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问我曹荀rio吗,我说那是当然啦!——曹荀CP新手向科普(6end)
昨天决定写这篇后,我就开始辗转反侧,好长时间没睡着,想的脑壳都疼了,还是大脑一片空白。
因为我必须承认,沉迷曹荀这么多年,我反而越来越不明白曹荀最后的结局究竟该有个什么解释了。
我大概可以写出一篇“建安十七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的一百种解释方式”,但是你要问我我怎么看,我只能说,躺着看比较舒服。
因此,本篇只围绕着发生事件进行,期间会留一些问题供大家思考,至于答案是什么,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只能说就任凭它当个千古疑云吧,世间不一定每一个故事,都需要有个结果嘛。
六、无言之局
建安十五年十二月,曹操做《让县自明本志令》,自述自少年以来而至如今的心路历程,痛陈忠汉之情以昭天...
昨天决定写这篇后,我就开始辗转反侧,好长时间没睡着,想的脑壳都疼了,还是大脑一片空白。
因为我必须承认,沉迷曹荀这么多年,我反而越来越不明白曹荀最后的结局究竟该有个什么解释了。
我大概可以写出一篇“建安十七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的一百种解释方式”,但是你要问我我怎么看,我只能说,躺着看比较舒服。
因此,本篇只围绕着发生事件进行,期间会留一些问题供大家思考,至于答案是什么,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只能说就任凭它当个千古疑云吧,世间不一定每一个故事,都需要有个结果嘛。
六、无言之局
建安十五年十二月,曹操做《让县自明本志令》,自述自少年以来而至如今的心路历程,痛陈忠汉之情以昭天下,解释自己为何不可现在放弃兵权,【然欲孤便尔委捐所典兵众以还执事,归就武平侯国,实不可也。何者?诚恐己离兵为人所祸也。既为子孙计,又己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此所不得为也。】这篇文章非常著名,至于其言是真是假,即便是千百年后的吃瓜群众们如何恣意评价,也无法还原当事人的心情与想法了。
曹操退回三县封地二万户。建安十六年正月,天子准其消减五千,另外一万五千户分给了他的三个儿子曹植、曹彰、曹豹各五千,同时封世子曹丕为五官中郎将,【置官属,为丞相副】。但我们都知道,丞相作为一个官职,本是不可继承的,此时这种“立世子为丞相副”的微妙局面只是权宜,是早晚会被打破的。
建安十六年七月,曹操征关中,因为钟繇在关中经营的好,【民户稍实。太祖征关中,得以为资】,将钟繇转为前军师。
这件事很有意思。钟繇是什么人啊?【以侍中守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诸军,特使不拘科制】。
不明白的话,荀彧是【侍中守尚书令】,尚书令、司隶校尉、御史中丞并称为“三独坐“,是地位超然的朝廷实权重臣。当初曹操迎天子,拜大将军之前,坐的位置就是司隶校尉。所谓司隶校尉,节制洛阳、长安所在的司隶,大概可以理解成原北京军区,现中部战区军委。
【前军师】是什么呢?原本【军师】一职仅有一人,就是荀攸。此时曹操已将【军师】一拆为四,分为“中军师、前军师、左军师、右军师”,荀攸转为中军师,钟繇为前军师。
要看钟繇的履历,那可是从【御史中丞】、【尚书仆射】到【司隶校尉】,要知道荀攸是从【尚书】转的军师。这个“前军师”你要说是对钟繇守关中十余年的嘉奖,等于让军区军政总负责人回来当参谋,我表示我是看不懂的。
但曹操是懂得,他也没想要钟繇这样的重臣跟着他从征上战场。建安十八年,魏(公)国初建,钟繇就被任命为大理,然后转拜为相国。
从【於是中军师陵树亭侯荀攸、前军师东武亭侯锺繇】带头劝进来看,钟繇应该也是懂的。
为什么要讲钟繇?是因为他给我们画出了一条汉之重臣如何转成魏之元勋的可行道路。
我想,如果荀彧的心思跟钟繇一样,他走通这么一条道路也是全无压力的。他只要离开尚书令的位置,转一个其他什么丞相府属臣或者是军中属臣,司隶校尉都可以做前军师,尚书令大不了借一下荀攸中军师的位置嘛,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那么曹操有没有给荀彧安排一条这样的道路呢?或者说,他组建魏国班底的构想中,有没有考虑过荀彧呢?
【十七年春正月,公还鄴。天子命公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如萧何故事。】
【割河内之荡阴、朝歌、林虑,东郡之卫国、顿丘、东武阳、发干,钜鹿之瘿陶、曲周、南和,广平之任城,赵之襄国、邯郸、易阳以益魏郡。】
这两条建安十七年所做的事情,全都是建立魏国的准备工作。一个是称公的前期准备,一个是扩大建国后的地盘。
总的来说,建安十六年到建安十七年,曹公在上了《让县自明本志令》后,就是在忙着称公。说曹操没有称公建国的意思,是绝对不可能的。建国没那么容易,地盘、舆论、人员安排,尤其是其中的组织机构建设,在称公后短短几个月里任命了魏国的整套人事系统,人员名单与职位没有事先安排准备是不可能的,哪怕是一家公司分立都要筹备很久的,何况建国。
曹操准备称公,此事一不隐秘,二不突然,朝廷上下,完全不可能有任何人懵然无觉,一切文书诏令必过台阁的荀令君,当然更加不可能不知道了。
那么从建安十六年到建安十七年间,荀彧在忙着干嘛呢?
不知道,看起来跟之前的建安十五年、十四年、十三年、十二年都一样,曹操讨论钟繇的关中战略的时候请他帮了个小忙,其他时候应该都在正常地当他的尚书令的样子。
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卫臻被诬陷谋反,曹操收到荀彧的书信,确信了他是无辜的那件事,曾经与@襄阳耆旧研究过一下下,可能就是发生在建安十七年,感觉可能是查的到的最后一次荀彧给曹操写信。
卫臻是曹操旧友卫兹的儿子,第一篇提到过的曹操陈留起兵的时候就支持他,最后在与徐荣交战的时候战死的那一位。卫臻被诬陷谋反的时候,做的是黄门侍郎,也是天子身边的近臣,是荀彧的手下,可能因此才会有荀彧写信证明他的忠诚一事。
事情虽然不大,但是想想事情发生的时间,却能看到一直到建安十七年,曹操与荀彧之间依然有着平静无波的一面。
史书中的这片平静终于被董昭打破了。【十七年,董昭等谓太祖宜进爵国公,九锡备物,以彰殊勋,密以谘彧。】
这一段在后汉书当中的记载是这样的:【十七年,董昭等欲共进操爵国公,九锡备物,密以访彧。】
基本差不多啦。大概就是董昭等人筹划着给曹操晋魏公的时候,悄悄去询问荀彧的意思。
但正如我们之前看到的,曹操的称公准备已经在持续进行了,这里“密以谘彧”一定发生在“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的后面,所以董昭他们问的肯定不是曹操应不应该称公,而是他们应不应该“劝进”。
荀彧拒绝了他们。【彧以为太祖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
这个就不用翻译了吧……
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是在跟董昭说,他们这么做不好,而他荀彧也不会在劝进表中签字。
签字的有哪些人呢?名单顺序如下:
【於是中军师陵树亭侯荀攸、前军师东武亭侯锺繇、左军师凉茂、右军师毛玠、平虏将军华乡侯刘勋、建武将军清苑亭侯刘若、伏波将军高安侯夏侯惇、扬武将军都亭侯王忠、奋威将军乐乡侯刘展、建忠将军昌乡亭侯鲜于辅、奋武将军安国亭侯程昱、太中大夫都乡侯贾诩、军师祭酒千秋亭侯董昭、都亭侯薛洪、南乡亭侯董蒙、关内侯王粲、傅巽、祭酒王选、袁涣、王朗、张承、任籓、杜袭、中护军国明亭侯曹洪、中领军万岁亭侯韩浩、行骁骑将军安平亭侯曹仁、领护军将军王图、长史万潜、谢奂、袁霸等劝进】
这里面有军中的统帅,朝廷的大臣,丞相府中的私臣,但他们出现在了这个名单上之后,后来都是魏臣。
我们不知道董昭他们来找荀彧是否出自于曹操的授意,但是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曾经有那么一个机会放在荀彧的面前,只要他答应,他会是那一串名单当中毫无疑问的第一个人。
有人认为,荀彧肯定做了什么具体的事情来反对或者制衡曹操,这个问题当然可以自由论证,但在目前的史料当中,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这一点,对于曹操步步为营的筹划,荀彧表现的十分安静,甚至是直到那份劝进表放在他桌子上的时候,他才说了那么一句话,连那句话也非常平静而和缓。
这也可以与曹操的“心不能平”相印证,所谓“心不能平”,俗称意难平啊。
如果他早就知道荀彧不会同意,那么他有什么可意难平的呢?还是说他知道荀彧可能不会同意,可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委屈的不行?
从曹操的角度来看,他当然是有道理委屈的。你与我走到今天这样的位置,怎么却突然不愿意再跟我走下去了呢?是我对你不够信任,还是对你不够好?魏国既建,政务自然将转向邺城,你还留在那空壳一样的汉朝做什么呢?
当时荀彧正值壮年,才略人望皆无双,曹操当然会希望能继续用他,而不是让他在已无实权的许都养老或者是对权力的转移产生负面影响。——建安十八年魏国初建,荀攸为魏尚书令,华歆为汉尚书令,你猜他们谁的权力更大?
那如果汉尚书令仍是荀彧呢?
如果不是荀彧,我会以为以魏代汉就是这么自然而然波澜不惊地完成的,可是偏偏荀彧死了。
或许当时是有过动荡,有过争斗,有过喧嚣的,可惜我们现在什么也找不到了。那么多纯粹的汉臣,偏偏是荀彧死了。
为什么大家都会认为荀彧是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就是因为这种奇怪的矛盾感,他明明是那么多汉臣里最没必要反对的,他二十九岁跟随曹操迄今已整整二十一年,是曹操让他成为尚书令而不是汉天子,他身上曹氏的烙印过了一千八百年也洗不掉,就算是他成为魏臣也不会有人意外或者是诟病他——不好意思又要拉钟太傅出来了,我对钟太傅毫无恶意,只是因为这个对照组太好用了——钟繇才是以天子之臣的汉臣身份伴驾来到许都的,他一天曹操的臣子都没有当过,还不是直接做了魏国的相国,何况荀彧这种明显的曹操亲信。
他的反对那么纯粹而不含私心,似乎只是因为“那是错的”。
二十年前,他舍弃风头无两的袁绍选择了一无所有的曹操,;二十年后,曹操十分天下有其八,他却选择了不再同行。
可能曹主公也想大喊一声,始乱终弃,荀文若你不厚道。
建安十七年冬十月,曹操出征孙权,上表请荀彧到谯劳军。自赤壁后,曹操几次打孙权都是在谯整军出发的,这没问题,荀彧作为尚书令,也不是第一次劳军了,这也没问题。总之意难平的曹操利用公事把荀彧拉到了自己身边来。
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或者什么也没谈,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那么正常了。曹操写了一封《留荀彧表》给天子,【臣闻古之遣将,上设监督之重,下建副二之任,所以尊严国命,谋而鲜过者也。臣今当济江,奉辞伐罪,宜有大使肃将王命。文武并用,自古有之。使持节侍中守尚书令万岁亭侯彧,国之重臣,德洽华夏,既停军所次,便宜与臣俱进,宣示国命,威怀丑虏。军礼尚速,不及先请,臣辄留彧,依以为重。】
【军礼尚速,不及先请,臣辄留彧,依以为重。】写得真是挺霸道的,就是跟汉献帝说我是想跟你申请让做我的督军陪我去打孙权的,但是荀彧现在已经在我这里了,那就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就把他留下来了。
于是,荀彧以光禄大夫的身份持节,参丞相军事,留在了曹操军中。
此次出征,从建安十七年十月出发,到建安十八年四月才回去。而建安十八年五月,曹操即称魏公。从这个时间上来看,我觉得曹操这次出征孙权真是动机不明,既然几乎所有的称公前准备工作都是在这次出征中完成的,忙着拟各类诏书劝进表推辞信,还有什么心思好好打仗啊。
对了,之前曾经被荀彧阻止过一次的那个能让魏郡范围更大的复古九州,也在建安十八年的一月份就执行了。
而如果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时间表,那曹操把荀彧留在军中就微妙了。你明明知道了荀彧不同意支持你称公这件事,还把他拉到你筹划称公的大本营来,到底是怕他留在许都给你的计划添乱,还是不信这个邪非要试试能不能把荀彧拉下水?
如果荀彧同意了,是不是建安十八年五月回到邺城,“光禄大夫万岁亭侯荀彧”的名字就会像“太中大夫都乡侯贾诩”(对,这也是一个汉官职,在劝进表中显得多么寂寞)一样出现在劝进表中?是不是建安十八年七月魏社稷宗庙始建,十一月尚书、侍中、六卿上任的时候魏国又会多了一位荀令君?
然而荀彧没有同意。大军前往濡须的路上,荀彧因病留在了寿春,再也没有离开。三国志说【已忧薨】,资治通鉴用后汉书的说法为【饮药卒】,空食盒的说法来自于《魏氏春秋》,而后被后汉书所采纳,但其实这些都已不再重要。荀彧去世,在曹操称公的数月之前,留下无尽的空白与未解,让这个故事始终存在在一种未完待续的魅力之中。
就我个人而言,我是比较反对对史书进行过度理解的,比如曹操要称公,荀彧因不支持曹操称公而死,这就是史书中直白陈述的情况,研究它们是否属实当然可以,但是除非有实锤,否则毫无意义。
对我来说,曹荀的魅力并不在于一个杀功臣的“忘情背义曹孟德,痴心错付荀文若”上,而是两个人在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彼此成就,实现了非常灿烂的成功,却始终能做到彼此独立,选择并坚持了自己的道路。
他们是两棵树,肩并肩地站着,却没有靠着。
荀彧死后,葬礼应该是挺隆重的,曹植为他写诔,赞他“如冰之清,如玉之洁”①;潘勖(封曹操为魏公的诏书也是他写得)为他写碑,称他“高亮以固其中,柔嘉以宣其外”②。有人考据说荀彧的葬礼是逾制的,这个我自己没有考证过,只提这么一句。
曹操其后很少提到荀彧,每次说到荀彧都是跟荀攸一起提的,也许是不知道如何提起,也有可能是不知道跟谁说起。但是对荀攸他是单独提过的,比如“孤与荀公达周游二十馀年,无毫毛可非者。”——就是这个二十余年,不知道是怎么算的,荀攸只比荀彧晚死两年,而他进曹营比荀彧可是晚了五年啊,满打满算只有十七年啊,很迷。
但我觉得曹操的心理阴影应该挺大的。魏书夏侯惇传中有这么一段记载,【时诸将皆受魏官号,惇独汉官,乃上疏自陈不当不臣之礼。太祖曰:“吾闻太上师臣,其次友臣。夫臣者,贵德之人也,区区之魏,而臣足以屈君乎?”惇固请,乃拜为前将军。】
魏国建立后,曹操给诸将都封了魏官号,只有夏侯惇,一直是汉官。于是夏侯惇自己上疏要求要魏官号,曹操说,区区之魏,而臣足以屈君乎?
曹操自己说“吾闻太上师臣,其次友臣”。联想到钟繇那句“师友之义”,在看这个“区区之魏”,真是有一种别样的酸爽。
另外荀彧入得是汉祠,终曹魏一朝也没有把他搬进魏祠,就凭这一点,我想曹操是理解他的。
最后再补一个小小的……算是颗伪糖吧。
荀彧死后,谥曰敬候。“敬”这个谥号用的非常多,意义也有很多层。但我始终念念不忘的一个含义是:
敬,难不忘君曰敬。
END
①曹植《光禄大夫荀侯诔》:如冰之清,如玉之絜,法而不威,和而不亵,百寮士庶,唏嘘沾缨,机女投杼,农夫辍耕,轮给辄而不转,马悲鸣而倚衡
②潘勖《尚书令荀彧碑》片段:“夫其为德也,则主忠履信,孝友温惠,高亮以固其中,柔嘉以宣其外,廉慎以为己任,仁恕以察人物,践行则无辙迹,出言则无辞费,纳规无敬辱之心,机情有密静之性,若乃奉身蹈道,勤礼贵德,动咨事间,匪云予克,然后教以黄中之睿,守以贞固之直,注焉若洪河之源,不可竭也,确焉若华岳之停,不可拔也,故能言之斯立,行之斯成,身匪隆污,直哉惟情,紊纲用乱,废礼复经,于是百揆时序,王猷允塞,告厥成功,用俟万岁。”
又裴松之注:潘勖为彧作碑文,称彧“瑰资奇表。
③补几个没有放在正文里的其他边角料。
——钟繇是个书法家,留存于世的《宣示表》中有提到“昔与文若奉事先帝,事有数者,有似于此。粗表二事,以为今者事势,尚当有所依违,愿君思省”。这是他写给曹丕的,从中一是可以感受到钟繇与荀彧的私交,另一点是显示出至少跟曹丕说起来荀彧并不是什么禁忌,曹魏官方没有认为荀彧之死有什么问题。(可以看到钟繇亲手写的“文若”二字,对我这种相比于钟小荀更萌钟大荀的来说真是醉人啊)
——陈群是荀彧的女婿,陈泰是他的外孙。荀彧死的时候,荀顗、荀粲的年纪都不大。荀彧的长子荀恽死得也早,幼子成长得到了姐夫陈群的照顾。荀粲是个情痴,个性张扬恣肆,跟荀彧一点儿都不像。他喜爱美女,他听说曹洪家女儿是个大美女,于是就求娶了曹洪女。后来他妻子去世,他痛哭【佳人难再得】,悲伤得不能自已,很快也去世了。
——荀顗青年时得到了司马懿的提拨,原因是【司马宣王见顗,奇之,曰:“荀令君之子也。】司马懿对荀彧真是迷之好感,他不仅提拨荀顗,还把自己和张春华的嫡女嫁给了荀彧的孙子荀霬,司马昭、司马师都跟他们这小舅子关系很好。荀顗后来当了晋太尉,在魏国灭亡前一年顺手给他爹荀彧封了个魏太尉……荀家后来能够兴盛于魏晋,司马懿是天降的贵人。
最迷的是,荀彧的儿子荀恽继承了万岁亭侯,娶了曹操之女安阳公主,后来他们的长子被进爵为广平乡侯。然后荀顗因功封爵,司马师又给他封了一个万岁亭侯……迷弟力简直了。
——全篇都没找到机会说“荀令留香”,不过我想这个大家都知道啦~但既然是科普就要一提,《襄阳记》载“荀令君至人家,坐处三日香”。荀令香这个美男子的意象也是后世荀彧出现在各类诗文中最经常的方式了。
④关于荀彧的其他零零碎碎的史料和八卦很多,列是列不完的,荀迷都很喜欢挖史料2333从世语到艺文类聚都能一不小心找到周边,这种“一不小心看到熟人”的激动与喜悦感就留给大家慢慢挖掘吧!
【率宽】萨拉的诺言(现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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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胜宽很可爱。
什么?听了这话的崔瀚率回过头来,液晶显示器发蓝的光照得他表情格外迷茫,像是刚被生生从心流状态中拔出来。李敏勋还在旁边说,你们成员啊。夫胜宽xi。很可爱来着。
当然,姓夫的爱豆全演艺界也就只有一个,当然是他的队友。对方的移动端YouTube上正好播到夫胜宽的剪辑,撅嘴跺脚生气伸懒腰,崔瀚率努力地说:“嗯。”
“什么呀,嗯?”
相互认识超过十年,什么样都看过了,这样的夫胜宽已经成为日常,像呼吸一样,没有什...
全文1.5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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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胜宽很可爱。
什么?听了这话的崔瀚率回过头来,液晶显示器发蓝的光照得他表情格外迷茫,像是刚被生生从心流状态中拔出来。李敏勋还在旁边说,你们成员啊。夫胜宽xi。很可爱来着。
当然,姓夫的爱豆全演艺界也就只有一个,当然是他的队友。对方的移动端YouTube上正好播到夫胜宽的剪辑,撅嘴跺脚生气伸懒腰,崔瀚率努力地说:“嗯。”
“什么呀,嗯?”
相互认识超过十年,什么样都看过了,这样的夫胜宽已经成为日常,像呼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怎么说,也是认识很久的人了。”
“那介绍我和胜宽xi一起玩吧。”
崔瀚率在练习室走了两圈,夫胜宽才来了。今天夫胜宽没化妆——虽然他的“没化妆”和崔瀚率的定义显然有区别,但好像也只是简单地涂了层防晒。“润色防晒。”夫胜宽这样告诉他,需要上镜但是不想化妆的时候,这样可以显得皮肤好一点。
但其实没涂的时候也就那样吧。崔瀚率站在他身后,有点挑剔地从上到下打量。头顶是毛茸茸的,应该是昨晚头发还没干就睡了。从背后看卫衣有点过于宽大了,手缩在袖子里挥挥,应该是因为太大了才这样的。金珉奎不知道说了什么话,那颗没转过来的毛茸茸的脑袋“呀”地吼了一声,左脚还跺了一下,脑袋又低下去,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啊,金珉奎真是——啊金珉奎——”
随即夫胜宽转身,向他走过来。偷窥被主人公打断,崔瀚率不自然地拿手掩了一下鼻子,咳了一声,随着夫胜宽的脚步僵硬地转动身体。夫胜宽从他身旁的桌子上拿起水杯,在他的阴影下小声地念叨:“金珉奎,真是……”
夫胜宽的手指用力地扯着什么速溶冲剂的小包装,指缝里隐隐露出“维生素”,崔瀚率问:“好喝吗?”
“这个吗?这个算比较好的。”夫胜宽说,“呀,我手上有汗吧?”
说出尾音的时候他的嘴是微微撅着的,遇到问题就会塌下去的肩颤巍巍地撑着卫衣外套,从练习生时期就挤在一起洗过澡的身体没有哪里神秘,练舞练到脱衣服,他拒绝力量训练的细韧胳膊就已经被无数成员捏过了。于是崔瀚率也伸出手来捏了一把,夫胜宽满脸呆地扭过头看了一眼,待机一样迟缓地伸手回掐,然后小声地惊叹:“捏不动呢。”
“现在。”
“哦,真是呢。”摇晃着的一杯水终于变了颜色,被主人拿在手里,“以为练成珉奎哥那样了。”
“不用力的话都会是软的吧。”
“就是说。”
淡红色的液体被一饮而尽,颜色看起来有点像路边咖啡馆会卖的草莓汁,适合加多多的冰和鲜艳的滤镜,然后放在ins上加个可爱的tag。崔瀚率说:“我也想喝。”
“哦?不是不喝来着嘛。”
夫胜宽比他要稍微低一点点,但也不像大部分女孩子一样低太多,说话的时候需要仰起整张脸看他,不管内容是什么,看起来都是很崇拜的样子。夫胜宽只需要微微扬起一点下巴,视线斜向上,就完成了这一姿态,不管语气有多么撒娇,看起来都是很有主意的样子。其实夫胜宽确实是很有主意的孩子。夫教授。艺能小树苗。夫管理。他对自己确实是十分狠毒的。了解这样的他的人,就不会再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了。所以说,崔瀚率在心里说,不了解他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着。
他嘴上说:“看起来很好喝。”
“哦,那回去给你拿一支。”
“哎,其实在七楼等我就行,反正一会儿也要上去的。”
“找我玩吗?”
夫胜宽一边把外套拉链解开扔在沙发上,一边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进房间,回头对他笑:“想找你玩啊。”
他又紧接着说:“但不是经常不在嘛。”
崔瀚率反驳:“在的。”
李知勋在他们之前进来了,现在拿了东西准备回公司,跟他握手:“哎一古哪家的孩子呀!来找我们胜宽玩的吗?”说着擦过他的肩开门出去,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门口处李灿大喊:“夫胜宽!耳机!”
“知道了c!”
夫胜宽的房间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伴着外面李灿渐远的笑声,“Vernon呀,进来。”
相比起上次他来的时候,夫胜宽的房间还是有点凌乱,崔瀚率大略扫了一眼,应该是因为东西太多了。不过这种事情上他好像没什么立场,于是只是看着夫胜宽趴在床上探身去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拿东西,手里花花绿绿好几条,崔瀚率说:“你喝的那种就行了。”
夫胜宽翻身起来,不容分说地塞进他手里:“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想法,当然要多试几种。”他扒着崔瀚率的手,“这个和这个是饭前,这个喝起来有点酸但是对身体很好的,这个可以直接喝,这个味道有点奇怪,但是就看着喝吧。”
“有时间吗?”
“嗯?”
夫胜宽坐在床上,抬起头来的样子有点呆。崔瀚率解释:“敏勋想和你出去玩。”
“敏勋?……哦,你的朋友那位吗?”
“嗯,说你很可爱来着。”
“啊真的吗?呜哇……”夫胜宽双手捂住胸口,迅速地眨巴了几下眼睛,肩膀又塌下,“好啊。以后一起玩吧。找个时间。Vernon也会来的吧?”
“我吗?“
“不想来吗?”
“不是……好啊。”
夫胜宽笑了:“那就找个时间吧。”
“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这样?”李灿受不了地翻白眼,“不要这样。真的很恶心。”
夫胜宽拿一块饼干扔他:“我怎么了?粉丝们说,敏勋也说可爱来着。”
“不是,啊……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某种程度上?不觉得我可爱吗?”
“夫胜宽,你好好说话……”
眼看夫胜宽就要起身来打他了,李灿双臂护着头,一边说:“不是……就是因为,站在成员的角度上,知道那个吧?因为相处时间太久了,所以怎么看都觉得只是正常的样子。”
“话说,今天不是出去和Vernon哥约会了嘛。”
“约会啊。去了啊。”
李灿打开手机滑着屏幕:“没发weverse?”
“没有。因为不是单独去的……所以,就。”
“啊……可惜呢。”
是有点可惜。在两人肩并肩走到咖啡馆之后坐下的一段时间内,夫胜宽都觉得,这就跟他们之前出来玩的时候没什么区别。最后他下意识地问要不要拍照的时候——其实相机模式已经调好了,找好了滤镜拍了桌上的三杯咖啡,然后崔瀚率提议,因为有素人,所以还是拍了自己珍藏吧。那时候夫胜宽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是——啊,浪费了一次机会呢。
其实也是可以发的。但三杯咖啡的话,粉丝们就知道不是他们两个单独出去,就不会兴奋了。夫胜宽在脑海里盘算着,下一次要抓到崔啵农,又得是什么时候。要在阳光明媚的日子。要是甜蜜浪漫的气氛。要像两个背着家长逃课出来的小孩一样。要像初恋。
21世纪没有谁不上网,更何况还是实实在在站在舆论中心的爱豆。井字符号后面跟上两个扭扭曲曲的韩文字,按照出现的频率来影响十三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而他和崔瀚率的名字缩写就在一起挂了很久,久到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两个人气都不在上位圈的人组成的cp热度却出人意料,但人气这种东西不管怎么说都是敏感的话题,夫胜宽偷偷浏览了无数次他们的tag,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初恋感。
要推拉。要模糊。要青涩。要勇敢。夫胜宽觉得他已经够勇敢了,起码在崔瀚率发出邀请的时候,他很自然地就答应了。好像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在需要对外交际的时候,他就应该站出来,即使本人其实会慌张,但还是要表现出泰然自若的样子,因为如果连他都畏缩就没办法了。这样做得多了,连MBTI也说他是外向型了。是已经变成本能了吧?所以他就点头了,完全是下意识的,那一瞬间甚至想到了以后可以一起做什么综艺。但这种情绪上被压抑的负担好像并没有消失,反而体现在无时无刻,比如他起身跟李敏勋问好时有些颤抖的手,或者镜头前没得到反应就会皱起的眉——“胜宽啊,以后不要这样了,因为你有负担的样子让我好像也有负担了。”
对不起。夫胜宽躲在被子里看评论的时候,会在心里默默地道歉。综艺本来是让人轻松的,现在却让观众有了负担,好像唯一能做得比其他人都好的事情也做不好了。但崔瀚率告诉他,不要老说对不起。
“没做错什么,干嘛老说对不起啊。”
这就是崔瀚率的生活方式,坚定地按自己的人生观活着,像戴了降噪耳机直冲冲地在路上走一样,有自己独特的小世界,不会也不愿被打破。因此夫胜宽发觉自己越来越拿捏不准崔瀚率,就像他不知道崔瀚率为什么向自己介绍李敏勋,于是也不知道该为此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想来想去,夫胜宽最后还是归结于,崔瀚率这个人就不会想太多,所以他介绍别的男人给自己,应该也只是出于介绍朋友的角度,而自己也应该像结交普通的新朋友一样,做出适当的反应。
还有下一次吗?夫胜宽漫无目的地看着车窗外漆黑的夜空,前方交通信号灯转红灯,保姆车旁缓缓停下一辆公交车,隔音良好的车内连排气的声音都听不到。
下一次,去更浪漫的地方吧。然后拍更好看的照片。粉丝们应该会很高兴的。
崔瀚率正准备关门,夫胜宽站在门外正要拉开门,围巾裹得整个人像只小熊。“来找灿的吗?灿在练习室。”
“不是,我知道。”夫胜宽吸了吸鼻子,“找你的。”
崔瀚率有些懵:“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不是,”崔瀚率认真地解释,“因为正好要出门来着。”
“去哪里?有约会吗?”
“不是,就只是一个人出门走走。”
“坐公交车吗?”
“可以啊。”
“带我也去吧。”
夫胜宽很奇怪。崔瀚率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说不出是哪里奇怪,但夫胜宽不是这么心血来潮想做就做的孩子。害怕给别人造成麻烦,会一直反复地拿捏纠结,久经思考后凌晨电话里的声音还带着小心翼翼和抱歉,所以他才说这是2021年的moment,但夫胜宽之后还是没给他打过电话了。
介意这个好像有点奇怪,所以崔瀚率没跟任何人说过。不过本来人在睡觉的时候不就是会把手机静音的吗?开那种勿扰模式。不过勿扰模式也是会有电话进来的吧。反复把那期节目看过几次,好像也没有说错什么话。难道夫胜宽是因为觉得不好意思了吗?崔瀚率陷在椅子里仰头看天花板发呆,明明说出来就是不想让他再纠结的意思,怎么还适得其反了呢。
底下的评论一水的都是“好浪漫”“好会谈恋爱”,崔瀚率思考了一下,还是不懂这浪漫在哪里。打电话不就是要接的吗?尤其是半夜,打电话当然是急事。虽然最后并没有什么急事,但站在他的立场上,那时候的他又不知道吧?如果难过了,当然就要安慰,有问题当然也要回答,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什么特别浪漫的。
但夫胜宽好像是很有浪漫因子的人,所以崔瀚率只是独自这么想了。不过夫胜宽可能也并非不知道,毕竟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这孩子的思维很独特,不太有关于感情这种事的细胞,“Vernon就是这样啦……他就是这样的。”
是和别人一样这么想的吗?所以才和李敏勋约了看展吧。
崔瀚率偏头看夫胜宽,后面便利店的灯光透过公交车站的玻璃映在身上,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盯着马路不知道在发什么呆。他想起好久之前的weverse,时隔许久与Vernon约会了。所有的单独行动都能叫约会吗?去便利店买水肯定不叫约会吧,也不是值得特意拍一张照片让粉丝高兴的程度。崔瀚率决定把“会不会拍照片”作为“是不是约会”的衡量尺度。那需要到哪种程度?上次是去购物了,还看了bookkeu。那看展呢?
“是这辆吗?“
崔瀚率回过神,不远处一辆公交车驶来,顶端的电子屏幕闪烁着数字,他说:“不是这路。”
公交车在他们面前停下。站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人让了让,门例行公事般地开了一下又迅速关上,驶远了。
崔瀚率说:“刚才这路是开往比较繁华的地方的,人会比较多。”
“哦。”夫胜宽点头,“Vernon很懂呢。”
本来只需要说一句“因为经常坐”就好了,崔瀚率却不知怎么地有些烦躁。他盯了一会儿夫胜宽,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于是就脱口而出了:“有心事吗?”
“嗯?嗯。”夫胜宽回过神,“就是……在想最近的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活动啊,……各种的吧。”
崔瀚率坚持着问:“为什么突然想坐公交呢?”
“因为这个,不是你的healing来着嘛。所以也想体会一下。”
“healing也是要专心体会的。”
“啊……”夫胜宽慢慢地塌下了肩膀,“对不起。”
沉默了一会儿,夫胜宽主动说:“有和别的成员一起坐过吗?”
“没有。”
“没有吗?”
“很少有人会喜欢的吧。”
“说不定呢。像昨天……”
夫胜宽的语气变得像白天那样积极有力,语速也快了,刚开始了一个话题,崔瀚率却打断了他:“来了。”
夫胜宽无措地张大了嘴,眨了眨眼,愣了两秒,前面崔瀚率回头:“不上车吗?”
“……来了。”
公交车平稳地行驶着,夫胜宽看着窗外,逐渐掠过的灯光在车窗玻璃上打下细碎的光斑,他回头:“谢谢你啊,把靠窗的位置让给我。”
“风景很好吧?”
“嗯……”
深夜,树也沉默,风也温柔,夫胜宽倚在靠背上,全身的力气仿佛都集中在了脚下,脑海完全放空,只是茫然地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在眼睛逐渐要闭上的那一瞬间,“那个……”
“嗯……?”
“很累吗?”
艰难地集中精力思考,夫胜宽茫然地扭过头,发了几秒钟呆,又垂下头靠在崔瀚率肩上,发出含糊不清的鼻音:“嗯。”
他也说不清是哪里累。但不知怎么的,他就是觉得很疲倦。
耳边传来崔瀚率的声音:“那就休息吧。”
夫胜宽说话的时候,崔瀚率的心情并没有变好。相反,随着夫胜宽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积极,他的心情也越来越糟糕,像是有人在逼迫着已经到极限的夫胜宽再打起精神来满足他自私的欲望,而那个人正是他自己。他知道,夫胜宽是听了他的话产生了愧疚感,所以才讨好他一般努力参与的,但看着夫胜宽这个样子,他不自觉地也难受起来了。
对不起。明明是我不让你说对不起的,现在却因为我的话又对我说对不起了。绕口令一般,崔瀚率盯着夫胜宽毛茸茸的头顶,放空地想着。
其实那时候自己也是有点委屈的,不知为什么却变成这样了。明明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却什么都不对自己说,跟自己相处的时候也心不在焉,问的时候又搪塞,难道是会对别人说吗?尹净汉?李硕珉?李灿?李敏勋——崔瀚率在心里嗤了一声,李敏勋,可能吗?才认识几天的家伙。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崔瀚率轻轻扶了扶夫胜宽的头,让他靠得更稳一些。
不要在和自己相处的时候变得更累就好了。
一个急刹车,夫胜宽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从崔瀚率的肩上摔了下去,倒在他的大腿上,前面司机开了窗对外面吼:“不看路吗!”
涌进来的冷风过了一段时间才传达到后座,夫胜宽也差不多清醒了。他挣扎着从崔瀚率身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无意识地自言自语:“睡着了……”
“继续睡吧。”
“嗯。”夫胜宽又倚上崔瀚率的肩膀,过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甩了甩头,对自己生气一样地:“睡不着了。”
崔瀚率活动了一下肩膀:“流口水了。”
“真的?我吗?“夫胜宽立马瞪圆了眼睛,抹抹嘴角,又拿手背在崔瀚率的外套上蹭,“没……没有呢?”
崔瀚率一板一眼地骗他:“吸收了。”
“这是皮衣。”夫胜宽白他一眼,坐直了,伸了个懒腰,笑了:“真是。”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一会儿,夫胜宽又开口了:“对不起啊。”
“嗯?”
“刚刚在公交车站,我不是态度不太好来着嘛。走神了。”
“啊,没事的。”
崔瀚率咽了口口水。
不知道为什么,和别的成员都能自然地说出的“下次也带我一起玩吧”“也带我去吧”“也告诉我吧”这样的话,或者这样的撒娇,对着夫胜宽却好像说不出口了。他还没继续,夫胜宽却接下去了:“Vernon最近有烦恼吗?”
“想听吗?”
“嗯。”
“不告诉你。”
夫胜宽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崔瀚率坦然地回答:“因为你也没告诉我。”
夫胜宽的表情凝滞了,崔瀚率耐心地等他回答,一会儿,夫胜宽才小声地说:“以为你不想听来着。”
崔瀚率皱起眉:“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都是些无聊的事情。想着没什么意思。”
“有什么烦恼是有意思的吗?”
面对着崔瀚率坦然的眼神,夫胜宽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明明是最好的朋友,什么事情都应该相互分享的不是吗?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分享前会想,他会不会觉得这个有意思——自己再看一遍——好像也没那么有趣,于是就发给别人了。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因为这孩子思维本来就很独特,不要——不要认为自己是无趣的人就好了。
但是崔瀚率,崔瀚率不也是这样的吗?也是什么都不跟他说,在他面前就像没事一样,过后才从李灿那里知道,嘴里塞着汉堡含糊不清:“Vernon哥前段时间那个,知道吧?“
他不知道。
那一瞬间心头袭上剧烈的苦闷,夫胜宽捏紧了袖口。他不懂这种苦闷从何而来,只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背叛感,就好像小时候画的人际关系树,在“最好的朋友”那栏里开开心心地写下一个名字,扭头却发现那个名字的树上写着另一个名字。尹净汉因此笑话他:“什么啊,小学生吗?小学生现在都不这样了。”
怪不得粉丝说他们是初恋,原来本人就是这么青涩幼稚的。尹净汉说,现在小学生都会,知道那个吧?交很多朋友,如果其中有一个没选择自己也没关系,因为还有很多备选项,对每个人都说我跟你第一好,别人再和别人说,这样下来大家都有得分,团团圆圆皆大欢喜。夫胜宽听着尹净汉的话,想原来他连当小学生也是落伍的小学生,别人已经成长为在团外拥有一群好朋友的大人了,只有他还停留在原地念叨着,我们Vernon是需要照顾的孩子,像只会重复一句话的老式录音机,永远在过去,不想走出来。
所以才会有那样矛盾的心态吧,对崔瀚率的那帮朋友,较劲一般不主动去问,耳朵里听到崔瀚率谈论时就拿起手机,又暗暗地希望能够融入,好像这能代表些什么。自己团外的朋友提到崔瀚率时总是会说,那位好像是工作跟生活分得很清的人。的确,崔瀚率工作时是和他们拼尽全力的,但提到私生活,几乎是完全没有爱豆朋友,有也不是他所认为的传统意义上的那一圈。所以,夫胜宽这个人,也是完全被划在工作圈子里的吗?夫胜宽想知道,却又不想知道。
从前以为自己是唯一,现在发现连第一都不是。但夫胜宽接受得非常平静。他觉得尹净汉说得对,人确实是会在不同的圈子里有不同的人际关系的,他也应该学得变得成熟一点。只要崔瀚率对他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夫胜宽就能鼓起勇气再找下一个。至于是几个人中的一个,都没有关系。哪怕崔瀚率只是在哄他,也没有关系。毕竟,只有十几岁的小孩才能叫初恋,而他们已经是快要三十岁的成人了。
于是他对崔瀚率说:“知道了,会告诉你的。”他捏捏崔瀚率的耳垂,想说“你也是”,话在嘴里反复地嚼了几下,说出口变成了:“我们Vernon尼,长得真帅。“
车厢里昏暗的灯光下,崔瀚率的脸颊上好像有几颗小痘痘。夫胜宽眯着眼看了看,想到粉丝写的性转同人文——看到一半他才意识到“性转”的含义,对皮肤和身材管理很上心的女朋友热情满满地买了美容院的套餐,拉着听音乐的男朋友去做脸,男朋友虽然不理解但也没反抗,闭着眼睛的时候听到女朋友拍下照片,笑嘻嘻地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打字:“敷面膜的Vernon尼。”
他只是往崔瀚率怀里钻了钻,崔瀚率伸手揽着他,听他轻声说:“Vernon尼真帅。”
公交车到了终点站,他们下了车,等待着回去的那辆公交开出来。夫胜宽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多了。”
“困了吗?”
“有点。”夫胜宽打了个哈欠,裹在羊羔绒外套里抖了两下,躲到崔瀚率身后。崔瀚率的手非常温暖,比他的要大一圈,骨节也要粗一些,此刻这只手正把他的手包裹在手心,它的主人语气很平静:“马上就回去了。”
“什么啊,过来都用了一个多小时。”
“……”
路灯下夫胜宽捏着他的手转圈,又拿起他的手仔细观察,捏捏手心和指肚,小声地说:“又咬指甲。”
崔瀚率不答话,低头看夫胜宽拿自己的指肚磨蹭他的指甲,教训一样:“好吃吗?”
“啊!拍照。”
夫胜宽有些迷茫地抬起头:“什么?”
崔瀚率说:“认证照。”
崔瀚率的手滑落到身旁,夫胜宽掩着脸笑了起来,笑得越来越大声,最后差点把眼泪都笑出来了。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夫胜宽甩了甩头,抹抹眼睛,说:“回去的路上再拍吧。”
崔瀚率看着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其实是很适合小酌一杯的气氛呢。”
夫胜宽坐在路缘石上说,“不过,不是不怎么愿意喝酒嘛。”
“想喝吗?”
“嗯。”
“那就喝吧。”
“真的?”
“嗯。”
不远处有一家便利店,夫胜宽小跑着去了,回来的时候带了两罐啤酒。两人一起坐在路缘石上,夫胜宽喝了一口,说:“说实话,现在不是有社交距离嘛,和女朋友见面的时候不会因为这个保持距离吗?”
崔瀚率认真地回答:“我没有女朋友。”
“哎……没意思。”夫胜宽说,“昨天俞彬就被钓上来了。“
“因为这个?”
“嗯,完全乱套了。放送事故。”夫胜宽又喝了一口啤酒,“话说,瀚率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来着?我记得是年上,同年?”
“嗯。”崔瀚率停顿了一会儿,“心地善良,可爱的,能够理解我的。”
“哈,没变过呢。”
“其实还是缘分比较重要。”
“就是说。”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崔瀚率开口了:“你呢?”
“我?其实我真的很看缘分的。”夫胜宽抬头看着月亮,双手环着易拉罐在手心里转着,“比起特定的什么……还是缘分比较重要。”
“啊……你这话很像放送用。”
“不是放送用,是真的。”
夫胜宽站起来拍拍屁股,又蹲下摸崔瀚率的头:“如果发现有感觉的,我可以帮你介绍。”
崔瀚率坐在地上抬头看他,月光透过他浓密的睫毛,映在亮闪闪的漆黑瞳孔中,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夫胜宽被帅得有些心颤,移下手来捏了捏他的脸:“我最好的亲故。”
已经设置消息静音的Weverse看起来十分平静,夫胜宽滑了一下评论,一分钟蹦出几百条。挑着回了几个评论,再抬起头的时候,李敏勋正低着头看他的手机屏幕,夫胜宽有些尴尬,连忙道歉:“不好意思。”
李敏勋笑道:“没关系,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艺人这边显示的样子呢。”
“Vernon也经常上的。”
“哦,他不太在和我们出来的时候看这个。”
夫胜宽笑了笑,把目光移向另一幅画。
其实他也不太喜欢这些所谓的艺术展,或者换句话说,看不懂。各种抽象的色彩和线条在他眼里仿佛天书,但无奈大韩民国的国民唯爱看展——或者是唯爱拍看展的照片,调一调滤镜,看起来就是很有格调的样子。一次姐姐抽奖中了两张票,刚好崔瀚率也在他家,就说你们去看吧。于是两人就进了画廊,基本是一路直走到尾,出来以后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笑得前仰后合。
不知道。我欣赏不了。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一些概念,也大概能理解他们要表达什么,但是——我不懂艺术。崔瀚率这么说着,坐在他对面,表情非常正直,嘴里咬着面条,夫胜宽被逗得捧腹大笑,说Melody伯母会很伤心的。于是崔瀚率也笑了,眯着眼睛嘴巴鼓起来一动一动,正好还有一束阳光照过来,夫胜宽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帅得有点不讲道理了。
按理来说,一起生活了十年之久,再怎么帅的脸应该都已经看惯了。而崔啵农就是擅长不走寻常路,总会在他快要习惯的时候再让他头晕目眩,就是这样看起来很和平但其实隐约很喜欢捣乱的孩子。夫胜宽在心里叹了口气,以为已经说好了,在问要不要一起来看展的时候还是两个字:“不去。”
但也正是因为已经一起生活了十年之久,所以就算是不定时的头晕目眩,夫胜宽也逐渐习惯了。他也没有继续要求,因为他一度觉得崔瀚率对他只是年少时习惯性的依赖,其实两个人并没有多合拍。有事时不会第一个找他倾诉,出去玩也不会带他,连吃营养素也是,分了上下层住他也监管不到,看崔瀚率不吃了,好像其实也不太喜欢的样子,于是也就不催他了。皮肤管理也是,感觉崔瀚率应该会觉得无聊,或者什么,总而言之就是不想去,所以就像一个亲密但有界限感的朋友那样,随他去了。
这样想着,也慢慢地走着,也和李敏勋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画廊的另一头。外头已经是傍晚,大半边天空都是红粉色的,两人挥手作别,李敏勋说:“cheating day的那天,一定要联系我。”
夫胜宽笑道:“没问题,一定要出来好好吃一顿。”
“是叫经纪人来接吗?我陪你等吧。”
“没关系,想在这吹吹晚风。天气很好呢。”
“好,那我就先走了。”李敏勋走出两步,回头道:“今天玩得很开心。”
夫胜宽点头:“我也是。”
“下次,我们多聊点没有Vernon的内容吧。”
夫胜宽有些发愣,手举了一半还没完全抬起,李敏勋已经挥了挥手,大步走出了他的视线。
紧接着,他看到了不远处,戴着毛线帽和口罩的崔瀚率。
一路上夫胜宽都有些奇怪的心虚,虽然崔瀚率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看见他扭头就走,反而还跟他一起回来了,回答问题的时候态度也还不错,但夫胜宽还是感觉不对劲,像恋人的一方被抓到在外鬼混,另一方却不动声色一样。他回忆了一下,路上好像是有点沉默,但是崔瀚率他性格本来也就那样,一时间他竟然有些拿不准,只能将其归结于自己最好的朋友吃醋了。所以把他拉来坐公交的行为也可以原谅了。夫胜宽拉紧了口罩,缩在最后座的角落里,崔瀚率看了他一眼:“干什么呢?”
夫胜宽弱弱地出声:“这是晚高峰啊。”
“所以?”
“人……很多啊。”
“所以?”
“会被认出来的啊!”
崔瀚率无所谓道:“那又怎么样?又没做什么事。”他把夫胜宽拽起来,“干嘛?像做错了事一样。”
夫胜宽一时间竟然分不清他是不是在阴阳怪气,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超出他的脑负荷,最后调整了一下口罩,抱住崔瀚率的胳膊:“那,让我睡会。”
崔瀚率低头看他,眉毛蹙起,夫胜宽扬起脸可怜巴巴地解释:“走了一下午,晚上还要练习,好累了。”
崔瀚率的声音很低:“谁让你去的。”
夫胜宽没听清:“什么?”
“就这么睡吗?不是怕被看见吗?”
夫胜宽像受惊的小熊一样跳起来,伸着脖子四处看了看,耷拉下肩膀:“那怎么办?”
崔瀚率脱下短羽绒服外套,把后背转到前面来,胳膊伸进袖子里,拍了拍大腿。夫胜宽的表情有点动摇:“要是穿那件大衣多好……”
“不穿大衣。”
“长羽绒服也行……”
“那,别睡了。”
夫胜宽瞪了他一眼,从口罩后的鼻子里出了一口气,钻进他羽绒服的下摆,崔瀚率隔着衣服按住他:“别乱动。”
衣服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崔瀚率听不清,俯下身去,听到夫胜宽说:“好硬。”
“没用力。”
“不要练了。”
“不要。“
那时崔瀚率在心里恶作剧地想,以后会着重做大腿运动的。但短短的一瞬间后,这种恶趣味的想法凝滞了,他转了转眼睛,开始盯着窗外发呆。
崔瀚率的人生里很少会有烦躁的瞬间,或者是情感失去控制的瞬间。都说他是很好说话的孩子,和平主义者,只要不是太过分,怎么样都可以。不是这样的来着吗?为什么对上夫胜宽,却好像怎么都不行——崔瀚率默默地反省自己,不能这样吧。
夫胜宽有那么多朋友,好像缺他一个也没有什么。最好的朋友就是要互相分享,但他的分享好像无关紧要。至少,夫胜宽没有要求。那他究竟想要夫胜宽怎么样呢?起码有事要告诉他,问问他最近的情况,和自己的朋友出去玩也不能就直接略过他吧?怎么,不是通过他认识的吗?你们俩倒是玩得好了,这算什么呀?
李灿也一同对夫胜宽进行了激情批判,“哥,我懂的,我懂你这种感觉。明明是通过我认识的朋友,却在不知道的时候出去玩了,很奇怪。”
“是吧!”
夫胜宽真的是讨厌的人。播放结束的视频自动连播到夫胜宽的剪辑,撅嘴跺脚生气伸懒腰,崔瀚率挑剔地想,不就是这些动作吗?夫胜宽天天在他面前做,有什么好剪出来的?哪里可爱?连他在画廊外仰起头看李敏勋的动作也是,为什么要那样?以为自己在拍什么爱情剧吗?真的是……他羽绒服的下摆轻微而规律地起伏着,从练习生时期看到现在的睡颜描摹起来相当轻松,就算已经不住在一起,崔瀚率都知道夫胜宽就是那么睡觉的。李敏勋知道夫胜宽睡觉的时候会无意识地撅嘴吗?哈,不了解夫胜宽的人。李敏勋那小子,本来就这么高吗?夫胜宽就喜欢什么浪漫爱情剧。那又怎么样?真的有那么多身高差吗?是知道自己可爱,所以在故意显摆吗?
一个急刹车,崔瀚率还没反应过来,手先身子一步护住了夫胜宽的头。夫胜宽从羽绒服里钻出来,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印着崔瀚率牛仔裤的织纹:“怎么了?”
崔瀚率伸手在他脸颊两侧,帮他把口罩戴好:“急刹车。”
夫胜宽还没睁开眼,表情还是懵懵的,崔瀚率问:“还睡吗?”
“快到了吗?”
崔瀚率抬头看了一下前面的报站,“还有三站。”
“哦。”夫胜宽吸吸鼻子,抱住崔瀚率的胳膊,脑袋熟练地枕在他肩上,闭着眼嘟嘟囔囔:“不睡了……不睡了。”
崔瀚率闭上眼,在心里胜利地扯了扯嘴角。
那小子,没见过这样的夫胜宽吧。
“你几岁啊?”
李硕珉的表情看起来又好笑又无语。“是什么你独自的斗争吗?”
崔瀚率否认:“胜宽哄我了。”
李硕珉看他一眼:“他不是一直都那样吗?”在崔瀚率睁大眼睛的那一秒及时补充:“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啦。毕竟胜宽最喜欢你了。”
“是啊。”
“是啊?哈……这小子。”李硕珉无语地起身,“真可爱。像我外甥一样。我们尚宇,和女朋友。”
“尚宇不是还在读小学吗?”
“嗯……是啊。”李硕珉说,“因为上周野餐是女朋友的同桌负责了,所以很生气,昨天在课堂上努力回答问题了,说要挣更多太阳花。”
“太阳花?”
“不知道吗?现在小学生之间流行的,好的表现挣太阳花,太阳花可以换愿望券,帮老师擦黑板这种的。”李硕珉摸摸他的头,“我们瀚率呢,积极表现是值得表扬的,但是要和朋友好好相处哦,放心,胜宽尼肯定最喜欢的还是你了。”
“哥,我像小学生吗?”
“嗯……非常像呢。”
夫胜宽坐在崔瀚率旁边滑手机,一会儿拿胳膊捅捅崔瀚率,崔瀚率低头,夫胜宽盯着屏幕问:“不好吗?”
“再看看后面的。”
“就这几张。”夫胜宽说,“有点肿了是吧?”
“还好啊。”
“真的吗?你老是夸我。”
“没有啊,不是就是那样嘛。”崔瀚率帮他把掉出来的一缕头发别进帽子里,“不过不是有那天拍的照片吗?”
夫胜宽大拇指动了两下,划到一张光线有些暗淡的双人自拍,“这张吗?”
“嗯。以为发了。”
“没有。觉得这张Vernon特别帅,所以留下来自己看。”
“不给粉丝看吗?”
“嗯。”
两人又翻了一会儿照片,崔瀚率的视角下,夫胜宽耳侧的小绒毛随着呼吸轻微地颤抖着,随即主人开口了:“周三不是cheating day嘛。”
“嗯。”
“敏勋,约我出去吃饭来着。”
崔瀚率从鼻腔发出一个“嗯”,又听夫胜宽有些急地说:“不过,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去了。”
崔瀚率沉默了一会儿,说:“没关系。”
“什么?”
“不是,想去就去吧。”崔瀚率又加了一句,“不是朋友嘛。”
夫胜宽扭过头来,直视着他:“但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崔瀚率盯着他,过了一会儿,说:“灿说的吗?”
“嗯,但其实我也能感觉到的。对不起啊,之前忽略了你的感受,应该叫你也来玩的。我最近有点太乱了。下次叫上敏勋一起出来玩好吗?”
夫胜宽看着崔瀚率的眼神无比真诚,真诚到崔瀚率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只是“嗯”了一声,起身离开了练习室。
和李敏勋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个“没关系”的表情包,夫胜宽没点开看,动了下拇指就删除了。
“对不起,因为最近和Vernon练习太多了,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真的很不好意思。下次一起好好地出来玩吧?ㅠㅠ”
真烦人啊。他想。崔啵农这个人真烦人啊。
早知道就不让他介绍跟朋友玩了。还什么踏进他的朋友圈,在想什么啊。真烦人。不是说不让我道歉的吗?怎么老是因为你又道歉了啊。这种程度的话,不该对我道歉吗?不能就这么无动于衷吧?永远好像他一个人在心烦的样子,崔啵农,真是讨厌透了。
报复性地打开weverse的发布页,选择照片,打上两颗心的表情。不行不行,这样太明显了,要留点想象空间,似是而非的,“久违的约会”怎么样?不错啊。就这样吧。约会。什么西八狗屁约会。什么情侣约会的目的是为了让看客开心?都是在完成任务,他也是。崔瀚率也是。都被那孩子的脸蒙蔽了,完全不了解那孩子,才会说他什么都不懂的,其实崔瀚率懂得很。说实在的,又不是谁不上网,谁不知道自己那些事啊?在那种气氛下说要拍照,真的,也就崔啵农做得出来了。夫胜宽低着头,大拇指在“发布”键上悬空了半天,超清超薄的屏幕却变得模糊了。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擦掉眼泪,其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气。好像没有生气的理由吧。但崔啵农真的很会啊。他想,如果崔瀚率是对别人都这样的人,他还不至于这么生气——但是崔瀚率一直以来是只对他这样的,只对他,这样。
“胜宽啊?”
是尹净汉的声音。肩膀被温柔地揽着,手也被握着,耳旁被轻声地问着:“怎么了?”
夫胜宽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地摇头。
“有事的话,跟哥说吧。”
“没有。没事……”夫胜宽吸了吸鼻子,扯出一个笑:“就是……就是……”声音越来越哽咽,“想哭了。”
尹净汉叹口气,把夫胜宽拥进怀中,哄小孩一样地拍着背。夫胜宽趴在尹净汉肩头,一边流眼泪一边想,真讨厌。再也不要和崔啵农玩了。真讨厌。
夫胜宽趴在被子里看平板,门突然被推开了。崔瀚率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把夫胜宽吓得一缩,低头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凌晨三点。
他声音都带着惊吓:“什么呀,你怎么来了?”
崔瀚率不答话,径直坐到他床边,床头暖黄的光线下夫胜宽才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两瓶还带着水汽的零度可乐。夫胜宽啼笑皆非:“什么呀,凌晨三点的感性就是零度可乐吗?”
眼前突然被覆上了冰冷的东西,冰得夫胜宽一抖,下意识地挣扎。可乐罐子随之掉到了被子里,洇开一点小小的湿痕,夫胜宽伸手去拿,听崔瀚率说:“不是哭了嘛。”
奇怪的感觉再次回到心头,夫胜宽低头在罐子的水雾上写字,发出一个暧昧不明的“嗯”。
“因为我吗?”
夫胜宽险些被呛得咳出声,平复过来后下意识地“扑哧”笑了:“什么啊?我都跟净汉哥说了。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哭了。”
崔瀚率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夫胜宽不自然地别过脸去,说:“就是这样。”
“你输了。”
“什么?”
“先扭头了。”
“……什么时候突然开始游戏的啊!”
崔瀚率不说话,只是笑。夫胜宽白他一眼,气呼呼地坐在被子里。他听到崔瀚率问:“因为我吗?”
夫胜宽很轻地点了点头。
“对不起。”
崔瀚率从善如流的道歉把夫胜宽整得哭笑不得,“哪有人都不问问为什么就道歉的啊。”
崔瀚率坦然地回答:“因为让你伤心了吧。”
面对这样坦荡的回答,夫胜宽反而不好意思了,“不是,其实我也有原因的……是我太敏感了。我也应该向你道歉的。”
如果在往常,崔瀚率一定会回一句“好啊”,然后这件事就算结束了。但今天崔瀚率只是盯着夫胜宽抠瓶子边缘的手,伸手拉上去,评价一句:“好冷。”
陡然接触到温暖的指尖泛起温钝的疼痛,夫胜宽整个人都被环在崔瀚率怀里,心脏不知为何重重地一跳,激起千层水花,整颗心都鼓胀得满满,他把脸埋在崔瀚率的卫衣肩头,说话也含糊不清:“坏男人。”
“我是坏男人吗?”
“嗯。”
他的后颈处传来崔瀚率低沉的笑声,带来的共鸣通过骨传导直接进入脑海,“要扣我太阳花吗?”
“要扣。”夫胜宽离开他的肩头,坐直了身体掰手指,“你呢,一开始是十朵花,莫名其妙地闹脾气扣一朵,拉我去坐公交扣一朵,今天扣三朵……”
“等一等,”崔瀚率打断,“不是,你不也莫名其妙地闹脾气了吗?而且公交一开始也是你说要坐的啊。”
夫胜宽理直气壮:“我是班长,班长呢是有bonus的。”
“啊,是班长吗?”
“当然了。至于今天……”
“今天三朵也太多了吧?而且都来道歉了。”
“总之呢,就是这样的。”夫胜宽一板一眼地说,“但是,由于Vernon小朋友长得很帅,所以可以额外多加三朵太阳花。”
“啊……原来帅气可以加分呢。”
“当然了。”
“所以现在是八朵?八朵是吧。”崔瀚率说,“真是有弹性的评分标准呢。”
“嗯,就是这样的。”
夫胜宽盘不了腿,只能分开搭在崔瀚率腰间,崔瀚率又离他近,这种姿势就显得些许暧昧。夫胜宽才意识到这件事,轻咳了一声,不自然地转移话题:“不过,为什么要凌晨三点来呢?明天见面说也是可以的吧。”
“之前不是在这个点打过电话嘛。”
夫胜宽半红了脸,有些羞恼:“什么呀,报复吗?”
崔瀚率没正面回答他,只是说:“会有那种很着急,无论如何都想现在说的话吧。”
夫胜宽反驳:“当时不是着急。”
“那就是想听我的声音吗?”
“……”夫胜宽说,“嗯。”
放弃了。反正人人都知道他超级喜欢崔瀚率的。夫胜宽自暴自弃地想,就算这话无论谁听起来都很暧昧,但那孩子也不一定长这根筋的。他小声地说:“那打电话也可以的。”
他抬起头,昏暗的光晕中崔瀚率坐在对面凝视着他,黑色的瞳仁亮晶晶,声音低沉而温柔,踩着他的心跳,咚、咚。
“但我想直接来找你。”
夫胜宽闭上眼睛,又睁开,崔瀚率还是在他面前,没有消失不见。
原来不是一场梦。原来是真的。
但酸涩慢慢地从某个缝隙中渗漏出来,逐渐蔓延到了整颗心脏。如此轻易地就能说出这句话的你,这句话在你心中的分量又能有多大呢?如此把这句话当作羽毛一般脱口而出的你,到底是天生、还是就已经习惯于用这双深情的眼睛给人以错觉了呢?
“喜欢过多少人呢?”
夫胜宽自言自语,“不然,是天生就这么会吗?”
崔瀚率皱眉:“天生什么?”
“没什么。”夫胜宽把零度可乐的罐子递给他,“还没到cheating day,不能喝。”
崔瀚率突然问:“还要跟他出去吗?”
“嗯。”
汹涌而来的烦躁要破腹而出,崔瀚率盯着夫胜宽垂下的眼睛。
他说:“好啊。”
非常美丽的夜景。汉江灯火灿烂,天上一半水里一半,人们都是成群结队的,大声地说笑着、叫喊着,夫胜宽咬着可乐的吸管看向外面,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适合散步的场景,但就这么走走好像也不错。
面前一人份的汉堡套餐还剩下一点,夫胜宽在要不要打包鳕鱼排之间纠结了好一会儿。不带走好像有点浪费,但带走之后又不会吃。如果能有人商量一下就好了。夫胜宽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伸手叫服务员:“麻烦收拾一下。”
出了店门,扑面而来的寒气让夫胜宽打了个哆嗦,手忙脚乱地把领子翻出来,再抬眼的时候,却呆在了原地。
还是一样地戴着毛线帽和口罩,双手插兜,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夫胜宽用力揉了揉眼睛,走上前去,崔瀚率应该是看见了他,也向他这边走过来了,步子很大,似乎还带着些急切,开口就问:“敏勋呢?”
“找他吗?”
“……”
“找他干什么?”
崔瀚率不说话了,一双眼睛从浓密的睫毛下盯着他,眉毛紧紧地拧着,夫胜宽不用看都知道,口罩下的嘴角一定已经绷成一条直线了。他等了又等,还是没等到对面开口,于是说:“敏勋……“
“想见你。”
崔瀚率重复了一遍:“因为想见你。“
夫胜宽一时没反应过来,沉浸在惊讶中无法回神,脸红了一半,结结巴巴:“所以……所以呢?”
“所以不要和李敏勋见面了。真的讨厌。我真的讨厌。”崔瀚率语速很快,脸被挡得只剩下四分之一,露出来的一点白皙的皮肤晕着些红。“不是,不只是李敏勋,其他男人也不要见了。为什么啊?天生就是这么无情的人吗?不是,看不出来我不高兴吗?就算知道我不高兴也要跟他见面吗?哇夫胜宽,这就是你的眼色吗?哇真是火大,好啊!不要当朋友了,我才不要跟你做朋友了!”
“不……不是,为什么突然发火啊?”
“那小子很高是吧?很帅是吧?比我还高,所以要那么、那么抬着头去看他是吧?夫胜宽你是不是恋爱综艺中毒啊,觉得那样很可爱是吗?真的,看着很火大,不是说最喜欢我了吗?觉得他比我帅吗?还扣我的太阳花,你给他扣过太阳花吗?跟李敏勋的约会开心吗?啊真的无语,为什么要这样啊……“
“没有叫他。”
崔瀚率的胸口起伏着,一时间只会重复:“没有?”
“嗯。”夫胜宽点头。
“说今晚有行程,所以。”
崔瀚率看看店里,再看看他,突然转身拔腿就走,夫胜宽紧紧拉住他:“干嘛要走啊!”
崔瀚率用力地别着头,不说话,露出来的耳朵和脸颊红得像要滴血。夫胜宽转到他正面,头就拧向另一边,来回了几个回合,崔瀚率狠狠地瞪他:“笑什么啊?”
“不是,可爱,我们Vernon尼真的很可爱。”夫胜宽整个身子都挂在崔瀚率身上,踮起脚尖摸他的额头,感叹:“其实踮脚也加不了多高啊。以为能比你高一点,结果还是差不多。”
崔瀚率两只手都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夫胜宽全身的重心都压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地伸手出来护着夫胜宽的腰,低头看夫胜宽的眼睛:“不是吧?还没有我高。”
“那是因为我斜着站了。”
“以后都斜着站吧。”
夫胜宽的确是很有浪漫因子的人,爱看小说,沉迷恋综,相比之下,在快餐店门外、汹涌的人群中告白真的很不浪漫啊。但是夫胜宽笑了。生活是什么啊?没有偶像剧会真的取材于生活,就像没有人会觉得这两个营业中的人会真的恋爱。就算是毫无道理的吃醋,小学生一样的吵闹,那小学生也就小学生吧。他扳着手指,“今天又莫名其妙生气了一次,所以要扣掉一朵花……”
在崔瀚率瞪眼之前,他又加上一句:“但因为今晚真的特别特别帅气,legend级别的帅气,所以,加四朵太阳花。”
“今晚,帅气吗?”
“嗯,相当相当相当——的帅气。再说一遍吧。还想听一遍。”
夫胜宽拽着他的袖子撒娇,崔瀚率不自然地别开了眼睛:“不说。”
“哎,再说一遍嘛。再说一遍可以加一朵。”
“你以为是在做综艺吗?不说。”崔瀚率铁面无私,“这样算来,我现在有十一朵了是吧?”
“嗯。”
“可以兑换一张愿望券吗?”
“啊,一下用掉十朵吗?Vernon xi,确定吗?”
“嗯。确定。”
“好吧。Vernon xi准备什么时候使用呢?”
夫胜宽笑眯眯地看着崔瀚率,崔瀚率也微微低头看着他,眼眸弯弯,含着无尽的温柔与笑意。
“现在开始,交往吧。”
(完)
【率宽】崔瀚率的五次失恋
全名:崔瀚率的五次失恋,和一次破镜重圆
现背,崔韩率视角5+夫胜宽视角1,全文2w8
警告:写了太久情绪不太稳定,狗血而疯,所有剧情皆为杜撰,如有雷同均为巧合
BGM:Black Eye - Vernon
“或许所有成长都拥有这样的标志性瞬间:独自在角落里玩耍的孩子抬起头,发现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围绕他转动;故事不会随着主角的想法变动峰回路转,因为没有人是故事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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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楔子
崔瀚率恋爱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
全名:崔瀚率的五次失恋,和一次破镜重圆
现背,崔韩率视角5+夫胜宽视角1,全文2w8
警告:写了太久情绪不太稳定,狗血而疯,所有剧情皆为杜撰,如有雷同均为巧合
BGM:Black Eye - Vernon
“或许所有成长都拥有这样的标志性瞬间:独自在角落里玩耍的孩子抬起头,发现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围绕他转动;故事不会随着主角的想法变动峰回路转,因为没有人是故事的主角。”
=====================
00 楔子
崔瀚率恋爱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还是个小孩呢——周围人总那么说,语气充满包容和谅解。
因为是小孩,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因为是小孩,犯错也可以得到理解和原谅;因为是小孩,可以留存自己的世界,建立自己的规则,按自己想要的步调生活。
难道可以永远那么下去吗?不是没有那么想过,但团体生活不就是这样嘛,一旦找到固定的角色,就会各司其职地那么过下去。崔瀚率被分配到的角色似乎就是小孩,甚至比忙内弟弟更受到成员们的袒护。
做小孩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一度得出结论。还没长大的孩子们总觉得大人很酷,殊不知大人投向游乐场的眼神都透着艳羡。比起在任何场合都游刃有余的大人,做在任何场合都游刃有余却能保持率真的小孩显然是最佳搭配——但凡需要,他随时可以关起门隔绝外部喧嚣,畅游他精神世界的桃花源。
可又是在什么时候发现的,彼得潘并非一人建起的永无岛。
当崔瀚率终于想起伸手敲敲那扇门板,却发现那里再也没有守候的人在。
01 距离
崔瀚率遥远的初恋,大概要追溯到五岁前。
“不是,那么小怎么算是恋爱啊,”蜜瓜冰棒颜色的地下室里,刚才还在起哄的年长练习生大声反对,“不算不算。”
没等崔瀚率反应过来,旁边的同龄亲故已经炮弹般弹射起来。
“是哥说要听恋爱经历的啊!只要瀚率觉得是恋爱的话,那无论几岁都是恋爱啊,”夫胜宽嘟囔着护短,随即伸手推推他的肩膀寻求支持,“对吧?”
“哦…”全场视线中心的崔瀚率挠挠侧脸,隐约有点不好意思。
无论亲故多么努力地替他圆场,崔瀚率也认为这确实不能算作恋爱经历。说来惭愧,心动的主要原因,或许只是因为在每个不得不和父母分别的伤心早晨,幼儿园同班的那个女孩都会送他两颗水果糖。
对方的长相早已模糊不清,毕竟当时视线全聚焦在对方的手部动作。
那只手总会先伸进口袋里消失几秒,接着握成拳头出现。等举在他面前摊开时,掌心中央就是开启每天好心情的模仿开关。透过盛满泪水的眼睛望过去,七彩的糖纸总是闪闪发光。
现在回想,到后来崔瀚率或许都只是在假装难过,以欺骗善良的对方来和他分享糖果。
真是充满虚假和贪欲的年纪啊。现役练习生崔瀚率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老气横秋地感慨。
哥哥们注意力早已转移到别的话题,好在崔瀚率永远拥有最忠实的听众。
“后来怎么样了?”两人依偎坐着的角落里,夫胜宽注视着他,眼里好奇的光芒闪烁:“瀚率哩和那个会发糖的小姑娘?”
后来。后来就要搬家去韩国,临行前母亲特地教他,要和幼儿园里的小伙伴好好道别。
带着回报恩情的私心,崔瀚率特地去超市买到相同的糖果,分给那个女孩时甚至有点紧张,期待对方是否会发现这个特意为之的巧合。
“哇哦,”注意到特别的糖果包装,那个小女孩顿时睁大眼睛,“这也是老师给你的嘛?他也让你照顾早上不开心的同学们了?”
虽然当时还不理解什么是恋爱,但崔瀚率确实在那刻感受某种酸涩心情——后来才明白,那种状况通常被叫作自作多情。
回忆到这里恰然而止,如今已经在大洋彼岸另一端的崔瀚率耸耸肩:“现在完全没有联系了,毕竟距离实在太远,那时候通讯也不发达。”
“什么啊,怪伤感的。”嘴里嘀咕着遗憾的话,夫胜宽也伸手进口袋里,转着眼睛摸过半天,随即飞速往他手里塞进个硬硬的东西。
“我也给你颗糖吧,”确认周围没有staff或哥哥注意到的夫胜宽冲他笑着wink一记,“吃了就不要伤心啦。”
是那么小的事情,还已经过去那么久,其实早就不会伤心了。崔瀚率想反驳,又在捏紧那颗糖的瞬间打消念头。
糖纸边缘有些尖利,愣愣刺着他的手心,却意外有种踏实感。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受,仿佛那时傻傻站在教室里的小崔瀚率终于得到安慰和理解。有人站在他身边大声指责过距离这头会吞食一切的怪兽,又替他熨平心里某个差点忘记存在过的褶皱。
夫胜宽真是很好的亲故。崔瀚率捏着糖纸感慨,圆圆的硬糖在窄小包装里来回滑动,留心就能听到塑料纸摩擦的细碎声响。
而且更好的是,他这次不再会因为距离失去夫胜宽——不久前代表说过的,他们很快就会组合出道,像其他艺人前辈团体那样,肩并着肩出现在镜头前。
那样崔瀚率和夫胜宽就是永远不会被距离分开的关系。
对吧?
02 亲密
第二次类似恋爱的体验,应该是发生在小学。
和某些多情渣男将每段恋爱都用不同定义说成是初恋的巧舌如簧相反,崔瀚率是很严谨又诚实的类型。只要是可以被定义是恋爱的关系,那都要算作恋爱。
其实都快忘记具体过程,不过因为是夫胜宽主动问起,他特地认真回忆过。
对话的时间是盛夏,却莫名聊起冬天的情人节,算是很符合他和夫胜宽的相处模式。他们依旧是没有出道的练习生,一天训练下来,地下室里热气蒸腾,藏在书包里的巧克力都融化得软黏,不过没有人会介意,因为夏天是那么好的季节。
只有在天光漫长的夏天,他们能在训练后晒到久违的太阳,还可以赶在日落前拜访汉江公园的便利店。
“说起来,我小学因为太想收到巧克力,一口气和十个同学表了白,结果竟然有八个答应了。”仔细打量过手里已经不成样子的锡纸包装,夫胜宽撇撇嘴将它扔进垃圾桶:“瀚率呢?小学的话,也是有收到过情人节巧克力的吧?”
“嗯,”崔瀚率点点头,侧身从柜台抽出几张餐巾递给对方擦手,“是小学的同桌。”
闻言,本埋首在冰柜里挑选的夫胜宽抬起头:“是义理巧克力吗?朋友的那种?”
“不,我们算是名义上交往过的关系。”崔瀚率回答得很诚实。
“哇哦,”人都有八卦之心,夫胜宽也不例外,眼睛瞬间亮晶晶的,“所以瀚率喜欢她什么呢?”
“不是她,是他。”耐心纠正过亲故,崔瀚率终于挑出支心仪的冰激凌。
连眨眼的速度都慢过几秒,终于理解到是什么意思的夫胜宽回过神来:“所以瀚率,不需要是女孩子吗?”
“会有什么差别吗?”崔瀚率微微歪过头。
“没有吧,”皱着眉头仔细思考过,夫胜宽嘟起嘴承认,“只是在韩国听说得不多,不过美国对这种肯定很开放吧?”
“与是否开放无关吧,”随意耸耸肩,崔瀚率转身走去结账,“至少在我这里,是因为觉得每种性别都应该拥有相同的机会*。”
“挺有道理的。”夫胜宽加快几步跟上他,亦步亦趋。这位传统环境里长大的儒家男孩接受得意外很快,不过他总是这样,似乎永远不会对崔瀚率产生任何反驳的心思。
等他们踱步到江边,夫胜宽张嘴咬住冰棍一角,双手背在身后,撑住半人高的花坛向后一跳,等完全坐稳才接着提问:“所以瀚率喜欢他什么?”
其实已经记不太清的崔瀚率跟着坐到他身边,努力在记忆里挖掘过一番:“他那时应该是班长?班级什么集体活动都会全力以赴,很正义也很有原则——不过是他先提起交往的,说很喜欢淘气鬼的探究生活。那时还觉得挺酷的,竟然可以和班长交往——即使连交往的真实定义是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定义的话,又为什么会觉得是交往?”随意甩开被晚风吹散的刘海,夫胜宽垂在花坛边缘的小腿晃啊晃。
“因为当时就是那么说的。”是在偶像访谈课里会被判零分的回答,不过没关系,本就没有人期待这场谈话内容多有营养,夏天似乎就该被少年们漫不经心地浪费。
“什么啊,有点奇怪啊。”夫胜宽斜撑着下巴望过来:“那你们是怎么相处的?”
“就是像同班亲故那样?”注意到黏在甜筒侧面的几缕包装纸,崔瀚率忙着专心致志与之缠斗,话不自觉地越说越长: “上下学结伴着走,偶尔去小卖部给对方带瓶牛奶或者糖果,就是这种很简单的关系,连牵手都是前一晚电视剧里演到才会想着试试。有点缺乏那种——主角们skinship时脸红心跳的感觉?最后也是他觉得所谓的谈恋爱很没意思,所以就这样宣告结束。”
“也是,可能那时候确实太小了?”仔细替他揭开最后一点纸屑,夫胜宽转手揉揉他耳朵。很轻柔的动作,安慰似的。
“大概吧,”终于咬下块脆皮甜筒的崔瀚率望向远方。既然这段所谓恋情的起点并不是心动,突兀结束也没有什么值得伤心的。不过他没有出言阻止,只是由着夫胜宽继续动作。
其实耳朵被摸的时候总会很痒,崔瀚率却从未躲开过。这是他和夫胜宽都很习惯的互动,几乎是无意识产生的,有点心照不宣的默契在:夫胜宽总认为崔瀚率需要他给予这份亲昵做安慰,而在崔瀚率看来,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夫胜宽需要靠给予这份亲昵来完成他的某种感性表达。
至于这份感性的内核是什么,是理解、珍重或是惺惺相惜,崔瀚率没有特别想过。有的东西就是这样,因为在能被理解前就已经存在,不知不觉就变成习以为常到不会去探究的东西。
只不过那天傍晚,不经意咬到甜筒末端巧克力糖心那刻,崔瀚率蓦然意识到:养成习惯需要21天,而他似乎从最初就愿意亲近夫胜宽。
或许有些人天生就是磁场相合。他没有过多拘泥于这份领悟,只是扬手将最后的甜筒扔进嘴里,移动位置好和夫胜宽肩膀贴着肩膀。
“为什么一定要挤着啊,空间不是很大吗?”还含着冰棍木棒的夫胜宽小声嘀咕着,抬手用拇指替亲故抹掉嘴角沾到的一点巧克力,倒是也没有向后挪开。
“瀚率总像小孩子一样,”稍微大一点的那位故作老成地总结。
并没有反驳的意思,认证做小孩很好的崔瀚率歪过脖子,用头顶发丝来回蹭着夫胜宽的侧脸,在后者的抱怨声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那刻他是真的相信,他们会这样到永远。
03 责任
刚出道的时候,生活空间被猛然膨胀的工作无限压缩,各式各样的镜头记录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难得的休息时间都在保姆车或后台里度过。
崔瀚率还算幸运。从小就习惯录制的他很习惯屏蔽不必要的信息以专注自身,至于其他成员,也纷纷开始探索能在碎片时间中成立的娱乐方式,好在忙碌中保存一点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
也是在那段时间里,夫胜宽疯狂迷恋起电视剧。
他向来对流行文化了解颇深,往往连热门电视剧OST的编曲家都会记得,那段时间更是半点筛选没有,只要在播的无所不看,一集连着一集,手机都加载得发烫,还要连着移动电源继续。至于题材,大多是些不需要任何专注力也能轻松跟进的都市爱情网剧。台词平庸,剧情俗套,却可以承载精神的短暂放空,甚至多次举着播放的视频在车里安然入睡。
行进的保姆车里,又在用电视剧冥想的夫胜宽突然开口:“所以——”
说话先停顿三拍,这是崔瀚率和夫胜宽展开话题前的习惯。夫胜宽通常在做些什么,而崔瀚率不在做什么时通常也在想些什么,于是要用拉长尾音的断句作为开场,给对方点缓冲时间,好将注意力完全转到自己身上。
“所以?”本在观赏窗外风景的崔瀚率转过头,抬手摘下右边的耳机。
“被人叫欧巴是什么样的感觉?”随手给视频点过暂停,夫胜宽望向他。
崔瀚率垂下视线,注意到屏幕里被无情中止演绎的那个男人。这位演员似乎正在试图表达某种情感——那种蹩脚的、程式化的、工业糖精般甜腻的心动神情。
微微皱起眉头,崔瀚率无法挖掘出大脑皮层里任何与“欧巴”这个词相关的情绪波动,所以他只是说:“没什么感觉。”
“啊,”短暂挫败过半秒的夫胜宽眼睛一转,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问错了人:“不过那是因为Vernon有妹妹吧?”只有姐姐的他低头打量过男主角,轻声解释道:”我说的不是妹妹的那种,是和年纪小的女生谈恋爱时那种——但Vernon应该也不知道吧?”
即使无法理解为何会对这种事产生好奇,崔瀚率依旧耐心地补充:“那种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什么啊?难道你体验过吗?”夫胜宽顿时瞪圆眼睛。
“嗯,”意识到话题不会马上结束的崔瀚率暂停播放器,人也微微坐直了些,“是中学的后辈,退学前交往过,时间很短。”
犹记得是个很灵动的女孩,眼睛尤其漂亮。某次放学后在楼梯拐角等着他,手里粉色情书已经攥得发皱,磕磕绊绊告完白就小心翼翼望着他,很怕做错事的样子。
当时崔瀚率对校园霸凌已不堪其扰,冷不丁遇到个态度友善的同学,加上她当时紧张得都快要哭出来。无措地揉过两圈后脑勺,崔瀚率最后还是决定答应试试看。
对方和他只差一届,远没有Sofia那么小,不过偶尔露出的天真模样总让人想到妹妹。她总有很多新奇的念头,有很多所谓的恋爱必须项目想尝试,而崔瀚率总会陪着,简单来说就是这段关系里杵在旁边并负责买单的角色。
比起谁的男友,当时或许更多像是在扮演谁的男友,此刻坐在车里的崔瀚率意识到。那种牵手或拥抱时隔着层膜的心动,似乎更多来源于亲昵的行为本身,而非进行该行为的对象。
还是初次听说这件事,夫胜宽干脆摁灭手机屏幕,全神贯注地望过来:“所以她会叫你欧巴吗?是不是像电视剧演的那样,特别小鹿乱撞?”
“不会,可能是因为我有现实妹妹吧。”崔瀚率摇摇头,认真注视着对面那双也很漂亮的眼睛:“只是一个称呼,不是吗?”
似乎并没有被说服的夫胜宽耸耸肩。通常他们会接着探究下去,可他此刻的好奇心显然已经转到新方向:“练习生的时候没有听说过瀚率和谁交往啊?是在我来首尔前那个月就分手的?”
“不是,比那还要早,大概交往一个多月就分手了。”已经能猜到亲故接下来的问题,崔瀚率直接坦言:“应该是因为她觉得我对她关心不足?”
仿佛很难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夫胜宽眉头皱得像在解数学题:“是像小学的那位男生那样,觉得两个人相处起来太像亲故吗?”
“不是吧,”崔瀚率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对话,“更多应该是没有去照顾她,或者尽到作为男友的责任?说是相处得太过独立了,不过当时也在忙休学和做练习生的事,客观来说确实并没有多用心。”
“嗯,确实很难想象那时候的Vernon尼去照顾谁呀…”夫胜宽揉着他的耳朵感叹。
猜测得到认证的崔瀚率点点头:“或许真的就是因为这样。她还有提过,说我从来不会主动道歉。”
“不能那么说,”或许是怕他伤心,夫胜宽反驳得相当积极,“她只是还不够了解Vernon吧?Vernon尼和我都是会道歉的,平时也会照顾我不是吗?”
“道歉也就算了,照顾并没有很频繁,是你照顾得更多。”偶尔也会觉得夫胜宽对自己过于袒护的崔瀚率纠正。
“就是有吧?”夫胜宽转转眼睛,大脑显然正忙着搜索事实依据:“比如——也不一定要什么具体例子吧——现在这场对话不就是吗?Vernon正在照顾我的好奇心呢!就是那种,精神层面的。”
同样正在精神层面受到贴心照顾的崔瀚率不置可否,转而又问:“为什么会想起问这件事?”
“大概是,”夫胜宽停住片刻,低头来回翻转着手机,“想知道恋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为什么不试试看?”崔瀚率真诚地建议。
“又不是想试就可以的!”话题开启方难以置信地望过来,仿佛崔瀚率才是拥有危险想法的那个:“现在已经是偶像了不是吗?又不像Vernon那样在出道前就体验过。”
也对,毕竟代表无数次强调过偶像恋爱就是失格。
大概是因为之前从未产生过恋爱的想法,又或者只是因为早就学会不要太认真相信代表的话,此刻崔瀚率才真正意识到偶像身份所承载的重量。原来他们不止是用歌词、舞蹈和演唱进行表达的艺术家。原来他们在出道得到偶像光环的同时,无形中也承担着相应的代价。
“现在的我们似乎很不自由。”他指出。
“不是这样的,”夫胜宽又一次反驳,不过这次语气更温柔,还伸手揉了揉他的耳朵,“瀚率是自由的。”
尽管不知道夫胜宽如何得到的这个结论,崔瀚率依旧奇异地平静下来。
或许他该问清楚其中的逻辑,好真正理解那所谓自由的含义,然而夫胜宽手指热量烘得他耳尖暖洋洋的,叫崔瀚率无暇思索其他。他就这样望着正对着窗外风景发呆的夫胜宽,思绪列车逐渐消失在望不到头的旷野。
“退一万步说,”视线依旧没有落点的夫胜宽像是随口起了句话头,又在不经意和崔瀚率对视的瞬间卡住片刻,最后堪堪收回本捏着他耳廓的手,“也得遇到合、合适的人才行,对吧?”
下意识皱起眉头,崔瀚率很难认同他过去分享的那几段恋爱经历究竟能否算是和合适的人。“理论上说应该是这样的,”他先是表示认可,随即补充起例外情况,“但我之前那些经历似乎并不算在内。”
“因为那时Vernon还很小啊,”数不清夫胜宽已经是第几次替他开脱,“未来总会谈场真正的恋爱的吧?和喜欢的人一起。”
夫胜宽好像真的很向往恋爱——而且是所谓真正的恋爱。注意到对方在昏暗车厢里仍然闪着光的眼睛,崔瀚率如此总结。
“嗯。”他最后只是点头允下,却并没有随着话题结束再戴上耳机,而是侧身靠向夫胜宽,头碰着头和他一起观赏手机屏幕里的烂俗剧情,不时评论几句。
如果要谈论这几场对话的意义,大概可以说是崔瀚率和夫胜宽正共同撰写着一本恋爱观察日记:他们轮换着往里面添加假说、自身经历或道听途说的故事,试图理解爱情这一抽象概念。
这种观察似乎不仅限于恋爱。对于任何实质或抽象的事,他们似乎都自觉承担着帮助彼此成长的责任,并小心守护着对方天真的成分。也许是因为习以为常,也许是因为从未用具体语言定义过这种无意识的举动,那时崔瀚率并没有充分意识到这层珍贵关系的存在。
当时的他只是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到时候再和夫胜宽分享恋爱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吧。
那种和合适的、喜欢的人一起的,真正的恋爱。
04 痛苦
那天很久都没有到来,因为崔瀚率很久都没有再谈过恋爱。
他不是需要恋爱才能生活的类型,很多时候连恋爱这个词都不会出现在脑海里。大多数人人工作社交和恋爱只需两项就足够充实,更何况他所在团体活动起来宛若24/7的修学旅行。
或许要等到不再是偶像的时候——他偶然间那么想过,在某次被夫胜宽凌晨四点的电话吵醒,仰躺着回忆他们出道初期在保姆车里的那场谈话时。
所以应该要算是超过预期,那天比想象中来得稍微早些。
对方是朋友的朋友,偶然在同张桌子上吃过饭。那时了解到二人活动区域的重合度很高,之后见面机会就意外地多起来。
因为年纪,一度误以为这位姐姐是成熟的类型,结果发现她应对大小事宜格外地随心所欲,很多行为是崔瀚率也会感慨一声“哇哦”的情况。偶尔会觉得有点难以理解,可与此同时,也能够感觉到那种无拘无束的魅力。
无法否认地,崔瀚率迷恋那种不可预测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新鲜,毕竟他认识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遵循着某种轨道。只有和这个人相处时,才会意识到原来还存在那样的路径,进而可以跟着领略到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不如恋爱吧。”那天在咖啡厅,对方摇晃着冰美式突然开口。
同样是没有预想到的情况,崔瀚率不禁略带诧异地挑起眉毛。
“你对我很好奇,不是吗?”她打开盖子拨弄着杯子里的冰块,视线淡淡扫过来:“想了解的话就不要浪费时间。朋友之间的熟悉程度总是有限。”
能够坦诚摊开说到这个份上,不免就答应下来,因为没有理由拒绝;交往期间行事不算张扬也不算低调,因为同样没有理由隐瞒。
98弟弟恋爱的消息很快传到成员们那里,自然是收获不少告诫和提醒。不过还好,成员们总是对他格外宽容,尽管偶尔注意到的几个眼神格外意味深长。
“瀚率是自由的,”他最近时常想起亲故曾经的评语,似乎时隔数年击中靶心。
不过,他并没有主动告诉夫胜宽这件事,即使他有很多理由那么做。
崔瀚率曾试图为这种无意识的逃避找到合理解释:是因为没有时间坦白,还是因为反正人缘好的胜宽肯定很快就会通过别人知道,亦或是因为他仍然无法确定这是否算是真正的、值得和对方分享的恋爱?
在他得到答案前,人缘好的夫胜宽终究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某种意义上他预测得非常正确,即使时间比他猜想得要晚上许多。
这次关于恋爱的谈话发生在巡演期间。
演唱会结束后的深夜,夫胜宽直接刷过他们的团体房卡冲进来,人是刚洗过澡的样子,头发湿湿塌着,没有在滴水,卫衣的领口处却洇着几块深色痕迹。
正在和韩国工作人员准备solo的崔瀚率电脑还挂着视频会议。面对房间里忽然多出的人他微微挑过半边眉毛,面不改色地在镜头前用几句话简单收尾,视线随即望向对方。
“你在恋爱。”夫胜宽用的是陈述句。
没想到是那么直接的开头,崔瀚率转着眼睛消化半秒,很快点头回应:“嗯。”
夫胜宽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张着嘴迟迟没有出声。崔瀚率猜对方正忙着组织语句,因为皱着鼻子的他不时小幅度歪歪头,嘴也微微撅着,组合起来是夫胜宽大脑加载过度时经典的卡壳表情。
其实是挺可爱的反应,能从中推断出很多事:比如夫胜宽刚听说这件事不久,比如夫胜宽对此有很多想法却在努力避免感情用事,比如夫胜宽在过度揣度或者内耗前,第一反应是无论如何都要先来向崔瀚率求证。如果不是当下气氛莫名的紧张,崔瀚率几乎想称赞他做得特别好。
“所以,”没给崔瀚率打岔的机会,夫胜宽目光重新投过来,语气格外肯定,“对方是瀚率很喜欢的人。”
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对方叫自己韩文名,崔瀚率微微皱眉,还是接着回答:“应该是?我也正在探索这件事。”
是话及此处才发现的,原来他正在试验某种理论的可能性:人究竟是要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才会恋爱,还是也可以通过恋爱去了解对方是否会是自己喜欢的人。
他刚想和夫胜宽分享这件事,就被后者匆匆打断:“所以瀚率是被什么所吸引的呢?听说对象是比我们大很多的姐姐,没错吧?”
“对,不过是感觉不太到年龄阶级的那种,”联想到些有趣的经历,他不自觉扬起笑容,“几乎不太像是韩国人。她很自由,似乎无拘无束,也完全不在乎外界的眼光,甚至有点疯狂——总之是很有趣的人。”
因为是很有趣的人,所以会有想了解的心思;因为还需要了解,所以仍不确定是否会是喜欢的人——逻辑链在这里完美搭成,崔瀚率抬眼望向夫胜宽,试图和先前几次那样,继续和对方探讨并推进对恋爱的认识,顺带得到几句贴心的称赞。
可是出乎意料的,夫胜宽只是保持着先前空白的表情,极缓慢地眨眨眼睛,脸颊就蓦地出现两条泪痕。
“为什么要哭?”崔瀚率的第一反应是不解,毕竟这和他预想的发展大相径庭,而此刻的心情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那刻的他完全无法思考,只剩直觉隐隐提示着他正立在某种真相的边缘。
“我不知道,“夫胜宽的回答毫无营养,却足够诚实。他仍是怔怔的,随即终于反应过来般,连忙低头用食指抹去眼泪,水珠却随着他慌乱的动作越掉越多,甚至从指间溢出来,顺着小臂画出流星般的轨迹。他深吸一口气重复:“我不知道。”
也许他该做些什么,崔瀚率深吸口气缓解紧张。
十余年的时光里,他几乎从未见过夫胜宽如此伤心——不,不止是伤心,是种混杂着迷茫和无措的混乱状态。尽管两位生日相差不到一月,他似乎更习惯对方以一种保护者的形态出现,而不是这种,看起来实在,很可怜的样子。
他想给夫胜宽一个安慰的拥抱,可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对方已经后退一步。
“我得,我得走了。”夫胜宽说,毫不犹豫地迅速转身离开,甚至没再加句再见或是晚安。门合上的那刻,房间里又旋起阵风,仿佛从没有人在玄关处掉过眼泪。
按惯常的风格,崔瀚率在这种无法理解的场合应该耸耸肩,然后低头继续编排他的音轨。他确实那么做了。即使那晚制造出的demo混乱到无一能用,他也并没有去追溯其中的原因,即使他惯常的风格是刨根问底。
这场实验性的恋爱并没有活过第二年春天。
分手也是对方提出的——大概是到这里崔瀚率才意识到,除去过于朦胧的初恋,他的每段恋爱似乎都始于他一句“ok”,也终结于同样一句“ok”。
“你或许喜欢的只是一个概念。”提议分手那天同样在咖啡厅,姐姐歪着头,漆黑瞳孔里映着崔瀚率的脸:“什么人都可以,只要符合你赋予恋爱的意义。我想知道的是,相较于对我产生的感情本身,你是否更关注和某种特定类型相处的感觉?”
“我——”繁复的思绪仿佛在刹那间得到整理,完全认证对方观察的崔瀚率长长呼气,莫名想起那天流泪的夫胜宽。或许对方理论是对的,如果不是适合的人,即使通过恋爱增进了解,也无法开启真正的恋爱。于是崔瀚率郑重其事地:“抱歉。”
摆摆手示意他省去礼节,姐姐似乎更在乎他的动机:“可为什么是我这种类型呢?是想尝试吗?你被我最初吸引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崔瀚率沉吟片刻:“大概是因为我觉得你,很自由?“
“啊,竟然是这样吗?“多半是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对方出声笑过几声:”不是我说,你其实并不喜欢这种‘自由’吧?”
注意到崔瀚率不置可否的表情,她摇着手指开始举例:“比如玩游戏永远最尊重规则,去滑索却要搜索死亡率,还从来不会考虑公开恋情——这些可都不是我会做的事情。所以我说啊,你真的在向往拥有这种自由或者叛逆吗?与偶像的身份无关,有些人性格中好像天生带有某种框架。或好或坏,你似乎都已经接受了这点?说到底,你对我的好奇确实只停留在好奇,因为你从来没有想成为我这样的人吧。”
“还有啊,你的solo歌词里,fuck可都是消音的。”注意到崔瀚率瞬间拧起的眉毛,姐姐调侃着打出记制胜球:“excuse my language,I mean,the f word。”
是这样的,崔瀚率意识到。
出于家庭教育或是骨子里的怀疑精神,他并不迷信于世俗定义的自由标准,从很小就知道忠于自己便是自由本身。疯狂,无拘无束,不遵守规则,这些确实不是属于偶像的标签,也从不是属于崔瀚率的标签。人们常唏嘘马戏团里长大的小象离不开无形绳索——可如果绳索本就是小象自我的一部分,那这件事不该是任何人的错。
同样的,他隐约理解了夫胜宽眼泪的部分含义——对方是否也误以为相伴长大的小象正在试图挣开绳索,并将这番举动理解为分别的前兆?
“无论如何,这样随意答应恋爱都是不对的哦,“注意到他的走神,姐姐敲敲桌子提醒,“恋爱不应该仅仅是有趣或者满足好奇心的部分,也会有因为太过亲密而相互影响对方人格、甚至可以说是侵入彼此领地而拉扯痛苦的部分。只享受有趣而规避痛苦并不能算是恋爱——所以这里我接受你的道歉,毕竟你浪费了我的时间。”
老实接受过教训,崔瀚率又一次想到夫胜宽。他们已经认识那么久,竟也无法想起多少值得称为痛苦的回忆——除去那天在酒店房间里见到对方哭泣。向来感性的夫胜宽在崔瀚率面前掉过很多次眼泪,只有那次令他感到失重般的不安。
如果人与人之间的亲近必然带来痛苦,他和夫胜宽是否也已经在迷宫里绕过359度,直到终于无法避免地站在断崖处。
对面的人似乎觉得单方面输出长篇大论有点无聊,说话期间早就收拾起桌上零零碎碎的东西。见崔瀚率久久没有回应,她终是在拎包起身前长叹一声,放心不下般地开口:“毕竟有想帮助后辈的良心在,我最后问一句,在所谓的好奇之外,你真的没有在试图证明什么吗?”
原来是有的。崔瀚率垂下睫毛思索片刻,抬眼道过谢。眼前的人依旧非常优秀又有趣,只是不合适,也从来不是那样的喜欢。
这场恋爱或许从开始就注定失败,因为初衷里有个几乎是被故意忽略的动机存在。
当时的崔瀚率想证明,他并没有那么需要夫胜宽。
05 自我
崔瀚率的生活存在这样一个悖论:他不相信MBTI,然而MBTI学说声称他属于的那种人格本就习惯质疑一切,所以这份不相信反而成为核实MBTI准确性的有力证据,如此循环往复。
这种不是叛逆,他声称。只是对事物保持应当的批判性思维——critical thinking,人生非常重要的技能之一。
因此,这种思维被应用在探索他与夫胜宽的关系,多半也能算是有迹可循。
根据牛顿第一定律,只有外力可以迫使物体改变运动状态,人性似乎亦是如此。如果说之前崔瀚率早已习惯以14岁养成的模式和夫胜宽相处,那么受到外力的场合还要追溯到和姐姐的恋爱前,来自某天某位朋友过于夸张的恍然大悟:“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认识Vernon那么多年,他都没恋爱过?“
满场起哄声里,正窝在沙发里刷小猫视频的崔瀚率不急不慢地摊开双手——关于情感话题,他向来都有很好用的护身符:“我是偶像啊。“
这群朋友确实对他太过熟悉,遇到套话嗤笑两句就翻篇过去,连不满都没表达几句,叽叽喳喳又讨论起来:“不过他们成员们关系确实好到可以替代恋爱关系了吧?亲密关系又不是单一的。”
确实,崔瀚率认证。他自认现在生活足够充实,家人朋友和工作已经完全占满日常时间,并没有特别需要恋爱的需求。
“是哦,Vernon不还是有个特别亲的成员?”“哪个哪个?”“夫胜宽嘛,谁不认识夫胜宽。”
没错,默默聆听着的崔瀚率扬起嘴角。夫胜宽总是那么努力,与之而来的知名度是他应得的奖励。
“照片很可爱嘛,看起来和Vernon差不多大。”“两个人是亲故啊!”“那么多年的亲故,那完全是无法分开的关系了吧?”“真是的,好羡慕这种关系啊。”
“所以,”话题终于转回当事人的方向,“你们是怎么保持这种关系的?明明是很不同的两个人。”
“I mean,” 崔瀚率耸耸肩,几乎不假思索地:“We’ve known each other for so long, and he is very fond of me. (我们认识彼此很久了,他非常喜欢我)”
现场安静了半分钟。意识到并没有下文,刚还在热烈讨论的几人交换默默过眼神:“就,这样?”
“还需要别的吗?”他不解。
同是英语母语的一位向他解释:“Knowing each other for a long time, that’s a fact; he being very fond of you——that’s his factor. I guess we just wonder, what’s your factor?(认识彼此很久是个客观现实;他很喜欢你,那是他的原因。我猜我们只是好奇,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和他保持亲密?)”
“Cause otherwise you sound like a jerk, (不然你听起来就像个混蛋)”后方朋友随口玩笑,却在和他四目相对的瞬间瞪大眼睛,“wait, no, seriously?(等等,不是,你认真的?)”
“I guess I just,”崔瀚率沉默片刻,重新切换成韩语,“我只是从未想过这些。”
“那也不着急想,”在场年纪最大的哥拍拍他肩膀,“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个夜晚是如此平平无奇,关于这段插曲的记忆却像光滑桌面上突兀冒出的螺丝钉,不时硌得他烦躁。仿佛是某种强迫症般,崔瀚率每每在遇见夫胜宽时都会试图弄清,他保持这段关系中的驱动力究竟为何。
他交友从来都是完全的美式风格。有相同的兴趣、或仅仅是时间凑得起来就能相聚活动。他明明对待每段关系都很松弛,就连世俗意义上要算作同事的成员们,相处起来也永远都是以快乐为重,不舒适时便会暂时抽身离开。可夫胜宽并不是那样的存在——崔瀚率找不出和他亲密的理由,更找不出不再和他亲密的理由。
他们听歌品味截然相反,相同兴趣更是少得可怜。曾经是有过大量能凑在一起的时间,现在也随着新宿舍的单人间和个人资源的开放愈发减少。那为什么还是无法和夫胜宽分开呢?明明相处时过去那种单纯快乐的成分似乎越来越少,陷入沉思的时间越来越多。
或许他们间存在某种情绪价值的置换,他假设,毕竟夫胜宽在他身上倾注过如此多的关注与照顾,甚至是再钝感也能体会到的、几乎可以实质化的爱。夫胜宽是那么喜欢崔瀚率,以至于后者可以在这段关系里把自己放在一个理性而安全的位置,坦然做被爱的那方,告诉自己是夫胜宽需要去爱他。
正因如此,曾经的崔瀚率身后永远留着条退路,可随着夫胜宽变得愈发自信舒展,值得信赖的朋友呈指数增加,崔瀚率变得很难再说服自己,究竟是夫胜宽更需要他,还是vice versa。
他和夫胜宽的关系,似乎早在不经意间演变成某种不可取代也无法剥离的亲密,可他仍对此抱有怀疑——如果真的抽身离开又会怎样?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是可以随性决定离开或停留的崔瀚率?
我开始变得不像我自己——崔瀚率意识到。这是种令人恐慌的体验,宛如大厦将倾。他对于崔瀚率本人24年的了解和把握,都因为夫胜宽变得岌岌可危。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存在危机。
有意无意地,他开始减少和夫胜宽的接触,同时对某种类型产生热烈的好奇——某种,和夫胜宽截然相反的类型——自由,疯狂,无拘无束。他想验证他是否非夫胜宽不可。
即使答案从最开始就昭然若揭,崔瀚率依旧需要确定,即使答案到最后都没有改变。
至少他验证过猜想,更何况不会产生损失。夫胜宽并不会因此离开,夫胜宽从未离开过崔瀚率。
可他好像错了。
隐约意识到关系的脱轨,是在Its2的录制。那时他们刚从北美巡演归来,他甚至有机会在美国享受难得的家庭假期,得以用充满电的精神状态返回韩国参与录制。
夫胜宽则表现得与他截然相反。他从车上就很安静,抵达后也不复往常总凑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样子。除去凑在厨房里对他的煎饺发表过几句评论,两人几乎没什么互动。
并不是会将这些细节放在心上的性格,崔瀚率没有特别关注,照例守在厨房等待各式投喂。也是在第二天的饭桌上,他才从哥哥那里旁听到几句对于夫胜宽的担忧。
“是从哪里接收到什么压力吗?”崔胜澈似是不解,“最近除去准备巡演他还有什么私人工作吗?Netflix那套在接触的综艺也不需要做什么提前准备吧?”
“没有细说原因,只说很疲惫。”洪知秀微微皱起眉:“但是看他昨晚哭得实在太伤心,听说明浩下午也和他聊过很久。”
“或许只是低落期?”全园佑假设道,转头向现场唯一没有参与对话的人提问:“或许Vernon有注意到什么吗?”
现场安静片刻,在场几位视线全集中到正在夹拉面的崔瀚率身上。细致地将几根不听话的面条整理进碗里,后者抬起头,方才意识到什么般回答:“没有,胜宽也没和我说过什么。”
对话就此终止,之后几天崔瀚率也照例戴着耳机坐在室外看书,阅览油管可爱的猫咪视频,或是和成员们围着篝火聊天。一切都和上次录制its,或者说和以往生活并无分别。
直到夫胜宽来房间里找洪知秀去咖啡店那天。听到有刨冰的崔瀚率猛然从床上坐起表示加入,亲故和哥哥都被他过于率真的动作逗得哈哈大笑。
就是这样的感觉,一切都和以往生活并无分别。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他过长的刘海厚厚堆在一边,是不用照镜子也能预想的凌乱状态。可是没有关系,因为夫胜宽会弯腰贴近,嘟囔着替他进行形象管理,梳理发丝的指尖传递出无尽关怀和爱意——然而这次夫胜宽并没有那么做。
毫无来由地,崔瀚率心下一空。他想不通是何处发生的转变,明明夫胜宽就立在床边,身体也俯下半截,却无来由收回伸出的左手。再说一次,他并不是会将这些细节放在心上的性格,竟也为这遽然失去的惯常互动怅然若失。
借着拿洗漱用品的机会,崔瀚率侧身去看夫胜宽。对方双手正紧贴在身前,再无意识揪起卫衣的帽绳来回转动。他敢以十余年的相处和了解赌咒,方才片刻的插曲对两人有着同样的影响,甚至猜测夫胜宽是刻意更改的这份习惯,即使动机不明。
“夫胜宽!”想起哥哥们的谈话,崔瀚率学着上次its的模样喊。
“崔瀚率!”夫胜宽回他,三个字的发音由紧到松,仿佛卸下紧绷着的状态,又变回往常能说爱笑的夫胜宽。
或许什么都没有变。
咖啡店之旅结束后,担任回程司机的洪知秀走在最前面,崔瀚率按照自己步调跟着,敲打手机键盘回过几条消息,再抬头时才意识到夫胜宽一直安静地跟在旁边。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或许是都意识到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并肩走过。上次大约要追溯到对峙前的西雅图——那次也是他们一起去买的冰激凌。
“无论发生什么,”夫胜宽轻声开口,“瀚率和我都会继续做朋友的,对吧?”
“嗯,”尽管不理解这个过于简单的问题从何而来,崔瀚率回答得依旧坚定。
他望着夫胜宽,看他因为这句回答微微勾起的嘴角,看他视线短暂落进自己眼里,再看他目光停留在左耳的位置。他特意放慢步调,以为夫胜宽要抬手揉过那里的轮廓,就像他们往常一直做的那样,可他显然又一次错误地试图用过去经验预判现在。
“纹身,很好看。”夫胜宽称赞。或许是怕动乱的眼神出卖这句话并非真心,他随即加快脚步,很快就越过崔瀚率追上了洪知秀。
视线锁着亲故的背影,崔瀚率轻轻抚过耳廓背面的纹身,是颗小小的八芒星——一个叛逆又不失稳妥的选择。
纹身的想法是从Sofia开始的。明明成年还没多久,妹妹就拿定主意要在大腿纹上妈妈的画。即使爸爸并不喜欢,小姑娘依旧每天高高兴兴地拍照记录纹身的变化。
那时巡演还没开始,Sofia又终日向他炫耀新做的纹身。原本还苦恼于要纹什么,正好在姐姐手臂上看到类似的图案,单纯觉得是个不错的花样便做了预约。因为没造成多大的疼痛,也就没留下多深的印象,甚至没和成员提起过——倒是不意外夫胜宽会注意到。他总是能注意到关于崔瀚率的一切。
或许确实有什么发生了改变。
在自然风光里休息过没几天,回归现实又是忙忙碌碌的巡演和年末,交叠着克拉岛和明年回归两次的策划。夫胜宽应该比他更忙些,毕竟要准备综艺和BSS久违的活动,不过他总是格外言而有信。
从那天在停车场的承诺起,两个人相处仍像朋友般,夫胜宽会在谈话间提到他的名字,也会给予适当的关心,只是再没有一度泛滥的肢体接触,也再没有亲密到被成员吐槽的黏黏糊糊。
偶尔会注意到整个趴在某位哥哥或者弟弟身上的夫胜宽,视线再转到后者手上的各种小动作:仍然在抚摸谁的后颈,仍然在拉着谁的袖子晃,仍然在捏着谁的手指叠来叠去地玩,只是对象都不再是崔瀚率。
那过去曾是我的位置——尖锐到不像崔瀚率的想法横空出现。他试图压抑,却忘记他小时候最喜欢那个叫人不要想大象的思维游戏。为防止大象们雨后春笋般塞满大脑,他只能选择尽量不去注视夫胜宽,避免再触发类似的反应,或是他很不习惯的情绪。
大概还是十年来的第一次,他们同时选择在这段关系里后退一步,任由其他人和事塞满心里空出的位置,距离一时拉得很远。
再一次和夫胜宽单独交谈,已经是在和姐姐分手后。
当时夫胜宽刚经历过7天6夜的封闭综艺录制,就马不停蹄开始准备小分队回归,行程排得满满当当。为了创造见面的机会,崔瀚率最终是直接去的MV录制现场。说是探班,其实是寻找机会当面道歉。
需要道歉的理由复杂又简单。
首先,夫胜宽那天落下的眼泪仿佛场连绵不绝的梅雨,泡得人心脏潮湿。崔瀚率仔细思考过原因,最后意识到夫胜宽很可能是介怀于从他人那里得知崔瀚率的恋爱事实,从而产生被亲故蒙在鼓里的气恼——这自然是需要道歉的事情之一。
其次,这整桩事件都能算是崔瀚率单方面发起的实验,以试图撇清他们二人的亲密。结果如何暂且不谈,全程夫胜宽都只能被动接受崔瀚率的疏远,这显然对他很不公平,而崔瀚率最在乎公平。
最后,大概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崔瀚率是这段关系里更会道歉的那个。即便他总是在追求公平和真相,只要对象是夫胜宽,无论是否有确定的理由,他总会率先选择道歉。
要知道,夫胜宽对崔瀚率的偏爱完全是不争事实,包容的程度将近无限大,几乎无法拥有生气的情绪。如果真到开始闹别扭的程度,往往确实是发生了令人伤心的事。当然,只要给夫胜宽些时间消化情绪,两人还是会和好,可如果崔瀚率想加快和好进度,方法就是道歉。
要知道,夫胜宽和他是那么不一样的人,常常因为他人无心之举就陷入自我怀疑的旋涡,所以崔瀚率学会了主动道歉。即使很多时候他并没有想清楚其中曲折也没关系,只要道歉,夫胜宽就会拉着他的手慢慢讲给他听,到底是哪里又惹得人伤心。
或许这次也是这样。抱着手臂站在监视器后,崔瀚率注视着布景里蹦蹦跳跳的活力身影,期待他们今天也可以像过去那样。只要崔瀚率先道歉,所有事情都会回到原点。
“什么呀,”注意到他的那刻,夫胜宽眼睛顿时睁得很大,“Vernon竟然会来探班吗?”
“我也给大家应援过很多次的啊,”崔瀚率申辩,心情在久违见到亲故的那刻变得很好。
疑惑地晃晃脑袋,夫胜宽没有再纠缠这点:“记不太清之前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最近太忙了吧。”
确认过距离夫胜宽下场拍摄还有段时间,两个人沉默地往哥哥送来的咖啡车方向走。
Staff们都在现场待命,走廊里安静得过分,只剩他们的脚步声循环往复。那刻崔瀚率突然意识到,印象里那些热烈交谈似乎都来自于夫胜宽的主动。如果夫胜宽不选择开口,二人之间很难开启什么有趣的话题。
也许那么多年来,夫胜宽都负责接近,崔瀚率则负责待在原地等候。好在他很擅长道歉,也不介意示弱,面对夫胜宽尤其如此——更别提在这样的场合,如果道歉能让一切恢复如初的话。
”对不起,“他说,同时停下脚步。
已经领先几步的夫胜宽顿时回头,目光讶异中带着探寻:“怎么了?”
室内灯开得很亮,是冷冷的荧光。明明通向室外的大门就在不远处,晒进来的午后阳光倒显得黯淡。崔瀚率晃晃神,选择最明面上的那个理由:“美巡那次,好像让你伤心了。”
“啊...”瞬间了然的夫胜宽张着嘴,几次想说什么又停下,措辞良久才重新开口,全程视线都盯着地面:“其实如果Vernon开心的话——不需要道歉的,毕竟那天算是我,反应过度了吧?其实如果Vernon开心的话,继续做可以让你开心的事就好。”
没等崔瀚率说什么,夫胜宽就紧接着催促:“啊,先去咖啡车吧,还要给Jun哥Coups哥发照片报告才行,别来不及了。”
本来是想再说些什么的,后背却感受到轻微的推力。夫胜宽熟稔地将左手塞进他兜帽和卫衣之间,那个网络传言在冬天最暖和的位置。他多半是小孩子气地想焐手,可冰凉的体温并没有穿透厚重的卫衣,反而烫得卫衣主人心头发热。
或许他们可以就这样回到从前。
崔瀚率没再说什么,只是配合着胜宽的动作拍照,跟随他引领的话题在镜头前交谈,继续做他们十多年没变过的亲故。
又是在什么时候发现这并不够的?
是直播时听队友起哄夫胜宽最关注他,却在转头时望见比着脸颊心的夫胜宽还没和他对视就匆匆放下;是合照时终于可以重新站在彼此旁边的位置,却再没有亲昵的肢体接触,甚至在结束的那一秒就快速散开;是打篮球做队友就真的是队友,和崔韩率击掌庆祝完就松手转身去和其他队友十指紧扣;是游戏现场欣赏着夫胜宽如过去般努力为和他做同盟撒娇,却等节目播出才知道,原来夫胜宽在正义地和黑手党崔瀚率划清界限之后,还曾试图和另一名黑手党达成合作协议。
是,夫胜宽没有任何偏颇——他甚至分外公平,对所有成员、甚至成员以外的其他关系者一视同仁,可他对崔瀚率应该是不同的。崔瀚率总是特殊的,或者说,他曾经总是特殊的。
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习惯夫胜宽对崔瀚率无穷的包容和爱意,也一度相信那完全是因为崔瀚率是崔瀚率。可当他注意到夫胜宽活动期间对着来自挪威的合作者巧笑倩兮,突然不再确定曾经的逻辑。
相比较于喜欢崔瀚率本人,夫胜宽喜欢的只是英语能力者吗?还是因为偏爱高加索人的长相?或者连做队友都不需要,是做艺人的亲故就可以?难道只要是长得帅的艺人,连主动示好的后辈都来者不拒?
是很残忍的猜测,却随着时间层层叠加,马赛克图层般逐渐模糊崔瀚率曾经坚信的东西。所以为什么要在意呢?明明在不快乐时抽身离开就好。
“What‘s your factor?”空荡荡的末班公车里,他又一次想起朋友的问题。
或许——崔瀚率瞳孔短暂失焦,等视线再度聚集,注意力已从远方灯火收回到面前斑驳的车窗——或许他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什么。
崔瀚率和夫胜宽保持亲密的因素,或许从来都是崔瀚率喜欢夫胜宽。Beyond like, most likely love。
仿佛小学的应用题,知道答案再倒推计算过程总是最容易。倘若分析起来,夫胜宽符合每条崔瀚率从失败中习得的恋爱标准。他们每天陪在彼此身边,拥有肢体亲密接触的冲动,也分享照顾彼此的责任,就连这段时间因为关系反常经历的折磨,似乎都可以被合理化成亲密关系进阶期间的必经痛苦——就像夺宝奇兵里常有的叙事,主角们被逼着跳下悬崖,几经波折最终迎来宝藏。
了解过自己的想法,他忍不住去想另一方。
夫胜宽那天无法名状的泪水中,含有任何爱的成分吗?
崔瀚率几乎是肯定的。没人会否认夫胜宽对崔瀚率的爱,从始至终,有目共睹。对方得知他恋爱后的反应在此刻甚至给予他相当的慰藉,证明他们经历过相同的负面情绪——全因在乎而起,会因相爱而终。他们终将收获美好的大团圆。
是的,他们离结局似乎只差一步。就像任何爱情电影里演的那样,只需再来轮诚恳的沟通就能拉上帷幕。
无法否认地,他是如此思念和夫胜宽的亲密,于是近乎迫切地在寻找机会。也许是太过迫切,当他拉住最近重新向他展露亲密的夫胜宽时,他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脸色,也没意识到那份毫无血色的苍白或许代表这并不是合适时机。
“胜宽,”他只是开口,“可以聊聊吗?”
“怎么了?”夫胜宽静静抽出被钳住的手,眼睛短暂扫过亲故几秒又闭上,似乎很疲倦的样子。或许是那么多年惯性的纵容,他并没有选择中止这场对话。
脑海里的灯泡“叮”一声亮起,崔瀚率意识到他至今没有分享过某个很重要的讯息:“我和那个姐姐分手了,好几个月前就。”
“啊?”再次睁开双眼的夫胜宽倒像是呆住了,“所以呢?”
所以我们应该和好如初,回到由美巡那场争吵引起的连环反应前。或者他们需要倒带更多些,回到崔瀚率因为心悸于夫胜宽对自己的重要性,而隐隐疏远对方前。
所以我们应该坦白对彼此的喜欢,承认这些年来彼此的亲近究竟出于何种情感。或者他们可以更含蓄地,先从两人的约会开始,慢慢适应新的相处模式。
所以——夫胜宽为什么会问所以,他们明明从来都是心有灵犀。
困惑于夫胜宽的困惑,崔瀚率一时也不知该怎样继续。他在脑中反复演练的逻辑太过顺畅,以至于他以为在达成沟通的瞬间两人就能毫无阻碍地陷入热恋。更何况,今天的夫胜宽明明久违地又一次揉过他的耳朵,甚至用手指贴住他的脸颊摩挲。
后来崔瀚率才知道,在那么多可以说的话里,他选的是最错误的那个:“胜宽不是喜欢我吗?”
“嗯?”夫胜宽歪着头望向他,表情不如平时生动,却隐约看得出是无语几近到发笑的状态,话语也带着曾经从不对崔瀚率展露的攻击性:“呀,这样说我倒是好奇,崔Vernon,你很喜欢我喜欢你的样子吗?”
“不是...”崔瀚率下意识开口。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种要吵架的状态,也不该是这种理解。
“现在还想要索求什么呢?”夫胜宽精疲力竭般闭上眼:“Vernon呐,不是做朋友吗?”
不是这样的。是朋友,但不该是任何普通的朋友。
微微张着嘴,崔瀚率试图快速调动脑细胞去整理要说什么挽回,却在和夫胜宽对视的瞬间无法再思考下去。
夫胜宽眼里不再映着曾经的崔瀚率。褪去炽热的情感,瞳孔里的倒影是亲故,是队友,却不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
他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错位了。习惯原来是很脆弱的东西,只需要微小的阴差阳错,孕育出的黑天鹅就能动摇所有认知。
或许所有成长都拥有这样的标志性瞬间:独自在角落里玩耍的孩子抬起头,发现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围绕他转动;故事不会随着主角的想法变动峰回路转,因为没有人是故事的主角。
命运是如此擅长戏剧化的编排,原来在他第四次失恋前,就已经注定会经历第五次。
没等他从那瞬间的领悟中走出来,崔瀚率就从对视里读出些新的东西。某种虚无缥缈的情绪,混杂着悲伤和悔恨,仿佛穿过时间和空间,落在并从不拥有夫胜宽这份情绪的他身上。
原来这段时间的亲密,并不是因为他们终于可以回到过去,而是来源于某些本就不属于崔瀚率的投射——夫胜宽所做的那些行为,对象或许已经不是崔瀚率。
很难否认,那刻他嫉妒得发狂,于是他不假思索地问了那个问题。
他完全有理由问这个问题,因为他是横冲直撞的,小孩子般拥有特权的崔瀚率。问的那瞬间他几乎可以想象夫胜宽的反应,有点疑惑地微微歪过头,圆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玩笑着否认崔瀚率的胡思乱想。
可他还是后悔了,因为这份预料仍是错误的。不知不觉中,他错过了夫胜宽近一年的生活,以至于他已不再如过去那般了解如今的夫胜宽。
如今的夫胜宽已没有那么生动的反应。他表情空白,望过来的视线脆弱得仿佛随时可以碎掉般,只因崔瀚率问的问题是:
“你在透过我看谁?”
这次的夫胜宽并没有流泪,仓皇离开的背影却与一年前的重叠,正式宣告崔瀚率的第五次失恋。
+1 夫胜宽的自我
BGM - Tiptoeing - Hope Tala
夫胜宽的胆子很小。
从刚开始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如此。左女士警告过汽车行驶中任何身体部位都不能伸出窗外,后排的他就会小心翼翼地伸手放在窗沿,抵着玻璃确认过位置就保持不动,再缓缓降下车窗——这样就能保证全身都在车内。
愿意实施如此繁复的步骤,全因他很喜欢触摸风的感觉:只要五指微微曲起,就能在掌心捉到看不见的风:呼啸而过间,鼓胀又充实的一团。即使知道风抓不住,那刻也似乎真的拥有过它。
后来搬到首尔做练习生,他就很少再有乘坐汽车的机会。等终于出道坐上保姆车,却再也没有降下那些黑漆漆车窗的机会。
不过没有关系,因为夫胜宽遇到一个总能让他想起风的人。
那阵风曾停留在他身边那么久,久到夫胜宽几乎以为他们都是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可是当他最终攥紧手心,还是发现那里依旧空空如也。
“有没有觉得Vernon他,不太一样了?”他记得自己最初还提过这样的问题。
冷不丁收到提问的忙内随着他视线看过去:“Vernon哥?不一直都是这样?”
“有点,很难形容,”注视着独自对镜整理衣领的亲故,夫胜宽微微歪过头,“好像突然长大很多。”
察觉到他语气里细微的失落,李灿反问:“长大不好吗?”
不好,夫胜宽想。也许对于任何个体来说都是好的,然而这与夫胜宽私心的愿望背道而驰。
期初还以为是终究年长些的缘故,夫胜宽总对崔瀚率有种照顾的情绪。他希望崔瀚率可以随心地生活:可以是幼稚的,也可以放心露出所有情绪,甚至可以永远像个小孩,总之不需要带着冷静成熟的假面应对世界。从始至终,他都希望崔瀚率可以是自由的。
这些愿望太过具体确切,以至于某天夫胜宽意识到,他应该是把自己想成为的样子投射在了崔瀚率身上。他希望崔瀚率去完成那些夫胜宽做不到的事,过夫胜宽想要的生活,这样只要看着对方,仿佛就能得到种虚幻的代行补偿。
亲故关系不就是这样嘛。就像茫茫森林里两棵树,品种大小各不相同,仅仅因为是同年出生的缘分,就注定拥有相同的年轮。一圈又一圈的痕迹,是共同分享的时光烙印。怎么会有这样奇妙的关系呢?每年都会抵达同样的岁数,以至于望向对方的时候会想,你的人生是否也是我的一种可能性呢?
当年照不进阳光的小绿屋里,他们没有确切的未来,只有一轮又一轮的等级评价。没法盘腿坐的夫胜宽总是会抱着膝盖看大家演出。无论面前是哥哥还是弟弟,他都能做个称职的观众,只有崔瀚率是不同的。只有崔瀚率表演时,夫胜宽会忍不住咬着手指观看——当然很痛,却是自己造成的。
该怎么解释这种微妙的差别。咬别人时自己是不会痛的,而别人咬过来的时候虽然会痛,但是终究是他人造成的。只有自己咬着自己的手指才会知道,多施加的每一份力度都会都会增加怎样程度的真切疼痛,也正是因为自己咬着自己的手指,所以不能去责怪任何人。
B班总是受到代表针对的夫胜宽,似乎永远无法成为A班备受青睐的崔瀚率。年少的记忆分不清嫉妒和羡慕,只记得那种火焰灼烧心脏的痛苦。可是夫胜宽无法从中脱身,因为崔瀚率同样是温暖热量的来源,更何况对方从没有错,他只是天生就能做得很好。
在夫胜宽经历过的那么多关系里,只有崔瀚率是咬了就会痛的手指。
因为是自己的一部分,所以咬到的时候最痛,但是也会很快忘记,因为是最可爱珍贵的小拇指——要知道,连团戒都是戴在小拇指上的。连出道后偶尔想起这段心情都会感慨,或许他们注定就是不会分开的关系,有戒指为证的。
可那个成语又是怎么说的:十指连心,所以在两人距离拉远的那瞬间就有隐约察觉,却又没有任何证据,只能安慰自己不需要相信这种无法解释的直觉。夫胜宽只能安静地观察着,猜想或许又是崔瀚率某个阶段心血来潮的尝试:就像他曾热衷于把整个调色盘穿在身上,最终又回归黑白灰那样。
也是那个时候发现的,无论夫胜宽如何将崔瀚率视为自己的一部分,他们终究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无论他自诩多么了解崔瀚率,终究不能完全了解对方的想法,只能微妙感知到他在不经意间变得礼貌而疏离,变得越来越像个——与夫胜宽毫无关系的大人。
不是没有努力过,甚至在巡演彩排前一天还拉着人去滑索,试图复制5年前的那次济州岛之行。有趣的活动、漂亮的风景和只有两个人相处的空间,夫胜宽仍在不停地说话填满音频空白,睁着眼睛努力想从对面那个人身上找到过去崔瀚率的影子,心脏却直直掉下去,因为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或许是两人气氛尴尬得太过明显,哥哥们都有意无意地开始调解。无论是使唤他们两个单独去买冰激凌,还是在吃饭时刻意起哄他们对视,夫胜宽都没有从中找到曾经的那个崔瀚率。他甚至找出小绿屋的训练视频,和邻座的崔瀚率一起回顾,可最终感慨万千的似乎只有他自己。
随着心中那份不安愈发强烈,夫胜宽当然为对方的反常找过很多理由。可能是准备solo太累,或者是夫胜宽前段时间有做错什么。还是说,他终于进化成那个不需要夫胜宽的崔瀚率。
最后他了解到,原来这份改变没有任何复杂的理由。崔瀚率只是恋爱了。
他和崔瀚率分享过那么多曾经的恋爱经历,也探讨过那么多未来理想中的恋爱,却从未设想过对方会在某个处于“现在”的时间点恋爱。或许是夫胜宽太过粗心,竟从未想象过崔瀚率身边会有人比他们更为亲密。他们的“现在”不该只有彼此吗?还是说,那么想的从来都只有夫胜宽。
正因如此,在旁听到崔瀚率恋爱传闻的那刻,夫胜宽不假思索地冲进当事人的房间,试图得到求证,或者说更渴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那晚他完全是凭着冲动做事,直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才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的行为都已远远超过朋友的界限。
好在崔瀚率似乎并没有受到冒犯,甚至还在好心询问他哭泣的理由。尽管大脑一片空白,夫胜宽却敏锐地意识到他不该再想下去。他需要离开那个地方,在真正的答案出现前远离崔瀚率。
他也确实那么做了。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他已经合上自己房间的门,随即脱力般坐在玄关,埋头抱着膝盖小声呜咽起来。
“为什么要哭?”崔瀚率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里响起,而夫胜宽几近绝望地咬住手指,防止泄露心底的秘密。
他确实知道答案。从他向崔瀚率询问对方恋爱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起,他就已经拥有那个答案。
”自由“,”似乎无拘无束”,“完全不在乎外界的眼光,甚至有点疯狂”——听起来几乎是夫胜宽的反面。原来崔瀚率喜欢的,从来都是夫胜宽不会拥有的性格特质。
也是在那刻彻底体会到的:原来他对崔瀚率,从来都不仅是朋友般的喜欢。
“这样是不对的,”抽泣着找寻纸巾擦过脸,夫胜宽终于打起精神教训镜子里眼睛红肿的自己,“不过是同年出生的亲故,你有什么权利将崔瀚率归为己有啊?真是自私又厚脸皮的夫胜宽!”
就当所有的一切都暂时没有发生过吧,他决定。既然自然界都讲究适者生存,鸵鸟的生存方式也是有智慧在的。
可惜,逃避在这种复杂问题前只有短期疗效。巡演时忙的时候还好,回韩国骤然得到近一个月的假期,闲下来忍不住就在想东想西。自我厌弃是条藏在角落里的毒蛇,并不会因为太久没有收到召唤而离开。相反,它阴冷的视线总是牢牢钉在心脏动脉,只要展露出一点脆弱便会伺机而动。
他仿佛再一次回到那间密不透风的地下室,只是这次不再有崔瀚率陪在他身边。这是件太过可怕的事,毕竟他从来都是如此需要崔瀚率,甚至一度试图用两人的亲密证明崔瀚率也需要夫胜宽。可如今只剩他一人困在那里,夫胜宽才发现原来他从来都无法靠自己走出去。
那房间像是个诅咒,禁锢得夫胜宽无法呼吸。他会在白天放空时突然想起那些脆弱的塑料椅,也会在夜晚因为梦里闪过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而惊醒。他几次想在半夜拨通崔瀚率的电话,最终还是放下手机,在对着天花板的漫长凝视中昏睡过去。
等假期告一段落,无法得到休息的夫胜宽依旧很累,整个人都承载着无形的压力,明显到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即使那段时间行程并没有那么忙碌,大家还是默认压力来源于工作,也在节目录制时纷纷抽出时间安慰他。
只有他知道,崔瀚率才是罪魁祸首——尽管他没有任何权利去指责对方。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夫胜宽的错:从开始就是他以亲故关系为纽带将两人强行捆绑在一起;现在也是他,因为崔瀚率人生新篇章自作主张地患得患失。
就做朋友吧,他无数次告诫自己。
做朋友不好吗?过去那些暧昧心情,在充分认清前不如就全部丢掉好了。曾经小绿屋里陪他穿着劣质T恤的混血男孩已经走丢在岁月里,面前是面部线条更成熟的崔瀚率。那些曾让夫胜宽吐槽的彩虹式搭配早已消失不见,对方衣柜里如今只剩黑白二色,搭配愈发挑不出错,情绪也都锁在大脑封闭术的高墙后,叫人难以捉摸。
油管偶尔会推送些过去的视频,提醒夫胜宽他们原来曾那么亲密过。过去零零总总的记忆拼起来,凑不出现在一个完整的崔瀚率。
会好起来的。夫胜宽想,总是会好起来的。
不过是成为普通队友,在这之上再加一层亲故的身份。还能奢求什么呢?他们团队已经是那么亲密的关系,又有同年出生的缘分,现在夫胜宽所要做的,不过是收回每每下意识想去触碰对方的手。无论是整理头发还是揉搓耳朵,他只需要一点点改掉过去越界的习惯,最终总能回到他应该在的位置。
好在夫胜宽运气不错,工作仿佛也在帮助他解脱。在25岁的生日当天,他参加了一档沉浸式的综艺录制,连续七天都在完全崭新的环境里生活。他得以暂时抽离出Seventeen的身份,远离所有和崔瀚率相关的记忆。
当然,团体聊天室里陆陆续续有过关心,夫胜宽也会怀着感激的心情回复,即使他不想承认他特别留意过,那些人里并没有崔瀚率。
综艺录制结束的庆功宴上,他低着头凑到伯乐般的PD身边:“实在是很好奇,PD nim选择我的理由是什么?我似乎,并不符合这个节目的要求。”
尽管短暂忘记了小绿屋,他仍然无法摆脱那片自卑的乌云,以至于这几天一直在想,他是否配得上在嘉宾里占有一席之地。
“或许没有其他嘉宾那么明显的获胜优势,”似乎早有预料到这个问题,PD回答得很快,同时摘下眼镜认真望着他,“但胜宽xi的真诚其实是非常有力的武器。”
多半是夫胜宽困惑的表情太过明显,PD绽开温暖的微笑:“可能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很难理解,但是胜宽只要继续做自己就好。无论如何都要记得一件事,”短暂停顿后,竖起一根手指的PD眼神里充满鼓励,“你并不比在场的任何嘉宾要弱,甚至在某些方面更加强大——如果有人质疑,你就告诉他们这是我认证的事情。”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却似乎向他注入了久违的自信。那条蠢蠢欲动的毒蛇终于缩回角落,夫胜宽几乎可以感觉某种强大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回身体,心脏温暖得仿佛重获新生。
也许他是可以靠自己走出那间地下室的,夫胜宽想。就像他独自走出无数个综艺录制的现场那样。
这种轻松感一直持续到崔瀚率特意来探班向他道歉那天。也是在那天,他突然觉得,是真的可以放下了。
既然他并非崔瀚率喜欢的类型,自然不需要公开超出友情界限的情愫去打扰对方,更何况他身边有那么多值得感恩的事。崔瀚率当然是其中的一个,也会一直在心里占有格外重要的位置,但是夫胜宽需要学习的,是不再自说自话地将崔瀚率当做最重要的那个并要求同等回报,因为那样对崔瀚率实在很不公平。
夫胜宽从来都是很好的学生,只要学习到正确有效的信息,他总会格外认真地实践,更何况另外一位当事人是他最珍惜的亲故崔瀚率。
等重新制定过他们相处的秩序,他便开始小心翼翼地遵循新画出的界限。不过是脱离曾经的习惯,真做起来并没有想象的困难,崭新的生活自有其魅力所在。
那段时间他尝试了很多新的爱好,也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即使没有一个是咬了会痛的手指,却发现原来人也不必沉溺于痛觉。只需要稍微松开牙关,曾经几乎将人压垮的执念就会变轻不少。随着状态越变越好,他是真的以为人生会永远是向上的趋势。
然而意外总是来得那么突然。接到消息那刻夫胜宽完全无法相信。他几番质疑过其真实性,却久久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最后只能独自窝在房间痛哭流涕。明明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有说,那么多计划好的事没有做,甚至连好好告别都做不到,只留下仓促的结尾和铺满余生的遗憾。
好几次他在深夜恍惚醒来,脸颊满是冰凉的触感。原来人在梦里哭的时候,现实里也会不自觉地泪流满面。要在星空的守护下好好工作和生活,夫胜宽那么告诉自己,试图照常完成那些行程和工作,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失神,连注视崔瀚率的视线都忍不住蒙起层悲怆。
做偶像的亲故——即使性格再不相同,身份也太过类似,不小心就会触及痛苦的神经。夫胜宽也会在不经意间,彻底失去崔瀚率吗?
好像突然变得不能接受了。不是曾经梦到哥哥出意外的那种心情——因为梦醒便能知什么是假的,也并没有在生活中经历过类似场景,所以只要跑去握着哥哥的手就能确认那些痛苦并不存在,证明现实和梦境并非一体。而这次实在不同,被灼伤过的小孩都会怕火,因为伤疤实在太疼了。
“你在透过我看谁?”意外地,崔瀚率竟也有注意到这点。他真的成长太多,已经远远超出夫胜宽可以预料的范围。
他张开嘴,下意识想要道歉,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这段时间所有的苦苦支撑与挣扎似乎都在那瞬间化为齑粉,他无力抵挡,只能举起白旗逃跑投降。
“休息一阵吧,”医生建议他,“你工作某个的方面,似乎会触发类似PTSD的痛苦情绪。”
“会吗?”夫胜宽扯出个笑容,刚想接着否认,对方又递来一盒纸巾——这时夫胜宽才意识到他在流泪。
因为是特殊的职业,诊断结果并不只属于他自己。在公司和成员的强烈坚持下,夫胜宽开始久违的休假。
在首尔的时间很安静。成员们有行程要跑,亲生姐姐们都忙于事业,左女士也有足够多的朋友和聚会。独自呆在公寓里的夫胜宽和平头小狗大眼瞪小眼,最后认输般牵起它出门溜达。
江南区终究没那么大。不经意就晃过曾经的公司旧址,再从那里出发走到汉江公园。坐在花坛边时,小狗已经累得趴在他怀里不肯再动。夫胜宽揉着那对毛茸茸的耳朵,第一次体会到完全靠自己掌握生活节奏的感觉。
那种感觉起初很慌张,因为不再有精确到分钟的行程表,仿佛从剧情严丝合缝的RPG猛然跳转成沙盘游戏,自由度过高,一时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在家里无所事事地闷过几天,意识到不能再这样的夫胜宽从沙发角落暴起,打开旅行网站查起机票。
他先是短暂回到济州岛。学生时代的朋友们都已经是成熟职场人,工作日无法作陪,有几个甚至连周末都要贡献给新组建的家庭。最后他只是一个人慢慢沿着学校的旧街道走啊走,难得有独自安静的机会。
热闹固然很好,这次夫胜宽却可以自己选择步调。不需要迁就谁的喜好去哪家咖啡店,也不需要照顾谁的口味选餐厅,更不需要为节目效果勉强做任何违心的事,这种体验还是第一次。明明是那么熟悉的故乡,竟然也可以创造出新的回忆,也多出不少继续前进的勇气。
所以,夫胜宽想做的到底是什么?他问自己。
或许不止是休息期间,甚至包括整个人生——夫胜宽想做的到底是什么?在不需要顾虑任何外界因素的情况下,夫胜宽这个人想做的是什么?
无法避免地,会想到是否还要做Seventeen。
那也是夫胜宽第一次独自前往束草。他给漂亮的摩天轮拍过照,又坐在沙滩边对着大海发呆。
要坚持下去吗?他问自己。反正如果变心的话,就是要被扔进这片海里的,所以现在自己跳下去好像也可以。
他用左手抓起捧沙子又松开,沙粒从掌心簌簌落下。以为什么都抓不住,倒是有好几颗卡在团戒的边缘。果然,他不免微笑起来。果然还是不想停止啊。
这次再也不是因为成员、团队、或者很凶的代表。这次做出决定的是夫胜宽自己。
似乎受到那次旅行的鼓励,他开始学着一个人做很多事。一个人去爬山,去探访美食店,去看各种各样的风景。独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寂寞,反而像是种温柔的守护,给予他时间去认识真正的夫胜宽。
回宿舍分享见闻的时候,室友哥哥配合地做出种种反应,最后安静地歪着头望向他,眸色深深:“好像突然长大很多啊,我们胜宽。”
“什么啊,”摁灭手机的夫胜宽轻笑,“是什么中秋聚餐上喝多的亲戚大叔吗?”
“只是觉得很奇妙,”尹净汉懒洋洋趴向交叠的手臂,眼睛依旧注视着他,“胜宽好像,变得更像瀚率了一点。”
藏在桌子底的手指微微揪起衣角,夫胜宽尽量保持着嘴角的弧度:“那瀚率有变得像我吗?”
“算有吧,”尹净汉沉吟片刻,“似乎有变得敏感一点。”
“嗯,其实我们灵魂互换了。”也许是前段时间休息调整得太好,曾经几乎应激的话题,竟然还能开得起玩笑。
低低笑过一声,做哥哥的开始拖长尾音哄弟弟:“果然如此啊~那真是辛苦我们98line了~”
“哦。”做完声带模仿的夫胜宽又学着崔瀚率动作端杯子喝水,很快就忍不住和尹净汉笑成一团。
“欢迎回来,胜宽呐。”两颗脑袋足够凑得很近,可以听见尹净汉很轻的声音,“什么时候准备好的话,就去见见Vernon吧——他也很想你。”
潦草“嗯”过声算作回答,夫胜宽悄悄把脸埋得更低了一点。休息的这段时间里,他才勉强算是修补好自己,离修补这份关系似乎还差份心力。
但确实,好像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初次回归的东京演唱会,崔瀚率主动cue夫胜宽的频率高得古怪,甚至会在旁边起哄他跳舞;网飞综艺播出当天,他久违在wvs发了观看的repo照片,还都是夫胜宽出现的画面;别提录制年终going期间,他会耐心向当时不在场的夫胜宽解释自己角色,演绎捣乱的设定也不再是横冲直撞地拉掉衣服,而是会因为顾及夫胜宽的麦克风收音停下动作——要知道,就因为他那半秒的犹豫,他们之间蓦地升起股旖旎气息,瞬间连对视都像是禁忌。
尽管那刻他们匆匆避开对方,但夫胜宽可以发誓,他不久后就在侧面感受到一阵久违的强烈视线。但他实在不敢转头与之正面碰撞,所以非常需要在节目播出后确认,那道目光是否像他想的那样来自崔瀚率。
还有在罗PD公司闲聊的那次,崔瀚率竟然会注意到夫胜宽喝空的可乐,再从旁边轻轻推来罐新的,不提示也不邀功,全程默不作声。
这是在干什么,那刻夫胜宽很难不堂皇,甚至胳膊都要泛起鸡皮疙瘩。细致如他,自然有察觉到这番动作,却实在不敢打开那罐可乐,仿佛那是什么潘多拉的魔盒,打开的瞬间就会放出些恐怖的东西。他是那么努力地想和崔瀚率保持距离,可那道好不容易竖起的壁垒又是如此脆弱,无法阻挡任何多余的情不自禁。
他实在不想在没有想清楚前,就和崔瀚率囫囵回到过去的状态。那种模糊不清的亲昵,对他们两个都不公平。
夫胜宽自认是这段关系的主导者,可每每推着粉笔小车画好界限,就会被崔瀚率踩得模糊。在能交出新一份划线提案前,夫胜宽只能小心翼翼踮着脚尖,完全采用防守策略。
这种方法非常安全,毕竟对面是木讷的崔瀚率。只要慢慢按自己节奏来,夫胜宽总能有找到解决方法的一天。
然而夫胜宽的弱点,是偶尔会太过放松警惕。当崔瀚率跟着权顺荣出现在和Peder私下的聚会场所那刻,夫胜宽才意识到,这次对方攻势确实是历史性的夸张程度。
“哟!胜宽呐,”做哥哥的冲他挥挥手,“Vernon说他也想要认识Peder,干脆就带着一起过来了。”
或许是他想多了,夫胜宽安慰自己。谁说崔瀚率来的原因一定是夫胜宽呢?说不定真的只是想多认识些音乐人而已。
挪威来的客人倒是很激动,拉着崔瀚率说要拍新的视频内容,等待经纪人调试设备的期间还忍不住搭话:“They all say we are really similar,do you know that?(你知道吗,大家都说我们很像)”
“Yeah,I can kind of see that.(嗯,我大概可以看出为什么)”崔瀚率点过头,视线飘向不远处正低头玩手机的夫胜宽。
如果短暂切回崔瀚率的视角,他是昨天在练习室里闲聊时才听说Peder要来,顿时安排出周密详尽的计划,包括从最好说话的哥哥那里得到入场券。这件事——还有夫胜宽回来后他的许多举动——很难说有什么明确的动机。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在这里,同时做出些必要的干预。
即使中间经历过那么多事,崔瀚率仍然在等待一个沟通的机会。那天夫胜宽离开的背影,叠加着对方休息期间一个多月的别离,给他造成的感觉并不好受。
尽管夫胜宽曾经也因为脚踝手术暂停过活动,精神层面受损却太过不同。崔瀚率似乎在四年后重新领会到19年95哥哥们的心情:那份珍视对象或许不会回来的忧虑,对再洒脱的人而言都是生命不可承受之轻。
这也正是为何,他开始试图去照顾夫胜宽:支持他的个人综艺,表扬他摔倒后的灵活应对,努力向他提供需要的东西——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层面。他试图用行动向夫胜宽证明自己的成长,好让亲故对这段关系重拾信心。尽管两人间的距离仍未拉近,崔瀚率仍在耐心地等待,等待他们之间那股引力变得终于无法抗拒,等待夫胜宽做好谈话需要的心理预期。
当然,这次加入聚会并不能算是任何夫胜宽需要的东西,只能说是崔瀚率的私心。或许有点像在钓鱼的人,浮漂太久没有动静,难免想换个更诱人的鱼饵。
比如在合照时巧妙隔开Peder和夫胜宽,还有在challenge时邀请哥哥坐在前排椅子上,再坚定站在Peder身后,确保夫胜宽和这位访客处于最远的对角线位置。当然,他也没有在他们两个拥抱时刻意收敛眼神——这对表达崔瀚率不喜欢他们亲近的立场非常重要。
就这样,聚会在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微妙的气氛里结束,而崔瀚率满意地点点头,决定愉快收工。
因为下午还有回归的直播,他们需要乘车赶回公司准备。来时夫胜宽是单独的保姆车,走时夫胜宽和哥哥打过招呼,不由分说就拽着崔瀚率的手腕走出咖啡厅,在后者“呼呼”的笑声里毫不留情地把人塞进车里。
“为什么要来?”行进的保姆车后排,夫胜宽抱着手臂,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一点。
崔瀚率耸耸肩:“我只是有点嫉妒。”
不太满意对方的态度,夫胜宽瞬间拧起眉毛:“嫉妒什么?”
“嫉妒他和你的亲近。”崔韩率回答得很诚实:“这种行为可能有点幼稚,但我觉得在没准备好的时候让他抢跑才是不公平的事。”
“你这是在说什么啊?”又一次感到那种堂皇氛围的夫胜宽揉揉头发,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
“我喜欢你,胜宽。”崔瀚率直接说,同时目光坚定,“不需要你现在就有回应,我可以在这里好好地等待——我会等现在的夫胜宽重新看到现在的崔瀚率。”
现场瞬间只剩下空调运转的风声,偶尔夹杂点车轮滚动的杂音。夫胜宽倒吸口气,背不由自主往后靠向车窗——这是他目前能做到的,离崔瀚率最远的距离。
仔细确定过对方没有被触发任何应激反应,崔瀚率向后梳过几次头发整理思路,才接着继续:“其实是否happy ending似乎也没那么重要,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我当然会尊重你的任何选择,只是某种选择可能会让我很伤心——或许这么说很狡猾,可我觉得你也需要知道这件事。”
确实很狡猾,崔瀚率认证自己,同时身体向夫胜宽的方向倾斜,好让他们离得更近。他头发多半是有些凌乱,因为夫胜宽的目光过于明显地落在他头顶,又慢慢下移,最终落在他的耳廓。
这次的崔瀚率并没有道歉,因为他已经不再需要道歉去理解裂痕来源于何处。他只是盯着夫胜宽,陈述得缓慢又清晰:“纹身,已经掉色了。”
夫胜宽瞳孔涣散片刻,紧绷的背部终于放松下来。他微不可察地往崔瀚率的方向挪过些,视线扫过他的脸,小心翼翼躲开对方的眼睛,最后落在他嘴唇的位置。
一个,变得有点像夫胜宽的崔瀚率——夫胜宽突然想起哥哥的评语。
原来不需要等夫胜宽给出答案。原来崔瀚率也能准备好答案。
如果真的按照灵魂互换的设定,崔瀚率面对这样的场景会做什么?是点点头说句“酷”就直接走掉,还是做点更遵循本心的事情?
如此想着,夫胜宽抬手扯扯崔瀚率的衣领,趁对方不解地随着他的动作低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吻过去。两人唇瓣相贴的瞬间,他能感受到崔瀚率短暂的失神,甚至难得乖巧地任他撬开齿关。可惜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没等崔瀚率滚烫的手掌扣住他后颈片刻,年纪略小的那个很快就重新夺走了主导权。
接吻是种令人无暇思考的体验。车厢暗下的那刻,夫胜宽几乎以为他们从白天吻到了黑夜。直到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才意识到这里已经是公司的地下车库。认识多年的经纪人在后视镜里向他递过个无奈眼神,匆匆嘱咐过几句就下车去接电话,算是留给他们出空间处理私事。
“所以,这算是什么?”带着笑意的崔瀚率明知故问。
沉吟片刻,夫胜宽回答:“一个尝试?”
“只是一个尝试?”崔瀚率挑起半边眉毛,似乎很不满意这个答案。
“一个,”夫胜宽替对方整理着被揉皱的衣领小心措辞,“以尝试为开头的,尝试。”
崔瀚率笑起来,伸手将夫胜宽用力拥进怀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失而复得的惊喜。
暂停许久的电影再次开始放映,14岁的两个少年欣然退场。
25岁的崔瀚率和25岁的夫胜宽又交换过一个吻,共同翻开人生崭新的一页。
故事从这里继续。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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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m just equal opportunity”, The Summer I Turned Pretty里我最喜欢的台词
之前讲过的,包括近期很多篇现背都是,想写他们在如今这个年纪会有的顿悟。都已经相处过那么久,要怎么体会到对那个队友的感受是爱呢?毕竟没有人生下来就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啊…
确认了下,这篇我写了近十一个月。整整十一个月,以为我没有写98,其实每天都在想98,每个深夜都折磨得我死去活来肝肠寸断。不断骗自己写一点是一点,结果是铺满纸的混乱时间线,写下又删掉的几千字,还有几百条和亲友的发疯信息,无论如何,各位导师们这就是我对现今率宽的理解(交卷
说实话其实一度挺想把这两个当书模的。这段时间脑子里经常有很多很适合他们的设定,卡这篇文也实在卡累了,即使知道全是虚构的,写的时候就是会忍不住心痛,但总觉得如果这篇文写不完,有些隐约感受到的东西似乎就会丢失在时间里,想想还是记录下来吧,比完美更重要的是完成
之前说98是我的舒适区,其实算是包装过的说法,因为在我看来所有凭借过去印象写出来的都能算是舒适区,而人是不断变化的。很多篇现背,比如这篇就完全在舒适区之外,但是又很怕套定式写着写着就会油掉,所以逼自己要不断地分析和解剖,结果真的很痛苦...现在想想不让人痛苦的创作也算是没有成长吧,so我又好了。
这篇主要想写的是成长。如果说12的成长是学会在自我里迎接另一个人,那么11的应该就是学会在喜欢里建立起自我。算是很工整漂亮的对照组吧,写的时候都能学到很多(同时写得精神分裂
说到底我真的太喜欢98,我命运般的亲故们。可能是因为连生日都离得很近,写其他人的成长恍惚还隔着层膜,写他们就真的会写进去。半夜睡不着也在想为什么会这样呢,生命和成长给我们带来的到底是什么呢?我们究竟是该去经历痛苦还是保护自己,尽管代价可能是留在原地?
说实话,直到写完我都不知道。我们可能都要用人生去寻找答案。(在那之前我觉得我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无论如何终于写完了,我要去写快乐AU群像奖励自己了!大家,下篇文见!
雨落之前
·预警:2411性转 | cp洁癖勿入
·圆宽 | 一点点队花百合
·全文2w+
夫胜宽真的很讨厌跑步这项课前热身活动。
摔倒之后,就更加讨厌了
排列整齐的队伍被突然打乱,排在夫胜宽旁边的人发出惊呼停下了脚步,后面不了解情况的推推搡搡着抱怨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一群人乱哄哄停在红色塑胶跑道上。跟在队伍右侧领跑的金珉奎赶紧在体育老师闻讯赶来前一把扶起夫胜宽,塑胶跑道掉色掉渣,把本就触目惊心的擦伤部位渲染得更加狼狈,金珉奎皱着眉问她有没有事,夫胜宽摇摇头,忍着刺痛...
·预警:2411性转 | cp洁癖勿入
·圆宽 | 一点点队花百合
·全文2w+
夫胜宽真的很讨厌跑步这项课前热身活动。
摔倒之后,就更加讨厌了
排列整齐的队伍被突然打乱,排在夫胜宽旁边的人发出惊呼停下了脚步,后面不了解情况的推推搡搡着抱怨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一群人乱哄哄停在红色塑胶跑道上。跟在队伍右侧领跑的金珉奎赶紧在体育老师闻讯赶来前一把扶起夫胜宽,塑胶跑道掉色掉渣,把本就触目惊心的擦伤部位渲染得更加狼狈,金珉奎皱着眉问她有没有事,夫胜宽摇摇头,忍着刺痛先拍掉嵌进手掌肉里的碎石子,然后扶着金珉奎的手臂一瘸一拐走到旁边的树荫里。
体育老师走过来,夫胜宽主动说没关系,
“是我自己不小心,去医务室擦点药就好。”
这次才不是因为不想跑步,夫胜宽觉得她有必要说明这一点,即使她之前常常使用各种借口逃避,好在老师没有计较她前科累累,大手一挥准许了她的请求。为了加强效果,夫胜宽甚至拒绝了金珉奎找人陪她去的提议,
“又没有摔得很严重,我自己去也不会怎么样的。”
前提是没有遇到全圆佑
下午第二节课的时间,逐渐远离操场的喧闹,整个校园都是静悄悄的。夫胜宽慢吞吞走上台阶推开医务室的门时都放轻了声音喊报告——校医不在,只有一个身形高挑的男生站在药品柜前挑拣着什么,他应声回头和夫胜宽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待看清对方的脸,男生狭长的眼睛在薄薄的镜片后面浮现出浅淡的笑意,
“胜宽?”
全圆佑怎么会在这里?
夫胜宽有些局促地眨眨眼睛,手背在身后又轻又慢地关上了门,门页咬合时会发出轻微地咔哒声,和她嗓子里晃晃悠悠飘出来的有些畏怯的“圆佑哥”混在一起,全圆佑合上柜门转过身,他的视线透过镜片,从夫胜宽的脸上落到她白嫩膝盖上突兀肮脏的伤口,
“怎么弄的?”
夫胜宽的手还背在身后,她在思考要怎么安置无措的双手时听到全圆佑的问询,然后又开始思考戴眼镜的人视力也可以这样好吗?最后她想还是先回答全圆佑的问题比较好,
“上体育课不小心摔倒来着。”
全圆佑没再说话,转身又打开了柜子,弯下腰从最下层拿出了什么,
“你先去床上坐一下。”
夫胜宽看着他找东西的背影,薄薄的夏季衬衣在他的脊骨上绷出柔软又流畅的弧度,甚至能看出一点蝴蝶骨的形状,她哦了一声,乖乖挪到铺着白色垫单的诊疗床上,床对她来说有点高,往后坐一点的话脚就没办法踩到地面,夫胜宽纠结了好一会到底要不要往前坐一点,可那样又不太舒服。
她总是这样,犹犹豫豫,瞻前顾后,胡思乱想,不敢轻易下决定。
但为什么对于全圆佑的话就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呢?
夫胜宽停下动作,一次性垫单和校服短裤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她看着全圆佑拿着消毒湿巾和棕色药瓶走向她,开始刻意地控制过度的呼吸节奏,白色的巾面落在伤口上。没有预想的疼痛,全圆佑的动作娴熟,很快就将脏污处理干净,露出粉红色的创口,看起来还是有点触目惊心,从夫胜宽的角度能看见全圆佑轻轻蹩起的眉峰,他拧开棕色药瓶,夫胜宽闻到从里面飘出来的渐渐弥散在整个空气里的碘酒味道,
“可能会有点痛。”
全圆佑半蹲下来,将染成棕褐色的棉签头靠近伤口,他抬眼看她,嗓音低沉又柔软,
“稍微忍耐一下。”
夫胜宽抿着嘴从喉管挤出微弱的应答,她不确定全圆佑是否听到了,但接下来碘酒和破损伤口接触产生的刺痛让她想不了其他的,只能咬着下唇忍住疼痛,看着液体缓缓浸润浸透伤口。
哪里是有点痛,夫胜宽吸了吸鼻子,视野里泛出一点模糊,分明是很痛。
上完药,全圆佑站起身子将木塞塞回玻璃瓶口,他垂眼看着眼前眼角有点泛红的女孩,暗暗发笑,
“这么怕痛的啊?”
夫胜宽吸鼻子的声音更大了,她的疼痛阈值很低,全圆佑该是知道的,还在这里故意奚落她,她想全圆佑这样地坏,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听他的话。
下次不许再这么听话了。
在夫胜宽难得下定决心时,全圆佑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什么放到她摊开的手心里,
“把这个吃了就不痛了。”
玻璃糖纸有点硬,剐蹭手心时会有些许刺痒,夫胜宽低下头用视线去捉那颗紫色包装的糖果,难得的决心在顷刻化成一股轻烟,顺着敞开的窗户跌跌撞撞地飘出小小的医务室。
全圆佑很爱拿糖果哄她,从刚认识的时候就是这样,他像是糖果店主人的儿子,身上揣着吃不完的各色糖果,奇怪的是他本人是不爱吃甜食的,夫胜宽问他,他便会拿出一颗塞给夫胜宽,眼睛在镜片后面微微弯起来,说
“是给小朋友准备的。”
夫胜宽把糖果捏进手心里胡乱又认真地猜想紫色包装会是什么口味的,嘴上在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她问全圆佑为什么在上课时间来医务室。
全圆佑把碘酒瓶收进药柜里,然后拿起放在桌上的药盒,夫胜宽的视力很好,很容易就捕捉到白色药盒上的黑字,旁边还有仰着头表情似乎很舒缓的橙色小人,全圆佑说话的声音也没有把她的注意力带走,可他说的每个字都在下一秒清晰地落在耳朵里,
“还不是因为你姐,来姨妈也非得吃冷饮,又肚子痛了…”
夫胜宽终于将视线重新放回全圆佑的脸上,他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微微蹩着的眉眼和舒展的嘴角神奇地达成一种和谐,不会有人真的觉得他在认真埋怨那个贪凉肚痛的女生,即使有,也是掺杂了无限纵容意味的。
“文俊辉她就是这样。”
夫胜宽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听话。”
没有计较夫胜宽为什么直呼大名,全圆佑只是赞同地点点头,连蹩着的眉都放松下来,
“要是她像胜宽一样就好了。”
夫胜宽失掉猜想糖果味道的胃口,她看进全圆佑的眼睛,试图揣测他的话是否真心。
你真的希望文俊辉变得和我一样吗?
\\
夫胜宽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红糖炖蛋的特殊味道已经飘出厨房弥散在整个起居室,妈妈见她下来便问她姐姐怎么样了,夫胜宽倚在门框上,看见红色小锅里咕嘟嘟冒着褐色的泡,摇摇头,
“还在睡。”
妈妈关了煤气灶,将糖水盛进白瓷碗里,
“估摸着也快醒了,你一会把这碗端上去放她屋里晾着,等她醒了让她喝掉。”
夫胜宽应了,转身去壁橱里拿勺子,妈妈收拾着灶台,开始准备晚饭,一边还不忘絮叨文俊辉的“任性”,
“这孩子说了多少遍也不听,就非得贪那一口凉,也亏得圆佑在身边看着点,要不然怕是连家都没力气回来了。”
配套的白瓷勺被卡在置物架的缝隙里,夫胜宽尝试多次也没有成功,只好随便拿了一个不锈钢的,长长的勺柄和娇小的白瓷碗格外不协调,在夫胜宽纠结到底要不要换个勺子的时候,妈妈的声音伴随着洗菜切菜的响动又从背后飘来,
“…应该留圆佑晚上在家里吃饭的,俊辉应该也想圆佑留下来。”
夫胜宽想起刚才全圆佑站在门口的样子,扶着文俊辉的手很有礼貌地虚握成拳,和妈妈寒暄时的微笑也非常大方得体,就连婉拒的口吻都让人如沐春风,夫胜宽抱着文俊辉的书包上楼时还在想全圆佑,想他为什么推掉社团活动也要一路送文俊辉回来又不肯留下吃饭,想他为什么这样地关注文俊辉的事情连她吃哪个牌子的止痛药最有效都知道,想他为什么总要占掉她全部的注意力。
“都说是应该了,说不定她不想圆佑哥留下来呢。”
夫胜宽这样反驳妈妈的话,她端起碗朝外面走去,后半句话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过也不一定。”
文俊辉想不想她的确不知道,但她自己很想是真的,站在鞋柜旁和全圆佑说再见时这样想,送文俊辉回房间时这样想,现在也还在想。
推开虚掩着的门,沉闷的震动音更加清晰入耳,夫胜宽轻手轻脚地放下碗,从地毯上散落的抱枕堆里摸到文俊辉嗡鸣不止的手机,手机的主人还裹着毯子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副了无生息的样子,夫胜宽能瞄见几缕黑发从毯子底下跑出来,凌乱地毛躁地翘起来。
屋里只开了床头灯,光线暗淡得很,但夫胜宽还是一眼就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圆圆」
夫胜宽犹豫半秒还是接了起来,她抢在对面出声前表明身份,
“圆佑哥,我是胜宽,我姐她还在睡。”
刻意压低的气音有些走调,对面停滞一秒也跟着放轻了声音,夫胜宽听着全圆佑低沉柔和的问询,在“嗯”和“没关系”的间隙里回想起下午在医务室的一幕幕。
全圆佑也会在文俊辉的手心里放上一颗糖吗?夫胜宽捏着手机又开始走神,在文俊辉吞掉止痛药后,安慰她说:“把这个吃了就不痛了。”
文俊辉没她这么好哄,夫胜宽垂下眼睛进行自我推翻,文俊辉要比她更坚定自我,吃了药还是痛就会说,不会因为男生急匆匆冲到医务室,连胸牌都忘记带,被值日生记下名字也不在意的举动就被感动得自我疗愈,当然也不会轻易被一颗糖收买。
所以全圆佑的糖不是给文俊辉准备的,得到这个结论的夫胜宽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却又感到心口空落落的。
所以全圆佑才不是真心希望文俊辉变得和她一样。
床上的人像是被对话吵到,动了动身子发出不满的哼哼,夫胜宽停住话头,她预感文俊辉要醒了。果不其然,没过两秒床铺上慢慢隆起鼓包,女生顶着一头乱发从毯子里探出脸来,脸蛋有些肿,
“胜宽?你在和谁打电话。”
“圆佑哥。”
夫胜宽提高了一点音量,走过去把手机连同正在进行的通话都物归原主,然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文俊辉坐起身靠在床头,嗓音还有些哑,但精神状态已经和平常差不多,讲电话的时候视线从身前的毯子滑到夫胜宽身上,又飘到其他角落,一副注意力不集中的样子。
看来已经不痛了。
夫胜宽不承认她在偷听,她看向床头柜上的白瓷碗,伸手用勺子去搅动碗底那颗水煮蛋,鸡蛋在糖水里浮浮沉沉。
妈妈叫她盯着文俊辉趁热把糖水喝掉,她需要完成妈妈交代好的任务,而这个任务只能等文俊辉打完电话才能执行,所以这不叫偷听。
逻辑拙劣的辩解。
连文俊辉都看穿她的假模假样,不止一次举着电话向她看来,夫胜宽有些坐立不安。
“嗯,你不用担心。”
夫胜宽动了动僵硬的腿,感到膝盖上开始凝固结痂的伤口泛起细密磨人的痒意,她听到文俊辉最后对电话那头说道,
“好,我挂啦。”
白瓷碗已经不再烫手,夫胜宽抱着碗出神,直到文俊辉在面前打了个响指她才猛地惊醒,糖水差点泼出来,她赶紧稳住,
“妈,妈妈叫你喝掉。”
文俊辉盯人的时候黑眼珠又亮又大,会叫人心痒痒,她看了会夫胜宽噗嗤笑出声,
“怎么还结巴了?”
“才没有。”
夫胜宽尴尬地避开视线,
“快喝吧,都要凉透了。”
文俊辉把毯子掀开,招手让夫胜宽靠近一点,然后俯身去看她膝盖上的伤口,
“还痛吗?”
温热的气息扑在细嫩的皮肤上,夫胜宽下意识缩了缩腿又被姐姐轻轻按住,确认伤口情况良好后,她抬起眼看夫胜宽,
“如果不是圆佑告诉我,你是不是都不打算说你受伤了?”
“又不严重,很快就好了。”
文俊辉的语气像是责备不懂事的小孩子,夫胜宽有些害臊,抿抿嘴小声反驳,
“我又不是小孩了,没必要每件小事都要…”
“圆佑说你还哭了?”
夫胜宽差点咬到舌头,通红着脸颊结结巴巴解释,
“没有哭,擦碘伏的时候有点疼而已,才不是哭了。”
文俊辉接过夫胜宽手里的碗,露出一点作弄人的笑,
“好啦,没事就好,知道你没哭,是全圆佑在胡说八道。”
夫胜宽眨眨眼睛,垂下脑袋看自己的手指,仿佛还依稀残留糖纸的触感,她在心里悄悄地附和。
嗯,全圆佑就是在胡说八道,就像他说希望文俊辉能变得和她一样。
\\
夫胜宽很早就知道,她是一个犹犹豫豫,瞻前顾后,胡思乱想,不敢轻易下决定的人。但在关注全圆佑这件事上,她似乎难得地坚持。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无从查证,夫胜宽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进入思春期的低压带,头顶凝结起迟迟未落的水汽,底下的人焦心地等待天降甘霖,就像她每次藏在楼梯转角的阴影里等待看到那群和文俊辉回家的朋友里那个瘦高的身影。
她会假装口渴下楼倒水,只要能悄悄地坐到全圆佑旁边看他和其他男生打游戏,就算被那群喜欢作弄她的高年级生逮住开玩笑或者被姐姐们抱住狂亲脸颊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有时候全圆佑会主动问她要不要玩一局,夫胜宽捏着玻璃杯说她玩不好,心里却不住地想让全圆佑再坚持一下,她真的很想和他一起打游戏。少女衷心的祈求很容易被上帝聆听到,夫胜宽不止一次向助人为乐的上帝发誓,全圆佑赶走旁边的男生笑着说没关系我教你的样子像极了高举利剑的英武的黑骑士,在她每个潮湿的汹涌的梦境都清晰地闪回复现。
温热的呼吸,仔细挽起的白色袖口,游戏手柄在干净修长的手里像是玩具,应该也可以轻轻松松包住她一整个拳头,全神贯注时表情冷淡,可赢了游戏又会立马皱起鼻子笑。
夫胜宽像个观察员兼记录员,乐此不疲收集这些无关紧要甚至无聊透顶的细节,然后在现实和梦境的交错中不断复盘。
“胜宽你呢?”
复盘被打断,夫胜宽猛地惊醒,才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在看她,文俊辉摊在沙发上伸手拍拍妹妹的脑袋,
“想什么呢?圆佑问你要喝什么饮料。”
夫胜宽啊了一声,
“我都行。”
文俊辉换了个侧躺的姿势,小腿挂在沙发边缘晃晃悠悠,
“说了跟没说一样,圆佑啊给这个小孩拿瓶牛奶吧。”
其他人听了低低地笑起来,说胜宽还是要喝牛奶的小孩子呢,夫胜宽没跟着笑,被姐姐故意的逗弄搞得尴尬不已,在她抓住文俊辉企图掐住她的脸颊肉向两边拉扯的罪恶之手,小声反驳说她才不喝牛奶的时候,一旁的全圆佑忽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朝女孩招了招手,
“我们一起去厨房看看吧。”
他的嘴角翘起微微的弧度,
“苹果汁怎么样?”
拿了苹果汁,夫胜宽在敞开的冰箱门前犹豫了一下就听到文俊辉在门外大声喊道,
“我的柠檬汁要冰的!”
“别听你姐的。”
还没等夫胜宽犹豫完,全圆佑就替她关上了冰箱门,他把常温的柠檬汁塞到夫胜宽怀里,然后抱着大瓶的碳酸饮料和纸杯朝门口走去,
“我们走吧。”
夫胜宽没跟上,她垂眼看怀里的两盒软饮,被冷藏过的包装盒接触空气便开始往外渗出冰凉的水珠,水珠汇合在一起歪歪扭扭往下淌,弄湿一小片手臂皮肤,夫胜宽被冰得轻轻打了个摆,然后抬眼看向已经停下脚步转过身的全圆佑,
“我想换成常温的苹果汁。”
文俊辉一定会大叫为什么不给她拿冰的,夫胜宽将苹果汁放回冰箱时这样想,全圆佑会怎么哄劝她呢?也可能直接骗她说没有冰的柠檬汁了,夫胜宽踮起脚从壁橱里拿了新的苹果汁,文俊辉自认理亏应该只会失望地嘟囔,她是在场最不该放肆吃冰的人,更何况全圆佑是那个不许她吃的人。
“为什么不是冰的!”
“你还想喝冰的?然后像上次一样痛到晕倒?”
“我会含在嘴里等热了再咽下去。”
“不行。”
“全圆佑!”
“嗯。”
夫胜宽撕开塑料包装,咬着吸管喝下第一口果汁,温温的,完全比不上冷藏过的口感,但她还是一口一口喝着,她看得出来文俊辉并没有真的打算换成冰的,她只是在发泄小小的不满,一种需要被别人知晓并得到回应的不满,而知道男生不会发火不会不耐烦的底气在支持她这样做。
就像夫胜宽很早就知道的那样,文俊辉身边有很多喜欢她的人,全圆佑是其中最无限包容和关心她的那一个。
\\
金珉奎第11次企图说服夫胜宽报名交谊舞比赛,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夫胜宽懒得从小说里抬头,她对金珉奎莫名其妙的热情感到不解,
“你会跳那个交谊舞吗?”
“不会啊。”
金珉奎咧开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开朗得像是已经拿到第一名,
“我们可以学啊,不是很难。”
“把们去掉,我才不去。”
“去吧去吧!很有意思的!”
“你为什么不找别人?”
男生摸摸鼻子,露出点讨好的笑,
“这不是和你最熟嘛,而且我觉得我们一定会很默契!”
“跳舞和默契有什么关系?”
“不默契很容易踩到脚摔倒啊,而且我们一个班的,练习时间上也好同步。噢还有,我听说比赛结束之后会有特别活动。”
“什么活动?”
夫胜宽还是没抬头,懒懒地撑着下巴翻动书页,金珉奎耸耸肩表示他知道的也不多,
“听其他人说是小舞会,就是可以交换舞伴的那种。”
“还有呢?”
“其他我就不清楚了,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姐?”
夫胜宽掀了下眼皮,
“问我姐干吗?”
“我今天在报名的办公室看到她和一个学长好像也打算参加的样子。”
女生终于肯从小说里抬起头,她停住翻页的动作,
“学长?哪个学长?”
“交谊舞?你和珉奎?”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选修课,夫胜宽在排球馆的角落找到和她选了相同课程的文俊辉,后者正喝着饮料愉快地摸鱼,听了妹妹扭扭捏捏的来意解释,她眨眨眼睛表示疑惑,
“你不是从来都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的吗?”
“金珉奎说很好玩,我就来试试咯。”
夫胜宽把排球从左手换到右手,神情不大自然,
“你就说愿不愿意教我们就是了,不愿意就算了我去找别人…
“脾气这么大吗,我哪里说我不愿意了”
文俊辉鼓起脸掐了掐夫胜宽的鼻尖,
“我只是好奇问一下。”
夫胜宽改成用双手环住排球,脚尖在地板上无意识地来回蹭,眼神飘飘忽忽没个定点,,
“没有,我以为你不想的。”
“胜宽。”
文俊辉的语气忽然认真起来,夫胜宽只好收回漂浮的视线重新落到姐姐身上,她再次近距离看见文俊辉那双黑而圆的流动着光泽的眼仁,
“你是我妹妹,没有什么不可以和我讲,麻烦、拜托、受伤、难过,我都想你能和我说。”
抱着排球的手指在收紧时会明显感知到排球表面的颗粒感,夫胜宽坚持不住长久的坦诚的对视,垂了眼皮低声应好。
她也想什么都告诉文俊辉,可心里总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她,有些事情你是无法说出口的。
比如突然换成常温的苹果汁不是担心太冰了,只是因为没头没脑的幼稚透顶的情绪冲动。
再比如报名交谊舞比赛不是好玩,只是因为全圆佑也会参加。
再再比如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的喜欢不是受到什么狗血的阻挠,只是因为是亲姐姐的好朋友。
一些被羞耻心和自我厌弃遮蔽住的不能够说出口的事情,就像在苦夏的某些日子里,总要有些什么被急匆匆地一股脑地收进憋闷的防水布里,在潮热黏腻的近乎停滞的空气里倒数最后一场阵雨的降临,这样被模糊掉时间流逝和感官知觉的等待是最难熬的。
夫胜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并时时刻刻反复体验着。
“那等下午放学你和珉奎直接去舞蹈室吧,我一会回去和圆佑讲。”
“好。”
\\
学生活动中心三层的舞蹈室是全校最难预约的活动教室,跑十次学生会办公室都不一定能批下来一次的那种难度,所以当得知文俊辉轻轻松松就将碰面地点约在舞蹈室,金珉奎发自肺腑地对前者产生尊敬之情。
“居然还是最大的那一间。”
走在去往学活中心的连廊上,金珉奎再次确认了一遍教室编号,
“俊辉学姐和办公室老师很熟吗?”
夫胜宽拉开活动中心的玻璃大门,
“不是吧,听说是请另外一个学姐帮忙约的。”
“哪个学姐?”
“尹净汉。”
全圆佑把瓶装水递给坐在地上的金珉奎,他们第一次学,光是手脚配合好都有些力不从心,更别说一下子记住全部的脚位手位,前后练了快两个小时才结束第一天的学习。文俊辉被电话叫走,留下充当陪练的全圆佑和两个初学生,金珉奎还是没有放弃上个问题,精力稍微恢复了些就又开始刨根问底,倒是全圆佑没预料他会问这个,想了想才报了一个名字出来,
“高三的,是她帮忙预约的舞蹈室。”
金珉奎把矿泉水瓶捏得咯吱作响,满脸纠结,
“好耳熟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上个月的年级大会,学生会代表上台发言时忘带稿临时来了段即兴发言的那个。”
全圆佑特地寻了个新鲜的时间点,金珉奎果然立刻恍然大悟,
夫胜宽抱着喝完的水瓶坐在一旁,下巴颏放在膝盖上发呆,瞳仁短暂地失去焦点,看起来雾蒙蒙的又很呆,她听到全圆佑从鼻腔里发出几不可闻的笑,等她茫然地聚焦,全圆佑又正经得很,垂着眼皮转手里的水瓶。
在笑什么呢?夫胜宽抱着膝盖眨眨眼,感知到她视线的全圆佑终于肯抬起眼,在视线对撞前一秒,夫胜宽错开眼睛,与此同时,金珉奎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应该是我妈叫我回家吃饭,”
金珉奎站起身拍拍裤子,拎起自己的书包和他们道别,看到夫胜宽跟他挥手又停下拉开门的手,
“胜宽你不走么?”
“我?我等一下我姐,说不定她一会还要回来。”
文俊辉不会回来的,她连书包都拿走了。
夫胜宽把这句话吞进肚子里,她现在撒谎都不会眨眼睛,实在是熟练得过头,但当被全圆佑的眼神捉住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我们先回家吧,俊辉她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万幸,全圆佑没有怀疑,他的眼睛纯良温和,夫胜宽明显感到胸腔内一阵悸动的翻腾,她没有去够全圆佑想要拉她起来的手,她努力镇定自己的双颊和耳朵,一字一句组织临时起意的小心思,
“我想再练一会,圆佑哥。”
女生露出一副小动物乞食似的神情,
“就一会。”
事实证明,全圆佑是个心软的好老师,而夫胜宽则是个心思不单纯的差生。
“胜宽,记得移重心。”
当夫胜宽第不知道多少次忘记在重拍后改变脚上重心后,全圆佑忍不住叹口气无奈地拉住差点把自己绊倒的女生。
“啊啊啊对不起——”
夫胜宽想赶紧站稳松开对方的手,却在下一秒用力过猛整个人向全圆佑的方向倒去,慌乱之余,她随手乱抓竭力避免更加惨烈的相撞事故却事与愿违还是和试图扶住她的男生一起摔倒在地板上。
原来鼻子被撞到真的可以痛到飙泪,夫胜宽红着眼眶忍不住小声抽气,她手忙脚乱想从全圆佑身上爬起来,后者没有介意,反而急着拉开她捂住下半张脸的手,
“撞到哪里了?很痛吗?”
“没有没有!”
全圆佑没拉住夫胜宽的手,只能看着她捂住脸又试图装作无事发生的慌乱模样,他也站起身,甩了甩手腕,
“没事就好,胜宽啊,不用着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第二次尝试去握住女生的手腕,这次成功了,拉开,然后自然地捏住对方的手掌,引导着摆成舞蹈的开始手位,另一只手虚握成拳,谨慎庄重地轻轻贴在女生的腰际,全圆佑注视着夫胜宽雾蒙蒙的双眼,在音乐响起前将女生拉近自己,
“我们再来一次,胜宽,看着我,试着投入感情,然后相信感觉就好。”
胸腔里翻腾的感觉愈发强烈,夫胜宽无法控制地看进全圆佑的眼睛里,发烫的手心、仓促的呼吸、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她小心又热烈地调动全部的感官,变成一只无意滑落进蜜罐的小虫,窃喜着贪食粘稠甜蜜的糖浆,拼命祈祷时间再被拉长一点,再长一点。
“圆佑哥。”
只看着我吧。
千百只蝴蝶要从发痒的喉咙里飞出来,夫胜宽深吸一口气,雾蒙蒙的瞳仁逐渐沁出润泽的光,
“比赛结束之后,可以和我再跳一次舞吗?”
只有我和你。
\\
文俊辉显然比夫胜宽对这次的交谊舞比赛更上心,甚至拒绝学生会统一提供的服装,拉着妹妹去定制了舞蹈服。
“我姐说穿合身的衣服才能跳好。”
夫胜宽对着镜子用纸巾抿掉多余的口红,然后仔细检查着妆面,金珉奎抱着手臂靠在把杆上,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而且还能给裁判留下深刻印象,多得点形象分。”
“有这个评分标准?”
“我姐说有就有。”
夫胜宽站起身撩了下裙摆,乳白色的裙面便荡漾开来,银色的细小印花反射出碎钻似的光点,细白的小腿和踝骨在柔滑的面料下若隐若现,金珉奎想起舞蹈动作里那几个大幅度的转身和摆动,忽然觉得文俊辉也许是对的。
“我们再练一遍吧。”
舞蹈室里静悄悄的,从半开的玻璃窗能隐约听到远处礼堂里传来的音乐与人声,距离交际舞比赛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夫胜宽透过小小的镜子和金珉奎对视上,看到他漏出一边的小虎牙,
“好。”
“好什么好。”
后台,全圆佑斜睨满脸讨好的文俊辉,想都没想地拒绝了女生的请求,
“我不会做僚机的。”
“什么僚机不僚机的!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和胜宽讲这件事情而已。”
文俊辉叉着腰不满地反驳,簇新的假睫毛根根分明,忽闪起来像蝴蝶翅膀,又娇又靓,可惜全圆佑看惯了这张脸,并不吃这一套,文俊辉不放弃,继续游说着好友,
“我又不是要一直瞒着她,只是担心她不接受而已…”
“你不告诉她她就会接受吗?”
“当然不是。”
全圆佑看着好友忽然叹了口气,
“胜宽早晚要知道的,你和尹净汉在一起的事情。”
“至少不是现在。”
文俊辉收起玩笑的神色,眉头紧紧皱起来,
“我会慢慢告诉她的。”
不是谁都能接受两个女生在一起,更何况其中一位还是自己的亲姐姐。
比赛的时间迫近,后台愈发嘈杂起来,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催促参赛人员早早到指定位置准备。全圆佑说胜宽很聪明,
“你瞒不住的,她会自己看出来。”
文俊辉皱着眉哼了一声,
“聪明吗?那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看出你那点心思?”
她掏出小镜子补口红,咔哒一声盖上口红盖子的时候冷笑了下,
“你就不担心我一个不小心把你那些花花肠子告诉我妹?”
全圆佑看了眼文俊辉,他知道她不会,她有分寸,或者说她还对他的真心程度存疑,
“你不会的。”
他慢悠悠地说,
“就算你去说也没关系,我早就不想做什么圆佑哥了。”
文俊辉听了这话警惕起来:“你要干吗?”全圆佑耸耸肩:“做和你一样的事情。”
他看着尹净汉娉娉婷婷地走过来,唇角翘起微微的弧度,
“慢慢渗透法。”
“我妹可不一定就会喜欢上你。”
“再说吧。”
全圆佑摆摆手,他冲尹净汉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至少不要再把我当做什么哥哥了。”
如果不是金珉奎想要去一下卫生间,他们可能会更晚发现舞蹈室被人从外面反锁住。夫胜宽第一反应是金珉奎在开玩笑,但对方握着门把手的严肃模样让她瞬间明白是真的。
最后用力拽了几下铜制把手,金珉奎低低骂了几句,然后放弃了徒劳的重复,和夫胜宽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女生抿抿嘴,手指焦虑地缠在一起,
“真的打不开了?”
金珉奎没说话,只是深深吸气又长长吐气,然后才点点头。夫胜宽捏紧拳头,事发突然,她都有些发懵,她实在搞不清楚这是场无意的恶作剧还是有意的陷害,空白的大脑在“到底是谁做的”和“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之间拉扯。
“只能等你姐或者是谁发现我们不见了来找我们,要是没发现…”
金珉奎又叹口气,靠着墙壁滑坐下来,夫胜宽低着头捏手指,呼吸变得不规律,她知道金珉奎没说完的后半句,他们从准备后台溜出来打算再巩固练习一下,手机、背包都没拿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算有人发现他们不见,也不一定能及时找到他们。
“没关系,我们肯定能出去,就是错过比赛而已。”
金珉奎试图宽慰夫胜宽,毕竟她看上去太焦虑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女生在下一秒抬起脸,神情甚至有些痛苦,
“有关系。”
夫胜宽喃喃地重复着,
“金珉奎,我有关系,我不能错过比赛。”
她练了很久,错过比赛就是辜负她的努力和汗水,还会辜负全圆佑的信任和鼓励,夫胜宽痛苦地想,她控制了快两个礼拜的饮食,特地换上漂亮的裙子,生疏认真地画好妆容,她还要在比赛结束和全圆佑单独跳一次舞,她不能被关在这里错过她期待很久很久的事情。
不可以,夫胜宽揪着裙摆,皱巴巴地祈祷着。
事实证明,上帝没有夫胜宽想象的无所不能,他像个偏心的老者,故意忽视女生快要哭出来的祈求。这是夫胜宽臆想的。金珉奎说的没错,他们肯定能出去,在比赛结束很久之后。
也没有很久,金珉奎觉得可能只有一个小时多一点,但在夫胜宽的衡量标准里,这是她十七年的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小时,在全圆佑和文俊辉手忙脚乱打开门前,她的时间几乎停滞下来。
落在文俊辉眼里就是一副呆滞的模样,她吓坏了,冲过去抱住妹妹边大声叫她的名字问东问西边紧张地摸来摸去检查妹妹身上每一处,
“胜宽?胜宽!你别吓我啊,怎么了?”
文俊辉摸到妹妹冰凉的手,又去摸她的脸蛋,同样是冷的,
“冷吗?有没有不舒服?”
三年级最先上场比赛,二年级稍迟,等她和全圆佑下来之后才有一年级的同学跑来问她有没有见过夫胜宽和金珉奎,起初大家都以为他们只是去卫生间了,但等快要上场了还不见人,打电话也不接,整个礼堂和教学楼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人,文俊辉慌了神,拽着全圆佑满学校地找人,最后还是被后者按住没有冲去广播站大喇叭寻人,他说去活动中心看一下,说不定在那里。
“圆佑说你可能会想在上场前再练习几次。”
文俊辉捧着妹妹的脸,延迟地吸吸鼻子,她刚才真的差点急哭了,夫胜宽能感受到她手心呼呼发着热,连气息都还是急促的,
“姐姐。”
她的余光里是全圆佑的影子,
“比赛和活动是不是都结束了?”
文俊辉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比赛,
“我都要急死了。”
“可是我好想去,真的好想去。”
夫胜宽忽然觉得委屈极了,水汽慢慢在睫毛根部凝结,再用力闭合就会掉落,文俊辉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夫胜宽这样在意,将人搂进怀里,她一下一下摸着妹妹的后脑勺安抚着,
“没关系胜宽,我们下次还可以参加的,没关系的。”
鼻尖抵在文俊辉的颈窝里,夫胜宽透过雾蒙蒙的视线看到站在后面的男生们,金珉奎满脸担忧,正试图用夸张的嘴型安慰她说没关系,夫胜宽勉强抿了抿嘴角表示她知道了,她没有去看全圆佑是怎样的的神情,就算不去看她也知道,大概率还是那样,温和的专注的宽慰的。
你也觉得没关系吗?
夫胜宽闭上眼睛,将脸埋进姐姐温暖柔软的怀抱里,悄悄蹭掉眼角的湿意。
为什么好像只有我牢记我们之间的约定。
“圆佑哥,比赛结束之后可不可以和我跳一次舞?听珉奎说有交换舞伴的活动。”
“当然可以。”
\\
“只是个恶作剧。”
夫胜宽咬着吸管含含糊糊地说,文俊辉挑起一边细细的眉,在嘈杂的快餐店里提高了音量,
“你太单纯了胜宽,根本不是恶作剧。”
相比夫胜宽后来觉得被反锁在舞蹈室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恶作剧,文俊辉坚信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的,
“见不得你跳得比他们好的人多了去了。”
“可是每个年级都会评各自的一二三等奖,就算没有前三也有优胜奖,总之无论怎么样都能得奖,为什么要陷害我,再说了,再说了我和珉奎跳的又不是好到让人要陷害的程度…”
“优胜奖和第一名差很多好不好,笨蛋。”
文俊辉从刚从点餐台回来的全圆佑手里接过套餐,干脆利落地将吸管扎进塑料盖里,
“而且,我和圆佑已经去调过监控了。”
“什么?”
夫胜宽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看向全圆佑求证,还没等他开口文俊辉就接着道,
“你放心啦,是正规渠道调的监控我只是想揪出那个讨厌的人而已…”
“这次还是尹净汉学姐帮的忙吗?”
换成文俊辉愣住卡壳,
“你怎么知道是她…”
“我猜的。”
夫胜宽久违地在文俊辉脸上看到慌张的痕迹,后者显然不打算再解释“这次还是尹净汉学姐”的问题,用“总之”快速收尾,
“...那人刚开始还不承认,我把监控视频放给他看才肯承认,他就是看不惯珉奎,连带着你也看不惯…”
文俊辉还在说,夫胜宽已经不太关心了那人的动机、班级、姓名还是明天什么时候会亲自来给她和金珉奎道歉,她又开始走神。
夫胜宽在想他们会从监控里看到什么,全圆佑会看到她那条很漂亮的乳白色长裙吗?他会看到她在走廊上练习舞步时出的错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吗,但全圆佑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喝着碳酸饮料,眼皮垂下来听着文俊辉说话。夫胜宽将视线隐秘地在他身上转了两圈,然后随着不集中的思绪跑向其他地方。
她又想起错过交谊舞比赛的那个晚上。
在上床前,她刷到学校公众号的推文,封面图就是文俊辉和全圆佑,应该是刚下场就被抓住拍照,文俊辉的假睫毛和眼影亮片还好好地呆在该在的位置,两个人很登对地冲镜头笑,标题是第四届交谊舞比赛圆满落幕。夫胜宽没点开,指尖戳在封面图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屏幕自动熄灭,她忽地站起身,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摆好手位脚位,默默地给自己打拍子,然后轻盈地滑进舞池——她小小的卧室中央。动作和走位她记得很牢,除了总是忘记在第二小节的重拍后换脚上重心,全圆佑提醒过很多次,她还是会忘,所以才会和金珉奎偷溜去没人的地方再练习,然后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错过比赛。
如果她能牢牢记住换重心,他们就没必要跑出去练习。
夫胜宽转身,双臂虚虚地拢成半圆,像是搭在舞伴的肩膀上,对方会在下一个拍子上抓住她的指尖引导她跟随自己的脚步做下一个大幅度的旋转动作,这个时候女方的裙摆会像盛放的花朵般绽开摆荡,绷紧的背部线条和扬起的下颌线让她看起来像一支骄傲的水仙花,漂亮、优雅又迷人。
这是她自己造成的不圆满。
沿着指尖,男方将女方拉回,在一瞬间缩短的距离和忽然靠近的身体温度会让人产生短暂的心跳加速体温上升,夫胜宽会提前闭上眼睛,虚无的焦距里走马观花地跑过许多人和物,最后短暂定格的是一双狭长沉稳的眼睛。夫胜宽呼吸一滞,等她站稳后再睁开眼睛,视野里只有暗淡的墙壁和书桌,握空的手心里什么都没有。女生猛地回过神,心里的节拍已经完全乱掉,连脚步都变得慌乱,她没有注意脚下的地毯褶皱,在下一秒踩空绊倒。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难过的。
地板微凉,夫胜宽保持摔倒的姿势摸着疼痛的踝骨,将难过一点点放大,直到轻微的啜泣声将房间的静默打破,她的难过也到达极点。夫胜宽边闭起潮湿的眼睛边想,她的一整个少女时代会不会都是这样的,仿佛是落雨前憋闷潮热的天气,从里到外都湿漉漉却拧不出半滴水,潮闷得令人焦躁难安。
“...胜宽?”
夫胜宽重新聚焦视线,发现是文俊辉的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后者见她回过神才坐回位子,
“想什么呢?一直在走神。”
“没有。”
文俊辉晃着手里的饮料杯子,明晃晃地用表情说“我不信”,夫胜宽没去管她在想什么,放在旁边的手机在这时开始嗡嗡地震动,她瞄了一眼,是金珉奎打过来的,刚要接起来,文俊辉忽然插进来,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在场的三个人都听清,
“你不会是在想珉奎吧?你们在交往吗?”
\\
事后,夫胜宽反思自己为什么不反击回去,比如说“当然不是,你好八卦啊”或者“拜托,怎么可能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但事实证明,她就是容易陷入不知所措的困境,直到来电震动自己断掉,她还是没憋出一句反驳的话,只在最后结结巴巴地说,
“你在说什么啊。”
弱小且毫无杀伤力,况且文俊辉没有那么好糊弄,揪住夫胜宽扭扭捏捏的态度不放,
“眼神飘忽,手脚不自然,心里有鬼!”
“才不是!”
她只是觉得很无语而已,夫胜宽气结,刚想再说什么,一直保持沉默的全圆佑忽然插嘴道,
“你们想吃冰激凌吗?
欸?
连文俊辉都转过头去看站起身的男生,后者像是没注意自己的突兀,
“今天原味冰激凌半价…”
“你别故意转移话题,你不是也想知道…”
“要不要?”
全圆佑的语气略显生硬,文俊辉和他对视半晌败下阵来,嘟嘟囔囔说好,夫胜宽也跟着点点头。目送全圆佑走远,夫胜宽知道她姐姐没那么容易放弃,只是不明白全圆佑的突然。
“我发现你真的很容易走神。”
文俊辉打了个响指,
“上课不会被骂吗?”
“你才经常被骂吧。”
夫胜宽转了转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了一个人,她没有之前那样局促,甚至一鼓作气反呛回去,
“你这么关心我?怎么不多多关心关心你自己?”
“关心我自己什么?我上课可认真了,才不会…”
“别装傻了,我是说难道你没有在偷偷谈恋爱吗?”
夫胜宽不是无意义的呛声,她是有根据的猜测,但也只是猜测而已。让她没想到的是,下一秒文俊辉忽然变换的神情就落实了她的猜测,连说话都变得吞吞吐吐,夫胜宽又追问两句,她就咬着吸管不说话了,
“我?我,我当然有了…”
像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文俊辉半天才接着道,
“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她的眼睛很亮,沁着一点无措和羞涩。夫胜宽张张嘴没说话,心情有点复杂,她能看出来文俊辉是很开心的,她也替她开心,但她不敢确定姐姐口中的“不能告诉”是不是全圆佑。
毕竟最有可能的就是全圆佑,夫胜宽泄气地想,任谁看都会这样觉得,没有比他们两个更般配的了,青梅竹马的邻居,有足够长的相处时间,彼此知根知底,几乎成天黏在一起…
夫胜宽越过文俊辉的肩膀看见举着冰激凌回来的全圆佑,
“不管是谁,你能开心就好。”
她这样对文俊辉说,
“真的。”
“假的。”
金珉奎擦掉黑板最上面的粉笔字,夫胜宽正在另一侧工工整整地写上明天值日生的名字,
“你姐不可能和圆佑哥在一起。”
金珉奎总是抱有莫名其妙的自信,那种开朗的确凿的自信,有时候连夫胜宽都会被感染,盲目地相信他说的话,比如交谊舞比赛。但这次,她留了个心眼,
“为什么不可能?”
男生耸耸肩,
“就是感觉。”
他放下板擦,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你姐和圆佑哥之间没有那种感觉,更像是很好的朋友,就像你和我。”
笔尖停在最后一个笔画上,夫胜宽有些困惑地直起身子,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观点,
“真的吗?”
“信不信随你啦,反正我是这样觉得的,明浩也这样觉得。”
搬出隔壁班品学兼优的徐明浩让这个观点的可信度提高了至少一个层级,但夫胜宽并没有被完全说动,她踌躇了几秒,
“可是,你不觉得…”
“胜宽。”
夫胜宽扭过头看向声源,是全圆佑,他站在前门门口,单肩挎着黑色书包,见夫胜宽看过来便露出温和的笑意,
“我们一起回家吧。”
“你姐吗?”
这不是夫胜宽第一次和全圆佑一起回家,但没了文俊辉在中间叽叽喳喳,他们之间还是莫名有些尴尬。夫胜宽想也有可能是她单方面的尴尬,于是试图没话找话。
“被学生会拉走干活了,临走前让我来接你回家。”
夫胜宽差点没被绊倒,文俊辉的确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样子,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全圆佑伸手在女生毛茸茸的头顶按了按,在对方炸毛前躲开,然后笑眯眯地说,
“也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夫胜宽心想,明明也不比她大几岁,就好像比她成熟多少似的,全圆佑是这样,文俊辉也是这样,不也还是背着家长老师偷偷早恋,连亲妹妹都不肯告诉。
夫胜宽踢开脚下的一小块石子,她忽然萌生一点危险的想法,
“圆佑哥。”
她叫住全圆佑,有意无意开启另外一个话题,
“你知道我姐在和谁交往吗?”
从余光里能看见同侧行走的全圆佑顿住了脚步,很快又恢复正常,他问夫胜宽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呗,她连我都不肯说。”
全圆佑哦了一声,
“既然俊尼不想说,那我也得保守秘密才是。”
他果然知道!夫胜宽停下步子,有些恨恨地想,她最讨厌这种感觉了,从小到大都是,文俊辉和全圆佑分享着她永远不能知道的秘密,这些大大小小或轻或重的秘密都变成桥梁的浮板,将他们坚固而隐秘地连接起来。
但夫胜宽很快又泄气了,烦躁不安的情绪像没气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跌跌撞撞落在地面。可她能怎么办呢,从小到大,她从来就没有办法。
她干脆自暴自弃道,
“有什么好保密的,如果是你和我姐在交往的话就告诉我,我又不会去打小报告。”
全圆佑也跟着停下来,夫胜宽没看他,低头捏着书包带子,她装作很坦荡,事实上在避开视线,很怕听到全圆佑说“好”。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嗯?”
“为什么会觉得我和俊尼在交往?”
夫胜宽不明白全圆佑为什么要这样问,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眼睛,和全圆佑对上视线,对方眼里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她抿抿唇角犹豫着开口,
“所有人都这样觉得啊,你和她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
“可我也和你一起长大。”
是这样吗,夫胜宽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这样算的话,那我也可以和你交往咯?”
不是这样的,夫胜宽微微睁大眼睛,不该是这样的。她的神情落在男生眼里带上点惊恐的色彩,他无奈地皱皱鼻子,伸手在夫胜宽头顶揉了揉,
“我在开玩笑啦。”
拜托,下次不要开这样天大的玩笑。
夫胜宽怔怔地看着对方,心里忍不住叹息。
我会当真的。
\\
在炎热悠长的夏天真正到来前,又一个学期结束了。期末考结束后的一点时间被用来布置暑期作业,各班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将暑期安全注意事项翻来覆去地讲,叮嘱来叮嘱去,见班上已经没有人的心思拴在学校里,只好大手一挥早早将这帮躁动的高中生放了出去。
夫胜宽背着书包,手里还抱着一沓练习卷,小心地避开楼道里疯跑打闹的人顺着楼梯往高二那层走。她在混乱地堆满纸张和废弃书本的二班门口探头探脑,半天才找到文俊辉的身影。
“你和圆佑先回去吧!我一会还有点事。”
文俊辉跑来捏捏妹妹的脸颊,还没等后者回答就边说等会见边跑回教室,她刚想再叫就被人揽住肩膀,扭头一看,是全圆佑,
“张嘴。”
夫胜宽下意识就跟着做,对方塞了什么到她嘴里,甜的。全圆佑揽住她往楼梯口走,
“别叫你姐了,她要事繁忙,我们先走吧。”
水蜜桃味道的糖被咬得咯噔咯噔响,夫胜宽用舌尖裹着糖块在口腔里打转,她哦了一声,温驯地跟着全圆佑走。
走上甬道,糖块化没了,夫胜宽终于想起来要问,
“我姐到底在忙什么?”
全圆佑早就松开手,插着一边的口袋,
“我讲不清楚…你要不然自己去问她?”
我就是没问到才来问你的,夫胜宽暗自腹诽。全圆佑像是看出她小小的不满,拍拍她头顶,嘴角愉快地翘起来,
“别想太多,俊尼迟早会和你讲的。”
讲什么?夫胜宽有些茫然,她想让全圆佑说得更明白些,后者却忽然向着前面的人打招呼。夫胜宽抬头一看,他们已经走到高三楼这边,不远处的槐树下有一个穿着便服的女生正抬起手回应全圆佑。
“我回来取档案。”
尹净汉晃了晃手里棕色的档案袋,笑意盈盈地回答全圆佑,
“顺便等俊尼。”
等文俊辉做什么?她们原来这么熟吗?夫胜宽眨眨眼睛,无意间和尹净汉对视上,后者凝视她几秒忽然露出更大的笑容,
“你是胜宽对吧?”
她伸手,夫胜宽才反应过来她是要和她握手,还从来没有过这样正式的见面仪式,夫胜宽有些局促,轻轻握了握对方柔软的手心,又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好在尹净汉落落大方,主动接着话说下去,
“我是尹净汉哦,总是听你姐姐提起你,现在总算见到真人啦。”
她停下话头,引得夫胜宽去看她,
“果然和俊尼说的一样可爱呢。”
像尹净汉这样的漂亮女生笑着向你传达夸奖和喜爱的时候是最让人难以抗拒的,夫胜宽微红着耳朵说谢谢。尹净汉瞄见她怀里的试卷,问她是暑假作业吗,夫胜宽点点头,她若有所思地道,
“不用做也可以。”
嗯?
尹净汉咧开嘴角笑,不知道为什么,夫胜宽觉得她笑的很像得逞的小恶魔,
“反正老师也不会批改,开学就要被成捆地丢掉,就做上面一两张就好…”
“你不要教坏小孩。”
全圆佑在一旁打断尹净汉恶魔般的低语,他伸手将夫胜宽拉到自己身后侧,有些哭笑不得,
“文俊尼还在教室,你赶紧去找她吧。”
尹净汉笑眯眯地直起身子,撩了下耳侧滑落的发丝,
“知道了,护短的家伙。”
她又转头对夫胜宽说再见,
“拜拜小可爱,下次一起出来玩吧。”
等夫胜宽点头,她才转身离开。
“觉得她怎么样?”
全圆佑忽然问道,夫胜宽知道他指的是尹净汉,她捏着书包背带实话实说,
“挺好的。”
“你喜欢她吗?”
短短接触而已,谈不上多深的认识,但夫胜宽还是点点头,
“感觉还挺好接近的。”
全圆佑嗯了一声,忽然冒出来一句,
“你姐也喜欢她。”
夫胜宽转了转眼睛,
“我姐吗?她喜欢的人可太多了。”
全圆佑失笑,
“喜欢也分很多种,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喜欢吗?”
“大概知道。”
“不,胜宽。”
男生的唇很薄,微微抿起来就显得冷肃,可他眼里又凝着柔软的光泽,后半句轻得像叹息,
“你不知道。”
夫胜宽微微张开嘴,她发现她真的有些笨,在最近尤其,她很难理解全圆佑想要表达的意思,后者收起那副冷肃的模样,换上她熟悉的温和神情,
“以后不要听尹净汉乱讲。”
“哦…”
“走吧。”
\\
夫胜宽很快又见到了尹净汉,在全圆佑生日那天,一个闷热得反常的日子。出门前看着暗沉沉的天,夫胜宽还是坚持拿了把伞放挎包里,即使文俊辉说肯定不会下雨。
“万一呢。”
夫胜宽嘟嘟囔囔蹲下身子穿鞋,等她站起来被文俊辉咦了一声,
“太阳打西边出来。”
“怎么了?”
文俊辉用指尖轻轻蹭掉女生嘴角涂出界的口红,看着她有些泛红的脸颊,笑着说没事,
“很漂亮。”
到了约定的ktv,夫胜宽才知道来的还有尹净汉。
“听说是圆佑生日,我就跑来凑凑热闹。”
尹净汉说话的时候耳垂上有什么亮闪闪的事物在晃,夫胜宽的注意力被吸引走,等看清才发现是一只银色的环状耳饰,看起来眼熟得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夫胜宽还在纠结,文俊辉早就拽着尹净汉进了大堂,全圆佑拍拍她的肩膀,
“在想什么?”
“啊,没有。”
提前定的包间还算宽敞,等夫胜宽和全圆佑落后两步进来时,文俊辉已经霸占着沙发旁边的立麦不放手。
“圆佑!让我为你献上一曲生日祝歌,祝福你寿比南山,长命百岁,游戏全赢,考试全过!”
全圆佑对好友的热情丝毫不买账,甚至皱着眉拽拽尹净汉,问她这里不是不允许给未成年人卖酒吗,尹净汉笑得花枝乱颤,上前揽住文俊辉说等快走了再唱生日歌也不迟,文俊辉在她怀里乖得像只猫,微仰起下巴和对方咬耳朵,半天才选好几首又慢又老的经典情歌。
全圆佑在心里吐槽,太土了,秀恩爱的方式还能再土点吗?这几首是他爸妈会在ktv搂着边摇边唱的程度。
“你不懂。”
一起唱了两首,文俊辉就跑下来留尹净汉一个人坐在小台子上唱,伴奏声过大,再加上不能让夫胜宽听到,她得凑得很近才能让全圆佑听清她再说什么,
“这首是我们的定情曲。”
全圆佑鸡皮疙瘩掉一地,就差站起来跑出去给她们找好司仪送入洞房,文俊辉还在兴致勃勃地给他讲她晚上失眠的时候尹净汉是怎么打电话给她唱歌哄她睡觉的。全圆佑受不了,拍开文俊辉的头,
“说点人话可以吗?”
文俊辉发出切的一声,
“你这个不懂爱情的家伙。难怪追不到胜宽。”
女生的声音不大,又被立体音响的巨大声浪盖了个七七八八,但全圆佑还是猛地抬头略显心虚地往夫胜宽的方向看。她正安安静静坐在沙发的角落,满脸崇拜地看着正用力唱歌的尹净汉,手里捏着沙锤有节奏地摇晃着。
见此景,全圆佑喃喃地道:“这个尹净汉,真的会巫蛊之术吧,怎么连胜宽都露出那种表情。”文俊辉同情又得意地拍拍他的肩膀:“没办法,净汉姐就是这么有魅力,你没有也不要气馁,毕竟一百年才出一个尹净汉。”
全圆佑客客气气请文俊辉滚。
“不过说认真的。”
文俊辉也看向夫胜宽,后者感受到两道视线的关注疑惑地转过脸,文俊辉对她挑挑眉,露出惯常的笑容,
“我觉得胜宽对你是有朦胧的好感的。”
女生总有奇奇怪怪的第六感,她们对此深信不疑,文俊辉就是其中一员,就像夫胜宽很容易剖析她的秉性,文俊辉也很轻易捕捉夫胜宽的情绪,甚至是全圆佑的,她凭着冥冥的感觉去把握她最亲近的两个人的情感,并试着给予安慰和帮助,
“你在害怕什么?”
所以当文俊辉毫不避讳地指出全圆佑内心的软弱,后者并没有感到突然或冒犯,不止是第六感的加持,更是十几年相处中培养的默契。文俊辉说的没错,表面云淡风轻的他的确抱有隐秘的退缩,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慢慢组织着语言,
“胜宽叫我十七年的圆佑哥,我之于她也许只是个关系更亲近的邻居哥哥。这时候突然告诉她,她叫了这么久的哥哥对她有别的不单纯的心思,别说是她,当初我向你坦白的时候你不也是感到荒唐极了,三天没和我说话不是?我想过了,要不然就当一辈子的哥哥,这样最保险,要不然就冒险试错,最坏的结果就是被拒绝被讨厌。偶尔想,做个安静的胆小鬼算了。”
尹净汉的选曲进入尾声,伴奏渐渐小下去,全圆佑的声音也跟着低下去,可还是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地传进文俊辉的耳中,在平稳的语调下有什么在暗自汹涌着,
“但对我来说挺不公平的,哪怕是反感,或者疏远,我总是想得到些回应的。”
像是独自漂浮在宇宙中孤独的宇航员,总要牢牢抓住对讲机等待来自地球的讯号聊以自慰。装满口袋的糖果也好,故意放水的对战游戏也好,又或者是隐晦的贴近,全圆佑在试图抓住他的对讲机,等待来自夫胜宽的唯一的回应。
夫胜宽很难不去在意,包间不算小,可也不算大,用余光就可以轻易瞥见文俊辉和全圆佑在角落凑近讲着什么。其实她该脱敏的才是,可夫胜宽还是有些坐立难安,还没等到她点的歌就忍不住起身离开包厢,尹净汉问她去哪,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要去卫生间,等真正出了门她只是在走廊里乱晃,不打算去卫生间,也不知道去哪,最后跑到大堂的休息椅上坐下发呆。离得近的包间里传出撕心裂肺的歌声,夫胜宽一边继续发呆一边分出点心神去担忧那人的嗓子,她记得上次文俊辉这样唱完之后含了快一个礼拜的金嗓子喉片。
大堂服务生见她一个人坐半天,便跑过来热心地问她有什么需要的,她摆摆手说没事,但好像这家全国连锁的量贩式ktv把顾客是祖宗这条口号刻在员工餐里吃进员工肚子里,被拒绝的服务生毫不气馁地继续给夫胜宽推荐他们店里的特色项目,就差端出足浴盆亲自给她搓个脚理个疗,最后夫胜宽实在不堪其扰,用尽全身力气告诉对方:“我失恋了,请让我一个人呆会。”
年轻的服务员显然感同身受,立刻闭嘴鞠着躬离开,虽然她走之前满脸的同情让夫胜宽略微不爽,但好歹是清净了。可还没安静两秒,又有人在后面拍她,
“说了我失恋了不要来烦我让我自己…圆佑哥?”
转身转到一半,夫胜宽看见熟悉的脸尴尬地将谎言吞掉一半,全圆佑像是没听到她的前半句,垂着手问她怎么出来了。夫胜宽飞速转动脑筋,
“啊哈哈,我想去买点零食来着,结果迷路了。”
不错,很合理的解释!
“怎么不去问问工作人员?”
距离他们直线距离不足15米的热情服务生在工作台后面默默抬起头又默默低下头,夫胜宽边脚下动工给自己挖梦幻城堡边迅速想其他借口,好在全圆佑没有再为难她,
“走吧,我知道卖零食的在哪里。”
其实夫胜宽没有很想吃零食,但她从来没办法拒绝全圆佑,所以乖乖起身跟着去了ktv里的小卖部,硬着头皮拿了两盒乳酸菌奶。当全圆佑问她挑好了吗,夫胜宽弱弱地举起手里的饮料,站在收银台旁的男生挑挑眉,
“这次不喝苹果汁了吗?”
夫胜宽啊了一声,胡乱回答道:“这里好像没有。”
“有的。”全圆佑难得执着,他径直走向左侧的货架从最上层拿了红色包装的软饮出来放到收银台上,他见夫胜宽盯着看,补充道,“不凉,常温的。”
废话,又不是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夫胜宽心里想,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全圆佑会觉得她爱喝苹果汁,还必须得是常温的。
直到结账走人她也没绕出来,最后只好拿“男人心海底针”把自己糊弄过去。
等快走到他们包厢,夫胜宽才想起她跑出来的原因,可是现在又无比乖巧地跟着全圆佑回来。腿长在自己身上,夫胜宽只能为自己的毫无原则感到愤慨与悲哀。她还在自我检讨,比她多走半步的全圆佑忽然停了下来,他往夫胜宽的方向靠了靠像是故意要挡住她的视线,
“胜宽,我们再去一趟小卖部吧,我突然想到有东西没买。”
也许是面前的状况实在突然,这样蹩脚的借口都被全圆佑拿来用,病急乱投医的结果就是适得其反,夫胜宽全看到了。
拐角处的阴影里,半长头发的女生正捧着另外一个女生的脸亲吻,她们吻得很热烈,女生的腰肢纤细又柔韧,被细白的手臂紧紧搂住往后折,背对着他们的女生还有一头海藻般的浓黑卷发,穿着夫胜宽无比熟悉的灰色百褶裙——她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夫胜宽还看见半长发的女生耳边有什么摇晃着,时不时折射头顶小射灯的光,会晃进眼睛里。在她下意识闭起双眼的瞬间,全圆佑拉着她躲进墙壁设计的凹陷里,还试图用手捂住她的眼睛。夫胜宽第一次起了强烈的叛逆心,她扣着全圆佑的手往下扯,男生担心她挣扎过度弄疼自己只好松了点劲。视野又变得明亮,但身子还被禁锢着,夫胜宽咬着牙让全圆佑松开,男生不动,她就要咬他的手,还说着他不松手以后就再也不理他的话,活脱脱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全圆佑闻言犹豫了下,夫胜宽就趁着他没反应过来,挣脱束缚跑出去。
一出去只看到刚才那两个女生十指相扣走远的背影,夫胜宽没喊,甚至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呆呆地目送她们消失在下一个拐角。全圆佑叫了她一声,夫胜宽转过脸和男生对视一秒,然后飞快地跑了出去。
\\
再三保证一找到夫胜宽就给她回电话的全圆佑挂断和文俊辉的通话,路口的交通灯在此时恰好变绿,他抬脚向对面的街道走去。
文俊辉知道夫胜宽是因为撞破她和尹净汉的亲吻现场才一言不发地跑掉后快急疯了,她那副群龙无首的状态肯定是不能出来找人的,让尹净汉陪着她,全圆佑自己出来找。其实他也不知道能去哪里找夫胜宽,只能靠模糊的感觉在周边的街道四处看。
寻找的过程中,全圆佑想了很多解释的说法,最后统统推翻,他在电话里和文俊辉讲,
“这样对胜宽很不公平,她需要知道,她能自己做出判断,不要再把她当小孩子了。”
可等挂了电话,他又开始反思自己,其实他也在做对夫胜宽不公平的事情,他紧握着主动权将夫胜宽圈在他划定的安全圈里。
时常向往却不愿意承担后果,全圆佑停下脚步,伫立在24小时便利店巨大的落地玻璃前,透过些许反光的玻璃,女生正趴在用餐区的桌子上,看起来小小一个,旁边摆了一桶泡面,他想,他不止是胆小鬼,还是自私自利的矫情怪。
女生抬起头,无意间和他对视上,圆圆的眼睛因为惊讶睁得更加圆润,全圆佑深吸一口气,拉开便利店的大门。
夫胜宽没想到全圆佑会这么快就找到她,她维持着掰直塑料叉子的动作,眼睁睁看着全圆佑穿越货架一路走到她面前,坐下。
“饿了?”
夫胜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只能缓慢地点点头,全圆佑的表情缓和一点,
“先吃吧。”
说完这句,他就掏出手机敲敲点点,夫胜宽犹豫几秒,不知所措还是败给饥肠辘辘,她边瞄着全圆佑边小口小口嗦面。
——能想着吃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是在给我姐发消息吗?”
全圆佑这样回复文俊辉的狂轰滥炸时听到夫胜宽怯怯的声音,他点下发送键后抬眼,女生握着杯面,神情有些僵硬,得到肯定的回答她又垂下眼皮,用叉子搅着杯底剩下的一点面,
“你跟她说不用担心我,我一会就回去。不接电话也不回复消息是因为,因为我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情。”
之前的猜测形成了闭环,夫胜宽却没有揭开谜底的轻松,她不是歧视或是厌恶,只是当落在自己身上,冲击力无疑是最强劲的。一开始她大脑一片空白,连往哪走都没注意,只是随着人群胡乱迈步子,但慢慢地,当冲击的后劲逐渐削弱了那么一点,她开始想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不肯直接告诉她?
“只需要给我点时间去消化就好。”
夫胜宽揪着裙子上的褶皱,嘴角紧紧抿起来,
“我怎么可能不站在她这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全圆佑静静看着独自生闷气的女生,将显示着通话界面的手机递过去,他用眼神鼓励她。
那就再告诉她一遍,告诉她你是理解的支持的,是从来都向着她的。
通话持续的时间不长,可夫胜宽的眼泪用掉了全圆佑整整一包纸巾,等挂掉电话,她恍惚片刻,然后面对满桌的纸巾才迟钝地感到不好意思。像是思考了会,女生突然站起身往货架那边跑,等她回来,手里端着巧克力派的包装盒,上面用巧克力派按金字塔的形状叠了三层,甚至在最顶端的派上面还插了一根手指饼干充当蜡烛,
“差点毁了你的生日。”
夫胜宽放下简陋无比的“巧克力蛋糕”,满脸自责,
“礼物放在包厢里只能回去再给你了,还有蛋糕,原本想买那种切片的但都卖光了,就只好先这样了,回去再补给你好吗?”
“好。”
全圆佑回答得很快,他将手放到桌子上,询问夫胜宽他可以许愿了吗,夫胜宽忙不迭地说当然可以。
在全圆佑闭起眼睛许愿的时候,夫胜宽默默看着他,她想到他之前说的不同种类的喜欢。
“你姐也喜欢她。”
“喜欢分很多种,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吗?”
“胜宽,你不知道。”
全圆佑睁开了眼睛,对着饼干吹口气就当假装吹熄了蜡烛,夫胜宽见到这一幕又要脸红起来,
“生日快乐。”
外面的天暗得格外早,偶尔还会有闪电闪现,而后传来轰隆隆的低沉雷鸣,又要落雨了。室内亮着暖黄色的灯,女生眼睛亮晶晶的,她努力想搜刮一点寓意深刻的祝福语,最后还是放弃了,
“要快乐要健康要顺利。”
全圆佑轻轻说了谢谢,他望着女生,忽然道,
“胜宽,刚才我许了两个愿望。”
暗紫色的天空又被一道闪电照亮霎时,而后归于昏暗,再耐心等几秒便有雷声压着赶着滚滚而来,全圆佑捏紧放在桌子上的手,他长久地注视着夫胜宽圆润黢黑的双眼,
“一个是可以说出来的,一个是不可以的。”
“可以说的愿望是希望喜欢我的人和我喜欢的人都要健康平安。”
“不可以说的愿望,和你有关。”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也更加柔软,夫胜宽屏住呼吸,心底藏着的困惑变成糖块外面的那张玻璃糖纸,有人在一点点将它展开铺平。她看到窗外的树枝忽然抖动起来,几净的玻璃窗上出现倾斜的细长水痕,她也听到全圆佑在此刻说,
“或者说,只有你。”
雨终于落了下来。
end.
【平和】吵架日记(续)
来把存粮发一发!
这篇算是之前《吵架日记》的番外,但好像也没怎么吵架就是了……恋爱和婚后生活片段若干。
有小🚗。
————————————————
1.
多谢前辈了!
穿着改方学园水手服的女孩子,深深鞠了一躬。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橙黄色的日光从窗棂中洒下来,落在一地歌牌上。
客气啦。和叶回礼,那么今天就到这里。
被拜托指导歌牌社训练的她,跟女生一前一后往校门口走去。想到刚才看见的旧照片,后辈小姑娘忍不住就来开开玩笑——前辈这么好相处,没关系的吧?
前辈,你高中时候一定有很多男生追吧!
啊,没有诶……和叶回忆后确认,有点小小的郁闷却很快消逝,受不受...
来把存粮发一发!
这篇算是之前《吵架日记》的番外,但好像也没怎么吵架就是了……恋爱和婚后生活片段若干。
有小🚗。
————————————————
1.
多谢前辈了!
穿着改方学园水手服的女孩子,深深鞠了一躬。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橙黄色的日光从窗棂中洒下来,落在一地歌牌上。
客气啦。和叶回礼,那么今天就到这里。
被拜托指导歌牌社训练的她,跟女生一前一后往校门口走去。想到刚才看见的旧照片,后辈小姑娘忍不住就来开开玩笑——前辈这么好相处,没关系的吧?
前辈,你高中时候一定有很多男生追吧!
啊,没有诶……和叶回忆后确认,有点小小的郁闷却很快消逝,受不受欢迎的不重要啦。
怎么可能!哦也是,你高中就跟服部前辈交往了吧,那难怪。
不啊,我们是一直到高三才交往的,之前并没有谁跟我表达过什么。和叶仔细想想,倒是进入大学反而异性缘变好,会有人在走廊上拦住问名字或是通过别人打听之类的,当然结局都一样。
为什么呢?和叶临睡前又琢磨了一下,可能我高中还是不太会打扮吧!
很多事情她并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其实开学第一天就有同学注意到她,然而自己也被盯上了。男生还来不及表达就被猛拍肩膀,转身看是一张凶悍的黑脸,肩膀上还背着把剑。
“远山和叶那个女人很麻烦的,我劝你最好不要招惹她。”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所以她的高中生活里,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男生的存在。
2.
乱哄哄的午休时间,老师从门口探头喊服部平次的名字。
啊服部,去教务处帮忙领下交流活动的申请表吧,有兴趣参加的同学填一下,明天给我。
好的。男生站起来,直接敲敲她的桌板,走啦。
?和叶抬头,脸上已经泛起红晕:你自己去啦……拿几张纸还要拉着我一起,我不要……
走走走,看她扭扭捏捏,平次干脆一把拖走。
果然男生走着走着就放慢脚步,左顾右盼的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偷偷摸摸。一扭门把,果然器材室里又没有人,赶紧把刚表白成功顺利交往的女朋友牵到角落。
平次你真是的……和叶心跳得很快,知道接下来又要发生什么。
亲一下嘛……黑皮肤的少年血气方刚,紧拽住她的手腕就情难自抑地吻上去,从冲动变温柔,舌尖纠缠,最后捧着她的脸,恋恋不舍地轻轻啄一下嘴唇,这才罢休。
回教室的路上她想凶又不敢大声,只能拽着他的衣角表示抗议:平次你怎么成天这样呢!太难为情了……在学校干这种事情很奇怪啊,万一被老师同学看见怎么办?下次我绝对不会……
不会什么啊不会!平次被她说得脸也涨得通红,转身威胁。你再烦个没完没了的,我下次就在教室亲你信不信?
和叶又羞又气,直接踹了他一脚。
喂喂喂你怎么还打人啊!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动手打你了?
哇小夫妻打架啦!直击家暴现场!正巧站在外面的同班同学看见这一幕,怪声怪气地大叫起来。
暂时休战。和叶趴在桌上,望着那个成天乱来的男朋友背影,气鼓鼓的。
平次发现她在看他,转过去跟同桌聊自己的,没多久又别扭地走过来。
怎么又不高兴了……我干什么了啊我,你这个女人真麻烦。
俯下身在她耳朵旁边说悄悄话:我就想亲亲你啊……喜欢你才想亲你的嘛……
啊……太害羞了!和叶把脸埋在臂弯里,感觉整个人要烧起来了。笨蛋平次!!!
3.
如此黏糊,发生意外也在情理之中。
工藤新一知道好友居然大学没毕业就要当爹了,笑得超大声,说你这人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哈哈哈哈这下好了你就等着被和叶爸爸打死吧!
能怪我吗!服部平次咬着牙,又不能告诉他其实那天是和叶抱着娇声说“今天应该没关系的平次你别下楼了”,这还怎么能保持理智啊!
唯一暗自高兴的是这件事终于甩开工藤N个身位。喂你来做伴郎啊,他说。
银司郎喝着茶,冷眼看跪坐在对面的服部平次,跟女儿一样都是满脸心虚的样子,简直不能太明显。
和叶也想陪坐在旁边的,却被平次拉住,俩人通过目光交流。
你站着吧!现在还能这么坐吗?
我站个头啊!你坐着我站着,我是你的保镖吗?!和叶瞪他。
行了,别这么打暗号了。银司郎恨不得直接把臭小子揪着领子抓起来,却只能呼口气。
几个月了?他问。对面的两个孩子同时一惊,低头。
服部家气氛就好得多,起码看起来是这样的。
哎呀真的吗?静华连忙抓着和叶的手,那赶紧办婚礼啊!不要再自己做饭了,以后每天都回来吃吧,我给你们做……对了还是有挺多要交代的,和叶过来,我跟你好好说说……
别,别走啊!服部平次很快意识到这下只有自己跟父亲独处了,背后不由得升上一股寒气。
本部长大人缓缓睁开眼睛。
平次啊。他说,你把门关好。
4.
生第一个孩子平彻的时候,居然还能吵起来。
服部平次本来不想出任务的,和叶劝他还是该去。反正预产期是下周,你正好忙完了请假,不是正好?
可谁能想到就提前了呢。和叶正在家里擦桌子,突然觉得一热,肚子有感觉了。
她有个特点,小事跳脚,大事反而很冷静。早就准备好的待产包背上,敲门拜托隔壁的阿姨送她下楼,跟司机先生说明完,铺好垫子才坐进去。在车上打电话给自家妈妈和静华,还不忘嘱咐别把平次叫回来——省得他一着急又耽误事,等任务结束了再说吧。
所以服部平次直到收队的时候才看见老丈人,还在想怎么要他亲自出马监督。
蹬蹬蹬跑进医院,气冲冲地责问和叶。你疯了啊?万一出什么事情怎么办!我有什么不能赶回来的,你这个女人真的乱来!
刚刚出生的儿子在旁边感受到爸爸的暴躁,哇一下子哭出来。他连忙收声,小心翼翼摸了摸那只软绵绵的小手,鼻子一酸,松开抚上老婆疲倦的脸。
和叶你辛苦了……别的话也说不出,结结巴巴,下次真的不能这样了啊。
谁还跟你有下次……和叶弱弱地说,你来了那我就睡了,好困啊。
嗯,嗯。他摸着她的头发,我请完假了,会一直陪着你的。
5.
和叶的身材恢复算是快的,却只有自己知道还是跟原来差距甚大。洗完澡望着镜子,伸伸手就能从肚子上揪起肉——以前这里不仅是平坦的,还有漂亮的马甲线,穿起比基尼来昂首挺胸。
可她不服输。于是服部平次经常回家能看见老婆坐在瑜伽垫上,旁边是个摇篮。
他把衬衫往洗衣筐里一扔,只剩黑色背心。去冰箱里拿了瓶喝的在沙发上坐下,饶有兴趣地边欣赏边吐槽。
又在装神弄鬼什么啊?这种东西能有什么用……想锻炼身体的话,我来教你啊,只要能完成警校训练量的零头就行了!
和叶深呼吸,不想搭理。却忍不住瞄他精壮的身材:隔着衣服还能看得出紧实的肌肉,还能随便喝可乐这种高糖饮料,简直气人。
偏偏某人还要说个没完。哈哈哈和叶你这么举着手很像个大猩猩啊!
你去死吧!和叶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可能跟产后激素水平变化也有关系。我知道我胖了,所以呢?能不能别成天笑话我啊……已经比上个月瘦好多了,你还想怎么样?
妈呀,服部平次连忙冲过去蹲下安抚老婆,没没没,我这不是开玩笑吗……你现在也没胖多少啊,我觉得挺好,胸还比以前大了呢。
胖多少?所以我到底是胖了多少,你说说!和叶怒目而视。
擦,又说错话了。他连忙为她擦眼泪,偏偏还是无法给出正确的回答。
你不胖啊,而且就算胖成猪我也会喜欢的,所以别哭了……
当晚有人不做饭,有人没饭吃。
6.
搜查一课空空荡荡,只剩新来的胜村亮警员在值班。
咦?这个女人是谁啊……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白色毛衣的年轻女子,款款走来,跟他目光对上。
你好,他们人都去哪里了啊?
哦哦,上楼开会了,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那我等着吧,我是来送东西的。这个女人笑笑,直接在他旁边坐下,突然凑过来,吓了胜村亮一跳。
咦,你衬衫袖子上是什么?
毕竟是个正常的年轻男人,突然被这么好看的女人靠近,还是有点紧张的。胜村亮急忙低头,发现袖子上有棕色的污渍,顿时很不好意思。
呃,可能是中午吃饭蹭到的……
是酱油渍吧,那个女人细看后说,不是很好洗呢,你回家可以拿点白糖先搓一下,就不会留印子了。
好,好的。他连忙答应,还好电梯门恰巧打开,一课的大部队回来了。女人站起来就迎过去,管他们的服部老大叫“平次”。
我把衣服带过来啦,你换下来的呢?我带回去洗。
不急,服部平次把她手一牵,先陪我下楼吃个饭吧,饿死了……
这就是老大中午提到的,那个凶巴巴的老婆?哪里凶了啊明明又美又温柔的!胜村亮目瞪口呆,怪不得传言说他平时都不参加酒局的,很合理啊!
还很贤惠的样子……不经意的夫妻对话落在胜村亮的耳朵里,只剩羡慕。
真是的,早知道我就带饭过来给你了啊。那个女人挽过老大的手臂,很自然地贴过去,俩人一起消失在电梯里。
7.
第N次被老婆折腾的服部平次,真的心累。
又不能跟同事翻脸。今天在电梯里跟几个交通科的女警一起下楼,出门跟和叶打电话的时候,人家正好叽叽喳喳在开玩笑,他当下就觉得惨了回家又要没事找事,果不其然。
我看你在警局很受欢迎嘛,服部警部。
行了啊,别阴阳怪气的。他无奈地说,你能不能别成天见风就是雨的?她们还不一定看得上我呢,我儿子都多大了。
什么意思?如果没有儿子,你就想跟别人发展一下?想到之前有个受害人特地送了个巧克力蛋糕给平次,卡片署名后面还画了个小爱心,她就更不爽了。
我……服部平次觉得自己真是冤死的,可偏偏有的事情又不想告诉和叶。上周倒是有个女人正儿八经的居心不良,相关案件的当事人是个小明星,她是经纪公司的管理层,客观说身材长相都不错,就是妆和香水都太浓。
坐下了解情况的时候,那个女人不经意就把大腿靠过来,穿的还是短裙。他心里暗骂一句,连忙往旁边挪。
最后还收到了一个信封。摸着还以为是银行卡,照例上交就行,打开却看见一张酒店房卡。手机同时有信息进来,说“明天晚上8点以后,我等着你。PS. 我可不是会缠着男人不放的类型哟。
等个鬼啊,自己洗洗睡吧。服部平次把那个号码拉黑,房卡扔在走廊的大垃圾桶里。
这要被和叶知道,估计就是天翻地覆了……他琢磨着。
8.
遇见过几个主动示好的女人后,服部平次有点纳闷。
甚至还对自己有所怀疑:我是真长得不错,还是给出什么错误的信号啊,为什么隔一阵就有这种事……最终还是归于“世风日下”这四个字上。
不过还是蛮疑惑的,因为和叶从来不会说他哪里多帅多帅的。
想想反而会抖一下,完全想象不到这种画面。就像他不会对和叶深情款款地表示“你好美啊”一样。
然而还是可以从行动上感受出一二。
早上洗完澡,服部平次轻手轻脚回到卧室。坐在床沿套好裤子,站起来束紧皮带,不小心搭扣还是发出了点动静。
回头看老婆,果然醒了。和叶迷迷糊糊从被子里探出头,挣扎几下爬起来,眨眨眼睛,又像没睡醒一样把他拉回床,自己贴在他的背上,就跟高中时代坐在摩托车后座似的,抓紧不放。
软绵绵的小手从后面伸过来环着腰,头发弄得他痒痒,还很不老实地蹭来蹭去。
干嘛呀,他笑着说,我要穿衣服上班了。
别穿啦。和叶嘟哝,让我抱抱你……
每次听见她这种撒娇的语气就有点反应,尤其早晨的声音里还多了几分软糯的感觉。
他侧过身揉揉她的脸,顺便把睡裙细带抚下肩膀。
你可别迟到……和叶瓮声瓮气地说。
不会,他重新解开皮带,边脱边朝她身上压。我平时都早到,今天可以卡点到。
和叶挽住他的脖子,笑嘻嘻的黏上来。
9.
不止他在瞒,和叶也有自己的秘密。
准确来说,服部平次倒是发现了些端倪,只是方向上有很大的错误。
和叶现在固定给几家杂志供稿,不时要去社里开开会什么的。他当然没意见,直到某天晚上看见楼下有车送她回来,驾驶座上还坐着个男人。
什么玩意啊!瞬间黑脸,坐在家里等她一回来就拿出审犯人的劲头细问。和叶反复解释说是下雨了所以主编好心捎一程,勉强接受却还是有点火大。
你不就是去交个稿吗?为什么还要化妆,穿得还挺好看……他上下打量老婆,觉得还是不放心。
哎……这个笨蛋。和叶内心叹气。
事实是社长留她说有事,结果越说越不对劲,从稿子聊到家庭生活,问她会不会觉得结婚太早有点后悔。不会啊,和叶说,完全不后悔呢。
你老公是警察啊,是不是经常不回家的那种?社长胖胖的身躯朝她靠近,和叶下意识往后缩,呃,社长我觉得你今天可能需要休息。
再往前一步就直接摔死你!和叶心想,却被闯进来的主编找理由带走了。
没必要的,主编开车回家的路上跟她说,你以后还要在这个圈里混,不睬他就是了,不用翻脸。
有几分道理,那就这样吧。所以才会在告别的时候特地探进窗里跟主编道谢,人家真是正人君子,跟妻子关系好得很,平次怎么非要往乱七八糟的地方想呢?
其实应该告诉平次的,和叶有点内疚。晚上睡觉的时候,往他怀里靠过去。
那我以后就不跟这家杂志社合作了,好吗?
诶?今天态度还不错嘛……服部平次一愣。
10.
其实和叶有时候还挺温柔的。
躺在病床上的服部平次暗想。顺便看着走廊上跟医生在谈话的老婆,一直在点头,最后跟人家弯腰道谢,眯着笑眼,相当温婉动人。
啊,平时怎么不对我这样呢?他长叹道。
和叶低头走进来,纤长的十指不停在按手机。你给谁在发信息啊?他忍不住问,我都这样了,你还跟人家聊天聊个没完?
我聊什么天啊!和叶怒,举起手机拿屏幕对着他。我在写备忘录!明天就出院了,我刚刚在问医生有什么注意的事情,你自己看!
下一秒警局同事进来,又瞬间变脸,朝人家态度极好。
嫂子一直在啊!警员们感慨,对警部真是没得说!跟服部平次关系相熟的单身汉们纷纷起哄,嫂子你有没有妹妹啊,跟你一样又好看又体贴的那种,介绍给我们吧!
呵,服部平次哼一声,欢迎收获同款老丈人,远山部长等着你们呢。
这,这倒是……顿时就集体退缩。
离开后和叶坐在床边给平次削苹果,他看着她的侧脸若有所思。
喂,你想不想给平彻添个妹妹啊?他说。
啊?和叶手上动作停一秒,又低头继续,声音变轻。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不是经常说工藤家女儿可爱吗?感觉有个小姑娘也不错嘛,嗯?
先养好身体再说吧!和叶把苹果细细切好,往他嘴里塞一块。你现在能动吗?还妹妹呢……
靠,回家以后你等着!服部平次一口咬下苹果,恨恨地想。
11.
在服部警视手下工作的警员们,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就是好歹没遇上他爹——起码在午休吃饭或是闲聊的时候,这个老大还是能开开玩笑的。不像本部长每天都是一副“给我皮收紧一点”的扑克脸,电梯里看见都很提神。
尽管如此,在茶水间偷偷摸摸打电话的栗原警部补还是被无声无息的服部平次吓了一跳。
“警,警视你怎么来了……”
笑话,什么地方我不能来?服部平次浓眉一挑,自顾自倒水。
在此之前正好听了几句下属打电话的内容。没别的,就是跟女朋友报备今晚又要加班罢了。只是那个看起来愣头青的小子嘴巴还挺甜,一口一个宝贝的,听得他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女人都喜欢这一套……?
坐回座位的服部平次思考再三,拿起手机又放下,最终快速发了条信息给家里的老婆。
“宝贝今天过得怎么样啊”。
和叶回得很快。很好呀……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她的笑眼:今天中午饭都是自己吃的,现在在睡午觉啦。
服部平次扶额,这个笨蛋以为自己在问孩子呢。想想既然都发了,还是说清楚点为好。
“我问的是你啦”。
这次收到回复的间隔长一点。好半天和叶才慢吞吞回了个“?”,接着很快又跟了条“我也很好啊”。
行吧……果然他跟和叶就是不适合这种肉麻兮兮的对话,那就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重新投入工作没多久,手机又震了一下。倒是完全没想到是和叶,因为她一般是不会在工作时间来联系他的,所以拿起来看见名字的时候还有点吃惊。
这个女人可别又胡思乱想啊……服部平次非常后悔,以和叶平时醋罐子的劲头,他说了这么不像自己的话,等她缓过神来估计又是一通审问。
却并不是。
“老公晚上几点回家呀❤”。
12.
难得一个人在家的服部平次,并不打算去父母家吃饭,而是想趁机享受一下好久没体会到的自由。
和叶大学好朋友的妹妹周末在东京举行婚礼,正好她和姐姐也很久没见,就干脆带上两个孩子一起去迪士尼玩。他本来也应该同去,只是和叶为了避开人潮决定周四就出发,于是只能送到新干线车站。
本来还是有点担心的,想着两个孩子不好带。好在和叶的朋友夫妇都在,三个大人对应三个小朋友,应该没问题的吧?
倒是和叶更担心他一点。平次你的衣服我都按顺序排在衣柜里啦,晚饭就回爸妈家吃吧,你不喜欢吃加热的东西我就不做了……睡觉记得反锁门。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明明是他以前最爱嘱咐的话,反过来就有点好笑。我怕什么啊,服部平次下巴点点门口,要是有小偷正好还能顺便抓走呢。
也是……不对!你还是要锁个门啦,平时都没这个习惯可不好……
和叶前脚刚走,他马上拿手机定外卖。好久没吃比萨了,和叶怕胖都不肯点;冰箱里拿出啤酒直接开了就喝,再也没人会叨叨要倒在杯子里这种麻烦事。
只是不知道是口味下降,还是这个搭配太油腻,吃完之后完全没有预想中的满足感,倒是撑得慌。这导致服部平次半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过了午夜还毫无困意。
睡前打过电话了,和叶一切都好。儿子们叫了声爸爸就开始兴致勃勃地说明天打算玩的项目,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想他。
小朋友的房间难得空下来,身边也少了个人。今年的夏天热得特别早,他不喜欢开空调,和叶却跟电风扇不对付。
平次我们开空调嘛……电风扇的声音好吵!
这个女人真是张口就来,空调的嗡嗡声才更烦吧!但显然和叶很懂该怎么达到目的,倒也不强求,说不然自己去别的房间睡。
好吧,那就开空调。
又要开空调,又还是怕冷,最后的结果在服部平次看来就是资源浪费:两个人在空调房的被子里一起睡觉,后半夜和叶还常常靠过来往他身上贴。摸摸她的手如果有点凉,他就悄悄把空调关了,这算是合理吧。
今晚倒是可以随自己的心意开电扇睡了。服部平次心满意足地在双人床的中间躺成一个大字,霸占一整张床的感觉可真爽。
不过和叶好像没说错……没看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的他在黑夜中望着窗帘缝,又把眼神放回在电风扇上。
这东西就是有点吵啊,怎么回事?
搞得都睡不着了。服部平次呼口气,还是往平时的睡那一侧挪了挪,回到了往常的位置上。
——fin——
【快青】皆大欢喜
☆首次尝试,原作向
☆青子已经知道斗斗就是基德sama
☆没忍住对绀青之拳下手了
我背向你却感知你。
01.
中森青子从不否认自己讨厌怪盗基德,就像她从不承认自己喜欢黑羽快斗。
第五十四次从同桌的青梅竹马手里抢过平板,然后无视黑羽快斗有些愤懑的神情,捏着平板大声朗读出新闻标题:“怪盗基德的最新目标——绀青之拳。”
...
☆首次尝试,原作向
☆青子已经知道斗斗就是基德sama
☆没忍住对绀青之拳下手了
我背向你却感知你。
01.
中森青子从不否认自己讨厌怪盗基德,就像她从不承认自己喜欢黑羽快斗。
第五十四次从同桌的青梅竹马手里抢过平板,然后无视黑羽快斗有些愤懑的神情,捏着平板大声朗读出新闻标题:“怪盗基德的最新目标——绀青之拳。”
“什么啊,”她眨眨眼睛,又把平板丢给黑羽快斗,话在舌尖滚了一圈,从嘴巴中脆脆地落地,“快斗又在看那个小偷的新闻。”
平板在黑羽快斗手上转了一个圈,最后安安稳稳降落在课桌上:“青子不也一样吗,明明知道看完会气得不得了,还要坚持不懈抢着看。”
“青子才没有抢着看那个小偷的新闻呢。”
“难道刚刚抢我平板的是其他人?”
“快斗根本就不懂,那是因为——”上课铃截断她的话,像一条河被落石截断,于是中森青子闭上嘴巴,顺理成章地地让那些话流淌进胃里。努力无视了身边少年大呼小叫的追问,她不再回答,把自己伪装成青春期女孩常有的样子,借由对青春期男生顽劣的无奈来标榜自己的成熟,闭上嘴巴,学着像成年人一样沉默。但是中森青子知道,她再如何沉默,如何假装对这件事不在意,也无法阻止自己内心一遍一遍的追问。
会关注那些新闻,不是因为基德,而是因为快斗。
这样的话语可以成为理由吗?快斗和基德,明明是在别人来看那样毫不相干的两个人,青子想,却总在她的眼睛里重叠成一个。
其实很多事情她并非像黑羽快斗说的那样不明白,她已经十七岁,快要抓不住所谓孩子的尾巴,是颠颠脚就可以勾到成年的年纪,幼稚脱落为成熟,孩子变成大人,一朵花终于要迎来花期。
17岁的中森青子能一边分神与自己的青梅竹马对峙一边回答出困难的数学题,能在父亲中森银三追捕怪盗基德而黑羽快斗又刚好有事的夜晚自己给自己做出一顿丰盛的晚餐,大概可能也会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青梅竹马会如此关注一个小偷。这时候她不再是黑羽快斗眼里不会滑雪因为怕鬼眼泪汪汪的小青梅,也不是对方嘴里的“暴力女”“大笨蛋”。她的沉默里留着她递给黑羽快斗的答案。
她其实从来都不笨,她其实一直都很清楚。
就像海是阳光折射后的蓝,捧起一舀时才会发现它只是澄澈的透明。
怪盗基德的目标当然不会止步于绀青之拳,只是绀青之拳过于出名,像翻糖蛋糕里永远备受瞩目的装饰,理所应当压过了媒体对一些小宝石的关注。但这并不代表基德会大发善心放过那些宝石,所以不省心如kid,哪怕要飞往遥远的新加坡,仍然选择在预告前夕为江古田和警部送上一份惊喜。
理所当然的,家里只剩了中森青子一个人。
这个时候无论电视声音开的再打也会显得寂寥,像落雪太久的山谷,死和生都悄无声息。于是她沉默地吃着饭,沉默地看着电视直播,沉默地做着家庭作业,沉默到能够下满一场大雪。然后在临睡前,她莫名其妙在卧室的阳台上留下了一盏灯。可她明明不怕黑,从很小的时候中森青子就不再惧怕黑暗了。中森青子在很早以前就明白有些事放在黑暗里做才会安心,失明的世界包容一切,比如担心,思念和眼泪。
灯被她妥帖地放在室外,拉上窗帘后就没了什么作用,更何况那灯用作小夜灯未免太亮了些,在一片死寂的夜里发着橙色的光,仿佛在努力把黑夜烧开。她的卧室远离马路,正正好落在在青梅竹马家对面,父亲走夜路回来的时候自然不会经过她的窗边,因此灯到底为谁而留,在这样沉默的夜晚中,答案就显得清晰明了起来。
再三告诫自己那盏灯是为了黑羽快斗看见而不是招惹怪盗基德那个臭小偷,中森青子终于能把自己塞进被窝里,睡一个并不安稳的觉。其实她早该习惯这样的生活,但蜷缩在被子里时还是会觉得委屈——那并不是一种想要向别人发泄的情绪,更像是一种自我的犹疑和不甘,拉扯住她的情绪。中森青子闭上眼睛,在睡着的前一秒她想,人如果不知道一些事情,只拥有单纯的快乐,其实是非常幸福的事。
她并不是没有察觉,那些若有若无的巧合,黑羽快斗反常的维护,身边人的暗示。还有少有的几次她与基德正面遇上,她气势汹汹,对方态度却温柔却又强硬。他呼吸的频率,他转身背侧过去的身影,他衣服上的味道,他说话的语调,无一不让她熟悉,太熟悉了,因为陪伴她太多年就变得和呼吸一样熟稔。因此望着他白色的影子,一闭眼,眼睛里就会印出另一个人模糊的微笑。
网络上从不缺少对怪盗基德的评价,有那么些因他帅气又绅士而失去判断力的女孩子为了他而兴奋,她们兴致勃勃的说怪盗是如何温柔如何帅气,又如何绅士如何体贴,吻自己手背的时候彬彬有礼,单膝下跪的动作标准,声线低哑又迷人。这其中自然有百分之八十是臆想,但足够贴切,足够神秘,足够让人点燃崇拜和狂欢的潮汐。
然而中森青子遇到的基德却不是她们说的这样的花心,油嘴滑舌,他总是疏离又礼貌,站得老远说中森小姐好久不见,这不是可爱的女孩子该来的地方,又或者晚上好中森小姐,替我向你的父亲说声抱歉,我无意戏弄他,只是更希望观众能够享受我的魔术,他的话像月光,中森青子摸上去,只能摸到一片凉而白的柔软,带有距离的温度。至于吻手礼,那自然是从未体验过的,因为没有体验过,在下意识排斥后又会有点好奇,小偷的吻会有什么不同吗?但基德从不肯靠近她。青子知道,对待她的那种疏离并不是厌恶,恰恰相反,就好像对待珍宝一样,是小心翼翼的。
她最初不明白,后来不想明白。
可有时候无知恰恰是什么都知道。她可以不知道黑羽快斗为什么在课堂上昏昏欲睡,下课后直接昏迷陷入梦乡,但她必须知道他为什么又一次没吃晚饭,又为什么在滂沱大雨的夜晚后高烧到40度。她可以不知道黑羽快斗为什么那么维护怪盗基德,装作那是魔术师之间的吸引,装作那是一个正常男孩子的好奇,但她必须知道这次怪盗又一次只身涉险在高楼大厦中张开白色的羽翼时黑羽快斗为什么不在,基德抱住她下落时为什么黑羽快斗的味道会让她安心。她可以不知道怪盗基德面对她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易容成别人,但她必须知道黑羽快斗的腹部有伤口所以从背后抱住的不能太用力。
尽管内心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黑羽快斗叫她相信他,于是她一次又一次把某些呼之欲出的东西压回去,继续装模作样地成为一无所知的幼稚鬼。
她是很乖的小孩,是小时候会愿意相信黑羽快斗真的会魔法的小孩,长大了也会相信他真的有把握和分寸的乖小孩。
所以要说基德,那肯定是讨厌的,可实在无法上升为痛恨又或者厌恶,如果猜测是事实,如果月光其实近在咫尺……中森青子会选择去拥抱月亮。她深知他是在犯罪,但也相信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在水落石出之前谁都不可盖棺定论。所以她愿意做个乖小孩去等待,等一个人,在历尽千帆过后于故事结尾向她娓娓道来。
她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他最终停泊的港湾。
“快斗就是快斗。”睡梦中青子呢喃,大约是梦到了什么脆生生的欢喜,她嘴角终于有了那么点笑意,一心一意沉入到梦境里去。
所以她并没有看见有人因为她的那盏灯而来,翩然降落与她的阳台,白色礼服上落下无数温柔的月光。
02.
黑羽快斗从不承认他是怪盗基德,也从不否认他喜欢中森青子。
所以中森青子一路和他跌跌撞撞走过这么多年,从懵懂无知的女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他仍然叫她幼稚鬼和大笨蛋,一叫就是好多年,几乎要脱离这两个名词到本身意义而成为她们之间隔开其他人的独特称谓。
原因无他,他的青梅竹马感觉敏锐头脑聪慧,能感觉出他与怪盗基德的某些联系也能几分钟内做出别人半小时做不出来的数学题,偏偏在恋爱方面迟钝的像头大脑未开发的怪兽。明明周围人都看的出来他喜欢她,明明她自己也不是没有抱有那些恋爱的感情,却还是好像什么都不懂的和他打打闹闹,毫不设防又留有余地,在他说不要称呼这么亲密小心被当成夫妻的时候拿扫把毫不留情怼上他的脸
没办法,中森青子就是这样的人,又或者因为他们从小到大都太过亲密,因而模糊了一些基本界限,也模糊了关于爱情的阈值。他自觉自己的恋爱之路将会心酸又艰难,一番检讨之后却还是忍不住要去爱她。大概这样的亲密让他的爱从习惯变成了本能。
寺井爷爷曾经调侃他说“您真是把青子小姐宠上了天。”
他的的确确是宠她的。他可以为了她亲自穿上怪盗基德的衣服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带她滑雪,也可以为了她不惜吵醒整个东京只为了一句生日快乐,甚至可以为了她去面对自己最怕的鱼,去把背后暴露在危险里。他的确宠她,中森青子陪他走过十几年的生命,也被他安排在往日那几十年的余生里,他们是缝绣到一起的细密针脚,是两颗老树盘根错节的树根,是雨天里因为没有带伞而被雨溶成的一个坚贞,排外的圆,他怎么能不宠她。
“我有什么办法啊,”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耐烦,也不在意,借此隐藏一颗真心,该说别扭吗?又或者是对她迟钝的报复,“因为青子根本就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可其实还是有那么点不爽。想要爱是因为感受到了爱,想要对一个人的好也只是因为她本来就很好。她是考试里唯一的正确选项,为什么他还要绞尽脑汁想一个正当理由才能去爱她。
结束任务后他又一次落在中森青子床前。姑娘沉睡,约莫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嘴角有一抹浅淡的笑意。他低头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却什么都没有做。其实他有很多机会吻她,滑雪那次是,从东京塔坠落的时候也是,甚至于他作为黑羽快斗,在看到她嘴角的冰淇淋时,他大可以吻上去,大可以用一颗真心去换另一颗真心,他拥有很多机会,却总是小心翼翼的迂回迟疑。因为珍重么,所以胆大的怪盗也会变得胆小。才因此担心,他不想用花言巧语骗她,就只能疏离,他真的很害怕她有一天接触到真相,只能延缓它的到来,其实他对中森青子有些信心,但是难免害怕见到她的难过或者失望,也许比起失望,中森青子的难过会让他更加恐惧一些。就是因为太珍重,才怕失去,他不是那种会畏惧死亡的人,唯一害怕的就是中森青子知道他是怪盗基德,因而不敢去想后果如何。
“快斗就是快斗,”姑娘在睡梦中叫他的名字,“哪怕快斗经历了再多,也永远是快斗。”
他的手指停在姑娘侧脸许久,最终在她窗前留下一勺绵密冷清的月光,连玫瑰都不曾有一支。
03.
黑羽快斗要去新加坡和黑羽快斗是混蛋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临上新干线之前黑羽快斗把平板丢给中森青子,黑羽千影看见她就在视讯里面笑的很开心,告诉中森青子她和快斗要在新加坡玩上五天,要她不要担心。
“既然是暑假嘛,我和快斗也好久没见面了,”黑羽千影冲她摆手,“小青子你也是,放暑假就约同学一去出去旅游嘛,比如约约自己喜欢的男生……”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黑羽快斗黑着脸抽走平板关闭,笑容立刻黑屏,中森青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黑羽快斗的声音:“不准约其他男生出去玩。”
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补充了一句:“等我回来,你想去哪我会陪你去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中森青子想不放手都不行。但又想到怪盗基德的预告函,只好用力拽了拽黑羽快斗的衣摆,仰着头去看他:“快斗一定要小心,基德的预告函出现在新加坡,所以快斗一定要小心。”
她话说的颠三倒四且语无伦次,但黑羽快斗还是郑重其事点点头,回应她的担心。少年一把抓住拽着他衣摆的手,变了朵蓝玫瑰塞进去。车站里人来人往,乱糟糟的很,她却宛如回到了小时候,也是这样一个男孩子,笑起来时也为她送上一朵玫瑰,一如既往。如果一如既往就是黑羽快斗永远会在她情绪不稳定时变出一朵蓝玫瑰,那她也一如既往的相信他吧。
黑羽快斗把帽子反扣在头上,露出了一个笑:“放心吧青子,我一定会很小心很小心的!”
中森青子目送他上了列车,要返回家的时候又收到短信。
“说了不会有事就是不会有事,呆青子不要瞎操心了!ps:你房间的阳台上我放了一个小惊喜,不要太感动哦。”
来自笨蛋快斗。
她急急忙忙赶回家去,在阳台上发现了一支玫瑰和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玫瑰是新鲜的,妖艳欲滴,她打开小盒子,发现是前几天想要去吃但是一直买不到的小蛋糕。那家店平日里人就多,现在又正值暑假,也不知道黑羽快斗排了多久才买到。
蛋糕不经放,于是中森青子干脆席地而坐拆开这份礼物,借着尚且没有昏黑的日光小心翼翼挖下一勺塞进嘴里,奶油慢慢融化,夹杂着巧克力的浓郁,是比想象中更甜的甜。
既然快斗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她就是这样抱着对黑羽快斗的信任才维持住自己的平静和不在意的。中森青子小心翼翼等了两天,到底没听见什么大新闻,刚刚松口气晚上和惠子去逛街,回到家看新闻才知道其实不是没事。事情就是这么巧发生了,在她毫无防备时像一辆脱轨的列车脱离逾期,她不是那个要经历死亡的无辜者,她是列车上后知后觉但又不知道要如何的乘客,黑羽快斗是预期之外的意料之内。
新闻很简短,像是一个人被压缩的一生,因为包含了太多空白而变得极度痛苦起来:怪盗基德杀了人,被新加坡警方打中受了伤,现在下落不明。如此简短的一行字就可以为一个人的一生定性。
她坐在地板上握紧手机。房间里没开灯,月亮凄凄惨惨戚戚的流进来,冷冷地浸泡她的地板,窗户开着,但是没有风,一切都闷热的要死。黑羽快斗前天给她的那两朵蓝玫瑰已经有点焉了,无精打采被她插在花瓶里,已经有花瓣摔死在桌上,显得干枯又脆弱。
不会有事的,她闭着眼睛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然而手机打过去黑羽快斗却迟迟没有接电话,这不太可能,现在才晚上八点,换到他那边也不过才七点,正在吃晚饭或者刚吃过晚饭的时间,黑羽快斗说什么都不会不接她电话。
除非他出了事。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是一遍又一遍打着黑羽快斗的电话,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中森青子知道,一本故意不翻完的书并不会影响到故事的结局,一些无法起到作用的信任并不能改变现实。
黑羽快斗是个大骗子。
电话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打通,隔着电流和大洋,黑羽快斗的嗓音沉浸在风里,多少夹杂了些不真切,他声音很小,在漫长的沉默后终于慢慢落进她耳朵:“……青子。”
黑羽快斗的呼吸在她耳畔起伏,这是他们之间少有的,沉默大于吵闹,悲哀大过快乐的时刻。中森青子想开口说话,她想骂黑羽快斗是个混蛋,她想说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她想说我坐在地上做了好久我腿都麻了,还想说小蛋糕很好吃,可惜玫瑰快枯萎了你能不能再送我几支我还挺喜欢的。她想说的太多,情绪比想说的更多,因此眼泪却先她一步落在地上,啪嗒一声,在这样寂静的时刻里清清楚楚的跨越千山万水落在黑羽快斗耳畔,像一声枪响,或是讣告。
04.
黑羽千影说不定和中森青子才是真正的母女。
他刚刚坐上车,就听见黑羽千影的声音从手中已经黑屏的平板里传出来,她笑的很大声,很开心,很……不给她儿子留一丁点面子。
黑羽快斗愤愤不平的挂了电话,在内心告诫自己要保持扑克脸。好嘛,知道他要去异国他乡做这么危险的工作,非但不担心反而笑的很开怀的母亲全天下也就黑羽千影一个。他起身去了洗手间,再回来的时候俨然已经变成了那个鼎鼎有名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乔装打扮不是目的,而是过程,他想,对不住啦,大侦探。
他整整领带,提着行李箱跟着人流在东京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向远方。
其实一切的一切都是非常的顺利,除了事务所的小兰姐姐告诉他她和工藤新一成了情侣这一点小插曲,其他都顺利的不能再顺利。这样很好,他想,顺利是幸运的,是必要的,很好,然而他内心总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有些太顺利就是不顺利,魔术师总要考虑到一只蝴蝶煽动翅膀后的种种结果。
他的幸运和不安一直持续到新加坡的警方把他包围为止。他从没有想到新加坡的警察会接到这样的命令,至少没有想过他们会朝他开枪。手臂被打中,子弹破开皮肉像一把镊子,探进他的身体,捣碎他的内里的纹路,腹部腿部也有擦伤,火药燃烧过后的疼更加热烈,像碎掉的玫瑰,从他伤口里满溢。好在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伤,踉踉跄跄狼狈逃跑摆脱警察,最后实在是体力不支跌坐在小巷子里时,他终于喘着气断断续续笑出来,好痛,他们走了吧,痛,这次是真的哉了,宝石,爸爸,我会死吗,他的思绪已经痛到连不成线,唯一清晰的感知却偏偏是幻觉:他看见中森青子穿着白色裙子,回头冲他笑的眉眼弯弯,像鸟,马上要飞离他,而他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他突然好怀念她买的冰淇淋。
他在痛苦和模糊的意识里做了个梦,疲惫涨潮把他拖进深海,而黑羽快斗不再挣扎,任由自己下坠。他梦见了很多很多,那些似乎是真实发生的,黑羽快斗不是什么怪盗基德,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擅长魔术的高中生,有一个喜欢的青梅竹马,他的生活足够平淡,足够普通,青梅竹马是个迟钝又糊涂的幼稚鬼,对爱情一窍不通 但某些时候又意外的让他心动。她冲他笑的时候会有风吹过,把纷纷扬扬的花瓣吹散,黑羽快斗看着花,却想,请把她吹向我。请把她吹向我吧。中森青子牵起他的时候掌心干燥又温暖,冰淇淋很甜,夏天好热,便利店外面的蝉鸣真实的无以复加,但黑羽快斗就是知道那是一个梦。
那只能是一个梦。
恢复意识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黑色已经铺天盖地兜头而下,黑羽快斗忍着痛把自己易容成保洁人员,去最近的医院“借用”了一些医疗用品,又忍着腹部和手臂的撕裂感跑到天台给自己包扎,伤口很痛,包扎更痛,那是一种缓慢的,清晰的,因强烈而让人无法逃离的痛楚,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松口气,新加坡的月亮足够圆足够亮,把他照亮,融成一片寒冷的,迷茫的空白。至于回到酒店把自己扔在床上才想起来看该看看手机,已经是他对着大侦探装模作样表演完又去跑去侦查之后第二天的事情了。
手机里明明晃晃的显示着中森青子打给他的二十八个电话,最近的就来自三分钟前。劫后余生的黑羽快斗才意识到这说不定才是最大的考验。他说不定会被青子吵死,或者被她骂,然后一直听她啰嗦到手机没电,这是常有的事。黑羽快斗闭着眼把电话打过去,等了很久喊她,却等来了一滴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他尽量缓住自己的呼吸,听到对面有些沉重的吸气声才猛然意识到,中森青子哭了。
黑羽快斗最怕的事物里,鱼不一定排第一,但中森青子的眼泪一定是第一。他从小见不得她哭,因他从小把她宠到大,不过很可惜的是,她从小到大的眼泪似乎也都是因为他。
“青子……”
“快斗,”那边隔了很久才回复他,声音被眼泪堵塞,显得格外沉闷,“快斗没事吧。”
“当然没事啦,我只是手机丢在景点了,刚刚才让人家送回来罢了。”
其实有事,其实一点都不好,他没有杀人,假扮别人其实很累,枪伤很疼,包扎的时候更疼,死亡是让人惧怕又逃不开的阴影,但是黑羽快斗不能说。
他说不出口,他的人生中其实有很多次机会坦白,但他宁愿缄默不言。
“好啦呆青子,不要瞎操心了,都说了我不会有事的,回去会给你带礼物的,不要哭了。”
挂断电话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纵使睡意朦胧,他仍然听完了中森青子那些罗里吧嗦夹着哭腔的话。他当然会很累,也当然会害怕,归根结底他只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十七岁,说出来仍会被调侃为孩子的年纪,甚至比那个大侦探还要小几个月,事实如此清晰地告诉他,他并不是无所不能,但是只要听到她的声音,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无所不能。他想,这能被称之为爱情吗?还是更深刻,更疼痛。因中森青子是他17岁的生长痛,他才能从怪盗基德变成黑羽快斗。
他想追查到杀害父亲的真凶,想为自己洗尽冤屈,想找到潘多拉然后亲手摧毁,然而闭上眼睛睡着前的最后想法却是:他想回到江古田的校园,然后为她别上一朵玫瑰。
因蓝色太衬她,因春日太美丽。
05.
中森青子想要黑羽快斗平安回来,中森青子也想狠狠揍上黑羽快斗一顿,这两者关系大了去了。
在手机上看到金沙酒店被撞的消息中森青子简直心惊肉跳,如何形容那一秒?世界在她眼前像告诉旋转的摄像机,于是屏幕里的一切都模糊了,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在落泪,且有嚎啕大哭的意味。手机里播放的那段视频,拍摄者亲临现场,很明显是一边跑一边拍的,镜头晃,人也晃,在这样混乱的,似乎什么都看不清的视频里,她还是一眼看到了飞在上空的怪盗基德,沉沉夜色里他一席白衣,像只鸟,翅膀太脆弱了,好像折一折就会断掉。
这次事件连中森银三都被惊动,敲门进她房间问要不要和黑羽快斗联系一下。她点头说好,却又害怕少年真出了事或者自己妨碍到他,迟迟不敢播出那个号码,只敢捧着手机熬到半夜,视频终于看到脱敏,但是担心又是阵痛,迟来着折磨她。所幸这次黑羽快斗先她一步打了过来:“青子——”
他拖长音喊她,很有撒娇的嫌疑,很好地把自己的疲惫盖了过去:“新加坡一点都不好玩,我这几天就回去,你快想想要去哪里,我要把这几天的不愉快补回来,青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到了,听到了,她抹掉自己的眼泪,努力提高声线,没好气地开口,我要让你请我吃最贵的小蛋糕。
放下手机又觉得自己很委屈,但想想自己又有什么委屈的资格?她从没经历过那种想象不到的痛。可他在异国他乡出生入死,而她只能待在自己小小的房间,除却拿着手机祈祷,再无办法。这种等待的心情是一百个小蛋糕都不够赔的。
但是,千千万万个小蛋糕都比不上一个平安无事的黑羽快斗,她不会说。
她的人生其实有很多时刻可以说出这句话,但她也选择缄默不言。
终于要等他回来,中森青子满心欢喜,终于有了点属于恋爱里女孩子的心情,期待,激动,或许还有害羞,她迫不及待想见到黑羽快斗,却没想到最先见到的是怪盗基德。
黑羽快斗明天回来,中森青子在兴奋时就会浅眠,想想马上就可以见到几日未见的竹马,她终于像所有普通女孩子那样开心的睡不着,然后就听见了什么东西在她房间窸窸窣窣,就像小偷一样。
小偷?
她眯着眼睛观察,看见自己床边有影子影影绰绰晃动,心跳上涨像潮水,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倒数三秒,三,二,一。中森青子猛得坐起来把枕头旁边的那本词典甩出去,然后就和接住那本词典蹲在她床边的怪盗基德面面相觑。
中森青子大惊失色。
怪盗基德眼睛和快斗一样是蓝色的,太蓝了,未免有被天空抄袭的嫌疑,中森青子在深吸一口气的时候看见怪盗基德把自己的词典放在了桌子上。中森青子握紧拳头,张开嘴巴,然后她就被基德预判了行动一把捂上了嘴。
“中森小姐,我想现在需要的是安静。”
怪盗基德松了手。怪盗基德现在上了她的床。怪盗基德正在和她大眼瞪小眼。事情发生的出人意料,然而中森青子只剩下一个念头:臭流氓。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准备大叫出声,没想到怪盗基德却先她一步叫起来。
他声音不大,此时正龇牙咧嘴的喘着气,明明脸色好像泡过水的墙皮,斑驳到苍白且可剥落,却还是笑着看她:“中森小姐,没必要用这么大的力气,我不会逃。”
中森青子一下子意识到:她抓到了他的伤口。
“怎么了,青子?”中森银三在这个时候敲响了她的门。
中森青子在那一瞬间感受到怪盗基德绷紧了身体,慢慢不笑了,他们在月光中沉默地对视,缄默不言地错过他们拥有的那么多次机会。
最后在一片寂静中,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稳又冷静:“没什么爸爸,我只是做了噩梦。”
基德不解地看着她。
“别乱动,”中森青子松了手,想了想又牢牢的抓住了基德的手腕,她声音也低下来,连带语调也降调,落在钢琴上就是低八度的和弦,太沉重而让人心颤,“我替你重新包扎一下吧。”
这下轮到怪盗基德大惊失色了。
06.
顺利完成任务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打道回府和青梅竹马见面。
走之前他特地给中森青子打了个电话报平安,果然对方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友好,他几乎都能想象到她在电话那头气呼呼又打不到他样子,但不管怎么想都是可爱到过分的程度,是猫,是鹿,是无法被比喻和形容词定义的她,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中森青子。
结束一切后,他终于得以走在新加坡的朝阳中,终于能够像个十七岁的小孩悠闲且光明正大走在这里的街道上,到时候看中了商店里的鱼尾狮挂件,想了想还是掏钱买下,和他那些杂七杂八的魔术道具扔在一起。
机场卫生间里名侦探钻进行李箱的时候还不忘嘲笑他,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怪盗基德也会买这种东西,黑羽快斗不屑的把他往行李箱里摁,非常炫耀的挑了挑眉:“并不是只有你有想要去爱的对象。”
那个小侦探安静了,很久后黑羽快斗才听见他的声音:“那她一定很开心。”
黑羽快斗弯起唇角,没有回答,但是他在心里说,会的,我知道她会喜欢。
结果回去之后还是出了意外,在机场以别人男朋友的身份见了自己未来的岳父,中森银三眼睛瞪得老大,几乎下一秒就要追上来把他缉拿归案,情急之下他也只好变成怪盗基德跑路。一直到穿着白衣飞翔在熟悉的夜空中他才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江古田于他从来都不只是故乡这个概念。
所以在漫不经心的情况下转悠到某个青梅竹马家里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应该?
黑羽快斗是真没想到中森青子还没睡,天地可鉴,他真的只是想去看看中森青子,然后把自己的青梅从快要憋死的被窝里拯救出来,没想到就被当做小偷收获了一本词典。
现在好了,他蹲在喜欢的女生床上以对方最讨厌的样子和她大眼瞪小眼,中森青子看起来很生气,很生气,所以当中森银三敲门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如何抱着对方跑路的计划,然而中森青子却突然冷静下来,在他们沉默的对视中,黑羽快斗看见中森青子的眼睛温润下来,软下来,像水,马上要淹没他。
她冷静地支走了中森银三,冷静地握住他的手腕,冷静地发言:“我替你重新包扎一下。”
他解读青梅竹马心思的能力突然解构,因而不知道中森青子是真冷静还是假冷静,但在强烈的心跳里他知道自己无法做到冷静……扑克脸……扑克脸,爸爸有教过扑克脸在面对喜欢的人也有用么?
他想拒绝,手腕正准备从女孩子手心挣脱,却被半路拦下。中森青子不依不挠,握着他手腕的力气越来越大:“我帮你包扎。”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了,血已经洇湿了那片衣物,在月光下显眼得很。
中森青子死死地握住他的手腕,而黑羽快斗从来就不能拒绝中森青子。于是他只能回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中森青子提了药箱过来,小心翼翼的帮他褪去衣服,一部分血已经干涸,绷带和伤口粘在了一起,中森青子剥了很长时间才把那块纱布剥离,和血溶在一起的纱布想要剥离很难,很痛,像怪盗基德和黑羽快斗绑定后就很难脱离。中森青子盯着那块又裂开的血肉模糊咬了很久的嘴唇,我不敢动,到最后她说,你最好明天去医院或者让专业的人帮你清理。
她又不容置喙地帮他清理了小腿和腹部的伤口,白色纱布轻柔的缠上去,打了个软软的蝴蝶结,女孩子认真的神情比平日更动人,虽然她平日就已经能让黑羽快斗感知到心动,但黑夜发酵的暧昧让黑羽快斗感知到中森青子的体温,味道,她的脸庞,落在他皮肤的干燥手心。然而黑羽快斗到底没忘了他现在是怪盗基德的身份。中森青子很小一只缩在他怀里帮他清理伤口,他手臂虚虚的环住她,却连抱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但是女孩子却先他一步扑上来,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她的眼泪打湿他的肩膀,她又哭了,她在哽咽。黑羽快斗用手环绕住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抱一只小狗,湿漉漉的,可怜的,可爱的。
中森青子开口说话了:“你能不能少让我担心。”
黑羽快斗僵住了,天下第一的怪盗基德头次无法回答,不能说话。
这样的问句,连过快的心跳都是罪行。
07.
中森青子讨厌怪盗基德,中森青子喜欢黑羽快斗。
前提是黑羽快斗不是怪盗基德,不然这两者可能会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她本来想叫中森银三抓怪盗基德,却又在看见他衣服上的血迹后心软下来。
他带着一身伤飞在云间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他受伤时又在想什么?他一个人吞咽着秘密的时候会难过吗?中森青子不懂,也不猜不透。
她沉默地给怪盗基德清理完了伤口。她不是傻子,怪盗基德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假扮黑羽快斗,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刚刚痛的露出真实自己的那一瞬间,中森青子从来都不是傻子。
她能感觉到男孩子的手就在她肩膀两侧,却迟迟没有抱上来,于是她只能主动把头埋在了他的颈窝。
熟悉的味道和体温,熟悉的感觉和心跳,中森青子废了老大劲才把自己想揍人的冲动摁回去,她本来想开口抱怨,却没想到自己会哭出声,一边哭一边毫无形象和理智叫他不要让自己担心。好丢脸,青子果然还是小孩子吧。
可她其实一直都在担惊受怕。
“快斗是个大笨蛋是个大混蛋呜呜呜……”她口齿不清的哭喊,又因为顾及到中森银三而变的小声,不像抱怨,像撒娇,“总是让我担心,现在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呜呜呜,混蛋……呜呜你不回来谁请我吃小蛋糕……”
黑羽快斗的手心终于揽上她的肩膀,终于感知到很用力的拥抱,用力到让人感知疼痛。
她哭了很久,和黑羽快斗不对盘的坦白又持续了许久,他的确一直都在骗她,这是无可厚非的事实,不过鉴于她也骗了他,那么勉强算是一债抵一债。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黑羽快斗最后问她。
“大概是从上一次你救我吧,”她很不好意思的擦擦眼泪,“假扮一个人不可能那么像,连动作气息味道都能惟妙惟肖,所以从那里大概就知道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就更确定了。”
“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他们还维持这拥抱的姿势,中森青子有点别扭的待在他怀里,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出乎意料的暧昧。
“因为我想快斗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吧,”女孩子小心翼翼地坦白说,“快斗从小就是这样,没心没肺大大咧咧,但是什么事都有自己的考虑,而且青子觉得快斗一定是有什么很重要的原因才会选择当怪盗基德的。”
“还有就是……”中森青子忽然抬眼看他,隔着十几厘米的空气和单片眼镜,月光落在她眼底,映射出一片光亮,“因为快斗叫青子相信你。”
怪盗基德,不,现在该改口叫黑羽快斗了,他迟迟没有说话,中森青子以为他因为伤口太痛变得迟钝了,小心翼翼再次开口的时候却被眼前人截胡。
黑羽快斗盯着她,十二万分认真的开口:“我可以吻你吗?”
中森青子愣住了。
08.
中森青子终于开窍了和他黑羽快斗本该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
在她说出你能不能让我少担心之前黑羽快斗还心存那么一丝丝侥幸。然而女孩子的眼泪让他力不从心,最后还是把一切都交代了。他无法接受青子哭泣的原因是自己。
他断断续续讲的时候中森青子一直在瞪他,所幸自己身上有伤,她顾及着才没打上去。坦白是比欺骗更艰难的一件事,就像剥离血痂比受伤更痛,但是至少说出来会放松很多,他终于得到了一个发泄口,因而不用再假装坚强。
中森青子是他的太阳,他曾以为他只要好好保护她,让她一尘不染就好,但其实他没想到中森青子不需要他欺骗性的保护,太阳即使落山也依然熠熠生辉,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其实才是自始至终沐浴在太阳里,被中森青子保护的人。
中森青子其实比他想象中还要坚强,要聪明。
“你为什么不揭穿我呢?”他这样问。
听了她罗里吧嗦一大堆解释都不及那最后一句来的炽烈沉重。她还是单纯,她还不懂什么是情话,但是她抬头看他的时候,月光从她眼底映出,笼罩在黑羽快斗身上,她的一呼一吸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爱的诠释。
她相信他,是黑羽快斗这么多年听过的最美的一句情话,他从前以后说过的所有话都甘拜下风,即使那根本算不上一句情话。
他大脑CPU转速太快,紧急当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说出了那句我可以吻你吗?
然后他就看见中森青子傻傻的脸。
这的确是一句非常冒险的话,至少在这之前他们都保持着青梅竹马的关系,拥抱,暧昧都可以拿青梅竹马当挡箭牌,但他说出这句话,就相当于捅破了窗户纸,那些从前往后的暧昧都会变成他的别有用心。
这是黑羽快斗最失策的一句话。
但是中森青子出乎意料的没有骂他流氓,也没有害羞,不,害羞可能是有一点的,落在她脸上,一片淡淡的红。
她抬手为他取下帽子和单片眼镜,属于怪盗基德的最后掩饰终究被摘下来,现在是黑羽快斗在她面前。
只有黑羽快斗。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搭上他的肩膀,手指后移搂住他的脖颈,她说话的时候颇有点壮士赴死的破釜沉舟,有点好笑,有点过于庄重。
但她说出的话却让他怦然心动。
“你现在可以了。”她说。
于是他抱着满心雀跃和欢喜,吻上他喜欢了那么久那么久的女孩子。
09.
中森青子喜欢黑羽快斗,黑羽快斗也喜欢中森青子。
纵使他们之间还有许多秘密,还有许多解不开的结,但好在来日方长,他们仍然能够陪在对方身边,且能一直,一直走下去。
所以一切仍然是皆大欢喜。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