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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马压线了

【龙嘎】 将军在下 19

傻子爱哭王爷x战损冷面将军

先婚后爱,马上就有双星了!随时反转,瞎编别闹

点进来,就不能骂我了


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要写多的手,这要是电视剧真的就太长了哈哈哈。

但是我好喜欢哈哈哈哈哈哈,快来吧!

确实会限流,多多蓝手,啵啵。


56.

其实高骑都尉并非是大将军阿云嘎叫来的,而是另有其人。


一进会客厅,阿云嘎首先看到的就是高骑都尉和他手边放着的几坛子酒瓶,闻着甚是诱人,他细细嗅了嗅,发现酒香很是熟悉,在心头思索了片刻仍无结果,也就不纠缠了,抿了抿嘴,开口问,“你怎么来了?”


高骑都尉一见阿云嘎便草草行了个礼,虽说关...

傻子爱哭王爷x战损冷面将军

先婚后爱,马上就有双星了!随时反转,瞎编别闹

点进来,就不能骂我了


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要写多的手,这要是电视剧真的就太长了哈哈哈。

但是我好喜欢哈哈哈哈哈哈,快来吧!

确实会限流,多多蓝手,啵啵。

 

 

56.

其实高骑都尉并非是大将军阿云嘎叫来的,而是另有其人。

 

一进会客厅,阿云嘎首先看到的就是高骑都尉和他手边放着的几坛子酒瓶,闻着甚是诱人,他细细嗅了嗅,发现酒香很是熟悉,在心头思索了片刻仍无结果,也就不纠缠了,抿了抿嘴,开口问,“你怎么来了?”

 

高骑都尉一见阿云嘎便草草行了个礼,虽说关系亲近但礼数不可作废,又嫌正式的太繁琐,所以才简单潦草地抱了抱拳,回答,“将军好兴致,同小王爷一起出游,怎么的,是要亏待下属吗?”

 

被高骑都尉的揶揄逗得直摇头,阿云嘎懒得和他这般插科打诨计较,想起郑云龙还在房内等着自己,这心情变得急切起来,他看着对面坐着的好友,又说,“没事是吧?没事我就先走了...”

 

见阿云嘎真要走,方才还没正形的高骑都尉连忙正襟危坐,压低了声音,告诉阿云嘎查到的结果,“我去晚了...”

 

一惊,阿云嘎咬着后槽牙,握紧拳头,难以置信地问道,“全被杀了吗?”

 

这下误会大了!高骑都尉忙不迭摆手又摇头,解释说,“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有人抢先一步打点好了黄府的事情,那些被流放的妇孺,我托人问过了,能留的都留下来了,不能留的路上有人自会多加照拂,多半没什么问题。”

 

突然提起的心安然放下了,阿云嘎长舒一口气,恨极了高骑都尉这说话大喘气的毛病。没错,他让高骑都尉去做的事情,除了查出黄旭是怎么把消息泄露出去的,还有就是照顾好没了顶梁柱的黄府众人。所谓家道中落,阿云嘎最是了然其中的苦头,当然对那些无辜被牵连的黄家人多有同情。

 

“查到那人是谁了吗?”阿云嘎这么问着,心里却是有一个答案,听见高骑都尉迟迟不说,再接着问,“是...是四皇子吗?”

 

瞧了一眼阿云嘎,高骑都尉轻轻摇头,接话说,“老王爷说还不能确定...”顿了顿,他又道,“说到四皇子,你可知他前几日去兵部领了罚,被撤去了督军的职位,转而调到了兵营,接管练兵场,如此算来,堂堂一皇子还成了我的下属...”

 

这样的惩罚说轻不算轻,说重也不算重,阿云嘎思忖了片刻,笑了笑,还是笑这兵部何尚书是个人精,一篮子鸡蛋到处放,四面都想讨好。

 

“那你对人好点...”

 

听到阿云嘎这样的嘱托,高骑都尉撇撇嘴,心道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自己小人得志要把四皇子怎么着了呢!瞥了阿云嘎一眼,高骑都尉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是想让他...嗯?”

 

高骑都尉说着就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个“四”,然后抬眼看着一脸严肃的阿云嘎,无声问询他是否要支持老四。

 

动摇,阿云嘎十分动摇,自他回城以来皇子间的明争暗斗不少,甚至也都有意笼络他站队,可若他代表的只是将军府,大可不必蹚这趟浑水,然而现下他和郑王府和郑云龙共进退,那么一切都必须重新考量,最重要的是不要受制于人。

 

高骑都尉和阿云嘎算是知己知彼的好友,这次去查黄旭的委托当是十分信任才会开口拜托,再加上老王爷从中斡旋,借着上门送酒的由头将问到的消息归整起来说与他听,又由他来山庄传话。如此关系,他怎么会看不出阿云嘎的动摇?兹事体大,事关今后的成败,不知不觉中他也选择跟阿云嘎站在一起,叹口气,他岔开话题说,“算了,也不急这一时,之后万一有变数,也好有应对。”

 

感激地看了高骑都尉一眼,阿云嘎更用力抿着嘴,他看了看酒瓶,又看了看来人,提议,“你不如就留下来,到时候同我们一道回城?”

 

就等着这句话!高骑都尉展颜一笑,抚掌叫好,得了便宜卖乖,“所以我这不是有备而来吗?!”推了推几个酒瓶,他夸张地闻了一闻酒香,夸道,“长街酒店的招牌,老王爷的最爱!没想到这么大方吧?上次你喝过也说好酒来着,记得吗?”

 

当然记得,那天因此才劝动老王爷跟自己一道去兵营,两人喝了酒生生在外面散了好久的酒气才回府,孰料一进门,老王妃早在厅内等着了,问都不问就知道老王爷偷偷喝酒了,那晚郑王府闹得才叫鸡飞狗跳。

 

再回想起那场面,阿云嘎还是颇有无奈,好似回到了郑王府就回到了热闹的尘世里,叫他多有不适却难以抗拒,他竖起大拇指感叹说,“这酒确实厉害,晚些时候叫上其他人一道赏月喝酒吧,若是今夜不下雨的话...”

 

“那下雨也得喝啊!”高骑都尉纠正阿云嘎的话,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没道理叫这绵绵小雨扰了众人兴致不是?话还没说完,他呆愣地看着阿云嘎站起来,又问,“你...还有事?”

 

“那你还有事?”阿云嘎暗道高骑都尉这话问得可笑,他心里惦记另一个人,片刻不想多留,提起其中一瓶酒,稍稍弯腰,谢道,“你要没事,我就先回房了啊!这酒我先留下一瓶,毕竟好东西嘛,我怕再晚些就没了!多谢!”

 

“欸你...”

 

“多谢!”

 

这是赶着去借花献佛吗?!高骑都尉冷哼了一声,重新坐下,掀起衣摆撇下去,好似撒气,他看了一眼手边的酒瓶,心说,就小郑王那个傻子不知道喝过多少这好酒,哪还需要阿云嘎紧着他?!怕是连阿云嘎都不知道这傻王爷究竟有多能喝!

 

“......”

 

此时不知高骑都尉腹诽,阿云嘎提着酒瓶匆匆往自己的房间赶去,也说不清是为了早早见到郑云龙。还是为了给郑云龙显摆自己捞着的这瓶好酒。脚步更加匆匆了,离厢房越近他的心跳就越快,阿云嘎意识到自回城遇见郑云龙起,他总是这般冒失,继而有些患得患失。

 

“吱呀——”

 

推开门,阿云嘎迈进去的同时环顾了不大的房间一圈,出乎意料,他没有看见应该乖乖等着自己的郑云龙,心里一慌,他唤了声,“大龙?”

 

也就是分神去想郑云龙去哪儿了,阿云嘎并没有察觉到躲在门后的人,自然而然被他恶作剧成功,猛的一下,身后被人抱住了,还顺道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小娘子别声张,让我这贼人好好瞧瞧!”

 

胡闹!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胡话?!阿云嘎被郑云龙从身后蒙住了眼睛,鼻翼间登时弥漫着后者的气息,还有身上同自己一样的熏香,好似他们的气味都混杂在了一起,还夹带着酒香,当真是令人未饮犹醉。

 

伸手拿下郑云龙挡住自己视线的手掌,阿云嘎嗔怪地回头瞪了郑云龙一眼,笑骂道“胡闹!”,尔后挣开他的怀抱,提着酒瓶走到桌前坐下,连忙倒了杯茶来喝。

 

方才那旖旎的气氛和场景还在阿云嘎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在边关花窑里看见的这些姐儿和恩客戏耍的场面,往往伴随着胭脂水粉的味道、酒香气还有若有似无的熏香,心头一热,阿云嘎握着酒杯“咚咚咚”直往肚子里灌茶水,好叫自己压下莫名的意动。

 

而不知情的郑云龙跟着坐下,紧挨着阿云嘎,他凑近了去闻大将军,像一只大狗靠气味辨识主人,又接着去闻桌上摆着的酒瓶,因为凑得太近而被浓烈的酒香熏得五官紧皱,很是呛人。

 

“咳咳...”

 

见状,阿云嘎嘟囔了一句“傻子”,手上不停地将就自己的茶杯喂了郑云龙好几口茶才叫他缓过来,替他擦了擦被呛得直往外冒的泪水,迎着人委屈的眼神,阿云嘎解释说,“高骑都尉拿来的,今晚给大家助助兴。”

 

“昂...”张着嘴点点头,郑云龙仿佛闻不得酒味一般,嫌弃地将酒瓶推远了,问,“那他今夜宿下?”

 

如此就多了一人,想来山庄的客房就不够了。思及此,阿云嘎猜多半二小姐也正为这事烦恼,他抬眼看着郑云龙满怀期待的脸庞,心下一跳,顿时明了这人跟自己想到一起了,竟心生难为情。怪不得阿云嘎矜持,只是他从未见人对自己的情谊如此直接,滚烫如火球,叫他自己变得十分奇怪。

 

抿着嘴,嘴边梨涡若隐若现,阿云嘎错开眼,可耳尖不争气地泛红,红得有些过分,猛地被郑云龙伸手握住情不自禁地一抖,他颤抖着声音,道,“你今夜同我一屋,高骑都尉和五皇子一屋...”

 

声若细蚊,郑云龙握着阿云嘎的耳朵,凑近了问,“昂?你说什么?”

 

你是傻子,不是聋子!!阿云嘎瞧着凑过来的半边脸,没好气地呸了一口,说,“没听见就算了!你们仨挤一张床吧!”

 

“那不行!”闻言,郑云龙撒开阿云嘎的耳朵,张开手臂一下抱住了阿云嘎,紧紧抱住,勒得人不断挣扎,嘴上胡搅蛮缠地说,“我们都成亲了!不一块困觉,那还跟谁?!”

 

“你!放开!”

 

“不放!”

 

说出来的话当真是不害臊!阿云嘎下意识看了看紧闭着的房门,生怕这些胡话叫旁人听了去,被箍住双臂他仍奋力举起想要捂住郑云龙说胡话的嘴,同人用力纠缠打闹着,不承想竟牵动了肩后的伤口。

 

“嘶——肩膀!肩膀!”

 

倒吸冷气的声音迫使双方不约而同停下来,郑云龙更是立马放开了阿云嘎,问,“怎的这么久了伤口还不见好?”

 

瞥了郑云龙一眼,阿云嘎回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没了束缚他试着活动肩胛骨,照旧隐隐作痛,又解释,“夏太医上次开的药,你我平分自是不够,昨日又淋了雨,可能是这原因吧...”

 

“那...”撅着嘴,郑云龙为阿云嘎的疼痛而感同身受地不舒爽起来,眼珠子转了转,似有主意了,他说,“明日你再同我去一趟宅子昂!”

 

“上去干什么?”阿云嘎被郑云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云里雾里,方才不还在说伤口的事情吗?怎么又说起宅子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昂!”

 

又来!

 

 

 

57.

因着高骑都尉突然造访,二小姐和小公子原作的计划跟着有所调整,又见人拿来了几瓶好酒,于是商量了一下,将用饭地点从厅内改到了山庄的湖心亭,早早命人点上花灯,又备有御寒的帘幕,风吹帘动水声阵阵,当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天色将暗,众人围坐在湖心亭的圆桌前,吃到了后半段才见高骑都尉命人上酒来,温好的清酒因高温而漾开了酒香,闻着比往常更是醉人了,这叫在场的两位女子还没饮下便红了双颊,果真是酒劲十足。

 

郑云龙早就认出这酒是长街酒楼的招牌,也是自家老爹的最爱,要细细说起来,恐怕没人知道这酿酒的法子还是他卖给酒坊老板的,怎么说他比在场谁人都更知道这酒有多厉害。

 

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和二皇子拼酒的高骑都尉,又瞥了一眼坐在身边小口抿酒的阿云嘎,郑云龙这下明白原来他们二人中间的第三人是自己老爹,老郑王,也不知是何时达成的联盟,转念郑云龙又想到无论这之中是怎样的关系,至少说来现在的阿云嘎已经自愿将自己看作郑王府一员,甘愿与他们共进退。

 

心里一动,郑云龙眼里的懵懂少了几分,多的是情迷和欢喜,他那水汪汪的眸子里盛着轻薄飘逸帷幕,盛着雨滴坠入水里泛起的涟漪,还有身边撑着腮帮子看热闹的阿云嘎,喃喃着,“嘎砸...”

 

“嗯?”尽管周围很是吵闹,丽东和二小姐在那儿唠闲话,二皇子和高骑都尉饮酒对诗,小公子应付着五皇子连串关于他姐姐的问题,水波阵阵,风声不断,但看热闹的阿云嘎还是听见了郑云龙的呢喃低语,转头看着他,问,“怎么了?”

 

两个人靠得很近,近到彼此呼吸相闻,郑云龙垂眸看见阿云嘎手里还端着酒杯,嗅到他唇齿间的一些酒香,郑云龙伸手夺下酒杯想劝阿云嘎少喝点这酒后劲足,却不料未开口就被对方抢白了。

 

阿云嘎见郑云龙这个小傻子不知天高地厚竟要来抢酒杯,连忙一躲,酒洒满地懒得管,只是抵住郑云龙的胸脯按住他不安分的手,警告说,“你不能喝酒,这个不适合你!”

 

也没想喝酒!郑云龙哭笑不得,下撇着眉毛,撅着嘴,他委屈地回答,“那你也不要喝...”

 

伸手制止了郑云龙的话头,阿云嘎纠正说,“我是将军,我能喝,你不用担心我,但是你不行!”

 

这人说话要比平常来得不讲道理了,郑云龙撅着嘴看着阿云嘎,猜想他多半有些喝上头了,瞧着神色还算清明,但保不齐再喝下去就会醉狠,如此想着他又要去抢酒杯。

 

“欸——?”阿云嘎闪身一躲,没控制好力度歪到在了郑云龙半边身子里,可他不顾及得不得体,怕是小傻子再来不听话地抢酒喝,一仰头,杯中剩下的清酒悉数饮尽,得意地说道,“没了啊!你不能喝啊!”

 

许是被阿云嘎和郑云龙闹出的动静吸引了,正和二皇子品酒的高骑都尉看过来,见阿云嘎不懂行一饮而尽就扼腕,摇摇头,他跟二皇子说,“这将军也是...城内清酒哪能同边关的相比?喝法自然也是不同!”

 

二皇子闻言转头看去,在他眼里阿云嘎罕见地主动同人产生肢体接触,靠得那样近,又愿意笑得那样纯粹和开心,仿佛他对郑云龙是百分之百放心,甚至甘愿交付。

 

曾几何时,他也有这样的机会。二皇子不断回想起那些同阿云嘎秉烛夜谈的时候,并肩走在山间小道、深深宫巷,他们也离得那样近,肩头靠着肩头,不知聊到什么再转头相视一笑。那些日子、那些身影如同黄粱一梦,醒来后便再也回不去,二皇子思及此,不由得叹口气。

 

“二皇子...”高骑都尉被二皇子突如其来的叹息弄懵了,见人倏尔放下酒杯更是摸不着头脑,偏头去看小公子却见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多问,而五皇子若有所思地盯着二哥的背影。

 

“本王去走走。”

 

“还下着雨...二哥...”

 

“无妨,这点小雨,倒挺应景。”

 

说着二皇子迈出湖心亭,走过蜿蜒曲折的廊道,转眼便到了岸边垂柳下,背着手眺望着对岸的灯火,如此看来,显得多么落寞。

 

另一边高骑都尉转而和小公子还有五皇子开始了闲谈,多是围绕不久之后的游园大会,往日他们多是竞争对手的关系鲜少有机会坐下来好好交流,约定好等回了城再到兵营去好好切磋一番。

 

郑云龙还在同阿云嘎胡闹,他是第一次见人醉酒醉得这般有意思,许是喝得不多,所以同往日没太大的变化,不过,能叫阿云嘎赖在自己怀里,靠着肩头胡搅蛮缠,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幼时常相见,然而一次比一次更寡言,郑云龙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从前的小嘎变成了小大人、接着是年幼的将军府接班人、再是现在的大将军,天下谁人不怕大将军阿云嘎?其实就连他有时也会怵,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厚着脸皮才行。

 

“嘎砸...”郑云龙低着头,嘴唇快要贴上阿云嘎的鬓角了,他问,“你还要喝吗?还能喝吗?”

 

原本同郑云龙说着在边关他同将士们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时冷不防听见这样挑衅的话语,阿云嘎狠狠瞪了郑云龙一眼说,“反正你不能喝!本将军能!”

 

“......”

 

斜睨了郑云龙和阿云嘎一眼,丽东同二小姐提醒说,“要不叫厨房备些醒酒汤,我看这酒劲儿大,难免明日醒来不会头疼。”

 

说得有些道理,二小姐起身打算去厨房吩咐下去,刚一站稳就见五皇子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她退一步拉开距离,问,“不知五皇子可是要去哪儿?”

 

“我...”五皇子挠了挠后脑勺,登时语塞,低头瞧见丽东,见人指了指酒杯,他又说,“我去告诉厨房不必再上酒了,都喝到这个时辰,想来再喝会误事...”

 

反正都是出来游玩,能误什么事?!丽东扶额,对于五皇子这个朽木算是没什么指望了,要想看着他们终成眷属就靠上天施德了!摆摆手,丽东不知怎么面对五皇子了。

 

“那...”沉吟片刻,二小姐提议说,“不如同我一道吧,正好我要去厨房。”

 

“好!”五皇子一时忘形,回答的声音过大引得众人来看,面对着郑云龙疑惑的目光他偷偷竖起了大拇指,眼见二小姐难为情地快步离开了,他也匆匆跟上。

 

“......”

 

这下郑云龙像是得到了由头,伸长脖子嘬了阿云嘎一口,抬起头来的时候望见他呆愣的眸子,笑得十分得意,说,“小五跟二小姐又有进展了!”

 

那你干嘛亲我呀?阿云嘎眨巴着眼睛,显然喝上头的脑袋没有平日转得快了,自然也不像往日觉得难为情,他望着郑云龙想了好久,眼睛里倒映着憧憧烛火和对岸的灯火,衬亮了坐在其中傻笑的郑云龙,心猿意马,他嘟囔着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得亲回来!”不能吃亏了!这样想着阿云嘎也这样做了,伸手拽住郑云龙的衣襟,用力拉近了猛对上了嘴。

 

“嗝——”

 

谁还能想到这种时刻,郑云龙会撇开脸去打了个嗝呢?仿佛这个嗝还带着阿云嘎嘴里的酒香。

 

“咦——”

 

没眼看。

 

丽东捂着眼睛转过去,果然瞧见高骑都尉和小公子也是一副见不得的样子,尤其是小公子见不得自己推崇的人被郑云龙这个傻王爷这般戏耍,蹭起来就要去教训他,幸好叫高骑都尉拉住了。

 

也是一痴儿!丽东摇摇头,她端着酒杯喝了一口酒,心道这酒跟她自己国的酒完全不同,越品越有味儿!但也会辣得她眼泪直冒,伸手扇了扇,丽东在飘逸的帷幕中看到了独立湖边的二皇子,挑了挑眉,她起身朝他走去。

 

“二殿下...”丽东提着裙摆走近了二皇子,刚一开口便见人转过来,顺手将一直没撑起的伞撑好递过去,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下意识的动作,同传言那般二皇子是众多皇子里做事最得当的。

 

不过这二皇子的眼眸里有难言的情绪还没散去,仔细看来灯火映衬着的也许是心有不甘和追悔莫及。

 

“不知二殿下在想些什么?”

 

“本王在想这山庄当真是好景致,”二皇子顾左右而言他,难将真心说出来,毕竟对方是别国公主又是不熟悉的女子。

 

“确实好景致...”丽东点点头,她同二皇子并肩远眺,看那朦胧的山色,忽然她提起,“听闻那日二殿下同大龙比赛骑射,殿下当真是好身手!”

 

一愣,二皇子没想到为何丽东公主会说起这个话题,不可避免的,他有一次想到赢得不那么光彩的局面,握紧拳,他有些恼人,语气僵硬地问,“丽东公主谬赞,本王愧不敢当!不知公主那日从谁那里听闻?”

 

眨巴着眼睛,丽东当然察觉到了二皇子的不悦,可她却面上不显,犹不自知地回答,“皇上。”

 

一骇,二皇子被丽东的回答骇得不知如何作答,原以为那日父皇瞧见自己这般小心眼定会厌弃,谁知父皇竟会对丽东这般言语。眸色一沉,他的眼里没了这些寻常小景,而是更大的野心,也许,也许。

 

笑了笑,丽东狡黠地看着二皇子,上前一步小声说,“二殿下当真如皇上说得那样容易妄自菲薄,”见人神情一滞,情绪来不及转换,她又低声说,“不过皇上觉得老二大可不必如此。”

 

“......”

 

愣在原地,二皇子始终保持着附耳去听的姿势一动不动,哪怕丽东已经离开又回到了湖心亭犹不自知。

 

 

 

58.

那酒的后劲儿着实很大,饶是阿云嘎昨夜没喝多少却还是睡过了头,至少他睡醒来的时候发现郑云龙没在身边。

 

按了按额头,阿云嘎握拳还捶了一捶好叫自己再清醒一点,尔后扶着床沿慢慢坐起来,没等坐稳,他便察觉门口有异动,下一刻他见郑云龙推门进来。

 

对视一眼,两人都愣了神,郑云龙没想到阿云嘎现在醒了,而阿云嘎也没想到郑云龙这么早就醒了还梳洗穿戴好出了趟门回来了。仿佛是日常角色掉了个个儿,阿云嘎坐在床上一看见郑云龙就想继续躺下去,好好体验一下平日小傻子赖床时的享受。

 

愣神看着阿云嘎躺下去,郑云龙颠颠跑过去,趴在床边,急切地问,“嘎砸,你不舒服昂?”

 

也不是不舒服,是很舒服!阿云嘎掩面偷笑,却非要装出一副不舒服的样子哼哼,有气无力地说,“还想再睡会儿...”

 

“昂,”郑云龙不疑有他,帮阿云嘎掖好被角的同时,不忘拉下他掩面的手然后覆上自己的手背试试温度,回答,“那个酒太厉害了...你以后别喝了...”

 

撇撇嘴,阿云嘎心道郑云龙这是小看了自己的酒量!有些不服气,他暗自决定下次还要再多喝点!这样想着,恍惚间阿云嘎似闻到了熟悉的酒香似有若无,斜眼看了看发现昨日拿回来的那一瓶还放在桌上。

 

“唔...”语焉不详地哼哼作为回应,阿云嘎瞧见郑云龙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心想他该不会是要跟着其他人一道出去玩吧?那可不行!不由得一把揪住了郑云龙的衣袖,阿云嘎迎着郑云龙疑惑的目光,不好意思讲他不要郑云龙一个人出去,只好转移话题问,“你方才去了哪里?”

 

“去找小五了...”郑云龙如实相告,试了试阿云嘎额头的温度确认他没有发热后,又说,“他们方才问我要不要跟着去骑马打猎,我说要等你,就让他们先走了。”

 

昨日是阿云嘎要等郑云龙,今日是郑云龙要等阿云嘎,郑王府的小两位可够折腾人的,自然而然众人不再强求,权当问过了算是尽到礼数了,由得他们互相折腾去吧!

 

“你找小五,可是他又要你配合什么了?”

 

“不是,”郑云龙这时撅着嘴,显然是认为自己单方面配合五皇子太亏了,就像昨天阿云嘎亲他一样,他们俩爱怎样怎样干什么自己要吃亏呢?他抓了抓手背,说,“我同他说今日我要和你出去,若是不能及时回来,也不要着急来寻。”

 

“你同他说了宅子?”

 

摇摇头,郑云龙露出一副我有这么傻吗的模样,凑近了同阿云嘎咬耳朵般,回答,“我跟他说,我不打扰他,他也不要来打扰我...”

 

“胡闹!”阿云嘎蹭的一下坐起来,吓了郑云龙好大一跳,仿佛不明白他为何有这么大反应似的。

 

也就是反应过大了。阿云嘎一把拉起郑云龙,给了个安慰的眼神,道了歉,问,“那我们今日还是上宅子去?”

 

没反应过来,但郑云龙还是点了点头,再听见阿云嘎问了一遍,他说,“昂!当时买宅子的时候不知道,后来管家发现了有温泉我才去试了试,听说对疗伤有帮助,就想着今日带你上去...”

 

原来是这样!阿云嘎瞪了郑云龙一眼,嗔道,“那为何昨日不肯说?”

 

撅了撅嘴,郑云龙的上嘴皮碰到了鼻头才罢休,他委屈地回了句,“那...我也怕不行,所以昨日去书房翻了翻医用典籍...”

 

“你看懂了?”

 

摇摇头,郑云龙难为情地抓抓脖子,回答,“看不懂...后来二皇子来帮忙...同我说可以一试。”

 

“那他...?”

 

“我就说是小五受伤了...”

 

“......”

 

话到这,阿云嘎忍不住对五皇子心生同情,这得是交了个什么朋友才能整日这般受折腾?这下皇子之间不知道又要瞎传些什么八卦了!

 

笑了笑,阿云嘎顿觉心情舒畅了不少,偏头看看窗外的日光,心想难得放晴了得抓紧时间上去才是,再加上他从前只泡过汤池,没泡过温泉,不免心动,连忙掀了被褥准备下床,嘴上还催着郑云龙说,“抓紧时间,咱们早点上去,别叫人发现了!”

 

乖巧地腾出位置,郑云龙重新坐回了桌边,眼巴巴看着阿云嘎更衣梳洗,人走到哪儿他就看到哪儿,两只眼珠恨不得贴在阿云嘎身上了,看的人不好意思地躲在了屏风后面。

 

急火火收拾一番,阿云嘎惦记着上山去泡温泉的事,拉着郑云龙匆匆出门的时候也没注意这个小傻子还拎起了酒瓶,打算一并带走。

 

至于带着这瓶酒上去作甚,连郑云龙本人当时只想着可以助兴罢了,谁也没想到到头来能助大兴,这自是后话了。

 

山庄的下人们看见以二小姐为首的主子们走了一拨,尔后又是小王爷和大将军一同出门,都以为他们是往深山里去,还特意嘱咐了要注意那后山的黑宅,不知是何人修建,一年到头鲜少见到宅子的主人实属诡异,好心劝他们有事没有都别去招惹。

 

面上受教,还谢过了好心提醒的老嬷嬷,转身阿云嘎和郑云龙对视一眼然后憋着笑你抓着我我抓着你跑出山庄。

 

不知是谁人的宅子?阿云嘎往上走,一边走一边偏头去看身边的郑云龙,见他看过来的神情带着好几分得意,暗道,就是这位小王爷送给我的宅子!

 

“你...你笑什么,嘎砸?”

 

“没,”阿云嘎连忙敛了笑意,加快了脚步,甩了郑云龙好几步之后,他才转头回答说,“我在笑我还有这个命!”

 

“这个命怎么了?是好是坏?”郑云龙追问,孰料阿云嘎脚程好快,说话的功夫已经是拉开这么远的距离了,也是惊讶阿云嘎去过一次就能记住山路,他没等到回答便憋着气加快追上,等追上了再问!

 

一前一后,你追我赶,硬是到了大宅宅门前郑云龙才拉住了阿云嘎的衣袖,两人早是气喘吁吁。管家着急忙慌地迎出来,他不知今日王爷和“王妃”也要前来,连忙吩咐下去尽快安排。

 

没那么多规矩要讲,郑云龙同管家问起温泉的事情来,他才恍然大悟两位主子今日前来的目的,索性他提早跟人打听好了,也知道这温泉什么样的人泡得什么样的人泡不得,说起来他算是这方面懂行的人。

 

听着管家细细说来,阿云嘎仔细掂量了一番,确实觉得泡泡温泉可行,毕竟肩上的伤口正在愈合,大部分皮肉已经开始结痂,只要注意些不叫泉水弄湿了伤口就没什么大碍。

 

事不宜迟,管家见“王妃”有了泡温泉的兴致便嘱咐下去叫丫鬟们备好换洗的衣衫和吃食,再问起王爷,却不想王爷摆摆手说,“我这次就不泡了昂,先叫嘎砸泡好了再说。”

 

“......”

 

嘴上是说自己这次就不泡了,可郑云龙却跟着阿云嘎一道去了温泉边,就算人脱了外衣他也不见离开,管家瞧见了心下顿时明了,毕竟年纪在这,是个过来人,退下的时候带走了其余的丫鬟,他道——

 

“将军,王爷对这最是了解,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可以一一同您道来。”

 

闻言,郑云龙挺直腰杆昂起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不管阿云嘎作何反应,连忙将管家赶了出去,赶出去的时候他不忘直夸管家,还许诺他之后有赏。

 

“赏就不用了王爷,”管家鞠躬,语重心长地说,“只是这宅子太大了,需要些热闹!”

 

说罢管家便带着丫鬟撤出去,而郑云龙愣在原地咂摸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趁着郑云龙赶管家出去的空当,阿云嘎三下五除二脱光了扶着岩壁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泉水刚刚好没过胸以下的位置,叫他不用太担心会弄湿伤口。

 

“呼——”

 

泡在这天然的热汤里阿云嘎煞是享受,舒服地接连叹了几口气,他摩挲着泉水里的鹅卵石直直感叹道,要说会过日子,还是郑云龙会过!这样想着他左右去找郑云龙,人没看见倒是看到了放在手边的食盘。

 

瓜果糕点应有尽有,阿云嘎到了一杯茶,直到喝了一口他才察觉出来这哪是茶,分明是昨夜喝的清酒。想起房间桌上摆着的那一瓶,阿云嘎心道原来是郑云龙偷偷带上来的,难怪他一路上走得那样别扭,竟藏着这样的心思!

 

而当郑云龙折返回来之际,烟雾缭绕中,他看不清阿云嘎身处何处,那被怪石夹住的一处温泉地势低洼,借着天然背靠的屏障才使热气久久难消散,挥手拨了拨那些雾气,郑云龙眯着眼小心翼翼走过去,问,“嘎砸?”

 

越近越能闻到酒香味,郑云龙一拍脑门才想起来酒瓶,连忙闻着味道摸过去,嘴上不停地问,“嘎砸?你喝上了昂?这酒...”

 

绕过怪石,郑云龙一下住了嘴,因为他瞧见脱得精光的阿云嘎已经将酒瓶喝得底朝天,仰着头还试图倒出几滴来,见郑云龙来了,他迷瞪瞪又撅着嘴说,“你不可以喝酒!这酒厉...厉害!”

 

这我能不知道?!郑云龙在弥漫着的朦胧烟雾中定定瞧着那趴在泉边半醉半醒着的阿云嘎,只觉他好似狐精,又似鲛人,叫自己挪不开眼,定在了原地。

 

那狐精笑着朝他招手说,“来,你来!”

 

鬼使神差,方才还难移动的脚踩着轻飘飘的脚步走过去,郑云龙将将低下头便叫阿云嘎顺手拽进了温泉里,下一刻受了惊吓般,不顾呛水似的大吼,“嘎...嘎砸,你扒我衣服做什么?!”

 

 

-TBC.-

 

小剧场:

 

五皇子:老高,你这酒是个好东西...还有吗?!

二小姐:你想干嘛?!

五皇子:嘿嘿,不能落后,不能落后!

小王爷(藏起来):有也不给你!

大将军(打圆场):有个词叫...

丽东(举手,这题我会):酒不醉人人自醉!

二皇子(鼓掌):丽东公主说得对!


斑马压线了

【龙嘎】 将军在下 15

傻子爱哭王爷x战损冷面将军

先婚后爱,后有双星,随时反转,瞎编别闹

点进来,就不能骂我了


我写得好开心哈哈哈!快点来!

有些限流,多多蓝手!啵啵。


44.

匆匆到女眷右院来寻郑云龙的小厮跟了五皇子有些年头,自然而然他常常见到同主子厮混的小王爷,见过小王爷任何神态,或喜或悲或嗔或怒,但第一次他瞧见从楼阁走下来的这人带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气场。


在宫里当差,虽说出去体面,但个中滋味只有当差人才能体会,宫人们无论官职大小但凡和小郑王接触过,无一不说这小郑王当真是好相与,从不摆架子,也不难伺候,口口相传,郑云龙这人傻心善的...

傻子爱哭王爷x战损冷面将军

先婚后爱,后有双星,随时反转,瞎编别闹

点进来,就不能骂我了


我写得好开心哈哈哈!快点来!

有些限流,多多蓝手!啵啵。

 

 

 

44.

匆匆到女眷右院来寻郑云龙的小厮跟了五皇子有些年头,自然而然他常常见到同主子厮混的小王爷,见过小王爷任何神态,或喜或悲或嗔或怒,但第一次他瞧见从楼阁走下来的这人带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气场。

 

在宫里当差,虽说出去体面,但个中滋味只有当差人才能体会,宫人们无论官职大小但凡和小郑王接触过,无一不说这小郑王当真是好相与,从不摆架子,也不难伺候,口口相传,郑云龙这人傻心善的形象就这样树立起来了。

 

然而此时,五皇子的贴身小厮却被眼前神情阴郁的小王爷吓得冷汗直冒、大气都不敢出,忙不迭低头作揖,恭恭敬敬唤了一句,“小王爷!”

 

郑云龙垂眸睨了小厮一眼,双手不耐烦地叉腰,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想起什么一般,下意识抬头去看站在二楼窗边的阿云嘎,就在转身的刹那,跟变脸似的,方才还叫人害怕的神态登时换成了往日无比委屈的表情,撅着嘴他看了看阿云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对方的眼神安抚。

 

“小五打架,你来找我干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在一边给他摇旗呐喊?!”

 

听到小王爷委委屈屈的责问,小厮不由得怀疑刚才所见皆是自己的幻觉,他试探地抬头看了看,看到小王爷令他无比熟悉的神情,松了口气,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回答,“是丽东公主叫小的来寻您。”

 

这丽东!郑云龙嘟囔了一句,又转头看了一眼阿云嘎,不情不愿地抬脚往外走,对小厮没好气地吩咐说,“走吧,带我去看看。”

 

小厮起身的时候冷不防看见了阿云嘎,旋即点头哈腰行礼,然后再追上郑云龙领着他往事发地去,他时不时回头看看小王爷有没有跟上,却发现小王爷时不时回头看看大将军。

 

当真是一步三回头。脚步也不见快,反而越来越慢。

 

“小王爷,”小厮唤回郑云龙的注意力,提议说,“要不您叫上将军一起?丽东公主嘱咐说最好能带上将军...”

 

“带他干什么?我去还不能解决问题吗?”

 

“......”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臭屁十足的傻王爷,小厮抬手擦了擦额角的细汗,陪笑说,“当然能,不过,同主子打起来的是兵部何尚书的幼子,城内人都知道小公子最是推崇大将军,丽东公主说叫上将军一同前来或许...”

 

“今日小五来相看的不就是小公子的二姐?他怎么同小公子打起来了?”郑云龙不等小厮说完便匆匆打断他的话,如是反问道。

 

“说来话长...都是误会...”小厮哭笑不得,其实他也不清楚怎么两个人好好的就能突然互相推搡起来,“误会解开就好了...太子妃已经派人前去守着了...”

 

“昂,”郑云龙点点头,心想都惊动太子妃了,小五这次打架注定是要被老师惩罚,缩了缩头,他忽然就不想去了,万一到时候老师一同怪罪,他又要陪小五抄好久的课文。

 

这样想着,郑云龙本就拖沓的脚步猛地停下来,仿佛准备转身跑回去找阿云嘎一起直接离开回府了。

 

好巧不巧,刚侧过身,郑云龙就瞧见身后紧跟着自己的阿云嘎,两只眼睛一亮,他提高声音问,“嘎砸,你怎么跟来了?”

 

你那眼神不就是想要我跟着一起来?阿云嘎抿着嘴,两颊红了红,为的是自己这说不出口的心思,见小厮也看过来,他硬生生解释说,“那个...我不放心五皇子...我就跟你到左院门,你自己进去...”

 

哪还听得了这么多?郑云龙只知道阿云嘎要跟着一起去,腰杆立马挺直了,他一手挽起自己夸大的衣袖,一把拉住阿云嘎就往外奔,说,“那就一起吧!”

 

“......”

 

郑云龙一进院门,早早等着的丽东立马招手喊道,“小云龙!这儿!快来!”

 

往前走几步,绕过罗汉松,果然瞧见一群人围着的两个互相揪着衣领相持不下的男子,郑云龙仔细瞧了瞧,这俩脸上都没挂彩,身上的衣衫也干净又整洁,他松了一口气,可说出来的话听着好似很遗憾,他问,“还没开始呐?”

 

听听这话!多气人!五皇子知道郑云龙开热闹的心思,瞪了小厮一眼,像是怪他多事,嘴上回击说,“你躲远点,待会哥哥打起来怕误伤你!”

 

撇撇嘴,郑云龙挺着胸脯背起手,抬脚绕了一圈,一副飞扬跋扈的模样宛若天不怕地不怕一般。

 

丽东在一旁握着香囊好生着急,她之前听说何尚书家的小公子活脱脱一二世祖,别说五皇子了,他都敢在太子东宫寻衅滋事,还有什么可怕的?!信了这些传言,丽东赶忙拉过不像是来劝架倒像是想来添一把火的郑云龙,拉到一边她问,“小云龙,将军呢?没跟你一起?”

 

不做回答,郑云龙看了一眼着急的丽东,大鼻孔动了动,他闻到除了丽东身上熟悉的香味之外还有另一种味道,低头一看,瞧见了陌生的香囊,问,“这哪来的?”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围观的人群不觉汗颜,果然郑王府的小王爷痴痴傻傻,真不知五皇子叫他来干什么?明明一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弱模样!

 

可偏偏郑云龙这次还真问到了点子上,五皇子和小公子之所以打起来就是因为这个香囊,说起来这香囊就是方才阿云嘎在右院塞给丽东的那一个。

 

“这个香囊是何尚书家二小姐的,她在右院的时候误打误撞扔给了将军,将军又给了我,我拿给五皇子看的时候被小公子误会了,他非说是五皇子诓骗来的,骗走他二姐姐一片痴心竟不知珍惜...”

 

好复杂的人物关系,郑云龙听得两只眼睛直发愣,仿佛眼前一串星星和鸟交替着转啊转,说到底,就是这女子的贴身香囊惹了祸!

 

“二小姐为什么要扔给嘎砸?难不成...”郑云龙试图捋清关系之际忽然抓住了重点,直起身子,质问,“难不成她看上嘎砸了?!”

 

再次看向香囊的眼神变得犀利,郑云龙一把抓住丽东的手腕,孰料手劲过大,吓得丽东手一抖,香囊拿不稳便掉了下去。

 

“...小心!”五皇子话音未落,无可奈何地看着香囊往前滚去。

 

滚了几圈,好好一个香囊扑了灰,这叫小公子看见了火冒三丈,谁都知他在家同二姐姐关系最好,向来见不得二姐姐受委屈,现下二姐姐的贴身香囊又被郑云龙这个外男打下去弄脏了,这口气怎叫他咽得下!

 

小公子生得一副凶相,两只浓眉竖起来杀气尽显,他松开抓住五皇子的手叫人趔趄退后几步,转身去找郑云龙算账,他大叫一声,“小傻子!平日二姐姐叫我不要同你起争执,你也太不识抬举,当真以为我怕你?!”

 

连忙摆摆手,郑云龙心想小公子的脾气真是火爆,这点误会明明可以解释得通!他赶忙说,“我不是故意的...”

 

眼见小公子不听解释,直愣愣去找郑云龙的茬,五皇子开口喝道,“小公子别再犯浑了!你若敢动小郑王,本王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哼,”冷哼一声,小公子斜睨了放狠话的五皇子一眼,置若罔闻一般,上前一把抓住了郑云龙的前襟,也就在这一刻,他恍惚间看见这傻子眼里有精光闪过,双眼清明得叫人一望便不觉心里打鼓。

 

顿了顿,小公子又定神看着拉近的郑云龙,好似要再确认一遍,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直叫围观人群条件反射退后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人群往后一退,自然凸显出无动于衷的一人,那人气定神闲站在原地,见所有人都看着他,才将将抬了抬双手,收了收衣袖,抿着嘴轻声说道,“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他。”

 

这人抿嘴的时候,太过用力而致嘴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郑云龙偏头认出来来人,下意识得意地看了一眼一脸呆滞的小公子,然后委屈地看过去,叫了一声,“嘎砸——”

 

 

 

45.

几年前郑王府小郑王迎娶大将军阿云嘎的消息,在城中传得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除了二人显赫的身份,更重要的是,此前谁都没见过哪家男子如此明目张胆地娶另一男子过门,且不说罔顾宗法礼教,光是这痴傻王爷和冷面将军的组合就足够叫百姓们说上个一年半载。

 

这下,阿云嘎一出现,围观群众的注意力登时从五皇子和小公子身上转移到了小王爷和大将军,他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暗道,今日应邀来东宫赏花还真是来对了!

 

“真是大将军啊...”

“门口那群女眷谁家的?管管啊!”

“凭什么拦着我们不让进啊!现在谁还顾得上左右两院,男女有别啊...”

“你别挤,往那边去点儿!”

“哪儿呢哪儿呢?”

“真动手啦?!”

 

阿云嘎向后瞥了一眼吵闹的人群,不觉皱眉,不为议论的内容,只是为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那兵部尚书的小儿子竟还揪着郑云龙不放,不爽地咳嗽一声,仿佛是当众拔出长剑插进地面一般,偌大个院子噤了声。

 

“将...将军...”小公子喃喃道,手上的劲儿松了,方才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变得怔忡,仿佛不相信自己就这样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将军阿云嘎。

 

“你放开!”郑云龙挥手撇下小公子的手,然后噔噔噔跑向阿云嘎,眼见四周男眷女眷都恨不得将眼珠子抠下来贴在阿云嘎身上了,他忽然不高兴地撅着嘴,伸手那么一罩,将人遮了个大概。

 

“你干嘛呀!”阿云嘎被吓一跳,张着嘴发出的声音隔着衣料听着不真切,他下意识搂住张开双手罩住自己的郑云龙,嗔怪道。

 

郑云龙贴着阿云嘎,嘴巴凑近了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许他们看见了,这里是左院男眷。”

 

声音低沉,声线平稳,甚至还带着些许暧昧的情绪,像是舌尖咬破了刚落下的酸果子,腾的一下,阿云嘎的耳尖开始发红,转瞬红到发烫。

 

“胡闹!”愣神片刻,阿云嘎才将将反应过来,他意识到在众目睽睽之下郑云龙还是这般举止,定会叫人看了笑话去,立马伸手推开他,不设防被人一推,傻王爷退后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转眼又被阿云嘎眼疾手快拉住了,就这样他们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郑云龙和阿云嘎皆是一愣,然而不出多时,突然被小公子发出的声音吸引过去,他们看见站在原地的小公子拼命摆手,又抱拳作揖,道,“没...没人,不敢不敢...”

 

果然!丽东松一口气,关于小公子的传言她又信了几分,这个兵部尚书的小儿子果不其然是阿云嘎的狗腿子,看那恭敬听话的模样,怕是连他亲爹都没见过吧?

 

见状,众人纷纷松一口气,站在高处观察情况的太子妃也摸了摸胸口吐出一口浊气,刚转身想吩咐宫人去送点吃食缓和一下氛围,不承想竟看见了太子,也不知他何时站在那里的!

 

“殿下...”

 

摆摆手,太子上前来和她并肩站着,将楼下众人的神情反应悉数看进眼里,他目光闪烁,叫太子妃看见他这幅沉思的模样不觉有种隔阂,明明离得很近却捉摸不透,自当上储君之后殿下的心思越来越重。

 

“你可知何尚书的儿子为何这么推崇阿云嘎?”太子背着手,继续看着楼下的人群,说话的时候也不曾侧过来看着太子妃,却对她的回应了如指掌,笑了笑,他接着说,“只当是那时阿云嘎救了他的命,如若当初郑云龙这个傻王爷不娶阿云嘎,怕就轮到这个小公子了!”

 

竟还有这层关系!太子妃大吃一惊,虽说城内有着龙阳之好的男子不在少数,那些送进楚馆章台的乐人不分男女,但敢明目张胆这么做的人一下就有两个,着实叫她开了眼。

 

而楼下,小公子一见到阿云嘎就表现得十分乖巧,郑云龙和五皇子不由得对此嗤之以鼻,前者拽着阿云嘎拽得更紧了,而后者好整以暇后端着皇子的架子朝丽东走去。

 

经过香囊的时候,五皇子弯腰捡拾起来,又是吹又是拍地弄干净香囊上的灰尘后,他把香囊塞给丽东,然后朝着小公子努努嘴示意她给送去,别扭地抬头看着天,实则对小公子说,“你...你替你二姐姐收好了,叫她以后不要那么轻易地扔出去...”

 

声音越来越小,可他头也慢慢低下,双眼直愣愣地盯着阿云嘎看,双眼能喷火似的,恨不得现下就同人决斗一番。

 

郑云龙条件反射地挡住了五皇子直勾勾盯着阿云嘎的视线,恍惚间又出现了方才那样阴郁的神情,只是叫身后的阿云嘎看不见。

 

叹口气,阿云嘎直觉这是一场混战,在场的小公子、五皇子、郑云龙、他还有尚未露面的二小姐,人物关系复杂,最直接的误会就是五皇子把他当作情敌了,而郑云龙把每一个多看了自己一眼的人都当作情敌,当真是让人头痛。

 

伸手拍了拍郑云龙的肩膀,阿云嘎轻声叫了一声,“大龙,”见人纹丝不动,又用了点力气,加重语气,“大龙,听话!”然后才见身前的大山有了松动,他往旁挪了挪朝小公子回礼,说,“小公子,烦你转告二小姐...”

 

不等阿云嘎说完,小公子连忙抢过话头说,“二姐姐就在隔壁厢房里,不如将军亲自去见她?”

 

一愣,谁都没想到小公子口不择言会说出这样的请求,瞬间围观人群发出细细簌簌的讨论声,吵得他明显变得慌张,转头看了看,刚想发作又顾及阿云嘎在场,只好低着头懊恼不已。

 

阿云嘎笑了笑,只当小公子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想来这点跟郑云龙不相上下,都这么莽撞,他摇摇头,刚想拒绝就听见郑云龙突然开口替他回答,说,“不准!”

 

抿抿嘴,阿云嘎心想郑云龙也不应该这么霸道,况且人家只是提议又没强迫,好声好气地回答算是给何尚书面子,日后相见不止于那么尴尬,拉了拉郑云龙的手,阿云嘎低声唤了一句,“大龙——”

 

这一声不叫还好,一叫,郑云龙转过头盯着他,两只大眼睛快看成了对眼,他毫不掩饰地问,“你想见她?还想同她相好?她可是未来的五皇子妃!”

 

“还...还不算...”五皇子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小声反驳,可在丽东看来五皇子这个反驳明显没人听见,好心地帮着大喊了一句,“五皇子说还不算,唔唔唔...”

 

“......”

 

这都哪儿跟哪儿?!阿云嘎被郑云龙一通胡搅蛮缠给弄蒙了,无暇顾及那边瞎折腾的五皇子和丽东,拉住郑云龙的手一滞,正松了手劲,下一刻猛地被人紧紧抓住,见郑云龙忽然往前凑过来,阿云嘎连忙往后一退,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脯,不安地转头看了看四周看热闹的人群,叫了一声,“大龙!”

 

企图给使性子的郑云龙唤回神来,看看这是什么场合,看看他自己又是什么举止,合不合礼教?!

 

可郑云龙犟脾气上来了,哪管这是什么场合?就算有天皇老子在场他照样得亲到阿云嘎,之前在楼阁就差那么一点,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了,现下阿云嘎越是躲闪他就越是执拗。

 

“郑!云!龙!”

 

没好气地伸手拉下阿云嘎抵挡的手臂,使了使劲,郑云龙这下叫大将军忽然明白了他到底多有力气,拉下手臂再往回一扽,在旁人看来就成了阿云嘎投怀送抱还送亲亲。

 

“吧唧...”

 

“......”

 

上一刻吵吵闹闹的庭院再次安静下来,下一刻本以为不会再开眼的众人忽然沸腾。

 

“这就亲上了???”

“是亲上了吧???”

“将军主动的???”

“我的天哪,郑王府的人都这么大胆吗?!”

“你挡着我了!!!”

“瞧见了吧,那是我家的小王爷!”

 

“殿下——”太子妃惊慌失措,一时不知该遮住自己的眼睛,还是找太子拿个主意,这郑王府的小二位当真是胡闹!

 

“郑王府...有意思...”

 

“......”

 

 

 

46.

郑云龙可委屈了,撅着嘴坐在马车里,和阿云嘎面对着面。

 

并非不想挨着坐,只是直觉告诉郑云龙如果这个时候还贴上去,绝对会挨打,连同方才在东宫左院闹得那出一道清算。瞥了一眼阿云嘎冷若冰霜的面庞,郑云龙的嘴巴撅得更高了,嘴角磕出的伤口又开始冒血,他只好咬住抿了抿。

 

“嘎...”

 

“你闭嘴!”

 

眼眶一红,郑云龙泪眼朦胧中好似看见阿云嘎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抿着嘴收了收眼泪,下巴一含眼睛一抬,他看清了阿云嘎偷偷害羞的模样。

 

实打实的臊得慌。阿云嘎从未在大庭广众下这么丢过脸,不就是要拒绝二小姐吗?嘴巴长来不是为了更好地交流吗?怎么光顾着亲嘴了?!这下谁都知道别说是一个二小姐了,就算是哪个公主都不可能再进郑王府了,无论是要缠着郑云龙还是阿云嘎。

 

然而郑云龙一见阿云嘎这模样顿时放下心来,打算死缠烂打到底,他咬定阿云嘎必吃这一套,于是眼角挂泪,嘟嘟囔囔叫着“嘎砸”,傻王爷此刻精明得不得了,一步一步慢慢挪近阿云嘎。

 

“嘎...”

 

眼见就要靠上了,郑云龙破涕为笑,喜出望外地叫了一声阿云嘎,嘎字刚一出口,就听见外面大喊,“吁——”

 

随后马车一停,控制不住身形要往前倾的郑云龙打算顺势朝阿云嘎那儿一倒,孰料早有防备的大将军屁股一抬,毫不留情地离开了车厢,佝偻着背打开车门一纵,稳稳落在了地上。

 

“嘎砸!”郑云龙大惊,忙不迭地稳住自己尔后立马跟上,钻出车门,又喊了一声“嘎砸!”,不顾小子伸过来搀扶他的手,撩起长袍他就往下跳,咚的一声,差点结结实实摔个屁股墩,他往后扶住马车车沿站稳了,又说,“你等等我!”

 

果然将军闻言停住了脚,不过他不是因为郑云龙而是因为停在府门另一侧的马车,还有守在马车边的府兵,这马车还有这府兵看着煞是眼熟,思忖一会儿,忽然被郑云龙从身后抱住,吓了他一跳。

 

“郑云龙!你干什么!”阿云嘎挣了挣,登时红了脸,他见反抗无效,于是好言相劝,“大龙,到家门口了,你先放开,我们先进去...”

 

“昂呜!”郑云龙哪会听,他紧紧箍住,在东宫当着这么多人面亲都亲了,现在还怕其他人看见他们搂搂抱抱?!小王爷自打出生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他蛮横不讲理地说,“我不放,除非你不生气了!回去还要继续亲亲我!”

 

“......”深吸一口气,阿云嘎耐心回答,“我...我没生气!”

 

忽略回答得咬牙切齿的语气,郑云龙又说,“还要亲!”

 

“亲!”亲死你!阿云嘎破罐子破摔,毫不犹豫地应下来,等到郑云龙手臂一松,他立即撇下小傻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台阶。

 

噗咚,这下连摔了几次都没成的郑云龙终于结结实实摔下去了,旋即他趴在地上红着眼眶,要哭不哭地喊,“嘎砸——”

 

还有点破音。阿云嘎转过头查看的时候确实有些于心不忍,但他看了看那府兵,像是想起什么,迫不及待想去验证自己的猜想一般,他竖着手掌对郑云龙说,“痛不痛啊大龙?对不住对不住,我先去爹的书房等你呐!”

 

说完阿云嘎狠狠心撇下郑云龙往里跑,跑走的时候他留意到上前去搀扶的丫鬟小子将郑云龙围了个水泄不通,孰料这王爷却是自己好整以暇地站起来了。难不成刚才没摔下去?!没有心思去问,阿云嘎赶忙往书房跑去,遇上了来迎自己的丫鬟,他伸手接过干净的面巾擦了擦脸,问,“老王爷是不是在书房会客?”

 

“是,将军,老王爷说见您回来就引您去见他。”

 

“你带路吧。”

 

一前一后,脚步越来越快,阿云嘎实在等不及了,超过丫鬟便匆匆往书房去,见门口的小子利落地进去通报,阿云嘎猛地停了脚。

 

万一,真的是他呢?!近乡情更怯的心绪不知在此刻运用是否得当,但阿云嘎确实产生了片刻的犹豫,就在这犹豫的空当,他想起了那日在御书房被皇上留下来问话,他问“阿云嘎,你可知罪?”阿云嘎回答,“臣有罪!”然后一道从边关递回来的折子被扔在他面前。

 

那折子上写着的将士名字就是当初随他一起深入敌营前去打探消息的先锋队,被朱红圈出来的人都阵亡了,只剩他自己一人存活,这过错到底由谁承担?!被皇上派来当督军的那个人二话不说揽下了全部罪责,然后命人快马加鞭将他送回城,宛若一个逃兵一样狼狈。

 

阿云嘎的罪在这。

 

“将军,老王爷请您进去!”

 

回过神来,阿云嘎握紧的拳头已经没了知觉,太过用力,甚至他怀疑指甲已经嵌入掌心,可这种痛跟肩后的伤口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九条人命血淋林,洒出了一条生路,他此刻踏进书房如同那日骑着马逃出埋伏圈一般。

 

“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木讷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四皇子,他比离开时见到的要更瘦更黑了,边关的风沙最终吹散了他身上的纨绔,重塑了一个坚毅挺拔的战士,他被派作督军前往边关的时候从未想过还有机会回到天子脚下。

 

诸多感慨,阿云嘎和四皇子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直到郑云龙着急忙慌地赶到书房时,他一把推开了要去通报的小子,露出难得一见的二世祖样子,抬脚踏进去,先是看见自己的画像,再是张嘴准备大喊“嘎砸”,可话没说出口,他听见阿云嘎的声音。

 

一愣。

 

在场所有人听见阿云嘎问四皇子,“你是来接我回边关的吗?”

 

 

 

-TBC.-

 

 

小王爷(要哭不哭):好难,防男防女,我防不住啊!

大将军(握紧拳头):我最应该防你!

五皇子(难以置信):...?好意思吗你们俩?那可是我未来的媳妇儿啊!

四皇子(心平气和):五弟莫急,其实我可以...

五皇子(气急败坏):不,你不可以!

丫鬟(迫不及待):看样子四皇子和五皇子之间有猹在上蹿下跳。


青花椒

【云次方/龙嘎】H•河倾

活动:Z to A 我们俩的故事太多了


时间、地点都是架空。


一、


郑云龙是被水声吵醒的,睁开眼的时候是个晚上,天空无星无月,又低又近,浓得像一碗喝下去就说不出话的哑药。

于是他第一反应清了清嗓子,发现还有声音,又清了几声,然后四处张望。

水声不是淙淙溪流,来自一条滔滔大河,在静谧的深夜里喧响如雷,死人听到这声音兴许也能活过来。

郑云龙身下是一台平板车,身上盖着张毯子,可见是被照顾过了。十余米外有火堆,火光雄烈,小个子男人背对着他。

眼神不好,郑云龙眯起眼睛看了好半天,眼前的身影还是很朦胧。但他生性敏锐,靠猜测认出了对方,...

活动:Z to A 我们俩的故事太多了


时间、地点都是架空。



一、

 

郑云龙是被水声吵醒的,睁开眼的时候是个晚上,天空无星无月,又低又近,浓得像一碗喝下去就说不出话的哑药。

于是他第一反应清了清嗓子,发现还有声音,又清了几声,然后四处张望。

水声不是淙淙溪流,来自一条滔滔大河,在静谧的深夜里喧响如雷,死人听到这声音兴许也能活过来。

郑云龙身下是一台平板车,身上盖着张毯子,可见是被照顾过了。十余米外有火堆,火光雄烈,小个子男人背对着他。

眼神不好,郑云龙眯起眼睛看了好半天,眼前的身影还是很朦胧。但他生性敏锐,靠猜测认出了对方,敞开喉咙喊了一声:“肖老师!”

不知道睡了多久,长时间没说过话,一出声嗓子都劈了。

肖杰转过头,瞥了他一眼,手里的木棍捅了捅火焰,撩起冲天的星辰。

“这啥地方啊?我咋到这儿来的?您怎么在这儿?”郑云龙清醒不少,找回了些力气,满肚子困惑。

“饿不饿?”肖杰统统没有回答,倒是好脾气地关心他。

郑云龙手压在胃上,那里空荡得仿佛可以探进手指,于是点点头说:“啊”。

“想不想吃点儿东西?”肖杰又问。

他在大帅府待过一段日子,当过郑云龙的老师,他曾经告诉过郑云龙,想要的东西可以说出口,但郑云龙幼时不是那样的性格,越想要的越放在心里。十二岁起能敞开喝酒之后改变不少,渐渐会趁着酒意言无不尽。

而这河边深夜哪来的酒,自然而然地,郑云龙又变回了那个固执的小孩。

“有吃的吗您那儿?”他不说想,而是问。

肖杰沉默了很久,又动了动火堆:“吃完了。”

“……”郑云龙说:“我有。”

他从怀里掏出半个饼子,撕开了包在外面的纸膜,这是在济南十字街上买的,是他晕倒前最后的记忆。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闻着没变臭,能吃。

郑云龙把饼子举高,在头顶上晃了晃,别人没有的东西他习惯亮出来。

 

二、

 

这块尝起来发酸的饼子支撑了他们二人的一个晚上。

郑云龙平日一大嗜好是睡觉,但此番睡过了头,整个后半夜都处于高度清醒和紧绷。靠近天快亮时,有那么一阵,他仿佛和水浪的喧哗共存了,它吞没了他,而他却还是他自己。

肖杰迷了个盹,不太久,连同太阳一道醒过来。

这时郑云龙已经用长长的手指头在黄土上连续写了二十九个“为啥”,肖杰起身把那些痕迹用鞋踢平,然后告诉郑云龙这里是九原郊外,只要再一天,他们就能到伊克昭。

“为啥啊?”郑云龙抬起脸张嘴望着他,手指还在泥里。

“山东、河北、山西,这几个地方你不能待了。”肖杰搓了搓手,“胶澳的大帅府也回不去了。”

郑云龙几乎是立刻起了身,他身材高大,在风中晃了晃,头开始发晕。

“为啥就回不去了?我爸妈人呢?”

肖杰抬手压着他的肩:“郑先生和夫人去了南方,应该是安全的。但你离家出走,王管事好不容易才在济南打听到你的消息。找到你时,南下的铁路沿线已经被封了,索性药晕了你,他把你送到了归绥,我前天才接到你。这头靠近蒙人地界,就是军队也查不到这里。”

“帅府到底出啥事了?”肖杰的话像石头一样堵着郑云龙的胃袋,没办法消化。

肖杰用手背在喉咙上比划了一刀:“说是通敌,一个不能留。”

郑云龙脑子空茫起来,那间大院中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一一划过,然后他的眼圈生热,眼泪烫着脸皮,湿了半张脸。

肖杰一直在关外,并不知道山东那头详细的情况,经不起他细问,见郑云龙扔掉了手里的碎土,起身就回头往东跑,伸了伸手,没拦住他。

郑云龙跑了几百步失了力气,听见肖杰在后面远远地说:“你不留着条命,以后就真的再也别想回去了。”

郑云龙顿时跌坐在地上,他刚过了十八岁,说小也不小,原本以为离开家很容易,哪知鬼使神差到了这么大的地方,茫茫黄土,天地无垠,无论面朝哪个方向,全然望不到尽头。

郑云龙一瘸一拐地走回肖杰身边。

肖杰问:“想明白了吗?”

郑云龙吸了吸鼻子:“鞋跑丢了。”

 

三、

 

伊克昭是座不大的城市,城墙高耸,城外就是黄河。

这一路上郑云龙把黄河看够了,波浪翻涌,泥沙俱下,很难想象中原人都说自己是黄河儿女,它看上去如此不近人情。

他的家乡也有黄河,一直通向海边,这次却朝着上游而去。不用肖杰说,郑云龙也知道,那一头是草原。

伊克昭四四方方,是从前汉人和北方民族做生意的渡口,一来二去,有了城市,小城矗立在平坦的草原中,有如苍鹰的巢穴。

郑云龙跟在肖杰身后来到城北的一处小巷,巷中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脸上刺青的黑人,金发碧眼的白俄,身材窈窕的汉人女子,最多的是牧民。

他们在一处拴着羊毛穗子的木门外停下,肖杰把门敲开,出来的是个极瘦的青年人,瞧着比郑云龙年长几岁。

那人看上去一脸心事重重,但一见到肖杰就笑了,笑容在昏暗的巷道内明显发亮,伸出手用和肖杰拥抱拍背,很是热情。

肖杰指了指郑云龙说:“之前说好的,让大龙住在这儿,等那边稳下来再让他回去,替我看好他。”

青年点点头,伸手搂住了郑云龙的胳膊。郑云龙吓了一跳,想抽回也没来得及,那条手臂很软,有动物的味道。他如果用力其实可以挣脱,但是他没有。

“这是阿云嘎,大帅的朋友,也是我朋友,你在这儿都听他的。”肖杰交待完毕,脚下生风,飞也似地跑了,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郑云龙不太习惯和陌生人距离一下这么近,他瞧了瞧阿云嘎,感觉力气使出去会把这瘦子推折。

等肖杰走远了,郑云龙才提起一口气问:“肖杰都跟你怎么说的?”

单看五官,阿云嘎高鼻深目不太像蒙人,反而像毛子,一开口汉话不太利索:“肖老师心肠好,救过很多人。”

“啊?”对于肖杰这些年在关外的动向,郑云龙其实并不清楚。

“你们汉族人常常讲上辈子。”阿云嘎谈起上辈子仿佛极近,“肖老师说他在还人的旧情,上辈子一定杀过很多猪。”

肖杰走了之后阿云嘎就不再笑了,恢复了拉开大门时的冷峻深沉。

郑云龙向上望着伊克昭宝石蓝的天空,沉浸在还情和杀猪这个吊诡的逻辑里非常长久,直到乌鸦飞过,蓝色墨下,阿云嘎叫他去认认自己的床。

“我最多住一天,我会走的。”他站在狭小的屋子里,直愣愣地竖起一根手指对阿云嘎说,“这儿不是我的地方。”

 

四、

 

这地方郑云龙不认得,完全陌生,陌生得像是他要和素未谋面的女人睡觉一般如芒在背。

他甚至不知道路,不过他脑中有概念,因为一天前他同肖杰是从东面来的,伊克昭的东边有个叫归绥的地方,通火车。如果回不了山东,他打算南下,找到他的亲人。

第二天一早阿云嘎就出门了,郑云龙睡到中午起来,发现桌上放着几个馍,房间被人从外上了锁。

昨天晚上阿云嘎凑在他眼皮子底下说:“我答应了大帅和肖老师,会看好你,你不能,你不能走。”他说话尾音粘稠,如他的眼尾一样带着弯儿,乍听之下像在撒娇,但表情却很锋利。

阿云嘎还插了把马刀在郑云龙房间的桌上,用力一扎,半把刀身都陷在木头里。

郑云龙真有点儿怕他,没去仔细看,那刀刃上似乎有血液干涸的颜色,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可夜里应声答应下来,白天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真得走。

 

这把门锁没把郑云龙难住,用根铁丝三两下就撬开。外面院门果然也锁了,郑云龙抬了张桌子到院儿里,趴在土墙上一点点翻出去。

他恐高,跳下墙没敢睁眼,一屁股坐到鸡窝里,一只芦花鸡被他压伤了脚,他自己脚也崴了,疼痛之下产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狼狈。

他撩起鸡毛看了看那条受伤的鸡腿,上面竟然绑着条红绸,写着三个小字:嘎嘎的。

于是郑云龙和鸡郑重道别,仿佛笃信它会叫唤给阿云嘎听。

 

伊克昭着实不大,郑云龙一瘸一拐出城也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

但眼前的风景却很怪诞,和昨日来时不是一个样貌,比如城门口的这颗枯柳先前似乎并不存在。

郑云龙心里最重的两个字叫坚持,他相信只要走下去,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路。于是放开了手脚,忐忑又坦然地顺着车辙走向东方。

踏过几里草原,进了黄土地就不再见到人影,唯一遇上的一个中年人埋在泥沙里打井。

大叔从洞中探出头,好心提醒郑云龙,他屁股上黏着两颗压碎的鸡蛋。

 

五、

 

西北和东部最大的不同,是入了夜就完全换了个人间。

郑云龙燃着一堆火在树下打盹,真实的世界仿若就只剩下这块巴掌大的光明,前后左右俱是虚无。

同肖杰在黄河边的那夜与此时全然不同,河水声会让他好受,而现在什么都没有。

有还不如没有,没过多久,郑云龙听到了狼的叫声。

长那么大他没见过狼,只在画本里看到过这种动物,但他知道那些画都是真的。

说不怕却是假的,郑云龙有些后悔出来之前没把桌上那把刀带在身边,咬开了唇边的裂口,嘴里涌出铁锈的味道。

怕不代表勇气尽失,他从树边拔下一根带刺的木棘,把火堆撩拨得更亮。在黑夜中瞪大了眼睛,自离家出走那天起其实郑云龙就想好了,他可以面对任何事。

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面对过了。

狼的叫声竟然真的渐渐接近,一声连着一声,仿佛贴着背脊。木棘的刺扎在手心,郑云龙全身绷得像石头,求生的勇气战胜了所有畏惧。如果此夜过得去,往后就没什么过不去的。

比狼嚎接近得更快的是马蹄声,也许是过客,或者是野盗,横竖他一无所有,不怕一搏。

郑云龙已经准备好抵御一切扑向他的袭击,木棘呼呼挥动,像是夜色在替他喊话。

就在他要出手时,看到了一匹马,瘦高个青年从马背翻身而下,满脸怒气地蹦到郑云龙跟前,声音哑哑地叫着:“我答应了他们,你不能跑,你跟我回去!”

郑云龙好不容易走了这么远,哪里能听他的,忍不住就要用木棘挡过去,然后看到了阿云嘎腿上的血。

“你……你怎么了?”白色的裤子染得透红,着实让郑云龙心惊,血迹让他的眼皮跳起来。

“狼抓的。”阿云嘎一脸铁冷,“因为找你。”

郑云龙胸口像被人揍了一拳,冷汗刷地流了一背,他受不了这个,他欠不得人。

于是也没心思跑了,把木棘扔下,原地恍惚了片刻,扶着阿云嘎上马。郑云龙随坐在阿云嘎身后,天亮之前他们回到了伊克昭。

回去的一路很顺利,月亮从云后露脸,清白干净,狼嚎似乎再也没出现过。

 

六、

 

进了院,阿云嘎不让郑云龙休息,拦在他跟前说:“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儿?”

“啥啊?”郑云龙垂着头,阿云嘎想说什么他都知道。他岔开话题:“你不是被抓伤了吗?伤成啥样?赶紧处理,城里有医馆的是吧?”

“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你先答应。”阿云嘎拽着他衣服下摆,显然郑云龙不点头就不打算放过。

“弄一下你快去吧,好多血。”郑云龙扯着上襟拉锯。

“伊克昭外面特别特别危险,你绝对绝对不能再一个人跑了!”阿云嘎拧着眉毛,眼珠深处像有东西烧了起来。

郑云龙没见过狼,但他想着,狼生气的时候,可能就是这个样子。

“行行行,我答应。”他瞥见阿云嘎腿上的血渍就头晕,根本不想辩驳什么。

于是阿云嘎松开了他,表情倏忽柔和下来,甚至还笑了,脸颊上浮现一颗笑涡。

“其实不是狼抓的,我骗你呢。”阿云嘎说,“出门找你太急,没装马鞍,马又跑太快,跑太快就磨腿,把屁股给磨破皮了。”

郑云龙愣了一会儿,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傻傻地弯下腰往阿云嘎腿根上瞧:“磨破会这么多血吗?”

他还想伸手去拉阿云嘎的裤子,被阿云嘎一把推开:“哎呀,已经不疼啦。”

郑云龙指尖上已经沾了一点猩红,红得像花汁。不疼是不可能的,他心咚地往下掉了一层,把它擦在衣服上。

一夜的疲倦连同这一抹血告诉郑云龙,关外的生活与他从前的十八年比起来,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他熟悉的一切在苏醒的黄河岸边就已经被改变了。

天地移位,江河浪回,包括他自己也会变的。

 

“好了吗?大龙。”数日之后,阿云嘎在外面响亮地叫他。“拉了吗?”

郑云龙确定清晨听到他用一模一样的语气问过圈里的羊,他收起蹲得发麻的脚走出茅房,愁眉苦脸地摇头。

水土无情,在劫难逃,连肠胃都被改变了。

 

七、

 

在伊克昭待了几个月郑云龙弄明白一件事,这座城的四面城门处设了奇门,说是奇门其实没那么悬,就是每隔半日东西南北四扇门会来回调换方位,至于切换的规律只有本地人才知道,难怪那天他走出去发觉外面与来时不同。

不过他既然答应了阿云嘎,便不再研究怎么钻出去。据说有一个算式,并不复杂,连阿云嘎这样傻呆呆指着墙角蜗牛叫蛆的都会,郑云龙没道理学不会,但他就是不去想了。

阿云嘎生活很规律,早上离家去东城门外的牧场放羊,傍晚回来,带着点儿食材,郑云龙生火做饭,两人一起吃。

郑云龙的厨艺是小时候跟着奶妈练出来的,谈不上优秀,但西北边陲小城找不到几个像样的厨子,以至于每次炖肉左右四邻的小孩都会蹲在门边偷看。阿云嘎会从锅里舀出一半给他们分了尝,他说从小他也是这么吃别家饭长大。

环境是很能影响人的,没过多久郑云龙发觉自己竟然用手吃饭比用筷子还多,意识到这一点他还吓了一跳,入乡随俗的能动性原来超乎想象。

这天他向阿云嘎提出要筷子,阿云嘎想了好半天,才说:“原本就家里一副筷子,已经扔掉啦。”

“为啥啊?”郑云龙问,筷子是他同中原文化为数不多的牵连。

“你用过。”阿云嘎撇嘴。

“嫌弃啥啊?”郑云龙噘嘴。

阿云嘎指了指他鼻子,连比带划。郑云龙想起来了,上次吃完饭他把筷子插在鼻孔里装大象。

阿云嘎笑着拍桌,眼尾提起笑纹,管他扮演的角色叫骆驼。

“啥骆驼,是大象。”没了筷子,还有手指,郑云龙把两根指头插进鼻孔里,自觉活生生的大象不过如此,“你们这儿没有,京城、胶东、淞沪的动物园都有,以后带你去看看好吧?”

阿云嘎不笑了,郑云龙问了他一晚上他才说话,他说大龙你又想着走了。

 

原本郑云龙已经不想提走这件事,阿云嘎这么一说像是从他肚子里勾起一条小虫。

虫是被酒曲喂大的,于是和酒有点儿关系。

巷口斜对门有个卖酒的汉人叫老盾,他告诉郑云龙过几天有支商队要来伊克昭,商队定期给他送酒。他们有马车,如果付点钱,可以把人带去归绥。

郑云龙来到伊克昭身无分文,这些日子靠卖柴换的钱都用在老盾这儿买酒喝,但他也可以不喝。

他想了好几夜,翻来覆去睡不好,他答应过阿云嘎绝不一个人走。

但如果和商队一起上路,挺安全的,而且算不上一个人。

 

八、

 

商队里有个向导,当然知道哪个门是正确的方向,烈马良驹,出城几乎是一眨眼的事。

郑云龙还是像来时那样,两手空空,胸口上埋着个热乎乎的饼,只是那热量不足以抗衡他胸膛里凉下去的部分。

为什么凉和慌?他也说不清楚,脑子里想的是,阿云嘎放羊回到家,院子里叫不出人来。

慌乱或许是一种预兆,对于不好的事郑云龙往往有种奇怪的直觉,从驶出城门那刻开始,但他已经来不及跳车。

商队朝着东北方向行进不过十里,出现了一群惊飞的野雁,然后传来雷鸣般的响声。

泥土震动,沙尘跳跃,半空中风烟凌乱,商队队长立刻发现了前方的异常变故,拉着马头大喊:“回城!回伊克昭!黑骑,是鞑靼的黑骑来了!”

郑云龙猛地撑起身,扒开后窗向外眯眼,地平线上显现出黑压压的一条道,越靠越近,很快就能看清是一大片骑在马上的人,气势高昂。

他们统一着黑衣,马队的脚程何止是商队的数倍,这头拼了命地往回赶,随着大地的剧烈震动,车仰马嘶,郑云龙差点儿从马车里掉出来。

——他们被围住了。

 

武器是会让人有知觉的,隔着马车单薄的门板,郑云龙已经感受到了冷,冷得他牙关收缩。马棍撩开车门,压着所有人从车里出来,站在路边,外面已经能看到伊克昭的城墙。

商队被洗劫一俱,郑云龙眼睁睁看着一把尖刀插进商队向导的肚子里,他肠胃剧烈抽搐,强忍着没吐出来,眉关紧锁,却反而笑了。

前些日子他还以为遇到狼是最恐怖的事,比起人,狼又算什么呢?

有客商反应很快,大喊着:“我是伊克昭人,把我带回城里!我,我家里会拿钱赎我,我家很有钱!”

其余人纷纷响应求饶,命悬一线什么都说得出口。几名黑骑交换眼神,一人走到郑云龙面前问:“你呢?”

郑云龙吞下嘴里的唾沫,用力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我是在五省被重金悬赏的要犯,你们带我去忻州,一定能领到大钱,把这些人放了吧。”

事实上他都不知道忻州有多远,只是隐约记得在黄河边,更不知道对方信或不信,但这是他在一片混乱中冒出的念头。

黑骑里一个骑着大马但个头矮墩墩的人走到郑云龙跟前,打量了他好半天,风都在半空中凝住了。

“带着他。”那人说,声音又阴又细,后半句话让郑云龙呼吸一窒,“先进城。”

郑云龙知道这些人进城意味着什么,看时间阿云嘎正在放完牧回家的路上,也许到东城口还能遇上他。

迷迷糊糊的,走路不看道的,唱着歌的阿云嘎。

想到这里他脑袋又空了一下。

 

九、

 

这时,为首的黑骑又停下马看着郑云龙。

郑云龙可以忍住厌恶与惊骇的流露,但忍不住不问话。

“他老看我干啥?”

几名黑骑交头接耳,一位副手道:“你长得像骆驼。”

“但他看了我四十八次了。”郑云龙很不耐烦。

副手道:“首领他近视,眼神不好。”

副手立马被打了嘴,这句话却让郑云龙思索起来,或许他真的可以想出办法。

还有几百米就到城门口了,郑云龙偷偷凑在商队队长身后说:“跟你的人传话,一会儿听到我喊,就朝城里跑,越快越好。”

接着他放慢了脚步,试图拖延住黑骑队伍的速度,被一根马棍敲在脖子上,眼冒金星。

一把刀口直突突地压过来,冰凉地贴着后颈皮:“快走!”

郑云龙闷声问道:“我中午没吃,还挨打,头昏眼花的,进城你们请我吃饭吗?我吃饭不习惯自己花钱。”

“再不走你头就掉下来!”

虽然已有防备,但挡不住一阵锐痛,肩胛处被刀削刷拉划出一道长口,疼得他全身汗毛炸起来。

后背开始流血,火辣辣地烧着,但疼痛来得正是时候,郑云龙需要这个。

还有几步就是伊克昭的东城门,他走在黑骑首领身边,仰首望天。

那人眼神不好,所以还有一线希望。

郑云龙抬起头左瞧右看,双眉紧锁,然后竖起手指,点着城墙高处问:“那儿是啥?”

黑骑首领放慢了马头向上凝视,郑云龙在剧痛中冷汗淋漓地喊:“跑!”

 

跑什么?往哪儿跑?

郑云龙没有计算过伊克昭城换门的时间,但他打了好多年球,能够察觉出对面的动向。对人是这样,对城也是。

无需算式,郑云龙偶尔路边城门边,都会意识到换门前几分钟空气里的躁动,人们的脚步会改变方向。伊克昭南门是一扇石头封死的死门,正好是个千钧一发的机会。

商队在他的带头下向城内狂奔而去,郑云龙平时跑不了那么快,伤口加速了他求生的本能,待他刚好俯冲过门楼,身下的石头腾然而起,一眨眼的功夫,他被推到了城墙头上。

南门换到了东门,东门换到了北门。而郑云龙和十几名商客,趴在高高的垛口上,下不来了。

他扯着喉咙冲下面喊:“鞑靼黑骑来了,关门,关城门!”

那行人无法从东面进城,必然还会去找别的入口。

下方慌乱起来,一阵喧哗之后伊克昭四门紧闭,被密封成了一座不透风的盒子。

城里的人聚集在这道城墙边,搭梯子放他们下来。然而城墙太高,梯子太矮,对接不上,其他商客选择直接攀援着墙面滑落下去。

郑云龙感觉整个后背都肿大了,像是扛着一枚炮仗,往下一看头晕目眩。

这时听到人群中一个无比响亮的声音:“这儿下!从这儿下!”

 

十、

 

阿云嘎就在下面,他长得和别人太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到他,无论穿得鲜艳或灰败。

就像天上的星辰,每次总有一颗特别亮眼睛。

“从这儿下!”那人一直嚷嚷着,在墙根随着郑云龙的动作左右乱跑,指着一处凹陷处道:“这儿,这儿!”

他叫得好大声,所有人都在看他,但他只看着郑云龙一个人。

凹痕比城墙其他地方略矮,但对郑云龙来说还是太高了,他像一只被困在树上的猫,长手长腿卡住不能动弹,背后挨了一刀也没让他这么为难。

阿云嘎站在下面,张开两条胳膊,抬起眼睛看着郑云龙。

他响亮地说:“你相信我吗大龙?我会接住你。”

这声音特别坚定,于是郑云龙信了。

如果换在另一个地方,由随便什么人,无论怎么劝说,他宁愿在城墙上疼死,也不愿意下去,但阿云嘎这么说,他有那么一刻觉得可以把心脏放在肚子里。

于是他松开抓在石头上的手脚,纵身跳了下去。

阿云嘎在接他的时候摔了一跤,两人都掉进了排水沟里……

“差一点儿就接住了,你应该从那儿下!”他俩被人捞起来的时候,阿云嘎还在指着城墙。

郑云龙有点儿想揍他,但全身像被碾碎了一样,没劲儿了。

他是被担架抬走的,去医馆的途中一直在发烧,浑噩但没糊涂,阿云嘎跟在他身边说话,好像谁也不能让他闭上嘴。

郑云龙埋在担架里笑,经历了危在旦夕之间的一日,突然真的踏实了。

他在疼痛中想明白一件事,他应该不会再离开他了。

 

然而鞑靼黑骑围城,苦了伊克昭人,多数人是牧民,包括阿云嘎,丢失了几乎所有牧群和牧场。外面的人进不来,可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大家切切实实地成为了生活在盒子里的生物,靠着城内的百余亩地和往年的存粮养活着几千口。

每个周五的傍晚,人们排着队在市府门口领自己的公粮,绝大多数人不能吃饱,只能东凑西借想办法。也有人曾经冒死偷偷出城偷猎牲口,可却再也没有回来。

阿云嘎家地窖里有些存粮,然而他能帮助的人有限。此时全伊克昭没几个富人,家家户户过得大差不离。

不少人被饿死,也有新的生命接续,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其实在外面的天地间同样发生着。甚至大家渐渐习惯了不出城的生活,孩子们出生后世界就已经是这样了。

 

郑云龙说:“我那年离开大帅府,独自离家,就是想看看世界有多大,没想到世界只有这么大。”他拿出一只火柴盒放在桌上。

阿云嘎低着头,捣鼓乾坤袋一般翻着身前的口袋,掏出一颗掉线的纽扣:“你那个大了,这么大。”

郑云龙哼了一声,弯腰从地上扣起一块比纽扣还小的小石子放上来:“这么大。”

阿云嘎从桌缝中挑起一粒米:“这么大。”

郑云龙把米粒捻断一半:“这么大。”

阿云嘎不服输地去房里找更小的东西,找着找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郑云龙远远地看着他,两只手合拢比划他脸的大小:“就这么点儿大。”

 

十一、

 

伊里奇是阿云嘎最好的朋友,他也是牧民,城外的牧场被占了,日子过得清苦,所以常常到阿云嘎家凑合一顿,或者送点儿羊肉肠互通有无。

郑云龙习惯挑伊里奇上门的时候去老盾店里喝酒,他不讨厌伊里奇,但说不上为什么不爱跟他们待在一块儿。

商队已经没有了,老盾的酒失了来源,但他从树下泥巴里挖出几大坛三十年陈酿,岁数比阿云嘎都老。郑云龙去给他炸豆子,两人喝上几盅。

陈酿性烈,在西北风中滋味厚重,沉甸甸地流到胃里,容易醉人。

其实醉和酒之间原本没有直接的等式,在这样的年月,喝水都能酩酊不醒。

郑云龙从没彻底地醉过,但他喜欢装醉。装醉阿云嘎就会踩着夜晚来找他,有时旁边站着伊里奇,郑云龙故意往人家那边走,然后阿云嘎就会抓住他,搂着他的脖子,架在自己身上。

手软,但骨头很硬,好像怎么也压不倒。

阿云嘎说:“下次再喝醉,保证不来接你,你知道自己多重吗?”

虽没吃饱,却没饿着,体重似乎掉得不多。

这时郑云龙就清醒过来,放开手跟在他后面:“那你长胖点儿。”

“胖点儿干嘛?”阿云嘎人没好气,身体没营养。

“接得稳。”郑云龙挠挠头。

“接稳干嘛?”阿云嘎推他胳膊。

郑云龙咬住嘴皮,只是笑。

伊克昭已经不是那个伊克昭,但月亮还是同样的月亮,他们承受着不偏不倚的月光,高高大大两个人,像两堵墙一样投下影子。

走进巷口那条窄路,两个人开始打闹,你推我搡,卡着墙向里走。

闹累了一回头,后面十几个邻居,有的背孩子,有的牵牛,仰头注视,等着他们让路。

阿云嘎连声说对不起,鞠躬合十,额头撞在牛头上,回到家拉着郑云龙的手往他头上摸。

热烘烘的脑袋,软绵绵的头发,额侧撞出好大一个包块,硬硬的,像是长出的角。

阿云嘎不叫疼,郑云龙伸出拇指夸他:“牛。”

大拇指压得很短,只露出一点点,阿云嘎总这么夸人,他已经学会了。

 

十二、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过得极快,春风连同漫天沙尘绵绵到来,盛夏烈日当头,隆冬白雪覆盖。时间虽在流逝,但伊克昭的四面城门却再也没有移动过。

每年开年,都会有人偷偷爬上高耸的城墙向外窥视,鞑靼人还占着伊克昭的牧场,扎了几千顶敞篷,似乎他们也把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园。

一晃好几年,阿云嘎窖藏的腌菜都已经吃光了,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只分到很小的半亩田地,郑云龙没有户籍,连地都没有,光靠种地吃不上饭。他俩这些年做的事就是到环境稍好的人家去帮工,能蹭一顿是一顿,或者用板车把农户的粮食运到市场挣点碎钱。

可是全城没两户富裕松快的人家,常常帮工两三日又要找新的营生。

郑云龙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盯着太阳不嫌刺眼,仿佛能通过光线与它交流,阳光在他眼睛里汇成细线。他琢磨着不愿意一辈子就这样度过,但眼下又没有别的办法。

阿云嘎带回两个馕,兴高采烈的,馕里还夹着两片牛肉。他告诉郑云龙城东有户人要补房子,能挣点儿钱,这些天他夜里可能得出去干活。

郑云龙抬高眉毛,站起身:“我也去。”

阿云嘎说:“哎呀人家里屋顶坏了,要换顶。”

郑云龙想了想,哦了一声,又坐下来。

他已经好些天没吃到带荤的东西,一片牛肉囫囵下了嘴才盯着阿云嘎,对面像兔子似的一口口咬着粗面皮,嘴里鼓鼓囊囊的,对他笑笑说:“市场上今天宰了牛,烧肉,一人分了好几块儿,香吧?”

演技太差了,郑云龙一眼看出他的馕里什么也没有,却又没办法拆穿他,剩下的一半搅合着眼泪咽进肚子里,噎得打嗝。

阿云嘎给他倒了杯水,郑云龙一口气咕咚咕咚把水喝光,水杯被牢牢吸在脸上,眼泪拦截在杯子里,吸得太猛,过了一整天才给拔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阿云嘎都白天休息,夜里出门,从来不知道清早什么时候回的家,郑云龙起来之后他已经闭门大睡。

郑云龙更想做点儿什么了,说是分担也好,共同劳动也罢,他给自己写了好几张简历纸,挨着商铺发给老板们想找一份稳定点儿的工作,人家当着他面把纸扔了。

大概率因为字写得不好看。

最后还是老盾可怜他,让郑云龙傍晚去洗酒坛子,一天给八块,不够稳定,但可以凑合干。

天气还没回暖,每天他洗坛子回到家发现手背乌红一层,血都被冻住了,要用热水泡上好久才能恢复知觉,一胀一缩地疼痛。

这天早上,郑云龙因为手疼惊醒,天还没亮,屋外隐约出现鸟的叫声,大街上有人在刷刷扫地。

郑云龙十根指头来回抓了抓,凸起的血管在冷风中暴露,进行了半个钟头的心理斗争,披上被子扛着冻去厕所放水。

就在推开房门的刹那间,他看到了一抹红色的影子,嗖地一下,飞鸟投林一般钻进了阿云嘎的屋子里。

阿云嘎的房门咔哒锁紧。

是个女人。

 

十三、

 

郑云龙对着太阳思考的内容其实不多,想不了太早,想不了太远,眼下就有很多问题。

理论上说,如果他还生活在大帅府,可能已经娶亲了。

阿云嘎也一样,总有一天要和别人生活,会结婚,生孩子,走出伊克昭或者不,未来不可预知,但一定不是两个大男人守着对方,在这间巴掌大的小院儿里过完全部的人生。

去年隔壁那家姓方的人来找过阿云嘎好几次,想把住在城南的表亲介绍给他,方家热情得不行,连日子都选好了,打开一长页姑娘的资料放在桌子上给阿云嘎看。

阿云嘎瞧了一小会儿,拔出一支笔,在旁边一字一字写下:好好生活,祝你幸福。

要在封城的伊克昭过得幸福不容易,所以像是写下了一种理想,十分玄远。

后来邻居小方垂头丧气地偷偷跟郑云龙说:“表姐看了嘎子哥写的字,说还是想找个同辈人。”

郑云龙笑了一整天,笑得帮工时一连锯断了三根木头,但过后转念一想,如果阿云嘎真的成家,未必不是好事。

阿云嘎自幼伶仃,希望有人能让他不孤独。

这事儿郑云龙琢磨完就过去了,他毕竟没有亲眼见到阿云嘎和别人过日子的样子,他连伊里奇来做客都会跑出门。何况是见到这间院子里跑进来一个女人呢?

模样没看清,苗条纤细,穿着红彤彤的裙子,在天没亮的时候匆匆跑过,像是霞光。

伊克昭就几千号人,郑云龙确定城里的一多半都眼熟,但这个女孩儿没见过,如果再让他见到,一定能认出来。

 

他不想去问阿云嘎,问不出口,如果阿云嘎对他说要结婚,他说不定会当作没听见。

为什么会这样呢?

原本以为不在意,但这些天他在街上见到穿红衣服的女人都会愣住。烧乎乎的,也许是冻伤的手,也许是心里,说不上哪儿,已经几个晚上睡不好觉了。

郑云龙和阿云嘎在菜市场帮忙,阿云嘎捡起一只红辣椒用火柴棍儿戳窟窿给它画脸。

他画的是那个女孩儿。郑云龙在一旁咬嘴皮。

阿云嘎递过来的辣椒上有两个大鼻孔,还没说话就先笑了:“像不像你?”

郑云龙眼睛一热,连辣椒带手把阿云嘎握住,翻来覆去捏了好一阵。

如果有结,就要解开,他忽然想见见她。

 

十四、

 

还是清晨,天没亮。

平日里没有意外郑云龙至少要睡到太阳照窗,这天却起格外提前,或者说没怎么睡着,失眠让后颈的皮肤起了疹子,抓了很痒。

阿云嘎还没回来,房门没锁,里面一张单调的床和彻底的安静。

邻居院子里养着只打鸣的公鸡,醒得比郑云龙早,一声声地想要叫破黎明。

在外面站了会儿,郑云龙觉得凉,揉揉鼻子进了阿云嘎的屋,坐在他床边上,拿起床头一本书看。是一本报纸的新闻合集,四年前的,郑云龙刚到伊克昭那年,此后他们对外面世界的认知再也没有更新过。

上面有阿云嘎用笔圈出来的字,生字都被画上了圆圈,密密麻麻,连“闺女”的“闺”字都不认得。

新闻旁边还有感想和备注,比如有一条说某处景区的雪化了,有游客遇见老虎下山。旁边写着俩字:可爱~

郑云龙想了一下阿云嘎凑在纸面上用笔画圈写字的样子,有点儿傻,很嫌弃,又很喜欢。

还没等他看完两则旧闻,门口咚地响了一声。

穿红裙的女孩儿又出现了,这次郑云龙在灯光下瞧清楚了,满脸的浓妆,眼影夸张,口红艳丽,头上还戴着假发,衣服是蒙族女孩穿的,领口一圈绒毛。他完全怔住,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进来的人看到郑云龙坐在屋内同样吃惊,他手指在把在门缝上搓动几下,本能地向后退身,往院子里跑。

“嘎子,嘎子!嘎子——”郑云龙追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裙摆。

 

郑云龙总是在不停地提问,他对世界充满困惑。

但自从几年前被困在这座封闭的小城里,他的疑惑由多变少,渐渐消失,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好奇。

而此刻满脸浓妆的阿云嘎被他拉住了裙子,他的疑问快要撑破脑袋。

“大龙,你,你放开,我去洗个脸。”阿云嘎用手捂着脸颊,露出一双涂着色彩的眼睛。

“为啥,为啥啊?”郑云龙甚至连说话都像阿云嘎一样磕巴了。

“洗了脸,洗了脸,我才好去睡觉。”阿云嘎手放不下来。

“你为啥这样啊?”郑云龙把那一小撮布料捏在手里,他看到了自己说话吐出的白气,但竟然不觉得冷。

阿云嘎左右摇了摇,拧了一下腰,挣开了郑云龙抓着他的手,他突然连动作都很像女人。

郑云龙想笑,又有些想哭。

漫长的沉默仿佛是浸没在海洋深处,阿云嘎曾说他没见过海,但带来的凝重是同质的。

“说话。”郑云龙先忍不住了,他对阿云嘎从没用过这种口气。

阿云嘎慢慢垂下手,脸上的颜色被他捂得晕开,像是在外面受了欺负。无论是什么原因,郑云龙已经开难受了。

“我出城了。”阿云嘎说。

 

十五、

 

“不止是我。”阿云嘎的语气软下来,像是在和郑云龙商量,却已是事实,“还有好些女孩儿,我们一起出去的。”

但你不是女孩儿,郑云龙呼出一口气,定定地看着他。

“你不是蒙古人不知道,这些日子,是腾格里祭。”阿云嘎用手背蹭了蹭脸,“鞑靼也是蒙古人的一支,他们在城外祭天祈福,会持续好几天。祭天活动需要人跳舞,有人联系我,本来是问我有没有认识的女孩儿会跳舞,价格开得很好,我就自己去了,我会跳呀。”

他还得意起来了,郑云龙眉心皱满:“为啥要用修房的事儿骗我?”

“我想着你不会同意的。”阿云嘎脑袋低下去一些。

“被发现你是城里出去的,会没命是不是?”这句话一说出,郑云龙心跳都变快。

“不会发现的。”阿云嘎忽然笑了一下,“都没人发现我是装成女孩儿的。”说着他转了个圈,带着风,踩着裙子的长摆差点摔了,郑云龙拽住了他的胳膊。

一下子,他们的脸凑得很近,郑云龙的目光在阿云嘎脸上来回看了看:“他们是瞎的,你长胡子。”

阿云嘎连忙在脸上摸了摸:“啥啊,我好好刮干净啦。”摸了半天没摸出来,推了郑云龙一把:“没有胡子啊。”

郑云龙扶着他,声音沉下来:“不能再去了。”

阿云嘎想了想:“还有两天腾格里祭就结束,让我跳完。”

“被发现会死的。”郑云龙摇头。他心里清楚,这些年多少伊克昭人溜出城,又有几个有命活着?

阿云嘎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但是我们需要钱呀,搭线的人还没把钱给我,跳完才能拿到,就两天。”

郑云龙的视线已经完全归位在那两片嘴唇上,嘴唇的主人反握着他的手,摇晃着身上的裙子,用柔和的声音叫他:“大龙,大龙,就两天。”

这些天郑云龙好委屈,他以为阿云嘎去帮工修房,想为他分担一些,满城找活干,每天洗酒缸,手上冻得全是裂口。

然后看到了女人,心里乱了好几天,原来是他自己被蒙在鼓里。

难怪阿云嘎是个蒙古人。

“大龙……”阿云嘎还在叫他。

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呢?无论是生活还是心情,都像是被绳子绑住了。

郑云龙闭了闭眼,睁开,红色的嘴唇还在喋喋不休。于是他用了点儿力气,捉住阿云嘎的肩膀,咬住了那张说话的嘴。

 

十六、

 

口红有味道,香的,有些腻,含在嘴里像油脂。

他本能地去咬阿云嘎的舌头,听见呜的声音,脑袋彻底空了,两只手把人抱在怀里。阿云嘎挣了两下,手指在郑云龙肩头软软地垂着,摩挲了一阵,勾住了他的脖子。

对面的公鸡又叫了,打鸣声把两人惊醒,阿云嘎撑开郑云龙的胸口,喘得厉害。他的口红几乎飞到了脸上,郑云龙猜想自己的嘴应该也红了。

阿云嘎用两只手交替着抹了抹唇边:“我,我,我想想,你也再,那什么,你也再想想吧……”说罢转身进了屋内,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郑云龙也不愿意待在原地,走出了那间院落,那条狭窄的小巷,在清晨空旷的大街上冻得抽鼻子。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再面对阿云嘎,如果要面对就要跟人解释,为什么要亲他?

是不是不愿意看他娶亲?是不是要和他生活一辈子?是不是想带他走?还是更怕和他一起死在这个地方?

复杂的事郑云龙实在不愿意想,可兜里又没钱喝酒,悠悠忽忽在城里转了一整天,不知不觉从黎明到了傍晚。

等发现饥饿时眼睛都开始发花,用身上仅剩的一点零钱在南街买了一块烧饼。

刚咬下一口,还没来得及嚼,震耳欲聋的一声响。

轰——!!!

人群惊叫起来,四散奔逃躲在屋檐下。

郑云龙站在路中间,搓了搓眼睛,他感觉到了,脚下的大地在震动。

紧接着,又是接连数声——轰、轰!!!

封锁了四年的伊克昭城门,被从外面打破了。

 

这些年郑云龙常听伊克昭人自豪地说,这座城固若金汤,城墙是顽石生铁,有成吉思汗的战魂护佑,鞑靼不可能攻得进来。

但攻城的若不是鞑靼呢?

城门是被人用炮轰开的,进来的不是耀武扬威的黑骑,而是一群着装整齐走路带响的军人。

开道的坦克上有人用喇叭喊:“我们是西北军,西北军,现在执行清城任务,晚上八点前,所有人立刻出城,执意留在城里的人以战俘论处——”

来人不分青红皂白地从城里拉着人就往城外拖拽,更不分男女老幼,一时间哭声震天,喊声喧嚣,从前觉得城小人稀,但成百上千居民被推搡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浪潮,没有人能从中脱逃。

“为啥啊?为啥?”郑云龙在人群在勉强立稳脚跟,还能提问。

旁边的大兵吼声震天:“让你走就走,哪儿那么多废话!”

“那些鞑靼黑骑呢?”郑云龙捂住一侧耳朵。

“打跑了!没看见炮吗!”

之后郑云龙就再也站不稳了,被哭闹的人流夹裹着往城外移去,向回奋力挪动两步,又被推向更远的地方。

 

十七、

 

从人群的絮语中,他得知西北军今夜要将伊克昭作为军备战地,所有居民将被带离,至于去哪里,没有人能告诉他。

那阿云嘎在哪儿?

这么多人拥挤而出,怎么能从里面找到嘎子呢?

偶然间郑云龙看到了伊里奇,费了吃奶的劲儿靠近他身边问:“哥,你知道嘎子在哪儿吗?”

伊里奇眼镜都被挤掉,转了一圈才看到他:“嘎子?他不是应该和你在一起吗?”

郑云龙满头是汗,见到不远处有一位军官样貌的人,他想说出自己在找人,却见到军官身旁有老人妇女,吵吵嚷嚷找儿子、找女儿、找父亲。军官朝天上放了三声冷枪,人群噤若寒蝉。

“干他娘,让你们先出城!找人还是要命?!”

枪声让激动冷却,老弱妇孺擦着眼泪向外走,一旦走得慢又会听见鸣枪,最后干脆是用跑的。

奔跑中大家仍在搜寻自己的亲人,郑云龙随着大势而去,脚下是绵软的草地,耳边是呼呼风声,他的亲人又在哪里?

人群被军队一路驱逐,渡过他们从前赖以生存的牧场,附近还有鞑靼留下的帐篷,此刻荒无人烟,一片狼藉。

哭声消失后变成了剧烈的喘息,生活在伊克昭的人四年没有出过城,而这一跑像是他们此生最长的一段路。

迷迷蒙蒙的,精疲力竭中,郑云龙再一次看到了黄河。

 

他就是从黄河边来的,黄河在他的家乡汇入海洋,仿佛是伊始的源头。

如同做了一场大梦,醒来在黄土大地,孤绝地踏进草原,乍看之下辽阔无垠的天地,他却被关了四年。

这四年过得痛苦或是幸福,郑云龙概括不出口,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是一片红色的影子。

西北军把从城里逃出的人挨个赶上了河岸边的船,郑云龙随之行进其中,失力让他的动作变得机械。

在伊克昭和老盾喝酒时,郑云龙听他聊起过,黄河九成河段是不能通船的,因为这条大河无情得很,波涛滚滚,泥沙淤积,如果贸然下水,一定会出事。

但此时,却也没人能顾得上那么多了,似乎只有上了船还能留住一线生存的可能。

郑云龙被挤在其中一艘的甲板上,脚下水流翻覆,身边人群密不透风,船一开锚,就感觉随时会沉没。

他还在想阿云嘎,其实阿云嘎有很多样子,干活时露出肌肉的背脊,卷曲的发尾,没刮干净的胡茬,浓厚的眉毛,像郑云龙亲爹管着他那样老气横秋,笑起来眼睛很弯,眼尾累积起皱纹,牙齿露出一小段白。

可是此刻能想到的只有最后一面,阿云嘎穿着红色的裙子,脸上花里胡哨的妆容,脖子上白毛毛的衣领。朝夕相处四年,残留在心里竟然是这样的倒影。

身体温暖,骨骼坚硬,嘴唇有香气。

直到此时香气还有,随着郑云龙吃下的烧饼,被他咽进了肚子里。

 

黄河潮浪汹涌,隔壁同行的船只已经看不见了,有人惊呼:对面的船沉了吗!也许那条船上就载着他们最重要的人。

郑云龙曾经对自己发过誓,再也不离开他,但又有谁能阻断这条颠沛的河流呢?

天已经黑了,船只在浪涛中起伏动荡,有那么几次郑云龙都觉得会随同整条船上的人一起倾没,水波在耳边混响,嘴里甚至尝到了水中的泥沙。

激浪拍打在头上,如同穿梭在无底的波心,冷风刮着脑袋生疼,全身浸湿,冰寒透骨。郑云龙头昏眼花间隐约觉得身边有人滑下甲板,无声地掉入漆黑的旋涡。

他死死拽着船上的围栏和一面旗帜的旗角,像在清早抓住那条红色的裙角一样用力。郑云龙相信自己,直觉告诉他能活下来。

第二天天亮,人还在,船上大多数的人也在,大家共同度过了一场劫后余生,奄奄一息。

郑云龙旁边有位和他年龄相仿的青年,是个汉人,名字叫刘令飞。

刘令飞告诉郑云龙:“你一整晚都在揪我的头发。”

 

十八、

 

安琪戏院每天都有剧目在上演。

剧院门口挂着巨幅海报,上面是炭笔描绘的主角画像,五官阔大,样貌俊美的年轻人。“郑云龙”三个字龙飞凤舞,乍看之下像是“郑二小”,没钱买票的老百姓停留在戏院外仰头观瞻,通过激烈探讨得出结论,郑二龙成为了大街小巷谈论的年轻演员。

最新的一场剧目叫作《黄河谣》,在安琪戏院连演十日,但能真正走进戏院看演出的人寥寥无几。

硝烟纷飞的战争刚结束没多久,普通人还是想先过好自己的生活。

郑云龙来这里当演员和那位叫刘令飞的人有些关系,他们在船上认识,得知刘令飞原本是西北军里的一名随军文艺工作者,但不愿意打仗了,混在出逃的队伍里偷偷上船。

此后他们一路辗转,从北到南,最终刘令飞找熟人牵线,二人在戏院找到了工作。如果能卖出戏票,一天就有了着落。

郑云龙在伊克昭被关了四年,出来之后发现自己几乎什么也不会,连许多字都忘了怎么写,像是被传染了蒙人的病症。

但他会唱戏,他亲生母亲曾是胶澳地区的名伶,自小耳濡目染,虽然好些年没开嗓,但底子没落下。私下里刻苦勤练,没过多久班主就同意他上台。

在他与世隔绝的日子里,外面已经风云变幻,大帅的亲军割了关东军司令的脑袋,一朝翻盘,他们全家原来早在一年前就不用东躲西藏。

可是郑云龙不愿意回山东了,他已经走出大帅府,就不再回头。演戏他挺喜欢,即使没什么人看,站在台上心却是热的。

况且郑云龙有点儿私心,他的海报总是画得特别大,挂得特别高,如果有人到了南方想找到他,应该不会太难。

 

郑云龙不太爱回公寓睡觉,常常把后台当作家,后台常常会溜进一只流浪猫,吃的不多,长得很胖,圆溜溜的眼睛注视他时仿佛心有灵犀。

这日排练完在后台打盹,因为戏里角色需要,郑云龙戴了个假鼻子,累得没摘就这么睡了,在呼吸困难的睡梦中又梦到了阿云嘎。

离开伊克昭已经有一段不短的时日,阿云嘎常常会出现在郑云龙的梦里,从开始的清晰,变成模糊,渐渐归于一团红色,最后成为种种意象。有时是旗帜,有时是山楂,见到就会牙酸。这次阿云嘎变成了一颗枸杞,小得不得了,在掌心竖起会跳舞。郑云龙怕弄丢了,装在口袋里,没事就用指头拨弄两下,结果还是不翼而飞。

郑云龙满屋子找那颗红色的枸杞,迷糊间听到刘令飞问他找什么,他装模作样,说:“没啥。”

然后疑心是猫给吃了,卡住猫的反关节,掰开它的嘴向里看,被骂声震醒,眼前出现了刘令飞的门牙。

还没来得及把刘令飞的嘴放下来,戏院经理来到后台说:“今天观众会很多,有一群退伍兵约了时间要来看戏。”

郑云龙琢磨了一会儿,是好事,于是点了点头。鼻子坠落,掉进刘令飞嘴里。

 

十九、

 

演员演出时很难分心,不过观众一多会不自觉地卖力,一场演出下来,郑云龙满身是汗。

戏院经理进来很开心地对郑云龙说:“你有戏迷了,大龙。”

郑云龙正在卸妆,眼皮还是黑的,满脸迷惑。

“有观众专门来问了,问戴着大鼻子演戏的是不是叫郑云龙,说你演得特别好。”经理给他竖起拇指,露出短短的一截指尖。

郑云龙心脏突突跳动,这个手势他在那间小院子里见过无数次,除非有意模仿,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把拇指伸得这么短。

他张着嘴,好半天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谁啊?啥样的人?”

经理在脸上比划了一下:“男的,很俊,看起来还是外国人……”

他话没说完,郑云龙已经不见了,飞也似地跑出去,连溜达在房间里的猫都吓了一挑,尾巴支棱起来。

 

郑云龙远远看到那群士兵的背影,他冲着人群叫“嘎子——”

“嘎子——”

没人搭理他,当兵的人走得极快,在郑云龙追拢前就上了卡车,卡车轰轰走远,他连个脑勺都没看清。

“嘎子——”他冲着车屁股喊,冷空气全进了肺,疼得他眼睛都红了。

事实上那些人里可能根本没有阿云嘎,但郑云龙愿意相信有,他总觉得能等到这么一天——阿云嘎出现在戏院中的某个位置上,或许不那么明白,但在认认真真看他演的故事,注视他另一段人生。

阿云嘎又从红色的小点被放大成了单薄的高个子男人,没有裙子和口红,不亲切也爱不笑,像郑云龙见到他的第一眼,利落而消瘦,装着好多心事。

那时他还没有亲过他,还没有爱他,甚至没有交集,只要他活着就好了。

 

回到戏院后台,郑云龙心不在焉地撸了把猫,听到刘令飞说:“你跑出去之后,有个男的来找你,等了一会儿,走了。”

郑云龙握住拳头,闭了闭眼:“怎么跟他说的?”

经理在一旁接嘴:“你刚刚跑那么快,我们以为是仇家上门,大飞告诉他我们的演员叫郑二龙,没有郑云龙这个人。”

刘令飞右手一挥:“不用谢我。”

郑云龙端详着刘令飞胳膊上隆起的肌肉,想了想,把手放下了。

 

二十、

 

《黄河谣》的故事是一位勇敢的青年在战时的黄河边结识了逃难的少女,他们的爱情还没开始就遭遇黄河决堤,家园被吞没,从此一生都颠沛流离。

故事结尾所有演员合唱起一首西北小调,每到此处泪水都会模糊郑云龙的眼睛,以至于他看不清今天到底来了多少观众。

最后一场演出结束,郑云龙收拾东西从戏院离开,他需要在下一个剧目前把自己调整到适合的状态,得回公寓住上几天。

刚出戏院门,走了两步,就发觉后面有人跟着他。开始以为是抢钱的,还挺慌,想了想全身上下没什么值得抢的,内心突然澄明起来。

他不走大路,反而去向人少的地方,他知道有一双眼睛正在看他。

到了一处小弄堂,郑云龙停下脚,他听到了追在后面的步伐,喉咙咳嗽了一声,缓慢而坚定地开口:“嘎子,是你,我知道。”

而后,果然听到一个成熟沙哑的声音:“把钱交出来!”

郑云龙全身上下就几块钱,都给那强盗抓去了,是真的强盗,黑巾蒙面,眼角有疤,就在他低头数钱的时候,被一把椅子从后面砸了脑袋。

“怎么他说给钱就给钱,你是猪啊!”

一只手拉着郑云龙在城市中心飞跑,四周的街灯一盏盏变亮,像是大河里的泡沫。

等跑到再也跑不动了,阿云嘎转过头来冲着郑云龙笑,笑得近乎不切实际,像是他无法在梦里完成的、最好的心愿。

 

“我那天去找你……!”两人同时开口,然后乐得说不出话,阿云嘎肩膀哆哆嗦嗦,擦了擦笑出的眼泪,郑云龙还是第一次看他哭。

“现在是大明星啦,还认得我吗?”阿云嘎说,眼圈红得像醉酒。

“傻不傻,就是女扮男装我也认得你好吧。”郑云龙说,虽然他曾经认错过,但并不心虚。

阿云嘎听了着急:“我一直穿男装,不对,是男扮女装,哎呀,我就穿过那一回。你说错了,重新说。”

怎么汉语还是讲不清楚,郑云龙偏头看着他,不好意思盯太久,又去张望别的地方,波浪漾在心里。

“那天早上,咱俩分开那天早上,你让我想想。”郑云龙一面说一面走,“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么长时间,已经想清楚了。”

阿云嘎跟在他身侧,拽着他胳膊肘的布料:“我说过吗,我怎么说的?”

“我想好了。”郑云龙胸有陈竹,答非所问。

阿云嘎瞄了他一眼:“那你好好说,重新说。”

郑云龙捂着嘴笑:“重新亲你还差不多。”

阿云嘎好半天不吱声,郑云龙以为他生气了,琢磨着重逢后的进度是不是太快,咬起了嘴皮。

阿云嘎把他袖肘的布料拽出一只耳朵,铿锵有力地问:“走啥啊,亲还挑地方吗?”

不挑了,哪儿都好。

周遭或许还有波浪,但手握在一起,他们已经靠岸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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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star热爱生活呀巴扎嘿

【龙嘎】海蛎子

就是点老生常谈的事儿


郑云龙对阿云嘎的第一印象是瘦,特别瘦,当然了客观来讲还有他超一流的唱功舞技,不过站在同一个考场的竞争对手角度也算不上什么好印象。

这点印象足够他记住对方,以至于当郑云龙这个舞蹈零基础的人自诩是撞了大运考进舞蹈学院后,报到那天推开宿舍门就看见这位大艺术家住自己对床,还是感到有些意外的。

阿云嘎年纪大他们一些,成绩又公认的好,第一次班会就选上了班长。

班长嘛,其实比较适合那种容易跟人一下子就混成自来熟的服务型人格,而阿云嘎不是那样的。他话少,能听出汉语讲得还不是太好,口音挺重,同样少数民族的异域风情也深深镌刻在脸上,他的双眼总是藏在极深的眼窝里,鼻梁高...

就是点老生常谈的事儿





郑云龙对阿云嘎的第一印象是瘦,特别瘦,当然了客观来讲还有他超一流的唱功舞技,不过站在同一个考场的竞争对手角度也算不上什么好印象。

这点印象足够他记住对方,以至于当郑云龙这个舞蹈零基础的人自诩是撞了大运考进舞蹈学院后,报到那天推开宿舍门就看见这位大艺术家住自己对床,还是感到有些意外的。

阿云嘎年纪大他们一些,成绩又公认的好,第一次班会就选上了班长。

班长嘛,其实比较适合那种容易跟人一下子就混成自来熟的服务型人格,而阿云嘎不是那样的。他话少,能听出汉语讲得还不是太好,口音挺重,同样少数民族的异域风情也深深镌刻在脸上,他的双眼总是藏在极深的眼窝里,鼻梁高挺,又瘦到脱相,整个人看上去锋利冷峻不近人情。他上课以外的时间基本都在打工,甚至不跟男生一块打篮球打游戏,烟酒不沾,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个不合群的怪人。

 

但这不意味着他班长的工作做得不好。他是真的把班长当成工作来做,用责任心弥补性格上的劣势,又或许是把全班的同学当成了他的羊群,时刻照看,挨个看管。

这其实会得罪人,也很大程度上苦了郑云龙。

他脑补的大学生活,上课唱唱歌演演戏,下课聚餐哈啤打游戏,再打打球处个对象什么的,惬意舒服没人管,不用担心再被老妈揪着耳朵喊起床。

揪耳朵倒是没了,可近水楼台先得月,逃不开每天被对床班长一大早喊起来练功。

他底子薄,靠消耗自己的天分,确实不是长久之计,可郑云龙不想操心这些事,而很明显班长觉得自己有责任替他操心。

郑云龙这人要说为人随和,就是挺懒的,睡饱觉是原则性问题,所以时间长了,随着大龙哥黑眼圈越来越深,脾气也越来越暴,时不常就在宿舍跟阿云嘎呛起来。

宿舍里其他俩人为了维稳,有时候看不过去就上去和稀泥,平时也会聊起这事。他们都跟郑云龙更亲近,自然倾向于在阿云嘎不在宿舍的时候从大龙这边做工作。

“人家可能就是,考上大学不容易,所以觉得应该珍惜这个学习机会。”建新装起正经,试图让自己的论点听上去有点说服力。

“谁特么考上大学容易啊。”郑云龙想起他们大沙东的义务教育,印堂都发青只想骂街。

“或者咱们换个思路吧,”大川搓着下巴,猫头鹰一样的眯起眼睛,“嘎子这么针对你,能不能是看上你了。”

郑云龙正翘着椅子腿儿晃,差点直接翻过去。

“有毛病吧你??”

“这不是毛病,这怎么能是毛病呢,你不知道咱们这行,直的不多吗?”

听到这郑云龙往后挪了一尺,跟大川保持距离。

“什么玩意儿,我一大直男,”大川吼到,这时候建新也坐直了伸手插了句他也是,然后俩人就齐刷刷看向郑云龙,“我们俩占用了珍贵的名额,所以你,你们……”

话没说完,俩人后脑勺都挨了狂劲龙哥铁掌暴击。

 

不过这种玩笑话,倒真在郑云龙心里怪异地埋了下来。自从被开了这个脑洞,阿云嘎的一切行为竟然都显得不那么无理取闹了,甚至郑云龙发现如果自己不是一味排斥,反客为主,就能轻易的把对方吓退。

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不知道,但是他得出了一个绝对正确的答案,阿云嘎是个纸老虎。

郑云龙也开始好奇阿云嘎究竟是什么样的——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自己封闭得很好,没有人知道看上去如此坚硬的人,内里到底是实心还是空心的。

郑云龙其实见过他柔软的样子,虽然只是短短一瞥却印象深刻。那时光线打在地砖上反射过来,照进阿云嘎过深的眼窝里,他坐着,抬起头看站在门口的郑云龙,眼睛圆溜溜的,双眼皮划出两道温柔的弧线,鼻尖又窄又小十分精致,微张的嘴里只有一对门牙露出来,显得纯良无害。那是一种广义的美感。郑云龙一时间有点恍惚,莫名其妙就想起家乡的海蛎子,外壳粗糙尖锐让人无处下手,撬开后里面则是细嫩光滑的鲜美软肉。

 

那之后郑云龙也许是出于好奇,对阿云嘎的关注更多了一些。

一天晚上大川跟母上视频,完了之后建新夸了一句他妈妈真是年轻漂亮,大川就飘了,嘚瑟了半天,郑云龙看不过去,决定是时候展示真正的实力了,炫妈他可不在怕的,掏出了他跟他妈妈的合照若干,立刻艳惊四座。

“我估计嘎子妈妈也漂亮,可能像外国人。”这时他已经习惯干什么都多叫着阿云嘎一起,一回头却发现刚才人还在呢,转眼就出去了。

这本来再平常不过了,郑云龙却忽然心里一紧,巨蟹座的敏感上来了就挡不住,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等他们聊完了解散,不多久阿云嘎轻轻的回来了,被上了心的对床逮了个正着。

“嘎子,干什么去了?”

他大概是完全没料到会遭到盘问,就像让猎人摁在地上的野兔,瞪着两眼,哑口无言。

“我,出去……”

阿云嘎答不上来。他不抽烟,也编不出我出去上个厕所你管得着么这种话。

郑云龙说不清胸腔里沉甸甸的是什么感觉,又不知道该怎么追问,“哦”了一声还是把人放了。

 

直到有一回,阿云嘎突然请假回家,一走就是好几天。

郑云龙虽然谈不上丢了魂,可就是没人管着了吧怎么都不自在,他趁他们班主任给他拉筋的时候小声问嘎子回家干嘛去了,让老肖白了一眼。

“管好自己吧。”

“我关心关心我室友啊,给他发短信也不回。”

郑云龙那一对大眼睛,委屈巴巴起来谁也招架不住,老肖叹了口气,把他又往地上按了按,弄得人龇牙咧嘴。

“他家里有事。”班主任还是没明说,放过自己学生之前没头没脑地补了一句,“你对他好点。”

这么一来,郑云龙更百爪挠心了。

他隐约觉得阿云嘎藏着很多苦,却不肯对任何人说,这个认知几乎令他感到烦躁。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立场,他们可能顶多算得上普通朋友,正常室友,平时交流不少拌嘴更多,相处得都算不上融洽,可此时他就是感到揪心难过。这种情绪在他见到阿云嘎回来的样子时达到了顶点。

他显得更瘦了,眼圈发青,憔悴让他看上去形如枯槁,情绪低迷,却还在努力装着平静。

郑云龙在没人的水房捉住他,钳着他的双腕把人摁在墙上。

阿云嘎可能从来没想过会遭遇这种情况,他挣扎起来,力气很大,郑云龙费了挺大劲才压制住他。

“郑云龙你干什么!”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这骆驼一丁点也不瘦,他拗不过,只能瞪着人,“你别……欺负我。”

阿云嘎汉语是二外,这用词让郑云龙心里又气又痒痒,铁了心要撬这海蛎子的嘴。

“我不是欺负你,嘎子,我想关心你,但是你不肯接受。我想听你说说心里话,诉诉苦,你别都自己一个人憋着好不好?”说着说着他自己反而委屈起来,眼圈都开始发红。碍于两只手都控制着阿云嘎的胳膊,他压上去,身体贴向对方,结结实实地将人固定在墙上。

“我的胸口是热的,你能感受到我的心跳吗?”

阿云嘎在发抖。生气,害怕,或者别的什么。不久他开始细微地抽搐,郑云龙准备好迎接肩头洇湿,但迟迟未到。阿云嘎好像哭了,可是他没有眼泪。

“我大哥……”终于,郑云龙几乎不敢相信,他真的对自己开了口,“确诊了癌症。晚期。”

癌症,对于郑云龙这个从小到大家庭美满幸福的人来说十分遥远,死亡更是,那些可怕的深渊一直绕着他走,却总是在阿云嘎身侧,如影随形。

这个等了很久的答案到来后,郑云龙没料到自己能说能做的会那么贫乏。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如果有困难,你跟我,跟我们大家说。也别一个人承担太多,家里人,爸爸妈妈,都会……”

阿云嘎在他怀里剧烈的抖了一下。

就是那天,郑云龙了解到了阿云嘎的身世的全部。他似乎从来没感到过那么无能为力,语言也好,行动也罢全部无济于事,只抱着对方哭了很久。

 

他们的关系在那以后倒也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就是除了早起还是困难以外,清醒的时候郑云龙不用抓不用逮反而成了主动绑定阿云嘎的人,而且特别喜欢逗他,有时候真的极其幼稚,可只要能让对方笑起来,他无所不用其极。

他邀请阿云嘎一个人去他老家玩,一起度过了阿云嘎大哥过世的那段灰暗的时光。他们一起上课,练功,去紫竹院看清晨的樱花,去国图自习,排练最喜欢的音乐剧,还是一言不合就吵架,可有些事在一点点的变化。

阿云嘎的汉语越说越好,还能张口就来几句青岛话。身边不太常见他的朋友会吃惊地盯着他的笑容看。他笑起来苹果肌精神地挺起来,唇齿形成一个心形,眉眼弯弯,眼尾挑起愉悦的弯钩,像小动物挠在人心尖的爪。这时候郑云龙就会把人一把揽怀里勾走,再半开玩笑地给别人来一句:“看什么,我的。”

阿云嘎就会用胳膊肘怼他,“什么啊就你的。”

“我的班长,我的室友,我的对床,怎么了?”还有我养的海蛎子。他不说,说了大家也不会明白。

 

他们在演出毕业大戏的时候亲嘴了。

郑云龙的角色跟不止一个同学搭过情侣,都是男的,剧情需要亲嘴儿的时候还能怎么着,就怼一下分开,内心毫无波澜。直到他的第三任拍档换成了阿云嘎。

他伸了舌头。阿云嘎没有推开他。他们在台下无数观众的注视下交换唾液相互吸吮。

原来海蛎子内里的软肉是这个滋味的,大概比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都要柔滑鲜美。

 

郑云龙毕业后被家里安排了铁饭碗,没多久他就把碗扔了回归剧团吃糠喝稀。头几年是挺难的,他和阿云嘎都用自己的方式坚持着,虽然没有上学的时候那么亲密,但俩人联络从来没断过。

后来郑云龙去了上海,被阿云嘎念叨,好歹整了微信,联系人就阿云嘎一个。他们许久不见,终于又面对面的时候,阿云嘎几乎成了个胖子,郑云龙看着欣喜,大手一攒他的脸,捏起一团白花花圆润有光泽的肉。

“还养出珍珠了。”

阿云嘎一脑袋问号,以为郑云龙说他猪嫌他胖,气呼呼朝他小腿就踹了一脚。

那大概是他们最不常见面的一段时间,高强度的工作让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郑云龙就被阿云嘎拉去了一个综艺节目。当时十来号人来给他做工作希望他能参加,可这些人和他都没想着提一下或问一嘴还有谁去,直到阿云嘎给他打过来电话游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哪知道郑云龙表面上好像还在考虑而且顾虑重重,其实在得知对方也参加的那一刻心里就“操,早说啊,老子要去”。

这一年他们已经年近三十,两个人都单身。密集的精神和身体接触好像久旱逢甘露一般激发了强烈的化学反应,他们一个多月之后住到了一起,而后在他们认识的第十年睡在了一起。

郑云龙终于尝到了海蛎子最隐秘柔软的滚烫内里。

 

节目后他们有了很多人喜欢,有了数不清的曝光机会。在一次直播活动里主持人提问郑云龙觉得阿云嘎像什么,他咧嘴一笑。

无数双眼睛充满期待和疑惑地看着他,笔尖划过答题板像轻盈的舞步,他终于将那个在心里盘了近十年的答案昭告于天下。





—FIN

_star热爱生活呀巴扎嘿

“我可以让你不留一滴血,就割一磅肉,不多也不少。”

“我可以让你不留一滴血,就割一磅肉,不多也不少。”

_star热爱生活呀巴扎嘿
从未见过如此英俊帅气开朗有趣握...

从未见过如此英俊帅气开朗有趣握草之人

从未见过如此英俊帅气开朗有趣握草之人

咕咕不爱吃苹果

【云次方/龙嘎】我的美人鱼二舅(上)

—灵感来源是对着大海做俯卧撑的小嘎。自己瞎几把私设了背景

关键词:极速沙雕、美人鱼、真的很降智,看完智商倒退100+


阿云嘎是条美人鱼,正值壮年,两片海域混血儿,肤白貌美水灵灵。搁这个年代,美人鱼已经不新鲜了,童话里什么王子泡沫都是骗人的,你现在去海边游个泳还能被几十条美人鱼团团围住问你拍照伐?十五块一次。不拍?买贝壳伐?深海代购,童叟无欺。


阿云嘎不怎么出门儿,因为他有点穷,买不起假肢。


然后他就被家族的人嘲笑了,说他一身雪白小肥肉,娘炮。阿云嘎也憋屈,你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搁水里泡着,那皮肤能不溜白儿溜白儿的吗?再加上海底生活滋润,吃完饭往大...

—灵感来源是对着大海做俯卧撑的小嘎。自己瞎几把私设了背景

关键词:极速沙雕、美人鱼、真的很降智,看完智商倒退100+





阿云嘎是条美人鱼,正值壮年,两片海域混血儿,肤白貌美水灵灵。搁这个年代,美人鱼已经不新鲜了,童话里什么王子泡沫都是骗人的,你现在去海边游个泳还能被几十条美人鱼团团围住问你拍照伐?十五块一次。不拍?买贝壳伐?深海代购,童叟无欺。




阿云嘎不怎么出门儿,因为他有点穷,买不起假肢。




然后他就被家族的人嘲笑了,说他一身雪白小肥肉,娘炮。阿云嘎也憋屈,你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搁水里泡着,那皮肤能不溜白儿溜白儿的吗?再加上海底生活滋润,吃完饭往大贝壳上一躺,抓几条幸运的水母一块儿斗地主,生活乐淘淘,长肉也是情理之中。




但他不是条普通的美人鱼。他很倔强。




买不起假肢他就用自己的鱼尾扑腾起小朵的浪花,花了一个晚上把自己搬到了一块不显眼的礁石上,然后顶着正盛的日头做起了俯卧撑。




美黑,增肌,够man。




做到第二十个的时候,阿云嘎有些体力不支了,他把微微痉挛的鱼尾放下来,手肘撑在礁石上喘气,准备歇个几分钟再做一组有氧。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蛮力,阿云嘎猝不及防往前扑倒,鳞片顺滑无比,带着他一路飞回海中。







“下次小心一点!不要再贪玩上岸了!”




?我操你妈?




阿云嘎回家后气到不行,把家里的墨鱼公仔打地喷了一地的墨汁。




第二次上岸的时候,阿云嘎特地挑选了更偏僻的一块礁石,免得再有一些多管闲事的人以为他搁浅了把他推回海里。




做到二十个的时候,阿云嘎警惕地回头观望了一下,看到身后空无一人他才松了口气继续。又做了十个,他停下来抹了把汗,眼前突然笼罩了一大片阴影。阿云嘎心道不好,往旁边转了一圈,结果鱼尾和腰上多出了两只手把他硬生生抬了起来。来人大喝一声,把他往海里丢。




“去吧!”




阿云嘎被抛向海里的时候看到终于看到了那个好事者的样子——插着腰笑地像他那个二憨憨邻居。




阿云嘎这次回家后的脸色更差了,他邻居剑齿鲨心肠热,提溜着一袋小鱼干去找阿云嘎谈心,见阿云嘎爱答不理的样子,就讲了个冷笑话活跃场面。笑话还没讲完,剑齿鲨就笑地翻了身,一排尖尖的牙齿在阿云嘎面前晃。




剑齿鲨从阿云嘎家里出来的时候牙齿就没了两三颗。




别人问的时候,剑齿鲨捂着漏风的嘴委屈地哇哇大哭,“呜呜呜阿云嘎嗦我汁牙咧嘴一看就没安好心。”




——




郑云龙今天挺高兴,他因为救了几条搁浅的美人鱼被美人鱼保护办发了条红袖章,每个月能定期领几颗养颜的珍珠。




他绑着根红袖章嘴里哼着小曲儿回了家。他工作普通收入一般,老家还有一大窝的人要养,生活过得紧巴巴的,现下也是住在破旧的筒子楼里面,早上六点楼下广场舞,晚上十一点楼上洗澡水漏下来的那种。




“大龙回来啦?”




郑云龙刚把电瓶车停好,楼下的大爷大妈们就扯着嗓子问候开了。他们挺喜欢话不多但老实本分的郑云龙的,看他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也辛苦,平日里烙了饼做了什么小吃的都会给郑云龙送一份。




郑云龙一一应了然后把同事从外面带的一些保养品分给他们。分完准备上楼时,一楼张大妈把他拉到一边神秘兮兮道,“你瞧我这脑子,都忘了和你说,今儿中午我上去想找人搓麻将,就看到一个男的蹲在你房间门口,表情看着挺凶,你实话告诉大妈,你是不是欠债了?”




“没啊。”郑云龙一头雾水,他节俭惯了也从不乱花钱,连花呗都没开通怎么可能欠债,“那人长什么样子?”




“就……眼睛挺大,鼻子挺高,皮肤特白,都给我看晃眼了,怎么说,老好看了。”




郑云龙上了楼果然看到一个人蹲在他们家门口,皮肤白穿一身白,和个人体雕塑似得。




“你好……你……”




那人回头,郑云龙睁大眼睛惊喜道,“哦!是你啊!”




郑云龙想起来了,自己前几天出门做志愿者的时候,因为贪凉就走到偏僻的海域去,那里日光稍微没那么毒,结果就看到一条美人鱼在礁石上大喘气,背部一层密密麻麻的汗。市里人手一本的美人鱼保护手册上说过美人鱼不能离开海域太久,要是不小心搁浅了容易造成呼吸困难最后导致死亡。




郑云龙大步一迈,百米冲刺到那块礁石上,用惯性狠狠推了一把美人鱼的背部把他推回海中。




不过几日,郑云龙又看到一条美人鱼搁浅,这次为了不吓到美人鱼,郑云龙把对方拦腰抱起抛向海面。因为是正对着,所以他看到了那条美人鱼的样子,大大的眼睛充满了不可置信。




又是行善的一天。郑云龙插着腰想。




“果、然、是、你。”美人鱼一字一顿地对着郑云龙道。




“其实也不用报恩那么麻……”




“我报你奶奶个腿儿!”




郑云龙的小腹被鱼尾“啪”地拍出一道肉浪。




——




阿云嘎端坐在沙发上,鱼尾泡在郑云龙家的大高压锅里,听着缩在下面小板凳上的郑云龙一遍又一遍的“鱼哥,都是误会。”




“误不误会的你都把我推下水了。”阿云嘎故意用鱼尾在水里划拉出声音,“你知不知道我游到岸边花了多久的功夫啊?”




郑云龙的头埋地更低了,连带着左臂的红袖章都黯然失色了几分。




阿云嘎看了心里暗喜,但面上还是故作愤愤不平的样子,“我千里迢迢甚至花了大价钱租了条假腿来找你讨个公道,总不能收了个道歉就回去吧?”




“那……鱼哥你的意思是?”




“你说我什么意思?”




“我我我送您回去?”




真他妈是个鲨鱼脑袋。阿云嘎兀自翻了个白眼,觉得没有耐心再陪这个人耗下去,就摊开手直截了当道,“赔钱。”




其实阿云嘎来找他除了出口气之外还存了点别的心思——他想讹郑云龙一笔钱去买瓶药换条真腿。假肢坚持时间太短,他不过蹲了郑云龙家这么一下午就废成两根海带。




沙滩上卖合影来钱快,但阿云嘎不屑做假意逢迎的事,他一般都在海底帮人送送外卖跑跑腿儿赚钱。可换腿是笔大数目,他算过了,他得给人送五年海鲜拌饭才能买上腿儿。五年啊!阿云嘎越想越觉得不行,思来想去脑海里就浮现出了郑云龙的笑脸。




啧,你说他怎么就长了张被讹的脸呢?




“要……要多少啊?”郑云龙声音慢慢小下去。




“也不多,给我两千五。”




“啊?”




——




当阿云嘎坐在轮椅上被迫做郑云龙口中那个“从小失去双腿却自强不息用手爬了几十里路来看外甥的二大舅”的时候,心里就是十分后悔。




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郑云龙是个月薪只有三千,还要交水电费和养老的人。




天知道他贴心地把支付宝和微信的二维码都准备好了,结果郑云龙一句“我没钱”把他后路都堵死了。




走?哪里能甘心?他靠着时不时就会缺个脚趾头或者膝盖的假肢走了那么久,一点油水都捞不着他可不干。所以他和郑云龙讨论了一晚上决定先留下来,等郑云龙有钱了再给他。




“你不是赚钱吗?把我带上干嘛?”阿云嘎的尾巴被盖在上面的布闷地透不过气,整个人都燥地慌,语气也是硬邦邦的。




“对啊,一起赚,钱来的快。”




阿云嘎一路上都在怀疑郑云龙是不是要把他挂街上做展览,十块起摸,一百块可以体验骑美人鱼的那种。




直到他看到“爱心募捐”四个字。




果然,他还是低估了郑云龙脑子的水容量。




“大爱点亮心灯,慈善升华人生,节省一分零钱,献出一份爱心,温暖世间真情。你帮我帮大家帮,涓滴之水成海洋,颗颗爱心变希望。种下一棵树,收获一片绿阴,你的一点点零用钱就是我二大舅生的希望!让他站起来吧!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




“……”




“小伙子,你二大舅是不是中风了?脸一直抽抽。”




“后遗症。后遗症。”




活动效果不错,虽然大家掏出来的都是小钱,但胜在人多,而且轮椅上二大舅的颜值也不容忽略,有几个小姑娘捐了好几次就为了多看他几眼。




从上午到晚上都一直有人来投钱,阿云嘎的头却越来越沉,呼吸也急促起来,眼前郑云龙的影子渐渐模糊。




他离开水太久了,而且尾巴被盖住,原本的水分也被蒸发地差不多了。现在只有郑云龙能救他,阿云嘎伸出一根手指头勾了勾郑云龙的衣袖,见郑云龙回头他才费力吐出字,“水……”




——




郑云龙推着阿云嘎回家的速度甚至超过了旁边的小电驴,轮椅的车轱辘都快冒火星了。也不是说他对阿云嘎有多深厚的感情,只是如果一条美人鱼折他手里了,他工作都可能丢。




他已经倒了两瓶矿泉水在阿云嘎身上让他勉强保持清醒,但离家里还有一半的路程。眼看着阿云嘎又要晕厥过去,郑云龙急中生智,对着阿云嘎“噗噗噗”连喷了好几下口水。




阿云嘎醒了,大大的眼睛充满了不可置信。




郑云龙插着腰笑了。不愧是我。




到家的时候郑云龙再也分泌不出一丁点口水,嗓子像被刀割过一样,阿云嘎也没好到哪里去,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郑云龙的口水还是汗。




郑云龙喝了几罐冰啤酒之后才觉得舒服了点,然后走到卫生间里给浴缸放水。




放到一半的时候,脚腕被人抓住,他低头一看,发现是阿云嘎趴在地上。鱼尾巴有气无力地在后面乱晃。




“马上给你放好,你等会。”郑云龙泼了把水到阿云嘎身上。




“郑云龙你吐口水到阿云嘎身上。”阿云嘎像是没听到,自顾自地说起了话。




郑云龙把阿云嘎上半身扶起,发现他整张脸都泛着粉,眼神也没有焦距。他碰了碰阿云嘎的脸,手指头都被烫地瑟缩了一下。




完犊子,看来是缺水缺到上头了。




“郑云龙,穷光蛋。”阿云嘎奋力拍了一下鱼尾。




“阿云嘎要买腿。郑云龙没有钱。”阿云嘎又拍了一下鱼尾,力道比刚刚大了一倍。




郑云龙捕捉到关键词,低下头问道,“买腿?买什么腿?”




“走路的腿。阿云嘎不喜欢假肢。脚趾头会飞。”




“那腿要多少钱呢?”




“三千。”




郑云龙难得转一次脑瓜子,马上就想通了,感情这美人鱼是来讹自己了。他费力地把阿云嘎丢进浴缸,接着问道,“那怎么只和我要两千五呢?”




“阿云嘎送外卖。赚钱。”阿云嘎把自己沉在水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讹人还讹地挺有道德修养。




“阿云嘎是个骗子。”郑云龙倒也没多生气,毕竟自己推人家回海也是事实,给点钱也是应该的。不过他打算把募捐的钱全给阿云嘎后就打发他走。




“不是的。阿云嘎是郑云龙的二大舅。”阿云嘎睁着滴流圆的眼睛看着郑云龙。




郑云龙被看的差点心软,种族优势还真不是说着玩的。都说美人鱼一族貌美,但他只在生物书上看过图片,海边卖合影的都已经被人类同化地差不多了,乌漆墨黑地真没啥好看。见了阿云嘎以后,他才知道真正的美人鱼是什么样子的——每一寸都在发光。




“哎不对啊。”郑云龙看着看着突然就想起了一个被他遗忘的基本常识,“你们不是能哭出珍珠吗?你自个儿哭一场把珍珠卖了,别说三千了,三万也能到手。”




“他们可以哭出珍珠,我不行。”阿云嘎在水里意识慢慢回笼,说话速度开始变快,也不再把“阿云嘎”当成主语。




“那你能哭出什么?”




“我不告诉你。”阿云嘎头一偏,沉沉睡去。




阿云嘎这一觉睡得格外久,郑云龙中途有想把他搬到海边送回去,结果碰上在外旅游的张大妈,他也不能当着她的面推自己的二大舅下海,最后还是把阿云嘎推回了家里。




造孽。






——TBC——





狗几把生动配图f

我希望棍也能出图,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们又安排了他。#🐔³貌合神离

☁真的太降智了,吐口水是狗几把想的,与我无瓜,大家去骂他。这篇傻到我都不想写后续👍

☁我发现我的文合集简直就像一个动物园,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都在里面了


































敬@藕饼❤️💙

P2 魔丸

P5-6 恶趣味+纯娱乐。

P2 魔丸

P5-6 恶趣味+纯娱乐。

deaspider
摸了藕霸,电影实在是太好看了!...

摸了藕霸,电影实在是太好看了!太太太太太太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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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们平安顺遂

聚橙办了一轮巡演,果然就只有末场堪堪值回票价

今晚去的算是赚了

我之前说,按聚橙这把前几场都当彩排的搞法,可想而知末场肯定质量最好,果不其然

双云可真开心啊,也真帅
龙哥跑在前头还要回头看看挚友跟上没有

下次再见你们,就得好多天之后啦

(视频是朋友发来的)

聚橙办了一轮巡演,果然就只有末场堪堪值回票价

今晚去的算是赚了

我之前说,按聚橙这把前几场都当彩排的搞法,可想而知末场肯定质量最好,果不其然

双云可真开心啊,也真帅
龙哥跑在前头还要回头看看挚友跟上没有

下次再见你们,就得好多天之后啦

(视频是朋友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