啊,你咋不坐我腿上呢,路卓豪也不在意,差点真就坐下去,被张钥沅连人带桌子推出去半米远,这才心满意足地看着张钥沅冷着脸站起身给他让路。

哈,我还治不了你了。

路卓豪撅着嘴看着张钥沅坐回去,得瑟地晃着脑袋,用嘴型说,小卡拉。

张钥沅皮笑肉不笑,手伸到桌子底下,狠狠掐了一把路卓豪的大腿根,路卓豪无声狰狞着脸,咬牙给张钥沅比了个中指。

这件事最终以他们俩被班主任点名罚站结束。

高中两人还是考了同一所学校,幸而这次没分到一个班,张钥沅报到时警惕的扫过班里所有人,又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仔仔细细盯着全部同学,把每个上台的人盯得发毛,在他终于放心地享受自己的高中生活、尽情呼吸自由的空气时,那天他在篮球场给同班同学出头,路卓豪就冤家路窄地突然出现,带着那个袖章,说校园内不许打架。

虽然那天他也没输,但是看见路卓豪就非常的不爽。

有一种奇怪的定律,你在学校没见到这个人时你从不会见到他,但自从遇见了一次,就会频频见到他。

那天后张钥沅在校园里遇见路卓豪的概率呈直线式增加,食堂和操场遇见也就算了,他就算在班里老老实实做题,也能隔着个墙听见走廊里有老师在夸路卓豪厚积薄发,学习成绩大幅度提升。

张钥沅咬着笔冷笑,想着路卓豪小学时候还抱着家门框哭着说不想去上学呢。

他这么想,但低头开始疯狂刷题,那学期期末,他硬生生在年级内提高了五十名。



“老杨要回来了。”

赵一博突然低声说了一句,把张钥沅从回忆中抽出,他手机上还是明晃晃对方回的那句,张钥沅心里甜滋滋的,回了个小兔子的表情包就将手机藏进书缝之间,翻开练习册刷题。

他们是理科班,教室内充斥着做题的沙沙声,赵一博转着手腕休息,稍稍往张钥沅那儿靠了靠,小声问:“你跟内个谁,跟路卓豪名特别像那个,还谈着呢?”

“呸呸呸,你辱鹭卓了啊。”张钥沅一道题正好答到最后,他瞥了眼前后门,才挪着胳膊和赵一博悄悄道,“别看我俩只是网恋,他跟路卓豪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鹭卓对我可好了。”

赵一博挑着眉,忍不住无声趴在桌子上笑了半天道:“凭你是奶茶味软糖?他知道你其实是个硝烟味迫击炮吗?”

张钥沅一开始给小号起这个网名秉持的是和他完全不同,这样就没人认得出是他,可后来同城交友遇到了鹭卓他就来不及改了,只能一直沿用至今。

可鹭卓知道他是男孩子也一点没笑过他,还说他很可爱。

下课铃响了,老杨刚半只脚踏进教室里就看学生立刻乱成一团,他只能让他们准备好下节课的书就转头回了办公室,临走前却叫了一声张钥沅,把他带到走廊问怎么被扣了四分。

他妈的路卓豪。

张钥沅气的眼睛都红了,顺势低着头什么都不说一副委屈却坚强的模样,老杨护短,张钥沅成绩也不差,他就拍了拍张钥沅肩膀,说下次注意。

张钥沅点了点头,目送老师离开,正要回教室,却听走廊走过别的班的学生,说这周一国旗下讲话那个二班的路卓豪喉结上有两颗痣,还挺sexy的。

sexy?

张钥沅冷着脸揉碎了老杨递给他的卫生纸。

sy不发音吧。

  

风涟.

【山高鹭沅】小年

*纯情大学生🦌x双🌟小寡妇⭕,一句话85
*ooc,搞点乡土文学,背德且缺德,全是个人XP
*🚗部分见评


  

1  

  

路卓豪回村里的那天,刚好赶上北方的小年。


他从上初中就鲜少回老家,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着寄宿学校,只有寒暑假才回来住几天,考上大学后尤甚,假期也要赶着赚点外快,浸染时光的村落如老树盘根错节,路卓豪却悄无声息地拔去了根系,几年时光如浮萍漂泊,比起重归故里,却更像个局外人。


雪落了薄薄一层——他们这地方总归是下不太厚的,踩实了倒也咯吱作响,路上星星点点铺了些鞭炮痕迹,村里人总归是爱凑热闹,路家那大学生回来了的消息不消个午饭时间就传遍了,路母买个菜的路......

*纯情大学生🦌x双🌟小寡妇⭕,一句话85
*ooc,搞点乡土文学,背德且缺德,全是个人XP
*🚗部分见评


  

1  

  

路卓豪回村里的那天,刚好赶上北方的小年。


他从上初中就鲜少回老家,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着寄宿学校,只有寒暑假才回来住几天,考上大学后尤甚,假期也要赶着赚点外快,浸染时光的村落如老树盘根错节,路卓豪却悄无声息地拔去了根系,几年时光如浮萍漂泊,比起重归故里,却更像个局外人。


雪落了薄薄一层——他们这地方总归是下不太厚的,踩实了倒也咯吱作响,路上星星点点铺了些鞭炮痕迹,村里人总归是爱凑热闹,路家那大学生回来了的消息不消个午饭时间就传遍了,路母买个菜的路上没少应和着,嘴上说那小子讨嫌,终究也没忍住抿了笑。


大学生本人更是被大大小小的孩子缠得腾不开手,他倒是不虚这些,只不过翻来覆去讲第八遍大学究竟什么样这个话题多少有些疲惫。随手揉了把不知该叫弟还是侄的小孩脑袋,路卓豪谎称上厕所跑出院子透口气,白雾自他唇间呼出,又渐渐消散。


村里的空气都是凛冽的,路卓豪揉了揉发红的鼻尖,转头准备往回走,余光却见一黑色身影拐入矮墙,隐约见着那人朝这边偏了下脸,可惜风刮过一阵,路卓豪的眼镜就上了霜,没看清那人是什么模样,只记得一双眼,亮晶晶的。


路卓豪没来由的觉得一瞬心悸,他压下那瞬间冲动,只当是吹了风的错觉,就回家继续招待小亲戚去了。


入夜村落更是灯火通明,路卓豪吃着饺子和父母闲聊,这些年虽少回来,电话倒未曾断了联系,他仍如幼时般靠着母亲的肩,嘴里嘟嘟囔囔讲专业课老师怎么压榨他们,却透过窗子望见黑乎乎的一处院子。


许是好奇心突兀作祟,路卓豪随手指了一下,问:“那家是没人吗,我记得以前住的那家挺有钱的。”


路母看了一眼,瞬间辨认出了他所说的是哪家:“老刘家啊,他们家是可惜了,前两年儿子出车祸成了植物人,养大他的爷爷奶奶相继没了,他爸妈早就离婚各自成了家不想管他,又说无婚夭折不好,就给他娶了个媳妇照顾着。说起来你还认识,就张家那小孩儿,叫张钥沅,你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玩儿呢。”


这名字早就同剥落根系的村落般在路卓豪记忆中被冲刷,他只能凭模糊的面容勉强回忆:“我记得张钥沅好像是男的?”


“这事儿可就不好多说了。”路母压了压声音,“早些年不知道,那张家小孩儿啊,是个双性人。”


张钥沅是双性儿的事情在整个村子里已经算不上秘密。十七岁那年,他父母意外离世,仅留他和幼妹,亲戚欺负他们年纪小,把赔款分的七七八八,张钥沅想辍学打工却因未成年无处可去,恰逢妹妹又生了大病,走投无路之际,刘家出了事。


一辈子搭在个吊了口气的植物人身上这事儿村里的姑娘们没人愿意,但张钥沅可以,他用二十万把自己卖进了刘家,条件是伺候他名义上的丈夫到死,虽然双性人的身份难以隐瞒,但总归是能救了妹妹。


张钥沅只等治好了妹妹就把她送到城里去上学,孤身一人留在刘家,他不需要什么婚礼登记,名义上张罗了全村的席就算过了门,当日太阳还未落山他的公婆便着急着离去回到他们真正的家,夜幕渐渐笼罩,他一人坐在房中,炕上静静躺着他所谓的丈夫。


张钥沅突然很想笑,他的人生至此为止划下了句号,而为他画下句号的人似乎比他还要可怜。


村里的人似乎是同情他的丈夫,也似乎是同情他,还是叫他张家那小孩而不是刘家媳妇,张家父母离去前也是村里有名的好人,张钥沅的苦楚他们看在眼里,他的身体成了全村人闭口不言的秘密,是偏远村落最古朴的善良。


路卓豪听入了神,却忍不住想起今日下午在院子外见到的身影,故事中的人与他渐渐融合,连着记忆中小时候看不清面容的张钥沅一起,最终定格成模糊的侧脸。




翌日清晨,路卓豪起了个大早,甚至于冬日的天刚有亮起来的兆头,太阳还未升起,路卓豪穿好了衣服,走出了自家院子。


他这一夜睡得不稳,梦中他被吸引朝着村子深处追寻,回首环顾却又迷了路,只见路的尽头出现个穿着黑羽绒服的人影,路卓豪跑过去抓住他,转过身却是看不清面目的脸庞和一双亮亮的眼睛。


其实他早记不清年幼时的玩伴长什么样子,却仍在母亲讲出张钥沅时将他和那双眸子对应起来,仿佛他就该是那个模样。


没来由的笃定,就像昨日下午时分那阵没有缘由的心动。


路卓豪双手插兜,慢悠悠沿着村子小路向外走,未曾回来的日子里村中也经过几次修缮,物非人非,真像梦中一般迷路也不是没可能,他只记得村后有条小河,沿着路一直走便能到达,索性向着记忆中的方向去了。


小河还是那条小河,安静地在他身侧流淌,路卓豪沿着河边缓缓向前走,感觉终于被清泠水声安抚了一夜躁动,还没等他彻底心静,再抬头就见到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黑色身影背对着他蹲在河边,像个黑乎乎的团子,手里捡着岸边的石头子儿,一颗一颗扔进河中打着水漂。


路卓豪上前几步,却没敢靠近,试探地叫了一句:“张钥沅?”


那人回过了头,终于让路卓豪看清了脸,那双眼睛主人的模样具象起来——张钥沅很漂亮,却不是小姑娘的漂亮,他的脸很嫩,嘴唇好像有点起皮,一身黑衣服衬得他利落又干脆,此刻他的目光似乎带着点探究扫视着路卓豪,而后又恍然大悟,张钥沅扔掉石子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路家的大学生?”


张钥沅的声音低低的,却又带着点黏连的绵软,路卓豪的心又跳慢半拍,待听懂了他说什么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点头,有些尴尬地杵在那里,倒是张钥沅先点点头默认了,回过头又捡了个石子儿扔进河里。


“全村都传遍了,路家的大学生回来了,路卓豪,是吧,你认识我?”


路卓豪插在衣服兜里的手攥了攥,走到张钥沅身边嗯了一声,却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昨天小年夜看见你家院子里没亮灯。”


“那不是我家,是我丈夫的家。”张钥沅停顿了一下,却丝毫不避讳那些,倒显得路卓豪没那么坦然,“反正家里除了我就是他,他又不动不说话,小年和平常的日子没有区别。路阿姨应该也跟你讲过这些了,她人很好。”


“…谢谢。”路卓豪平白替母亲道了声谢,心底里却微妙的升起酸涩感,刚见面时心脏的拉扯在此刻才跌入谷底,他张张嘴,哑了许久才又找回自己的声音,随口扯了一句。


“你起的挺早的。”


张钥沅没看他,坐在石头上抬头看天:“睡不着啊,出来走一走,就走到这儿了。”


太阳渐渐浮出云层,金光撒至河面上,两个人静静的,都没再出声,直至太阳完全升起,日照河畔,张钥沅才站起身,说他先走了。


路卓豪几乎是下意识叫住了他,张钥沅回过头,歪着脑袋看他,路卓豪嘴里磕磕巴巴的,平日里巧舌如簧当下却说不出来什么,到最后却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很久没回来了,村里同龄人说不上话,能去找你吗?”


这可谓是个弥天大谎,从他昨日到家开始陆陆续续迎来送往不知多少人,这话说出口路卓豪自己都红了耳朵。


但张钥沅笑了。


“路哥,你好像比我大一点,可以这么叫你吗?”张钥沅顿了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了一句,“路哥,下次见。”


张钥沅走了,那声路哥的尾音却像带着钩子在路卓豪的心上轻轻挠了一下,他抬手揉了揉心口,又有些不知所措地扯了扯外套。


完了呀。路卓豪想。


  

2


村里有传统,除夕前一天要摆村席,算是村里人一起过年,这天一家至少要出一口人做代表参与做大锅饭,在临时拉的棚里,风是凉的,但锅烧得冒着热气,被父母踢出门的路卓豪隔着朦胧的氤氲热气,仔仔细细看着对面认真翻炒的张钥沅。


张钥沅的脸又瘦了点。路卓豪添着柴火又忍不住偷偷地看他,心里不住地念叨,张钥沅一定又没好好吃饭。


距离那次在河边见面已经过了几天,路卓豪当时没懂张钥沅是什么意思,倒是自顾自几次“不经意”路过刘家门口,有时张钥沅没在,路卓豪驻足一会儿便离去了,有时张钥沅就蹲在门口洗菜,路卓豪跟他打招呼,他就软着嗓子不客气地叫路哥帮他拿一下院子里的凳子,路卓豪哪受得住这些,环顾了一下周围没什么人,就堂而皇之进了院子。


路卓豪蹲在张钥沅身边,看着他的手冻的红红的,路卓豪劝他回屋洗,他偏不,路卓豪没办法,扯着盆帮他一起洗。


明明也没见过几次,两人倒是熟悉起来的速度快得很,像是不知搭伙过了多久的日子——路母说过的小时候还一起玩过这事儿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路卓豪甚至不知道张钥沅还记不记得这件事。


不过这都不重要,过去的事,所有的事,都不重要。


当下最重要。


“路哥,火烧出来了。”


张钥沅轻唤了一声才叫回路卓豪的魂儿,他手忙脚乱把柴填进灶里。


村里这席两两一组的,他是刚回来没太熟,张钥沅是有点特殊,自然而然被分到了一组,他倒是挺满意这个安排,张钥沅对外一副慈眉善目菩萨模样,没什么多余表情就应下了,倒显得他有点上赶着多高兴似的。


可是没办法啊。路卓豪叹气。


他就是很高兴。


做完了饭路卓豪帮着往上端菜,怕张钥沅不适应还想给他带在身边,结果人上了桌比自己还自在,二叔三姑的叫了一圈,不过想来也是,张钥沅才是实打实在这村里生活到现在的人,自己的担心多少有些多余。


路卓豪有点失落,许是缺了点表现的机会,但也没表露出来,依旧笑呵呵地应付着这一桌人。


推杯换盏之际,路卓豪重新落座时,感觉自己的指尖被轻轻捏了捏。


路卓豪抬头看了张钥沅一眼,对方却还老老实实地吃着饭,仿佛在桌下偷偷捏自己手指安慰自己的不是他,但明晃晃的,耳尖早就红了。


路卓豪的耳朵也有点热,遂装作无事,低头扒饭。


村席最后都只剩岁数大的老人坐一起聊天,张钥沅早早吃完了饭和大家道别回家,路卓豪看着他拐出大门,没一阵也匆匆下了桌。


张钥沅一路上走的不快,慢悠悠的,那人就在他身后不远,也慢悠悠的跟着。终于快到家门口,张钥沅忍不住了,回头看着路卓豪叹气。


“路卓豪,你要是实在无聊就去找点事做,别在这要近不远的,像跟踪似的。”


路卓豪有点被戳破的尴尬,抬手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想送你回家,又觉得你家里还有人,我跟你一起走对你名声不好吗。”


“你这么跟着我我名声就好了?”张钥沅简直被他气笑了,“你追我献殷勤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我家还有人?”


路卓豪被他这话吓到了,赶紧四周看看,确认了除了他俩没别人才小跑过去低声道:“这还在大街上呢!你你你,你咋知道我,我那啥你?”


说到后面有点说不出来,路卓豪不知埋葬了多久的羞耻心突然卷土重来,耳根子连着脖子一起唰一下全红了。


张钥沅冷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长眼睛了,我自己会看。”


路卓豪一到这时候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踟蹰了半天才开口“那,那你……”


“我?”张钥沅看着路卓豪的脸越来越红,反而挑眉一笑,“我结婚了啊,我有老公的。”


说完还朝家那边一努嘴:“喏,在家躺着呢。”


路卓豪一下泄了气,低头默默拉住了他衣摆。


张钥沅有点心软,揉了一把路卓豪的脑袋,又用他惯常的黏糊糊的语气哄着这淋湿的大狗。


“新年快乐,路哥。”他眼睛笑的弯弯的,“提前说的。”


明天是除夕,你肯定忙得抽不开身,那就提前祝你新年快乐,那我就是第一个。


路卓豪又被哄好了,低低地回了一句:“除夕快乐。”




电视里春晚的声音与村子里的烟花声融在一起,路卓豪吃着饺子,有点心不在焉地向外看。


那处院落一如往常,黑漆漆的,与旁边张灯结彩的院子对比鲜明。


路母夹了个饺子到路卓豪碗里,问他看什么呢,路卓豪干笑了两声,说没事儿,看看烟花。


路母便不再说话,拍拍路卓豪说过会儿把碗收拾了,他们要睡觉去了。


此时夜已经深了,路家没什么一定要守岁的传统,村里人又普遍习惯睡得早,路卓豪吃饭的时候就看着他爸连打好几个哈欠,此时也就点点头让他们俩赶紧睡觉去。


他尽量让自己的催促显得没那么急切,路母看了他一眼,便回屋去了。


莫约是过了一会儿,路家屋内逐渐变得安静,仅留春晚的歌曲声隐隐约约又突兀消失,小院子中连蝉鸣也无,月色覆盖下,一个黑色身影悄悄开门钻了出去。


夜深明月照雪痕,枝挂红灯笼,私会有情人。


张钥沅打开门时就被一身寒气的路卓豪塞了一碗饺子。


他有些意外,路卓豪趁着这片刻功夫就往屋里挤,平常张钥沅是不让路卓豪进到屋里的,今日是实在没想到他会来,一时失察,真就让他挤了进去。


屋里没有开灯,简单的装潢并不显破败,正入屋内是个小走廊,左右各一小房间,只有右侧房间门开了条缝,透出隐隐的光亮。


路卓豪仿佛才突然想起这屋里还有谁。


尽管他以大大小小的理由来找过张钥沅许多回,但从未真正的面对过这个家原本的主人,此时此刻他才是一个外来者,闯入了一对“夫妻”的家中。


张钥沅还抱着那碗饺子,看路卓豪低下头踟蹰不前,索性开了房间门先走了进去,半晌听着身后一点脚步声也无,回头只见路卓豪还站在原地。


张钥沅有些想笑,冲他招招手。


“别呆站着了,进来吧。”


路卓豪这才走进房间里——屋内地上摆了张圆桌,炕上铺着被褥,里面鼓鼓的躺着个人,远远就能看出那人已经瘦削的不成样子,窗台上还有一排类似营养液的东西。


张钥沅已然坐在桌旁将路卓豪那碗饺子塞了一个在嘴里,味道还不错。路卓豪则搬了个小凳子走到他身侧,屁股刚挨上凳面就听炕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人突然抽搐了一下。


路卓豪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却还记得是在别人家,捂住嘴跳了几米远。


他看了眼炕上,又看了看张钥沅,无声指了指那人。


张钥沅吃饺子的动作连停顿都没有,看着路卓豪的反应觉得无语又有些好笑。


“没事,他会有些正常的生理反射,不是醒了。”


路卓豪放下心来,靠近张钥沅时仍不免好奇地探头看了看炕上的人,颇像做贼般低声道:“这个,老公哥没事这样一下,多吓人啊。”


“你这什么称呼,”张钥沅锤了他一下,“他这样有几个月了,大夫说他现在意识不清,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今年了。”


路卓豪闭了嘴。


这几年来张钥沅对刘家的比起同为苦命更多的是怜悯,就连自己的宛如自寻绝路般的选择仍能站高一层去俯视他,俯视这个有亲人胜似无亲人,年纪轻轻就走入生命尽头的可怜人。


无论他是什么样的身份,一个普通生命的即将陨落,到底是悲伤的,但路卓豪卑劣的感受到了心底里那丝欢喜。


人到底是有自私的一面。


张钥沅没什么表情,毕竟其实算来他更像是受雇的护工,路卓豪适当地转移开了话题:“饺子好吃吗,我妈和我一起包的。”


嘴里塞满了饺子的张钥沅点了点头,其实在路卓豪来之前他已经吃过了,此刻却仍不住地往嘴里塞着饺子。


路卓豪给他顺了顺:“你慢点吃,别着急。”


其实张钥沅没想到路卓豪会来找他。


他知道路卓豪难得回来一次,除夕的夜里他会和父母一起团团圆圆,他只需要知道路卓豪会很幸福,一如从前的每一年里,只要知道路卓豪过的好,他就很满足了。


所以很少参与村席的他在腊月二十九去见了路卓豪,所以要跟路卓豪说新年快乐,他本以为见不到他的。


但路卓豪偏偏来了。


十七岁遮上的雾,在他二十岁这年拨云见日。


开门的那刻张钥沅才意识到,路卓豪的那句除夕快乐,不是口误,也不是要和他唱反调,而是他的承诺。


承诺他会来,他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对他说出那句——


“新年快乐。”路卓豪低声在他耳边说,“张钥沅,我喜欢你。”


窗外的烟花适时炸开,屋内却突然漆黑一片,路卓豪有些挫败,好不容易想好的浪漫场景却被停电给搅乱了,有些怨怼地小声念叨:“怎么大过年的还停电啊。”


张钥沅没听清路卓豪在念叨什么,只直直地望向路卓豪眼底,路卓豪不知道,窗外的烟花在他眼中盛开,张钥沅看不见别的,只能看见面前的路卓豪。


停电好像让全世界与他们分割开来,此时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张钥沅抹了下嘴,毫不犹豫地拽住路卓豪的领子,凑上去吻住了他。


路卓豪只愣了一秒,就立刻反客为主,唇齿交缠间,他甚至能尝到他妈做的饺子味儿。


这初吻也太接地气了,路卓豪忍不住想。


张钥沅的生涩更是把路卓豪迷的不着四六,路卓豪勾着他舌尖深入,手也不老实地顺着他衣摆摸进去,缠绵悱恻之时,炕上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二人才分开一点,路卓豪又忍不住重重亲了他一下,哑着声笑:“这老公哥还在呢。”


张钥沅没说话,站起身端着碗就要出去,路卓豪以为他生气了,刚要拽住人,就看着张钥沅停住了脚步。


屋内昏暗,路卓豪看不清张钥沅的表情,只听见他低低的声音。


“我去把碗洗一下,方便你明早拿回去,很快回来。”他顿了一下,带着点似有若无的勾引,“我平时睡隔壁。”


路卓豪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我等你。”


路卓豪笑了。

  

(3见评)

4


回学校后的日子过得很快,路卓豪整日整日埋在图书馆里改他的论文,入了夜就躲在卫生间里小声和张钥沅打电话——村里没有网络,自己早在准备回来之前就把手机号存到了张钥沅那个不怎么用的旧电话里,甚至自顾自给他交了不少话费,得了空就给张钥沅打过去。

这蜜里调油的自然是瞒不过路卓豪的室友,纷纷问他怎么过年回去一趟就背弃组织有了女朋友,什么时候带过来让他们见见嫂子。

路卓豪高深莫测摇摇头,说他家这位害羞,等有机会的,回过头继续跟张钥沅通着电话。

张钥沅嘴上嫌他烦,路卓豪也不管,隔着手机要他亲亲,张钥沅臊红了脸,但又架不住他磨人,最后小声地轻微啵了一下。

路卓豪笑得开怀,连着回亲了好几下,张钥沅笑骂着说他黏人,路卓豪得意得很,说黏你不是应该的吗?

挂电话时张钥沅揉了揉发热的耳朵,手里不住地揪着院子里低矮树枝新出的嫩芽。

都已经开春了。

路卓豪什么时候回来呢?

张钥沅待耳根的热气彻底散去才重新回了屋,最近刘家的状况不太好,他还维持着每天给他输两次营养液的频率。

大夫给他上了留置针,每五天来换一次,张钥沅就负责每天更换营养液,维持他最低的身体机能的运转。

张钥沅拿着营养液刚要更换,却见上一次的还留了不少,管内的液体也不再下滴。张钥沅皱着眉,以为是营养液出了问题,可换了新的仍然如此,这才突然想到什么,有些慌了神地探了探那人鼻息。

张钥沅猛的抽回手,心脏狂跳不止,颤抖着拿出手机,调整半天才稳住呼吸,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电话给大夫,点了半天才成功播出去。

“李大夫,”张钥沅呼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刘二没了。”



路卓豪手机丢了。

他急的半死,调监控抓到小偷时已经是一天后,结果小偷早把电话卖了,电话卡也掰了仍垃圾桶,路卓豪难得发了通脾气,心里把小偷骂了几百遍,又急急地拿兼职赚的钱买了新的,插上电话卡的第一件事是给张钥沅打了电话过去。

张钥沅没接。

路卓豪只当是他忙,可是一连第二天、第三天都没接电话,路卓豪才慌了。

恰好趁着论文刚给导师交了不知道第几稿的修改版上去,导师说过段时间给他回复,路卓豪带了几件衣服连夜买上车票要奔赴老家,室友忍不住调侃,说三天联系不上急成这样啊。

路卓豪没心思回应他们的调侃,他心里太乱,总有些预感,张钥沅遇上大事了。

路卓豪家不算近,火车上的旅客都睡的昏昏沉沉,可是路卓豪睡不着,他的心咚咚跳着,焦虑和担忧几乎要将他撕碎,张钥沅在那个村子里举目无亲,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他该在走之前让妈妈照顾一下张钥沅的,他还是太自私了,他怕别人知道,他没有说。

路卓豪垂首揉着脑袋,他知道他现在是有些急了,想一出是一出,要是妈妈知道了张钥沅的事不接受又该怎么办呢,他无论怎么做都没办法让张钥沅不在他身边的前提下得到好的照顾。

他该怎么办呢。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才悠悠占据了他,天边泛了鱼肚白,路卓豪眯了一会儿,就到站下车了。

这次回来他谁也没说,坐一宿的车再转了最早一班城乡公交到地方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只是一股劲儿撑着他往村里走去,眼看快要接近村口,遥遥的,路卓豪好像看见一支队伍迎面而来。

他甚至不清楚是否是自己这一宿的折腾导致出了幻觉,扶了扶他的那个大黑框眼镜,才确认不是幻觉。

是一支送葬队伍,人数不多,个个披麻戴孝,微风吹起灵幡,纸钱就满天遍地的撒了下来。

路卓豪其实是有点怕的,往旁边避让了不少,却忍不住抬头看,队伍走近了,他才看清为首抱着盒子的人。

正是张钥沅。

张钥沅的脸被他养胖了些,此刻脸色有些白,眼眶鼻尖却红红的,眼泪在眼中要落不落,一身白衣衬托下更是显得可怜。

路卓豪可耻地咽了咽口水。

他知道张钥沅也看见了他,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错了一瞬,而后张钥沅便迅速转过去,继续带领队伍走向山中。



路卓豪回家的时候还有些没缓过来,熬大夜赶路的疲惫此时才席卷了他,面对父母的疑问他也只是说论文赶的差不多了,想回来看看他们,不过他的脸色看上去实在太差,路母便赶他回屋去补觉了。

这一觉再醒来天都快黑了,路母正在做晚饭,路卓豪闻着味儿醒了神,揉了揉发疼的脑袋,才开始梳理这一天巨大的信息量。

张钥沅是没什么事,刘家的倒是没了,不惭愧的讲,路卓豪确实等这天等了很久了,但真当这个消息实打实落在他头上时,他却突然陷入了迷茫。

一个人的生命就这样走到了尽头,从现在开始,他的痕迹会渐渐在所有人的脑海中散去,没人会再记得有这个人了,张钥沅和他的婚姻也自动解除,和刘家不会再有分毫关系。

那张钥沅以后呢?他会想去哪儿呢?

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他会愿意离开这儿吗?

路卓豪把脸埋在掌心,深深吸了口气。

他拼尽全力走出的小村庄,如今一次次的归来,是否又是在暗示他当初的选择便是错误的?他想起张钥沅的一身白衣,想起他那滴泪,张钥沅总归是为了那个人的去世而难过的吧。

事到如今,他甚至没有信心去觉得张钥沅一定会愿意跟他离开。

毕竟张钥沅从未说过爱他。

回到家第二天、第三天,他没有去找张钥沅,张钥沅也没有联系他,路卓豪坐在门口看风吹树叶,才发现已经是春天了。

原来我离开了这么久了,路卓豪想。

他不知道自己呆呆的、无助地坐在屋檐下的样子,像一只被雨淋湿不知所措的大狗,只是一根根拔着地上的草,拔干净了又去拔另一片地,不知不觉身旁聚成了一片小草堆。

“刚长出来的草都要被你薅秃了。”

路卓豪闻声回头,见路母走过来才挪了挪,给妈妈腾了个位置。

路母坐下来看着他:“说是回来陪我们,结果这两天要么在发呆,要么像这样在院儿里薅草,你究竟是回来干什么的?”

路卓豪拽着草不说话,被路母狠狠拍了一下后背才无奈开口:“妈,我就是无聊。”

“无聊?无聊怎么不回去?”路母一派看透了的模样,“想张家那小孩呢吧。”

路卓豪耳朵登时就红了,但还在狡辩:“哪个张家的?你说啥呢。”

路母哼了一声:“你说哪个张家的,你真当你妈我是瞎的?成宿成宿的往外跑我真不知道?”

“妈…”路卓豪这才低下头,他现在脑子有点不够用,仅凭本能辩解:“是我喜欢他,我主动找他的,都是我的错,不怪他。”

路母狠狠戳了一下路卓豪的脑袋,给他戳得往旁边倒,才狠狠道:“我又什么时候说是谁的错了,你小子倒好,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上来就给我扣这么大个黑锅。”

路卓豪懵了,捂着脑袋看着路母。

路母眼神里似乎有不忍,更多的是怎么生出这么个傻儿子,而后放缓了声音道“知道你喜欢小沅,他这几年过的不容易,话说的少,往门口一坐就是一天——就跟你现在似的,我也算看着他长大的,看他变成这样,我也心疼。”

“毕竟当初他也还没成年,选了刘家已经是他能做的唯一选择,我们也不能替他说什么,现在小刘没了,刘家的房子他是不能继续住了,他家原来的房子给他妹妹治病的时候也卖出去了,他又能去哪儿呢?”

路母蹭了蹭眼角,路卓豪懂了她的意思,抱了抱妈妈,在她耳边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他又抬头看着天空,仿佛在给谁承诺一般,更坚定地说了一遍。

“我会照顾好他的。”

(5、6见评)

  

风涟.

【山高鹭沅】情书

*summary:震惊,后爸竟是我亲爹
*全文1.5w+,非ABO但生子带球跑,本质是裹着狗血内核的跳跳糖

  

  

张樾上小学那年,张钥沅终于将国外的工作彻底挪回了国内,让他摆脱了继续做留守儿童的命运,张樾乐得嘴都合不拢,逢人便说你知道吗我爸回来了,惹的同班同学都听得倒背如流,偏他自己还话不离口,生怕还有谁不知道这事儿。

也不知道随谁了,张钥沅来接张樾回家,被他扯着拽到同班女同学面前,十分大声道,这是我爸!我爸……

“你爸为了你从国外回来了。”女同学乖乖巧巧说了声叔叔好,然后对着张樾翻了个白眼。

“全校都知道了。”

张钥沅两眼一闭,被显眼包张樾搞的差点撅过去,他跟女同学的家长连连道歉,那家长捂着嘴......

*summary:震惊,后爸竟是我亲爹
*全文1.5w+,非ABO但生子带球跑,本质是裹着狗血内核的跳跳糖

  

  

张樾上小学那年,张钥沅终于将国外的工作彻底挪回了国内,让他摆脱了继续做留守儿童的命运,张樾乐得嘴都合不拢,逢人便说你知道吗我爸回来了,惹的同班同学都听得倒背如流,偏他自己还话不离口,生怕还有谁不知道这事儿。

也不知道随谁了,张钥沅来接张樾回家,被他扯着拽到同班女同学面前,十分大声道,这是我爸!我爸……

“你爸为了你从国外回来了。”女同学乖乖巧巧说了声叔叔好,然后对着张樾翻了个白眼。

“全校都知道了。”

张钥沅两眼一闭,被显眼包张樾搞的差点撅过去,他跟女同学的家长连连道歉,那家长捂着嘴笑,说没事的,张樾念叨很久了,孩子高兴嘛。

张钥沅这才想起来,他确实很久没陪过张樾了。

张樾的出生是个意外,是场甚至想不起对方样貌的一夜情的产物,他只隐约记得那男人应该挺帅的,他们确实没做什么措施——毕竟他也没想到男人也能怀孕,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张樾在他肚子里已经成了型,让他不舍得打掉。

而他怀孕时甚至还在读书,和父母坦白生下张樾后没多久就复了学,接着出国深造、工作,他和张樾的相处更多是在张樾很小很小的时候,或者是视频通话中,幸好张樾依然很爱他,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缺少陪伴而和他疏离,而他也在努力弥补幼年缺少父母陪伴的张樾,尽自己所能地满足他。

关于单亲小孩子经常会问的妈妈在哪儿的问题,张钥沅已经能熟稔编出个两情相悦的人后来分开的故事来搪塞——毕竟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张樾解释他爸就是他妈这件事,有点过于超出生理常识,不太符合普世价值观,而且以张樾的脑子大概率也理解不了。

——他不是故意埋汰他儿子,张樾不知道随了谁,偶尔脑子确实有些转不过来弯。

张樾长得就是个缩小版张钥沅,一大一小走在路上宛如复制黏贴。张樾牵着他手一蹦一跳,喋喋不休地说着学校发生的事,张钥沅不自觉有些温柔地看着他,却见张樾突然朝远处挥了挥手,一个俯冲松开他的手,撞到了不远处一男人怀里。

张樾喊他“路老师”,张钥沅知道张樾学校有个音乐老师,长得很帅,他还没彻底搬回来的时候就听张樾念叨过路老师如何如何——他后来问过父母,那老师叫路卓豪,脾气好又惯小孩,这帮学生没少在他课上撒野,但偏偏人又温柔礼貌,小孩们也真的喜欢他,张樾也不例外。

路卓豪把张樾抱起来转了一圈,他还戴着黑框眼镜,一只手提着包,看样子也刚下班,他又把张樾放在地上,微弯着腰拄着膝盖问他,你家长呢?

张钥沅站在不远处有些微微愣神,看见张樾指了指自己的方向才反应过来,快步走了过去,和路卓豪道谢,又说张樾平时麻烦他了,改天请路老师吃饭。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路卓豪原来眼下还有颗泪痣,路卓豪笑起来时泪痣随着他的表情动着,试探着问他:“您是……张樾哥哥?”

张钥沅脸有些红,心跳莫名加快,在胸腔砰砰作响,不知为何有点紧张,咬了咬唇道:“不是,我是张樾爸爸。”

天杀的,他怎么不是张樾他哥。

路卓豪愣了一下,才礼貌笑了笑:“原来您就是小樾说的刚从国外回来的爸爸,长得太年轻了没敢认。不麻烦的,小樾很乖,吃饭就不用了。”

张钥沅有些不敢看路卓豪,只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场面安静了一会儿,路卓豪又问他:“好像也没怎么见过张樾妈妈?您爱人没一起回来吗?”

“啊,我没有爱人。”张钥沅赶紧道,不知道是在解释什么,“之前我在国外忙,张樾一直是他爷爷奶奶照顾的。”

路卓豪好像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单亲家庭,吭哧半天,说了声抱歉啊。

张钥沅摇摇头,说没关系。

张樾站在他俩中间,抬头看看张钥沅,又看看路卓豪,两人还说着话,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张樾仰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扯了扯路卓豪的衣摆。

“路老师。”

张樾的眼睛又圆又亮,一眨一眨尽显真诚,却平地一声雷。

“你能做我后妈吗?”



“你是怎么想到让路老师做你后妈?”

厨房里张钥沅系上围裙,熟练切着菜准备做饭,水还烧着,他探出个脑袋看向在茶几旁写作业的张樾,幸好路老师只是笑着说他是男的没法做后妈就离开了,不然他可没法跟人家解释。

张樾咬着铅笔写数学题,他苦恼极了,又被张钥沅遏止不许咬笔,此刻正拄着自己的肉肉脸冥思苦想,听见他爸问他随口回答。

“我感觉你很喜欢他啊。”

厨房中炒菜声一顿。

不得不说有时小孩子的直觉十分敏锐,张钥沅似乎有些秘密被戳破的尴尬感,他没有回答,只是装着吸油烟机声音大没听见,手上还炒着菜却有些走神。

他确实喜欢路卓豪——或者说喜欢太早,感兴趣是有的,路卓豪这个人长在他审美点上,还不太熟所以性格先不论,但就脸来说,难怪张樾会那么喜欢他。

这东西也会遗传的原来。

张钥沅若有所思,端着菜喊张樾过来盛饭。

饭后是一些亲子时间,张钥沅被张樾的数学气到眼前发晕,但又不能怪任何人——毕竟这确实很清楚,是遗传的他,赖不得别人。张钥沅深呼吸几口气,坐在桌子对面,决定转移一下话题,歇歇两人的脑子。

于是他认真问张樾,真的很想要后妈吗?

张樾本身欢呼着把笔扔到一边,最后在张钥沅的注视下又默默捡回来,趴在桌子上歪了歪脑袋:“还好吧,主要是感觉你很累诶。”

还挺会心疼他爸的,张钥沅心里得意了一小下,虚握拳咳了两声:“爸爸还好。”

“别装了爸。”张樾毫不留情道,“你前几天搬家喘的像头牛。”

“我是牛那你是啥好东西啊?”

“我是小牛,哞哞。”

张樾比着六在头顶哞了两声,给张钥沅整没脾气了,张樾是会逗他开心的,见张钥沅有点笑意就爬过去躺在他腿上,掰着手指数。

“你看啊爸,路老师可以帮你搬东西,还可以教我学数学,他数学挺好的呢,是不是很好的后妈人选?”

这下数学可成音乐老师教的了。

张钥沅意外在张樾好像还挺认真,如果说他对路卓豪属于突然的见色起意,张樾这么认准路卓豪又是为什么,他可不信是因为所谓的他喜欢。

张樾是小屁孩,他能明白个大菠萝。

张钥沅眯着眼低头盯着张樾,张樾被看得有些心虚,又爬起来说他要继续写作业了,张钥沅敲敲桌子,压着声音道:“坦白从宽。”

虽然小时候没怎么在他爸身边长大,但血缘压制到底让张樾有些怕他,张樾手指尖对了半天,支支吾吾说了点什么,张钥沅没听清,让他重复一遍。

“我说,上周何熠说路老师是他叔,然后我激动了就说路老师是我爸……”

何熠当时还质疑他,问你爸不是刚要从国外回来吗,张樾嘴比脑子快,张口就来,说都什么年代了,人只能有一个爸吗?

“你个老封建。”

他甚至补了何熠一刀。

好啊你小子,张钥沅直接气笑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姓路的爸?”

“爸你别气你别气。”张樾连滚带爬给张钥沅顺着气,又是捏肩又是捶腿,“如果路老师能做我后妈,你就有一个很好看的对象,我也赢了何熠了对不对?”

“而且我很喜欢路老师,你也喜欢路老师,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我们命中注定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不对劲。张钥沅想。

他竟然觉得这小子说的有点道理。



张钥沅刚出来正准备走,他还在准备舞室的选址和装修,靠着他在国外攒的那些积蓄也足够,目前只等着他熟悉的一些舞蹈老师办回国的手续,然后他们就能继续一起工作。

未来一边开舞室一边养张樾的生活充斥着卓沅的大脑,他微哼着歌转着圈往出走,拐弯时没看见人,一头撞进了陌生人怀里。

i人张钥沅脸涨的通红,连连道歉,对方也一直说没事没事,他听着这声很熟悉,好像前两天刚听到。张钥沅抬头一看,面前这男人正是张樾的备选后妈——路卓豪。

张钥沅现在看见路卓豪就想起张樾昨晚的话——空口白牙造谣路卓豪是他爸,也不知道这被张樾盯上的倒霉蛋知不知道这件事,路卓豪也一下认出了他,待他站稳就松了手,两人简单寒暄了两句,张钥沅问他:“路老师怎么在这儿?”

路卓豪解释他在这附近有家乐器店,今天学校没他的课,他就回这边转转。

说到乐器店张钥沅倒有点印象,一问还真是他记得的那家,张钥沅也说他刚回这边想开个舞室,到这选选址。

两人也算是职业相似,都是艺术行业,张钥沅轻声问他刚回来不太熟悉,路老师能不能帮帮忙带他转转?

路卓豪今天没什么事,也只是过来看看,正是闲不住的时候,于是爽快答应。

两人并肩走着,路卓豪终于没忍住,提起了前两天的事:“小樾的妈妈很少来看他吗?”

都追着男人喊后妈了,这亲妈得疏忽成啥样啊。

后面这句路卓豪没说,但表情也隐隐表现了出来,张樾亲爸——同样也是张樾真亲妈的张钥沅一下哽住,低头眼珠子咕噜一转开始编:“他妈妈……他妈妈有自己的家庭。”

开了头后面也就好说,这些年搪塞张樾的经验让他编起故事嘴都不打滑:“小樾从小没见过妈妈……我这个做爸爸的又很忙,感觉很对不起他。”

张钥沅叹了一声,又抬手抹了下眼角:“幸好路老师在学校很照顾他,小樾说他很喜欢你。”

这套小连招打得路卓豪不知所措,又是手忙脚乱从兜里掏卫生纸又是道歉说他不该提起这件事,张钥沅装着装着倒真有些入戏,想起他年纪轻轻怀着张樾半夜腿抽筋都只能自己揉的日子,一时间还真有些感伤,眼眶鼻头红红的,像只可怜的兔子。

路卓豪拿着卫生纸手举在半空,见张钥沅没有接的意思,他咽了咽唾沫,大着胆子主动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

“小樾是个很乐观的孩子,我很喜欢他。”路卓豪笑了两声,好像在缓和气氛,“而且我看小樾也很亲近,可能我们俩有缘分呢。”

张钥沅总算在路卓豪为他擦了眼泪后接过卫生纸,他刚掉了眼泪嗓音还黏着,隔着湿漉漉的睫毛,就那么稍抬眼看着路卓豪,脱口而出道:“我也觉得很有缘分。”

路卓豪呼吸一滞,他今天戴的隐形眼镜,张钥沅的目光就直直撞进他视线中,他几乎呆愣着,嘴唇动了动,好像是想问些什么,却听张钥沅慢悠悠补充:“路老师和小樾,挺有缘分的。”

他甚至第一刻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啊”了一声,然后又立刻清醒,应和道:“对,对……我和小樾挺有缘的。”

他不知道张钥沅是不是故意的,故意那样让人误会,但张钥沅好像被他的反应取悦到了,他勾着嘴角笑,说他还有点事,下次再跟路老师一起吧。

转身时他不小心松了手,掌心中的卫生纸飘着落在地上,张钥沅蹲下身去捡,却触碰到了路卓豪也探出去的手,两人同时一顿,路卓豪的手指蜷了蜷,张钥沅便在这时捡起那张卫生纸,又站起身,将它扔进垃圾桶中,路卓豪也缓缓站了起来,张钥沅双手插兜,发丝被风微微吹起,对着他歪了歪头。

“下次见,路老师。”



和路卓豪再见没过太长时间,张钥沅选的舞室位置离他的乐器店不远,两人总能打个照面,虽然也就打个招呼,但也拉进了不少距离——反正张钥沅是这么觉得的。

张钥沅正看着装修,站在窗前点了根烟算是对过去生活告别的一种仪式感,他靠着窗看楼下车水马龙,烟就顺着他指间飘出窗外,人影憧憧间,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楼下,张钥沅挑眉笑了,扬声喊他。

“路老师!”

路卓豪抬头就看见个圆圆的脑袋趴在窗边往下看,他下意识挥了挥手,张钥沅眯着眼睛笑,却见路卓豪扯了下鸭舌帽的帽檐低下头,再抬头时他双手合在嘴旁,好像是要和他说什么,他刚侧耳去听,接着路卓豪那大嗓门就响彻一整条街道。

“别趴窗台上!特别危险!掉下去就完了!”

不愧是学音乐的,这声穿透力真强。

张钥沅被他吓得一抖,下意识缩回窗户里,却在下一秒想到什么,探出脑袋确认。

不是,这他妈是二楼啊?

屋里的工人都回过头看他,张钥沅莫名其妙感受到羞耻,踩灭了烟头就赶紧下楼去,路卓豪果然还在楼下没走,张钥沅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有些埋怨地看他一眼:“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啊。”

“很大吗?我觉得还行啊。”路卓豪揉了揉鼻尖,张钥沅那一眼更似娇嗔,差点让他说不出话,口袋里的手捏紧了钥匙扣,他故作自然地看了一眼手机,才注意到时间似的惊讶道。

“要到放学的点了,你要去接小樾吗?我正好顺道要去学校,可以送送你。”

张钥沅一抬眉,看着路卓豪没说话,直把路卓豪盯得心里发毛,结结巴巴地开口:“怎,怎么了张樾爸爸?”

还挺可爱的,路卓豪。

“没什么,我给同事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看着点。”张钥沅勾着唇晃了晃手机,又在路卓豪松了口气那刻继续道:“我叫张钥沅,路老师。”

他把路老师三个字咬得极轻,却一字一顿,仿佛在提醒路卓豪的身份,但更像刻意的撩拨,直把路卓豪魂都勾走,又若无其事地离开。

他说完就自顾自打电话去了,只留路卓豪一个人还站在原地,他转过身按住泛热的耳根,低低骂了自己句没出息。

张钥沅打完电话回来时路卓豪还在原地用鞋底搓着地面,他心想再这么下去路卓豪的鞋早晚报废,于是他咳了一声,路卓豪果不其然迅速回头,张钥沅忍不住笑,说走呗,路老师。

这回他倒恢复正常的语气了,路卓豪坐在驾驶位启动车子,这更像他之前那句是在故意招惹他,他甚至有些赌气地想,已婚又离婚的男人是不是太会了点。

张钥沅靠着车窗大大方方看着路卓豪,路卓豪不是没感觉到他的注视,可他不知道他是要干什么,这目光如芒在背,最后路卓豪还是没忍住,在一个红灯停下来时开口问他。

“是有什么事吗?张……”

在张钥沅缓缓眯起的眼神下,他几乎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

“……钥沅。”

张钥沅看着是满意了,他还有闲心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慢吞吞道:“没什么,想问问路老师有女朋友吗?”

“这不是往我痛处问吗?”指示灯变绿,路卓豪踩下油门,笑了笑道,“单身很久了。”

按照路卓豪的条件属实不应该,张钥沅若有所思点点头:“路老师眼光很高嘛。”

这倒不是他眼光高的问题,路卓豪解释道:“五年前我出过次车祸,脑部损伤忘了些事情,我家里人说我出车祸前总念叨着什么,跟中邪了似的,虽然车祸之后忘了些事,总归是正常了不少。”

他说到这儿笑了下,继续道:“也是因为车祸之前的事吧,虽然我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但人家说我之前有疯病都看不上我,就单着呗。”

解释完他下意识偏头去看张钥沅,张钥沅微微皱着眉,有些严肃的样子,他刚想问你也觉得我之前疯了吗,却听张钥沅轻声问:“很痛吗?”

“什么?”

“车祸,受伤,很痛吗?”

路卓豪微微愣了下,又迅速转回去故作正常继续开车,只有喉结滚动好几下暴露了他此刻紧张。

“还好吧,也不太记得了。”

心疼男人是爱上他的第一步。

张钥沅想,完蛋。

后面的路程上两人终于想起来交换联系方式,而路卓豪也问过些“张樾妈妈”和张钥沅分开的原因,张钥沅随口糊弄了过去,他想着这谎越来越大,再这么下去可圆不了了,他要是真和路卓豪在一起,势必不能瞒一辈子。

这路上正值晚高峰,堵车堵的他昏昏欲睡,到校门口时路卓豪叫他起来,他迷迷糊糊看着路卓豪的脸,微微出了神,突然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吧。

先把他搞到手再说。

门口的学生走得七七八八,张樾和一群小孩围蹲成个圈不知道在玩些什么,张钥沅下了车,靠着汤姆猫的书包认出了一群黑乎乎小脑袋瓜里的他儿子,高声喊着,张樾,回家了。

张樾听见张钥沅声音就原地猛回头,结果门口不仅有他爸,路老师也靠在车门上,歪着身子跟他挥挥手。

张樾原地蹦起来,跟个小炮弹似的冲到张钥沅怀里,张钥沅自然蹲下抱着他揉了揉头发,路卓豪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不自觉露出点笑意。张钥沅意有所指眨了眨眼,问张樾今天开不开心?

张樾是他亲儿子,明明白白接收到了他的信号,给他爸比了个大拇指,然后转头对路卓豪呲牙一笑。路卓豪跟他俩还是有些壁,没明白什么意思,只帮忙打开了后座车门,说来都来了,送你们回家。

张樾一个人坐在后座扒拉着驾驶座和副驾驶中间的缝隙叽叽喳喳,从今天第一节课班主任嘴瓢把数字说成了数计但没人敢笑说到最后一节课他同桌睡着了流口水把本子弄得湿了个透,路卓豪句句回应着,张钥沅也偶尔附和两句,路卓豪抬头就能看见后视镜里一个等比例缩小的张钥沅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十分崇拜地说,路老师好厉害。

在副驾驶的张钥沅本尊那里只有被拿捏的份,哪有这待遇。路卓豪不自觉开始撅嘴,得意的要命。

到了他们小区门口,大张钥沅牵着小的,两人齐齐挥手跟路卓豪说拜拜,路卓豪这才发现,今天张钥沅和张樾穿的是搭配过的亲子装,白色高领内搭和彩色的毛衫,像一大一小两颗甜滋滋的彩虹糖。

他跟两颗彩虹糖道别离开,张樾好像有些舍不得,挥了好久的手,甚至跟着离开的车走了几步。路卓豪从后视镜看得清楚,他突然觉得心里陷下去一块,酸酸软软的,骤然因为自己的离去而感到愧疚,可这一切貌似并不合理,他只是送了自己喜欢的人和他的小孩回家,那两颗彩虹糖却硬是让他有种错觉,让他以为自己也合该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果然两颗彩虹糖对他是double的吸引力。

等路卓豪走了后张樾却不复那阵活泼,他的沉默持续到进家门那刻,张钥沅拉着长音问他怎么了,张樾摘下书包坐在沙发上,托着腮沉思。

“爸。”张樾严肃着小脸,歪头看向张钥沅,“我突然觉得,这样真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

张钥沅明知故问,他脱下毛衫,又去薅张樾的,然后把两人的衣服挂在一旁,张樾哒哒哒跑过去抱着他腰仰着脑袋看他,黑葡萄似的眼睛中充斥着十万分认真。

“就算没有跟何熠打赌我也想让路老师做我后爸了。”张樾下巴垫着张钥沅的侧腰,他嘟着嘴唇道,“爸我跟你讲,你和路老师来接我的时候,我特别幸福。”

说到底张樾留守的那些时光让他对完整的家庭有着极大的向往,小孩子真直白起来倒是让弯弯绕绕的大人不知所措,张钥沅摸了摸张樾的脑袋,最后也没说话,却在张樾写作业时,偷偷给新加入自己微信列表的路卓豪发了两条消息。

「谢谢你送我们回家。」

「明天一起吃个饭吧?」

张钥沅刚想退出微信放下手机,却听消息提示音突然响起。

「好。」

那边秒回。



俩人暧昧开始的心照不宣,张樾更是乐得看他俩培养感情,一到放假自己就推张钥沅出去约会,然后屁颠屁颠往姥姥姥爷家跑蹭饭,张家父母养了张樾这些年,在张钥沅把张樾接走那些日子想的不行,终于等到自己宝贝孙子回来,高兴的巴不得张钥沅多夜不归宿几天。

好嘛,两个人约会,五个人高兴。

天气渐冷了,路卓豪给张钥沅围着围巾,听张钥沅吐槽,忍不住笑着说,那应该是七个人高兴,再加上他爸他妈。

“敢情咱们俩拯救世界来了。”张钥沅弯着眼睛笑,他围巾的尾端还在路卓豪手里,路卓豪打了个结,将他稳稳裹在蓝色围巾中,他低着眼睛看路卓豪的手,又在抬眼那瞬猝不及防与路卓豪对视,两人仿佛被烫了一下,瞬间别开眼。

不是,他俩都快三十了,还整得跟小年轻初恋似的。张钥沅眼睛都没抬,一把拉住了路卓豪刚给他系围巾的手,故作镇定道太凉了,给他暖暖。

“哦……哦。”路卓豪结结巴巴的,反握了回去。

正常约会应该是什么程序来着?他们俩的人生轨迹和正常人有些区别,对“约会”两字的认知好像还停留在比较青涩的年纪。张钥沅二十出头怀孕生子然后一直沉迷学习和工作,没什么机会谈恋爱,而路卓豪车祸后没谈过恋爱,五年前的恋爱状况更是忘了个精光——他们听心理医生说这是一种记忆的压抑,身体的保护机制将这段记忆压抑到潜意识中,因此造成了遗忘。

他们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路卓豪说他父母也不知道,只知道他那时有些魔怔地找人,却不说要找谁,只是要找人。

忘了也好,路卓豪偷偷想,既然忘记了,那可能没那么重要——反正没有眼前的张钥沅重要。

跨年那天夜里,路卓豪终于和张钥沅表了白,就在他家楼下,零点钟声响起那刻,张钥沅迎着满天大雪接受了他的表白,揽着他脖颈吻了上去。

第二天元旦,路卓豪收到了张樾发给他的一个一分半的视频,是张钥沅家楼上的视角,清晰记录了他和张钥沅表白拥吻的全过程——只是离的太远听不清他们俩说了些什么,但画面是清晰的,他默默保存了视频,给张樾发了个大拇指。

而回他的是张钥沅。

「他iPad被我收了,我就说小孩子不能太早接触互联网。」

想到张樾昨天半夜站在阳台举着有他脸大的iPad录视频的样子路卓豪几乎要感动的潸然泪下,他到底是获得了张樾给的好处,心里狠狠挣扎了一番,最终回复张钥沅。

「我觉得你说得对。」

对不起了小樾,你爸更重要点。路卓豪在心里双手合十诚挚道歉,下次见面给你买汉堡。

正式在一起后总归是要做一些成年人的事情,张钥沅找到了机会坦白,那天晚上他洗完澡时路卓豪已经在床上躺着了——他们最终选择了张钥沅家,张樾则被送到他姥姥姥爷那儿住段时间。

看见张钥沅出来时路卓豪也有些紧张,却见他沉默着站在床沿抓住了自己的手,颤抖着牵着他顺着衣摆摸进去,路卓豪咽了咽口水,指腹碰到了他腹部微妙的触感。

张钥沅翻到他身上,按着他的手在自己腹部,声音颤抖却坚定:“路卓豪,我瞒了你一些事情。”

“张樾没有什么有了新家庭的亲妈,因为他亲妈就在你面前。”他深深吸了口气,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填补他因生育而出现的脆弱裂缝,“张樾其实是我生的。男人能怀孕,很不可思议对吧?但这确实是事实且出现在了我身上。路哥,你要是接受不了的话,没关系的。”

他仿佛终于卸下牵制他的枷锁,浑身卸力闭上了眼,将判决的权利全权交给路卓豪,而路卓豪久久不语,只缓缓摩挲着他腹部隐约的妊娠纹,叹了口气。

“孕育生命是件很伟大的事。”路卓豪坐起身将他抱进怀里拍拍后背,“我们沅沅特别勇敢。”

张钥沅几乎瞬间红了眼眶,独自一人孕育的苦楚他未曾向任何人表露过,甚至于他的父母,好像这样能证明他留下张樾是正确的决定,而路卓豪只是漫不经心地在他身上戳了一下,他就破了个小口,满腔的委屈就那样倾泄出来,让他甚至有些恃宠而骄地想着,路卓豪,你怎么才来啊。

而路卓豪似乎也是这样想的,他稳稳的抱着他,让张钥沅可以全部依赖到自己身上,没有进一步动作,只一寸寸抚着他头发,说那个男人不照顾你,是吗?

张钥沅还有些哽咽,和他紧密相拥,脸也埋在他颈窝中,闷声道,那是个意外,也不怪他。

没关系,没关系。路卓豪吻着他哭得红肿的眼睑,将他嵌进自己怀中,一步步与张钥沅融为一体。

“我照顾你,好不好?”

他紧紧抱着他,张钥沅的飘浮生涯似乎在此刻落了地,他眼圈还红着,却用力回抱回去。

好啊。

他张着嘴,却没发出声音,因为路卓豪吻上了他的唇。

因为路卓豪决定爱他,不需要他回答。

  

  

张樾其实是个精明孩子,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竭尽全力撮合路卓豪和张钥沅成功后他终于迎来了他心心念念的一家三口生活,虽然路卓豪觉得他们还只在谈恋爱没住进他俩家里,但跑的极勤,并秉持不能冷落孩子的原则,除非要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情,不然基本是三口人齐齐出行。

他俩总有些想在张樾面前正经点的意思,又偏偏正热恋着分不开,趁张樾在前面走就在后面偷偷牵小手,张樾回头时他俩又慌张松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张樾小嘴一撇,夸张地捂住眼睛叫道他啥都没看见,惹得张钥沅红着耳朵直咬后槽牙,想着这岁数的小男孩果然猫嫌狗厌。路卓豪还在不明状况地讨好张钥沅儿子,原地给张樾抱起来,说咱赶紧去排队吧,一会儿过山车人要多了。

一听过山车张樾的心思立马就换了方向,马不停蹄催促他未来后爹快点,路卓豪抱着他还腾了只手去牵张钥沅,张钥沅无法,只能快步跟上他俩,毕竟这是张樾第一次来游乐园。

游乐园这种地方是小孩必游之地,张钥沅在国外没回来时张樾跟他打视频电话就说过想去,他本想让张樾他姥姥姥爷带他去玩,可张樾小小年纪有一套自己的仪式感,说那些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带着去的。

虽然他没有妈妈,那他也想要爸爸带他去。

张钥沅记得这份承诺,并一直在找机会兑现,张樾比当年大了几岁,心思更多,转着眼珠子说想要路老师一起去。

“你回国以前我看别人家都是三口人一起去的。”

圆脑袋小孩眼泪汪汪,张钥沅又自觉理亏,当着张樾面就打电话约了路卓豪。

路卓豪巴不得跟他俩一起出去玩,生怕张钥沅反悔似的快速答应,等张钥沅准备买票的时候路卓豪一通信息发过来,不仅票买完了,就连中午去哪儿吃饭、晚上怎么安排都准备的明明白白。

张钥沅和张樾父子俩对视一眼,齐刷刷倒在沙发上坐享其成,张樾还抱着张钥沅手机发了一句路老师太厉害了,路卓豪回了个问号,张钥沅立马解释是张樾发的。

然后他又回到卧室偷偷按下语音键,声音又小又轻地说:“路老师真厉害。”

路卓豪在手机那边乐得一晚上没睡着。

碰碰车旋转木马之类的不太能引起张樾的兴趣,他到底还是兴冲冲的往过山车那儿去,路卓豪属于人菜嘴硬那类,下了过山车脸色有点发白,张钥沅问他怎么样的时候嘴比死鸭子还硬,就说自己没事。

张樾是玩爽了,没注意到他未来后爹人都站不太稳,指着海盗船就要坐下一项。

路卓豪虽然嘴硬但是对自己的状况还有点数,他想着要不他就不去了,在下面等他俩,结果张樾小嘴一瘪,缩小版张钥沅开始吸鼻子。

“我爸回国以前我看别人家都是爸爸妈妈一起陪着玩的。”

他纯属在跑火车瞎扯淡,但路卓豪信了,且心疼极了,当机立断一咬牙一跺脚就跟着张樾坐上了海盗船。

路卓豪是真不经激。

坐在路卓豪身旁捂着耳朵仍能听见他嗷嗷大叫的张钥沅如是想到。

小孩是会攒经验的,一招成就次次用,结果就是在后面的项目中——

跳楼机。

“我爸回国之前我……”

“……别说了,去。”

大摆锤。

“我爸回国……”

“…去。”

鬼屋。

“我爸……”

“好了宝贝。”张钥沅捂住张樾的嘴,“这你路老师是真的害怕。”

路卓豪几乎半躺在椅子上吐魂,听见这话不得了,立马原地复活坐起来,强撑着也要证明自己。

“去,我可以。”

张钥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欢呼雀跃的张樾和半死不活的路卓豪一左一右拽进鬼屋,扑面而来的冷气让他打了个哆嗦,转角处躺在地上的红衣女鬼没让他的内心起任何波澜,但紧接着就是两侧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啊!!张钥沅!沅沅!啊!!”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爸!!救命啊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张钥沅左手被路卓豪抱着右手揽着张樾脑袋,面无表情躲开掉落在眼前的骷髅头,身上腿上一大一小把他抱得紧紧的,张钥沅深深叹着气闭上了眼睛。

真特么俩活爹。

晚上江岸有烟花展,三人从游乐场转战餐厅吃饱喝足,路卓豪不太有胃口,就看着张钥沅和张樾小肚子吃得鼓鼓的有些想笑,张钥沅看了他一眼,他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从餐厅出来时张樾一手牵着一个,哼着歌唱世上只有爸爸好,别的不说,他嗓子条件不错,路卓豪给他俩开车门的时候还由衷赞叹,张樾是个学声乐的好苗子。

张樾相当得意,抱着张钥沅的后座椅给他深情演唱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张钥沅忍不住笑出声,路卓豪也笑,一个劲夸他唱得好。

他们在红灯前停下,前面的路况有些混乱,路卓豪倒是注意到了不对,张钥沅问怎么了,路卓豪探头看了看觉得可能是有车擦碰上了,说咱们拐弯绕个路吧。

红灯转绿,方向盘轮转汽车刚要拐弯,张钥沅还在笑着跟张樾说话,却眼睁睁看着道路对面一辆汽车直直向他们冲过来。

“路卓豪!”

“砰!”



急救室蓦地亮起灯。

路卓豪晚上没吃东西,脑子晕得不行却什么都吐不出来,陌生的记忆在他头脑中闪回,和他交颈缠绵的人影看不清脸,他颤抖着脚步从卫生间出来坐到张钥沅身边,张钥沅目光呆滞看着地上,发觉路卓豪回来才开口问了句,感觉怎么样。

“没事。”路卓豪按了按太阳穴,“就是撞到脑袋了,本来就不聪明,再笨点可完了。”

张钥沅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对面酒驾的车主已经被警察带走,那辆车撞过来时路卓豪下意识右打方向盘保护住了坐在副驾驶的张钥沅,驾驶位的他撞到了安全气囊上,而后座的张樾没扣安全带,整个人飞撞到车门上,导致大出血,正在抢救。

路卓豪的手覆在张钥沅肩上安抚,他心知张钥沅现在惶恐不安,这种安抚根本帮不上忙——因为他此刻也是一样的心情,他对张樾的爱不比张钥沅的少,但他还是想尽可能的给张钥沅一些心理支撑,不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些。

刚到医院时护士就表示张樾需要输血,张钥沅是直系亲属不能输血,在他们视线转向路卓豪之前他就自告奋勇,说他不知道自己什么血型,但是可以先验一验。

验血加急也需要十分钟,这十分钟两人如坐针毡,路卓豪有些轻微脑震荡,跑到卫生间吐了好几回,张钥沅本想去看看他,又被路卓豪按在原地,说急诊室有什么事他得在,不用管他。

那股晕眩劲儿上来简直天旋地转,更何况错综复杂的记忆还在他脑海中涌现,路卓豪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意识到他可能摸到了五年前记忆的边角,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当时和他跌跌撞撞倒在酒店床上的人是谁。

他再从卫生间扶着墙出来时验血的护士也小跑着走了过来,张钥沅下意识站起身,路卓豪也走过去,焦急地问她结果怎么样,能给小樾输血吗?

“血型是一致的,但是不可以。”护士的神色相当严肃,路卓豪皱着眉想问为什么,却听护士一字一句地开口。

“路先生,我们建议您和患者做一下DNA鉴定。”

路卓豪脑子轰的一声,脑海中那个模糊面容突然变得无比清楚,连眼角挂的泪珠都清晰可见。

是张钥沅的脸。



张樾最后是靠路卓豪大学时的献血证从血库优先调的血,急救室的灯亮了四五个小时,路卓豪和张钥沅就默不作声地坐了四五个小时,直到灯灭了下来,医生出来通知没事了可以转到普通病房时,张钥沅才给父母打了电话,没让他俩过来。

路卓豪脑子很乱,他还是那样有条不紊地照顾着昏睡的张樾和累得灰头土脸的张钥沅,目光却时常愣在那里,在张钥沅叫他时才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下意识回应一声,沉默着到他身边去。

张钥沅倒是接受的非常坦然,孩子亲爹是路卓豪总比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强,他相信张樾大抵也会为了这个消息而高兴。路卓豪虽然不记得但他还是记得的——七年前那天晚上是烟花节,他在酒吧喝多了,送同样喝得不省人事的朋友上车后主动勾搭的门口的路卓豪,虽然他不知道路卓豪为什么会忘记,但这事似乎是有些冲击到他,他需要给路卓豪一些时间去回忆和想清楚。

小孩子的身体恢复能力很快,张樾刚醒时还会哼哼唧唧说疼,不到半个月就又活蹦乱跳,这段时间路卓豪和张钥沅在医院轮着照顾他,两人熬的眼底都有些红血丝,张家父母来看张樾时看着他俩这样也心疼,让他们俩回去休息几天,他们来照顾张樾。

路家父母也知道了这事,张钥沅和路卓豪感情好两家也都支持,路卓豪还告诉他们张樾是他亲儿子,路家父母不明白到底什么情况,但还是抓紧来了医院,和张家父母一起照顾张樾,催他俩回去歇着。

前一阵张樾没醒的时候张钥沅半夜在路卓豪怀里偷偷哭,路卓豪还安慰他,现在他看张樾眼睛眨巴眨巴还表示想吃披萨的样子是彻底放下了心,说那他俩回去补补觉,有事电话联系。

他拽了拽路卓豪,而路卓豪好像才回神似的说对。

张钥沅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到家后这半个月的疲惫感才席卷了他们,张钥沅没让路卓豪回家,而是留他在自己家住段时间,路卓豪同意了,先系上围裙进厨房给两人煮了碗面,吃得身上暖了才洗了个澡回了卧室。

虽然在医院也是挤在一张小床上睡的,但当时张樾还没好起来,睡觉只是恢复精力的手段,此时躺在家里的床上则安心不少,头刚沾上枕头就开始打哈欠,路卓豪低头亲了亲张钥沅的额头,轻声说晚安,张钥沅没说话,在他怀里蹭了两下权作回应,几乎下一秒就沉沉睡了过去。

半夜张钥沅半梦半醒着翻身,手臂却不是落在路卓豪身上,而是直接触碰床铺,他皱着眉往被窝里摸,路卓豪躺的那侧冰冰凉凉的,不知道离开了多久。

张钥沅揉着头发坐起身,下了床打开卧室门,刚开了条缝卫生间的光亮便倾泄进屋内,路卓豪大概没想到他会醒,卫生间门没锁,打开的那一刹那,映入张钥沅眼帘的是坐在马桶上哭得眼睛鼻子通红的路卓豪。

路卓豪见他开门懵了一瞬,下意识就想擦干净眼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张钥沅走进卫生间又带上门,捧着路卓豪的脸,指腹蹭着还未干涸的泪痕,黏糊糊地问他:“怎么啦?”

路卓豪强撑了不知多久的神经在此刻彻底崩线,他抱住张钥沅的腰把自己埋进他怀中大哭出声,眼泪几乎浸透张钥沅的睡衣。他说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小樾。他哭的那么可怜,却还在一遍遍说我太坏了,我对不起你。

他说他这几天慢慢想起来了,他那天被下了药,本来想回家却扯着张钥沅去酒店开了房,第二天他去买早餐,回来就没再见到人。

他说他想找他,但他没想到他被下的那个药有副作用,他浑浑噩噩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他们说他疯了也没有说错——他甚至因此丢了上一份工作,直到那次车祸,他忘记了那些事,他的生活才彻底恢复正常。

他还想说好多,他想说是因为我忘了才让你孕育小樾的过程那么孤独,他想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爸爸,他想说我以为我是来拯救你的,没想到我才是那个自己痛恨了很久的加害者。他哽咽着说得七零八碎,只将一切的自责化成泪水倾泻而出,似乎这样能化解他埋在内心的痛苦。

可张钥沅说,不怪你的。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那是个意外。”张钥沅抚着他后脑,一点点顺着他头发,语气温柔又坚定,“如果说你来晚了,那其实我也来晚了。”

他不能否认最开始出国那几年是因为不太敢面对张樾,尽管那是他做下决定生下的孩子,但真正养小孩的时候他才开始意识到他当时的决定有多么可笑。他当初太年轻,无论是主动去勾被下了药的路卓豪还是生下张樾,都是很莽撞的决定,他曾想过逃离,最终还是主动回来面对。

无论如何,张樾是一个无辜又可爱的孩子,张钥沅逃避过,却始终不为当初的决定后悔。

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去弥补张樾、去爱张樾。

他们同样有大把的时间去相爱,这一切为时不晚。

路卓豪低泣的声音减弱,仍揽着张钥沅的腰不撒手,张钥沅拍了拍他后背,话锋一转:“路哥,你担心的其实不应该是这个。”

“之前你在我爸妈那儿可是张樾的满分后爸。”张钥沅沉思道。

“但现在你已经变成了那个抛妻弃子好几年的大渣男。”

路卓豪的哭声一下就停了。



路家父母在医院也不是摆设,他俩回去的第一夜双方就已经将过去的事情拼凑着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张家父母还是心疼儿子,路家则是自己儿子对方儿子都心疼,最终两家人谈了谈,决定将选择权还是交给他们三个,毕竟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的事。

本来这事还没人想起来跟张樾说,是他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听老一辈唠嗑知道的,张樾恍然大悟为什么这些年都是管爸爸的父母叫姥姥姥爷,他还一直以为是商店门口的摇摇车有问题。

路老师还真是我爸啊。张樾激动的在病房里跳了段劲舞,盘算着啥时候跟何熠嘚瑟嘚瑟。

他心想我这大预言家,我也太行了,说啥是啥。

他下次就要说他期末考试全班第一。

张樾那点心眼子有还不如没有,再跟张钥沅和路卓豪见面时眼里的兴奋遮都遮不住,张钥沅一眼就知道这小子这段时间应该已经知道了,路卓豪来之前还唯唯诺诺,害怕张樾会因此讨厌他,结果刚进门就被张樾激动地抱住大腿,甚至直往上爬。

张钥沅掰了根香蕉,问攀在路卓豪身上的张樾要不要吃,张樾摇摇头,张钥沅嗤笑着扒开香蕉咬了一口。

“我还以为猴子都爱吃香蕉呢。”

“没事儿,我们小樾也爱吃。”

路卓豪的不明情况常为张钥沅收拾张樾带来一些便利,张樾神色十分痛苦,也不知道他路老师兼直系亲属是不是故意的,反正他被抱到另一位直系亲属面前,被张钥沅喂到嘴里一块很大的香蕉。

爸,你们的爱让我感到沉重。

绝望的咀嚼者张樾如此想着。

路卓豪撞到头的时候脑门上起了个包,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散着瘀血偶尔显得不太美观,对于他这种十分在意自己脸面的帅哥来说出门是种挑战,但这种挑战远没有双方父母见面吃饭重要,他挣扎再三,还是顶着脸上的瘀血去了饭店。

巧就巧在那天正好散到眼眶,两边聊的还行,但都坐立不安地吃完了这顿饭,张家父母偷偷拉着张钥沅,沉吟半响叹着气道,有什么事情要好好聊一聊,你别打人家小路啊。

张钥沅无语又无辜,简直想找个地方击鼓鸣冤,路卓豪后来听他诉苦笑到打鸣,连声说他岳父岳母是青天大老爷,结果是被气笑了的张钥沅一杵子锤进沙发里,夸张地喊着疼揉了小半天。

但他知道,张钥沅不是因为这个锤他的。

路卓豪揉着肩偷笑。

是因为他叫了岳父岳母,可是还没求婚呢。



张樾出院后就快要过年了,他对于寒假居然大多时间在医院度过这件事非常不满,但预言成功的快乐超过了这点不满,他几乎刚能拿到电子设备就去跟何熠炫耀,何熠连发一大串问号过来,不敢置信的样子。

张樾歪着嘴笑,非常得意地发了一句,等他俩结婚叫你啊。

路卓豪对于求婚的事情也准备了有段时间,但怎么设计都不太满意,他对着张樾旁敲侧击想问点张钥沅的喜好,但张樾也挠着脑袋想不出来,撅个嘴说他可能喜欢他的宝贝儿子吧。

路卓豪这才发现,有时候张樾那副死出跟自己还真挺像的。

问张樾还不如去问笨鸡蛋,反正结果都一样。路卓豪只能自己摸索着去想,大年三十那天他对着电视发呆,张钥沅叫他过来包饺子,他屁颠屁颠跑过去帮着擀皮,张樾踩着椅子也在当小苦力,见他出神就开始告状,说他亲爹又偷懒。

张钥沅就轻飘飘地看他一眼:“路老师?”

在一起后张钥沅就不太叫他路老师,这一声给路卓豪叫得心都酥了,抿嘴笑着老老实实认错。

婚戒在他大衣兜里放了小半月,怎么的也得找个机会送出去。

再拖就要拖到元宵,市郊的灯会有烟火表演,他们不约而同想起当初没来得及看的烟花展,倒没觉得晦气,只觉得遗憾,张樾尤甚,在路卓豪提出想不想去时他最先叫着想去。

然后他被路卓豪按住脑袋,他爹眉眼弯弯腻腻歪歪地问他爸:“沅沅,你想去吗?”

张钥沅当时正准备着年后舞室的一些工作安排,头都没抬就说那去呗。

之前那辆车直接二手卖了,路卓豪拿着积蓄换了辆新车,甚至还是张钥沅在副驾驶、张樾在后座的安排,只是这次张樾学乖了,不再四处扭而是老老实实扣好了安全带。

他们仨这回倒是安全到了地方,只是元宵节太挤了,他们下了车放眼望去就都是人,路卓豪当机立断换了个地方,找了个不远处的空地,虽然稍微远了点但也看得见,三个人就站在车附近等着到时间。到底是正月里,天冷着,路卓豪把绒帽子给张樾戴好,又将张钥沅的手捧到手心里搓着呵口热气。

张钥沅则将手缩回袖子里,张开双臂抱紧了路卓豪,埋在他棉服里闷声道给你也暖暖。

那我们沅沅很厉害,路卓豪笑得开怀,是很暖。

两人相拥着确实暖融融,像依偎在一起的两只成年企鹅,他们的小企鹅勤勤恳恳关注着烟火表演什么时候开始,在天边绽放第一个烟花的时候猛猛拍他俩大腿,说开始了开始了。

路卓豪却在下一秒单膝下跪,掏出了口袋里的婚戒。

他说,他的人生中有三场重要的烟花。

第一场,他遭遇了最不堪的事件,却遇见了最重要的人。

第二场,他找回了当初的记忆,也很幸运的发现重要的人就是心爱的人。

这是第三场。

路卓豪仰头认真看着含泪笑着的张钥沅,他说,我不想只做小樾他爸了。

“我有这个机会,能做你的合法伴侣吗?”

张樾被烟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往前溜达了一大截,倒是还在他们视线范围内,此时正在不远处看着烟花欢呼雀跃,张钥沅和路卓豪背对着他俩儿子暗通款曲,微凉的指尖相触紧握。

“路老师,再晚点我都要跟你求婚了。”

张钥沅也从兜里掏出来个戒指盒,里面那戒指正是路卓豪无名指的尺寸,他大笑着牵住路卓豪的手,眼中的喜欢似是要溢出来。

“别愣着了,我愿意。”



婚礼定在春夏相交,草长莺飞的日子里,彩色气球绑在草坪上。国内的同性婚姻合法刚过去没多久,他们算是领证比较早的那批,婚礼没请太多人,更多的是三方的朋友。

没错,三方,还有张樾的。

毕竟很少会有人有机会参加亲生父母的婚礼,张樾更得意了,恨不得请来全班同学参加,最后是因为有些同学要上补课班才被迫放弃。

路卓豪牵着张钥沅的手向牧师宣誓的时候还是紧张,一句我愿意磕磕巴巴说了半天,张钥沅都要笑他,不过新郎接吻的环节倒是从善如流,几乎没有一秒犹豫就搂着张钥沅吻了上去,台下欢呼声此起彼伏,路卓豪贴着他的唇小声说,我好幸运。

张樾是张钥沅送给他的迟来的情书,幸而他来的不算晚,还有机会带着情书去和张钥沅兑现,将刻入骨髓的爱意字字句句讲给张钥沅听。

怎不算幸运。

怎不算幸福。


“我喜欢这个HE结局。”

张樾和何熠两位花童在席上大吃特吃,何熠从大鸡腿里抬起头,问他什么叫HE?

张樾想了想,坚定地回答他。

“Hamburger Ending。”




·完·

风涟.

【山高鹭沅】末路赞歌 上

*ABO监狱警匪,全文2.6w+

  

大漠中央伫立着高大的灰白色建筑,按军区的官方叫法,该叫它城邦危险Alpha罪犯收容处——传统点就是Alpha监狱,独属于罪大恶极Alpha的收容监狱。

第一任监狱长在任的第一份述职文件中曾将这里比喻为群狼环伺的大漠孤岛,因而城邦危险Alpha罪犯收容处有了个诨名——狼岛。

好听点是收容,难听点就是监管,城邦和反叛军的战争刚结束半年,狼岛这批新来的硬茬子倒是进来一个月后才消停,狼岛不同于其他监狱,打架互殴视为“原则上不允许”,实则狱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是群非死即无期的恶性罪犯,没有人会在意他们是死是活。

赶上周末,午餐终于见了点荤腥,鹭卓夹起皮未剃干净......

*ABO监狱警匪,全文2.6w+

  

大漠中央伫立着高大的灰白色建筑,按军区的官方叫法,该叫它城邦危险Alpha罪犯收容处——传统点就是Alpha监狱,独属于罪大恶极Alpha的收容监狱。

第一任监狱长在任的第一份述职文件中曾将这里比喻为群狼环伺的大漠孤岛,因而城邦危险Alpha罪犯收容处有了个诨名——狼岛。

好听点是收容,难听点就是监管,城邦和反叛军的战争刚结束半年,狼岛这批新来的硬茬子倒是进来一个月后才消停,狼岛不同于其他监狱,打架互殴视为“原则上不允许”,实则狱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是群非死即无期的恶性罪犯,没有人会在意他们是死是活。

赶上周末,午餐终于见了点荤腥,鹭卓夹起皮未剃干净,甚至还带着猪毛的红烧肉,没什么表情地塞进嘴里,多少这味道比水煮萝卜好上点,有人端着餐盘坐到他对面,立刻被人按住了肩膀。

“新来的啊?鹭哥的桌子不让别人坐。”

鹭卓没抬头,这点事还不需要他亲自去看,他仍低头戳着自己碗里夹生的饭粒,想着再这么下去他可非要饿到低血糖不可,却听头顶传来冷淡低沉的声音。

“是吗,这么大做派?”

鹭卓眉心一跳,这才抬头看去,入眼是未在狼岛见过的面孔——面色白净,圆眼圆鼻头,看着乖软好欺负的样貌,偏生神色是冷的,嗓音也低沉带着磁性。

他就站在鹭卓对面,没分给其他人半分眼神,下颚低也未低,只压下眼睫,自高处俯视着鹭卓。

有点意思了。

拦着那人的是刚攀上鹭卓不久的狗腿子,正想着在狼岛老大面前露个面,听见这人带着轻微蔑视的话登时骂着脏要挥起拳头——周末午餐时间狱警轮休,此时看管松懈,眼瞧着食堂要乱起来,倒是鹭卓先开了口。

“行了,好好吃着饭闹什么。”鹭卓屈指敲了敲桌子,瞧着那狗腿让他吃自己饭去,视线又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这位……小朋友?贵姓?”

鹭卓的视线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挑逗,对面的人坐下后仅低头安静地吃着饭,对他的话未曾回复一句,鹭卓也不恼,耸耸肩就低头吃着自己的,两人间仅剩碗筷碰撞的声响。

周围渐渐窃窃私语起来,狼岛信息闭锁,平时也没什么别的乐子,两个Alpha为了解决生理需求搞到一起的也不是没有,可他们老大自半年前入狱打上头狼的位置后一直洁身自好,这回跟这新来的倒是带着点与众不同。

对面的人规规矩矩吃完饭,将勺子筷子叠摞在餐盘中,才缓缓回应。

“我姓卓。”

鹭卓根本没吃几口,视线持续在对方身上上下打量,唇角始终挂着玩味的笑,闻言连嘴角弧度都未变,视线直直看向对面。

“那挺巧的,我叫鹭卓,你姓卓。”

“鹭…卓?”

那人唇间似乎认真咀嚼了一遍他的名字,鹭卓的手顺着桌面靠近,濒临接触对方指尖那瞬间,那人端起餐盘站起身,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

“好,我记住了。”

“鹭哥?鹭哥?”寸头在鹭卓眼前挥了挥手,鹭卓终于从回忆中抽离,才回神似的迅速眨眼,寸头才继续道,“该你出牌了。”

狼窝的娱乐物品来的四面八方,以前有人托狱警从外面带回来过扑克牌,后来这人意外死亡,这副扑克就自然进了综合管理处,被鹭卓拿积分兑换到了手里。

鹭卓慢悠悠扔出一张6,寸头嬉笑着说鹭哥今天手气不顺啊,立刻接上一张J,他们四人一伙,另外三人打的热火朝天,鹭卓靠在墙上,手里攥着几张牌出神,另外三人见状也渐渐歇了气儿,小心翼翼将手牌扔进牌堆里。

“鹭哥这是相思呢?”

独眼将牌洗在一起,鹭卓打上头狼后反而对其余犯人没什么老大架子,大家敬畏他,可平日里开开玩笑嘻嘻哈哈他也不在意,独眼这话一开口,几人顿时揶揄着互相对了眼神,有意无意地聊起来。

“你们说前几天在食堂看见的那个小白脸,也没再遇见了,不知道在哪个牢房。”

“别说,长得还挺好看的。”

“可不是,长得嫩的,可不像Alpha。”

“哎哎,都别说了。”寸头适时打断他们,“那是老大看上的,都不把鹭哥放眼里啊?”

鹭卓这才缓缓向他们投过来眼神,抬脚把他们仨的椅子挨个踹了个遍,哼笑道:“话挺多你们。”

自由活动时间即将结束,鹭卓是单人牢房,在A区02号,他牢房算是环境好的,牌局一般组在他这里,散了后他独自翻出床头一本书读了起来——这半年里这本书被他翻过无数遍,只是监狱里的读物实在是少的可怜,大多以赞颂城邦的书籍为主,其余就是些散文集,像这本记叙文类的读物还多亏他当时眼疾手快,才能在没当上头狼的时候兑换到手里。

睡前的阅读时间是他难得的闲暇独处时光,他入狱前是个爱热闹的人,如今在狼岛上热闹可不是好事,独处时间反倒成为了唯一的放松时间,他又将这本书翻到第一页开始从头阅读,正准备酣畅淋漓地看他几十页,却在刚刚翻了一篇时听见了隐约的吵闹声。

此时正值自由时间结束各回牢房的时候,也是最容易闹事的时候,虽然狼窝有头狼看管着,但也拦不住底下人摩擦,回牢房时遇上对头然后打起来的事不是少数,鹭卓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想重新沉浸入小说的世界。

哄闹声没持续多久,紧接着传来的是狱警的呵斥声,以及特制针对Alpha的警棍敲在栏杆上的脆响,一众声音中,鹭卓敏锐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声线。

距离牢门落锁还有两分钟,两分钟后监牢铁门会自动上锁,彼时没有人的牢房将会发出尖锐警报声,没能及时返回的犯人则要按照规矩,关48小时的禁闭。

禁闭室没有任何光亮,每天只有一顿堪堪饱腹的食物和水,没能按时返回牢房是禁闭室最轻的处罚,长时间关禁闭后从中出来的人,无论之前是多强壮的Alpha,都神色涣散着,至少得一星期才能恢复正常。

120秒——可能远没有120秒了,鹭卓推开牢门,走廊映照着冰冷的白炽灯,一扇扇牢门紧闭,鹭卓朝着哄闹的方向走去,在拐过一个弯后进入A区二层,终于在那群人中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穿着黑色狱警制服,头上压着制服帽子,正三两下制服了一个满脸横肉的犯人,警棍“铛”一声击打在铁门上,他抬脚将一个冲他比划拳头的Alpha踹进牢房,甩手管严了铁门。

“城邦危险Alpha罪犯收容处A区狱警006号,卓沅。”

他身姿灵巧,Alpha无法靠近他分毫,反而被他打得还不了手。他漫不经心地扫过视线里的犯人,手上的警棍滋啦滋啦地闪着电光。

“自由活动时间倒计时十秒钟,到时间没回自己牢房的通通给我滚去关禁闭。”

新来的这批狱警都是Beta,鹭卓前几天倒是听他们说起过,据说是城邦考虑到Alpha狱警会被犯人的信息素影响——虽然他们脖子上都套着实时监测信息素浓度的定制项圈,且超过一定阈值项圈会自动采取措施,但Alpha之间多少会互相影响,大概是考虑到这个原因,这批狱警人不多,均是Beta。

他听他们提起Beta狱警时还不可避免地带着令人恶心的嘲讽和轻蔑,如今被这位白净漂亮的Beta打到毫无还手之力的也是他们。尽管鹭卓是这里的头狼,严格来说这算是他手底下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倒想吹个口哨给卓沅喝彩。

白炽灯照耀下的走廊中人群渐渐散去,下一秒卓沅转过身,视线与鹭卓对上的那刹微勾了唇,鹭卓不明所以,下意识挑眉对他也礼貌地笑,却听两侧牢门突兀发出“咔”的声响。

“A02号鹭卓,A02号鹭卓,未回到牢房,A02号鹭卓……”

鹭卓神色愣了一瞬,在对上卓沅嗤笑目光时自嘲地耸了耸肩,自觉伸出双手。

“我之前可从来没违规过,这次纯属意外,您可别对我有什么偏见。”

他顿了顿,含着笑意叫了句。

“卓sir。”



鹭卓在禁闭室的18个小时后,有人送来了第一顿饭。

吃饭时间限时十分钟,十分钟后无论是否吃完饭都会有人将餐具收回。工作日的餐不是萝卜就是白菜,不过饿了12个小时的鹭卓对这倒没什么挑剔,他本本分分在狼岛呆了半年,上次犯错进禁闭室还是把上一任头狼打得半死的时候——那阵儿是以互殴的名义象征性地关了三天,新任头狼总有点好处,一天三顿饭正常吃着,哪像这回,理由这么蠢就算了,还真只给吃一顿饭。

那点东西五分钟就吃得精光,鹭卓撕咬开袋装矿泉水,坐在禁闭室铁门旁,目光紧盯着一处,大口吞咽下冰凉水液。

禁闭室中难以感知到时间流速,不知道就经过了多久,禁闭室门口传来了磁卡滴滴的声响,一个身影出现在漏了一条缝的禁闭室门口,鹭卓眼疾手快一把攥着那人手腕将他拽进禁闭室,抬脚踹上了门。

他下一秒便将这人双腕压在后腰,紧贴着他后背,含着耳垂模糊道:“等你半天了,总算来了。”

卓沅被他死死压在门上动弹不得,抬脚想踹他,却又被鹭卓压住了双腿,只徒劳地扭动着身体,自牙缝中泄出三个字:“放开我。”

“放开你?”鹭卓顺势亲了两口他侧颈,满意地感受着卓沅的颤抖,缓声道,“完全标记的Omega长时间使用抑制剂会有副作用的。”

卓沅听见这话就红了眼眶,用力挣脱却还是被他死死压在铁门上,他将哽咽声咽回喉中,硬声硬气道:“我丈夫死了,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把他标记洗了,我标记你。”鹭卓鼻尖隔着隐形的抑制贴蹭着卓沅的腺体,那里隐藏的很好,什么都闻不到,“你做我老婆,我疼你。”

“你怎么不干脆去死。”

“有人舍不得呗。”

鹭卓刚进过水米,还攒着劲儿,手不老实地顺着腰线往下摸,调笑着问:“你说是谁呢?”

卓沅用力喘了几口气,似是被气急了,一字一顿道。

“你认错了,我是卓沅。”

“不对。”

鹭卓几乎是立刻反驳他,他隔着抑制贴隔靴搔痒般舔咬着卓沅腺体,暗哑着嗓音道。

“你是城邦军区下属东南分局行动处第一支队副队长,前第一支队队长的合法伴侣,路卓豪的Omega,张钥沅。”

鹭卓说完,倒在脑子里转了个弯,凑在他耳边问:“我不在了,你现在该升到队长了吧?”

“路卓豪!”

卓沅气得想骂他,但身处别处不能过于放肆,鹭卓稍松了点力气,卓沅刚转过身就又被他正面压在门上,这回他对准卓沅的唇吻了上去,强势闯入他的口腔。实话讲离了自己Alpha太久,熟悉气息入侵那刻卓沅甚至有些满足感,似是缺了一块的拼图终于完整拼好了般,他没有反抗鹭卓的亲吻,被注射了特制抑制剂还贴着隐形抑制贴的腺体竟在刺激下有些蠢蠢欲动。

“对不起啊,太想你了。”鹭卓堪堪分离一瞬补了个道歉就又吻了上去,卓沅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有赖于鹭卓捞着他的腰才没滑下去,鹭卓唇还碾着他的,唇瓣开合间道,先把这半年亲回本的。

鹭卓被派去执行特殊任务时他们才刚登记结婚不到一个月,他们俩早在军校上学时就形影不离,一对配合默契感情稳定的AO最终走向结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城邦和反叛军的战争那个时候正处于白热化阶段,新婚燕尔的路卓豪被上级叫到办公室,指派去了一项特殊任务。

没人知道这项任务的具体内容,就连行动处总队长蒋敦豪对此也并不清楚,路卓豪对此讳莫如深,第三天就去单独执行任务,张钥沅甚至来不及送他离开——再得到路卓豪的消息却是在一个月后,分局下来的文件是行动处第一支队队长路卓豪重伤身亡。

什么重伤?怎么治的?为什么就身亡了?

张钥沅后来发现那封文件上的重重疑点,可消息刚传到他耳朵里时他只有惊愕和难以置信的悲痛,刚和他结婚不久的爱人突然去世,他下意识否认这件事的准确性,尽管死亡通知单都送到了他家门口,可张钥沅始终神色冷淡,不肯接受。

他走出来的很快,有赖于他始终不肯相信路卓豪的死讯,分局对他的疑问冷处理,没人能给他回答——直到前几天,他才在多方面打听中终于得到了一点消息。

路卓豪在狼岛上。

他不知道他的爱人,那个愿意为城邦付出生命的人为什么会在下达死讯后出现在号称活人乱葬岗的狼岛,可但凡有一点可能性张钥沅都要去试——所以他改了名字,找赵一博调制了特殊的抑制剂,趁着狼岛招收Beta狱警的机会,凭借这些年在行动处培养出的高超的身体素质成功被选拔进入狼岛。

“嘶。”

自己的Omega在怀难免勾起情欲,鹭卓的信息素浓度逐渐增高,激发脖颈项圈的监管模式,信息素瞬间被抽空,这感觉让他呼吸停滞,唇还蹭着卓沅的,却忍不住细微颤抖。

“怎么了?”卓沅敏锐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刚问出一句就又被鹭卓含住舌尖堵了回去。

“没事,先担心你自己吧。”鹭卓趁着难得独处的时间亲昵地捏他侧脸,禁闭室没有监控,他蹭着他鼻尖,“这里90%都是Alpha,还敢装Beta,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危险?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独处时好像又回到了在军校那些年偷偷躲在小花园里谈恋爱的时候,鹭卓的气息喷洒在他面颊上,和他的呼吸交融,卓沅肌肉记忆般有些腰软:“没人会发现。我被标记过本身就不容易受影响,何况还有一博的抑制剂。”

“标记都淡了。”鹭卓垂首埋在卓沅颈窝里胡乱嗅着,“你身上都没有我的味道了。”

“我现在身上有味道才有问题。”卓沅嘴上嫌弃,却是耐不住黏糊的语气,自新婚不久别离,时至今日思念亦如潮水汹涌,只是尚不知他们究竟身处谁的地盘,再翻涌的暧昧也要被压抑,出口的是牙缝中迸出的压抑恨意,“任务内容究竟是什么?你知不知道城邦对外说你不治身亡,我连尸体都没看见就他妈成遗孀了。”

“对不起,对不起。”鹭卓弯着腰自下而上地又要去吻他,卓沅偏着头躲开让他先回答他的问题,他目光灼灼,鹭卓叹了口气,“任务不重要,军区以叛城罪把我送进狼岛——总而言之不过是做了城邦政权和军区博弈的弃子,分局怕你去军区上访才说我死了,但狼岛无期徒刑和死了没有区别,按道理你不应该会找到这里。”

“那你在这儿关一辈子?把我一个人留在分局继续给他们卖命?”

卓沅气急,提膝狠击鹭卓小腹,鹭卓哼哼着拥紧了卓沅不松手,一口一个好疼,见卓沅没有摆脱他的意思才低笑道:“不会的,我哪舍得真扔下你一个人,一直没去找回去的办法是因为…我发现了一点有趣的秘密。”

卓沅逐渐冷静下来,正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却听“滴滴”一声,鹭卓拿着他的卡扫开了禁闭室的门。

“下次见面的时候告诉你。”卓沅在禁闭室待的时间有些太长了,这样下去迟早出破绽,鹭卓将磁卡揣进卓沅制服胸前的兜里,视线不掩饰地自脖颈扫过他腰腹。

“你穿这身制服真漂亮。”



新历226年5月,星期三,今天的工作主要是城邦工作服的缝制,鹭卓刚从禁闭室出来不久就跟着大部队一齐投入日常工作——关禁闭后出来借口在狱医那儿休息一天半天的不在少数,不过鹭卓工作时向来认真,态度一等一的优秀,得到的积分也是最多的。

不得不说他算是众狱警认为最省心的那个,可最省心的这个偏偏又是狼岛的头狼,让他们不得不提高警惕,以防被他扮猪吃老虎。

事实证明鹭卓要想吃老虎也不需要扮猪,他扮猪纯属兴趣爱好,卓沅今天不在鹭卓工作的车间巡逻,路过时还听见负责巡逻那个车间的狱警聊天,说这鹭卓禁闭室关了两天,出来眉毛都没皱一下,还笑呵呵的,心理素质可以啊。

卓沅舔了舔结痂的下唇,禁闭期间每天送饭的狱警是轮换的,他自那遭后就没再见过鹭卓,尽管心里惦记着鹭卓口中所谓有趣的秘密,但也知道现在不能操之过急,鹭卓蛰伏半年之久,要想一时半刻了解全部基本不可能。

“鹭哥,您在禁闭室关的两天,A区就有人蠢蠢欲动,让我跟独眼带人压下来了。”

寸头悄无声息换到鹭卓旁边的工作位置上小声和鹭卓讨功,他当初是因为诈骗罪进的狼岛,进来前是某公司管理层,拍马屁抢功很有一手。鹭卓面色未变,只点点头说做的不错,寸头立刻跟得了宝似的,直把把脑袋往鹭卓那边靠,眼睛瞥着巡逻的狱警,嘴不停地汇报。

“昨天早饭的时候狗鼻子说下周又要体检了,这周食堂连带猪毛的红烧肉都没,全给换成了胡萝卜。”

狗鼻子姓周,全名周跃,Alpha,是负责A区的狱警之一,因着对信息素的高度敏锐被犯人间戏称为狗鼻子。

“养兔子呢是。”鹭卓哼笑一声,脑子里偏又出现了卓沅的模样——泛红的眼睛亮亮的,倒真像兔子。

他忍不住撅着嘴忍下笑意,独眼听见他们说话小声接过话茬:“以前体检还是两个月一次,后来一个月一次,最近这段时间好像半个月就一次了吧?感觉咋越来越频繁了。”

独眼入狱要比鹭卓和寸头都早,长了张老实脸,但据说身上背过几条人命——缺了的那个眼睛就是被抓捕时直接击穿的,他在如今现存的犯人里也算的上老人,鹭卓未说话,倒听寸头漫不经心道:“那群医生拿咱吃回扣呢呗,不然外头也不打仗了,他们拿什么挣钱啊,不就得靠咱们。”

鹭卓抬眼瞥他,皮笑肉不笑道你知道的挺多,寸头立即会意是他话多了,装模作样拍了两下嘴,低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A区狱警每日巡逻牢房的的排班不是固定的,卓沅始终没被排到鹭卓的那层,他也不能主动说自己想巡逻A区01-10牢房,那里犯人的危险等级是最高的,他个新来的狱警轮不到也正常——何况上次鹭卓贸然出来看他以致于被关禁闭的事已经足够张扬,明面上过度接触对现在的他们俩来讲不是好事。

狱警的宿舍是单人间,简简单单的设施,仅能提供暂时栖息,不过大多数人不会对这个居住条件有什么异议——毕竟狼岛是个极好的晋升跳板,想借着在狼岛工作一两年然后去城邦军区总局的不在少数,因而狼岛中的狱警去去留留,但从不缺新人。

幸而狼岛狱警宿舍中还有热水供应,卓沅站在淋浴头下被热气蒸腾着身躯,他总算取下了紧贴在他后颈的抑制贴,此刻腺体就那样裸露在空气中,微鼓着,上面横着淡淡红痕。

这些痕迹可以追溯到鹭卓刚去执行任务时,那个时候他还只是普普通通地等待着爱人归来,但发情期不会因他的Alpha不在身边而推迟,那个月的发情期准时来到,卓沅被折磨得痛不欲生,被李昊等人砸开房门时他就窝在他们俩结婚前精挑细选的双人床上,后颈腺体横着几道狰狞可怖的血痕。

那日过后他就一直用着赵一博为他专门制作的特效抑制剂,能保证在鹭卓回来前推迟着发情期,赵一博也告诉他这种抑制剂有极大的副作用,一旦停用发情期会十分难捱,可当时的他顾不了那些,路卓豪的死讯让他心慌,没有比路卓豪更重要的事。

卓沅拿着浴巾擦干净身体,从包里取出一支抑制剂注射到静脉里——鹭卓和他同处同一片区域,他的腺体比他更敏锐地提醒着Alpha的存在,一连几日他都能感受着腺体微微发烫,尽管赵一博的隐形抑制贴十分管用,可这种灼热感始终让他觉得不安。

注射特效抑制剂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空了的针管被他打包好装回包里,等到每个月一次的外出采办统一扔到远离狼岛的城镇,以最大限度隐藏他的Omega身份。抑制剂逐渐随着血液布满全身,卓沅深深呼了口气,隐藏于心底的燥热感终于得到压制,卓沅重新贴好隐形抑制贴,随意套上背心短裤,正准备躺在单人床上缓一会儿,却听房门被人敲响。

“哪位?”

卓沅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他和同期来的狱警基本都是点头之交,更别提比他来得早的那些狱警,还少有人跟他关系好到能晚上来敲他的门。

“周跃。”门外声音冷淡,毫无情绪起伏,“明天犯人体检,我负责和你讲一下注意事项。”



狼岛的体检主要分为三项,身体状况、传染病筛查和信息素检测,第一项无外乎就是些常规检测,后两项则需要进行抽血检测,除此之外体检也是更换每人项圈的时候——体检中心会根据每个犯人的信息素状况更改他们的监管浓度,降低信息素较淡的Alpha监管阈值。

平日里有信息素监管项圈看管犯人的信息素外泄状况,体检卸下项圈就是最容易出现动乱的时候,卓沅等Beta狱警不受信息素影响,是这次体检的主要负责人,其余Alpha狱警则负责协助他们完成犯人体检。

鹭卓跟以前的头狼不一样,不太搞特殊,规规矩矩排在队伍里,遇见给他主动让位置的也就笑笑让人家继续排着,只是身后始终跟着几个小弟,寸步不离地跟在老大身边。

鹭卓走过眼前时卓沅的视线甚至没偏离半分,始终不咸不淡地注视着前方,倒是鹭卓捱不住,下意识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他那小弟徒留四肢发达,自以为收到了他什么眼神,清了清嗓先叫了声嫂子好。

卓沅的目光顿时冷下来,手里电棍滋啦一声冒着电光,鹭卓比他先反应过来,趁着狱警动手前一脚踹弯了那人膝窝。

“疯了你?瞎他妈喊什么。”

“把你的脏话咽回去。”卓沅将电棍揣到腰侧,抱着胳膊冷声道,“这点规矩也不懂?”

其他狱警四散在别的地方,这里只留他一人看守,他没接鹭卓主动递给他的台阶,鹭卓身后的小弟见他不仅不给鹭卓面子、甚至没给鹭卓好脸色登时骂骂咧咧地上前一步,被鹭卓一肘子怼了回去。

“卓sir说得对,您哪儿不喜欢,我立马改。”

话是怂的,语气却带着直白的挑逗,他似乎是想把这见色起意的流氓人设坐实到底,那群傻小弟也接二连三跟随鹭卓的话吹着口哨。

卓沅从前认识的路卓豪温和有礼,日常玩笑也极具分寸,如今监狱半年造就这副模样倒挺新鲜,他学着鹭卓的样子不加掩饰地自上而下扫视,无师自通般轻蔑地笑。

“抱歉,你就没地方值得我喜欢。”

鹭卓舔着后槽牙气得发笑,他不知道卓沅是还因他消失半年生着气故意激他还是怎么样,总之这话是实打实往他心窝里戳了,可他这气怎么说也不能往卓沅身上撒,只得偏头看向直勾勾盯着卓沅的小弟。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了。”鹭卓在狼岛也少有情绪外露至此的时刻,突然一句给小弟们吓够呛,见小弟们胡乱低下头他总算舒了些气,视线又转向站姿挺拔的卓沅。

“行,卓sir眼光高,不知道什么样的能入卓sir的眼?”

他的话几乎是自牙缝里一点一点往出蹦,这幅样子很好的取悦到了卓沅,卓沅眼底漾出兴奋笑意,掰着手指一项项数:“沉稳,正直,不满嘴跑火车……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卓沅顿了顿,勾出个恶劣的笑。

“不姓鹭。”

  

  

“不姓鹭是吧?嗯?不姓鹭?”

白天体检那遭给鹭卓气得半死,差点压抑不住信息素,碍着卓沅的身份和场合才堪堪压制住,他当时就想着他就算再关48小时禁闭今晚也得去找卓沅——他的Omega要反了天了,居然敢说他喜欢的人不能姓鹭。

鹭卓好几年没生过这么大气,就连被军区抛弃送上法庭扔进狼岛他都是无奈与担忧更多——结果他担忧挂念了许久的人今天堂而皇之在他面前说他不喜欢他!

深夜的A区仅有监控摄像头的红光闪烁,鹭卓熟练进入几个死角绕过摄像头,按照记忆里的位置摸进了A区狱警宿舍。

几次敲门询问门外皆无回应,卓沅绷着脸升起警惕之心,刚捡起桌上电棍,却在门开那瞬闻见熟悉气息,他那些警惕顿时化作绕指柔,电棍脱手滚落至门旁,双臂顺势攀上那人脖颈,鹭卓单手搂紧了卓沅的腰踏进宿舍内,立即反锁上了房门。

  

(此处见评论)

  

两人相拥着平稳呼吸,鹭卓蹭了蹭卓沅的发丝,先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纸抽,将他们俩擦拭干净。卓沅自始至终靠在鹭卓身上没有动,鹭卓把脏纸团扔进垃圾桶里,又将卓沅揽在怀中,掌心一下下抚着他后脑。


“吓着你了?”


“没有,我感觉出你不太对了。”卓沅开口时嗓音低哑,他身上遍布吻痕和指印,面上还泛着潮红,“你情绪有些太激动了,哥,你从前不这样。”


鹭卓其实也发现了,他对卓沅实则失而复得的喜悦远大于这遭刻意激怒,可听见那些话时他却控制不住怒意,卓沅的胸膛随呼吸起伏着,鹭卓此刻才迟来的感受到心疼,轻抚着他身上青紫的指印。


“那你白天还故意说那些?”


“我要是正常点,你会来主动找我吗?”卓沅睁开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水光,里面倒映着皱着眉的鹭卓,他伸手将鹭卓紧皱的眉头抚平,“我又要等你多久呢?再半年?”


提到半年鹭卓便心虚了起来,这事就算他再无辜在卓沅那里都不占理,依仗情事刚结束的温存,他又将卓沅往怀里搂了搂,和他耳鬓厮磨。


“上回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在狼岛发现了城邦政界权贵的人。”


城邦政权和军区相互牵制,均将彼此视为眼中钉,狼岛按道理来说是军区的地盘,可鹭卓却发现,政权早就渗透了狼岛,而他们的目的不止是监视军区。


“半年一次的体检提升到三个月、一个月,到现在几乎快要半个月一次。”鹭卓的呼吸很重,心脏隔着皮肉紧挨着卓沅的,咚咚跳着,“信息素监管项圈每逢易感期要抽走高浓度的信息素,而要更换项圈的体检次数却越来越多,这种体检在这里已经持续了很久——我不觉得它只是简单的对Alpha犯人进行监督。”


强壮凶猛的Alpha,被抽走的高浓度的信息素,鹭卓变得易激动的情绪,一桩一件都展示着政权的渗透绝非那么简单——这些信息素到底是什么用处?政权又准备在军区的地盘做什么?


卓沅的脑子不停转着,零碎的信息被他整理归纳到一处,于大片凌乱信息中,他突然抓住了一个点。


“不对,鹭卓,不对。”


他迅速将鹭卓推开,在他不解的目光中凑到他后颈闻了闻,鹭卓虽然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却始终纹丝未动,只等卓沅在他后颈腺体附近嗅着,又躺回他身侧。


卓沅微皱着眉,接下来的话让鹭卓心中大震。


“我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不只是情绪的问题。”


“鹭卓,你的信息素味道变了。”




鹭卓再从禁闭室被放出来时仅有面色稍显苍白,狼岛的狱警数量充足,这次的48小时里他没再见到卓沅,来送饭的狱警自然不会跟他攀谈一句,漫无边际的黑暗始终没让他感到不适,反而给了他更多的时间去思考那天夜里卓沅的话。


卓沅算起来是最了解他信息素味道的人——战争时代他们同时被选拔进入城邦军校,相差无几的年岁、早些年未分化住的双人宿舍,甚至于鹭卓先一步分化时就是卓沅陪在他身旁,卓沅是他完全标记过的伴侣,比卓沅的判断更精确的只会是基地的信息素检测机器。


卓沅说他的信息素变化并不明显,如果他是在鹭卓身旁度过这半年大概率也不会发现。得益于他们中间分开的时间,在卓沅记忆中鹭卓的信息素还是他离开前的味道,如今鹭卓的信息素变得更淡、掺了些难以发觉的苦味,那天晚上卓沅靠在他身后反复嗅了好几次,皱着眉十分认真的模样。


——像只辨认食物的小狗崽。


当然卓沅不会允许他在这么严肃的时刻开玩笑话,下一秒他的肩膀就留下了个鲜红的巴掌印,鹭卓扁着嘴,趁卓沅不注意在他脸上偷了个香。


卓沅房间的窗在他临走前开了条缝,尽量将他屋内的信息素散干净,48小时的禁闭时间结束后他再次投入与从前无异的监狱工作中,老老实实做他的犯人,不再逾矩半分。


不到半个月两次禁闭室,这频率高的惊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能离卓沅远一些,尽量保持他们俩之间的距离,以防被政权和军区的人察觉不对劲,只有每次体检后的当夜——卓沅会尽量轮值到A区一层,也就是01至10牢房,在检查鹭卓牢门时里面的人背靠着铁门,卓沅微蹙着眉,轻轻在铁门上敲下一长一短两长的节奏。


摩斯电码的Y。


Yes。


鹭卓信息素的味道确实在变淡。


“狼岛里被看管的真的是Alpha犯人吗?”


那天夜里,卓沅在他离开时穿好衣服坐在床上,他声音很轻,但足以让门口即将打开门栓的鹭卓听得清楚,鹭卓后背陡然攀上一层凉意,他稍稍偏过头,开启的一丝窗缝将遮挡严实的窗帘吹得飘起,卓沅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还是一个个信息素活体培养皿呢?”

风涟.

【 Redamancy|16:30】溺水

*全文1.1w字+,1v1/HE,为保证阅读体验除此之外不做预警,如感到踩雷请立即退出

  

「summary:卓沅醒来时对一切记忆模糊不清,这时一个叫鹭卓的男人出现,自称是他的爱人。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卓沅慢慢发现,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卓沅悠悠转醒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入眼是纯白色天花板,视野边缘是高挂的输液架和吊瓶,风吹起窗台淡蓝色的窗帘,卓沅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只半眯着,重重呼了口气。

而他这时才感受到呼吸困难,吸氧的面罩断断续续铺满白雾,又被他自己吸回去,卓沅试着去抬自己的手指,却无论如何使不上力,骤然头痛让他倒回枕头里,记忆片段在他头脑中碎成一片片,他去...

*全文1.1w字+,1v1/HE,为保证阅读体验除此之外不做预警,如感到踩雷请立即退出

  

「summary:卓沅醒来时对一切记忆模糊不清,这时一个叫鹭卓的男人出现,自称是他的爱人。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卓沅慢慢发现,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卓沅悠悠转醒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入眼是纯白色天花板,视野边缘是高挂的输液架和吊瓶,风吹起窗台淡蓝色的窗帘,卓沅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只半眯着,重重呼了口气。

而他这时才感受到呼吸困难,吸氧的面罩断断续续铺满白雾,又被他自己吸回去,卓沅试着去抬自己的手指,却无论如何使不上力,骤然头痛让他倒回枕头里,记忆片段在他头脑中碎成一片片,他去抓,但难以触碰到边缘,反倒被碎片割破手指,痛得难以喘息。

他知道,他叫卓沅。

然后呢?

然后他的灵魂抓不住记忆边角,重重倒在地上。

记忆的空白未给他太多的恐惧,他的心底竟然是莫名的轻松,但房间里实在是太安静,安静到他闭上眼只觉得这是为他打造的一副巨大的棺材,胸膛起伏未必是活着的痕迹,他被空气所活埋。

突然房门咔哒响了,打破这片寂静,好似招魂的铃声叮当,卓沅努力地望过去,然后房门又响了第二声,那扇门终于缓缓打开,入眼的是神色疲惫的年轻男人,唇下起了胡青,虎口处拎着一袋水果,他默不作声地走进门、关上门,又在转身那刻撞进卓沅半睁的平静眸中。

卓沅看着他双眸瞪大一瞬,手上那袋水果缓缓落了地。

他是我的朋友?还是亲戚?

卓沅想不起来,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看见他那刻,莫名顺着眼角滑落了一滴泪。

在医生护士闯入病房给他做各项检查时,那个男人仍和他对视着,卓沅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带上各种仪器,电子的滴滴声在耳边也模糊不清,他视野里只剩下这个人。他明明远离医生护士站在不远处,甚至是看上去有些焦急的、手足无措的,可视线仍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而卓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持续地注视着他。

他们隔着检查的白大褂们对视着,卓沅看见他渐渐湿了眼睛,可眼泪却始终没落下来,只打着转在眼眶中,目光未有半分从卓沅身上离去。

你在哭什么呢?

检测仪又发出滴滴声,卓沅被带上新一轮仪器,他的病号服被解开,白皙的身体久不见日光,卓沅看见那男人的泪水终于顺着面颊纹路留下,聚集在下颚,又滴落在地上。

你在为我难过吗?

卓沅想。

可我不想看你难过。



检查结束后,卓沅的氧气罩还未撤下去,他微动着嘴唇,问出了那句细微的你是谁,那男人有一瞬慌了神,求助似的看向医生,医生皱着眉又检查了一遍所有结果,将单子放进档案夹中,叫那男人跟他出去一趟。

卓沅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聊了什么,病房的隔音效果太好,门一关上他就又好像被送进窄小的棺材里。窗外没有鸟叫,只有光秃秃的水泥墙,他没有时间的概念,不知道等了他们多久,那声悦耳的开门声才再度响起。

他再进门时便不似刚刚慌乱,眼底中平静居多,似是接受了卓沅失忆的事实——甚至于,卓沅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带着哀恸的欣喜。

男人说他叫鹭卓,27岁,开了家小店在经营,这段时间一直是他在照顾卓沅,他是卓沅的……

他说到这里时犹豫了片刻,攥了攥拳,声音轻微而又笃定道。

他是卓沅的爱人。

卓沅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在他似有若无的认知里,除了亲人会照顾他,也就只剩下朋友或爱人。鹭卓刚刚在他被检查时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复杂,仅仅是朋友的话,他就算这么说,卓沅也会怀疑。

他说卓沅之前出了车祸,已经在这里躺了一年,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卓沅永远醒不过来的准备。

鹭卓说这些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带上哭腔,他低头缓了缓,小心翼翼将手覆在卓沅没有挂水的那只手上,珍惜地摩挲着,好似卓沅是什么一碰就碎的宝物。

他又说医生告诉他,卓沅的失忆不存在生理问题,是心理上的问题,可能是过于痛苦的记忆导致记忆将它压抑到潜意识中,造成了卓沅的失忆。

卓沅细微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鹭卓有没有看清,连他自己都难以觉察到自己的动作,他刚刚醒来,甚至可以说对这副身体算不上熟悉,简单的动作都觉得费力,此时此刻已然疲惫不堪。

鹭卓或许是注意到了他的疲惫,他轻笑了笑,眼中似乎还含着泪,又抚了抚卓沅的头发,轻声道:“你先休息一下,明天让你的朋友们来看看你,好不好?”

他的朋友们。

卓沅在记忆中寻找,仍然只能看见一片迷雾,鹭卓并没有如他想象那般积极和他讲一些他们过去的事情,反而只是关注着他是不是累了,能不能吃饭的问题。他其实有些想问他们是怎么认识又怎么相爱的,可他有些累了,他需要休息。

没关系,他总归是醒了的,他可以在下一次醒来的时候再问鹭卓,鹭卓看上去很爱他,他会告诉他的。

卓沅重重地呼吸着,呼气时还带着略微的颤抖,他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鹭卓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眼里闪着晦涩不明的光。



卓沅再醒来时没见到鹭卓,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正坐在他床旁削着苹果。肺部灌入大量空气那刻他才意识到他的氧气罩已经被卸下,卓沅尝试着抬起手指,他终于成功地看见自己的食指翘了起来,接下来是手腕,当他再想进一步尝试活动手腕时,那个男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目光瞬间转移到他身上,又迅速将手里的苹果放到一旁的小柜子上,问他感觉怎么样。

“听说你失忆了。”他给卓沅掖了掖被角,神色控制不住地流露出哀伤,“你还记得我吗?”

他缓缓放下了手,迷茫地看向男人,男人懂了他的眼神,轻呼了口气,说他叫赵一博,是他的高中同学,也是他的朋友。

“鹭卓呢?那你还记得鹭卓吗?”

卓沅缓缓点点头,又摇摇头,张口时嗓音还是沙哑的:“他昨天告诉我,他是我的爱人。”

“爱人?他是这么跟你说的?”赵一博的表情有些复杂,好像在笑,又好像不是,卓沅不太看得懂,而后赵一博也转移了话题,他叹着气道:“不是昨天,是前天,你前天醒了之后又睡过了过去,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鹭卓吓死了,差点以为你又不会醒,他今天店里有些事走不开,才托我来照顾你。”

他一边说一边摇着病床让卓沅能坐靠着,卓沅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难怪他觉得这一觉格外漫长,醒来倒是精力充沛。

他还记得他睡前想着醒来前要问鹭卓的事情,只可惜鹭卓不在,他将视线转移向重新削着苹果的赵一博,他现在醒来还不能吃水果,此刻却有些馋了,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他有些尴尬地看向赵一博,赵一博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他给鹭卓发个消息,让他回来时给他带碗粥,他刚醒,现在只能吃流食。

赵一博说着,把削好的水果切了一块放进嘴里,笑道:“这苹果我就只能自己吃咯。”

赵一博总算真情实意地笑了,卓沅也被他感染地勾了勾唇角,他开始相信他们大概真的是很好的朋友,于是他又想起了他没来得及问鹭卓的问题,他不知道赵一博对此知道多少。

“鹭卓,我和鹭卓,是怎么在一起的?”

这句话他说得缓慢,甚至数次停顿,在鹭卓两字刚出时赵一博就有预感,笑容逐渐随着这句话的完整而僵硬,卓沅的目光过于热切,像是新生而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婴儿,赵一博没办法忽视。

“你…出事前,刚大学毕业。”赵一博又切下一块苹果放进嘴里,缓缓嚼着、咽下,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鹭卓比你大三岁半,你出事前,你们刚在一起不久。”

刚在一起不久的恋人会任劳任怨地照顾出意外的自己一年吗?

卓沅看不见赵一博的神情,却想着,如果是这样的话,鹭卓倒是真的很善良。

“我父母呢?”卓沅舔了舔嘴唇,干涩的唇终于添了些血色,“他们怎么没来看我?”

赵一博彻底沉默,这次他整整吃光了那颗苹果,病房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时钟,秒针咔咔地动着,卓沅甚至觉得它与自己的心跳声渐渐重合,他等待着赵一博的答案,虽然赵一博还没开口,但他总觉得赵一博一定会说。

良久沉默后,赵一博还是开了口,他拍了拍卓沅瘦弱的肩,声音中带着颤抖。

“卓沅,你妈妈的事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你很小的时候她就去世了,至于你爸爸……他死在了一年前的那场车祸里。”

原来是这样。

卓沅的记忆中其实并不熟悉这两个人,生物学意义上的亲密并没有让他在空白的记忆中造成怎样的负担,他意外的平静,接受的很快,反而是赵一博比他的反应要大一些,俯身抱了抱他,甚至吸了吸鼻子,而这时房门又被打开,鹭卓拎着塑料袋走了进来。

“怎么了?”他看见屋内这幕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赵一博在微信上和他说了卓沅醒了还有些饿的事情,急的他放下了店里的事就要过来,粥来不及现熬,就只能顺道买了一份小米粥,放在卓沅面前时小心翼翼,生怕他吃不惯。

卓沅现在还不能自己吃东西,就被鹭卓一口一口地喂着,赵一博坐在另一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并未少见多怪,出去接了通电话回来后告诉他们他导师有点事找他,他得回学校一趟,反正鹭卓回来了,卓沅给他照顾他也放心。

卓沅这才知道赵一博保了研,正在他本科学校的大牛手下做研究生,他想和赵一博挥手道别,但还不能抬起胳膊,只对着赵一博笑了笑,可赵一博看他笑又红了眼圈,忍着眼泪也对着他强勾唇角,才关门离开。

卓沅不知道他为什么哭,他喝下鹭卓喂下的又一口粥,突兀地问鹭卓:“我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大抵是太久没听过他这样清晰的声音,虽然还沙哑着,可鹭卓还是愣了愣神,而后又温柔下神色,喂了他口粥:“大概是你高考结束后吧,怎么了?”

和赵一博的回答不一样。

卓沅咽下那口粥,却没有直接去质问鹭卓,这是他第二次醒来,他只零星的知道了一些家里的事,而和鹭卓的关系上,他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对。

诚然赵一博看着也和鹭卓很熟悉,也很放心地将他交给了鹭卓,可他们的回答却并不一致,而当卓沅问起一些以前的事时,两人都有些下意识的回避。

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苏醒的第七天,卓沅已经开始能吃下一些稠点的食物,比如各种糊糊,前段时间他喝稀粥几乎要喝吐,尽管鹭卓变着花样地给他做,可稀粥就是稀粥,并不会因鹭卓的用心而改变本质。赵一博偶尔会来看他,大多时候还是鹭卓陪着,鹭卓偶尔会很他提起一些他们从前相处的细节,他能够推测出他们大概认识了很长时间,至少青春期应该都是在一起的,只是一直没确认关系。

他将鹭卓的话记到心里,又和赵一博偶尔吐露的信息进行对比,发现他们在高中那三年的部分的确重合,譬如鹭卓每天早上都会送他去上学,雷打不动给他带早餐,而其他时期则多多少少存在不同。

还好,卓沅并不是不相信他们,他只是在努力拼凑出一个过去的自己罢了。

最近有一个新的朋友找上他,叫陈少熙,听鹭卓说是他大学社团的学弟,进了病房就很自然地和鹭卓打了声招呼,他叫鹭卓哥,也叫自己沅哥,看着倒是和他们很熟悉。

鹭卓的店里最近也很忙,他偶尔在此时接到电话,只能拜托陈少熙照看他一会儿,他去处理点事情。陈少熙大咧咧地让他忙就行了,卓沅也点点头,示意他没问题的。

鹭卓还是有些担心,但那边电话宛如催命般一通通打过来,他只得先出了病房门。

陈少熙和他大概在失忆前关系也不错,自顾自地拿了个香蕉想递给他,又想起他还不能吃,就自己扒了皮咬了一口。

“沅哥,要不是真见到你,我还真不信他们说你失忆了。”

“你也认识鹭卓吗?”卓沅慢吞吞道,他现在恢复了大多的语言能力,但语速还是慢的,“听鹭卓说你是我大学的学弟。”

陈少熙挑着眉道:“认识啊,咱们社团哪次聚餐不是卓哥来接你,久而久之我们就都熟了。”

“我们当时就在一起了吗?”

“这我就不太知道了。”陈少熙将吃完的香蕉皮扔进垃圾桶里,“当时你们就挺亲昵的——我不是歧视gay啊,那时候社团里大家都怀疑过他是不是你男朋友。”

陈少熙顿了顿,继续道:“但当时问你,你就只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卓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陈少熙聊了些有的没的,大多围绕大学的一些事情,没什么趣味,除了让卓沅得知他大学时除了学业外的校园生活大抵十分丰富。

卓沅车祸住院这一年陈少熙也快毕业了,忙着要赶毕业论文,陪了他一下午就得走,而鹭卓也接了陈少熙的电话及时回来。他进门时病房内只有卓沅一个人,鹭卓就自然地将手伸进卓沅的被子里,一下一下给他按摩着。

“有些痒。”

卓沅笑着下意识想躲,又被鹭卓禁锢住,他手掌宽大温热,就那么按在他的手臂、大腿和肚子。

“小时候碰你你也说痒,洗个澡还要扑腾我一身的水。”

鹭卓只随口提了一句,神色自然似乎并没有往心里去,卓沅的目光却闪了闪,他不知在想什么,鹭卓掌心下的肌肤倒逐渐放松起来,鹭卓有些意外,挑着眉道:“怎么了?说你不高兴了?”

“没有。”卓沅现在还不能自由地挪动身体,只能动着手臂,他抱着鹭卓的腰,将自己埋在鹭卓的肚子上,“我觉得看见你就很安心。”

无论他失去的记忆是怎样的,但他每次见到鹭卓的安心绝不是假的,这是他下意识的感受,他潜意识中全身心依赖着鹭卓。

所以尽管鹭卓对他有所隐瞒,他依然信任鹭卓。



卓沅最近开始频繁地做梦。

梦里潮湿而闷热,空间也逼仄狭窄,他前面站着一个人,身形高大且有力,卓沅静静看着,莫名感觉他就是鹭卓。

而后他又变成了第三视角,他看见站在鹭卓身后的他抱着鹭卓的腰,将脸紧紧贴在鹭卓的后背上,鹭卓的手攥紧又松开,好像想将他的手拿下,却迟迟没有动作。

抱着鹭卓的他嘴唇动了动,好像说了些什么,卓沅前几天做这个梦时总是听不清,这次他凑近了些,可他说的话还是有些模糊。

他看见“卓沅”说着什么,似乎是哽咽了一声,鹭卓最终转过身,将他拥进怀中,吻上了他的唇。



康复中心的医生李昊在他的单子上又画了个勾,说他最近恢复的不错,卓沅刚做了一轮康复累得一身汗,鹭卓站在轮椅后面,给他擦着额上的汗,连声说谢谢。

“哎,别说这些了。”李昊摆摆手,他捏了捏卓沅的腿,“谁叫咱们有缘分呢,按摩做的很好哦,继续保持。”

鹭卓点点头,李昊将单子递给鹭卓,让他去那边药房取一下药,卓沅缓缓看向做着记录的李昊,突然开口叫他。

“李医生。”卓沅轻声问,“我们以前认识吗?”

李昊浑不在意地点点头:“我爸也是这家医院的医生,我初中放学来找他的时候,我们见过。”

卓沅动了下手腕,继续看着他:“在康复中心吗?”

“不。”李昊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在临床心理科。”

鹭卓就在这时取药归来,还给李昊核对了一下药都没拿错,才推着卓沅的轮椅离开。李昊在他们身后看着鹭卓推着卓沅远去,有时鹭卓停下,和卓沅耳语几句,卓沅就小声地笑,更多时候他们并不说话,只偶尔看向对方一眼,确定彼此的存在,就安心地转移开视线。

鹭卓不想让卓沅知道的那些事,未必真能瞒得住卓沅。

李昊叹了叹,关心则乱啊。



这次是个噩梦。

梦里没有鹭卓,卓沅飘在空中,看见小小的自己站在客厅里,漆黑的夜没有开灯,月光顺着窗落在地面,窗帘被风吹起,飘荡在半空。

风?哪来的风?

卓沅这才注意到窗开着,有一个人影坐在窗边,像是个女人,他离她很近,又很远,他看见小小的自己呆呆的站在那里,然后小心地向前迈动了一步。

窗边的那个身影似乎看了自己一眼——不是客厅里小小的自己,是半空中的自己,她张着唇说了什么,漆黑月色下,卓沅本应该看不清的,可他却知道她在说什么。

“对不起。”

她说。

而后那个身影从窗口一跃而下,小小卓沅迈出的那一步甚至还未完全落地,他愣了一下,疯狂地冲到窗边,哭得撕心裂肺。

“妈妈!”

卓沅骤然惊醒,用力大口呼吸,鹭卓在不远处的折叠床上蜷缩地睡着,月光铺散在他身上,安静又柔和。卓沅静静看着鹭卓,剧烈心跳终于平稳下来,他再次闭上眼睛,缓缓进入了梦乡。



鹭卓大概最近真的很忙,他解释说是他开的小店到了旺季,最近来的人很多,他雇了些人,但还是有些忙不过来。卓沅问他开的是什么店,鹭卓只说是做乐器销售的,别的也没再透露。

他这么说着,又有人来找他,进门的是个带鸭舌帽的男人,看得出五官很精致,进门就扫了卓沅一眼,不冷不热地开口。

“鹭卓,这就是你……”

“耕耘。”

鹭卓打断了他,目光并未从卓沅身上离开分毫,李耕耘却骤然懂了他的意思,垂头笑了一声。

“这就是你,爱人?”

“…你好?”

卓沅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开口,李耕耘看起来是来找鹭卓的,可鹭卓并没有多理他,卓沅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微妙,他推了推鹭卓,小声说有事的话你先去吧,我睡一会儿。

鹭卓看着他,轻捏了下他指尖,卓沅笑着说我真困了,别闹我了。

鹭卓这才和李耕耘出门去,李耕耘跟在他身后,关门时回头看了卓沅一眼,卓沅不懂他的眼神,只对他礼貌微笑了一下。

李耕耘突然也笑了,低着头摇了摇,转身离开。

关门那一瞬,卓沅好像透过门缝看见了鹭卓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平时对他春风和煦的样子,他的目光阴狠锐利,像极了丛林中盯上了猎物伺机而动的狼。

这是卓沅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鹭卓,但他并没有觉得害怕,卓沅往被子里缩了缩,门没有关严——他不知道李耕耘是不是故意的,隔着未关严的缝隙,他听见了老板、地下、不可能之类的字眼。

这些大概与鹭卓有关,卓沅蓦地有了些兴趣。他骗了鹭卓,他并没有困,眼睛溜圆地盯着窗外的水泥墙。

鹭卓再回来时卓沅已经真的睡着了,阳光暖融融地打在他身上,像睡在毛绒窝里的猫咪,鹭卓不敢打扰他,但还是在他侧颊上轻柔地印下一个吻。



卓沅又做梦了,这次的梦境里他和鹭卓都要更小一点,他好像才到鹭卓的肩膀,说自己走不动了,让鹭卓背他,鹭卓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就将他背到身上,一蹦一晃地迎着夕阳向前。

梦里他问鹭卓,你给我交学费的钱都是哪儿来的?

鹭卓只说你不用管,好好上学吧。



卓沅隔壁病房住进了一个年纪不大的男生,叫王一珩,很活泼好动的小孩,也是意外住院的,手臂上吊着个石膏天天往卓沅病房里跑,一开始还叫哥,混熟了就开始没大没小地叫他小沅儿,卓沅笑着说要打他,但也没动,他看着活泼的王一珩,总归是觉得心里高兴些的。

王一珩会挑鹭卓不在的时候来找卓沅,那天鹭卓店里有有些事,他急着走,拍了拍卓沅的手背,说他很快回来。

卓沅习惯了这些天鹭卓的忙碌,偶尔半夜醒来时鹭卓也不在那张折叠床上,而是过了一会儿才会有门被打开的声音,卓沅也只有在意识到鹭卓回来时才能安稳睡下。鹭卓疲惫得眼下起了乌青,倒是在他醒来后一直保持着把胡子刮干净的状态,卓沅偶尔逗他,问他刮的这么干净是想要我亲你吗,鹭卓就抿了唇不说话,耳朵却悄然红了一片。

鹭卓前脚刚走,王一珩就开了个门缝钻了进来,卓沅看着想笑,问王一珩,为什么总躲着鹭卓,他又不吃人。

“我有一点怕他们。”王一珩挠了挠脑袋,显然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卓沅敏锐捕捉到了这个字眼,“他们是谁?”

王一珩坐到卓沅床旁,趴在栏杆上:“就是上次来找鹭卓哥的那个人,我爸在地下打黑拳的地方做过事,我在那里见过他们两个。”

布满锁链的八角笼,困着不怕死的恶兽。

“什么时候的事?”

卓沅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他舌下含了块咖啡味的硬糖,以防低血糖用的,此刻却甜的发苦,王一珩没注意到他的变化,继续道。

“大概是几年前吧,七年?八年?那个时候我也不大,记不清啦。”

七八年,推算起来大概是他上刚高中的时候,和梦里刚好能对上。

王一珩看他神情突然有些慌乱,连声解释道:“我不是对他们有什么意见啊,我就是小时候见了有点怕,长大了也没改过来,何况我看鹭卓哥和你感情特别好,沅哥你千万别觉得我是讨厌他。”

卓沅笑了一声,说不会,王一珩这才放下心,又八卦地眨了眨眼。

“我听护士姐姐说他是你爱人?你们俩怎么认识的啊。”

王一珩刚来不算久,不知道他失忆的事情,卓沅摇了摇头,说记不清了。

至于爱人么。

卓沅在舌尖斟酌了一下这两个字,突兀地笑了。

  

  

蒋敦豪来的那天鹭卓特意腾出了空,和卓沅说这是咱们俩小时候邻居家的哥哥,是他们大哥,帮过他们不少,卓沅点点头,坐在床上叫了声大哥。

他不知道为什么蒋敦豪看见他就沉默了下来,他以为大哥不喜欢他,有些疑惑地扯了扯鹭卓的衣角,鹭卓说没事,大哥太久没见我们了,我去跟他说说话。

蒋敦豪轻轻嗯了一声,说他跟鹭卓说说话,一会儿回来看他。

卓沅恢复的差不多,现在已经能自己扶着东西下床走路,他在他们出去时缓缓靠近门旁,开了一条缝,蒋敦豪和鹭卓的声音逐渐变大,钻进他的耳朵里。

“你准备一直这样下去吗?”蒋敦豪皱着眉,“沅儿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鹭卓神色沉静,早就下定了决心:“那些真相不知道也罢。大哥,知道卓沅失忆的时候我甚至有些高兴,他不用再在醒来后面对曾经的那些破事,我们两个能更好地生活。”

蒋敦豪不太赞同他:“起码你该给他选择要不要知道的权利。”

“他不需要。”鹭卓陡然直直看向蒋敦豪,气势又慢慢弱了下来,“我照顾了他这些年,我知道他需要什么。”

“死不悔改。”

蒋敦豪皱眉重呼了口气,鹭卓闻言自嘲地笑了笑。

“还没死呢,就算死也得先找好能照顾卓沅的人。”

“滚蛋吧,沅儿是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还是正经本科毕业,等人家好起来能照顾好自己。”

“那更好了。”

鹭卓长叹口气,蒋敦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就差骂他恋爱脑,深呼吸半天,才终于沉下气,问了一句。

“真的决定好了?”

“嗯,我爱卓沅。”

想起卓沅,鹭卓的神色又温柔下来,他生怕蒋敦豪听不清似的,看向蒋敦豪,又重复了一遍。

“我爱他。”

蒋敦豪看他的样子也说不出什么,拍了拍他肩凑近低语几句,这里开始卓沅不再能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反正气氛要较刚才好了一些。

听不见就没有再偷听的必要,卓沅挪回床上,不多时他们也回到了屋里,蒋敦豪和他聊了一些小时候的事,说他小时候淘得很,上树掏鸟蛋,摔炮炸蚂蚁窝都是常事,还得鹭卓给他擦屁股。

卓沅就笑,说我们认识那么久啊,青梅竹马?

屋内突然陷入寂静,蒋敦豪看了鹭卓一眼,点了点头。



鹭卓最近终于忙完了店里的事,他可以静下心来陪卓沅,卓沅每次扶着东西走路时鹭卓还是不放心,总是要在旁边盯着,生怕人磕了碰了。

查房的医生叫赵小童,来得多了和他们也逐渐熟悉,对鹭卓这样也见怪不怪。

“又教小孩走路呢鹭哥。”

卓沅被臊了个大红脸,想说不用鹭卓这么看着,可他每每回头又被鹭卓的眼神看得说不出话,只能掉过头当看不见似的自己慢慢挪着。

赵小童看鹭卓在,也就直接问他:“你身上陈年的伤什么的,要做祛疤吗?”

鹭卓没来得及阻止,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他只能硬着头皮顶着远处卓沅的目光道:“能做就做吧。”

赵小童点点头,说他找时间给他们安排一下,屋内气氛有些古怪,他似乎是意识到了刚刚自己那句话戳破了两人间原本清晰的界限,迅速出了病房。

“我之前一直没问你,你哪儿来那么多钱给我治病。”卓沅坐回床上,视线直直盯向鹭卓,“靠你那个小店就够吗?”

他好像在暗示着什么,他不知道鹭卓有没有听懂他的话,或者在装着不懂,鹭卓移开了视线:“之前攒了一些,够的。”

“做什么攒的?”

卓沅知道他此刻有些咄咄逼人了,视线从未有一刻从鹭卓身上移开,鹭卓平静地看回去:“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没有。”卓沅说,“我是知道什么了。”

“你不会再去了吧。”

鹭卓动作顿了一下,好像在很多年以前,也有这么一个声音,和他说,你不会再去了吧。

这声音与卓沅逐渐重合,鹭卓笑了一下,又给卓沅叠着衣服。

“不去了,照顾我们家卓沅。”

不去了,照顾我们家钥沅。

年轻的声音这样笑着,把对面瘦削的身躯抱进怀里,骨头顶着骨头,硌得人浑身生疼。



梦里吵闹声、打砸声充斥着卓沅的耳膜,他的眼前被红色覆盖,庞然大物堵在门口,恐惧彻底淹没了他,啤酒瓶对着他头顶砸下,却并未传来疼痛。

卓沅怯生生睁开眼,鹭卓抱着他的头将他紧紧护在怀里,玻璃碴子遍布鹭卓后背,他哑声说有什么你冲我来。

卓沅听着那个庞然大物声音低沉可怖,嘴里不干不净,骂他是死哑巴,骂他看见亲妈死了就不会说话了,是个废物,说他是个屁的心理疾病,就是想花他的钱。鹭卓反抗说他们没花他的钱,被他抓着头发拖了出去,卓沅呆愣着坐在原地,脸上湿漉漉的,他不知道是眼泪还是血。

他想哭喊着去找鹭卓,可却被困在一个茧中,他破不了壳,他发不出声音,也说不出话。

他是个死哑巴。

红色的是什么?是火吗?还是血?

外面的吵闹声渐渐沉静下来,最后是酒瓶被砸烂的声音,鹭卓扶着门框走了进来,一侧眼睛肿着,嘴角还有些血迹,卓沅看着他走过来将自己抱在怀里,一下下安慰着他,说没事了,没事了。

而他张了张口,费尽全部的力气,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几乎要将自己撕裂开,突破这层坚硬的茧壳,撞的头破血流,鹭卓浑然不知,只听见怀里的人突然“嗬嗬”发出声音,低头看去,才见他仍然神色空洞,却早早流下几行眼泪,一字一顿、毫无情绪地开口。

“哥,我饿了。”



卓沅快要能出院了。

他在康复中心做最后一次训练时李昊明显情绪要高昂许多,他基本能恢复一些自理能力,除了偶尔还使不上力之外,大多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鹭卓没在屋内,在门外,他和一个人在说些什么,隔着透明的玻璃,卓沅听不清,但看见两人神情严肃,大概是说着什么正事。

“这不是小何吗?”

李昊在他身后突然出声,手搭在卓沅肩膀上,卓沅没有转头看他,而是仍盯着外面说着话的两个人。

“你们认识?”

“算不上咯。”李昊打了个哈欠,“一年前他是处理你们家交通事故的负责人带的实习生,你刚住进来那阵他老往医院跑,一来二去也说过几句话。”

“叔叔不是学心理的吗,有没有教过你什么。”卓沅看了李昊一眼,熟练地插科打诨,“比如看懂他们俩在那儿说什么呢?”

李昊翻了个白眼:“得美又出国了啊,这么想得美,赶紧叫你家鹭卓回来签字,别耽误我工作。”

“别着急啊,你这又没有别人。”

李昊想着这祖宗真不好伺候,除了鹭卓还真没人受得了他,却听卓沅又说:“咱俩聊点别的。”

“好啊,聊点什么?”

“聊点……”卓沅瞥了眼外面的鹭卓,仰头看着李昊,眼里闪着促狭的光。

“你初中那年看见我的时候,我的病例是姓卓,还是姓路。”

李昊整理文件的动作瞬间僵在那里。



卓沅出院的前一天晚上又做回了第一个梦,他在狭窄闷热的空间里紧紧抱着鹭卓,他这才意识到这原来是一间浴室,这次他不再是第三视角,而是变成了那个曾经被他观察着的卓沅。

他的脸紧挨着鹭卓的后背,那样宽阔温热,让他接近时就放下心来,这是他的哥哥,是他出生时第一眼见到的人,他和哥哥血脉相通,是昏暗无光日子里彼此唯一的慰藉,只有他知道鹭卓的苦痛,只有鹭卓能将他拉出深渊。

淋浴哗啦啦地响着,水气蒸腾让人有溺水的错觉,那鹭卓就是他溺水时抓到唯一的浮木——不,他们是彼此溺死前抓住的唯一浮木,就算早晚死在湍急河流中,他们也得一起死去。

他怎么会不爱上鹭卓呢,亲兄弟又如何,把任何人放在他的位置都会爱上哥哥,但这个位置只会是他的,连同鹭卓一起,只能是他卓沅的。就算鹭卓还在乎着什么血脉亲情,在意那没有用的兄弟乱伦——那他可以逼鹭卓一把,倒时候就说一切都怪他,是他勾引哥哥,他不在乎。

反正鹭卓不会放开他的手,就像现在这样,鹭卓会犹豫,但鹭卓不会舍得拉开他攥紧了的手。

卓沅这次终于听清了他说了什么,他听见自己哽咽着开口,像求人垂怜的小兽一般,低声呜咽。

“哥,求求你,爱我吧。”

他的哥哥,他的鹭卓,就那样叹着气转过身,如他所想一般将他抱在怀里,卓沅这才知道,鹭卓拥上他时也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他说,别叫我哥了。

卓沅满意地笑了,鹭卓的吻落在他唇上,他引着鹭卓踏破那层界限,和他共同踏进深海中,他们共同燃烧,从此成为溺在海底沸腾的木,烧成灰烬。



何浩楠来找鹭卓的确是关于一年前车祸的事。

当时卷宗最后写下的是父亲酒驾撞向亲生儿子,娱乐新闻很长一段时间对这件事乐此不疲,酒驾的父亲当场死亡,被撞的儿子变成植物人,好好的一家三口只剩个大儿子支撑着。

不少媒体可怜着这对兄弟,在何浩楠的帮助下,鹭卓终于摆脱了媒体困扰,能好好照顾重伤的卓沅。

这件事本来到此为止,直到在处理那辆废车时,维修工发现那辆车的刹车是被人故意弄坏的。

事故已经结案,就算何浩楠抓住了零星一角也无法定性鹭卓的过错,但他还是来到医院找到了他,鹭卓并没有过多否认,但也没有承认,他只微笑着看向何浩楠,不经意地瞥了眼何浩楠外套的内兜。

那里放了一支录音笔。

“非法取证?”鹭卓挑了挑眉,“小何警官这一年是越来越老练了。”

何浩楠认命地取出录音笔关掉:“你那么做害了两个人的时候就不后悔吗?”

“有,也没有,他不死我和卓沅永远没办法自由,可我没想过害卓沅。”鹭卓难得露出脆弱的神色,他看了一眼正在做康复训练的卓沅,正笑着和李昊说话,他叹了一声,“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推开卓沅,宁愿被撞的人是我。”

“你们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们?”

鹭卓低低地笑:“我们能做什么,我们是情侣,当然是做了些情侣会做的事情。”

何浩楠皱着眉:“可你们是……”

“我们是爱人。”鹭卓坚定道,神色冷静而尖锐,“他姓卓,我姓鹭。”

“我们是爱人。”



卓沅没想到鹭卓确实有一家乐器店,走进去的时候甚至带这些惊讶,鹭卓有些哭笑不得道:“我还能骗你吗?”

墙壁上琳琅满目挂着各种乐器,卓沅虽然读的是理科,但还是有点音乐梦,顿时飘飘然地拿起一把吉他,装模作样地扫了两下弦。

鹭卓看着他笑,扫了下他鼻尖,卓沅放下吉他去蹭他,说一珩也快出院了,叫他来玩好不好?

他能安心开店其实少不了王一珩出的力,鹭卓自然欣然应允,看着揽着自己脖颈的卓沅轻吻他了一下。

“那把你的朋友都叫上吧,就当你出院,请大家吃个饭。”

“好啊,还有小童李昊他们,你的朋友也叫上嘛,别忘了何浩楠,人家也帮了忙呢。”

鹭卓目光闪了闪,揽着卓沅的腰,鼻尖蹭着他眼睑,一声声地答应着,请,都请。

这里离他们原来的家很远,没有人会打扰他们现在的生活,知道的人被堵死了嘴,从帮着鹭卓瞒着他们的兄弟身份,到帮着他瞒着鹭卓他恢复记忆,反正他们俩都是为了彼此好,为了过好他们的生活。

无论如何,他们会是幸福的一对,有着世间最近的血脉关系,做着世间最亲密的恋人。

卓沅知道鹭卓新买了个房子,他们有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他期待了很久,差些脱口而出地那声哥被他咽了下去,卓沅深呼吸口气,轻声叫他。

“鹭卓,我们回家吧。”

鹭卓牵着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好,我们回家。”

出了门卓沅才意识到他出院时竟然已经开了春,路边的小草还未开花,绿油油的一片,店外的阳光那样刺眼,卓沅伸手挡了挡,却还是放下,眯着眼和鹭卓一同被阳光沐浴。

他们会站在阳光下,站在平静风中,没有人会比他们更加亲密,他们会永远幸福下去。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

直到他们老去,直到他们死亡。



·完·

没有车的

大吉

*纯情萌宠小故事

*小龙和小道士

 

  俗话说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清风山半山腰有座小小的清风观,老道士收了两个小徒弟,一老两小住在老旧清静的道观里。前段时间老道士出去云游,小徒弟使上浑身解数撒泼打滚非要跟着,独留大徒弟留守,于是小道士鹭卓又要独自挑水喝。

  天气湿冷,小道士紧了紧呼呼灌风的宽大道袍,将裤脚束好,得趁大雪封山前下山多挑几桶水存着,顺道采买些其他日用品,山下过年商户不开便买不着东西了。

  山脚有片碧色的小水潭,泉眼长在地下,取了水又会冒出新的。鹭卓放下扁担水桶,先冲掉水桶底部沾到的泥,将木桶上沿浸入水面,清澈冰凉的泉水涌入木桶。再将水桶拎出时,......

*纯情萌宠小故事

*小龙和小道士

 

  俗话说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清风山半山腰有座小小的清风观,老道士收了两个小徒弟,一老两小住在老旧清静的道观里。前段时间老道士出去云游,小徒弟使上浑身解数撒泼打滚非要跟着,独留大徒弟留守,于是小道士鹭卓又要独自挑水喝。

  天气湿冷,小道士紧了紧呼呼灌风的宽大道袍,将裤脚束好,得趁大雪封山前下山多挑几桶水存着,顺道采买些其他日用品,山下过年商户不开便买不着东西了。

  山脚有片碧色的小水潭,泉眼长在地下,取了水又会冒出新的。鹭卓放下扁担水桶,先冲掉水桶底部沾到的泥,将木桶上沿浸入水面,清澈冰凉的泉水涌入木桶。再将水桶拎出时,鹭卓鬼叫一声,里面竟漂着一条手臂长的青绿色的小龙。

  不怪他大惊小怪,清风山少有外人来,山里飞禽走兽都有,师父吩咐平时不要招惹就好,以后山为界,动物不会闯入道观,道观里的人也不会擅自进入山林。他虽见过许多动物,年少时还和师弟救过几次受伤的兔子狸猫狐狸,但龙他还是头一回见。

  身长似蛇,有角有鳞有爪,的确是龙。

  小龙闭着眼睛奄奄一息,身上的鳞片光泽微弱,头上的角也断了一根。龙应该也是从鼻子出气吧,鹭卓试探着用手指头碰了碰小龙的鼻子,小龙突然打了个喷嚏,眼睛还是闭着,尾巴扑腾了一下,掀起很小的水花。

  此地向来多雨多水,当地百姓并不信奉行云布雨的龙族,反而因为总是闹洪灾而花了大工夫请各路人士驱龙屠龙。师父从前吹牛说自己年轻时也屠过龙,并劝诫他有朝一日亲手屠龙才算学成出师。这条小龙看着简直像条倒霉的小泥鳅,杀掉他又有什么值得吹嘘呢。天气这样冷,在水潭里泡着都担心他冻死,鹭卓小心地将小龙装在木桶里带回了道观。

  

  道观正殿供奉着三清,三尊神像还算完好,观里香火算不得多鼎盛,早先师父还想着将正殿整修一番,最后做法事挣回来的钱也堪堪够将漏水的屋顶修补好。殿后是厢房,师父和两个徒弟各住一边。鹭卓就住在厨房隔壁的厢房,这一季的荷花早已开败,他将小院里种荷花的缸清理出来,暂时把小龙放了进去。

  再烧了热水往小水缸里兑了些,鹭卓挽起袖子把手臂伸进去搅了搅,睡在水底的小龙被闹醒,甩甩尾巴往上浮,趁鹭卓凑近打量时吐了他一脸水。鹭卓抹了把脸,小龙滋了水又继续沉沉睡着,被捞出水面查看也没反抗。他受了伤,身上的鳞片缺了几片,能看到嫩红的肉,鹭卓小心地避开伤处顺着他脊背摸了摸,鳞片的触感锋利冰凉,小龙估计伤了元气,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只有尾巴偶尔动一动,被捞出水面便紧张地将尾巴盘在他小臂上。

  两天后下了大雪,一夜之间天地都成了白色,下山的石板路盖了一层积雪更是湿滑难行,鹭卓清扫了一小段路放弃,回房给小龙的水缸里又兑了点热水,就蹲在旁边慢吞吞地啃起了馒头。也不知龙吃什么,这么小一只,总不能吃童男童女吧?他试探着掰了一点馒头,将碎屑投入水缸。

  ......小龙理也不理,还是呼呼大睡,几乎睡得要翻出白肚皮来。鹭卓只知道鱼死了才会翻肚皮,紧张地将小龙捞出来拍拍肚皮,小龙肚腹间没有鳞片,摸上去软软的,轻拍时像成熟的西瓜一样发出清脆的响声,小龙不乐意,拿尾巴抽了他一下,力道还挺大。

  

  窗外落雪簌簌,不时有树枝被积雪压断的咔嚓声,周遭活物发出的响动只剩下小道士和小龙的呼噜声。晚上鹭卓一直在做梦,潮湿的梦境里他衣衫单薄,头顶一小片乌云长了眼睛一般追着他落雨。他醒来发现自己被窝里多了个少年,裸着身子,肌肤冰凉,由于畏寒蜷缩着身体乖顺可怜地贴在他怀里。

  好突然的天降桃花,鹭卓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试探着用温热的手指碰了碰少年圆润的面颊,少年打了个喷嚏,终于睁开一双漆黑幼圆的眼睛。

  鹭卓瞟一眼床前空了的小水缸,试探着发问:“你是小龙吗?”

  少年眼型圆而钝,鼻头翘翘下巴尖尖,水灵灵清亮亮的,看着没什么妖气,他眨眨眼睛,没有回答。

  “都化人形了,你会说话吗?”

  少年还是不回答,光裸的手臂开始在他怀里摸索,鹭卓急急伸手去挡,“别别、别乱碰!”

  手掌被轻轻握住,牵引着贴在少年的肚皮上,触手所及都是细滑冰凉玉石般的触感,鹭卓心猿意马,努力开始在心内诵经。手掌下突然冒出一声咕咕叫,他这才明白小龙的意思。

  鹭卓迅速收回乱飞的思绪,搂着少年坐起身,找了一身旧衣给他换上。再为他穿鞋袜时发现少年右脚踝也有伤,皮肉倒是好的,骨头摸上去却不对劲。少年一声不吭,很理所应当地冲他张开手臂,鹭卓只能认命地把他抱起来。

  

  鹭卓把小龙抱到厨房,把存放的食物一一指给他看,最后给他煮了一碗南瓜红枣粥,再往灶膛里卧了两只红薯,盖上草木灰,用余温将红薯烘得流油。小龙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托着下巴咽了下口水,圆滚滚的眼睛像是被系上了绳,就跟着鹭卓手上剥了一半的红薯转。

  狡猾的人类翘着嘴角笑,柔声诱哄他:“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就给你吃。”

  小龙的嘴角立即扁下去,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狠毒的人类换了只手捏着烫手的红薯,空出的手直直伸过来捏住小龙耳垂,残存的那点灼烫触感吓了他一跳。

  小龙捂着自己的耳朵,受了欺负一般,有些警惕地盯着鹭卓的手,“沅。”

  龙族的名字都与水有关,鹭卓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说原来你会讲话嘛,那你跟我姓好不好?

  小龙一巴掌拍上他手背,突然凑近敏捷地张嘴咬住红薯,但那红薯还烫得直冒热气,小龙惨叫一声松了口。

  都怪鹭卓没能及时阻止,小龙烫到了嘴,吐着烫红的舌尖生闷气,也不肯听鹭卓解释,拒绝再吃香喷喷甜糯糯的红薯,又化成小龙扎进水缸不再搭理他。

  “卓沅,卓沅?”

  鹭卓给小龙取了名字,手伸进水缸正着搅一圈反着搅一圈,喋喋不休哄他吃一口。小龙不胜其烦又拿尾巴抽他,反被捉住尾巴倒着拎了起来。这可真是龙游浅水遭人欺,小龙气得不轻,来回扑腾只晃得自己头晕,想变回原身吓吓他,但他伤得太重,努力半天只把尾巴变粗了一点。鹭卓顾不得先为他擦干身体,把他抱在怀里毛手毛脚摸他尾巴,衣襟沾湿一大片。小龙还想跑,鹭卓不当心碰到他尾巴根,小龙哆嗦一下,从他怀里挣脱,跳进水缸窝在水底吐泡泡,说什么也不肯听了。

  

  午后鹭卓把食物端到水缸边,手臂伸进来捉小龙,小龙被他熟练地捞出来,湿漉漉地用前爪扒在水缸边。鹭卓把肉羹用小匙喂到他嘴边,吹了吹气,“张嘴,卓沅乖,这回肯定不烫。”

  小龙勉为其难地吃光了一碗肉羹,甚至还舔了舔碗底,咂咂嘴,冲鹭卓笑了起来。鹭卓欣慰地直挠他头顶,“卓沅真厉害!卓沅是最厉害的小龙!”

  卓沅甩了甩尾巴,心想那当然,不知好歹的人类却又得寸进尺想摸摸他肚皮,小龙不客气地一口咬住他手指,在他短促的惊叫后松了牙,舔掉了他指腹渗出的血。

  ……

  从前师父酒后总爱给他们师兄弟俩胡扯些不像样的故事,据说龙族如果和凡人结成血契,此后便会沦为人类的奴隶听命于他,直到人类过完短暂的一生再入轮回才能解除血契。小师弟那时发问,龙不就会下雨吗,让他干别的也不会呀。师父打了个酒嗝,酒味熏眼睛。

  鹭卓用手指抵住卓沅额头,说你舔了我的血!

  卓沅跟着重复:“我舔了你的血!”

  “那你以后都要听命于我?”

  卓沅又舔了一口渗出的血珠,说还要吃一碗。

  ?原来这个血契是反的,糟老头子又骗人。

  

  吃饱了的小龙像人类一样犯困,尾巴缠在鹭卓手臂上不肯回水缸里,鹭卓得趁受潮前将前些天捡回的木柴劈好,便把卓沅像婴童一样裹在襁褓里挂在背上。劈了一下午柴,后背湿了一片,反手一摸,不是汗,是卓沅的口水。鹭卓偷偷闻了闻,没什么味道,心里暗自嘀咕谁说龙涎能做香料的。

  晚上鹭卓把卓沅抱到自己枕头上,卓沅迷迷糊糊地化成人形,光溜溜地往他软热的怀里钻。鹭卓没办法,掐一把带着稚气的圆脸蛋,说你要穿衣服才行。

  衣服?鹭卓不是穿着吗?卓沅揪着鹭卓衣襟扯开一点,忘记了自己此刻已经化成人形,试图循着热源钻进他衣服里。他体温偏低,皮肤光滑细嫩,拱得鹭卓迭声求饶,最后衣衫不整气喘吁吁地把卓沅按住了,给他裹了一件自己的贴身亵衣。

  第二天一醒,卓沅又变回原身,衣服被他丢开,枕着自己的尾巴窝在鹭卓怀里睡得正香,看上去好像还变大了一点。鹭卓再给他喂了点食物,他耽搁了几天照顾小龙,得补上功课,换了身衣服诵经练剑,卓沅便又泡在水缸里吐水玩。

  正殿里也得好好清扫一回,年后便有善信来参拜进香,卓沅自己待着没意思,跟在鹭卓旁边吐水,没掌握好量,差点淹了正殿。大概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他又缩回小小一条,趴在石板砌成的门槛上悄悄再把水往回吸。这样一个来回,正殿的青石地砖锃光瓦亮。

  打扫了观内,鹭卓又扛着扫帚准备出去清扫道路,卓沅不乐意留在屋内,想跟着他出门。鹭卓怕他冻着,翻出来师弟前几年的旧棉袄想给卓沅裹上,卓沅被他裹得像一串糖壳太厚的冰糖葫芦,衣物卡着胳膊都不好动,但自己解不开衣带和纽扣,干脆化成原身拖着尾巴溜了出去。

  鹭卓无奈,踩着雪地里那串脚印追出去,问你不是龙吗,怎么在地上跑?等会儿爪子冻红了可不许往我身上贴!慢点慢点,不要啃地上的雪!

  他的嘱咐还是被卓沅当了耳旁风,等到扫完雪回来,卓沅的尾巴和爪子都冻得像冰坨子,鹭卓带了一盆蓬松的粉雪回来,想先给他把冻僵的地方搓一搓回血,卓沅像是很怕给人碰他尾巴,收起尾巴化成人形,便被鹭卓裹成了粽子,捉在怀里把手脚搓了许久。

  “要不要跟我一起泡个热水澡?”鹭卓的鞋袜被雪水浸湿,搓完了卓沅准备自己也泡个澡祛祛寒气。

  卓沅摇头,但等到鹭卓备好了浴桶热水,他又趴在门上拍个不停。“放我进来!你在做什么!在吃东西吗,给我看看!”

  鹭卓无奈,泡在浴桶里懒懒地回话:“登徒子!我在洗澡,不能给你看。”

  拍门声停了,登徒子小龙倒挺聪明,绕到窗边推开窗,纤细的身体轻松地钻了进来,登堂入室地来看鹭卓洗澡。

  ......

  “洗澡为什么不能给我看?”

  不等他回答,卓沅的手已经伸进浴桶里。水汽蒸腾,鹭卓脸上浮起红晕,水润的眼和清俊的脸都变得朦胧,卓沅攥着自己的领口胡乱扒开一点,说我也要洗。

  这木桶容纳鹭卓一人都有些勉强,他试图去捉卓沅,只攥住两条光滑的手臂,又被他轻易地挣脱了。

  “坐、坐不下,这桶太小了。”

  今天这个热水澡他非泡不可,鹭卓越不让卓沅越来劲,变回原身就扎进桶里。他身上鳞片硬而光滑,尾巴摆得灵活,不时再吐水喷他,鹭卓抓了半天抓不到,还被水浇得一脸,卓沅笑个不停,就在浴桶里同他打起了水仗。最后鹭卓趁卓沅玩累了才捉住他,用毛巾把他缠成一根小香肠,结果一松手卓沅直直往下坠,给了他一记迎头痛ji。卓沅在水下鼓了半天泡泡才被捞出来,湿淋淋地控诉,说你把我尾巴缠住我没法游了!

  鹭卓另一手仍捂着腿间说不出话,半天才咬牙切齿地解开毛巾,把他拎出浴桶沥了沥水,一个空投丢进旁边的小木桶,卓沅便自己吐了点水出来,在小桶里泡着。

  “好玩,以后我们都一起洗吧,我看了你洗澡,也没有什么事呀。”

  鹭卓佯怒,掬一碰水泼他,“有事!牛郎织女为什么那么惨,都是因为牛郎偷看别人洗澡!你看了我洗澡,我就得给你当老婆了!”

  “当老婆?”卓沅把尾巴摆得飞快,“可以吗?”

  活脱脱一个浪荡小妖怪的做派了。

  

  几乎连着下了半月的雪,元宵节前才放晴。卓沅根本不听鹭卓解释,胡搅蛮缠地口头将他认定为自己的老婆,并且每天要来和老婆泡鸳鸯浴,鹭卓没办法,只能每次再为他也准备一桶水一起泡澡。

  一人一龙就这么不讲道理地一起生活了月余,鹭卓没有问起卓沅从哪里来怎么受的伤,他也没有主动提起。卓沅会跟着鹭卓下山挑水,古书上只说龙族能行云布雨,不知他是否旧伤未愈,倒是从没见他腾云驾雾,有时候还会爪子着地摇摇晃晃地跑,尾巴也不怎么听使唤,甩来甩去像只大蜥蜴。

  每次下山卓沅都会扎进水潭痛痛快快游几个来回,鹭卓在岸边叉着腰质问他,等下岂不是要用他的洗澡水来做饭?卓沅只顾着笑,声音清亮如溪水击石,说我又不收你钱呀。卓沅擅长操控水,从水潭猛吸一口,回去都能灌满好几个水缸,但想到这样岂不是用他的口水做饭,鹭卓还是放弃了这个法子。

  卓沅的伤恢复得不错,原身也大了不少,再盘在鹭卓手臂上有些沉,甚至会箍得他小臂发紫。鹭卓摸着他尾巴安慰他不胖,建议他缠在自己腰上或趴在自己肩头,他会托着他尾巴,必不能让他摔下去。卓沅还是不高兴,很久不肯再化成原身。

  开春后山下钱员外派人来道观,说是途经镇上的高人活捉了一条龙,邀请大家一起去看高人收服孽龙。卓沅躲在鹭卓身后掐他腰侧软肉,鹭卓送走了来人才抽着气直喊疼,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子,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得这样大,哥对你的心日月可鉴,你掐我做什么。

  “人坏,龙好。”卓沅带了点防备瞪他。

  “他们坏,我好!你跟不跟我去?”

  

  卓沅还是跟着鹭卓去了。出门前鹭卓再三检查他的衣着打扮,甚至还给他戴了顶淡青色儒巾,免得他的角冒出来给人看见。钱员外家里宅院宽敞气派,院子里用桃木搭了架子,底下架上柴火,高人说水火不容,收服孽龙就得用火。卓沅看见那个刑具般的木架子就害怕了,将鹭卓整条手臂抱在怀里不让他再走近。

  所谓的高人是个白胡子老头,故弄玄虚许久,取下随身的乾坤袋,袋口腾起一阵黑烟,黑烟散去便看见一条黑色的“龙”被钉在了木架子上。去年镇上还发了大水,围观的人激愤起来,纷纷喊着要烧死孽龙。

  “那是一条死了的蛟。”卓沅一眼看穿这点骗人的障眼法,踮着脚和鹭卓咬耳朵。

  鹭卓以师弟年纪小不敢看为由,带着卓沅提前离开。出来后卓沅神色恍惚,路过糖葫芦摊也没有停下脚步。鹭卓还是买了一串糖葫芦,裹一层糯米纸再用牛皮纸包好揣在袖袋里。回去又经过水潭,鹭卓拉住卓沅,说今天不玩水了吗。

  龙族生于水畔,栖于水中只是习性使然,其实并不需要从水系中吸取什么天地灵气,卓沅随口胡诌的话被鹭卓奉为圭臬,他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说我的伤好了不用去了。鹭卓掏出糖葫芦,抚了抚他后背,说不怕不怕,我会保护你的。

  谁保护谁啊?卓沅狠狠咬了一口糖葫芦。

  

  众人在钱员外家亲眼见证高人收服了一条孽龙,但雨水仍是过于丰沛,开春后阴雨连绵,再这样下去必然影响播种和收成。卓沅趴在窗台上伸手去接雨滴,很快又把手缩回来,说讨厌下雨。鹭卓把他弄湿的手掌在自己袍子上擦干,又展开他手心拍了拍,说你是条小龙,怎么也讨厌下雨。卓沅吸了吸鼻子,说下雨天臭臭的。

  雨天潮湿,河水也会散出一点特别的腥气,木头容易发霉,屋子里的气味也不好闻。卓沅把鼻子贴着鹭卓肩膀,说你比较好闻。鹭卓身上沾染着道观里常年点着的檀木熏香,掺着香烛燃烧时烟熏火燎的焦味,卓沅又吸了吸,笑嘻嘻说你好闻。鹭卓面皮发烫,心想好的不学学坏的,小小年纪就调戏良家男子,等下非得趁他睡午觉给他撒点符水。

  “胡说,你也让我闻闻。”鹭卓故意逗他,贴着他颈子乱蹭,卓沅怕痒,大笑着到处躲,说我没有味道呀。

  怎么没有,贴着他颈侧的软肉细嗅时,能闻见一点淡淡的甜味,鹭卓说你闻起来像米糕,卓沅不信,舔了舔嘴唇,说我没有吃过米糕。                                                                                                 

  

  二月二龙抬头,山下的习俗与别地也不同些,大家将制作的一种面食点心叫作“龙鳞”“龙角”,鹭卓带着卓沅下山赶集,听见旁边摊贩叫卖“煎龙鳞,割龙角,吃完大雨远些跑”,卓沅死死揪着鹭卓袖口,恨不得把脑袋都塞进他胳膊底下。

  看他实在害怕,鹭卓让他走在自己另一侧,帮他捂着耳朵,解释说那是面粉做的不是真的。小贩很没眼色地招呼鹭卓,说小道长要不要来一份儿?幸得鹭卓及时把卓沅的脑袋往怀里按,不然便要给小贩看见真的“龙角”长什么样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在河边休息,鹭卓把卓沅头上罩着的自己的帽子掀开,小心地摸了摸他断了一截的那只角,他掉了的鳞片长出了新的,角却迟迟没再长出来,断开的截面并不平滑,看着都疼。

  卓沅有些委屈,行云布雨是龙族的使命,雨量和时间都是定好的,但凡有丁点差错他们都会受到严厉的处罚,雨多雨少,怪到龙头上实在冤枉。

  “那只是一句顺口溜,他们不敢真的要你的鳞和角。”

  “要我也不给!”卓沅也摸了摸自己的角,委屈巴巴地把脑袋拱到鹭卓怀里。他化成人形是高挑纤瘦的少年体型,仍像小龙一样往鹭卓怀里钻,把他扑得差点摔到地上去。鹭卓反手撑住自己,拍着他后背安抚,问他饿不饿,吃个糖饼不?

  虽然小龙和软乎乎毛茸茸的动物幼崽扯不上一点关系,鹭卓也不清楚卓沅究竟多大了,换算成人的年龄是几岁,但他就是觉得从把卓沅捡回来那天起,他就有了甜蜜而神圣的责任感,要保护这条小龙,要把这条小龙喂得白白胖胖。

  龙角上覆盖着一层短而粗硬的白色毛发,卓沅用头顶蹭鹭卓下巴时总会扎到他颈侧,刺刺的痒痒的,鹭卓挠了挠脖子,顺手拍拍他脸蛋,卓沅一抬头右边的角又给了他一下。

  卓沅老实回答:“要吃的。”

  清风观的偏殿里还留着祖师爷的墨宝,上联是修身养性视名利淡如水,下联是除魔卫道救苍生为己任。鹭卓当了二十来年的道士,压根没见过什么妖魔鬼怪,也对屠龙大业毫无兴趣,卓沅只是一条吃东西很香的小龙,把他喂饱才是正经事。他掏出一个油纸包好的糖饼递给卓沅,抬头见天色阴沉,估摸着又要下大雨了。

  

  河水水位上涨了些,水流急而浊,兴许上流已经下过大雨。卓沅的糖饼啃了一半,突然听到呼救声。码头在下游,要过河的人大多乘渡船,原先那座小石桥渐渐荒废,今日不知怎么有位年轻女子抱着孩子过石桥,孩子哭闹挣扎时女子不慎脱手,孩子掉下河,瞬间便被湍急流水吞没。

  鹭卓让卓沅在原地等他,转头便一个猛子扎进河里。

  女子曾去过清风观参拜,见小道长来帮忙只当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但转眼他也消失在水流中,一个没救回来又冲走一个。绝望之际天色忽变电闪雷鸣,河面上起了浓雾,龙吟清越,一条青龙在雾气中穿梭,张牙舞爪目光如炬。女子未曾见过龙,只听说龙一出现便要下大雨发大水,想着这下她的孩儿和小道长定是凶多吉少,惊惶无助地跪在河畔不停地磕头。

  天色更暗,河心出现漩涡,漩涡中央立起一根水柱,青龙顺着旋转的水柱潜入河中。女子晕了过去,再醒过来时云收雨霁,天色正好,小孩湿漉漉地贴在她怀里睡着,小小的身体还是软的热的。

  鹭卓咳了几下睁开眼,河岸边桃红柳绿,他躺在柳树下,身后靠着的树干粗糙硌人,湿润的空气中混着泥土和青草的气味,卓沅又变回了胳膊粗的小龙,蜷成一团贴在他胸口睡着。他在失去知觉前看见了一条巨大的龙尾巴,鳞片金光四射,想来是卓沅救了他。

  “卓沅,卓沅?”他尾巴和额头添了新的擦伤,那只有旧伤的爪子也沾了血迹,吐息微弱而缓慢。鹭卓的心也像浸泡过一般空洞而鼓胀,衔接的缝隙处滴滴答答漏着水,他不断轻拍着他圆鼓鼓的肚皮,迫切地想听他回应。

  “睁开眼睛看看我!卓沅?你看看我!”

  他哪有什么错,他每天吃饱睡好,从未兴风作浪,甚至为了救人变成这样,明明方才还在乖乖啃糖饼,这会儿就双眼紧闭不搭理人,鹭卓摸着他湿而凉的肚皮,拿额头蹭他的断角,心里为他委屈。“卓沅,你可是世上最厉害的小龙,打起精神来,别睡了!”说到后面慌乱的尾音都在颤。

  小龙突然抽搐一下,嘴巴张开,打了个响亮的嗝,像一声尖利的哨音。

  鹭卓瞪大眼睛,屏气盯着他慢慢睁开眼睛,这才长出一口气亲了亲他鼻子,脸颊贴着他脑袋亲昵地蹭了半天。卓沅伸了舌头一卷,舔掉了鹭卓眼角苦咸的水迹。

  “嗝!”卓沅连着打了好几个嗝,没什么精神地半睁着眼用前爪推开鹭卓的脸,“嗝,我为了救你,喝了嗝、好多水!”

  “喝、喝了?”鹭卓抬头,河里水位确实又落到平日的位置。他试探着摸摸他肚皮,拍一拍像是真有水声,难以置信手掌下这么一小块圆鼓鼓的地方能装下那么多河水,问了个傻而无用的问题:“喝下去了还吐得出来吗?”

  “吐了一点。”卓沅偷偷叹气,喝水是小事,他旧伤未愈根本飞不起来,方才歪歪扭扭潜下河道,撞得头晕眼花尾巴疼,这下估计好久没法化成人形。他舔了舔爪子上的伤口,又伸给鹭卓碰碰他。鹭卓愣了下,反应过来这是在撒娇,试探着也伸了舌尖舔了舔,卓沅发出几声带着傻气的笑,飞快地把爪子缩回去,又把尾巴翘到他面前。

  鹭卓和师弟都是顽皮好动的性子,小时候总是磕磕绊绊破皮出血,师父总敷衍说口水能消毒治伤,可卓沅是条小龙,鹭卓不觉得自己的口水能治他的伤,但还是像大狗护崽般把卓沅的伤处都舔过,托着他下巴郑重其事和他碰鼻子,说你要快些好起来。卓沅“嗷呜”一声,钻进他湿透的衣襟里不肯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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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来新人了 || 得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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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现背

26,群像连载

 

/家长里短过日子的无厘头流水账

/除26以外,其他人的cp向不会很明显,如果有cp向内容我会打好tag,注意不要被创,我不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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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王一珩拖着行李箱来到后陡门58号时,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来之前联系了和他签合同的蒋敦豪,这人是个小乐队的主唱,今天有演出不在家,说是安排了其他人带他熟悉这座院子。

 

小院藏在巷子里,马路外头是商业街,穿过巷子是一个本地人常去散步的公园,公园里有一面湖,王一珩租住的小院被夹在商业街和公园的中间,爬上屋顶能看见都市繁华,也能看到湖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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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现背

26,群像连载

 

/家长里短过日子的无厘头流水账

/除26以外,其他人的cp向不会很明显,如果有cp向内容我会打好tag,注意不要被创,我不负责。

 

-

 

01

 

王一珩拖着行李箱来到后陡门58号时,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来之前联系了和他签合同的蒋敦豪,这人是个小乐队的主唱,今天有演出不在家,说是安排了其他人带他熟悉这座院子。

 

小院藏在巷子里,马路外头是商业街,穿过巷子是一个本地人常去散步的公园,公园里有一面湖,王一珩租住的小院被夹在商业街和公园的中间,爬上屋顶能看见都市繁华,也能看到湖波粼粼,地段不错。

 

行李箱的轮子在青砖上发出一阵短暂的噪音后,王一珩停在院子中央,环顾四周观察环境,院子西南角种着一棵海棠树,树下堆放着一些杂物,有滑板,有篮球,还有几张造型奇特的板凳,比如水泥做的,比如长得像马桶的。

 

总结下来就是,乱中有序,很有生活气息。

 

观察完毕,他试着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喊了一声,“你好,有人么?”

 

屋子里有人应声,五秒后,卓沅叼着根棒棒糖,穿着双拖鞋就跑了出来,他和王一珩握了握手算是打过招呼了,顺便和他介绍自己的名字,“你好啊,你可以叫我卓沅,也是这里的租客,大哥和我说过你今天要搬进来,我先带你去你的房间。”

 

他把王一珩带到西北角的楼梯处,路过海棠树时说了句这树招财,大哥要种的,王一珩心里便对这棵树多了份敬意。

 

上楼前,卓沅接过王一珩手里的行李箱想要帮他扛上去,结果一下没拎起来,懵了一秒,不服气地“嘿”了一声,挽起袖子打算再试一次,王一珩连忙抬起行李箱的另一边,合二人之力,这才堪堪把行李箱抬起。

 

“你里面装了啥?”卓沅吭哧吭哧地爬楼梯,还不忘问一嘴,“这么重。”

 

“我做歌的设备。”王一珩本来想挠挠头,刚松开一只手,卓沅立马嚎道:“别撒手别撒手。”于是又连忙把手放了回去。

 

王一珩的房间在二楼,听卓沅介绍,这一层带上他们俩一共住了四个人,没听错的话,另外两个分别叫鹭卓和陈少熙。

 

简单介绍后,卓沅看了一眼手机,“这个点他们也快回来了,待会吃饭再给你好好介绍一下。”

 

说到吃饭,卓沅从二楼走廊的窗户探个头出去,大声问道:“小童,还有多久能吃饭啊?”一楼厨房传来一句,“十五分钟吧,沅儿,你在群里说一声,让他们回来的时候带瓶酱油,家里没酱油了。”

 

刚才进门时王一珩就闻到了一阵饭菜香,还以为是隔壁院子飘过来的,没想到是因为这里有人在做饭,“好嘞。”卓沅边说着边往群里发了句语音,“小童让你们回来的时候带瓶酱油,家里没酱油了。”发完还不忘把新人王一珩也拉进群里,王一珩打开群聊界面看了一眼,包括他在内刚好十个人,群名就叫后陡门58号。

 

第一个回来的是赵一博,卓沅说赵一博是一名计算机系的研究生,还在学校里当助教老师,小院里一堆搞艺术的里头唯一一个正经读书的,平时忙得像条狗,今天算是难得回得早的一天。

 

赵一博将带回来的酱油交给厨房的赵小童,立正行了个礼,“顺利完成任务。”

 

赵小童边撕开酱油瓶口的塑料包装,边配合他开演,“很好,没有辜负组织的期望,待会小猪盖被奖励你多吃两块。”

 

事态发展到现在都还算正常,直到陈少熙也风尘仆仆地带了瓶酱油冲进厨房,“诶呀我天呐,这也太香了,小猪盖被吧这味儿,童哥酱油我搁这了啊,我先去洗手准备吃饭了,今晚我高低得吃三碗大米饭!”

 

赵小童还来不及说一句话,陈少熙又像一阵风似地不见了踪影,他看着灶台上两瓶一模一样的酱油,安慰自己,“没事,家里用酱油快,多囤一瓶也没事。”

 

五分钟后,他看着李耕耘带回来的第三瓶酱油,依旧面不改色,“没事,十八个月的保质期,三瓶也用得完。”

 

当鹭卓也拎着酱油出现在厨房门口时,赵小童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条裂缝,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把后回来的三个人一个个推出家门,“都给我拿去退了!”

 

“让你们不在群里通气,挨骂了吧。”卓沅叼着棒棒糖的棍对着门口一脸吃瘪的鹭卓幸灾乐祸地说,王一珩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热闹,赵一博则拍着胸膛松了一口气,“还好我今天回得早。”

 

说完又转头和王一珩自我介绍,“我叫赵一博,大哥之前和我们提过你,你是04年的对吧?”

 

王一珩点点头,赵一博又说,“那你就是这里最小的,少熙终于不是老幺了,虽然他从来不把自己当老幺,也没管我们叫过哥。”

 

另一边,何浩楠都走到巷子口了,看着家门口的三个人人手一瓶酱油朝这边走来,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酱油,“不是吧喂……”鹭卓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带着他转身,“别不是了,和我们一起去退货吧。”

 

李耕耘暴言,“……我真服了,该有默契的时候没见这么有默契。”

 

除了路上捡的何浩楠,他们还在路口的小超市里碰到了正要付款的李昊,收银员小姑娘见面前这个清秀好看的小男生都已经把二维码对准扫描口了,下一秒店门口突然窜进来四个男的一下把他的手机按住夺了下来,此情此景,她差点尖叫出来并大喊哪来的强盗。

 

好在后来李昊拼命解释他们是一家人,她才惊魂未定地把几个人的酱油钱一一退给了他们。

 

眼见出去三个人,回来五个人,等在家门口的卓沅冲他们招招手,“刚好齐人,走快点,吃饭了。”

 

蒋敦豪今天有演出不回家吃饭,九个人在圆桌前围成一圈,开饭前,还没自我介绍的几个分别和王一珩介绍了自己的名字,王一珩刚开始还有点拘谨,但这帮人话多又好相处,吃香了就什么都忘了,很快融入他们的氛围之中。

 

天气冷,寒风光临院里的海棠树,吹起一阵扑簌声,但都被阻隔在窗外,丝毫没有打扰屋内吃饭的一群人。

 

他们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鹭卓见卓沅已经第三次站起来夹远处的地三鲜,干脆到厨房多拿个碗,将地三鲜扒拉了一点到小碗里,摆在卓沅面前,何浩楠抗议鹭卓私心太甚,把状告到了大厨赵小童那里,赵小童还没说话,赵一博一句话驳回了何浩楠的不忿,“二哥夹的就是卓沅的那份,不多不多,你抗议也没用。”

 

处在风暴中心的卓沅咯咯地笑,还不忘撇清关系,“不是我夹的啊。”

鹭卓驾轻就熟地接他话,“是是是,不是你夹的,我夹来自己吃,最后都进我肚子里。”

 

李耕耘则一边往自己嘴里扒拉米饭一边问王一珩怎么不住学校宿舍,而是要搬出来住。

 

王一珩说,自己和朋友一起开了个工作室,平时回宿舍晚了进不去,还总打扰舍友,就干脆出来租房子了。

 

李昊和王一珩说要是住不惯或者有哪里需要帮忙平日随时找他们,王一珩腮帮子鼓着说不了话,只能狠狠点头,等好不容易将嘴里的饭菜吞下,坐在他一旁的陈少熙上下打量完他后凑过来问:“哥们,你这头发是烫的还是天生的?”

 

这个切入点很清奇,王一珩却眼睛一亮,瞬间打开话匣子,“卷的,你都不知道,我在理发店坐了三小时,Tony说我还是第一个做这个发型没有翻车的,咋样,帅不?”

 

陈少熙竖起大拇指,真心赞叹,“帅翻了兄弟。”

 

饭后到了洗碗环节,今天值日的是赵一博和卓沅,其他不用洗碗的也有自己的事要干,二哥要去酒吧驻唱,何浩楠和陈少熙带着王一珩打游戏,美其名曰男人之间要建立友谊,就得来一场刀光剑影。

 

赵小童将家里的垃圾收拾好,打算散步的时候带去丢掉,出门时顺便问了瘫在沙发上的李昊要不要一起。

 

李昊觉得外面冷,赖在沙发上不肯起来,见赵小童真不等他了又着急上火,“死赵小童,说不等就真不等呐?”

 

“你看你瘫得像张饼。”赵小童带着闷笑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那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先说好,算你求我的啊。”李昊穿好外套,又找了顶雷锋帽戴上,将自己整张脸藏在帽子里,才鼓起勇气走出暖和的客厅。

 

和他们一起出门的还有李耕耘,不过他不是去散步的,李耕耘是街道派出所的辅警,今晚轮到他值班,他到点为人民服务去了。

 

赵小童和李昊散着步将李耕耘送到派出所门口,问他今晚多少点下班,李耕耘估摸了个到家的时间,赵小童听了说行,我今晚给你做个宵夜,你回家热一热,吃了再睡。

 

李耕耘眼含热泪,哥俩好地揽过赵小童的肩,那双英气的眉毛高高挑起,对着李昊说:“知道什么叫亲兄弟不?我和小童这样的就叫亲兄弟!”

 

这死出动静吸引不少路人注目,连值班大厅里的民警听到声响往外张望,赵小童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孤狼,注意人设。”

 

李耕耘又把假意挤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李昊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掏出一个暖水袋丢给李耕耘,“辣,你拿去用咯,这值班大厅冻得似雪柜,我真系怕你捱唔到收工啊。”

 

李耕耘握拳敲了敲左胸膛,又伸出食指指向李昊,“你也是我亲兄弟。”

 

李昊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晚上入睡前,王一珩坐在房间的窗前弹了会琴,他卧室的位置正好对着一楼那棵海棠树,院子里为晚归的人留了灯,海棠枝桠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摇曳,仿佛应和着夜色中的舞曲,举行迎接王一珩的最后一个仪式。

 

王一珩喜欢这棵海棠树,也喜欢这个地方,这是他这半天呆下来的结论。

 

他的脑子向来是单核处理器,通常只有开心和不开心两种情绪,从来不多愁善感,既然得出喜欢这个结论,那些因为新环境带来的不安和迷茫便全抛诸脑后,乐呵呵地放下琴便打算到二楼的卫生间洗漱。

 

出卧室门迎面碰上了卓沅,卓沅穿着睡衣,看起来是刚洗漱完,脸被热水烘得通红,手上拿着条毛巾擦着头发往房间走,还和王一珩打了个招呼,“洗澡去啊弟?”王一珩点头称是,卓沅还贴心地和他介绍洗漱用品分别放在了哪,热水怎么开,浴室的暖气该怎么用。

 

结果王一珩推开浴室门,意外地和里面只穿了条平角内裤的鹭卓打了个照面,惊悚地倒吸一口冷气。

 

两个人面面相觑,浴室里的暖气跑得无影无踪,鹭卓冷得牙齿打颤,声音也抖得不行,“弟弟,要不你关个门,哥要被冷死了。”

 

那自己是要出去呢还是留这呢?王一珩迷茫了,“哥,那我是出去还是不出去?”

鹭卓被他问得哑口无言,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心情,半天憋出一个都行。

 

没等王一珩关上门,已经回房的卓沅去而复返,在浴室门口紧急刹车,“欸呦王一珩,我忘了鹭卓还在这,他让我回去帮他拿衣服来着,我忘了和你说了。”

 

王一珩摸了摸鼻子,欲言又止良久还是问了出来,“你们俩一起洗的澡啊?家里是……缺水么?”

 

“一起洗暖和,冬天嘛。”卓沅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用一派天真模样搪塞过去。

 

“要不咱们关上门聊?”鹭卓觉得要不是全身上下这条平角内裤,自己离冻成一座冰雕就不远了,“还有,卓沅你不是回去拿衣服的么?我的衣服呢?!”

 

“诶呀我忘了。”卓沅转身又回房间去了。

 

鹭卓:“……”

他上辈子到底欠了这祖宗什么。

 

总之,在这一段莫名其妙的小插曲后,鹭卓被解救了,王一珩如愿洗上了澡,卓沅则从浴室一路笑回了房间。

 

等所有人入睡后,外出了一整天的蒋敦豪终于回到家里,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摸黑把带回来的酱油放到调料架上,并暗暗夸赞自己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大哥。

 

02

 

除了白天学校有课不得不回去,王一珩一般都窝在工作室里搞音乐,工作室的小伙伴知道他前端时间租了房子,问他住得怎么样,他想了想,说都挺好的,哥哥们很照顾他,就是……

 

“就是什么?”小伙伴追着问。

 

“就是有点吵。”王一珩摇头晃脑地说:“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够吵了,好家伙,一个比一个嗓门大,我现在就算不在家,耳边也都是他们的声音,我去看校医,校医说我这是幻听。”

 

人以群分,小伙伴的脑回路和王一珩不相上下,感叹道:“幻听多牛啊,哥们我还没得过幻听呢。”

 

王一珩开朗傻笑,“我也觉得。”

 

“王一珩。”

 

王一珩一个哆嗦,伸手掏了掏耳朵,嘀咕道:“你看,又来了,我怎么听到何浩楠的声音了。”

小伙伴指了指工作室的门口,“你这不是幻听,真有人来找你。”

 

“你怎么来了?”王一珩给何浩楠拉了张椅子,对方摆摆手示意自己很快就走,并把自己手上的保温袋递给了他,王一珩打开保温袋发现里面是一个饭盒,饭盒里还装着热乎的饭菜。

 

何浩楠:“你不是说工作室的外卖不好吃么,卓沅做的午饭,让我给你带一份。”

 

昨晚饭桌上蒋敦豪随口问了句王一珩中午一般吃什么,王一珩说一般点外卖,不过工作室附近的外卖很难吃,为了不浪费又得吃光光,非常痛苦。

 

没想到无心说的一句话,居然被记住了。

 

王一珩打开饭盒,“昊哥不在家?这饭一看就不是他煮的,水放多了吧。”

 

何浩楠怒目,“我煮的。”

 

王一珩:“……当我没说。”

 

王一珩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工作室在哪?”

 

何浩楠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手写名片,姓名处写着王一珩大帅哥,职务那栏用花花绿绿的水彩笔写着宇宙无敌炫酷超级大歌星,下面写着工作室的地址,旁边还画着一个卷毛小熊,估计是这小鬼的自画像,“你落在家里的。”

 

人怎么死都成,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但绝不能是社死。

 

王一珩的脸腾地红成一个大番茄,以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手速把名片从何浩楠手里夺下来,“诶呀我就是、我就是写着玩儿的。”

 

“没事,人有梦想很正常啦。”何浩楠蔫坏地拍拍他的肩,“多吃点长高高,宇宙无敌炫酷超级大歌星。”

 

“诶呀!”王一珩手舞足蹈要去捂他的嘴,就差原地打套拳了,怕再逗下去小孩会发飙,何浩楠终于收敛,“不说了,晚上记得把饭盒带回去,我先去巡店了。”

 

何浩楠是后陡门58号里唯一一个正儿八经的富二代,他爹在市中心的商场给他租了个店面让他搞潮牌,他除了偶尔要去巡店,有时候还要去工厂盯着生产线,不过这些家里都帮他雇了专业人士看顾,他时常只需要走个过场而已。

 

03

 

晚上,王一珩把带回来的饭盒放到了厨房的洗碗池里,刚要动手洗,就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一眼厨房里的小黑板,上面写着蒋敦豪鹭卓值日,又把饭盒放下了。

 

旁观了全过程的陈少熙嘴里啧啧啧地数落他,“懒死你得了王一珩。”王一珩和陈少熙年龄相近,和他熟起来也是最快的,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兄友弟恭了,指着洗碗池里的泡面碗,义正言辞地揭穿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天晚上半夜起来偷偷吃火鸡面,你的碗昨天怎么不洗?不也留到今天。”

 

陈少熙恨不得上去堵他的嘴,这波属实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好了好了你可闭嘴吧,你不说我不说,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正在院子里择菜的蒋敦豪和鹭卓听完了俩小的背地里是怎么偷偷给值日生增加工作量的,对视一眼,前者黑着脸说:“他们两个不会以为我们俩听不见吧?”

 

鹭卓点头,“以他们的脑子,有可能。”

 

一边揣着手的卓沅靠跺脚取暖,嘴里呼呼冒着白气,“他们俩是傻子,你们俩又好到哪去?屋子里开着暖气不呆,大冬天偏偏要在院子里干活。”

 

蒋敦豪说天冷点干活快,今晚做饭本来就迟,再在屋里被暖气烘着,八点都吃不上这顿饭。

 

鹭卓打发卓沅进屋子里,别在外面挨冻,卓沅口头上说着知道了知道了,实际上跺脚的力度更狠,人还是留在了院子里。

 

这时,何浩楠拎着电动车钥匙下楼,院子里的三个人问他去哪,何浩楠说赵一博准备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发现电动车没电了,他得接人去。

 

“是不是谁昨天用完忘记充了?”卓沅问,鹭卓说也有可能是这破天气把电池冻坏了,蒋敦豪看着何浩楠消失的门口,嘀咕了句,“一博最近回得越来越迟了。”

 

说到这卓沅也挺愁的,“他最近天天要开组会,毕设的代码一直出差错,还被导师奴役着干这干那的,我昨晚本来想找他一起出去吃宵夜,十二点多了,他还在给他的导师写教案呢。”

 

“助教还得写教案么?”路过刚要进厨房做饭的赵小童听了很是惊讶,“我以为只需要批一下作业,监考啥的。”

 

卓沅撇嘴,“要不说他导师是变态呢。”

 

蒋敦豪若有所思,这么听下来他也觉得赵一博这段时间太过辛苦了些,便把手里择到一半的菜交给卓沅让他接力,自己则上楼把通宵剪片子,然后从白天一觉睡到现在的李昊叫醒,让他起来给赵一博炖个汤。

 

刚睡醒的李昊揉着眼睛像幽魂一样飘到厨房,“怎么个事儿?今天也不是赵一博生日啊?怎么大哥突然良心发现了啊?”

 

赵小童帮着他把需要的药材从柜子里翻出来,大多数是李昊从家里带来的,有一些是李耕耘单位里发的,“挺好,顺便也给你自己补补,你这黑眼圈,往动物园里钻能和大熊猫抢活了。”

 

“我这不是黑眼圈,这是故事,你识不识货,现在哪个大导演脸上不带点故事?”李昊把鸡肉从冰箱里拿出来,戳了戳上面硬梆梆的肉,广东人的执念开始作祟,“都不新鲜的,哪能拿来煮汤的。”

 

“将就一下吧,这个点市场也没有卖的了。”赵小童见他不用自己帮忙,于是开始热油烧菜,蒜蓉扔进锅里激起滋啦啦的响儿,他有条不紊地忙活,嘴里也不闲着,“你上回拍那网剧杀青了?”

 

李昊是个小导演,平时靠拍点不入流的网剧和广告赚钱,偏偏心比天高,赵小童已经在他房间里看到第一百二十八版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获奖感言。

 

“是喔,在剪片了。”说到这李昊又打了个哈欠,那傻逼资方就投了那么一点钱,后期都没钱找,还得自己上手,“不过呢,制片人答应我,等这部剧收尾,就让我拍我自己想拍的东西。”说到这李昊的眉毛扬了扬,掩盖不住的得意。

 

一点甜头就上当,赵小童怒其不争,刚想说这制片人都忽悠你多少次了,明眼人都看出是画饼了,怎么还次次都信,只是还没张嘴就被李昊眸底的光晃了下眼,又默默把话头吞了回去。

 

行吧,爱信就信吧。

 

鸡肉要解冻,汤还要花时间炖,全家吃完饭时瓦煲刚上灶,算时间得临睡前才能有得喝,连不用值班时一向早睡的李耕耘为了等这口汤都强忍着困意在客厅里和陈少熙王一珩斗起了地主。

 

陈少熙今天牌运不好,脸上贴满了白条,眼看着王一珩又丢出一副炸弹,气得脸上那一张张纸条和水蛇一样乱扭,“王一珩你是不是有病?!李耕耘是地主!你和我是一伙的!你压我的牌干什么玩意?!”

 

这俩人太吵,就显得李耕耘安静得像死了一样,卓沅端着水果路过时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李耕耘仰起头瞪了他一眼。“诶呀!”王一珩一拍脑门,经陈少熙善意的提醒,他终于想起来玩的是斗地主,“我给忘了!”说着把桌上的四个A又收了回来。

 

“你给我放回去噻!”李耕耘暴起,“真当我死了啊?”

 

见被当场抓包,王一珩又悻悻把牌放了回去,最后理所应当的,陈少熙脸上的小纸条又多了一张,输得心烦,陈少熙把脸一抹不肯打了,刚好见到卓沅要出门,问他是不是要去酒吧接鹭卓,卓沅斜着眼睨他,否认道:“我闲的?”

 

陈少熙问:“那你去哪?带我一起。”

 

卓沅眼珠子滴溜一转,嘴先于脑子占起了便宜,“我去买几个橘子,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

 

“……”陈少熙眼角抽了抽,旁边正在读新剧本的赵小童感受到空气中的暗流涌动,看了眼陈少熙沙包大的拳头,扭头对卓沅说:“得亏杀人犯法,沅儿,是法律保护了你。”

 

几分钟后,卓沅陈少熙王一珩一起出了门,李昊让他们带上鹭卓早点回来喝汤,卓沅还不忘第二次澄清,“我都说不去接他。”

 

李昊点点头,一脸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摆摆手让他滚。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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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damancy | 18:30】任尔年年

*ooc

/26,伪纪实向

/第一人称,鹭卓视角

 

怕写在后面有的人看不到,还是想在这里提醒一下,拒绝写作指导,喜欢就看下去,不喜欢就是没缘分,除非你给我钱,否则别指指点点。

 

SUMMARY:我想,那时我还是会很爱他。


01

 

今天是除夕。

我和卓沅留在了上海。

 

最近寒潮断断续续地来,上海下了几场雨,处处都是湿漉漉的,却盼不来一场雪,快到过年了天气才放晴。

昨天卓沅说好要一早和我去买菜,结果前一天熬夜熬到凌晨四点,到了吃午饭的点都没能醒。

我从床头绕到床尾,又从床尾绕到床头,喊了一遍又一遍,愣是没把人喊起来,把...

*ooc

/26,伪纪实向

/第一人称,鹭卓视角

 

怕写在后面有的人看不到,还是想在这里提醒一下,拒绝写作指导,喜欢就看下去,不喜欢就是没缘分,除非你给我钱,否则别指指点点。

 

SUMMARY:我想,那时我还是会很爱他。


01

 

今天是除夕。

我和卓沅留在了上海。

 

最近寒潮断断续续地来,上海下了几场雨,处处都是湿漉漉的,却盼不来一场雪,快到过年了天气才放晴。

昨天卓沅说好要一早和我去买菜,结果前一天熬夜熬到凌晨四点,到了吃午饭的点都没能醒。

我从床头绕到床尾,又从床尾绕到床头,喊了一遍又一遍,愣是没把人喊起来,把人吵得烦了,从被子里丢出一个枕头来,不偏不倚砸在我脸上,又掉到地板滚动几圈才停下。

 

“闭嘴路卓豪,吵死了。”

 

我这么伟大的帅脸,他居然舍得。

于是我恶向胆边生,决定给他点教训。

 

我蹲到床边,将被子掀起来一个角,把半边身体塞进去,想要挠他痒痒。

卓沅最怕痒了,如此酷刑下,他一定会为他刚才的鲁莽感到后悔。

 

可是被子里黑黢黢的一片,我压根看不清他在哪,探了两下,鼻尖似乎碰到卓沅的脸颊,我蹭了蹭,伸手捏住他的鼻尖,小小声地哄他。

 

“卓沅,你昨天说好和我一起去买菜的。”

 

算了,放过他一次吧,酷刑什么的,反正我也舍不得。

 

卓沅拨开我的手,在被子里嘟囔两句,说得乱七八糟的,但我是谁,我和他名字都能凑一对,解读出他那一串乱码只是小意思。

 

这人的大意是我什么时候说过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得,睡醒就不认账。

 

我没法子,打算换好衣服自己一个人出门,衣服换到一半时,后面传来动静,转过头回去看,刚才还死活不肯起的人居然奇迹般地离开床,乱糟糟的鸡窝头下是被暖气烘得绯红的脸,摆着两条又长又直的腿,走到我跟前。

 

怎么在网友提起之前,我就没想过拿妲己来形容这人呢?

多贴切啊。

 

我刚想凑过去问他是不是舍不得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出门,没想到这个没良心的人竖起食指推开我的头,越过我从衣柜里抽了一条不知道是谁的睡裤套上,离开卧室上厕所去了。

 

一分钟后,人又像游魂一样飘回来,蹬开刚穿上的裤子,又睡了回去,留下一句,“等以后我买房一定要装地暖,上个厕所差点冷死我。”

 

我灰溜溜地跑去将地上的睡裤捡起来,因为那是我的裤子,也是我最后的骨气。

 

我很少留在上海过年,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和卓沅一起,但也没什么自己做年夜饭的经验,我去了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今晚要用到的食材,还给我妈打了视频,问她如果我想做某道菜,需要用到点什么。

 

话说回来,今年我之所以和卓沅留在上海过年,就是因为我爸妈和卓沅爸妈跑去东北旅游了,看着视频背景,这会儿已经玩到哈尔滨的中央大街了。

 

买完食材,顺便买了副对联,和几张窗花,零食家里多的是,不过瓜子被卓沅嗑得差不多了,再买两包瓜子。

 

买单时,收银台货架上摆着一列的消毒酒精,最近流感肆虐,我考虑着要不要买两瓶回去有备无患。

哪怕家里很久之前囤的酒精还没用完。

我思绪有点恍惚,飘着荡着回到几年前的那段日子。

 

二零二二年的夏天,我接到节目组的面试邀请,那个时候我正在家里写歌。

我写了很多歌,积累了很多库存,一首都没发,有时候卓沅会连上家里音响的蓝牙,一首一首地重复播放我写的歌,他说他在幻想我开演唱会的样子。

他说,我的歌要是出名了,记得和别人说是他混的音。

一般这种时候我会摸摸他的额头,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连下一场演出都遥遥无期,我哪来的什么演唱会。

 

那会儿上海的疫情还很严重,玄关处常备着几瓶消毒酒精,卓沅在社区群里抢的,刚抢到的时候还和我显摆了好久。

 

不过演出受到限制以后我们俩就不太爱出门了,所以酒精倒是没用多少,而且卓沅总会忘记这个步骤,常常是人往里迈了几步,已经略过玄关了,我还得把他拎回来,握着他的手仔仔细细消毒。

 

我收到节目组的面试邀请那天,卓沅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卧室里呆了很久,夜深人静时才听到客厅传来开门声,过了两秒没有动静,我扬声提醒回来的人要记得消毒。

然后玄关处才终于响起喷雾呲啦啦的声音,半分钟之后卓沅走到卧室门口,我恰好抬起头,面前的电脑亮着那封电子邮件。

房里只开了小灯,卓沅的面目模模糊糊,问我在看什么,我出神地盯着他,脑子里空荡荡,只说了一句话。

 

卓沅,我们去趟杭州吧。

 

面试邀请上只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面试那天卓沅坐在会议室外的长椅等我,我偶尔往外看两眼,看到他毛茸茸的脑袋上翘起的两根呆毛会下意识地笑一笑。

然后我就会安心很多。

 

选角导演或许发现了我用来缓解紧张的秘密武器,她一眼就看见了门外沙发上坐着的人,问我那是不是我的朋友。

 

朋友?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钻进我的耳朵里,又从另一只耳朵钻出来,甚至没留下一点痕迹。

那时候我和卓沅还没迈开没羞没臊的第一步,我应该告诉选角导演那是我的队友,但我依旧觉得队友这个词太轻了,不足以形容我和卓沅,思考几秒,我居然没有办法从如此浩渺的中华词库中选出一个词,能在陌生人面前讲清楚我们的关系。

 

于是我没有回答。

导演没有纠结于此,几句话把话题掀过。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选角导演形容我们是“原生关系”。

 

这是一场很正式的面试,选角导演问的问题多而杂,从出道一直问到疫情几年在家闲着是怎么过的,事无巨细,这些不难回答,我却意外的紧张。

并不是自夸,既然做了这行,很多大场面并不能唬住我,反而我总能应付自如,骂我的人说我世故圆滑,夸我的人说我事事周全。

都没说错。

我不知道我当时怎么会这么紧张。

后来想想,人生的转折点来临前,命运总是会想方设法给我们点征兆的。

 

一开始,先是照常问了一些性格习惯,兴趣爱好,简短的自我介绍后,选角导演不知从哪里知道白色系有军训的传统,问起我当初有没有参加。

 

“参加过,2016年的时候。”我从手机里翻出几张旧图给选角导演看,里面还夹着两张2016年卓沅的照片,“我和卓沅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我找他借了20块钱买水来着。”

 

选角导演并不介意我夹带“私货”,还由衷地夸赞,“很可爱的一个小孩儿。”

 

“还是很没有戒备心的一个小孩儿,别人欠他钱也不知道找别人还。”话题脱轨,与卓沅相关的一切我说过无数次,流畅得完全不需要组织语言,一改刚才回答问题时字字斟酌的模样。

 

几分钟后,我才意识到不妥,摸摸鼻子,将话题扯回原点,屋内几个导演则笑而不语。

面试持续了快两个小时,卓沅手机玩没电了就开始靠着扶手睡觉,会议室里面的人出来后,他敏锐地弹起来,半张脸藏在口罩里,露在外面的眼睛眉毛弯成弦月的弧度,朝导演们笑了笑。

 

后来我和卓沅开玩笑,怎么在导演面前这么乖,在我面前就张牙舞爪的。

 

那时候卓沅说,他和我一起来的,他得礼貌些乖些,我在节目组眼里就会更值得被选择。

很无厘头的逻辑,但我们总是熟练地用这种方式分担对方身上的压力。

 

我很难形容我和卓沅呆在一起时那股莫名其妙的磁场,就好像丝丝缕缕看不清的细线将我们裹住,柔和又紧密的,反正选角导演或许也看见了那些线,我要告别导演时,其中一个女导演打断我,对着我身后的人说:“卓沅是么?要进来聊一聊么?”

 

比卓沅的反应先一步的,是我屏住的呼吸,和心脏瞬间的停跳,甚至导致了躯体如同针刺般的麻痹。

幸好卓沅这辈子也不会知道那一瞬间我掩藏在表面下的过激反应,不然我觉得他会笑话死我。

 

毕竟那只是一个很渺茫的机会而已。

可是那时我们俩都太缺一个机会了。

 

面试很顺利,连试拍都很顺利,试拍结束的时候导演找我们两个认真谈了谈,说节目录制会很辛苦,比试拍辛苦得多,现在你们俩试拍顺利通过了,要是怕后面熬不下去,现在可以提出来,我们也能理解,趁着还有时间,我们可以再从面试待定的人里找人过来试拍。

 

我还没说话,卓沅先坐得端端正正发问,“这个节目会有淘汰么?”

很好笑,双方都怕彼此跑路,导演愣了愣然后爽朗笑开,我也附和着扯起嘴角,心底有点发苦。

 

我知道,卓沅怕淘汰。

可能是出道前就怕了,也可能是录完选秀之后开始怕的。

总之他怕。

 

导演摇头,说是你们别跑就行。

这句话并没有让我们吃下定心丸,后面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害怕节目组不要我们,受了伤遭了罪都不敢说。

 

离开千岛湖没多久,我就收到了录制合同,我和卓沅一人一份。

其实在面试节目之前我存过一笔钱,用作和公司的解约金,本来想着要是再找不到出路我就不干了,都说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挥霍几年追个没有结果的梦而已,虽然失败,但不算跌份。

 

我拼命接私活,存够那笔钱花的时间不算太久,我有很多合适的机会从这个半梦半醒的漩涡中解脱,可每每看向卓沅,我觉得我还要再等等。

不知道在等什么,但肯定不是现在。

然后我就等到了种地吧。

 

这笔钱可能从开始存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不会用在我最初想把它用在的地方,在收到合同那天,我把这笔钱转给了我妈。

我告诉她这是节目给的片酬,你儿子我要去干大活了。

我妈不了解我这圈子,但是预支工资这事放哪行哪业都不正常,她很担心我要是被节目组退货怎么办,这钱是不是得退。

我拍着胸脯和她担保说那不会,你儿子我就算赖也得赖在那。

 

知道卓沅要和我一起,她又反复叮嘱我卓沅年纪小,我得多看着点。

我那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你儿子我对卓沅有一颗不算清白的心,再多看着点就把人看进肚子里去了。

 

好不容易从回忆里抽身,我随手拿了一瓶消毒酒精丢到购物车里一起结账,接着提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家里。

 

卓沅已经起床了,不过家里没有找到他人。

我先将食材提回厨房,又把其他东西一一归置好,离开家去了天台。

 

卓沅在天台给他的菜和我的花浇水。

这套房子是节目结束,我和卓沅从后陡门搬出来后新租的,因为房东当时说租这套房子会附带天台,卓沅一下子就心动了,虽然已经离开后陡门,但种点什么这事儿像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他甚至已经规划好了天台每片区域的用处。

 

下午的日头正好,暖融融的阳光洒在天台的水泥地板上,在室外也很暖和,卓沅最喜欢照冬天午后的太阳,特意在天台准备了张躺椅,有空的时候还会拉着我陪他一起躺在那。

 

卓沅听到我上楼的声音,转过头看向我,看见我的拖鞋,皱起眉头训我,“你怎么把在楼下穿的拖鞋穿上来了。”

我低下头看,还真是。

上来得太急,忘记换了。

 

可明明卓沅也总是把在家里穿的拖鞋穿上天台,他只是想找个借口骂我两句,我知道,我宽容。

我趿拉着棉拖鞋走到他身边,水管里的水正好滋我腿上,我被冰得在原地跳了段踢踏舞,反应过来后勒住罪魁祸首的脖子问他是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用劲,卓沅要想挣脱一下就能挣脱出来。

可他没有,他缩在我的臂弯里笑得幸灾乐祸,口头上辩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谁让我一下子窜到他身边。

 

我?一下子窜到他身边?

我是这么猴急的人么?

 

我愤愤地在他脸颊咬了一口,报复他的滋水之仇。

好吧,我就是这么猴急的人。

 

打完闹完,我接过他手里的水管继续浇水,浇着浇着突然看到花架上的玫瑰盆栽有了新变化,兴冲冲地跑过去,原来是卓沅在上面挂了小小的红灯笼。

 

这盆玫瑰就是许多年前那盆616号。

 

这几年我们一直养着它,盆栽玫瑰是多年生植物,从前每年都会开花,这两年却没再见过花苞绽放,我找了之前节目里的李少清老师请教它为什么不开花了,李老师说,按玫瑰的花龄算,616号也算是高龄了,不开花了也不算奇怪。

 

我不甘心地将它放在了花架的最中央。

可是当一盆花不会再开花的时候,放在那盆花上的期待好像突然就落空了,它泯然于天台其他那些盎然的生机中,与周围那些锦簇成团的花蕊相比,成了不大起眼的点缀。

 

它见证了我和卓沅在后陡门的那段日子,现在却连我都快要忘了它曾经花满枝头的模样。

就像蒙尘的明珠,一片瀚海的退潮。

 

不过它现在又成了最特殊的一株,上面有卓沅亲手挂的小红灯笼。

卓沅也在我身边蹲了下来,他说这个小灯笼还可以发光,等到了晚上,就只有这盆花是最显眼的。

 

我用手指点了点其中一个小灯笼,它摇摇晃晃地和秋千一样荡起来,我笑了一声,点点头说它就是最特别的花。

它才不会泯然于其他的花。

就像我们的爱,也不会泯然于其他的爱。

 

浇完水,我们下楼去贴了对联和窗花,收拾做饭要用的食材,我们打算花一个下午做顿年夜饭,吃完饭后再出去逛一逛。

平时在家,卓沅兴致来时也会做饭,可是他不爱备菜,备菜一般是我的活,他就嗑着瓜子在旁边看着我忙,我和他闲聊两句,说起我妈给他准备了红包这事。

我妈还监督着我给他取了现金,说是压岁钱这东西还是得看得见摸得着,睡觉时放在枕头下才叫压岁钱。

 

他瓜子也不嗑了,伸出手向我讨要,我说在我们平时录音的那个房间里,他蹬蹬蹬地跑走,还不忘记问我有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我没理他,这简直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好半响,他才从厨房门口冒出一个头,手里拿着红包,眼神飘忽俨然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说他看见了我放在桌子上的日记本,但他可没有偷看。

他这是旧事重提,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憋着笑,耸耸肩,说你爱看就看呗。

 

卓沅有点急,再三强调他没偷看我日记,刚才没有,以前也没有。

 

好好好,没偷看,我信还不行么。

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他还记着这事儿,为了逗他,故意用了你都这么说了我能怎么办的语气。

 

等了几秒他没出声,我偏头看他表情像是要吃了我,才举手投降,我真信,你绝对没有偷看我的日记,刚才没有,以前也没有。

他的表情才缓和一点,跑到客厅数钱去了。

 

我们说的以前,是录第一季节目那段时间。

 

我在后陡门养成了很多习惯,写日记算是其中一件,我之前就喜欢用文字记录些日常小事,想着以后有可能会成为写词的灵感来源。

节目组一开始给我们每个人发了好几本笔记本,我常用的有两本,一本用来做种植相关的笔记,另一本就是我的日记本。

因为封皮一样,几乎没有人发现我平时常用的是两本不同的本子。

 

日记内容多数是随便记一下今天发生了什么,最后一句往往着笔于卓沅,有时候是写他又熬夜起不来,有时候写早上吃早饭没吃两口就耍赖不吃,有时候写他做饭又放那么多辣椒可能真的想辣死我。

 

不是什么正经事,但不写就缺了点什么一样。

 

二三年六月份,第一季节目录制结束的前一个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喝酒,我酒量并不好,没喝两杯脸就烫得像个火炉,李昊说我在养鱼,我大声反驳我是养花的,陈少熙才养鱼。

卓沅在旁边笑话我,说我是真的醉了。

其实我没有醉。

我还要写日记。

 

万籁寂静时,我摸出床底下的日记本和笔,摇摇晃晃往外面走,卓沅半个头埋在被窝里玩手机,听到响声,眼珠子一转往这边看过来,小声问我要去哪。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我看着手痒,却没有上前,抓着日记本的手垂在身下,不想让他看见。

我随口胡诌一个理由,说自己渴了想去喝水。

 

之后回想起来,这个理由实在太蹩脚,那时的卓沅目光扫过长桌上摆着的几瓶矿泉水,没戳穿我,又将头埋了回去,哦了一声。

外面太热了,我没跑远,坐到花圃旁边的长椅上,日记本翻开端端正正地放在膝盖上,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很多人钟爱后陡门的夕阳,可我更喜欢后陡门的夜。

或者说,无论在哪,我都更喜欢夜晚。

白天太累了,要考虑前途和梦想,要没心没肺地大笑,要事事周到。

 

三号房还亮着灯,赵小童最爱熬夜,此时应该是还没有睡。

夏天的风吹起来是燥热的,秋千被吹得小幅度地荡起来。

 

厚厚实实的一本笔记本,因为被翻动太多,纸张变得皱巴巴,粘连处也变得松散。

我在最靠近末尾的空白纸上写下了当天的日期,然后记了一些白天收割麦子时遇到的事,一些杀青的感慨。种下小麦的过程我写了一整本笔记本的厚度,我用一百九十多天将后陡门变成我生活的全部,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说,临了的杀青心得却连一张纸都写不满。

我以为离别是需要好好记录的,但其实太深刻的感触是无法诉诸于笔墨的。

 

我开始翻看从前写的日记,一开始没有什么异常,只有中间的一页被添了一句话。

 

那天好像是卓沅的生菜进入商超售卖的日子,他一大早跟车到超市,看着一包包生菜进到各家各户的购物车里,我则留在大棚收拾着水培槽里的种植垃圾。

 

我记得,大哥问我怎么没陪他一起去。

我说,卓沅现在可能扛事了,不用我也行。

 

不用我也行。

我曾经因为这句话被折磨得夜夜难以入寐,但这么如无其事地说出来,也只是五个字罢了。

那天晚上我在卓沅睡着后,找出我的日记本,盯着新的一张空白页,想了很久写下了一段话。

 

[今天卓沅将他种出来的水培生菜卖掉了,很顺利,我一早就知道,他想做的事情都能做得很好。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个会和我撒娇卖乖的卓沅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卓沅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那些他从前对我的依赖都只是我的臆想。

 

所以我才会总是提及他的成长,也只有我知道,我每一次说起他的现在,其实都是在反复确认我们的从前。

 

但我好像也只能和他成长这件事和解。

因为我只是爱他而已。]

 

我不知道爱的何种面目才是百分百对他好。

我真的,只是爱他而已。

 

现在,这段话下面添了一句话,笔墨乌黑,显然是刚写上去没两天。

 

[路卓豪,我的成长有你的影子,我也只是爱你而已。]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时候写的,伸手摩挲着不太规整的笔迹,或许是因为脑子被酒精熏得晕乎乎,总觉得这句话在昏暗的环境下发光发烫,连带着心脏都差点被灼伤,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

 

第二天大家开始收拾行李,我将我的日记本翻开到被卓沅添了话的那页,大咧咧地摆在我床旁边的桌子上。

卓沅很快就发现了,躲在旁边观察的我看见他瞬间红了耳尖,然后把日记本给盖上了。

我又翻开,他又盖上,我再翻开,他再盖上,后来他发现是我在搞鬼,一气之下把日记本砸在了我脸上。

 

这人怎么这样,一点都玩不起。

我捂着额角,边这么想着边蹲下欸呦喂了两声,果然卓沅很快就在我面前蹲下,问我有没有事。

我就知道他是只纸老虎,他其实可心疼我了。

 

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陈少熙和王一珩也不知道跑去哪野去了,我继续捂着头,问他怎么偷看我的日记还砸我。

卓沅说我放屁,他没有偷看我的日记。

我盯着他看不说话,他很快就心虚地别开眼,说他是看了,但只看了一页,是本子掉地上他帮我捡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

 

我相信他,因为他每次骂我的时候,我都会在日记里诅咒他找不到除了我以外的对象,他要是偷看了我日记,绝对就当场拿着本子来追杀我了,所以我相信他没有偷看我的日记。

 

我们俩蹲在一起,我心里想,在我锲而不舍的诅咒下,你或许也找不到别人做你对象了,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反正我们认识了八年,也算知根知底,天底下还有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更理所当然的事么?

话还没说出来,卓沅亲了亲我的嘴角。

夏天聒噪的蝉鸣,工作人员人来人往,兄弟们嬉笑打闹,这些声音落在我耳朵里成了此情此景的伴奏,我承认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忘记继续捂着额头装伤,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一个我已经爱了很久很久的人。

 

暗恋哥?偷亲哥?

我脱口而出的后一秒有点想撕了自己的嘴。

 

卓沅给了我一个大逼兜,力气不大,听着响,以此鉴定我的脑瓜是个好瓜。

然后他摊着手掌,将半张脸埋在了里面,耳朵尖尖连着大片脸颊都是红的,他说路卓豪你别装了,爽死你得了。

要不怎么说他最了解我呢。

我的确是要爽翻了。

 

回味过来后刚要再把他抓过来再亲两口,俩煞风景的小子就吵吵嚷嚷地走进了一号房,卓沅噌的一下站起来,把我撞翻在地后跑了出去。

陈少熙和王一珩看我一脸看破红尘的表情在地上四仰八叉地躺着,跑来问我是不是卓沅开始对我从口头攻击进化成了物理伤害。

 

滚滚滚,都给我滚!

我怒吼。

 

现在说起来,我和卓沅在一起或许有一半功劳是那本日记。

另一半我归功于我的个人魅力。

 

我一边洋洋自得地回忆旧事,一边将年夜饭要用的食材备好,最后我们做了四菜一汤,这已然堪称盛宴了,想想我们以前在后陡门的时候十个人才吃三个菜。

 

吃完饭,我们将碗收拾进洗碗机里,打算出去走走。

临出门前我上了趟天台,将玫瑰花盆上的小红灯笼开关打开,卓沅看着被夜色笼罩的天台只有那一小块地方是亮着的,满脸的一言难尽。

 

“路卓豪,要不给其他的也挂上吧,我怎么觉得有点瘆得慌。”

 

我坚决反对,都说那盆是最特殊的,就只能那盆有。

卓沅没坚持,点点头说你看着不害怕就行。

 

我能怕这些?

但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察觉到身旁的人已经不见踪影,我看着天台那红彤彤的一小片,悚然一惊,转身边往楼下跑边喊,卓沅你要死啊卓沅,你等等我啊卓沅。

楼道里传来卓沅哈哈大笑的声音。

 

我追上他,一起出了门。

立春已经过了,这会应该算是初春。

上海还是很冷,今年尤其冷,我们裹得严严实实出门,大衣的帽檐遮住了我们的半张脸。

我和卓沅随便上了辆公交,等到了黄浦江边便下车沿着江边绿道散步。

 

我走了一会,见到熟悉的路牌才想起来我和卓沅从前来过这儿。

 

那是比节目录制更早的事了,那年的除夕我也是和卓沅一起过的,除了他还有其他几个队友,我们在不远处的一家烧烤店吃烧烤,过完年后,有一位队友就要解约回家了,这一顿既是我们的年夜饭,也是我们的散伙饭。

 

记忆已经远得有点模糊,我只记得满桌子都是易拉罐,我喝得还算少,卓沅喝得比我多,喝得眼都红了。

那个要解约的队友,背对着我们坐着,面对上海灯火通明的夜景,面对着用无数梦想和憧憬堆砌出的海市蜃楼。

 

我真恨上海啊。

队友突然说。

 

我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安慰。

因为我们不过是一样的角色。

 

许多个午夜梦回,睡不着觉时,我也思考过对这座城市的爱恨。

可是这里有卓沅,有我们的相遇相知,有无尽严寒下我们一起取暖的灰烬。

这么想想,我不恨这里。

 

那日饭局结束后,我也和卓沅来江畔散步醒酒。

我知道他难过,揉了揉他长得遮住眉眼的头发,告诉他没关系的,就算解约了,以后也还有见面的机会。

他直直地看着我说,鹭哥,他们都会走的是么?

不会的卓沅。我摇摇头,语气艰涩,在欺骗他,也在欺骗我自己。

不知道他信没信,最后他问我,你呢鹭哥?你也会走么?

 

江水粼粼的光晖几乎要掩盖住他湿透的眼眶,只有我知道他在哭。

他哭了,我就不能哭了,总要有一个人得笑着。

我使劲扯开一个大笑紧紧抱住他,怎么会呢卓沅,你是不是就盼着我走啊,我才不走,我就呆你身边烦死你。

 

可是我说过的这些话只有最后一句成了真。

那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那个队友,从朋友圈里看,他后来也过得很好,没再来过上海,他比我们放得下,说走就走,一次都不回头。

后面两年,走的人越来越多,慢慢的,只剩我和卓沅困囿于这座从未对我们施舍过怜悯之心的城市,困囿于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实现的梦想。

 

我那时几乎每天都反复地在想,太难熬了,这样的日子太难熬了。

但是我总不能让那番话全都落空吧,那我不成骗人精了。

但好在,再难熬的日子,有卓沅在,都会好一点。

 

时隔多年,我和卓沅又走在这条路上。

过年期间上海人少些,我们走的地方又不是主路,整条路上几乎只有我们。

空中开始飘雪,很快卓沅的眼睫上就挂了雪花,看起来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他眨眨眼,雪花扑簌而下,随即消失踪迹。

灯光照落在枝桠上,在路上留下曲折的投影,我们俩慢悠悠地走着,顺道在路上接了个拜年视频。

 

视频通话是李昊打来的,他是我们之中对年节最上心的人,每个节日几乎都会在群里拨个视频通话道个祝福。

我们接得快,屏幕里就我们仨人。

李昊抱着红包和他家的利是利知,笑容满面地和我们道了句新年快乐。

卓沅提醒他,今天是除夕,还不是新年呢。

李昊摆摆手,一样的啦,早说晚说都是说的。

于是我们也向他说了句新年快乐。

 

很快,其他人也出现在了屏幕里,先是七嘴八舌地祝新年快乐,然后聊了一会各自的近况,有的在旅游,有的在吃饭,有的在放烟花,也有的还在工作。

九个小框,十个人。

 

何浩楠凑近屏幕,问我们在哪,背景怎么那么黑。

我将摄像头对准四周的环境扫了一圈,说我们在外面散步呢。

 

李耕耘感叹,还是你们这除夕过得舒服。

 

去年李耕耘演了部电影,虽然只是男三,不过是个人物弧光很饱满的角色,这个春节档上院线,这会正跟着剧组各个城市跑路演。

蒋敦豪说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活多点还不好么。

活多点那当然是好的,李耕耘说自己就是抱怨两句。

 

抱着李美根的赵一博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问那我们下一次齐人是不是就是元宵晚会了?

赵小童说那也不一定,我一早就想问了,过两天我打算去阿勒泰旅游,你们要不要一起,我们也挺久没一起出去玩了。

最先响应的是陈少熙和王一珩,两个人举着四只手,唯恐落下他们俩。

王一珩嘟个不停,还说自己早就想去北疆骑马了,陈少熙不忘呛他,给你找匹小马驹得了,这几年光长年纪不长个。

 

眼看两人又要闹起来,赵一博急忙打断,那我可得买多几件厚衣服才行,不然得被冷死吧。

何浩楠甚至还问骑马要考证么?我是不是可以多一本新证了?

连李耕耘都打算鸽了接下来的几场路演,说什么也不能掉队。

 

呐,大哥家也在新疆,那这趟我当然是非去不可啫。李昊说。

蒋敦豪让他想去就去,别拿自己当借口,虽然博乐也在北疆,但离阿勒泰可不近。

 

卓沅先是抬头看向我,眼睛亮得像星星,我点点头,他马上凑到手机屏幕前大声说我和鹭卓也去。

 

日子突然多了点盼头,挂掉视频后,想到过两天十个人就能聚在一起,卓沅走路都带了几分雀跃,我拎住他的衣领,笑骂道能不能好好走,是不是要把我挤下去才开心。

 

他难得没有回嘴,突然停下,语气带着千帆过尽后的轻快,路卓豪,你还记得么,我们之前有一年除夕也来过这。

我没想到原来他也记得。

他又说,这会比那会好。

 

今年除夕,上海有烟花秀,现在正好到了时间,远处的天幕瞬间炸开金色的焰火,照亮了半边天。

我们那时总以为实现梦想的过程要像烟花一样刹那热烈,要找到火苗燃尽自己,但其实哪怕慢一点,就算途径一场烟花的绽放,也不要忘记埋头赶自己的路,有一天我们也会得到我们想要的。

我在漫天的璀璨下,抓紧了与他十指相扣的手,说那当然,日子不就得越过越好么。

他点点头,笑着说对啊。


时间不早了,我们牵着手开始往家里走,卓沅还没忘早上的事,突然问我,以后我们买的房能装地暖么?

我说成啊,天暖都行。

他咯咯地笑,又说路卓豪,少说点烂梗,影响感情。

 

雪啊烟花啊,连带着一整座城市的盛大和繁华,都被我们抛在身后。

我们的笑声消散在黄浦江东去的浪涛中,静默矗立的灯照亮了我们回家的路。

 

一生太长,一年又一年地过去,总有一天,我的人生中有卓沅陪伴的日子,会比没有他陪伴的日子更长。

 

任尔年年,此心依旧。

我想,那时我还是会很爱他。

 

FIN


新年快乐

情人节快乐

依旧祝26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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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獠牙的小甜甜

几个观察,不一定对

微博上有网友问起皮仔,皮仔现在基本已经是只四岁的雄性巨兽了。今年年初,因为疫情,我被迫取消了很多行程,在我父母那住了几个月,有机会对皮仔进行了一些观察。

只是观察和个人揣测,个别点也可能是我小人之心度巨兽之腹,不一定对。

 [图片]

首先猫味觉记忆长得出乎我意料,据我观察,皮仔的记忆大约能有一到两周(不愧是独居动物,比我强)。

之前从它打疫苗的宠物医院拿了一管牛磺酸膏,皮仔吃了两口不赏脸了,试着给它拌猫粮里,这个败家玩意儿还会把沾了膏的猫粮从碗里扒拉出来,并骂骂咧咧地做出埋屎的动作。周六是皮仔的零食日,它能额外得到一支爱吃的营养膏,我就想起那堆营养膏里有一款是号称添加了牛磺酸...

微博上有网友问起皮仔,皮仔现在基本已经是只四岁的雄性巨兽了。今年年初,因为疫情,我被迫取消了很多行程,在我父母那住了几个月,有机会对皮仔进行了一些观察。

只是观察和个人揣测,个别点也可能是我小人之心度巨兽之腹,不一定对。

 

首先猫味觉记忆长得出乎我意料,据我观察,皮仔的记忆大约能有一到两周(不愧是独居动物,比我强)。

之前从它打疫苗的宠物医院拿了一管牛磺酸膏,皮仔吃了两口不赏脸了,试着给它拌猫粮里,这个败家玩意儿还会把沾了膏的猫粮从碗里扒拉出来,并骂骂咧咧地做出埋屎的动作。周六是皮仔的零食日,它能额外得到一支爱吃的营养膏,我就想起那堆营养膏里有一款是号称添加了牛磺酸的,于是让我妈喂喂试试。反正出于种族限制,我是没闻出猫零食跟补剂的味有什么相似。结果每次都把脑袋塞碗里的皮仔那回表现的非常疑惑,进食速度很慢,吃一会儿就停下来沉思,怀疑有刁民往它饭里掺了屎又找不着证据(可见营养膏没有虚假宣传,里面确实有牛磺酸,就是不知道有多少)。直到下一个零食日,又一个星期过去,补剂软膏的味觉记忆才从它脑子里淡去,皮仔又开始吧唧嘴舔盘子了。

 

猫对人的认知也很有趣。比如皮仔认为我妈就是它妈(这我相当不同意);我爸是备用妈,女妈不在家的时候,喂饭铲屎等工作由男妈负责,该男妈因为晚上不睡,早晨早起,人还很欠,所以每天只有他下班回来那一会儿能得到猫的好脸色,之后这两位就相看两厌了;至于我……我在猫心里定位很离奇,它可能认为我是个同类(道德水准一般的那种),想追跑打闹和梳毛的时候就会去书房门口喊我,每次我开冰箱它都很警惕,要求对我拿出来的一切进行安检,老疑心我偷吃它罐头(这事我很冤枉,我向宇宙洪荒发誓我从来没偷吃过猫罐头,我的罐头都是便宜的小破人罐头,我小鱼干是椒盐味的)。

 

关于每只人的用途,皮仔也有自己的逻辑。在我俩互相观察的过程中,它认为我一身懒筋,跟它一样,什么活都不干,除了会吃就会玩,也没有给它喂饭的功能。有一次我妈沉迷游戏做饭做晚了,皮仔发现应该给它喂食的点钟猫妈在厨房忙活,就愤怒地把我喊了出来。我以为它临时给我封了个代理喂食官什么的,还挺美,不料此猫压根没把我往它猫食盆那领,直接把我带进了厨房,回头义正言辞地冲我嗷了一嗓子——我猜它意思是“你那么大一只又不是够不着锅台,别不要脸躺着等吃了,自己搞,还我猫妈”。

 

我有时候隔一两个月回一次家,还老换香水化妆品,身上各种化工产品味混杂,所以每次刚到家的时候皮仔都会对我的身份表达疑惑。它会像接待普通客人一样,凑过来反复闻我的手和鞋,这时候要摸它也可以,就是肢体语言多少有点被迫营业的意思。但是我毕竟跟客人不一样,客人来都把东西放玄关,我是直接拎进我自己屋里,然后洗手换衣服,这时候皮仔会蹲我门口观察,等我做完了以上全套流程,它就想起我是谁了,不再矜持地到处闻,开始理直气壮地支使我给它梳毛,并全程监视我从冰箱里拿东西。

 

除此之外,小猫咪还应该是识数的。我知道猫的远房亲戚狮子识数,野外捕猎的时候,狮子会通过吼声判断别的狮群有多少成员,狮少就干,狮多就扯呼。我回自己那边的时候,因为疫情不太稳定,没坐公共交通工具,让我爸妈送了我一趟。据说晚上他们开车回去,皮仔照例在门口迎接,立刻就发现回来的少了个人,往门外探头探脑地寻觅了好一会儿,我猜它至少能数到三。


桥焊
涂了一个天下第一好师父!

涂了一个天下第一好师父!

涂了一个天下第一好师父!

一口獠牙的小甜甜

麒麟臂~

实在是热,也没个空调,真想光膀子(´;︵;`)

麒麟臂~

实在是热,也没个空调,真想光膀子(´;︵;`)

一口獠牙的小甜甜

家人有一位是老师,期末刚考完试,早晨六点起来加班加点地判试卷,我端着水走过,看见一道题问:“第二章的标题是什么?”

我想这什么沙雕问题——但因为出题老师本人在场,没敢口头逼逼。

这时只见老师打了扣分,我连忙伸脖子围观,发现这位朋友答道:目录。

佩服。

家人有一位是老师,期末刚考完试,早晨六点起来加班加点地判试卷,我端着水走过,看见一道题问:“第二章的标题是什么?”

我想这什么沙雕问题——但因为出题老师本人在场,没敢口头逼逼。

这时只见老师打了扣分,我连忙伸脖子围观,发现这位朋友答道:目录。

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