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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白】岁岁年年(短篇完结 | 年下养成)

岁岁年年


朴先生1127生日快乐

 

Key words:年下养成

 

OOC / 10岁年龄差 / 小王子和他的玫瑰

 

 

BGM:厉旭《어린왕자 ...

岁岁年年

            

                 





朴先生1127生日快乐

 

Key words:年下养成

 

OOC / 10岁年龄差 / 小王子和他的玫瑰

 

 

BGM:厉旭《어린왕자 (The Little Prince)》

 

 

 

 

 

 

 

 

00#

 

你可以不用被驯服。

 

 

 

 

 

01#

 

朴灿烈被边卓领到边家的时候是五岁。

 

那时正值边卓晋升上尉,任一连之长。距离他手下的一级军士长朴赫林在任务执行中牺牲,刚过了三个月。

 

朴赫林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士兵,两人脾性相投,多年相处下来的战友情谊自然深厚。

 

更遑论最后射进心脏的那一弹,原本应该着陆于他的胸口。

 

朴赫林三十多年的人生大半都奉献给了军队,好不容易成家立业,妻子却意外死于难产,只有个儿子和他相依为命。随着朴赫林越来越忙,近两年一直留在老家交给亲戚照顾。

 

可边卓去朴赫林的家乡探望遗属的时候,拎着满手的玩具、零食和故事书,在小镇上来来回回问了三遍路,都没有找到这个孩子,负责看顾的那所谓的远亲也不知所踪。最后还是听街角几个爱八卦的闲散妇人提了一嘴,才知道有个朴姓小孩儿因为无人愿意看管,早就被扔到了福利院。

 

于是他当机立断,直接去福利院申请了领养手续,当天就把孩子带回了家。

 

妻子姜恬倒并未反对,因她深知丈夫心中对朴赫林的亏欠感,更同情年幼孩子的遭遇。几乎是没有过多权衡,就温柔和蔼地将自己带入进了母亲的角色。

 

“提前和小贤说一声。”边卓想到自己正处在青春期的儿子,心里的笃定感突然降了半截儿,“免得他回来一下子接受不了。”

 

“你也太小瞧你儿子了,这么多年,他有过不体谅你我的时候吗?”

 

姜恬俯下身摸了摸小孩子的头,初来乍到,眼睛里还带着怯生生的打量。

 

“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子垂了垂眼睛,长长的睫毛巧妙地挡住了所有情绪,轻轻抿住嘴唇。

 

“叫灿烈,朴灿烈。”边卓在一旁补充道,“听说寓意是盛夏繁盛的果实,是个好名字。”

 

“我们灿烈长的真好看。”姜恬一贯喜欢小孩子,朴灿烈正处在最可爱的年纪,又天生漂亮,乖静的样子就让人忍不住想对他好。

 

她帮朴灿烈把衣袖重新调整了几次,这已经是她能在家中翻出的最小码的衣服了。

 

“这衣服还是哥哥小时候的,不过你穿起来还是太大了,而且年头也久了。明天阿姨就去带你买新衣服好不好?”

 

朴灿烈还是不说话,脸上也没露出什么表情,就只是安安静静的站着。

 

“我们灿烈还喜欢些什么呢?汽车玩具?糖果薯片?想要什么就和阿姨说。”

 

边卓拍了拍姜恬的肩,示意她先停下,看着从见面之后始终一言不发的朴灿烈,小声地在妻子耳边解释:“他被送去福利院快两个月,估计以前那些亲戚照顾他的时候也不怎么尽过心,这孩子不开口说话已经有段时间了。”

 

姜恬闻言更是心疼,但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都说小孩子的心灵要被小心呵护,可若是孩子自己不愿敞开心扉,她作为一个陌生的大人,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于是夫妻俩思前想后,这个任务最后落在了边家儿子的身上。

 

“你们俩都没有办法,我就有办法了?”

 

边伯贤觉得爸妈实在太高看自己了,比起突然接受一个无血缘关系的陌生弟弟,他似乎对“怎么让自闭的小孩儿开口说话”这个问题更苦恼。

 

“我又没养过孩子。”

 

姜恬小声嗔怪他:“以后灿烈就是你的弟弟了,你是哥哥当然要好好照顾他。再说了,你们都是小孩子,同龄人之间肯定更好沟通。”

 

边伯贤皱眉,提醒道:“妈,我可比他大了十岁……上周您还夸我长大了像大人了!”

 

“总之,来龙去脉我都跟你讲完了,咱们得好好对这孩子,你想想办法。”

 

寄宿学校一向管理严格,边伯贤听见自修课的铃声响了,便赶紧准备挂电话不敢再耽搁。

 

“行行行,交给我,不就是哄孩子吗,我帮您一起哄。”

 

 

 

 

 

边伯贤周末回家的时候被家里搞出的阵仗吓一跳。

 

满地的新款玩具和数不清的零食新衣服,饭菜也都是参考了小孩子喜欢的口味,全家人围着这一个小孩儿转,就连他自己的房间,也被强行添了一张儿童床。

 

敢情他小时候没能享受到的待遇,一下子全攒在这里了。

 

“他叫边伯贤,以后就是你的哥哥了。”边卓和姜恬很正式地帮忙为两人互相介绍。

 

几天的相处下来,朴灿烈眼睛里的怯懦感已经少了很多,平时交流的时候也会开始用一些单音节的字或者肢体语言来回应,虽然还是看上去木讷,可已经算是有进步了。

 

“你快和弟弟打个招呼。”

 

边伯贤只好赶紧堆起笑脸,蹲下来和朴灿烈平视,煞有介事地和初次见面的小孩儿介绍自己。

 

“我叫边伯贤。”

 

朴灿烈不回应他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边伯贤不觉得有落差。

 

“我要谢谢你愿意来我家,让我有机会可以当哥哥,可以在你面前做老大,当然了,我以后也会一直保护你。”边伯贤摸出了自己口袋里包装花哨的棒棒糖,继续打着商量,“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当人家哥哥,可能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以后你也别介意。”

 

“你如果觉得我看着还行,就收下这个棒棒糖呗?草莓味儿的,可甜了。”

 

十几岁的男孩子正应该是猛褪稚气的时候,可边伯贤却还是像个小孩子,说话都还是带着可爱的尾调。

 

朴灿烈对着边伯贤看了看,然后伸出了软乎乎的小手,轻轻拿走了那颗糖。

 

“好好带弟弟玩儿。”

 

姜恬对此情此景很是满意,朴灿烈能轻易地接受儿子的东西,就说明他对这个哥哥至少是不排斥,便赶紧留下了整个客厅的空间给两人相处。

 

可惜,他们的年龄差太大,小男孩儿和正值青春期的大男孩儿爱好取向也很难统一。

 

再加上边伯贤也不是对谁都能热络得起来的性格,所以最后独处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两个孩子一头一尾地坐在沙发上,一齐看着电视里正热播的动画片。

 

而显然,轻松欢快的情绪并没有足够强大到可以感染任何一个观看它的人。

 

边伯贤看着那些色彩斑斓的卡通人物,终于在某一个剧情之后忍不住小声音吐槽:“啧,真是幼稚。”

 

本来只是自言自语,却没想到隔了两秒钟之后,从沙发另一边突然传来了冷静的回音。

 

“我也觉得。”

 

边伯贤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他和这个弟弟的第一次对话居然是这样,更没想到这个孩子竟有超乎年纪的成熟感。

 

“原来你真的会说话啊。”

 

这次朴灿烈轻轻撇过了头,没再答他的话。

 

“那我换个台?”边伯贤悄悄伸手摸索过遥控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还溢着奶香味儿的小孩儿小心翼翼。

 

小孩儿没吭声,但是边伯贤靠自己的直觉,解读出那副表情应该是代表默认。

 

他轻车熟路地调台到法制频道,里面正在讲一个经济犯罪案例,自小就立志做律师的边伯贤很快便入了迷。

 

“让你陪弟弟看动画片,你瞎看什么呢?”姜恬听出声音不对,赶紧从厨房里出来,看见电视上早已经换了台,更是忍不住多骂了两句,“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儿呢?”

 

“动画片都结束了,而且他也不喜欢看,对不对?”

 

边伯贤赶紧扭头给朴灿烈使眼色,然后接收到信号的小孩儿在下一秒轻轻点了下头。

 

在这个时候,边伯贤才真正觉得,这个从天而降,要做他弟弟的小孩儿,其实也还挺有意思的。

 

而有了朴灿烈的默许,姜恬也不好多说什么,但她还是勒令边伯贤赶紧关掉电视,去带着朴灿烈再做点儿别的少儿活动。

 

边伯贤眼珠转了转,他都脱离童年那么多年了,马上就要读高中的年纪,实在不知道有什么有趣的活动是适合小孩子的。可是母命难违,边伯贤只好硬着头皮想办法。

 

然后他就发现朴灿烈正朝着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发呆,目光所及,是客厅一角里放置的书架。

 

是个好主意,边伯贤想,没有哪个孩子能拒绝童话故事。

 

边伯贤赶紧去挑了几本书,都是他小时候最爱听的那些。这个时候真该感谢自己的妈妈,在自己当初觉得这些书籍幼稚无聊的时候,还是强行当成了纪念品保存了下来。

 

“我可以给你读故事。”边伯贤把书一本本在朴灿烈面前摊开展示,“你想听哪一个?匹诺曹?胡桃夹子?还是三只小猪、海的女儿?”

 

朴灿烈看样子是真的在认真挑选,然后手指向了其中一本。

 

“哦——这一本——”边伯贤拿过来翻了翻,“原来是想看《小王子》。”

 

不过这一本书是全英文版的,是他小学那阵子为了提升英文阅读量买来的。对于一个学龄前的小孩子来说,还是明显不太适合。

 

可朴灿烈难得地主动提出想看,他当然不能张口拒绝。

 

于是接下来,边伯贤声情并茂地给语言系统尚未成熟的朴灿烈念了整整一小时的,中英双语版《The little Prince》。

 

“Please tame me.” 边伯贤用着有些滑稽的语气,尽量贴近故事人物的性格,“请你驯服我吧!”

 

“所以我也会被驯服,是吗?”朴灿烈突然扬起了肉乎乎的小脸看他,表情认真,声音却还是可爱软糯,“你是来驯服我的吗?”

 

“驯……驯服?”边伯贤又被突然反问他的小孩儿吓了一跳,有点结巴地重复着关键词。

 

“狐狸说,只有被驯服,才会成为独一无二,才会被需要。”

 

边伯贤又楞了一下,不仅仅是因为朴灿烈说了他们见面以来,最长的一段句子,还惊讶于他的认知力,毕竟像“被驯服、驯养”这样的字眼,就连他在运用的时候都要反复斟酌。

 

“你听过这个故事?”

 

朴灿烈点点头,小声补充道:“不过他们都没有你讲的好。”

 

都说《小王子》是大人才读得懂的童话,一个刚满五岁的孩子提出这样的问题的时候,一定意识不到这个问题背后的本质到底有多高深。

 

于是人生经历也未曾丰富的十五岁的边伯贤绞尽了脑汁,才给出了一个算是满意的答案:“你可以不用被驯服。”

 

大概是觉得这样的回答还是太抽象了点儿,他尝试着对小孩儿再通俗一些:“你做你自己就好,因为总有人会把你珍视为独一无二的玫瑰。”

 

朴灿烈懂事以来的人生里,经历最多的便是被放弃,一切温暖都是短暂地被给予又被收回。

 

于是他想,一定是自己的问题。如果自己再听话一些懂事一些,是不是就不会再有人离他而去了呢?如果真的有人肯停留在他身边,那他愿意被永远驯服。

 

可是突然有人告诉他,他可以不必改变自己,他原本就是独一无二。

 

“小王子会遇见漂亮的玫瑰,聪明的狐狸,还有许多有趣的朋友,这些等你长大了之后也会经历。而从现在开始,你有哥哥有家人,在你决定宇宙环游前,这里就是你的B-612小行星。”

 

不过几句安慰,好像就能收回了世间里全部的寒气涌动。

 

多年以后回想,朴灿烈都还能记得暖暖的手掌心覆在他的头上,被肆意呼噜头毛的感觉。然后始作俑者一边揉着他的脸颊肉,一边咯咯笑着夸他:“我弟还挺可爱的嘛。”

 

时光掀开折角的书页,拂去朦胧的尘,故事里的藤蔓蔓延,玫瑰顺势成荫。

 

原来他可以慢慢长大,像小王子一样,做一个被宠爱的小孩。

 

 

 

 

 

02#

 

边伯贤读了高中之后就不再寄宿,所以朴灿烈几乎一整个童年都是在边伯贤的陪伴下度过。

 

比起边卓和姜恬,边伯贤的确更容易帮他卸下心头的防备。

 

会在他做噩梦的夜里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鼓励他学会勇敢、尝试接纳,帮助他变得积极开朗;耐心地倾听并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就像是他的私有百科全书;教他弹钢琴,从叮咚的初级音阶,一点点奏成完整篇章。

 

7岁的时候,他刚上小学不久,因为学习好人缘好,长相又可爱,几乎成了班级里的人气王,理所当然地顺利竞选成了班长,也因此遭到了另一位竞选者的嫉妒。

 

小孩子的心理承受力能有多强大呢?当“捡来的”、“没人要”这些字眼猛然砸向他时,他毫无防备和抵御的能力。好像一瞬间,他又被强行拉回那段没有亲人、没有关爱陪伴的灰暗记忆中,几乎是没有多想,他的拳头就挥向了那位平日的小伙伴。

 

当时正赶上边家两位长辈忙碌期,所以最后边伯贤成了被叫到教导处的家长代表。

 

“自从灿烈来了我家开始,他就是边家的孩子,我就是他的哥哥。先动手打人是灿烈不对,但是您的孩子恶言恶语攻击我的弟弟,难道就不算伤害了吗?”

 

那是朴灿烈第一次见到边伯贤发火。

 

平日里那个处事温柔的哥哥好像突然不见了,在办公室里为了保护他维护他,毫不退步地据理力争。当时的边伯贤也还是个未成年的学生,背着双肩包穿着重点高中的制服,面对对方的咄咄逼人,却丝毫未表现出惧场的样子。

 

原来真的有人愿意为他遮挡住全世界的风雨。

 

事情最后究竟是如何圆满解决的,似乎不再重要。朴灿烈只记得,一切结束之后,迎着落日晚霞,边伯贤一下一下地踩着单车载着他回家。他坐在车后座上,拽着边伯贤的衣角酝酿了很久,终于躲在身后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后街新开了一家甜品店,要不要去吃?”边伯贤单脚落地,停下车问他。

 

朴灿烈鼻腔里酸酸的:“我以后不会惹麻烦了,哥哥。”

 

“有你喜欢的布丁,听说奶茶也不错,但是你最近换牙,冰淇淋就不许吃了。”

 

他于是摇头又点头,但还是觉得抱歉想哭。

 

边伯贤揉了揉他的脑袋,还顺便把他的衬衫领子理平,胸口的金属校徽摆正,从始至终全是和刚刚截然不同的温温柔柔的语气:“没关系,我都知道你是因为受了委屈,不过下次不可以这样了,无论什么原因,打人都是不对的,男孩子的拳头可不是这样用的。”

 

他们弯起小指拉勾做了简单又郑重的约定,那一句字字清晰的“我是他的哥哥”和路尽头缱绻的太阳一起被雕刻进时光里。

 

于是就连他往后看过的上千次日落,都纷纷为这段记忆反复着色晕染。

 

 

 

 

高考的时候边伯贤交出了漂亮的成绩单,如愿选择了国内法律系排名第一的大学。与之相关最直接的好处是,大学就在本市,几乎不存在任何离家分别的烦恼。

 

而朴灿烈一直是一个让人无需忧心的小孩,在边家人的爱护和关照中好好地成长着。可能是因为获得了足够多的宠爱和安全感,开始步入十几岁的年龄后,朴灿烈的性格变得愈发的明亮开朗,甚至还会初露些乖张调皮。

 

反倒是边伯贤,在年岁和阅历的增长中,性子开始沉淀许多,加上他本来就生了一副恬淡、温和的好面孔,留给外人的印象总是安定且从容。就像是从五月吹来的宜人山风,不会过分热络也不会变得冷冽。

 

在顶尖的法律院校,学生的时间恨不得一份掰成两份用,毕竟光是最基础的法理法条就足够令人头痛,期末绩点拿全A只是最低层次的追求,边伯贤早就给自己定下了更严苛的目标。

 

他很忙,但朴灿烈打来的电话却无一次落空过。

 

有时候是来问他一些竞赛类的习题,但似乎更多数时候是和他讲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所以你这周末又不回来了吗?”

 

“我有论文要写。”边伯贤从自习室撤离出来,刻意压低的音量终于听起来正常了些,“不过你周末还是要把作业写完才能出去打球。”

 

“知道了。”朴灿烈歪头用肩膀夹着电话,手上正忙着摆弄他新得的运动护腕。

 

“打球别受伤,护腕记得带。”

 

朴灿烈把护腕端正戴好,贪玩的小孩儿完全不反感边伯贤长辈式的操心。

 

“那你下周一定要回来。”想了想,又赶忙补了点合适的理由,“新来的化学老师讲课很差,我听不懂。”

 

分明前天小测还拿了满分,边伯贤在电话那边偷笑却没揭穿。

 

右手上的护腕直到睡觉的时候都没舍得摘,朴灿烈满心想着下次打球的时候一定能戴着它多投几个三分。他其实从不吝啬于在外人面前展示或炫耀自己的哥哥,甚至在许多本应更信奉神明的关头,他会更愿意在边伯贤这里讨要祝福。

 

他躺在床上挪来挪去,尝试寻找舒服的姿势入睡。他和边伯贤一直共用一间卧室,所以对方上大学住宿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太习惯。

 

“不过你哥这个人啊,看着好相处,其实外热内冷。”

 

各种记忆无规律地发射成催眠脑电波,朴灿烈突然被这一句击中,想起这是先前边伯贤的大学同学来家里做客时,他听见的反馈。

 

外热内冷么?

 

这似乎是朴灿烈印象里第一次认真思考边伯贤带给他的感觉。

 

和小时候一样,总会包容他的全部叛逆任性,但是也时时刻刻在他成长的路上耐心地约束指正。赚到的第一桶金就拿来给他买了游戏机装备;还是会对他学习和生活唠唠叨叨,像哥哥更像个家庭教师;一边嫌弃他情商太低,一边又八卦他是不是有早恋倾向。

 

在检查成绩单的时候还会猝不及防地拍他的头,警告的话听起来总是欠缺了点威慑力——臭小子,单词又没好好背吧?

 

才不是,朴灿烈暗暗腹诽,回忆往事竟然神奇地让他的睡意浓重起来。

 

他的哥哥分明最可爱柔软,内外一般温暖。

 

 

 

 

 

03#

 

朴灿烈16岁的时候个子开始疯狂地拔节生长,微微凸起的喉结,舒展开的肩背骨架,褪去脸上多余的脂肪肉,立体的五官轮廓迅速变得深刻清晰。变声期的嗓音厮磨,但是成熟感也能从愈加厚实低沉的调子里听出一二。

 

于是个头从并肩齐平到轻松越过也不过是短短一个暑假的功夫。

 

那个时候的边伯贤刚从职场的舒适区跳脱出来,选择做了合伙人,和朋友共同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与此伴随而来的,是几乎不舍昼夜的工作量。而等到他终于停顿下节奏时,已经需要微微抬起视线才能触及到对方的眼睛,青春期的男孩儿样貌出落得十分优越,眉下嵌着桃花也藏着锐利的英气,那个印象里总是矮他几节儿的小孩儿早就不见了踪影。 

 

明明半年前合照的时候还在警告对方不要偷偷垫脚,边伯贤暗自想,现在看起来倒是真的像个大人了。

 

“讲了多少次了,眼睛要离作业本远一点。”

 

朴灿烈把身子直了直,调整出一个合格的距离,继续口中小声诵读。

 

“You know ——one loves the sunset, when one is so sad…[1]”

 

“Were you so sad, then? On the day of the forty-four sunsets?”边伯贤在一旁听着,流畅地接了对白的后半句,“《小王子》的台词?”

 

朴灿烈点点头:“下个月校庆典礼,班级要表演的舞台剧。”

 

边伯贤凑过头看了看,十多页的全英文台词都已经用彩色笔标上了细致的注解,看的出是在认真准备。

 

“台词量有点大,不过好在没有太生涩的词汇,只要注意发音就行了。”

 

“哥,能帮我对一下戏吗?”朴灿烈给边伯贤递了台词本。

 

“所以你演谁?如果不是little prince,我才不给你搭。”

 

似乎这个故事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去品读,都会产生不同的思考点。从前听的时候,朴灿烈更喜欢成熟睿智的狐狸,漂亮的玫瑰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刻薄。可现在,他却隐约明白了一些。

 

有些人,生来遇见,是命中注定的吸引。

 

“Of course I love you, If you're not aware of that, it's my fault. Please forgive me.”

 

边伯贤读完玫瑰的台词却迟迟没等来下文,朴灿烈手捧着剧本,盯住其中一句被荧光笔打了加亮的旁白发呆。

 

——他们那时还太年轻,不懂得如何去爱。

 

边伯贤伸手在对方眼前打了个响指:“到你的词了,想什么呢?”

 

朴灿烈尝试表达看法:“我在想,他们明明相爱,却因为不懂得怎么相处而分开,这太可惜了。”

 

“剧本而已,你想得倒是多。”边伯贤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该随便打击少年探索世界的积极性,“I love you,可玫瑰花更在乎的是‘I’,是她自己,所以她一直在向小王子索取。而小王子无怨无悔地付出,是因为他更看重‘love’,但同样,他会更容易为感情而疲惫。[2]”

 

边伯贤总是这样,对世界永远存留着清晰冷静的认知。朴灿烈抿了抿唇,若有所思,然后抬起头对上对方的眼睛,毫不躲闪:“我会选择你。”

 

“什……什么?”边伯贤的声音不稳。

 

朴灿烈这才意识到刚刚的话里似有不妥:“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对一个人说了‘我爱你’,我会把这个人放在第一位。”

 

有人披荆斩棘,偷放掉了他心头禁锢已久的顽劣小鹿。边伯贤被袭击得不知所措,慌张的又复杂的心境从微怔的眉眼里悄悄泄露,甚至连呼吸都缓了下来。

 

好在他正藏于地球的暗面,窗外偷听的月亮是沉默不语的同谋,全世界都帮他瞒住了一场声势万顷的潮汐。

 

 

 

 

 

04#

 

脑袋聪颖,成绩优异,但却不是只会读书的乖小孩。有坚持的原则和主见,更有飞扬恣意的锐气,内心里一半藏满傲气和自由,另一半却是婉转又有力的温柔。

 

归功于边伯贤曾经说过的:他不用被驯服。

 

朴灿烈似乎一直把它当作可以秉持的成长准则,越接近成年,体现的越明显——不愿被束缚、被固化,不会轻易满足于现状,也不会永远固守在同一颗小行星上。

 

所以当边伯贤知道朴灿烈的大学志愿填报的目的地,几乎隔着整个国家的距离时,也并没有很惊讶。

 

边卓和姜恬两位长辈素来对朴灿烈都是怜惜又宠爱的感情,得知之后自然十分不舍,在一切尘埃落定前总是忍不住打探对方的口风,试图找到回旋的余地。

 

而边伯贤不过是在某个一起打电动游戏的下午,随口确认了一句而已。

 

“听说你想报国防大学。”

 

“嗯。”朴灿烈停下操控手柄厮杀的动作,“你也和叔叔阿姨一样,是来劝我重新考虑的吗?”

 

“那倒不是,国防大学挺好的。我当年没选择这个方向,老头儿还跟我生了几天闷气来着。现在你去念,也不错,他们只不过是舍不得你。”

 

“那你呢?”

 

“我什么?”

 

“我应该会很想你……你们。伯贤,你会想我吗?”

 

来到这个家里十几年,这是第一次面临分离,填报志愿表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过犹疑。

 

“啧,我说你——”

 

朴灿烈回望他,眼睛里还带着些温温涟涟:“怎么了?”

 

边伯贤的心虚感来得莫名其妙,伸手去推了推朴灿烈的头:“没大没小的,叫哥。”

 

一切就此尘埃落定,即便心有不舍不愿,但全家人终归还是为朴灿烈而高兴。边卓每天在外都喜笑颜开,逢人就夸朴家的孩子争气。姜恬更是不用说,多年来早就把朴灿烈视如己出,有关升学的事情全都事无巨细地一一打点。

 

机场送别的时候,边伯贤准备和朴灿烈话别,他看了看比自己高大结实不少的弟弟,曾经的小孩儿已经不知不觉迈进成年世界的门槛,不由得更是感慨万千。打好的腹稿里无非就是些老套又唠叨的嘱托,还没想好从哪一句开口,朴灿烈倒是先忍不住提醒他。

 

“别沉着一张脸,不是说好要为我开心吗?”

 

边伯贤僵持的表情终于换了换,回赠了一个红着眼眶的笑,不算好看,但是真心。

 

朴灿烈主动上前把边伯贤拉进了怀里,低头轻轻靠住对方的颈窝,然后下一秒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被手臂缓缓环住。

 

“照顾好自己。”

 

耳边传来的声音很轻,混进吵杂的机场大厅里几不可闻。

 

“别搞这么伤感。”朴灿烈放开他,时间节奏刚刚好,完美的兄弟间的拥抱,“果然年纪大的人都喜欢这样。”

 

“朴灿烈你再没大没小的试试看?”

 

朴灿烈拿好了背包,道别的话磨哑了嗓子,上翘的嘴角弧度这一次终于看起来有一点勉强。

 

“我真的走了,再见,伯贤……哥哥。”

 

时间流逝的节奏似乎自此开始变缓,相遇、成长、陪伴……原来完成这些事情不过须臾,只有分别和思念最漫长。

 

朴灿烈走后不久,边伯贤也搬离了从小生活的家。

 

为了顾及事业发展只是其中一个理由,更重要的,是为了躲一躲边卓和姜恬隔三差五就强行安排给他的相亲。

 

在过往的28年人生里,边伯贤只交往过两个女朋友,一次在高中,一次在大学,两次都是被追求的那个,只可惜维系的时间都不长。此后的心思与时间也近乎全被工作占用,感情上的空窗期实在有些久。

 

用了不同的理由搪塞过几次后,也觉得总是辜负老人家的心意不太好,于是边伯贤偶尔也会选择屈服一下,答应见过两三个,只不过最后都是没有下文罢了。

 

跟朴灿烈打电话的时候也总是提及抱怨,按常理,年长十岁所带来的心态成熟度和社会阅历应该会为两个人之间造成很大的差距,但每次和对方聊些什么的时候,边伯贤并未发现任何需要他迁就地方。甚至一度错觉,朴灿烈才是更稳重更适合当哥哥的那个。

 

“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边伯贤尝试在脑中去描绘一下理想型的轮廓,却屡屡失败。

 

“你这个问题太抽象了,这得遇见了才知道。”

 

朴灿烈又不依不饶地反问他:“那你遇见了吗?”

 

边伯贤张了张嘴,这次心里的答案传递到大脑的速度很快,可他答不出来。

 

直到朴灿烈寒假回家的时候,才算是对边伯贤口中的“遇见”有了具象化的印象——

 

利落的齐耳短发,面孔皎洁,口齿伶俐,有涵养有风度,年龄相仿,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看得出姜恬对自己促成的姻缘很满意,只见过女孩子一面就能亲亲热热的像一对儿母女。过后还特意来对着儿子嚼耳根:“何音这孩子我喜欢,你一定要好好对人家听见没?”

 

“我会的,妈妈。”边伯贤忙着打手机游戏,盯着显示屏的同时还不忘嘱咐朴灿烈:“到这边来,先掩护我!”

 

姜恬于是又转头去问朴灿烈:“小烈,你觉得你哥哥的女朋友怎么样?”

 

朴灿烈手指一停,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问到:“我觉得……还,还挺好的。”

 

“灿烈看路!看路!”边伯贤在一旁喊。

 

姜恬无语地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虽说出门在外是一副仪表堂堂,事业有成的模样,可在家里总像是永远长不大,能不能守住恋情还真是令人担忧。

 

一月的深冬气温伴着凶猛的寒流开始骤降,屋子里的暖气开得足,连一贯畏寒的边伯贤都开始嚷嚷热,可朴灿烈却觉得身上渗着层层的冷,心也跟着发颤。

 

 

 

 

 

或许长大的意义正是在于对自己的人生拥有越来越多的选择权,于是在家里熬过冬,又返回学校度过春,仲夏来临的时候,朴灿烈更改了计划,本应该回家休假的机票却直接签到了别国。

 

用“参加暑期封闭实践”作为理由最为合理,没有人会对这个决定生疑。

 

边伯贤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在仔细盘问过时间、地点等等基本信息之后,便也没再多虑,甚至还很羡慕朴灿烈能够一往无前地追寻所求。

 

但如果他当时知道日后会出现的故事纠缠,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他走。

 

八月末的时候边伯贤接到了一通来自何音的电话,这简直堪称百年难遇。

 

何音的职业是新闻记者,大多数时间都在忙着跑新闻,而边伯贤每天泡在各类案子卷宗里,生活内容单一乏味。对于他们来说,真正属于彼此男女朋友身份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

 

“你不是去做战地特派记者了吗?怎么有时间想起给我打电话。”

 

“占用宝贵的通讯资源打给你,你应该感谢才对。”何音按捺不住心事,直奔联络主题,“你猜我在这儿碰到了谁?”

 

边伯贤笑了笑,但是却称不上是真的有兴趣:“谁?”

 

何音回答的显然是个足够震撼他的答案。

 

“你弟弟,就上次在你家见过的那个,叫灿烈对吧。”

 

 

 

 

 

05#

 

“你读书读傻了吧朴灿烈!那是战场!战场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边伯贤越说越气,握着电话的手都在不受控地发抖。

 

“我只是帮忙处理一些简单的事情,提供一些援助。这边是有不安定的战乱,但是我不在前线,所以可以保证,我很安全。”

 

“那么多实践训练你不选,偏去参加什么维和志愿者,你想过家里人有多担心吗?”

 

“何音姐不是也在这边么,她能来为什么我不能。”朴灿烈下意识地赌气回嘴,“而且只有三个月,三个月我就可以回去……”

 

说了半截儿顿了顿,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

 

“边伯贤。”

 

他沉下声音来喊他。

 

“不要哭。”

 

电波里只传来几个字就能把他的心安放至稳妥,边伯贤赶紧用空出的手抹了把不知什么时候溜出来的眼泪,还不忘认真纠错:“叫我哥。”

 

朴灿烈只能选择顺从:“哥,对不起,你别哭。”

 

“朴灿烈,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边伯贤很快就恢复了冷静,“我只问一次,所以你自己想清楚再回答我。”

 

朴灿烈不明所以,但还是答应:“好,你问。”

 

“第一,我高中时收过几封情书,是不是你故意让我妈发现,让人误以为我在早恋,吓跑了我身边好几个女生。”

 

“第二,有一次我在律所的沙发上睡觉,你过来帮我盖衣服的时候,为什么偷吻我。”

 

“第三,你见过何音之后就不怎么愿意和我说话,这次有家不回,非要去个战火连天的地方体验人生,是不是为了躲我?”

 

声线在耳边震颤,边伯贤的话句句如绳索,似乎有什么在缠绕成网,朴灿烈像是被一点点被圈困在内的猎物,无法逃脱。

 

“伯贤……我……”

 

“最后一个问题——”

 

朴灿烈的眼眶酸涩的发疼,探出些舌尖润了润干涩的嘴唇,喉咙发紧,心跳声扑通扑通地响,一点点等着边伯贤最后的宣判。

 

边伯贤在另一头深呼吸了数次,直到逼迫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才笃定开口。

 

“你是不是喜欢我。”

 

 

 

 

少年的韧劲和情悸的丰沛交织糅合,青春期的感情总是简单又直白,一旦确定心意就会选择投注全部的喜欢。

 

自小时候起,朴灿烈就习惯依赖着对方长大,被照顾、被疼爱、被保护,作为哥哥的边伯贤总是无条件地教给他更多也给予他更多,所以换得他的亲近是理所当然。

 

他们越来越像一对真正的兄弟,打同一局游戏,用同一只吸管,熟悉对方的各种癖好习惯,年龄有隔差却依旧能彼此最了解,没有血缘牵绊也可以默契共鸣,所有喜怒哀乐的情感都生生相息。

 

于是,亲近亦或者亲密便都不够了。

 

朴灿烈开始希望这个大了自己十岁的哥哥可以不要再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孩子来对待。他上初中之后隔三差五就固执地和边伯贤比身高,在考试成绩上也暗暗较劲儿。边伯贤一向文体兼修,于是他在自己喜欢的篮球上也下足了功夫。

 

还有更多的一些微妙的东西,譬如牵手,譬如拥抱,偶尔有意无意的肢体碰触都会让心跳突然加速砰上两下。

 

高中的时候,一到假期他就习惯性地往边伯贤的律所里跑。美其名曰要在功课上充分利用高材生哥哥这个稀缺资源,实际上却更像是来监督后者按时吃饭、按时休息。

 

边伯贤工作起来细腻认真,即便是遇见了恼人难缠的案子,也从不见他有任何急躁。那双安定从容的眼睛里总会泛着淡淡的湖光山色,轻轻垂眼,便是云霭散逸后的静谧温柔乡,吸引人想去不断靠近。

 

朴灿烈每次都会悄悄盯着边伯贤看上好一会儿,嘴角会不自禁地微微上扬,心跳上下起伏。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好用尽目光缱绻献吻。

 

身边相熟的朋友都经常笑侃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哥哥控”,朴灿烈也想给自己的这些在意找个缘由,但他那颗能拿全A成绩的聪明脑袋始终没能弄懂,到底该归结于五岁时候的草莓棒棒糖,还是七岁那天回家的日落。

 

而最终找到答案居然是在某个普通清晨,他掩饰着睡裤上的痕迹,红着脸躲进卫生间冲冷水澡,回忆起前夜出现在梦中的人,只是几个倩影就足以把他突袭得兵荒马乱。

 

当初他站在校庆的舞台上,身披着小王子的演出服,听着来自狐狸的声音告诉他——

 

“他不是一朵普通的玫瑰,他是你的玫瑰,无可替代。”

 

那一瞬间是有什么突然击中他的心了呢?甚至因为晃神没能接上台词,险些发生演出事故。

 

生命中无法替代,独一无二的玫瑰……

 

在这么美好的拟喻里,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有且也只有一个边伯贤而已。

 

边伯贤出生于玫瑰花季,就恰好像是命运赠予他的,五月里盛开的第一朵心间玫瑰。

 

其实他早就悄然栽种下这颗情种,用了许多年去悉心浇灌呵护。采集花瓣上的露水,当然也愿意将尖锐的刺照单全收。

 

到底喜欢起源于哪一刻哪一秒,朴灿烈也不知道。但唯一确定的是,这一个人,就抵得上千千万万。

 

四时往复,春天总会溜走,南方城市里的五月初已经是夏日伊始。他曾经无数次错过了初融的雪,南归的燕,木枝上的桃色,惊蛰夜里的雨,但好在自己的心意容易捉摸,没让他错过最后一点玫瑰盛放的时机。

 

如果没有玫瑰降临,就算小王子拥抱着整个B-612星球,也都是孤独。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远行。

 

报考远一点的大学只是开始,他并非是想脱离那个家,B-612的意义太珍贵非凡了。恰恰是因为太想守护住那些珍贵的,所以才选择了保持距离。

 

如果避免掉朝夕相处的话,是不是许多不该出现的东西就会逐渐自动消失了呢?更何况边伯贤还郑重地将何音介绍给家里的每一个人,玫瑰从始至终都不是他的玫瑰,他必须早点结束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穿行沙漠也好,去寻找海也好,星际环行也好。只要开始出发,除了玫瑰,小王子总会遇见点别的什么吧。

 

总会遇见点别的什么的。

 

 

 

 

 

06#

 

钥匙顺时针转两圈,门栓便会自动跳开,但边伯贤刚绕了一下,就扭转开了门。

 

一个学期外加假期出国实践,林林总总加起来,竟有快九个月没有见到的人,此刻正静静坐在他出租屋里的客厅。

 

没有开灯,没有言语,见自己开门进来也只是腾地一下站起来。

 

边伯贤换了拖鞋,再脱去外套放好,然后才打开客厅的灯。

 

暖色调的光源四散平铺,身处的环境和眼前的人全部一瞬间清晰曝光。

 

两个人不尴不尬地面对面站着,谁也没先吭声。

 

边伯贤抬眼望过去,朴灿烈熬红着眼睛,眼睑下蒙了层灰灰的影,脸颊肉微微凹着,唇周还冒着青色的胡茬。下颌线的棱角轮廓清晰,哪怕是生来就浓烈精致的眉眼也没能撑得起这副憔悴又修瘦的面容。

 

“你瘦了。”朴灿烈哑着嗓子慢慢开口。

 

这句开场白说的实在艰难,自从上一次通完电话,他们就没再有过任何联系。

 

边伯贤最近是一直在减秤,可分明他们两个人之间瘦得更厉害的是朴灿烈才对。

 

坐完远途飞机飞行之后,基本没有停歇的就来找他。他通宵加班到凌晨,朴灿烈便坐在沙发上没合眼地等了他快一夜。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朴灿烈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昨天下午,回家见过叔叔阿姨之后,我就来了。”

 

“哦。”边伯贤点点头,表情漠然,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他太矛盾了,既不甘又难过,既怨怼又心软。况且熬夜工作之后再让他去思索扰人的情感问题,实在负担过重。

 

“我这边没有多余的床给你睡,要么你回家补觉,要么就睡沙发。”

 

“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边伯贤困倦地望着他:“非要现在说?”

 

朴灿烈认真点头,几个月的特殊历练让他的心智成熟度呈几何倍数的增长,眉宇之间的稳重坚定都是烽火渲染。

 

有桃花眼的人望人总是深情,边伯贤自知逃不掉,从前做哥哥的时候就是。

 

“何音姐都和我说过了,你和她的事。”

 

边伯贤“哦”了一声,并不意外。

 

何音是个罕见的无性恋者,当初他们两人被撺掇安排见面时各有苦衷。于是为了应对父母,才起意想出假装在交往这么个办法。

 

“我不是故意的,哥哥。”

 

“你是指什么?”

 

“不是故意想搞砸你的初恋,不是故意开玩笑才亲你,也不是故意躲着你。”

 

朴灿烈一连回答了三个问题,但却在狡猾地避重就轻,实话说一半藏一半。

 

而这些早就有了答案的、已经成为过去式的事情并不能称为重点。

 

边伯贤显然不算满意:“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我真的很想你。”

 

参与维和援助的这段时间,每天都在目睹生与死,爱与别,精神和心理上所承受的痛苦要远大于肉体上的磨难与疲乏。他的饱含恻隐的心因悲悯而受尽鞭笞,所有的软弱在日复一日中渐被融噬。

 

明明相隔两地就已经足够思念滋生,更别提每一天都要担尽繁重的考验和折磨。

 

朴灿烈有一个证件挂牌,蓝色的绳子上拴着他的照片和工作身份证明,他把一张照片藏进透明壳子的背面,在自己快撑不住的时候翻过来看一看,用来及时辄止那些负面的念头。

 

那上面印拓着边伯贤恬静的睡容,偷拍于某个阳光温柔的午后。朴灿烈听着那浅浅的呼吸,趁着对方睡着,感官钝化,忍不住附赠了一个贴近脸颊的吻。

 

“我不敢拿你去冒险,你是家人,是哥哥。还有叔叔阿姨,他们对我那样好……所以我宁愿相信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我以为我努努力,变得更厉害一点,踏足的世界更多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眼睫闪动微弯成弦月,瞳孔里映出的清晰人像都未曾有半分位移。

 

“可我跑远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时间和距离会把一切感情放大加剧,原来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他便会化身成世间的一切美好分子,是逃也逃不掉的。所以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喜欢你,只喜欢你,也最喜欢你。”

 

像是怕对方不信似的,他用手锁住边伯贤的肩膀,一字一句道:“用喜欢这个词其实还不够,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只愿意被你驯服。”

 

朴灿烈的嗓音像是缓慢撕拉燃烧的烟丝,或者是浓醇且麻痹神经的烈酒,边伯贤只摄入了微毫的分量,尼古丁和酒精便争先恐后地诱惑自己上瘾。

 

 

 

 

“我在想,我一直鼓励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不是错了。”

 

“妈妈,我知道这不应该。只要我瞒得住,所有人都可以一直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下去。”

 

“可我不想只是作为哥哥去爱他。”

 

边伯贤在向姜恬无助地乞求,他没有掉任何眼泪,但那一刻的表情里却藏尽七情六欲。

 

“为什么我的爱情从一开始就失去了生存权呢?”

 

“您和爸爸怎么骂我都好,我只想要一次机会。”

 

“唯一一次可以自私的机会。”

 

赌一把吧,边伯贤想。

 

爱让人软肋外露,不堪一击,像是要把所有可与外界抗衡的力量一并被吞蚀,就连唯物主义论者都会去祈求爱情可以被祝祷保佑。

 

但这世上,唯一有资格可以被无条件信奉的,也是爱。

 

朴灿烈回家之后就发现气氛不对了。

 

两位长辈对他的关心一如既往,饭桌上的团聚聊天也并无任何不妥。他陪着边卓下棋,帮着姜恬洗碗,表面看来和谐依旧。

 

只不过他偷偷瞥见戒烟多年的边卓跑去阳台沉闷地抽了一只又一只的烟,姜恬什么多余的也没解释,只悄悄把备用钥匙塞进他手心,泛红着眼角跟他讲:“去找他吧,孩子。”

 

他便明了一切了。

 

在他回来之前,边伯贤把所能做的都做了,他甚至没有费一兵一卒,就取得了亲近之人最大限度的宽让。朴灿烈难以想象,如今他所面对的风平浪静,究竟曾掀起过多少山呼海啸。

 

全部筹码投掷到这一次赌盘,边伯贤蒙眼入局,取胜的方式是朴灿烈愿意走向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两个又何必一直玩真心猜真心的游戏。

 

 

 

 

“我爱你,伯贤。”

 

纤细的眼角早已经不争气地灼红,眼酸鼻酸,胸腔里的空气收缩都变得困难。

 

朴灿烈在这个时候捧住他的脸颊,虔诚地吻他。

 

早就想亲吻了。

 

呼吸紧密相融,唇舌退守又进攻。亲吻之时,一切的条件因素便都是诱惑,心跳早已掀起惊涛骇浪,谁都在劫难逃,唯有爱人的怀抱可供容身,好像天生就是在等待彼此的莅临。

 

边伯贤起初还轻轻退缩着躲,他一避,朴灿烈的唇又分毫不让地紧追上来。于是他干脆把理智当场缴械,抬手揽住了对方的脖子,靠着本能贪恋索吻。

 

世界上有太多可以表达喜爱的方式了,可都不如这一种来得赤裸直白。

 

渴望勿需掩饰,也顾不及究竟会不会将人灼伤。所有细胞和神经的反应都顺从真实,唯有偷红的耳尖还遵守着巴普洛夫条件反射,泄露着全部的敏感软弱。的的确确是毋庸置疑的你情我愿,但同样也完成了一场温柔又强势的互相驯服。

 

世上唯一的玫瑰一直在等他,朴灿烈想,就算穿越枪林弹雨,他也要回到他的B-612星。

 

宇宙恒长,生命有限,可即便末世坍塌提前上演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在他爱的人身边。

 

 

 

 

 

00#

 

总有人会把你珍视为独一无二的玫瑰。

 

他是你的爱与被爱,岁岁年年。

 

 



Fin.



 

 

注:

 

[1]译文:出自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小王子》

①“你知道的—当一个人情绪低落的时候,他会格外喜欢看日落……”

②“那天你看了四十四次日落,你一定非常难过吧。”

③“我当然爱你,没能让你感觉到,是我的不对。”

 

[2]观点衍生自《奇葩说第四季》



K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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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P2记得点开吖(◡ᴗ◡✿)


(P1其实是强行加的,因为感觉没有光也挺好看的,强行有剧情e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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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e_Jack

《应许之地》END

       

        闵氏集团十公子过世的消息像投入大海的石子,水花还没溅起几朵,就被其他家族斗争,娱乐八卦掩埋了。     
         俊熙给宇宙做了新的身份信息。挑了一圈名字,最终宇宙还是决定用金俊勉三个字。       ...

       

        闵氏集团十公子过世的消息像投入大海的石子,水花还没溅起几朵,就被其他家族斗争,娱乐八卦掩埋了。     
         俊熙给宇宙做了新的身份信息。挑了一圈名字,最终宇宙还是决定用金俊勉三个字。       
       "吴先生已经发现新格鲁那笔钱的受益人是他了。"    
          "嗯。发现就发现吧。"宇宙躺在露台的吊床上,一条腿悬在空中晃荡。     
          "他迟早也会发现您并没有死。"     
          "宇宙死了。"宇宙推开墨镜,俊熙递给他一捧剥好的榛子,他捡了几颗丢进嘴里:"以后我是金俊勉。"      
          "其实您是希望吴先生能来找您的吧。不然为什么偏偏用回金俊勉这个名字呢。"   
        "俊熙,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第比斯么?"       
          "嗯?"俊熙不明所以。        
          "第比斯没有时间。所以,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我叫金俊勉仅仅是因为听这个名字顺耳罢了。至于我和吴世勋。很早就完了。就算他知道我没死又怎样呢?吴家现在八成产业在他手里,他需要一个或者很多个继承人。即使不和女人结婚,他还有都暻秀,或者别的什么人。"        
        "老板,不是您想的这样绝对,您......"       
        "俊熙,如果我和吴世勋生在平常人家,或许还有挽留的余地,可惜我们不是。我能丢开一切跑路,反正上头一堆哥哥。吴世勋不能,也不会。"     
          俊熙欲言又止。
          她没有深爱过一个人的经验,只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这纠缠了很多年的两个人。      
         尽管世事多数不尽如人意。        
         她还是期盼,有情人能终成眷属,而不是陌路。        
          宇宙带着金俊熙重新走了一遍第比斯,乌树里。
          最后一站是厄多尔。       
           闵家争成什么样子,宇宙早就不关心了。他骗吴世勋留的那笔钱是给俊熙的,银行反馈记录显示吴世勋没有取那笔钱,也算在他的预料之中。       
          新婚那一年,吴世勋对他很大方。            
          宇宙不想欠这人什么。        

        吴氏集团的董事会改选,吴世勋被自己的叔叔伯伯和堂亲兄弟们联手"围剿"。      
         俊熙感叹吴世勋手腕狠辣,早就安排人将这些"围剿"发起者的孩子们弄到了一起。会议室里直播了一场荷枪实弹,随时射杀的戏码。"围剿吴世勋"没成功,倒是清退了几个吴氏的裙带股东。

        ,"吴先生的大伯吴启震回去路上遭遇了车祸。车上还有吴先生的两个堂哥。" 俊熙手指如飞地转移宇宙名下的房产。因为闵泰奥已经追查到他俩的行踪了。      
           宇宙往煮沸的泡面里加了四个鸡蛋,和俊熙分着吃。"吴世勋的脑袋,现在整天都在跟脖子说再见呢。"   
           "老板,我有个建议。"      
           "嗯?"宇宙捞了一碗面出来,吃了一口。     
           俊熙转移好了房产,推了推眼镜:"您和吴先生私奔吧。去乌树里,您名下的房产和会所,卖掉可有一大笔钱呢,在乌树里建个旅馆。我去给你们做旅馆前台啊。"       
          宇宙愣了愣:"我出钱盖旅馆?吴世勋一分钱不出?凭什么?"      
         俊熙支着下巴皱眉:"吴先生那么帅,出去揽客啊。"     
         宇宙瞪圆了眼睛:"俊熙,我才是你老板啊。"
         俊熙捂着嘴笑起来:"您就坐在家里收钱好了。这才是老板该有的样子啊。"        

        吴世勋和都暻秀在堪那斯的赌场项目敲定了。  

          闵泰柱也入了股。 
           吴世勋乘坐的那架飞机坠毁的消息,还是闵泰柱告诉宇宙的。

         "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俊熙开着笔记本的视频,宇宙手里握着一把树莓干和榛子。

    ,     "吴世勋死了,好歹也照顾过你一段时间。老幺你太绝情了哟。"闵泰柱虽是谈笑,笑容却未及眼底。
            "需要我哭吗?"宇宙将榛子和树莓干塞进嘴里,两腮被撑的鼓了起来。
            "虽然我也不喜欢吴家那小子,但是人都死了,灰也没留下一片。有点感慨罢了。"
            闵泰柱靠进皮椅里:"赌场很快就营业了。哦对了,赌场旁边的度假酒店同一天营业。叫什么来着?U......Universe。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挺痴情。可是老幺啊,你怎么就把名字给改了呢。"           

        宇宙指着草坪上的石碑:" 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啊,俊熙。赤道纪念碑,不过厄多尔人认为,它代表着世界中心。我们现在站在南北半球分界线上。"   
          俊熙将手里的玫瑰递给宇宙:"放到石碑下吧,老板。"
          宇宙耸耸肩,接过花。
          他戴着一副墨镜。蹲下身,把玫瑰放到石碑下方的草坪上。
          "吴世勋,我们还真是......"

      

          三年后。
        
           
           
           丽安的夏季,闷热且潮湿。
          女伴受不了室内的高热,披了浴袍跑到露台上吹风。
           宇宙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他靠在床头,一条腿随意搭下床沿,绞古兰的毯子只盖到了腰间。 昏暗的床头灯照着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像羊脂玉蒙上了一层水膜。
         "嘭!"
         "啊啊啊啊啊啊啊!"
          短促的枪响,伴着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嘭!"
          第二声枪响之后,隔壁房间恢复了平静。

          露台上的女伴转回房间,卸了妆的脸看着有些寡淡:"我们不走么?"
         "快的过那人的枪?"
         宇宙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懒地点了烟,吸燃了举起来,女伴凑近了咬住过滤嘴。
          "你三哥够狠的。你四哥知道了饶的了他么?"
          "我们家就是兄弟多,死几个,他无所谓。"
          "老幺总要多疼些的。"
          "嗤。"宇宙抬头看着暗色的屋顶:"那是寻常人家。"
          女伴也不接话,吹了一口烟,白雾绕着宇宙削尖的下颌升腾,在他骨瓷一般的脸上消散开来。他垂下眼睑看了女伴一眼,女伴轻笑一声,一手摸上他的胸口,另一只手夹了烟凑近,亲了上去。
          "嘭!"

         
          女伴还未来得及惊呼,就被洞穿了脑袋,温热的血滋了宇宙一脸,血顺着他的鼻梁流到嘴角。
          "可真是个濡湿的吻。"宇宙细长的手指揩了揩唇。
           床尾站着身形高大的男人。
           宇宙掀开了毯子,伸手去够扔在地上的衣服。
           那男人长腿一伸就上了床,枪口抵着宇宙的颈动脉。
           "好歹让我穿上衣服吧。"
           带着温度的坚硬枪口压着颈侧,实在不是什么舒适的体验,宇宙斜吊着眼,望着上方的男人。

         男人扣动了扳机。
          "啪嗒"一声。
           宇宙眼皮轻颤。
           预想的枪声没有响起,一只滚烫的手按住了他的脖子,下巴被人捏着来回晃了晃。
          "就这么喜欢女人?"
          "吴世勋,你他妈的......"宇宙睁开眼,面无表情地咬紧了牙关:"真是阴魂不散。"
          "没办法,你喜欢女人,我喜欢你。"
           男人倾身靠近,摘了面罩。
           露出一张轮廓深刻英俊的脸,鼻梁带着青紫的淤痕,缓缓勾起唇角。
            那是闷热夏天,也能教人打个冷颤的笑。
            
            "鼻梁怎么了?又去哪儿浪了?"
             "我这才出去几天,你就敢拉着女人上床。"
            "管的着么你。"宇宙翻了个白眼,被吴世勋压到身下,捧着脸啃了一遍。"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去哪儿了?"
          "黑岛。"
          "你疯了吧!那儿十几拨雇佣兵。"
           "都铲了。"吴世勋又累又困,抱着宇宙翻了个身,宇宙躺到他胸口上。"给你弄了个东西回来。"说着摸出个乌沉沉的戒指递到宇宙眼前。"黑岛的乌玉。常年戴着对身体好。"
          宇宙伸手接了,套到无名指上,刚刚好。"吴家又闹起来了。你不回去夺家产么?"
    
         吴世勋已经睡着了。
         宇宙扒到他颈侧,搂住风尘仆仆的男人也睡了。

         
         俊熙在她30岁这年如愿以偿当上了旅馆前台。每天上班打开电脑第一件事就是写乌树里旅行攻略,通过各种社交平台进行推广。拉着金珉锡一起给旅馆刷好评。
         宇宙闲着没事做,重操旧业,到处采风剪视频,晚上回去发SN。慢慢的也有了一批忠实粉丝,大家组团到乌树里旅行。
        吴世勋带着金钟大和当地的里长谈了农场合作项目,做旅馆的有机蔬菜和肉类供应。
         
         忙忙碌碌里,这家叫"应许之地"的旅馆慢慢步上了正规运营的轨道。
          旅馆有个单独的宇宙咖啡馆,装饰墙的木框是吴世勋跟乌树里木匠大叔学着做的。镶嵌着各种他和宇宙旅行时拍下的照片。装饰墙正中摆着一张深蓝色的宇宙星图,浓郁的蓝里缠绕着细碎的光点,仔细看的话,右下方写着几行小字:
         
          一发现你的星群,我就朝你飞行
          I'll search the universe
          直到能触碰你不可

        墙体周围贴满了来自世界各地游客的留言。
         碎碎念,或者这样那样的誓言。

         有人写道:      
          爱不可能单凭几次心碎就喊停
          知道你会回来
          宇宙重新有色彩
          全是因为爱
          
       
        
           
      

Fine_Jack

《应许之地》17


          
         吴世勋和宇宙并没有在厄多尔停留太久,随行的张医生在俩人出发前往第比斯之前给宇宙注射了抑制剂。
        宇宙忍不住想:是啊,吴世勋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他为着这几年对方可能积累...


          
         吴世勋和宇宙并没有在厄多尔停留太久,随行的张医生在俩人出发前往第比斯之前给宇宙注射了抑制剂。
        宇宙忍不住想:是啊,吴世勋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他为着这几年对方可能积累的巨额财富和关系网而吃惊,像这样定时定量的抑制剂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若是从前,吴世勋能为他做到这一步......
         哦,如果没有从前,他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也许待在月现岛做个称职的农夫,也许跟着朴灿烈去了云都,也许和朴灿烈谈了场只能同苦不能共甘的明星素人地下恋,最后无疾而终。
         没有记忆的时候,宇宙谈不上快乐,只是过得麻木些罢了。有了记忆以后,只要看到吴世勋,只要对视,只要说话,不快乐和麻木里都会凭添几丝疲倦。
         这种疲倦,掺杂着被当作玩物养在玻璃鱼缸里的那些日子,被闵泰奥扒光了衣服不停折磨的那些瞬间,为了争夺家产和很多陌生男女上床的那些场景。
         一起出来旅行的日子,吴世勋不可谓不用心。金钟大虽然主要负责安排吃住行,行程却都是吴世勋提前策划好的。风景很美,游客很少,城市小而精致,食物也都偏清爽。睡在一起也没对他有什么要求,盖着被子纯睡觉。
         聪明如吴世勋,宇宙觉得 ,这人不会看不出自己的敷衍。但他依旧体贴到小心翼翼。
         宇宙呆坐在靠海的露台里,手指敲着桌面:是真的很想要极岛的生物研究所吧。

        抛开彼此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极岛的产业交给吴世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宇宙甚至想过,事成之后,干脆炸了吧。看在吴世勋陪着他耐心旅行的份上,不如先丢给他一部分股份算了。如果吴世勋起了杀心?

       宇宙抻开双腿,双手交叠放在腹前,迎面吹来和暖的带着玫瑰淡香的晚风。
         那又怎样呢?人总有一死。
         其实宇宙并没有睡着,吴世勋给他搭上毛毯的时候,他未睁开眼,语气平淡地陈述:"极岛研发的新药还没投入使用,如果你感兴趣,旅行结束之后我们转道去一趟。"
         "俊勉。"吴世勋的语气也很平淡。
         "都暻秀的眼睛快看不见了吧。你知道么,失明很可怕的,会让人瞬间绝望。极岛生物研究所的股份我给你一半,你也帮我个忙吧。"宇宙掀开毯子站起来,走到栏杆边:"我在新格鲁银行有一笔钱,是留给俊熙的。暂时不能让她知道。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你......帮着照顾照顾她。"

         "金俊勉。"吴世勋的一半身体藏在露台后的阴影里,以至于他的脸也是一半明一半暗:"你是在跟我交代身后事么?"
         "是啊。"宇宙自己倒了杯红酒,拿在手里端详,又凑近唇边喝了一口。"吴世勋,我不是要打碎你的期望,别对极岛抱太大希望。知道为什么么?"
         吴世勋从阴影里走出来。
         宇宙为他也倒了杯酒:"因为坐拥生物研究所的我啊,其实也活不长了。"

         吴世勋握着酒杯,宇宙拿着自己的杯子碰了碰吴世勋的。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几年前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几年后,你主动找上我,依旧是利益往来,也算从一而终。"
         "我不明白。"吴世勋放下杯子,攥住宇宙的手腕:"你不是,只吸了克斯洛么?"
          
         
         "吴世勋,我都想起来了。"宇宙歪着脑袋看吴世勋:"我不爱你了。所以你现在这些招数,对我来说是没用的。我更喜欢大家有话直说。那样彼此都没有负担感。"

        我爱你这句话在离别的时候,明明就压在喉咙里差一点脱口而出。
         百转千回了一两年。
         我不爱你这句话,几年后的今天却能这么坦然地说出来。
         宇宙松了口气,推开吴世勋的手。"后面的行程随便你,我是无所谓, 但都暻秀的眼睛等不起,你怕是也心急如焚。"

          
        吴世勋怔忡地独自站在露台里, 然后摸出烟盒抽起了烟。
        宇宙打着呵欠钻进被子。
        出来旅行之后他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吃过晚餐他就已经疲惫地睁不开眼,他甚至不怀疑自己有一天会直接死在睡梦里。
        睡意朦胧间,有人轻轻抱住了他,抚摸着他的脸和头发。他有些抵触这样的肢体接触,翻了个身挪到床沿,将自己缩成一团,才沉沉睡去。

        
       
          宇宙跟吴世勋站在第比斯峡谷尽头,一起看瀑布。宇宙仰的脖子都快断了:"或许我们先回市区吧,水声听多了总感觉要上洗手间。"
         也不知一夜之间吴世勋经历了什么,总之他已经没了早先那幅小心翼翼体贴入微的样子,相反此刻他修长的指间夹着烟,间或抽一口。宇宙也不躲,跟他并肩而立吸着二手烟。
         "来都来了,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了,再待会。"
         "哦。"宇宙百无聊赖地伸手摸吴世勋外套口袋的烟盒,被吴世勋一巴掌拍掉了手:"你不准抽。"

         "我们什么时候回市区?我饿了。"
          "不是才吃过早饭么,这距离刚吃完不到两个小时吧。"
         "水声加速了我的肠胃蠕动。"
          "我看你是身体里住了猪精。"
          "吴世勋你跟猪精睡一起那你是什么?"
          "我是养猪的。可以了吗?"
           "哦,主人我们什么时候回市区?"宇宙将脑袋探到吴世勋脸下方,眨巴着眼又问了一遍。
         吴世勋垂着眼睫看他,伸手将人夹到腋下,一路拖着出了峡谷,宇宙跳起来推了他一把,吴世勋逮着人后脖领子又拉到怀里。两个人大街上小学生打架似的你追我赶,路边卖当地特色小食的大婶对自己十几岁的女儿笑着说:"哦快看!两个英俊而快乐的傻子。"

         
         
          
        两个人跑着跑着就到了二手市场。这个由二手商贩自发聚集形成的市集,就像通往旧时光的隧道,陈列着旧家电,五金配件,老唱片,以及五十多岁的老相机,20世纪80年代的家具。正当宇宙逛的不亦乐乎挑中了几张唱片的时候,吴世勋淘到了一套明信片。又买了一支老古董式样的钢笔,商家免费配了一瓶墨水。

       
        吴世勋带着宇宙又从第比斯到了乌树里,乌树里是由整洁别致的碎石路连接的村寨群落,遍布鲜花点缀的数座教堂,村寨海拔很高,每年有长达8个月的雪季,民宿外围好客的乌树里人准备了音乐会,宇宙边抱着碗吃蒸羊肉边听穿着长袍的歌者唱歌。吴世勋跟民宿老板推杯换盏喝了好几杯当地特色恰恰酒,宇宙尝了一口,觉得跟蒸馏的白葡萄酒差不多。
         晚上宇宙用唱片机放他带来的唱片。吴世勋则握着钢笔奋笔疾书。民宿院子里其他客人听到乐声跟着一起胡乱扭动身体,其实并不是欢快的曲子,但远离喧嚣的雪山深处,所有人都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况且头顶就是难得一见的星河。

       宇宙望着星空:"你在这跟我耽误时间做什么,都暻秀的眼睛可是要瞎了。"

         吴世勋用纸巾擦手指上的墨水:"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吵架了么?啊,冷战。"宇宙冲院子里朝他举杯的人挥挥手。
          "我跟都暻秀早就完了。你为什么一直觉得我还爱他。"
          "啧。你们之间,原来也不过如此吗?"宇宙摇摇头,伸了个懒腰。
          

        吴世勋将写好的明信片递给宇宙:"这是给你的礼物,1998年的明信片。"
         "你这是手动寄给我了?时光倒流20年?"宇宙拿着明信片调侃。
         "第比斯没有时间。"吴世勋很郑重地说:"那里的一切都是超越时间之外而存在的。"
          像是胡话,宇宙笑而不语,他又低头把明信片翻了过来,吴世勋的字很漂亮,笔锋深刻隽永:

         一发现你的星群,我就朝你飞行
          I'll search the universe
          直到能触碰你不可
        

Fine_Jack

《应许之地》12

         

        雨过之后的月现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空气里飘散着清爽的草木香。
        从旧屋出去一直走,是乡间不很宽阔的柏油路,每隔一段不算短的距离,才会有一盏路灯。
        对于一定要出来散步的吴世勋来说,这样的环境是非常新鲜的...

         

        雨过之后的月现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空气里飘散着清爽的草木香。
        从旧屋出去一直走,是乡间不很宽阔的柏油路,每隔一段不算短的距离,才会有一盏路灯。
        对于一定要出来散步的吴世勋来说,这样的环境是非常新鲜的,从他佯装不在意又左顾右盼的神情就能看出端倪。
        "黑乎乎的一片,你是能看到什么?"金俊勉双手插帽衫口袋里,亦步亦趋跟着他,生怕他不小心踩哪条沟里。
        "消食啊。"吴世勋答得理所当然,回头看金俊勉:"不是让你把棉服穿着的么?"
        "又不冷。"金俊勉耸耸肩。

       吴世勋冲金俊勉招招手。
        "干嘛?"金俊勉走过去。
       吴世勋抽出金俊勉藏在帽衫口袋里的手,握住了塞他大衣口袋里了。
        "另一只手怎么办?"金俊勉憋着笑 ,晃了晃右手。
        "你不是有口袋。"吴世勋说的义正辞严。
        金俊勉打开手机的电筒,照明部分贴着口袋放置,光从缝隙中漏出来,晕出一小片光圈。"这种时候,不是该脱下外套给我披上么?"
        "带了棉服你不穿怪谁?"
        "追不到都暻秀好像也不难理解了。"
        "我和他之间没有这样的时候。"
        "怎样的时候?"
        

        "我和你之间这样。"吴世勋垂下眼睫,纤长的眼尾被路灯暖黄的光笼罩着,裁出两扇很好看的弧度。
         "我们之间什么样?"金俊勉撩开帽沿看他。
          那两弯弧度是静止的,和主人现在的状态保持一致。

         "如果你觉得我无趣,那么我起初对暻秀也是这样的印象。他从小就不爱说话不爱笑,十三岁之前他给我的观感都是模糊的。我这样的家族,亲人之间唯一的联系不是血缘而是利益。所以这样那样的摩擦不可避免。我的叔叔们曾经雇人绑架了我,暻秀比较倒霉,那天司机顺道载了他一起,因为他爸妈受邀去我家做客了。"
        "你们读同一所学校?"
        "靠世家赞助的那种。"
        金俊勉捏了捏吴世勋大衣口袋里那只手,他抿了抿唇,脸上带了无所谓的笑意。

         
        两个人跟着路灯的光一起朝前走。
        "后来呢?"
        "我们被关在地下室,好几天粒米未尽,叔叔们的目的是拿我威胁我父母交出手上港口的所有权。我爸签了同意转让书,可是,他们还是选择杀了我。"
         两人走到了没有路灯的路段,金俊勉将口袋里的手机电筒扶正了,照出一片光亮来。
        吴世勋的声音很平静:"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谁能想到暻秀不动声色磨破了绑在胳膊上的绳子呢,他用椅子把那人的脑袋砸碎了。"
        "真厉害啊。"
        "是啊。"
        "原来是他先做了英雄救美里的英雄呐。所以,是你先动的心嘛?牵过手吗?"
         "只有一次。"
          "接过吻么?"
          "没有。"
          "真可惜。"
          "他要出国谈酒庄的生意,我送他去机场。"
          "嗯,我知道,你说过。"金俊勉抬起头,漫天星河。是在云都和东安都见不到的景象。

        "你和朴灿烈呢?"
         "我跟他么?一起长大的竹马情谊吧。"金俊勉转过头,吴世勋正看着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金俊勉撞了撞他的肩。"男人对初恋总归不一样的嘛,放在心里的时间就是会长一些啊。你对都暻秀不也是?新婚那晚可是叫着他的名字哭了呢。"
        "我一直都不知道暻秀爱吃什么,喜欢什么,唯一陪他做过的事,好像就是跟着一起反复看了很多遍《人间失格》。"吴世勋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将视线投向了夜空。

        可是都暻秀,他知道你吃葱过敏。
         不善言辞的人,似乎总是更容易错过。
         金俊勉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走着走着便觉出了熟悉感。
          "吴世勋。"金俊勉拉住身前的人。
          吴世勋回过头:"说起来,你不是一直没回门么,择日不如撞日。"话音落下,他施施然敲响了金家的门。

           
           "回来怎么不打电话,我什么都没准备。"
           客厅里堆了一大捧旧衣服。朴淑贤端过来两杯热水。吴世勋弯着腰接了:"妈您别自责。我和俊勉一直在忙,这才抽出空来看望您,原本就是我们失礼了。"
          空手上门不是更失礼?金俊勉看了吴世勋一眼,见他脸上笑的得体,捧着热水喝了一口。

        金俊勉摸出针线盒,捡出几件改好样式的衣服缝起了扣子。朴淑贤伸手过来:"别弄了。我去给你们收拾一间房出来。"
           "妈我们不在......"
            "那就麻烦妈了。"吴世勋打断金俊勉:"俊勉一直念叨,说想您了。"
        "还是没长大啊。"朴淑贤戳了戳金俊勉的额头,起身去收拾房间了。

      金俊勉找出他哥留在家里的旧衣服递给吴世勋:"我哥的,你俩身形差不多,凑合穿吧。"
       吴世勋脱了大衣随意一丢,一颗铜扣蹦出去老远。
       金俊勉抬起头,吴世勋一脸无辜地撇撇嘴:"它自己掉的。"
         

        
       金俊勉从客厅把针线盒拿回房间,吴世勋正拎着他哥的T恤一脸嫌弃。
       "只有这件,不穿你就光着吧。"
        "哦。"吴世勋对这件T恤如法炮制,丢到一边,光着上半身钻进了被子里。
         金俊勉展开他的大衣,比着颜色抽出线筒,穿上线缝那颗扣子。
         "这是靠近心脏位置的扣子。"
         "所以呢?"金俊勉扯了扯固定好的扣子,确认它不再松动了,咬断了线。起来找了衣架将大衣挂起来。回身就看到吴世勋盘腿坐着,披袈裟似地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没什么。"吴世勋嘟囔一句,又躺了下来。

        金俊勉关了灯,摸索着钻进另一床被子里。
        还没躺平,吴世勋温热的身体就凑了过来。
        "你真的不考虑穿上我哥那件T恤么?"
         "不穿。"
          "这么光着不冷么?"
          吴世勋毛毛虫似地蠕动了半天,把分开的被子弄成了两层,又像牛皮糖似地贴上来。
        "这样就不冷了。"
        说完一手顺着金俊勉的T恤下摆就摸了进来,又在人肋下捏了捏:"怎么瘦了这么多?"
        "工作使人消瘦。"
        "那就别做了。"
         "这才第一期结束呢。"
        "管它第几期,跟我回云都吧。"吴世勋揉了揉金俊勉的胸口,收紧了横搂在他肋下的胳膊。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金俊勉摸了摸吴世勋的胳膊, 转过身面对他:"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大家合作,你就别做第一个坏了游戏规则的人。"
        适应了短暂黑暗过后,彼此的轮廓还是清晰的,但目之所及也只有对方的面部线条,唯一实质能感受到的,就是交缠在一起的呼吸。
        

       "俊勉。"
         "嗯?"
         "你想过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么?"
         "没有。"
          "一刻,也没有过么?如果他们在找你呢?"
         "可是,我姓金。金俊勉。"
         "你喜欢艺能局的工作氛围么?"
         "喜欢。"

        吴世勋攥过金俊勉的手,牵着放到他腰上。
         "从现在开始,我会派人跟着你。每期节目录制完毕,你必须回云都。"
         
          金俊勉摸到吴世勋的脸,扯了扯他的腮肉:"靠近心脏的扣子,怎么?你要拿下来送我收藏么?收藏你的爱情?上小学就知道的梗你是最近才了解到的么?"
        "钟大告诉我的。"
         "所以你是故意弄掉那颗扣子的?"
         吴世勋不说话了。

        静默半晌。
         吴世勋将脸埋进金俊勉颈窝。
          "生日礼物。"
          "一颗扣子?"
         "草莓。"
         "除了那些,没有蛋糕吗?"
          "蛋糕回去补给你。"
          "没有了么?"
          "我。"
         
          "哈哈哈哈哈哈。"金俊勉笑出声 ,想到隔壁睡着自己妈妈,又憋住了笑:"你最近看偶像剧了还是少女漫画了吴世勋?"
        
         

        离开月现岛回云都的路上,是吴世勋开的车。他拉开音箱下的抽屉,示意金俊勉去拿里头的东西。金俊勉摸出一只木盒。
         木盒李装着两只深棕色的戒指。
         稍细的那支,表面有一段裂纹。
         "伯兰木的。有裂纹这支是我妈的。一对都是遗物。"
         金俊勉将稍细的那支套到无名指上:"刚好。"再看吴世勋,只是安静地朝他望过来。他拿起那支稍宽的戒指,对吴世勋说:"伸手。"

        吴世勋专心致志地开车,金俊勉把音箱打开了。 
         正放着边镇燮的《雨滴般》。
         吴世勋看着前方:"你说过喜欢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