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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我夺了含光君道侣的舍 04
原著向生子，请注意避雷
婚后叽x老祖羡？
生个小蓝公子
如有撞梗我的锅
采撷第四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一连两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蓝启仁看了都觉得满意。
自蓝忘机回来后，魏无羡比以前更嗜睡了些，往常不过丑时不寝，如今看蓝忘机批了会儿夜猎笔记便困得发慌。
此人对自己无微不至，体贴至极，他每每纠结着要与他坦白，下一秒却被蓝忘机的温柔击得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他侧枕着自己胳膊，眯着眼看着蓝忘机。他虽极力避着蓝忘机，次次找理由开溜，可每晚还是被蓝忘机牢牢地圈进怀里睡觉。
同床共枕数月，他如今心虚得不敢再提夺舍...
原著向生子，请注意避雷
婚后叽x老祖羡？
生个小蓝公子
如有撞梗我的锅
采撷第四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一连两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蓝启仁看了都觉得满意。
自蓝忘机回来后，魏无羡比以前更嗜睡了些，往常不过丑时不寝，如今看蓝忘机批了会儿夜猎笔记便困得发慌。
此人对自己无微不至，体贴至极，他每每纠结着要与他坦白，下一秒却被蓝忘机的温柔击得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他侧枕着自己胳膊，眯着眼看着蓝忘机。他虽极力避着蓝忘机，次次找理由开溜，可每晚还是被蓝忘机牢牢地圈进怀里睡觉。
同床共枕数月，他如今心虚得不敢再提夺舍之事。
似是鼓足了勇气，魏无羡与蓝忘机商量道：“蓝湛，要不……以后我睡偏房吧。”
蓝忘机笔锋一滞，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置可否。
“医师也说稳妥点。”
魏无羡发现若是自己提的，蓝忘机均不应他，若是他提到了崽子，蓝忘机则无所不依。
可他等了半晌也没等到蓝忘机答他。
现下搬出孩子，蓝忘机竟不应他了。
“蓝湛……你说句话啊。”见蓝忘机置若罔闻，魏无羡有点慌。
蓝忘机眉眼微阖，淡淡地道：“我不在你身旁，你睡得着？”
魏无羡噎了。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自有蓝忘机伴着他，睡眠确是比从前好多了。魏无羡不明就里，只好将此归咎于蓝忘机身上清冷安神的檀香味。
只是他平日睡姿最是肆意，如今每晚都要摆成蓝家的标准睡姿，甚是不自在。
蓝忘机思及魏无羡近日的作风，无处不谨慎而克制。他微微叹了口气，合上书卷，置了笔，捻了灯，回榻上静静地卧在魏无羡的身旁，从身后抱紧了他，在耳边落下一吻道：“你不必如此拘束。”
魏无羡僵直了身子。
“过几日我带你下山。”他听见蓝忘机如是说。
他知药师私下与蓝忘机交涉过数次，却对他闭口不提。蓝忘机不说，魏无羡也不敢去问。他从前天不怕地不怕，被江澄捅了一刀都能捂着肠子逛回乱葬岗，如今却大不相同。
他在意自己这副借来的身子，在意肚子里的孩子。
也许，还在意蓝忘机。
他知道这具身体差得不行，于是成天提心吊胆地往嘴里灌汤药，近日总算调养好些了，甫一听见蓝忘机说要带他下山，以为又出了什么事。
“带我去哪？”他的心跳得极快，如冥室的警钟一波一波撞击着胸口，心脏砰砰地就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生怕听见蓝忘机的叹息。
“去彩衣镇。”
“去那作甚？”
蓝忘机闻言顿了一下，将手掌环在他的腰间，柔声道：“端午佳节，带你逛逛。”
魏无羡这才舒口气，他在云深不知处憋了好久，平日里的雅正都是装出来的，若是再闷下去，脑袋上都能长草了。
蓝忘机此举，甚得他心意。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魏无羡一袭白衣与蓝忘机行于彩衣镇。他双臂交叉在胸前，广袖将微隆的小腹藏得严严实实。
酒肆门前旌旗飘展，魏无羡的目光便随着吆喝声落在酒肆中那一坛坛天子笑上。自知有了崽，三月来他滴酒未沾。纵使四溢的酒香再如何勾他魂魄，他也断不会去碰半分。
蓝忘机将魏无羡的情态尽收眼底，倏地握紧了牵着他的手，魏无羡这才将注意力从酒香上挪走，目光流转在别家院落里伸出围墙的的枇杷枝上。
颗颗饱满的果子挤在一起，橙橘色的枇杷在阳光下照射下显得格外诱人。
魏无羡问：“蓝湛，你想吃枇杷吗？”
“嗯。”不想蓝忘机竟答得痛快。
从门扉望去，院落的篱笆东倒西歪，种植的蔬果早已蔫在地里，像是很久没人打理。
魏无羡还是叩了叩门，并未有人来应。
他遗憾地摊了摊手道：“含光君，没有人。”
蓝忘机道：“摘一些，留些银两给主人。”
魏无羡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那……谁来摘？”他踮起脚伸手够了够树枝，别说枇杷果，连枇杷叶都够不着。前世他身量与蓝忘机相似，莫玄羽这具身子与他前世相比矮了可不止一点儿。
蓝忘机伸手，也只堪堪能触碰到最低的枇杷叶。那枇杷树生得矮些的果子早已被人敲了，如今剩下的果子如黄云一般团在枝梢，须得仰着头看。
魏无羡心道，若是他肚子里没揣这个崽，顶多踩着墙就跳上去了，如今好不容易揣到四月，现下肯定是不能胡闹了。
他不行，难道要蓝忘机……
他望向蓝忘机，见那人的手落在腰间的避尘剑柄上，竟要拔剑，他连忙拦住：“哎哎，含光君且慢，避尘并非凡剑，而且砍下的枇杷落在地上容易摔烂，此法不妥。”
“那我上去摘。”蓝忘机道。
魏无羡听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蓝忘机……这么宠自家道侣。
他环顾四周，见并无来人，脑袋灵光一闪道：“不如这样，你抱着我，我去摘。”
蓝忘机应声道：“好。”
顷刻间魏无羡的视野便被抬高了，他的臀被蓝忘机两只手托得稳稳的，感受不到任何晃动和颤抖。
他心下赞叹，蓝忘机的臂力真是不错。
“含光君你可要托稳了，摔着我没事儿，摔着你儿子就要命了。”
他调笑着，伸手摘下眼前触手可及的枇杷。他并未带什么口袋，只好将那枇杷尽数往广袖里揣。
揣着揣着便觉得衣衽挂得沉甸甸的，圆溜溜的枇杷脱离枝丫瞬间所飘散出的淡淡清香钻入他的鼻尖，酸酸甜甜，叫人心下泛起一阵愉悦。
他边摘还边眺望远方，警觉着是否有人靠近。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他从小干得太多，他被人抓着没事儿，但蓝忘机身着蓝家校服，若被人看见，传出去多不好听。
他摘着觉得差不多，准备见好就收，却又瞧见枝头上还挂着几颗娇艳欲滴的枇杷，心想摘下来算了，烂在地上多可惜。
“蓝湛你往前挪一挪。”
下一瞬，他的指尖果真碰到那了枇杷。
方拽下来，还未来得及揣进去，远处便没来由地传来几声犬吠。
那犬吠声由远及近，如同催命的灵钟，震得魏无羡顿时丢了三魂七魄，他吓得口吐魂烟，一把抱住蓝忘机，双手紧紧锁住他的脖颈。
“啊！！蓝湛！！！你你你抱紧我抱紧我！！”
他方才动作太大，一广袖的枇杷便从袖口涌了出来，一时如落了枇杷雨，滚得满地都是。魏无羡微微睁眼，瞧见满地滚的枇杷，心下又是心疼又是害怕。
真是捡也捡不得，弃也舍不得。
那看门狗围着他们直叫，魏无羡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住蓝忘机。身子止不住地哆嗦。
恐惧伴随着那声声犬吠将他死死地笼罩住。
他年幼流落街头之时，饿极了也曾偷过别人家的果子，结果被恶犬追赶欺凌，破布兜中的果子滚了满地也不敢回头去捡，任由嶙峋的石块划破他满是泥泞的小脚。
“去。”
蓝忘机一句话，便让方才趾高气昂、凶牙毕露的恶犬垂下了尾巴，呜呜地低着头窥探着他们。未等蓝忘机再开口，便讪讪地夹着尾巴跑了。
魏无羡不再听见犬吠，半睁开眼虚弱地问道：“都走了吗？”
“无事，都走了。”
蓝忘机这才把他放下，他脚刚一触碰到地面腿便一软，直接瘫在蓝忘机怀里。
蓝忘机身上的檀香味使他冷静了些。
他对上蓝忘机的眸，才意识到方才自己被吓破了胆，哪里还顾得上伪装。若是蓝忘机的道侣不怕狗，他便要露羡了。
他有意无意地解释道：“看门的狗可凶了，见人就咬，我怕被恶犬咬到，回去发热烧着你儿子。”
嗯，用小朋友当挡箭牌再合适不过了。
蓝忘机的手搭在他肩上，轻轻一捏，安抚道：“我在，不会。”
他见蓝忘机似是未有疑惑，只当这档子事儿是过了，这才安心地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弯下腰去捡滚了满地的枇杷。
魏无羡方一蹲下，视线里便出现了一只修长的手，他顺着那手将目光寸寸上移，蓝忘机如玉般的面容便尽数落在他眼中。
蓝忘机谪仙一般的人竟然弯腰像小孩子一般埋着头陪他捡枇杷，他顿时忍不住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随手捡了个小枇杷，抹了抹皮上的灰，正要剥皮，却发现手指上也尽是尘埃，蓝忘机见状便将那枇杷收了过来：“我帮你剥。”说罢又从方才捡的果子里择出一颗最大最圆润的枇杷。
魏无羡忙揽过来：“哎，不用。含光君的手是弹琴的，怎能替我做这种事。再说枇杷汁多，弄脏你袖子就不好了，还是我来吧。”
“无妨，我来。”
面对如此执着要替他剥枇杷的蓝忘机，他心下一暖，也不晓得要夺了，乖乖地将枇杷递给了蓝忘机，就静静地蹲在一旁看他替自己剥枇杷。
年幼那次，等到他拖着被咬伤的腿跛蹇至角落，警惕而惊恐地盼顾，确保那恶犬没有再跟上来，才捧着早已捏烂发黑的果实连皮也不撕便咬牙去啃。
那果子又酸又涩。
涩得他不知唇间的到底是自己混着脏泥的眼泪，还是果实的汁浆。
蓝忘机将那枇杷擦拭干净，拂过琴弦的指间轻捻着揭开果皮，显露出白嫩的果肉。他剥的枇杷极为好看，如同浑然雕刻而成的羊脂玉，细腻而白皙。
魏无羡倏地发现——蓝忘机，似乎是记忆里第一个替他剥枇杷的人。
他从蓝忘机手里接过枇杷，触碰到他指尖的一刹那自己的手也沾上了枇杷果浆，甜甜的清香中带着些许粘腻。
他从前并非没吃过枇杷，而此刻却捏着那枇杷柄，仔细欣赏了许久都舍不得下口。
好一会，他才轻轻落下一齿。
“甜吗？”蓝忘机问。
魏无羡道：“嗯，挺甜的，不过要是再酸点就好了。”
魏无羡心满意足地揣着丰收的袖兜，一连接过好几颗剥好的枇杷，又劝蓝忘机别光顾着替他剥，哄着他也尝了几个。
吃罢的果皮和果核不好随意丢弃，魏无羡索性俯身蹲在路边，要将剩下的果核埋在土壤里。
他从前总喜欢把象征着希望的生命埋在土里，仿佛种下一颗种子，得到辛勤的浇灌日后便能结出果实，遂了自己或别人的小心愿。
从前是把小朋友埋在地里，等春天了便会有很多很多小朋友陪他玩了。
若是那孩子还在……等肚子里这个小的出来了，也许便能和他一起玩儿了。
往者不可谏，罢了。
魏无羡拾了根粗壮的树枝，在黄土里挖出一个洞，将圆溜溜的枇杷果核埋了进去，覆上了土。
“哎，蓝湛你看，好大的蚂蚁洞啊。是不是天要下雨了？我们待会要不要早点儿回去？”他指着一旁黑漆漆的小土堆，思及过往，笑着拾起一根树枝熟练地捣腾起来。
他从前祸害过的蚂蚁洞数不胜数。可多少蚂蚁洞都没他从前在石子路罚跪那会儿挖的大。从前蓝忘机见他刨蚂蚁洞都能气个半死，如今却也不恼了。
“嗯。”蓝忘机仰首看了看天道：“不急，一时半会儿下不来。”
魏无羡这下放了心，又拉着蓝忘机去掏那路边的蚂蚁洞，掏得津津有味，乐在其中。蓝忘机看他如此倒也不催，只是静静地在一旁陪着他，只偶尔替他挽一挽衣袖。
枇杷吃了一半，又祸害完了蚂蚁洞，魏无羡才想着去寻一口井。
他将自己满是黄泥的一双脏手搓干净，又舀了水仔细地替蓝忘机洗去方才剥枇杷的汁液。
他的指尖流连于蓝忘机手上的琴茧，那人似知道他心绪不宁，总于午憩时奏琴来安抚他。那琴音舒缓之极，如松间之明月，石上之清流。
他从前总觉得琴音虽雅，但乐者端坐着实在是太古板，不如陈笛一曲逍遥自在。可他擦着擦着，眼前便浮现出蓝忘机小时候学琴的样子，专注而认真。
魏无羡想着，等这个小的出来，若是喜欢琴，那便让蓝忘机教他，若是喜欢笛子，那就自己教他。
“谁教？”蓝忘机突然问。
他心中一悸，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想着想着直接说出了口。
他并非这孩子的生父，又如何有资格去教他。
方才真是逾越了。
他打岔道：“啊？没什么——含光君我饿了，我们找家餐馆吃饭呗。”
他未想到蓝忘机会带他去彩衣镇的湘菜馆，更没想到蓝忘机点了一桌鲜红欲滴的辣菜。
他心有疑虑地问：“能吃？”
蓝忘机道：“医师说过，能。”
“不是，我是说，你能吃？”
方问出口魏无羡便觉得说错话了，作为蓝忘机的道侣怎会不知他的饮食习惯，怪他今日摘枇杷摘上了头，得意忘形没个分寸。
蓝忘机不语，默不吭声地持著替他夹菜。魏无羡噤声，只当他是应了。他剥起手里的虾，红辣油顺着指尖流过手掌心的纹路，滴答落在食桌上，突然问道：
“含光君想要儿子女儿？”
“都好。”蓝忘机握住他的手腕仔细地擦干净。。
“不用帮我擦的，待会剥虾又脏了。擦完一次洗干净就好。”
“我可帮你剥。”
方才蓝忘机要挽袖帮他剥虾却被自己拦住，如今再提，魏无羡仍是不答应：
“不用不用。你帮我剥了那么多枇杷，也让我给你剥虾可好？”
他将剥好的虾仁涮了涮清水夹进蓝忘机碗里道：“这虾挺新鲜的，端午要吃红，含光君来尝尝。”说罢他又夹了一个涮了涮辣油，若有所思地道，“说起来我今天又想吃酸又想吃辣的，真是摸不清这个小的脾性。”
“像你。”蓝忘机道。
“啊？”
“他像你。”
“你怎知道他像我？”
蓝忘机不言，抬手轻轻覆在他微隆的小腹上，那里静悄悄的，却不似那一晚闹腾。
那晚魏无羡睡得极沉，偶有几声闷哼，来来回回翻了好几次身，蓝忘机已然醒了，却发现那人虽睡着，只是睡得不安稳。
“魏婴？”
“肚子……你帮我揉揉。”魏无羡在梦中闷声呢喃，下意识地撩开自己的寝衣，眉头紧锁地蜷起了身子。
蓝忘机握住他的手腕，确认了脉象无异后，便将手轻轻覆在魏无羡微隆的小腹上。
指间传来轻微的触感，隔着肚皮抵着他的手掌轻轻顶动了一下。
极其微小，却被蓝忘机完整地捕捉到了。
他在魏无羡的腹部轻轻落下一吻，温柔地道：
“乖。”
他们临窗而坐，彩衣镇碧灵湖上横着数十叶龙舟，锣鼓喧天，湖畔边围满了人。魏无羡来了兴致，倚窗望去。
他们所处的位置天时地利，赛况一览无余。
只听一声令下，骤时五彩斑斓的龙舟便如箭雨一般飞射出去，鼓点声势如暴雨，一时间呐喊助威声如滔滔汹浪，不绝于耳。
“含光君，你押哪支赢？”他笑问道。
他素来只知姑苏的姑娘如花一般娇羞温柔，想来姑苏的汉子也不会跳脱到哪里去，如今看那龙舟上的小伙子各个憋红了脸，卖力地划桨，一副不服输的样子，想到若蓝忘机去赛龙舟，还不知是何景象。
蓝忘机将魏无羡翘在栏杆外的腿收回来，坐姿摆正了，坐在他身旁问：“你押哪支？”
“我押……最后那支。”蓝忘机顺着魏无羡的目光远眺，最后那队已被前队甩出了一大截，虽锲而不舍地追赶，但旁人看来，胜算渺茫。
“为何？”
“后来居上，持之以恒，上下同心者胜。”魏无羡淡定自若道。
果不其然，那落后的龙舟竟真的稳步赶至第二。
他并非信口胡诌，划龙舟一不得靠蛮力，二要龙头龙尾上下齐心协力。云梦少年郎舞象之年即可参加龙舟之赛，他十七岁过端午的时候也划过龙舟，可惜那时心高气傲，未能掌握技巧，最后和江澄赛得人仰船翻。事后他总想着好好练练来年势必要夺冠，可惜世事无常，未等到第二年端午，莲花坞就出了那事。
行过大半程，原本划得最快的那只眼看就要夺冠，却出乎众人意料地翻了船。
一时间船上众人均纷纷落水，扶着底朝天的龙舟看千帆过尽，湖畔的看客也皆唏嘘叹惋不已。
魏无羡想起往事，突然问道：“蓝湛，其实我挺好奇你怎么会游水的。”
当年水行渊一事他被蓝忘机捞起便知两件事，一是蓝忘机臂力惊人，只凭一手便如拎小鸡一般将他与苏涉两人拎出水行渊控制的水障。二是蓝忘机水性甚好。
魏无羡自小可以说是泡在莲塘里长大的，水性自然不必说，但蓝忘机家风严谨，端方雅正，实在不会是脱了衣服便噗通跳下水野游的。难不成姑苏蓝氏还会专设游水课业？一想到平日里白衣飘飘宛若仙人的蓝氏子弟都脱了衣服像下饺子一般跳进水里学游水，魏无羡便止不住想笑。
蓝忘机道：“课业曾授。”
竟被他猜中了。
“谁授？蓝……叔父吗？”
“否，有专授游水之技的长辈。父兄亲辈之间亦会相传。兄长曾与我同习，授我技巧经验。”
“那你可有私下教过思追？”魏无羡问。
他曾翻过蓝家族谱，那密密麻麻的名字中，莫玄羽并未记录在册，倒是蓝思追作为养子记于蓝忘机名下。
蓝忘机道：“教过，他虽水性不佳，却用功。”
“是啊，勤能补拙。难得你们家思追有难习的课，我听说他坐个船都晕……”
魏无羡兀自说着，却发现蓝忘机一直看着他，脉脉如斯。
他托腮对上那人的双眸，似是带上了几分期许：“等这个小的出来了，含光君可要亲自教他吗？”
“一起。”
“嗯？”
蓝忘机道：“你我一起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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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唐昊快要发怒的时候，他看到有人从一扇门后走了出来，他下意识要过去打招呼，可走近了才发现，那人正是在全明星上把他打得无比惨烈的微草队长，王杰希。
唐昊又犹豫了，半举起的手也垂了下去，站在原地，呆立不动。
王杰希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来了啊。”
“嗯……”唐昊如临大敌。
王杰希冲他点头示意，准备离开。
唐昊往前迈了一大步。王杰希又转头看他，不知是唐昊心里作祟还是怎么的，他觉得王杰希的表情不是很耐烦。
于是唐昊想着，我才不问你呢，就把王杰希给放走了。
又瞎转了一会儿，唐昊终于决定出去吃饭。等他快走到大楼口的时候突然发现食堂就在底楼走廊尽头，不知谁在那里摆了一堆折叠椅，遮挡了视线。
唐昊走进去，发现里面只有一个人捧着手机在吃饭，不是别人，正是前队长张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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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吃饭？”
“嗯……”
“噢。”张佳乐笑了笑，不说话了。
倒不是说唐昊和张佳乐关系不好，在百花那会儿，他们其实还没熟到关系能不好的程度。张佳乐离开百花，唐昊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他一直不太相信什么为了一支战队付出一生这种废话。为战队干嘛？要去为冠军努力啊！
不过想来会让他形成这种观念的，还是因为张佳乐这个人。
现在，张佳乐不是百花的人，唐昊也不是，可唐昊还是像所有百花粉一样觉得张佳乐还是百花的老队长，这种感觉根深蒂固，根本改变不过来。
唐昊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然后王杰希就把他踹进食堂了。当然不是真的踹，只是王杰希拍了他一下，要他让让。
张佳乐看了眼王杰希，也打个招呼，只是和唐昊那会儿比，神色多了份古怪。王杰希同他招呼时也有点微妙，径自越过唐昊去打饭。
唐昊分析了一下，感觉自己不是这里最尴尬的人。
一个前百花队长，被微草夺走两个冠军。
一个现微草队长，从百花夺走两个冠军。
一个前百花队员现呼啸队长，在百花时被坐冷板凳，在呼啸时被微草队长当众教做人。
你说谁比谁尴尬？
总之三人三足鼎立，各占一角，一声不吭地吃着晚饭。
唐昊在微信上吼孙翔，叫他赶紧麻溜地滚过来。孙翔没回，估计在飞机上。
唐昊不信这个邪，他做人无心无愧，干嘛要和那两个人一样鬼鬼祟祟。
唐昊端起盘子，一屁股坐到张佳乐身边。张佳乐给吓了一跳，一只虾没夹稳掉到桌上。
唐昊粗声粗气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霸图的人呢？”
“霸图就我和新杰，他要晚点。”
“韩文清不来？！”
“嗯。”
国家队名单还没公布，唐昊只知道有孙翔周泽楷，还有眼前的王杰希和张佳乐。
现在他和张佳乐说话，对面的王杰希连头都费心抬一下。唐昊颇为不满，继续追问还有谁到了。
“喻文州、黄少天呗。”
“他们人呢？”
“黄少天行李没送到，喻文州陪他去机场了。”
唐昊啧了一声。问，除了这几人以外你还知道有谁吗？
“还不就那几个人。”张佳乐耸肩。“比起队员，你不如问谁是队长。”
“谁是队长？”唐昊皱眉。
“不知道。”张佳乐在菜里翻了翻，确认找不出肉了，便搁下筷子。他的目光落到王杰希身上，开口问：“王队，你有什么消息吗？”
王杰希懒得卖关子，直接回答，队长是喻文州。
唐昊和张佳乐都愣了一下。张佳乐毕竟是老前辈，很快就回过神来，补上一句，他的确合适。
“嗯。”王杰希点头，收拾起了碗筷。
张佳乐也要走，唐昊不想一个人呆着，于是赶紧站了起来。
“明天什么安排？”唐昊自来熟地问张佳乐。
“开会啊，工作人员没和你说？”
“我知道，开完会后呢？”
“不知道。”
从以前起张佳乐就不爱管队里的事务性工作，如今去了霸图，就更不想管了。唐昊自己当上队长后特看不惯这种行为，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里除了张佳乐，就是王杰希，于是唐昊硬着头皮问，王队，你知道明天的安排吗？
王杰希回答，只说了上午十点开会，别的都没通知。
不知为何，王杰希说这话就比张佳乐有说服力多了。唐昊姑且接受了这个安排。
三人走出食堂，张佳乐两手插兜就往大楼外走。唐昊忙问他干嘛去。
“明天起就封楼了，我要出去透会儿气。”
唐昊心说那你也不能把我和王杰希单独扔在这楼里啊，张佳乐你这队长，不是，你这人怎么老这么不靠谱。
张佳乐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唐昊只能拉下脸来说，我和你一起去。
想想又觉得自己身为一队之长和张佳乐一样不靠谱真是说不过去，然而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所以怪来怪去，还是该怪孙翔不早点到。
“去哪儿？”唐昊问。
“不知道。”张佳乐摇头。
那你逛毛啊？！唐昊抓狂。
王杰希瞅着他俩，瞅着瞅着，唐昊就打了个哆嗦。
张佳乐突然问，王杰希你一起来吗？
王杰希没说话。
张佳乐又说，你一个人呆着干嘛，出来吧。
“后海去过吗？挺近的。”王杰希松了口。
“走吧。”张佳乐没多看他，一个人走在了前面。
唐昊见过张佳乐最痛苦的时刻。
第七赛季总决赛的那个晚上，唐昊偶然在选手通道里看到了独自蹲在地上发呆的张佳乐。
离得远，光线暗，唐昊根本看不清张佳乐的表情，然而不知为什么，就是能感受到一股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气压，使他无法靠近。
那天晚上的张佳乐，和现在这个在大街上东张西望没多大所谓的张佳乐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
唐昊偷偷瞧着王杰希，不知道这个男人对两次败在他手上的张佳乐会有什么感想。
正想着，王杰希就扭头看他了。
这人背后是不是长了眼睛……唐昊无语。
“唐队？”
“没什么。”唐昊立刻说。
张佳乐扭头说，我怎么听唐队怎么怪啊，小唐。
唐昊大窘，心说你干嘛要在王杰希面前这么喊我，我脸面往哪儿搁？！
张佳乐依旧猜不透他的想法，接着感叹，小唐你今年才出道三年吧，已经当上队长了，不错不错。
唐昊登时觉得自己比他俩矮了一截。不能忍啊！
于是他说，三年时间也不短了。
王杰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唐昊继续说：“比我年轻的选手都冒头了，不努力点不行。”
“是啊。”张佳乐和王杰希表示赞同。
张佳乐补上一句，你能冒头我挺高兴的。
唐昊有些意外，问他什么意思。
“呃，新秀墙？”张佳乐提示道。
唐昊脸刷得红了，张佳乐甩头，一副你逼我说的样子。王杰希注意到了，无比平淡地说，这种事很常见。
你这种没新秀墙的人就别说话了好吗？唐昊涨红着脸想。
王杰希又道：“其实第七赛季时我关注过你一阵。”
你关注我干嘛？！
“小别说你们有个七期群，你是群主，挺爱冒头的。”
刘小别你是猪吗……
“所以呢？”唐昊追问。
“是挺爱冒头的。”王杰希客观评价。
唐昊觉得真是没法交流了。张佳乐听到这儿忽然傻笑起来，说，你们七期是不是都叫你昊哥？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小远这么叫过你。张佳乐打量唐昊一番，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昊哥啊。
邹远还叫你乐哥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昊哥，哈哈哈哈哈哈。
张佳乐！
“以前百花的人管你叫乐哥？”王杰希疑道。
“叫乐哥，叫队长。”张佳乐擦掉笑出来的眼泪，“霸图的小朋友被老韩调教的特别老实，只会叫张前辈，哎，怪没劲的。你们队呢？”
“都叫队长。”王杰希眨眨大眼。
“昊哥？你家呼啸呢？”
“唐队……”
“不叫昊哥啦？”
“张佳乐你够了。”
“百花叫你叫得挺亲的。”王杰希对张佳乐说。
张佳乐一拍胸脯道：“那是，以前带着他们翻墙吃夜宵的都是我。”
“不靠谱。”从不翻墙吃夜宵的唐昊评论。
“是哦，以前我们出去玩，从来不见唐昊你。你都在寝室干嘛？”
“我在训练！”唐昊怒道。
“哈哈。”张佳乐笑了笑，随机眉头一耷拉，又露出了一个较为忧郁的笑容。
“都是以前的事啦。”他说。
唐昊也有点怀念，不过更多的是对他这种优柔寡断模样的不爽。还是王杰希说得对，百花现在挺好的。
“小远行啊！于锋也不错！”张佳乐乐滋滋地评论道。
唐昊看他两种画风随意切换惊得快要生出毛病了，心中直感叹孙哲平不容易，霸图不容易。
三人聚在一起总不见得聊各自战队的事，虽说现在因为国际联赛而同队，但出了国家队还是对手啊！然而他们仨又没什么共同话题，只能一个劲的拿唐昊凑趣了。
唐昊觉得自己在王杰希心中的形象算是毁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以前在王杰希心里能有什么形象啊？不对，我这么在意他干嘛，切。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唐昊还是努力把话题掰到了孙翔身上。一说孙翔，就是轮回，提了轮回就不得不说决赛对兴欣了。
说到决赛，气氛有点微妙。
张佳乐坦荡，表示王杰希你从我手上抢走的两个冠军我还记着呢。
王杰希扫了他一眼。
唐昊开始担心他们要真人PK。
王杰希说，承让。
“我可没让过你。”张佳乐完全不搭理他的客气。
王杰希听他这么一说，也淡淡道：“你也没法让我。”
唐昊想我到底要不要劝和啊？这俩都多大人了幼不幼稚。
张佳乐气道：“回去PK，来不来？”
“也不是不可以。”王杰希好像一直这么淡定。
唐昊只是在庆幸他们没有无聊到要真人PK。
“你呢？要不要来PK？”王杰希问唐昊。
唐昊当然是一点就炸，当即表示，要战便战。
唐昊这么一说，张佳乐又觉得幼稚了，和王杰希一合计，说咱俩就别比了吧，咱俩今后要当好队友呢。
王杰希笑了一下。
唐昊感觉自己又被嘲笑了。
这时王杰希的手机突然响了，接起来一听，黄少天那个大嗓门嚷得三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杰希你们人呢，我和队长回来了怎么楼里半个人影都没有？我们买了奶茶，快点回来吃啊，哦对了，机场遇到轮回，周泽楷和孙翔也来了，你们快回来回来，别墨迹了啊。”
“回去？”王杰希问。
“走呗。”张佳乐甩甩走，还是走在最前头。
三人又走回训练大楼，路过门卫室时唐昊被保安叫住，塞了一个大邮包。
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大盒鲜花饼，还有老妈的便签，要他分给大家一起吃。
“我靠不是说了不要寄不要寄嘛。”唐昊皱眉。
“鲜花饼啊。好久没吃了。”张佳乐凑过来看。
唐昊也不傻，顺势把盒子往他怀里一塞，说给你了。
别啊，你妈妈让你给大家的。
“没人要吃。”唐昊狠道。
“谁说的。”张佳乐拿了一个给王杰希，“你吃不吃？”
“什么东西？”
“鲜花饼。”张佳乐仔细看了一眼，“这个云腿的，不甜。”
“那谢谢了。”王杰希收下。
“看。”张佳乐把盒子还给唐昊，“自己去分吧，把玫瑰味的给我。”
于是唐昊就这么被推着进了大楼，张佳乐说，唐昊发鲜花饼啦。
“哇，你还带特产，早知道我也给你们带点东西了。”黄少天立刻跑过来，“有什么味道？菊花味？哈哈哈哈哈，这个你自己吃吧，我拿个茉莉的，队长你吃什么味道的，桂花的吃不吃？”
唐昊突然想到张佳乐还没拿，扭头一看，见他正在上楼，而王杰希刚巧站在他正底下。
王杰希抬头问，还打不打？
“得了，我好歹是个前辈。”张佳乐趴在栏杆上说。
王杰希说：“你是最好的弹药专家。”
“谢谢，你也是最好的魔道学者。不过不是最好的荣耀选手！”
王杰希笑了起来。
“明天起好好配合，争取拿个……哎，我不说了，你懂的。”张佳乐冲他摆摆手，上楼去了。
唐昊看着，心里莫名热血沸腾。
不知什么时候挤开黄少天摸过来的孙翔问唐昊说，鲜花饼哪种好吃啊？
“没你的份。”唐昊把盒子猛地合上。
“卧槽？！”
“我走了。”
“你干嘛去？”
“我找王杰希PK！”唐昊气势汹汹，追着微草队长踏上楼梯。
END
本文又名，如果周泽楷和孙翔做朋友那么他就没有鲜花饼吃。
春与秋 1-5
#黄少天x刘小别，双演员设定。
#有ooc，脑洞奇大，私设很多，bug也多。
#未完待续。
1.
刘小别百无聊赖地歪头抠手机，任凭头发凌乱在发型师的大功率风筒下。
近几年时尚界都推崇返璞归真，仿佛再过些时日，巴黎纽约能裹着一张张兽皮引领潮流。刘小别当天应的是个著名女性时尚杂志的封面邀约，和该杂志的首席模特合作“大学恋人”主题，却被用力过猛，塑造成了理工科年级第一的学霸。模特相貌又甜又美，虽然比自己还大了三四岁，扮嫩时仍然不输给少女。方才初见面，她却以一口东北大碴子让刘小别猛然心惊——所谓开口灭不过如此。
他打开了微信，不知...
#黄少天x刘小别，双演员设定。
#有ooc，脑洞奇大，私设很多，bug也多。
#未完待续。
1.
刘小别百无聊赖地歪头抠手机，任凭头发凌乱在发型师的大功率风筒下。
近几年时尚界都推崇返璞归真，仿佛再过些时日，巴黎纽约能裹着一张张兽皮引领潮流。刘小别当天应的是个著名女性时尚杂志的封面邀约，和该杂志的首席模特合作“大学恋人”主题，却被用力过猛，塑造成了理工科年级第一的学霸。模特相貌又甜又美，虽然比自己还大了三四岁，扮嫩时仍然不输给少女。方才初见面，她却以一口东北大碴子让刘小别猛然心惊——所谓开口灭不过如此。
他打开了微信，不知联系谁好。犹豫半晌，只能戳开相册，挑出张前几日亲妈给拍的侧面发上微博。滤镜调暗了背景，使整张照片都带着工业社会的文人忧伤，谈不上有多专业，倒容易让文学女青年想起海涅的《你好像一朵鲜花》。忧郁，纯洁，又美丽。
不过三分钟，转发评论就有七八百。他被公认是俊到骨子里的人，凤眼黑瞳，皮肤白而发亮。先天底子好，在圈里称得上一顶一的盛世美颜。即使现在身着暗淡的极客风牛仔，布景于脏兮兮的大学男生宿舍里，仍然会成为各年级女孩们都试图攻略夺取的珍宝。
杂志社上班晚，不少工作人员在刘小别化妆时间陆续出现，纷纷给他打招呼。对待这位半新半旧、浮浮沉沉的低调演员，他们嘴边带着笑、眼中噙着刀。刘小别接招自如，带着人畜无害的神情一一问好。有编辑凑过去问他接没接什么新戏，他迟疑片刻，说了句还没定。
发型师不知刘小别在迟疑什么，只顾人前奉承：“什么时候小别主演，就算只是坐在那儿，我也能看五十集。再挑剔的人都夸你长得好呢。就连现在大红的影帝王老师，不还大小眼……”说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唐突了。撇去王杰希是微草传媒的董事不说，他还是刘小别的亲师兄，两人感情向来亲密。
倒是刘小别三言两语化解了尴尬：“说笑了，我哪比得上师兄。皮囊就是副皮囊，大家不常说美少年都有保质期么？”
他说的谦虚，但不无真情流露——五年前，还在读高中的刘小别就参演了人生第一部古装电影，和有着“天才童星”之称的卢瀚文饰演一对历尽坎坷的贵族兄弟。两人在戏中的互动令人侧目，略有暧昧的经典桥段至今为粉丝们津津乐道。即使那电影叫座不叫好，剧本硬伤颇多，演员又良莠不齐，却不能妨碍女性视角的观众们对漂亮男孩的追捧。原本演技尚可的刘小别没有其他作品为自己正名，便被不少电影评论人想当然地归于“花瓶”一类。后来他虽读了表演，成为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却耐不住人们对他“先入为主”的印象，接到的总是形象担当的角色。
他年纪还轻，几年下来也不得不考虑未来的戏路如何发展。今日恰是被提起来，仿佛自己的心思被外人看穿。麻麻燥燥拍完内景外景，恰时手机响了，是经纪人柳非。
“喂。”刘小别好奇，“工作时间你不是不打我电话么？”
“大好消息！不得不说！”柳非年轻，带的头一个演员就是刘小别，非常愿意与他同甘共苦，“王老师亲自安排的试镜，明天上午八点，我给你推了其他日程，你记得不要迟到。”
“先别急……”刘小别一头雾水。半梦半醒般听了半晌柳非逻辑混乱的描述后才明白原委：知名日籍导演来华合作文艺片，临开机前选定的御用男主角却突然因为车祸休养，全剧组旋即陷入焦头烂额之中，不巧找来的不少救火演员均不能符合角色要求。唯独导演在翻看娱乐杂志时偶被内页里一只黑衣黑发的刘小别吸引，通过人脉联系上了微草高层。王杰希觉得师弟翻身时间到，便爽快地答应了他，柳非也不顾档期，擅自给日程开了绿灯。
“那，剧本？”处女座弱弱发问，“我什么都不知道，赶快把剧本发来给我开夜车。”
柳非无来由地豪气干云，一扫平日接戏的瞻前顾后：“要什么剧本？我只知道主演是基佬……”
平日信任的人都如此不靠谱，刘小别心中徒增几分不安定，半夜失眠。试戏乏善可陈，谁也揣不准导演是如何被打动了，但最终这看似天大的便宜就真的落到了他头上。
听闻自己拿下了角色，刘小别先是庆幸，而后便是无边无际没头没尾的紧张。好导演好剧本，若这样片子还糟了，那他就坐实了坊间对他从没消停过的争议。进组当天，王杰希亲自开车去送他。刘小别满怀担忧，在副驾噤若寒蝉，平素酒桌上的段子包袱一个都抖不出。王杰希看见师弟如此花容失色，忍不住抿嘴笑：“就按你习惯演。”
刘小别想了想，决定男子汉头可断血可流嘴上不能怂：“那是自然。”然而帅不过三秒的他很快狗尾续貂了句，“也不想想我是谁罩的人。”
王杰希思忖了片刻，克制住自己扶额的冲动，大发慈悲地提醒他：“到了剧组你少说话，一来能凸显你的脸，二来自然有比你会说话的人在。”
牢记教诲的好师弟进组没几分钟便看见黄少天在角落处抽烟，心中感佩王半仙为人狡猾，拿到演员表也不让自己知道。黄少天和王杰希同岁，两人都是近年来风头正劲的新晋影帝，无论演技还是个人风格都在业内独树一帜。他戏路极宽，台词功底好，演技在同龄人中属翘楚，被称赞除了哑巴和自闭症外任何角色都能完美塑造。不失男子气概的表演使他拥趸众多，就连柳非的姐妹淘也喊过他老公。前段时间，顺风顺水的黄少频遭绯闻缠身，又被曝出多次出没夜店的传闻，人气一路狂跌，还丢了不少资源。知情人说他得罪了某个背景深厚的女老板，却道不明两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到底是有还是无。
黄少天自出道就没掩饰过自己的张扬，跻身一线后更少接主角以外的角色，如今甘当绿叶的他是为曝光率计，估计拿下角色时心理斗争了八百回合。他在此刻也瞥见了刘小别，在吞云吐雾间赠予一个极不清晰的笑容：“刘小别？这次你主演了呀，想不到。”
刘小别被他拿捏恰好的语气噎住，心想妈蛋又被他气场压制了，别别扭扭地叫了声黄少。他们共演过，不到论交情的地步，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分分钟飙演技的主儿，没少被拿作比较的自己还是有几分怨念的。此刻他心中惊涛巨浪，新帐旧帐一起码，黄少天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清爽样子，还拿出烟盒晃了两晃：“来一根？”
刘小别盯住花里胡哨的烟盒：“这是女烟吧？”
“橙子味，挺甜的。”黄少天说，“我跟你讲啊，演员是不能要太多偶像包袱的。”
刘小别无语，只好捏出一根烟来。噙在嘴上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没带打火机，于是用眼神示意对方借个火。黄少天没摸打火机，反而衔着烟凑上去：“烟吻，之前我拍《蓝雨》时候学会的。这次我演什么角色你知道么？”
“不清楚。”刘小别后悔自己接盘太晚，心中涌起不祥。
“你的恋人，或者说是你的攻……”黄少天自己先笑了，牙齿白森森，像露了獠牙的狼，“哎这么说是不是太直白了，你脸红了……”
刘小别赶忙吹出断断续续的浊雾掩住自己的巴掌脸，尼古丁混合着橙子的气味又涩又甜。半晌，他冒出一句：“你都当攻了，还那么娘不唧唧干嘛。”
黄少天横眉立目、胡搅蛮缠：“男人不许吃甜食了？”
“好，你吃你吃。”刘小别无奈，噙着烟蒂挠头。柳非不在，没人鞭策他，他大可不在意发型。黄少天用发胶抹了半边刘海，真丝的衬衣领子皱巴巴，倒不显得滑稽，是落魄的动人美感。他的眼珠不像刘小别那样不会笑的琉璃冰冷，而是灌满热带雨水般的湿漉漉，总能让人一厢情愿地感受到似有若无的热忱和单纯。阳光一寸又一寸挪过他们倚靠的窗户檐，黄少天清了清被烟污浊的嗓子，声音依旧摆脱不了喑哑：“瀚文知道我们共演的事，跟我说了挺多。他说你其实是个好演员，可惜总被人看轻。我信瀚文，即使他在我这里总归是个小孩。”
“我会证明自己的。”刘小别啧了一声，卢瀚文这个小屁孩还挺会管闲事。
“我也会。”黄少天意味深长。
2.
日本导演姓松田，在国际电影节得奖不少，戴副斯文的玳瑁眼镜。交流自然用日语，刘小别身为资深宅男，从小被萌萌二次元浸淫，时不时越过翻译和导演聊上几句。剧本已发至各人手中，黄少天仰在布景沙发上，刷刷刷地翻动打印纸，旁若无人地轻声读台词。文艺片阵仗通常不大，演员集齐了也算不上多，黄少天是最大的咖，即使如今身处泥淖，他的行为仍时刻牵绊着全剧组的视线。刘小别不由用余光多看了他几眼。
“你最好和他多接触，感情好一点是必要，毕竟恋人的扮演需要太多默契。”年过半百的导演带着日式认真，丝毫没有国内名导“业已看破红尘”的萧索气，“我已经协调好了，今天让工作人员把你们两位的房间排在一起，拍摄期间希望你们好好相处。”
刘小别口中哈伊，小动作却偷偷以目示意黄少天，感慨导演真是正直的腐男，不怕他们假戏真做了？黄少天回给他一个特别甜蜜的笑容，做出口型：“我无所谓。”
刘小别简直要当场打滚。真是气死别宝宝了。
当晚黄少天就敲开了他的房门：“我们谈谈剧本？”
刘小别猝不及防，运动短裤花背心，脸上敷面膜嘴里叼牙刷，头顶还卡着天蓝色刘海夹。不提他的颜值加分，在路人眼里完完全全一个城乡结合部的少年审美。他迅速吐掉口中的牙膏泡沫：“你已经把台词看完了？”
黄少天手里攥着的便是台本，打印纸上已被圈圈点点加了不少着重记号以及批注若干。两人卡在门口，刘小别脑子犯浑，还不知请黄少天进去坐坐，反而将他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仿佛眼前不是那个年轻影帝：“黄少这么用功？”
“你知不知道事不宜迟啊，拿到角色第一要做的就是沉下心研究，单靠导演讲戏就去演的，那叫棋子。”黄少天啰嗦，转而看刘小别：“你是不是比之前瘦了？还不让我进去，堵在这儿给人看见当门神呢？”
“导演让我注意体重来着……前段参加真人秀日子略舒坦，小酒喝的多。”刘小别皱眉撇嘴表示不甘心被教育，“喝什么？”
“Sorry，I dont understand.”
接梗达人立刻从冰箱里拿出一听美年达：“柳非把我冰箱里清得没橙汁儿了，你凑合喝吧。”
黄少天笑两三声，大爷样地单手开罐，凉甜液体象征性地沾沾嘴唇。刘小别从包里翻出自己的台本，坐在黄少天对面。俩人隔一张小茶几，茶几上乱七八糟摆着一通东西。黄少天伸手向刘小别要来手机，刷刷输入一个号码：“我的号，你先留着。”刘小别回拨过去，在黄少天的手机震动同时说了句好。
交流过程无疑是尴尬且纠结的。即使两人都有演艺资历，面对着剧本暗暧明昧的感情线还是犯了愁。更何况传统意义上的言情线刘小别尚可驾驭，男人间堂而皇之地谈情说爱，他实在一窍不通。面对密密匝匝的文本，他有种久违的高中时期撕数学课本的冲动。
编剧是个南方派系的女作家，文字纤巧无聊，故事背景被设置在架空的某座东南小城里。男主角是个金鱼店老板，养了一只黑猫，每日清晨，他都会捞出夜里死掉的金鱼喂猫。他的恋人在小西餐馆做午餐厨师，性格像朵飘乎的云，能酝酿起大雨，也能被阳光照射得温暖。小城的人情纯粹且市侩，他们无法在大庭广众牵手，只能装作普通合租人，在回家必经的寂静林荫道上一前一后，抽着闷烟，看日暮西沉。最终他的恋人不辞而别，男主角仍然留在小城，重新开了一家点心店。每天晚上关门的时候，他把没卖完的肉松点心一块一块掰碎，喂给猫吃。
“我大学时候，有年期末作业就排过类似的话剧，感觉很微妙。”刘小别先开口示弱，他不想被黄少天瞧不起，于是斟酌着用词。
“你是说哪种类似？”
“氛围而已，缺乏安全感的人永远生活在密闭空间中，且永远无法逃离。光想想这样就很难了，还要演被甩了的基佬。”
“至少你是个好看又楚楚可怜的基佬，小姑娘们会一边为你的悲惨境遇拭泪，一边痛骂我是渣攻。我当时绝对是脑子有病才会想起接这么个角色……既上了贼船，就不如我们重新来过。”黄少天忽然扭过头来，“你可以试着说你爱我。”
“我……”刘小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你的太太团。”
“但现在她们爱不爱无所谓了，只要你爱就好。”黄少天给人一种置身戏内又恍惚戏外的错觉，年轻男孩承受不住，觉得头晕。他们距离非常近，鼻子尖的他甚至发现黄少天洗完澡会用古龙水，不同于白日里焰火般浓郁的木质荷尔蒙香气，是完全不同，几乎淡如水的生姜、罗勒和青桔。
黄少天在柏林走红毯时，刘小别才刚被发掘。那时的黄少颇有少年乘风破浪的意气风发之感，在《蓝雨》里的表现被称作演技教科书，表演课将他的长镜头作为资料一帧一帧回放。内行人能看得出，黄少天在表演方法不完备的情况下，加入了强烈的个人体验作为辅助。这种体验派表演技法在初出茅庐的年轻演员中非常常见，但能做到如他那般的全情投入者寥寥无几。
“那你和女二号做过吗？”空调温度有点低，刘小别打了个喷嚏，“我说《蓝雨》里的。”
黄少天放下手中卷着的台本：“我们私下没说过什么话。虽然坊间盛传的那些我都知道……但有些事，做一遍就能记很久了，再重复反而会压在大脑里累赘思路。演技并不是在每时每刻都需要，阅历也是。”
“可这段床戏太多余了。”一不注意，话题走向更诡谲了。
“床戏要剪辑进宣传片里，是票房的保证。现在嘛，没办法……一切朝钱看，我看过松田导演的作品，一向走小清新路线，尺度完全可以接受。”多年的商业片演员摊手，设身处地一副制片人姿态，“更何况，你我卖肉又不是头一次，向来老少咸宜，店大岂能欺客？”
“得，您打住。我肯定好好演，不跌黄少的份儿。”
“要不要合照一张？”黄少天兴起，“前期风声已经放出来了，导演不懂中国套路，我们这边宣传把握尺度就行。对了，你经纪人允许你素颜拍照吗？”
“我的素颜照都是她爆出来的……不过大半夜，孤男寡男，在宾馆开房合影？”
“那就拍一张玩玩，保证不发出去。”黄少天挪到了刘小别身边，打开相机，“看镜头。”
“你等我整整头发……”猛然抬眼，在手机屏幕中看到眼神零落的本尊，刘小别慌忙起身，逃也似的奔向洗手台。其实没理由让他对着黄少天紧张——跳板那头是光明前程还是万丈深渊，完全只看电影里他们各自发挥如何。如今自己时时窘迫，很容易失势，被黄少天当作事业前行的垫脚石。“不要怕。”心中默念无用的自我暗示，年轻男孩深吸一口气，用力揉捏僵硬的面部肌肉，头发稍微拨开，又把刘海放下。
黄少天性子急，一分钟是不耐烦的极限，开始问整头发到底要多久。刘小别发挥演技，慢吞吞从洗漱间挪出来：“我可是除了偶像包袱一无是处，黄少不给我留个情面？”
黄少天怔了怔，聪明人善于捕捉交流对象情绪是否低迷，口齿伶俐的他无法在直指痛处的自嘲下继续补刀：“当然，我只是担心时间太久，拍出来的照片容易有仪式感。”
“怎么着也丑不过身份证咯。”酒店灯光总关情趣，如蚕吐出的晶莹细线，丝丝缕缕纠缠一处。刘小别贴着黄少天坐好，弯弯眼睛露出门牙，掩藏贵气的邻家感让他显得极其天真。黄少天顺着他，眼含笑意，左臂抱于前胸，右手举起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有那么个意思？”俩人小女生般扎堆儿盯着屏幕。
“真有，我连台词都配好了。”刘小别克服内心耻度，让黄少天把照片传他一份，“傻傻两个人，笑得多甜。”
3.
夏天刚开始的时候，有很多人就开始盼望着冬天。小城取景，城中有漂亮的林荫道，即使夏日炙烤，仍是一派干净荒凉。刘小别从没在如此城市生活过，喜欢兼稀奇，他甚至向剧组找来的当地群演打听房价，似乎是爱上了。
开拍前各种预防针打好，正式拍摄的头几天就颇为安宁，很多长镜头需要刘小别一人承担，而黄少天也有与其他配角的戏份，两人自那晚交流后，再没什么私下的接触。导演带来了美工组，布景细微之处可见日系电影的精良。男主角的黑猫也是提前物色的明星孟买猫后代，原主人将之养的毛色发亮，步履轻盈，可属喵界的伯恩安德森。赶在两条拍摄之间，招猫体质的刘小别终于偷闲几秒，轻声唤了猫的名字后，它踩着轻盈步伐蹦进人怀里，在他的黑色T恤上蹭了又蹭。
“这猫有灵气，像小孩儿一样。”柳非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耳边响起，刘小别立刻抖一抖。他是公认的“经管严”，源于对自家经纪人的信任和肯定，绝大多数问题上，只要柳姑娘说往东他决不向西。看见自家帅哥蹙眉，她忍不住笑：“几天不见，想我了？”
刘小别嘴贫：“人民大解放，翻身把歌唱，我乐不思柳。”
“和剧组关系都怎样？”柳非想敲忘恩负义人的头，又怕把他敲傻了。她愤愤把手放下，从包里翻出瓶低卡果汁递过去。
“还不错。”刘小别摸摸怀里的猫，表示面子上过得去就好。
“那黄少呢？”
“他……也还好。”刘小别想了想，决定隐瞒两人夜谈合照这个大新闻，“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
柳非捧着一副玻璃心：“你不想想前两年有多少人盯着你脊梁骨，大冬天带着几十斤的戏服扑通跳进水里也没人拉你一把，前前后后拍了五六遍，出水时连嘴唇都没颜色了。那天赶巧我去陪英杰，阿姨穿着貂来探班，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说她儿子从小没遭过这种罪，你在家白吃白喝都比这要强……就这还说你是花瓶，公关出面又被念叨成洗白，见过几个往冰窟窿里跳的花瓶呢？”
刘小别扶额：“您能不提这茬么？”
方才演罢一出宫斗戏的柳非又自顾自地恍然：“是不是下周就开见面会了？之前薄情儿答应你搭的衣服我给你拿来了，到时记得打扮齐整再过去，千万别得罪化妆师。我在这儿陪你几天，等这边按部就班了再回去。”
“噫，又惦记着薄情儿呢。”袁柏清堂而皇之挖掉自己墙角的事儿，让单身狗又酸又唏嘘。
松田导演从两人身边经过，让他们去按时吃饭，刘小别客客气气应了。柳非换上乖乖女面孔，先鞠躬又握手，感谢导演关照她家演员。导演用特别生硬的中文表述，刘小别有灵气又努力，看得出在角色上下了不少功夫，他很喜欢。随行的小助理忙不迭从车里拿了打包尚温的各类小吃，工作人员雨露均沾。片场氛围一派和谐。
黄少天从取景处的林荫道匆匆跑来。造型师为他设计的新形象很耐看，头发到了一定长度，被拉去修剪成露额头中分。商场常见的灰色亚麻衫到了有风格的男人身上不显流俗，只显得衣衫轻薄。柳非见此美景，躲在刘小别身后偷拍不迭，却没料到黄少天在刘小别面前站定，还先管她叫了句柳姑娘。
柳非还没应了，刘小别先开腔：“拍完了？”
“嗯，刚拍了两条掂锅勺的片子。”
“掂锅勺也这么云淡风轻的，不愧是黄少。”
“这小孩儿说话怎么伶牙俐齿的，经纪人快点教教。”黄少天忍不住笑，管刘小别要了根烟来，“你别笑我，我拍了四遍才过……没怎么做过饭，临时学的那点东西，不是很够看。”
“黄少您可是不知道，我们别哥儿可会做饭了。”柳非也笑，心中琢磨着俩人怎么如此熟了。
“我说呢，下次有空去你家吃饭去。”从助理手里接了手机，黄少天在眼神扫向屏幕那刻变了脸色，“抱歉，我回个电话。”
他说着便跑向了远处，似乎怕有人跟上来或是听见。刘小别倒不惦记他的事儿，而是捧起特制的寡淡餐食皱眉。再三犯病抽搐，柳非才给他夹了一筷红烧小排：“怎么老惦记着吃。”
“人穷志就短，我妈都说了我从小没吃过苦。”吃货蜷在椅子上，嘴里叼着袋装番茄汁，俨然一个阳光下病殃殃的吸血鬼。
柳非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话，只能把万千疑虑藏进心里。刘小别漫不经心聊微信，卢瀚文难得隔着时差找他。这孩子两年前非要远赴英国求学，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放弃娱乐圈的大好前途，刘小别在他临走前单独和他吃了饭，也没能从这人小鬼大的家伙嘴里套出多少虚实。如今卢瀚文语带谄媚地关心起他的戏来，测敲旁击兜圈子，刘小别耐心不够，唯求一午睡：“有话快说。”
“那我就直说了。”卢瀚文从善如流，“黄少他还好么？”
“他打电话去了，十几分钟前还在我旁边。”刘小别好奇，于是多嘴了一句，“你想和他聊，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我哪有这个胆子。”卢瀚文发来一只叼着玫瑰的兔子表情，“我讲不清也没办法说清，但黄少如果有什么状态不佳的时候，还请小别哥多包涵了。”
“你这个小孩怎么整天咸吃萝卜淡操心？”刘小别笑骂他，“小事儿，我知道了。”
“这小语气亲密的……”卢瀚文耍起鬼机灵是一等一的磨人，“演情人演的如入无我之境了？”
“少跟我嚼这种舌头根子，说不准哪天娱乐版的知情人透露黄少天与刘小别拍戏中途暗生情愫戏下苟合就是你的嘴巴里漏出来的……那时候你别哥哥就跳进黄河洗不清喽。”
结束了聊天许久，黄少本尊却不见回来。下午拍摄前他竟然直接打电话去请了假，说自己贸然离开实在事出有因，希望各位能体察他的任性，让他把手头的事件处理掉。刘小别小憩片刻后不停闲地拍摄，直至日落后才回到住处。躺在床上，身体疲乏的他全然不能入睡，于是翻出剧本，反复品酌与黄少天的对手戏。他们的感情戏占了不少比重，但两人私交仍是微妙的疏离，好容易在拍摄的间隙交谈，没几分钟便分开，独处的机会也被莫名奇妙的氛围笼罩，谈不上熟络，更遑论亲近。
他硬着头皮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出去：“事情解决了吗？今天下午的拍摄很顺利。”
黄少天没有回应。刘小别看腻了剧本，对着镜子练习表情——习惯于在无人处表演的人，面对镜头更容易弱气，而那日无论他如何以为自己用心，一张俏脸始终带着异质感。他乏力地把自己摔进被窝，顺势戴上耳机，惯常依赖轻音乐平复的心情却逐渐被一层层恐惧代替。柳非无意撞枪口，敲门商量杂志单访的时间，却被他语气凶恶地吼了回去。小姑娘假装哭哭啼啼地打电话找王杰希抱怨，她捏准了刘小别不敢挂师兄电话的德行。
果不其然，夺命铃声不多久便响起。重话在开头说了几句，刘小别习惯性不痛不痒地接受了。王杰希懒得计较他话中的敷衍，红人一天到晚都是忙，他刚确定加盟一部欧美明星云集的科幻片，戏份属推动情节的重要配角，作为阵容中难得的亚洲面孔备受瞩目。圈里众人即使埋怨自己时运不济，也不得不服这角色给他是最佳。毕竟王杰希演技拔群又有国际气质，在中国这么个讲究德才兼备的国度里，他的私生活很少泄露，负面新闻少之又少，此一点在影迷心中格外加分。刘小别是原作粉丝，对王杰希所饰角色有自己的见解，对方愿闻其详，听他有的没的讲了不少。
中途话题一转，王杰希主动问到了新戏的进展：“开拍也有好几天了，感觉和之前的戏差别多么？”
“导演挺好的，比国内那群什么鬼强多了。”
“那就好……没什么事儿更不要对小柳发脾气。”王杰希慢条斯理地说，“你和黄少天好好处。”
“师兄你干嘛格外提起他。”刘小别心虚地溜嘴皮子，“不知道演gay压力大么？我每天都掉好多头发。”
“不要老想着在演gay，不要总想题材多么多么特别。现在gay很常见，你又不是没见过。”王杰希说到此处，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剧情流走的多，也没真正演过什么同性题材，说话间底气变弱不少。
刘小别敏锐察觉异样，天真地佯装领会错误：“哎等等……师兄你不是要向我出柜吧？”
王杰希大概一口甜血梗喉，半晌才回过神，被气得语带刀光：“脑洞开天花板上了？快醒醒。”
4.
黄少天再出现是四天后的事。四天里，刘小别和几位客串都搭好了戏，按进度到了情人同框的时刻。天气大好，碧空湛蓝如瓷，适合外景。演员们隔着摄像机做准备，男主角念念不忘着那条没得到回复的短信，又不能把小肚鸡肠挂在脸上分毫，只好维持一副面瘫表情。黄少天似乎在追求快速入戏，不与任何人交流，眼睛盯着台词，似乎能把台本盯出个洞。直到工作人员就位，导演示意可以开始时，两个人才拖沓着步子渐渐走向一处。
“不怎么高兴？”黄少天换了件上衣，仍然是剧组不知从何处扒拉来的大众款。他若无其事地问，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刘小别贴身是一件白色背心，外面套着件特别宽大的法兰绒黑色衬衫，在初夏的天气里，脑门很快渗出了汗。他慢吞吞地说：“要那么高情绪也没用。”
男人凑到刘小别耳朵旁说了句什么，惹得听者飞快地转开了头：“我们合作本来是好事，黄少还要借这个消遣人吗？”
黄少天皮笑肉不笑地撇撇嘴，双手摊开，表情倒是又无辜又无奈。柳非心电感应到氛围的异样，连忙踩着高跟鞋小跑过去：“你怎么了？今天又不对劲儿了。”
“没什么，这不等着开始呢。”燥气又要从身体燃上来，刘小别索性也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
导演头遭面带愠色，仍语气平缓地催促着就位。一群工作人员看着两个性情不太对的演员被赶鸭子上架，心不由悬起几分，他们要沿着长长一条街道走来走去，录下长镜头。刘小别入戏超常地快，微微弓着他瘦削的肩头，熟练点着烟，烟是导演人肉来的杂牌，可能放的时间久了，受潮兼有一点涩。他抽烟是逢场作戏，在圈里多多少少得有社交。并不过肺，只是徐徐吐出大团浊白的雾。雾像朵薄纱做的花。黄少天走在他前面，也抽着烟，眼神明亮又飘忽，时而映射出寂寞的傍晚阳光。
导演在中途喊了停，口中却说不错，录到这里就可以。
黄少天先回过神，笑得像个孩子。刘小别恍然间被烫着手指，趁没人发现的时候默默甩掉了烟蒂，狠狠踩上几脚。
不熟悉的演员们擅长演出情人间的疏离，密切时便会不自然到做作。接下去，黄少天有个搬过刘小别肩头亲吻眉梢的细节，如何都拍不好，要么就是黄少天动作太生硬，要么就是刘小别眼神太躲闪。换了室内场景后便连卡六七次，导演似乎有种拍不好不罢休的精神。刘小别瞪着眼看着屋顶上雪白的水银灯和乌压压的镜头，实在受不住，请求中场休息十分钟，只身跑出摄像机的重叠，毫无形象地蹲在大街边抽烟。
“你是怕吗？”第二支烟没抽完，黄少天便阴气不散地闪出半条魂儿。
“是啊，怕死了。”
黄少天没抽烟，按常理说他的烟瘾比刘小别严重得多：“我又不会顺水推舟地做了你。”
刘小别没接话，他踩着的白色vans鞋面上落了点点烟灰。
“你对什么东西的追求难道都是叶公好龙一样吗？明明那么想演好一部戏，却瞻前顾后到不行，一点代价都不想付？”
“你懂个屁。”刘小别轻慢着说，他以为这样黄少天一定恼了。就算打架也无所谓，他年少轻狂地想，至少得出了郁结心中的这一口恶气，他也未必输。
黄少天没怒，反而笑他：“你怎么这么可爱。”
刘小别起身作势要走，然而他用余光看见黄少天的手在抖。黄少天把半只手藏在夹克衫下，只有漂亮的指尖微微颤动。
“你也在怕。”
他把自己冰冷的手递过去，手掌温度与南方温度完全不相符。对方毫不犹豫地握住了，换上优秀商业片演员惯常的、猜不透的、聪明的表情，刚才那颤抖大概是演技：“走吧。”
他再去吻他，看清他如覆新雪般的额头上有个小小的疤痕，淡青色血管透过薄而精致眉心，蔓延至眼睛下方。刘小别睫毛漆黑又卷翘，像黑色天鹅将出水时湿润齐整的羽翼，摄像捕捉到迷人的特写——“你很漂亮”，黄少天侧着头，用下巴紧贴少年的一边眉眼，声音只有彼此透过贴紧的骨骼互相传导又厮磨。
带着烟味的温热鼻息扑上了主角的嘴唇，他的情人吻了上去。被衾零散，他们便陷进去。一切都好像真正的前戏。片场所有眼睛都附在他两人身上，导演却没有喊停，刘小别只能附和着，手指握住床单表现几分情动。黄少天仿佛停滞在那里，再不继续——他大可以揽着刘小别钻进被窝，熟门熟路地假模假式一番。刘小别尴尬几秒，在摄像兼顾不到的视角里瞪着半伏在自己身上的人，不料黄少天只是促狭的笑，用他狮子般的饕餮眼神望向他。
心跳动很快，像要冲出喉管。被消遣的恼怒倒在其次，毕竟开拍前黄少天问他要不要床戏替身时已经让他反感。他没有任何停顿地勾起一条小腿，带着气力把黄少天的锻炼有致的躯体紧紧扣在自己身上，然后翻身骑上了对方的腰。他可不知自己在镜头里是何等自然，也懒得再想任何，只用那双风情凤眼带着属于“他”的情绪盯着黄少天的眼睛。
“来睡我。”他用眼睛明明白白地说。
刘小别的眼睛从来不会笑——这也是他演技时常被人诟病的一点。有人说他好看却木讷，既不甜美也不生动，似乎永远在等待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角色为他而生。可在那一刻，他只是稍稍改变了一点神色，便化身为楚楚可怜的男主角，堂而皇之地勾引起他的爱人。
黄少天接下挑衅并甘之如饴，他挑起嘴角，伸长手臂把男孩瘦削雪白的腰拥进怀里。脊椎连着皮肉间浅浅的凹陷挣扎，很快被强烈的肌肉力量镇压下去。
像做爱，像决斗。没人输，没人赢。
5.
进度过半，剧组终于迎来了首次记者会。刚刚结束原声收录的楚云秀也宣布出席，作为女性角色和主题曲演唱者的她还没进组拍摄任何镜头。刘小别一年多前在她女王大人的MV里演金丝雀，衣衫精致，眼神单薄，被关进华丽的笼子里，随着复古慢摇轻轻点头，腔调十足的虐恋情深。
剧组气氛除却某两人外都很自然，当日助理赶了个早，把柳非不远万里捎来的衣服挂熨好，送进屋里。全副武装的刘小别出房间便先望见远远走廊末端，导演和黄少天俩人穿着常服靠着白墙抽烟聊天，一副大学男生在女生宿舍楼下等恋人的模样。他思忖了五秒，果断返回房间翻出件风格类似的摇滚T恤，大大咧咧挂在身上。
几位主创从宾馆赶至会场时，楚云秀已经神采奕奕地等待着了。刘小别顶着众摄像机闪光第一个从车上跳下来，便撞进对方散发着湿润玫瑰胡椒气息的血色卢丹氏怀抱中。
“恭喜你。”她轻声说。
“我只想做个演员。”刘小别发现自己往往难以回应感情中最真挚的部分。
安全线外，记者们并不能听清这群人在讲什么，只能争分夺秒记录下有价值的片段。楚云秀与剧组多人都有交情，年少时她为松田导演的作品唱过主题曲，也在初入影视圈那年与黄少天演了同窗。此刻黄少天在一旁被放置，自那晚床戏收工，刘小别对他好不容易培养起的一点柔和又荡然无存，甚至有些刻意躲避的嫌疑。换到和楚云秀打招呼时，他的回应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还被旧相识好好打趣。
“新专辑准备的如何了？”二人多年联系不断，黄少天对她近况亦十分了解，于是抢了个话头。
楚云秀保持着她无所谓的风范：“慢工出细活，发布期未定。倒是你那件事……解决了没有？”
黄少天习惯性摸下巴，摸到一片胡茬时停顿了片刻：“还没，但账我迟早得算。”
刘小别听出他们所言一定是黄少天被冷藏数月的内幕，虽然没有八卦之意，但好奇心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预备听些干货。黄少天却没再说什么，大概是怕人多耳杂，低调闪了身，跟从导演带领踏入会场。
众人就位，导演坐正中，左边刘小别右边编剧，刘小别再左是黄少天，编剧再右是楚云秀。主持人开场后先是感谢媒体奔波捧场，简单介绍了各位身份和可披露的剧情，便把时间留给了各位记者。
娱媒捕风捉影技术一流，皆知这次风头最盛的是小鲜肉，提前预备了不少针对性问题来刁难。松田导演在国际上是有名声的大牌，任谁也不敢在他面前特别造次。黄少天答记者问话一向多，语言又有迷惑性，经常抓不到猛料。楚云秀随性中不失防备，更难琢磨。唯独刘小别是颗软柿子，有些可捏的弱气模样。而这颗柿子也在新闻会前被师兄和经纪人先后教育一番，好好演习了外交辞令的正确用法。记者们连珠炮的问题迫击而来，个个绵里藏针、愈挫愈勇，似乎一定要找到言语中的破绽。
采访漫漫，刘小别第一次成为记者会上的众矢之的，久而久之他的语气难免不耐烦起来。有记者甚至把矛头指向他身为替补和原定主演之间的分别，罔顾导演多次引导，仍然偏要把答案引向阴谋论的一方。
幸好主持人有所警示，但刘小别的糟脾气又把血烧起来了，他正想发作，却被黄少天用眼色压了回去。
“让我来说。”他只做出口形，给眼尖的记者发现了——此举恰好遂了黄少天的意，于是新问题顺理成章地解锁。一位看起来初出茅庐的小女生挂着某知名视频网站的牌子，怯生生地举手，黄少天便名正言顺地点她起身。
“我想请问一下别哥儿……”
刘小别眯起好看的眼盯着妹子好几秒，才发现我军已成功打入敌人内部。大明星也得认识几个自己的死忠粉，更何况这位连续几年都在自己生日前大张旗鼓地张罗民间庆祝活动，巧克力摆阵，堆糖蛋糕浮夸，满架势洛可可雕琢又悦目的豪气，绝对算真爱中的真爱。他也在微博上翻牌感谢过她的付出，羡煞众粉。如今这么个局面，他倒有点愧疚起来。处女座也很想讲究公平，可自己扎在片场的时候，一分钟都没想过自己的粉丝。
“姑娘你干嘛不问我，”黄少天抢话，“可是我点你的哦。”
“我是别哥儿的粉丝……”小姑娘怯懦，她心中明了这次做的不地道也不专业。黄少天自然笑了，顺水推舟向旁边人做了个邀答的手势。台下记者众也传来一阵笑，微弱又讽刺。刘小别心疼得很，方才被折磨出的各种情绪一扫而空，油然而生为自家人出头的情绪：“谢谢我的粉丝，你请问。”
“您这次参演《春与秋》的契机是松田导演偶然的发掘，看过原作的人都知道，在戏中您和黄少所饰演的角色有一段非常受人关注的感情戏，这类题材是您从未挑战过的类型，想必有些经历也是头一次。请问在拍摄途中，有什么让您印象深刻的细节么？”
刘小别犹豫了片刻，他忽然不知自己该不该作答，妹子作为记者实在不算上道。这个问题若想面对媒体回答，要么太敷衍，要么太剧透。微草的艺人都带着王杰希遗传下来的矜持和分寸，在自我保护上意识尤重。于是他甩了个程式化微笑作为闪光弹：“特别印象还真心没有了，只觉得每一条都拍的挺久。相信每个人都会对我们的片子有不同的理解，假如现在就说我自以为的细节，想必大家到了影院会执着于只寻找某些点。”
小姑娘拼命点头落座，但不难看出神情略有失落。黄少天又开尊口，一呼百应：“不过我有个料，各位要不要听？”
全场果然又被这位大爷玩得团团转，甚至有人仿佛置身戏院一般叫起了好。
“我发现啊，刘小别接吻的时候，睫毛抖起来像黑色蝴蝶的翅膀。当时有个特写镜头，我简直能感受到摄像机已经几乎戳在我脸上，他的睫毛还在眨呀眨。”影帝半真半假，在语气中都添加了若干柔和，“你们粉丝的心理，我那一瞬间特别懂，他怎么这么好看，好看到我情绪都复杂了不少。”
众人哗然，这种前期官方就猛抖料发糖的西皮如今着实不少，虽然各位心知肚明是炒作，可黄少天的炒作无疑成功又露骨，高举美色为噱头，毫不吝惜表现出对后辈的欣赏。于是记者又一窝蜂的看向黄少天，问角色理解、问工作打算、问戏份多少、问有无野心打破瓶颈继续在演艺道路上凯歌。黄少天得心应口，漫天跑火车，刘小别顺势松了口气，猛垮下来的肉体几乎要连同眼神死亡。
记者们再怎么挖料也不忘保持警觉，末了追加一句：“请问您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楚云秀长眉一提，非要使个小小的坏心眼破坏采访可信度：“你们过来人都明白，他有一半不能信。”
“被刘小别圈粉这点是真的，”黄少天伪装和平主义者，继续向冷战中的男孩递出橄榄枝，但在言辞之中打了个轻微的磕巴，“我们不妨打个赌，我赌这次他能拿奖。等你们都散了，我一定要他多签几张名。”
黄少天当然不会主动要签名。第二天一大早，他收拾停当，准备去剧组拍一场和楚云秀的早戏。刘小别在没早戏时一向起的晚，当日却是例外。他赶在黄少天和楚云秀走上保姆车前追过去，递上一个礼物盒子：“生日快乐。”
“哎？”楚云秀连忙翻出手机看时间，日历清晰地停在八月十日，“我竟然都忘了，难为小别记得。”
此刻换刘小别忐忑了：“我是偶然才知道的，我有备忘录。”
黄少天大方接过，盒子沉沉的，他懒得猜装了什么：“谢谢，能打开么？”
“还是等你忙完吧，没什么好看的。”太阳升起来了，黄少天这才看清刘小别害羞不像假的。
“今晚要剧组准备点什么吗？”楚云秀拿出手机，“我经纪人说，这边有个特别好吃的重庆火锅店……不如算我头上？”
“暂时不用。”黄少天冲楚云秀微妙眨眨眼，“绯闻未灭，何以乐为。”
他给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印象，事实上他不乐意也不会向谁低头——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刘小别。天知道，那晚刘小别从自己怀里钻出来的时候，他有多心神不宁。即使他不断向对方递去友好的信号，可他心知肚明，因为荒诞的情绪，他已经回不到那曾经短暂的友情里。
他躲在没人的地方，拆开了刘小别给自己的礼物。那是本数年前出版的刘小别个人写真，封皮纯黑，没有丝毫阅读过的痕迹，只有“飞刀剑”三个墨绿微闪的字做标题。随着包装掉下一封信，刘小别似乎练过行草，龙飞凤舞，心事需细读。在信中，他像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用和他傲气奇不相称的文笔，表达着半真半假的敬佩。他格外感谢了黄少天昨日在发布会上为他解围的壮举——即使当晚的娱乐头条已经炸开了锅，不少凑热闹的人也拿他们戏谑。
“我在大学读表演课时，曾经并不是非常欣赏您的表演技巧，在那时的我来看，这是欠缺肢体表达和表情技巧的行为。但现在我却发现，您在力求真实的同时，也会传达出一种魅力，这是一种明知虚假、却让人沉湎其中的魅力。作为演员您在角色塑造上，无疑是最成功的，因为那既是真的，也是假的……”
没有一点是带着情感的。
黄少天忽然很烦躁。
-三十六 有备而来-
积分这玩意儿牵涉到所有战队的状态和发挥，并不是一个容易控制的东西。微草战队的积分在下半赛季一直变幻不定，到过第一，也到过第四，最终定格在第三。嘉世同样也不是一直保持在第六，最终形成这样的对战顺序，只能说天意。
苏沐橙看着对战表不说话，好半天才略带担忧地望了望叶修。叶修倒是没什么表情，默默感叹完天意就迅速转进了战术研究的主题。一场会开了一下午，叶修把季后赛首战的战术布局讲清楚了，收工。
不管私底下他跟王杰希关系如何，赛场上他们永远是对手。一个赛季下来，叶修对微草的研究不比对其他任何一支战队少，这一番战术布置做下来，完全体现出了何谓知己知彼胸有成竹，到后来连苏沐橙都信了这场比赛并不像想象中那般...
积分这玩意儿牵涉到所有战队的状态和发挥，并不是一个容易控制的东西。微草战队的积分在下半赛季一直变幻不定，到过第一，也到过第四，最终定格在第三。嘉世同样也不是一直保持在第六，最终形成这样的对战顺序，只能说天意。
苏沐橙看着对战表不说话，好半天才略带担忧地望了望叶修。叶修倒是没什么表情，默默感叹完天意就迅速转进了战术研究的主题。一场会开了一下午，叶修把季后赛首战的战术布局讲清楚了，收工。
不管私底下他跟王杰希关系如何，赛场上他们永远是对手。一个赛季下来，叶修对微草的研究不比对其他任何一支战队少，这一番战术布置做下来，完全体现出了何谓知己知彼胸有成竹，到后来连苏沐橙都信了这场比赛并不像想象中那般难打。
实则的确不难打，常规赛嘉世两番对上微草，一胜一负，说起来是个五五开的局面。打比赛不是纸上谈兵，也不是哪支队伍的历史战绩和纸面数据比较强就一定能赢，否则越云这匹黑马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何况嘉世从来不是弱队，苏沐橙的那一点忧心和叶修的那一点感慨其实都是没意义的。比赛，该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该怎么打就怎么打，无非如此而已。至于谁胜谁负，那从来不是开打之前应该关心的问题。
就连叶修都没想过输了该怎么办，苏沐橙更不会去想。那一次跟陶轩的谈话叶修没对任何人透露过只言片语，这种事说出来只会乱了军心，除此之外并不能起到任何积极作用。
王杰希那边叶修更是半点没透风，一来这是嘉世的家务事，跟别人无关，二来……也许是直觉使然，叶修总觉得这件事并不像它表面看上去那般单纯。
自家老爹一直没亮剑，叶修心里总有着那么点儿挂虑，于是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往那方面联想。但如果说这次的事是他爹一手促成的，他又觉得想不通，对嘉世施压跟拆散他跟王杰希有什么关系呢？
以他家那个老头子嗜面子如命的性格，断然不可能将这件“丑事”讲出去，那么也就不可能借任何人的手威胁他，这个“任何人”当然包括陶轩在内。
于是这步棋要真是他爹下的，用意何在呢？
就在叶修间或这么琢磨一下的时候，王杰希联络了他。
“最近嘉世是不是遇到麻烦了？”王杰希开门见山地问。
叶修让他给问住了。
王杰希这个人，没有十足把握一般不会轻易开口，他来问，就表示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管是打哪儿得知的。
让人想打个哈哈搪塞一下都不行……
“算不上麻烦吧。”叶修只好说，“你又是上哪儿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我们经理说的。”说到这里，王杰希似乎思考了一下，继而又说，“你不知道威盛集团也投了微草吧？”
威盛集团，那两家提出撤资意向的赞助商之一，叶修真不知道它除了嘉世还赞助了别的俱乐部。然而想来也是，所谓赞助商未必就是对电竞产业本身有多大兴趣的商家，虽然不排除一些战队粉，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看中的还是利益。微草这两年窜起之势明显，有眼光的商家都不会错过。
“这么说，他们是准备加大对微草的投资了？”叶修笑道，“那是好事啊。”
对王杰希来说当然是好事，如果他不认识叶修，或者哪怕跟叶修没有那么深的瓜葛，一家出手大方的企业预备放弃嘉世转而对微草加大赞助力度，那都是利好消息。
然而毕竟不是这样，所以面对这条被俱乐部经理洋洋得意讲给他听的小道消息，王杰希的心情堪称复杂。
尤其在“那件事”之后。
叶修有他自己的考量，没有告诉王杰希他家里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并有意刁难，但那不意味着几个月过去，王杰希真就一无所知。
他知道，是因为他已经见过叶修的父亲——一个月前，叶家家长亲自打来电话，约他出去吃了顿饭。
确如叶修所料，他那位自恃身份的父亲大人到底没有做出拍张支票这么没水准的事，不仅没失了水准，那场本该是鸿门宴的晚饭竟然还吃出了宾主尽欢的场面。
仅看表面的话。
一顿饭吃下来，从头到尾叶父不失威严倒也客客气气，王杰希则是有礼有节进退有度，两人对彼此表现出来的风度颇存了几分欣赏的意思，但那丝毫不妨碍叶父毫不迟疑地表明立场，也不妨碍王杰希礼貌而坚决地予以回应。
以实际结果论，当天可算不欢而散，就算双方都没将这份“不欢”明确写在脸上。王杰希知道这道坎早晚要过，于是对这样的结果更多的是无奈，并不十分介怀。但这其中也有让他介意的部分，那是叶修父亲临走前说的一句话——
“虽然这么多年没生活在一起，我的儿子有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十年前他为了打游戏选择抛弃他的家庭，十年后他就会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他的‘理想’吗？”说到这里，不苟言笑的中年人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带着几分讥讽，说，“我不信。”
这句话让王杰希站在原地目送了对方很久。他不是不想回应，只是对方没给他回应的机会就转头走了，而如果给他时间让他说话，他大概会说不管叶修最终作何选择，他都愿意支持。
至于他自己的选择，那就是叶父无论如何也干预不了的了。
当天的王杰希是可以坚定地说出这句话的，但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他逐渐明白了为什么对方没有给他当场回应的机会。有些态度一旦表明出来，就像落地生根了，逼也会逼着自己深信不疑。
但没来得及表明出来的态度呢？
从经理那里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王杰希的第一反应是“开始了”。尽管他无从得知这些赞助商背后是不是真有叶家的影子，但已敏锐地从中读出了值得警惕的信号。
这个信号叶修有感觉，却不明所以，而王杰希能想到背后更深的含义。见过叶父之后他就再清楚不过，叶修当初说的只要他父亲愿意随时能把他抓回去绝不是开玩笑。那个男人有这样的本事，倘若联盟成立之初，嘉世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他就对其施压，其后的荣耀圈里有没有嘉世，有没有斗神都是个问号。
什么也没做也许只是手下留情，只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子的一点姑息，或者还有借此机会给予锻炼的想法，但到了现在，留情也好姑息也罢，他似乎都准备收回去了。
现在的他要对嘉世出手，一点也不晚，依然可以雷霆万钧。也许如今的嘉世比之当初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抗压能力，但那始终有个限度。
这个限度不掌握在王杰希手里，也不掌握在叶修手里，它是嘉世的老板决定的。
嘉世的老板……陶轩？王杰希对这个只有数面之缘的人始终提不起太多好感，更加寄予不了半点信心。
王杰希想，如果出手的是自己，下一步会怎么提呢？若是战队拿不出符合期望的战绩，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向队长问责了？
哪怕这个队长是他们的三冠功臣，是嘉世战队无可商榷的顶梁柱，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做出一些足够恶心人的事，用一个劳苦功高的老将所剩不多的职业生涯来换取自身更长远的利益？
完全不是梦，太有可能，非常符合商人逐利的本性。想通这一切后，王杰希揉了揉眼角，有些疲惫。
这是一张网，甚至没怎么精心织就，只随便勾了两根线就已经足够将人死死缠在里面。叶修的未来，他们的将来，他越来越不敢往深里想。
往深里想便是自己要如何取舍的问题。当天那句话叶父绝不是随口一提，他是有备而来的，讲出来，就是通知王杰希该选择了。如果不选，那就要等着被选，不管哪条路，选项统共只有那么几个，并不奢侈。
真正一个人静下来思考这件事时，王杰希发现，有朝一日等叶修做出决定，他恐怕很难像他希望自己能做到的那般微笑着给予支持。他是有私心的，私心甚至还能比大多数人更重些，他做不了圣人。
如果给他一次回答的机会，他可能还是会像当初所想的那样开口，但其中的含金量却已完全不同，多半已流于虚张声势。而如果要解开这个结……第一次，王杰希发现自己对某件事完全无能为力，在他擅长的领域里，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让这件事完美落幕。也许他唯一能努力的方向就是再去找叶修的父亲谈一谈，尝试让对方接受他们的关系，或者哪怕做出一些让步，除此之外，他无从着力。
当然，他也可以跟叶修摊牌，把这个问题丢给叶修——但在他的选单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一条。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跟叶修家人深入谈一次，不管对方是否愿意配合，他都必须做出尝试，然而那不是现在该做的事。
季后赛即将开打，作为微草队长，他不可能让自己分心去经营任何私事。第一场比赛就要遭遇嘉世，这让他觉得无比讽刺，但也仅此而已。
他依然会全力以赴，不会让任何隐忧影响他的比赛状态，更加不可能放水。无论何时，叶修都是个值得他全力以赴的对手，而无论面对怎样的对手，冠军更是值得他全力以赴追求的目标。
面对叶父给出的两个选项，叶修会作何选择？打一开始他就没设想过别的答案。叶修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荣耀从来就不是可以被拿来称斤论两的。
他努力平复了心情，把一切杂念从脑海中摒除，既然要全力以赴，那就必须拿出最好的状态。毕竟，他们将要遭遇的每一个对手都不可小觑。
六月初，第七赛季季后赛首轮战役正式打响，四场比赛分别是百花对越云，蓝雨对烟雨，微草对嘉世，霸图对轮回。
从纸面数据看，百花和蓝雨几乎稳操胜券。越云再怎么黑马，队伍里真正有实力的也只有孙翔一人，而烟雨向来风格偏软，以季后赛后劲不足著称，很难是上赛季冠军的对手。
另外两场比赛的胜负就不好说了。
微草前两年两入决赛，一金一银在手，实力不容置疑，对比两年都止步四强的嘉世，看起来赢面好像更大一点。但本赛季微草大换血，虽然经历了一个赛季的磨合和锻炼，常规赛积分最终没能挤进前两位，这样的阵容对战有叶秋坐镇的嘉世，首先年轻选手的经验就要经历很大考验。
这场比赛的胜负预测双方支持者各执一词，莫衷一是，只等看比赛结果定春秋。而轮回和霸图又是另一番胶着。
按理说，作为曾经一手终结了嘉世王朝的老牌劲旅，霸图的实力是有口皆碑的，如果放在去年，这两支队伍拉出来押胜负，估计十之八九都会押霸图。但本赛季常规赛打到后半程，细心的观众纷纷发现一个很难让人接受的事实：韩文清的状态开始下滑了。
不是陡然的变化，而是隐藏在每场比赛一些微小的细节里面，不注意观察很难察觉的那种下滑。表现在一些他本来能够轻松做出的操作显出一丁点的迟滞，或者在本该天衣无缝的配合里不小心留下的一丝破绽。
也许并不要命，并不足以让霸图常规赛的战绩受到太大影响，但核心选手的状态下滑必然会牵连到战队整体的比赛状态，越是不容有失的比赛越是明显。
在季后赛这样的淘汰赛制里，出身第一赛季的老将韩文清能率领霸图走到哪一步？除了霸图死忠粉，许多人纷纷开始持观望态度。相对的，轮回却是一支处在上升期的队伍，周泽楷的能力有目共睹，轮回整体的实力也不弱，虽然在战术层面上他们可能比有张新杰的霸图略逊一筹，但轮回往往就是有本事在别人严密的战术网中撕开一道缺口。
尽管轮回战队的整体呼声与霸图仍是不能同日而语，但这支队伍的前途不可限量。而在对韩文清状态的议论声中，霸图似乎已经一只脚迈进了日薄西山的行列。
胜负，未可知，满天飞的猜测中，第一轮比赛打响。
胜出的四支战队分别是：百花、蓝雨、微草、霸图，正好就是常规赛积分榜前四位。
这一轮比赛，每一场都堪称精彩。百花对越云赢得并不轻松，孙翔作为本赛季新人，其个人实力已足可封神，在他带领下的越云战队一改过去畏首畏尾只想保级胸无大志的作风，风格十分彪悍，打进季后赛更是给了他们一记强心针，首轮对战就打出了120%的水平。然而姜还是老的辣，他们撞上的正好是今年变态一样强悍的百花，是那个把哪怕已经不完整了的繁华血景打出大杀四方态势的张佳乐。
在人们的印象里，第五赛季的张佳乐已经足够强硬，率领着刚刚遭受巨大打击的百花硬是闯进了决赛，与冠军只有一步之遥。第六赛季百花则明显疲软了下来，显出后继无力的趋势，没想到人们纷纷不再看好百花的时候，张佳乐带着这支步履维艰的队伍又一次所向披靡地杀了回来，甚至比第五赛季风头更劲。
撞上这样的百花，这样的张佳乐，不得不说孙翔运气不好。越云如赛前预测那般输掉了第一场比赛，但看得出来孙翔并没有轻言放弃。记者会上，越云这位新人队长强势发言，誓要反败为胜，目标仍是冠军。
冠军，人人都想要，初出茅庐的孙翔想，几度受挫的张佳乐想，蓝雨的剑与诅咒自然也想。
有些人是没有拿过冠军奖杯而对那份殊荣有着近乎执念的憧憬，有些人则是曾经尝过那种甜美的滋味，绝难舍得将之拱手让人。
喻文州和黄少天自然属于后者。
第一轮比赛，外界一致看好蓝雨，蓝雨自己却并未因显而易见的实力差距而有丝毫懈怠。他们像对待决赛一样认真备战，也像对待决赛一样专注打完了整场比赛，表现无可挑剔。烟雨输得心服口服，楚云秀在接受采访时仍然对下一场比赛本队的发挥寄予了高度期待，但也许连她自己都心知肚明，在这样的蓝雨面前，烟雨是没有机会的。
机会有时候并不真的平等，资源、人才，乃至运气，太多的因素左右机会的分配，显然，蓝雨的机会比烟雨大了不知多少。
楚云秀有时会想，如果烟雨有一个孙翔那样的新人，是不是一切就不同了？这么想的时候她深知自己是流于软弱的，尽管这样的示弱并不符合她的性格。
她只是太清醒，知道自己能力的界限在哪里，并为此感到无可奈何。她从没想过作为一个在电竞行业中非常稀有的女选手，还是一个达到封神境界的女选手，她取得的成绩已经相当傲人。就像将风城烟雨建成男号所透露的含义的那样，她总是希望自己能像男选手那样有无限的精力和能力可以应对无限的挑战，但那似乎只是个有点不切实际的美好愿望。
风城烟雨在更多人看来，只代表了楚云秀不够自信，那么隐有联盟一姐之势的苏沐橙就足够自信了吗？
也不尽然。
与楚云秀一样，苏沐橙也能看清自己能力的界限，她认为这场比赛里她可以做得更好，就像三年前那场决赛的失利总让她觉得是自己不够好一样。
当年她想，如果当时站在叶修身后的是吴雪峰，季冷还会不会有一击得手的机会？现在她已经不想吴雪峰了，但她仍会反思，反思比赛中的每一个细节，如果她能做得更好，嘉世是不是就不会输掉比赛？
这些反思她不会对叶修说，叶修只会告诉她分析结果，向前看，不要去想如果这样如果那样。苏沐橙知道这是对的，但她总免不了会去想。
会想如果自己能做得更好，只不过是因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做得更好，三年荣耀生涯，苏沐橙始终存有那么一些不确定。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跑个龙套，但她同时明白不能一直这样，这样她是轻松了，压力全在叶修身上。但为叶修分担压力，她又无从下手，那个人把一切能做的都不声不响地做掉了，好像并没有留给她什么可以为之分忧的地方。
也就是赛场上的尽力配合了，她却始终缺着点感觉。心底里，她明白这是因为叶修在场，潜意识里她就会依赖叶修的判断，叶修的指示，而不知不觉开始“偷懒”。她知道这要不得，却根深蒂固，没法改变。
也许离开叶修，不再跟在叶修身后，就能逼着自己迈出那一步？苏沐橙心知那多半是必然的，但她拒绝去设想这个“有朝一日”。
如果可能，她希望这一天永不到来。
而放在眼前的问题是，客场输了，主场呢？
这一场比赛嘉世打得并没有太大问题，只不过微草同样没问题，都没问题的两支队伍，胜负都在情理之中。何况客场失利向来被认为是可以谅解的，毕竟主场优势是客观存在的，不可以主观地将之抹消。
霸图主场战胜轮回，就是将主场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霸图战队的主场可谓荣耀第一主场，要论声势浩大，就算当年三冠时期的嘉世主场也难出其右。对于弱一些的队伍而言，霸图主场跟霸图战队一样令人闻风丧胆，因此在霸图主场丢分更加不会有人指摘。
轮回确实没有往心里去，队长周泽楷在镜头前还是一如既往，三两个字就把记者堵得问不下去。副队长江波涛表示轮回依然很有信心，对霸图隔空喊话：“咱们S市见！”张新杰对此的回应是：“当然是S市见，不然应该哪里见呢？”严肃的表情让听者不知道是不是该把这句话归为张副队长难得的幽默，反正在场没人笑得出来。
记者会上的韩文清比周泽楷还沉默。本场比赛韩文清的表现很好，没出任何纰漏，比赛结束，镜头前的霸图队长却罕见地显出几分疲态。他黑着一张脸煞神一样坐在那儿，方圆十里都笼罩着从赛场上带下来的杀气，愣是没人敢不要命地把话筒往他跟前凑。一场记者会，所有问题都由张新杰包圆，韩文清在那儿当了一整场镇宅的摆设。
于是虽然霸图主场赢了，韩文清看上去状态不错，对于下场比赛的胜负人们还是持续观望着，并不敢轻易倒向哪边。再观微草和嘉世，看好微草的人却悄然变多了。
无他，首场比赛王杰希的表现实在太耀眼，完全就是微草的一根定海神针。季后赛八支队伍，八位队长，这一轮比赛下来没有谁的表现像他一样从里到外毫无争议，仿佛他在那儿，微草就已然立于了不败之地。
这是一种气场，一种长久以来积累下来的信任。他不像韩文清那样有状态下滑的嫌疑，个人技术上远超喻文州，比周泽楷更加经验老道，比张佳乐更加从容自若。他信心十足，冲劲十足，而又不骄不躁，也许只有在叶修面前才会不轻不重地吃到两记嘲讽，让人不尴不尬地笑上一笑。
而相对于这样的王杰希，叶修这个堪称荣耀教科书的昔日王者却早已争议缠身。人们对嘉世的信心和对叶修的信心本就大不如前，围绕着韩文清状态的猜想又提醒了所有人一件事：
同为第一赛季出身的选手，如果韩文清的状态已经开始下滑了，那，叶秋呢？
嘉世连年平平的战绩似乎很容易就被和叶秋的状态挂上钩，本赛季常规赛仅仅排名第六的嘉世似乎更容易再一次遭受质疑。
质疑着，联想着，看好嘉世的人越来越少，客场失利之后，风向更是有了一面倒的趋势。
对此，叶修本人一笑置之。他的状态他自己再清楚不过，队伍的状态他心里也有数。
主场作战，他有备而来。
平衡破壞者聽起來是不是有點中二帥…
看著1106章聊包子的菊苣們忽然覺得這倆要是同隊打團戰，敵我都會哀嚎吧
我擦什麼情況？！
我擦什麼情況？！
我擦什麼情況？！
醬紫。好玩！
「天生的平衡破壞者。」王杰希說。
「以前有過這樣的選手嗎？」江波濤說。
「看你樓上。」林敬言笑。
平衡破壞者聽起來是不是有點中二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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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擦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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醬紫。好玩！
「天生的平衡破壞者。」王杰希說。
「以前有過這樣的選手嗎？」江波濤說。
「看你樓上。」林敬言笑。
【乐叶】福祸相依
＊突发奇想的梗，写完，耗时1.5h
＊水白总受生日快乐，你的乐叶
＊今天的分割线是花的形状哦
＊＊＊＊＊＊＊＊＊＊＊＊＊＊＊＊＊＊
＊
张佳乐打开门，一下趴到了床上，鞋都没脱，保持着躺尸的姿势睡着了。
这也导致了他第二天头疼——活该落枕。
他看看自家的客厅，突然感觉有点陌生，他记得他上次接稿出去采风之前刚刚干掉了五连桶康师爹没收拾，已经做好回家来收蘑菇的准备了，但是现在这房间却一尘不染，干净整洁，连垃圾都打包好了。
“闹鬼了这是？”张佳乐打电话给孙哲平:“大孙，好兄弟，谢了你帮我收房间哈？”
“啥？”孙哲平的声音透过诺基亚格外响亮:“你是不是又被花盆砸脑袋了，自从我送了你那盆...
＊突发奇想的梗，写完，耗时1.5h
＊水白总受生日快乐，你的乐叶
＊今天的分割线是花的形状哦
＊＊＊＊＊＊＊＊＊＊＊＊＊＊＊＊＊＊
＊
张佳乐打开门，一下趴到了床上，鞋都没脱，保持着躺尸的姿势睡着了。
这也导致了他第二天头疼——活该落枕。
他看看自家的客厅，突然感觉有点陌生，他记得他上次接稿出去采风之前刚刚干掉了五连桶康师爹没收拾，已经做好回家来收蘑菇的准备了，但是现在这房间却一尘不染，干净整洁，连垃圾都打包好了。
“闹鬼了这是？”张佳乐打电话给孙哲平:“大孙，好兄弟，谢了你帮我收房间哈？”
“啥？”孙哲平的声音透过诺基亚格外响亮:“你是不是又被花盆砸脑袋了，自从我送了你那盆花以后我就没敢进你那猪窝啊！”
张佳乐和他拌嘴了几句就挂了，看着难能窗明几净的自个儿家，嘴巴张的合不拢。
＊
张佳乐一直是个很倒霉的人。
不是那种普通程度的倒霉，一定要说的话，衰神附体可以形容一二。他是那种上车能丢月卡，走路被水泼，吃饭都能吃中假牙的体质，孙哲平曾经在他生日会上发表祝福感言“能活到这么大，也是生命的奇迹”，并被所有朋友八方点赞一个不落。
说多了，总之张佳乐发现，他似乎真的走运了一次。每天下班，家里都能有煮熟的饭【没菜】，有切好的火腿肠和豆腐乳，外加一个咸鸭蛋，张佳乐刚从非洲滚回来，吃这点儿都感觉特别幸福。
但是幸福归幸福，到底是谁能不声不响跑进来给他折腾这些？这公寓保全相当好，保安也说没啥生人来访。他抓抓头，看着窗外的天空，突然发现了华点。
本来他的窗户有一盆仙人球一盆多肉，再加孙哲平送的吉祥一共三盆，而现在多肉和仙人掌都快干死了，只有吉祥还活着，生机勃勃翠绿翠绿的。
这盆花是孙哲平送的生日礼物，号称“吉祥如意鸿运当头心想事成绝不倒霉”，张佳乐给这娃取名吉祥，就摆窗口当护身符了。
“吉祥，你知道谁给我做的晚餐吗，饭煮的很好。”张佳乐抚摸叶片，觉得自己也是有点蠢。
“废话，我啊！”一个声音从他手底下响亮的道。
张佳乐差点没被吓蹦起来。
＊
“吉祥”……哦不，那盆草里的5cm说，他叫叶修。
张佳乐原本不相信这么小的生物能折腾好他的房间，结果叶修白色袍子的背后一下窜出一堆谜之藤蔓，轻轻松松不仅把碗洗了，水槽都给擦了一遍。家务废材张佳乐跟着一惊一乍，感恩戴德。
“没看到这两盆都枯了吗，还不快拿去扔！”叶修挥舞着身边的叶片，张佳乐一手一盆，一溜儿小跑下楼一扔，才突然醒悟怎么自己这么听他的。
叶修说，他是植物精灵，因为修炼还差一腿儿凡人劫的缘故被自家妹妹扔出领地，还封了神智，结果一睁眼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猪窝里，叶修心都要碎了。
张佳乐刚想炸毛，结果看了看干干净净的地板，发现还真是这样。
“所以说，哥这么辛苦你也不孝敬点烟什么的，不说古巴雪茄红中华得来一条吧…”
“不会烧起来吗？”张佳乐直觉吐槽。叶修眯了眼，把身边的叶片和藤蔓团成一个球型。
“乐乐啊。”
“诶？”
“你可曾听说过有一种失传已久的武功…叫飞叶快刀！”
“疼！！疼！！！我知道了！！知道了嗷，我买，我买买买！不是，你们花精还看《功夫》的啊！”
＊
到了冬天，张佳乐发现自己听叶修的话已经成习惯了。他这次摄影作品拍的好，大孙让他在家休息会儿等拿奖。所以公寓里就24小时开着暖气，就叶修窗户上头开了个排风扇排烟，叶修抽完烟，还往旁边装了水里的小杯子里一按，快活赛神仙。
“你不是说你是下凡渡劫的吗？”张佳乐道:“来了这都几个月了，怎么也没见你急着点？”
“谁说哥不急，”叶修掐了烟，抖抖叶子:“家妹说要找一个倒霉透顶的倒霉蛋的三滴眼泪才能给哥充电，而且一定要倒霉到坐公车丢钱走路掉进坑吃饭吃崩牙的那种才能助我——又不是小说哪有那么倒霉的人啊。”
张佳乐连连点头，桌子下揉了揉自己中箭满满的膝盖。决定不把他离开公寓就一定会花样百出倒霉的这种事告诉叶修。
如果他一直不哭，是不是叶修就一直会留在他身边？
＊
春天是万物生长的季节，张佳乐的照片不负众望拿了头奖，他是最年轻的获奖者，一堆堆的礼物捧花全送家里了。张佳乐喜滋滋回家，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
他想和叶修炫耀的，叶修呢？
他扔了证书就开始找，终于在浴室里找到了叶修，叶修堆在浴缸里，帘子拉的紧紧的，叶片藤蔓都有点发黑，人也消瘦了很多。
“你怎么了你？”张佳乐心疼的拿出自己搜罗的一堆好烟堆叶修身边，叶修看着张佳乐，说话的声音弱弱的
“我讨厌花粉。”叶修说:“他们弄得我快死了。”
“不要花不要花！”张佳乐说着。
那天下午，张佳乐搬家后第一次独自收拾了房间，扔了一大堆花，把家里的地板擦的一点儿花汁子都不敢有。
＊
花粉事件过了之后叶修的精神一点点下去了，张佳乐推掉了所有杂志的邀约，一心就陪着叶修。摸他的叶子，摸他的触手。
叶修一直病恹恹的样子，张佳乐心都要碎了，结果突然一天他起床，看到熟悉的藤蔓从厨房里给他端出一碗龙须面——他开心的蹦起来，扭到了腰，心说怎么在自家也开始倒霉了。
他揉着腰，叶修的花盆就放在桌子上，精神难得不错的样子，看见张佳乐洗漱出来，就送上一对儿筷子。
“吃吧，生日快乐。”叶修说。张佳乐凑着叶修笑眯眯有精神的样子硬是下了三碗面。见他吃完，叶修也松了口气。
“能赶上就行。”叶修道:“和你说个实话，我真要不行了，住的太舒服，哥懒了一直没出去找人，结果一堆花粉破了修为，估计是得回我族重新长了。”说话的当口，叶修的叶子和触手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着枯萎了，他自己也有感觉，于是努力伸出一根藤蔓摸摸张佳乐的脑袋:“自己好好过啊，哥不在了别哭鼻子。”
“叶修！”他还没说完张佳乐就扑了过去，一堆枯萎的植物残骸中叶修蜷缩成我一小团，安静的睡着的样子。张佳乐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砸在叶修的身上湿了袍子，也换不得那个人睁开眼睛。
妈的，为什么这么自私……叶修……叶修……
叶修的身体也慢慢黑化成沙，张佳乐泪水滴湿了的地方，露出一点点绿色…
张佳乐眼睛肿成桃，还是坚强的瞪大了眼。
＊
众所周知，著名摄影师张佳乐是一个花粉厌恶症患者，哪怕一点点花近身，都会拂袖而去。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左胸口却一直戴着一个小别针，有叶子有藤蔓的活生生的植物，看不出图案，但是就是好看。
又是一轮酒会，张佳乐发言完毕，一个人上了大阳台，趁着众人不注意，摘下了自己的小别针亲了一下。
他亲完正闭上眼睛暗爽，一根藤蔓抽了他一脸。
—————END
【王叶】星星射线PIU，PIU，PIU☆（中）
◆ 前篇：（上）
◆ 雷詳情看上篇，或上篇的評論XD
◆ 還金曲點文1/3，最後還是聽話寫這篇的續啦XD
◆ 原本說要前天晚上更，但沒寫到一個段落我痛苦，本章8K+能不能原諒我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虽然叶领队仍深陷于性别认同障碍的困扰之中，但万幸中国队并没有因此而受到什么影响，除了队内某位战斗法师仍然在各个地方不时受到惊吓以外一切顺利，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他们的荣耀。
王杰希在台上大笑着和队友们拥抱...
◆ 前篇：（上）
◆ 雷詳情看上篇，或上篇的評論XD
◆ 還金曲點文1/3，最後還是聽話寫這篇的續啦XD
◆ 原本說要前天晚上更，但沒寫到一個段落我痛苦，本章8K+能不能原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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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叶领队仍深陷于性别认同障碍的困扰之中，但万幸中国队并没有因此而受到什么影响，除了队内某位战斗法师仍然在各个地方不时受到惊吓以外一切顺利，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他们的荣耀。
王杰希在台上大笑着和队友们拥抱，看着那群家伙在喻文州接过奖杯后轮流给了那个金灿灿的奖杯一串吻，亲得原本光洁晶亮的金色表面满是口水。庄重严肃的微草队长嫌弃地盯了它一眼，最后还是挑了个口水最少的地方重重地么了一下。
接着，他一抬眼看到了叶修。
那个男人站在台下，五官因为隐藏在阴影里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但王杰希不知为何却还是能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满足的、与有荣焉的，像是台上的这些人承载了他所有的梦想。
王杰希才刚想叫他，就听到站在另一头的黄少天大喊：「叶修！老叶！上来啊！」
叶修闻言在下头摆了摆手，不知是因为叼着烟还是因为离舞台太远而没有回话，只是继续笑着，甚至又更缩进阴影了点。
可王杰希才不理他。魔道学者捧着奖杯，直直走到了舞台的边缘，蹲下朝叶修的那个方向伸出了手。
场馆在一瞬间掀起了一阵过于强烈的欢呼──王杰希在顿了一顿之后才突然想起叶修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样的，和他如今这个举动与叶修连结在一起看起来是怎么样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为平衡而触地的膝盖，又看了看自己左臂弯里抱的奖杯和直直伸出的右手，有些哑然失笑，却仍没放弃叫那个家伙上来。
「叶修！」他笑着喊道，「上来！」
站在阴影里的男人看似妥协地叹了口气，很给面子的穿过那一条众人让出的通道往王杰希走来。
王杰希的手稳稳地朝前伸着，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渐渐被光线染亮。不知道是现场的气氛太过激昂，还是总算夺冠了的成就感使然，他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脱序，一声一声合着叶修走来的脚步砰响，越来越快。
嘿，叶领队。
王杰希感到叶修那只温暖的手掌搭上了自己有些湿凉的掌心（与此同时整个场馆里的尖叫声又拔高了几倍），他用力地握紧，然后把对方整个人拉到台上。
台下叫得快掀翻了屋顶。
「──大眼啊，」叶修在站稳了后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凑过头对他低语：「你没听到他们都在喊求婚了吗？你别忘了我现在长什么样啊！」
「没事。」王杰希在顺手把奖杯递给叶修时瞥了眼他平坦的胸膛，「巨乳，赚了。」
「嗤，」叶修闷笑了一声，原先似乎想抗议些什么，却碍于围上来的国家队成员们而没说出口。
「好啊你叶修──」有人大笑道。
王杰希站在重灾区外笑看那群家伙胡乱闹着，这时候他们可没之前那男女授受不亲的样子了，七手八脚地想把叶修往他们中间拖。而王杰希本人也在后背传来的力道推搡之下不知不觉间地站到了舞台中央，正迎着黑洞洞的镜头。
「Cheese！」台下的摄影师喊道，所有荣光都在这一刻定格。
在回过神后，王杰希才发现他左边站着捧着奖杯的叶修，而右边则是不知何时出现的苏沐橙。叶修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转头对他嘻嘻笑了声：「恭喜啊，杰希大神。」
「同喜，叶领队。」王杰希也说，「你保住了你的腿。」
叶修戏剧性地做了个松了口气的表情。
此时台下的粉丝热情地尖叫道：「──女神──我爱妳啊──叶女神──！」叶修在听到的瞬间有些站不稳地借着王杰希的手臂撑了下，在这瞬间微草的队长才突然想起了一个有点严肃的问题：
「不过说起来，如果没拿冠军你爸真会打断他女儿的腿？」
「……好问题。」叶修在沉思了一会儿后回答。「他比较可能逼他女儿去相亲。」
回国后，国家队的待遇可堪比领导出巡。不光是回来的舱等直升上头等舱（黄少天就他第一次搭头等舱发表了场长达十分钟的演说，但万幸不论是微草队长还是叶领队都坐得离他有点儿远），连来接他们的巴士都是顶级奢豪双排坐。
在回到B市修整了一晚后，联盟秉持着整个邀请赛一贯的财大气粗风格，在中午给这群劳苦功高的选手们举办了场在酒店顶楼庆功宴。虽然就王杰希看来那些找冯宪君攀谈的厂商们实在让这场宴会的目的太昭然若揭了一点，不过总归有酒喝有肉吃，有些事情还是能不去在意的。
王杰希从盘子取了个苹果火腿卷塞进嘴里，听着旁边的黄少天叨叨絮絮着些关于车子和股票之类的问题，偶尔也和其他人一样插了几句不同的观点（虽然他们事后都或多或少地感到了后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不痛不痒的话。
在话题的间隙，王杰希偶然侧头瞧了一眼窝在角落沙发上的苏沐橙和楚云秀。她们一个穿着香槟色小礼服，一个穿着黑色长裙，正优雅端庄地端坐在那儿捧着平板补剧补得无法自拔。而他直到看见这俩──原先──国家队里唯二的女性，才突然想起如今唯三的另外那个似乎自庆功宴开场后就不见人影。
王杰希在脑中胡乱跑了些叶修可能有的遭遇──和他完全不可预料的打扮──忍不住用拳头抵着唇笑咳了声，在和其他已经聊到了爹娘好友圈惨剧的队友们告别后，端着半杯香槟就往会场外踱。
一路上，微草队长温和地应付一个又一个上前攀谈的厂商，目光不止地四处搜索着某个人影，但却总一无所获。无论是穿着西装的还是穿着礼服的都没有。
他在通往空中花园的阶梯上又被一个厂商拦了下来。王杰希和对方碰了碰杯，接着是一连串制式化的交谈，诸如「哇恭喜王队，年少有成，这是英雄出少年啊！」或「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和贵俱乐部合作呢？我们这个产品和你们的形象非常符合啊……」之类改换语句后能应用到所有选手上的客套。
好不容易应付走了那个有些秃顶的厂商，王杰希正想悄悄松一口气，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手扣住：「──？！」
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被一只熟悉的漂亮指掌圈住手腕，整个人被拉着往花园的角落走。他的脚步原先因为惊吓而有些停滞，却在看清了前头那个穿着西装的背影是谁后心甘情愿地加快了速度，和那人一闪身一起躲进了一株特别茂盛的植株之后。
「你没有必要连这个都要躲吧，」王杰希在那人的身侧坐下后不解地对他说，「就是庆功宴嘛，而且你早退役了也不怕有人来找你谈赞助。」
对方用一个「你这愚蠢的人类」的表情瞅了他一眼：「但有人来找我谈代言啊。你不会想知道他们都是什么品牌的──我就不懂了卫生棉到底和电竞有什么关系？」
王杰希瞬间被嘴里的香槟呛咳了一下，叶修抓准机会从他手里夺走了杯子：「不止呢，还有女性健康饮──等等，这是香槟？！」
「是啊，咋了？」
「……没。」叶修莫名安静地把被他小啜了一口的杯子还给了他，「……他们说以我这伟大的胸怀很有说服力。」
虽然王杰希总觉得叶修对香槟的反应有些怪异，但也没多追究，只平静地回想了两秒叶修的百度百科照片，「……的确。」
接着他们俩就这么暗搓搓地窝在了花园的角落啃起叶修不知从哪掏出来的点心。那丛生命力旺盛的树丛很好地提供了掩蔽，有好几次从他们身后都传来乱窜的国家队成员被揪住客套的响声，但没一个注意到他们在这儿的。
王杰希和叶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从昨晚看新闻才知道油价又要涨了直奔往张佳乐被隔壁战斗民族的拳法家妹子看上──前者与后者大概是同等程度的不忍直视。
「那拳法家看起来漂亮是漂亮，高高瘦瘦的。但自从我看到她从楼梯上翻下来接住滑倒的张佳乐后就有点憷她，」叶修说，「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楼梯扶手间的那个空隙是能过人的……」
「而且她落地的姿势有点太帅，半跪搂腰什么的──如果不是旁边没架摄影机我都要以为那是偶像剧的拍摄现场了。」王杰希也想起了那个画面，打了个颤。
「──不过说起来，」微草队长在和胸怀广阔的叶领队分食了最后一个蛋糕后对他说，「你今天这身是自己准备的？」
「算是吧，」叶修啃着叉子道，「一直都压在我的箱底。原先带着是为了去苏黎世时开会穿的，谁知没用上，最后反倒是在这里穿上了。」
王杰希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对方还非常配合地站起身转了个圈，接着用一个标准得莫名的姿势做出了个邀舞的动作：「May I have this dance?」
「噗，」王杰希笑道，「你这可吓到我了。」
「童年的余毒啊，」原本优雅屈身的男人塌下了肩膀，一副没骨头样儿地一屁股坐回了王杰希身侧。「以前我可没少为了手递出的节奏和腰弯的角度被藤条揍。」
「所以你离家出走了。」
「嘿，对，所以我离家出走了。」叶修笑。
「你家……总觉得不是普通的家庭啊。」王杰希说，「平常人家不太会去抠这种礼仪吧？」
「哪，」对方道，「其实挺普通的。我爸就是个军人，我妈是家庭主妇。会讲究这些大多是我奶的关系，她是旧世家的小姐，总注意这个方面，直到走的时候都是端端正正漂漂亮亮的，让我爷想帮她梳梳头整整裙摆都不成。」
王杰希听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笑了：「如果她有了一个孙女儿，那孙女儿肯定从小就该顶著书到处走，轻言细语，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叶修也跟着大笑，「是啊，万幸我那时还是她的孙子！」
「我突然想起了我弟。」王杰希说。
「你弟？你有弟弟？」
「嗯，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叶修挑了挑眉，「哗，大家庭。」
「也就比你多一个。但说真的，每次回去的时候都像家里养了百来只鹦鹉──或三个黄少天。」
「微草和蓝雨之间的仇恨的确颇深啊，」嘉世和兴欣的前队长说，像是他没为嘉世对上霸图和兴欣对上轮回贡献仇恨值似的。「多大仇呢这？」
「你敢说黄少天不比三十只鹦鹉吵？」
「他大概能抵上三百只。」叶修在沉吟了一会后严肃地回答。
「这不是喽。」王杰希耸了耸肩。
接下来他们就家庭礼仪教养方式和闹腾的熊孩子之间的关系而作了一番深入浅出但没什么意义的探讨，然后转往了前阵子王杰希找到了家不错的茶叶店，又回到了叶修如今穿的这身上。
「而且我老好奇我现在穿这身在其他人看起来是什么样的。」叶修说，「虽然觉得是潘多拉的盒子，但还是想知道啊！」
王杰希想了想也觉得兴致勃勃，接着他秉持着从这篇文开始后的聪明劲儿掏出了手机。「──拍张照大概能看见？想想你那些网络上的照片。」
叶修再次被他的聪明震惊到了，然后一动也不动地任他拍照，姿势不换一个连敷衍的笑都不勾。
「笑个啊，领队大大。」王杰希说，「拍照不笑，成何体统。」
虽然对这个论调有些嗤之以鼻，但叶修闻言还是拉了拉嘴角，让王杰希完成了他的任务。在拍完照后，叶修很是好奇地凑到了身侧的男人旁边，和他一起低头望向手机的画面。
「这没变啊，」叶修嫌弃地瞟了王杰希一眼，像在说他的聪明都只是假象，「还是我呢。」
「还是……上传的关系？」王杰希在想了会儿后说，「你想想，我们看到的那些照片都是在网络上的。要不我们试试上传？」
叶修可有可无地耸了耸肩。
接着王杰希点开了微博，随手把叶修方才那张照片给传了上去。
「──喂喂，你等等啊老王！」原本懒散地摊成一团的叶修被他这举动惊了惊，却还是没能阻止一个职业选手点下的发布键。「你就这样发到你的微博上？我原本还以为你要开QQ传给我呢！」
「啊，」王杰希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诚意地应道：「我忘了。」
叶修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要怎么解释你的微博会PO出我的照片？不管它成不成功──我现在都没法设想那张照片到底是女性还是男性会难解释些了。」
「何必要解释呢？」王杰希无所谓地说。
「说的也是，随你吧。」叶修想了想后也放开了这件事，反正正主儿都不担心自家经理高血压了。「哎，点开啊！」
王杰希点开了从他发出照片后就不断跳着通知的微博，然后看着那张照片一点一点地在屏幕上刷开。
「……我靠。」叶修扭曲着脸说道，看起来有点哭笑不得。「这还真……」
王杰希倒是直接笑了出来，他被照片里那个笑得不情不愿的女人逗得乐不可支──特别是在对比了坐在他身旁的那个家伙之后，这效果太可乐了。
「所以在上传的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超现实的事情啊，」叶修在抢过王杰希的手机研究了好一会儿后说，他指了指照片里那深深长长的事业线，「这根本不科学吧？这跟手臂完全不成比例啊？」
「大概是你天赋异秉，天生丽质，」王杰希说。
「虽然你这是在称赞我，但我一点也不开心。」叶修语气毫无起伏地回答他。
照片里的女人有一张堪称漂亮的脸，王杰希直到现在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叶修长得也是不错的。她留着长长的黑发，发尾打着卷儿堆积在腰上，用一个很老套的比喻来说就像是团乌云黑压压地盘据在那儿。她白皙的手肘撑在膝上，手掌搭在脸侧，正挂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侧头朝着镜头望来。因为姿势的缘故，她浑圆的前胸被挤压得有些过于惊心动魄，深深的阴影在那片雪白上拉出了好长一条线。
王杰希比较着手机中的人和眼前的叶修，最后还是觉得屏幕外头的这个顺眼些。「我有点不懂你这身黑西装是怎么变成一件抹胸长礼服的，这不太科学。」
「像是你能搞懂其他部分似的，」叶修说，「这整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太科学。」
王杰希深以为然。
不过没等他们研究多久，工作人员就找来了，说是要给这个庆功宴做个结束，要他们回去切蛋糕。
「原来在宴会开始时的香槟塔不是唯一的花样，」叶修说。「五毛赌那蛋糕肯定有三层，上头用金粉写着『载誉归国』。」
叶修打赌输了。那座五层蛋糕塔高达半层楼，上头除了写了「载誉归国」以外还添了「衣锦荣归」，就差句光宗耀祖了。
作为赌资，他被旁边虎视眈眈的黄少天灌了半杯红酒，在回房间的路上靠着王杰希的肩膀睡了一路。王杰希莞尔地看着他红通通的脸，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之前叶修为何对那杯香槟有那么大的反应。
微草的爹艰辛地拖着被灌醉又差点被弃置在会场的叶领队爬下了他的楼层，却在那身合身的西装里没找到任何与房卡挂勾的东西。最后他放弃地直接掏出了自己的卡，刷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在把叶修扔到床上后，王杰希拎着手机出来打算和苏沐橙说声（如果苏沐橙因为叶修如今看起来是女人而想帮他打理什么绝对会是个惨剧──对叶修来说），却在一开门时又看到那个高高帅帅的傻小伙僵直地看着他的门，手里的房卡还插在门里没拔出来，那上头的感应灯早变红了。
「你你你你你叶叶叶叶叶──」孙翔口吃地说，「她她她她她──」
王杰希终于习惯了这个设定，非常明确地理解了孙翔小朋友的纠结。「我找不到她的房卡，先扔我房间丢着，现在要去找苏沐橙。你看见她了吗？」
孙翔满脸通红地摇了摇头，看起来松了口气，手脚迅速地把房卡拔出来后重新一插，在绿灯闪出的瞬间就一闪身进了自己的门：「没看见！十分钟前她和楚云秀在楼下的蛋糕吧！」
……这是什么奇怪的别扭。王杰希无奈地一扁眼。
最后王杰希还是打了电话给苏沐橙，同她说过了叶修如今在他那儿后就挂了电话。原先他还有些担忧苏沐橙会担心叶修一个女人这样待在一个男人的房间不好，硬是想带她回自己房间。但奇怪的是苏沐橙似乎挺信任他的，在问过后就麻烦王队委屈一下把床让给叶修睡一个下午，不带走一片云彩地和楚云秀出门逛街去了。
王杰希思考着这个设定会造成如今景况的前因后果进了房间，一进门就看到醉得满脸通红的叶修正侧趴在他的床上望着他。
「你醒了？」王杰希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说道，「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床上的醉汉说，在王杰希话声落下的好几秒后才迟钝地回答。「困。」
王杰希失笑，对于叶修罕见的醉态有些新鲜。「那我们睡觉？」
「……嗯。」叶修说，自己扒掉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然后长腿扭扭地蹭下了长裤和袜子。他幸福地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蓬松的枕头里，手在身侧摸了一圈却没摸到任何东西，最后竟就维持着伸着手的姿势睡着了。
王杰希看到这样的叶修差点笑出声，他在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后想了想，又从里头掏出了手机。这种近似于黑历史的场面当然需要记录一下……
在拍了好几张照片后王杰希随手把手机扔到了床头柜上，调低了空调的温度，接着就直接躺到叶修身旁，拉过被子将两人盖好睡了。
说起来……孙翔那小伙是不是看到了他在叶修身上摸索找房卡了？
叶修醒的时候正有一道金光晒在他脸上。他瞇着眼仔细辨别了下那是什么，才发现原来是在窗帘缝隙中透进的夕照。
「醒醒，老王。」他推了推王杰希的胸膛，「傍晚了，再睡晚上就不用睡了。」
「……你醒了？」王杰希在眨了眨眼后才认出眼前的是谁，「不醉了？」
「也没说到醉，就是困。」叶修说，然后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似地笑了出来：「噗，大眼儿，从这距离看你的眼睛又差更多了。你是不是喝了酒睡醒会水肿的那种？」
「所以我在应酬后一天绝不出门。」王杰希说，懒散地摊在床上不想动。
叶修笑了笑，翻身下床进浴室拧了条热毛巾扔到王杰希脸上。他在看着王杰希蒙着毛巾揉脸的时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我还以为我脱裤子是在做梦。」
「其实你除了脱裤子还跳了段钢管。」王杰希声音模糊地说。
叶修环视了房间一圈，然后挑眉望向还躺在床上的男人。「可我没看见钢管。」
「因为钢管就是我。」对方说。
叶修笑，「扯，你继续扯。」
不管是王杰希还是叶修的衬衫都因为睡了一觉而皱得不能看，王杰希在从行李中捞出了一件衬衫自己换上后，又掏出了另一件扔给叶修穿上。接着他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兴致勃勃地拿起了手机。
「如果你穿着别人的衣服，那效果还是会一样吗？」
叶修的扣子正扣到一半：「……无法推测，咋了，你想知道？」
「你就不好奇？」
「好吧，是挺好奇的。」叶修妥协地说，也有点兴趣地望向了王杰希的镜头，「来试试？」
王杰希又拍了张照。但因为再发上微博似乎会不太妙的关系，直接点开了QQ往那个歪歪扭扭的笑那儿一丢。他和叶修堪称期待地盯着那张照片上传，但却在刷新完毕后大失所望：「这到底是什么原理？非要发布到公开网络才算数？」
「办个小号吧，」穿着他衬衫的叶修建议，「要不再发一张我的照片你们经理可要杀了我了。」
王杰希闻言戳开了新用户注册，用了一只他较少用的手机注册了账号。叶修嫌弃地看着那个新生的小号说：「看起来像殭尸号似的。」
王杰希挑了挑眉，随手就把他方才拍的叶修黑历史设成了头像。
「哈哈哈哈哈你这什么时候拍的！」叶修盯着自己诡异的睡姿笑成狗，「你真没挪过我？」
「没，保证百分百纯天然。」王杰希说，又调出了其他几张供男主角围观：「看看，你这酒量真了不得。」
叶修哼嗤哼嗤地看完了自己的半裸写真照，又把目光拉回那小号的头像，小框里女人赤裸的雪白大腿有些晃眼：「不过要真放这个好像有点不太好，虽然没露脸，但要被当色情账号给扫黄扫掉了也挺冤的是吧？」
王杰希笑了笑，他原本也没打算真用这张照片来当头图。最后他随意挑了张doge解决了这个问题，然后就直接把叶修方才穿着他衬衫的照片给传了上去。
这次很明显地成功了，从缩图就能看见一个穿着宽大衬衫的长发女人无辜地盯着镜头。
「……我总觉得你刚才的表情和现在这个毫无关系。」在研究了一会儿镜头里外的差别后王杰希说，「它是不是在转换的过程中加装了美图秀秀还是什么其他的滤镜，根本不同人啊这。」
「本来就是不同人好吗？至少我胸前没那么大负担。」叶修说。
「我们现在大概能推测一下这个转换的尿性，」王杰希说，「所以现在是只要你穿着自己的衣服，它就能自动把你连人带衣换成那副模样，而穿着别人的衣服时不行？」
「大概。」叶修回想着刚才那张裸腿照他上身穿的白色小背心道。「总觉得是个没什么用的知识，像埋骨之地东南侧的那个NPC其实能被偷走内裤一样。」
王杰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能相信怎么有一个人能这么猥琐：「……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而且我记得那个NPC不是个巫妖吗？」
「你歧视巫妖不能穿内裤啊。」叶修鄙视地说。
王杰希的手机应和般抖了抖。
最后关于巫妖内裤的话题不了了之，因为王杰希终于发现他抖得快中风的手机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先王杰希并没有注意到那些疯跳的微博通知，只是奇怪不过一个下午，那些闲着放夏休的职业选手们怎么就能聊得如此火热朝天──已经有三个群99+了，而其他不管是单Q还是其他群都也往那个方向努力着，讯息数量跳得不亦乐乎。
他点开了因为不断跳着更新而置顶的选手群，在往上拉了大概五分多钟后才终于搞懂究竟出了什么事。「……叶修，出大事了。」
「咋，你歧视巫妖被人知道了？」正穿着裤子的叶修转头对他说。
「喔，如果相比那个的话这是小事。」王杰希回答，「你喝醉被我捡回房间被人看到了。」
叶修扣着裤子的手顿了一下，原本想说这有什么，但又突然意识到了如今究竟是什么设定。「……听起来，似乎，有点不妙。」
「你自己看吧，」王杰希说，就把手机扔给了叶修。
那是一个刚好路过的粉丝，正好看见叶女神醉成一滩泥被微草队长搬着走。据那名粉丝的说法，是叶女神媚眼如丝气若吐兰地圈着王大神的脖子，还时不时发出阵娇憨的笑声，两人在没多久就不见人影了。
媚眼如丝气若吐兰的叶女神在看完帖子后沉默了一会儿：「……他确定看到的是我？」
「我也记得你睡了一路。」在描述中堪称衣冠禽兽的王大神这么说道。
「啊。」女神接著說，「餓了。」
「吃飯？」
「吃飯。」
……。
…………。
………………。
……结果即使谣言传得如此猛烈，这两人还是没当回事，在收一收东西后就出去覓食了。当然，他们又拍了张叶修的照片上传上了小号，保证他如今的打扮能入眼后才踏出房門。
在开门前王杰希把手搭在门把上，停顿了一会儿后一脸认真严肃地转过头看向叶修：「我觉得我开门孙翔一定在外头。」
没有像王杰希一样从文章一开始就不断被孙翔撞见的叶修懵懂地歪歪头，直接伸手往王杰希的手上压下，拉开了门。他探头往外看，没有人。
「难得这次脱离了那奇怪的凑……」王杰希看着他的反应说，然后一回头就看到孙翔从走廊的尽头走过来。「……巧。」
「……。」王杰希和孙翔死鱼眼地对望，最后还是决定当个亲切友善的前辈和后辈打声招呼。「小孙，吃晚餐了吗？」
──然后对方迅速地回答后甩上了门： 「刚吃饱！你们也快去吃！再见！」
「孙翔这家伙还是一样急性子啊……」叶修在从惊吓中回复过来后说，扯扯王杰希的衣袖就往电梯走。
王杰希在跟上了他的脚步后深沈地想：不，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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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叶】流年一隅[补档][1~18章完结版]
【王叶】流年一隅
*原著背景向
*王杰希X叶修
*有私设
第一章
故事要从他们三年后的这次重逢开始说起。
已经是七月初，小区住宅里的蓝花楹就开始凋零，蓝紫色的花瓣凌乱地洒落了一地，五月份开始曾一度将这里染成紫色海洋的树此刻已是花谢得零零碎碎，取而代之的是慢慢展开扇形花瓣的合欢。
浓郁的甜香是夏日里的蜜糖，被太阳烘烤着，像是快要滴出蜜汁一样。
叶修被隔壁搬家的嘈杂声音吵醒，彼时他正看着一本余光中的散文集，然后幻想着他正和这位老人一样坐在要横渡太平洋去往彼岸的轮船上，看海风吹散了海鸥和浪花。这么想着，他很快就在屋里空调的微...
【王叶】流年一隅
*原著背景向
*王杰希X叶修
*有私设
第一章
故事要从他们三年后的这次重逢开始说起。
已经是七月初，小区住宅里的蓝花楹就开始凋零，蓝紫色的花瓣凌乱地洒落了一地，五月份开始曾一度将这里染成紫色海洋的树此刻已是花谢得零零碎碎，取而代之的是慢慢展开扇形花瓣的合欢。
浓郁的甜香是夏日里的蜜糖，被太阳烘烤着，像是快要滴出蜜汁一样。
叶修被隔壁搬家的嘈杂声音吵醒，彼时他正看着一本余光中的散文集，然后幻想着他正和这位老人一样坐在要横渡太平洋去往彼岸的轮船上，看海风吹散了海鸥和浪花。这么想着，他很快就在屋里空调的微风的吹拂下睡着了。
可惜这一睡并不安稳。
他揉着自己的头发，在那本书翻开的一页上卡一片叶子——那是落进他家阳台的树叶，楼下的合欢树长得很高了，风一吹，花瓣和叶子就直往他屋里飘。
屋外传来搬家公司员工们交谈的声音，这声音叶修已经很熟悉,公寓是刚翻新过的，就连他自己也是刚刚搬过来不到两个星期，最近陆陆续续的有住户住进来，可是今天这声音未免也太大了。
大概是搬进他家旁边的那一户吧，他打开了房门，不出意料地看着那些戴着蓝帽子的员工们正将一张红木桌子搬进门。
那张桌子叶修看着很眼熟，桌脚上的雕花也似曾相识。可能在哪个家具城见过？他耸了耸肩，叫住了一个员工：“打扰一下，这家的主人今天就会住进来？”
“您说王先生吗？”那个员工正在确认家具单，听见叶修跟他搭话很是友好地回答了，“是的，按照王先生的要求，我们会在中午之前完成工作，他下午就会住进来。”
“谢谢，你忙吧，不打扰了。”叶修冲他笑了笑，然后关上了房门。
再坐下看书也没了那个念头，屋外的风吹的有点大了，他把早上晒的衣服收进来看了看，还是湿润的，就又挂了出去。
叶修打了个哈欠，说实在话他真的很困，可是隔壁的动静太大，肯定是睡不下去的，他坐在阳台那里看了会屋外的花，叶修选的这间屋子非常合他的心意，季节交替的时候从这里看出去花是最好看的，窗外蓝蓝紫紫的没有凋谢完，粉嫩嫣红的还未完全开放。
要是没有隔壁的噪音，这会是一个非常惬意的上午。他呆坐了一会，索性戴上了耳机开始打游戏。
“王先生，这是您的订单，请签字。”在检查确定自己的家具确实被完好无损地搬运到了新的公寓，王杰希点点头在那份搬家订单上签了字。
“谢谢您的光临，我们期待下次为您服务。”
王杰希回了一个客套的笑容，然后关上了自己的房门。他翻找着自己的行李，发现把空气清新剂忘记在了旧公寓里，算了，一会出去买吧。他清点了一下需要购买的日常用品，然后锁上门走下了楼。
到处都是蓝花楹和合欢。
其中有棵蓝花楹特别的美，树冠长的非常圆润，树干高大挺拔，紫蓝色的花瓣散乱了一地，王杰希从那上面踩过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蓝花楹谢合欢花开，从这两朵花的花语来讲还是蛮合适的吧，也不知道种植人是有心还是无意。
他站在这棵树下看了一会，发现这棵树正好长到了三楼，刚巧能遮掩住二楼的一间屋子的阳台不被午后炙热的阳光晒到，那间屋子住着肯定很凉爽，王杰希这么想着，往旁边挪动了一下，然后看见那间屋子的主人似乎正在阳台上戴着耳机上网。
没由来的，他觉得这人的身影有些许的眼熟，而且这个房间就在自己租的房间旁边，找时间去打个招呼吧。
然后王杰希就离开了那棵蓝花楹，这时候叶修刚巧在JJC虐完一批人，他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他，于是下意识地往阳台楼下看去，却只看见微风扫乱了一地的紫色花瓣。
错觉啊，他伸了个懒腰，取下了耳机。隔壁的动静早就停了下来，叶修其实在打游戏也没太注意了，这会儿都过了十二点，他揉了揉胃，打算出去买点吃的。
对了，也给新邻居买点见面礼吧，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还是要把关系搞好一点啊。
这些年，叶修没有再在网游和战队里摸爬滚打，第一次世邀赛后又接连带了两届世邀赛，兴欣的训练营也在他的指导下进入正轨，在第十四赛季结束后三十二岁的他终于觉得，他是真的该回家了。
父母不再对他的选择提出质疑，可是落叶归根，从十五岁离家出走开始，对父母的愧疚就被自己深埋在心腹里，直到现在他才有那个勇气把这些愧疚全数挖掘出来。
然后他在自己家的公司里接了份闲职，早前他还是住在家里的大宅子，后来他自己用工资在外面租了这间新公寓，每个星期回去一次，父母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或许这个儿子能够回来安安分分呆在他们身边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二十年前他十五岁，那时候他选择了理想，二十年后他三十五岁，现在他选了家。
时不时地上会荣耀，定期去一趟H市指导指导那些后辈们。悠悠闲闲地过着淡得像他茶杯里的茶水一样的生活。
其实生活翻来覆去无非也就是这样。
叶修拿了钱包在门口穿好了鞋，开门以后他看见了正好匆匆经过他门口的新邻居，那人显然也看见了他，神色诧异地停下了脚步。
“叶修？”
哦，现在这杯茶水里飘进来了两片花瓣，一片是合欢花，一片是蓝花楹。叶修靠在门边，懒懒散散地冲这人打招呼。
你是哪一片呢？王杰希。
“好久不见。”
第二章
二人在楼道里寒暄了几句，王杰希就打开了叶修家旁边的那扇门，叶修未来得及道出口的那句【回见】被生生卡在了对方的关门声里，消散在了有点潮湿的空气中。
他靠在门边看了一会顺着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的风潜入的蓝花楹花瓣，随后锁上了门下了楼。
王杰希靠在门边，公寓隔音效果一般，他能清晰地听见叶修下楼的脚步声，这声音他很熟悉，缓慢而有节奏，和在赛场上的那个充满了锐气的君莫笑或者是一叶之秋不同，王杰希深知，这才是叶修最真实的样子，温吞又不失规律。
脚步声一直延伸到楼道的尽头，最后消失不见。
王杰希终于仰着头靠着门板长舒了一口气，他的右手自始自终都紧抓着左胸口的衣料，紧的都发皱了。
他想起很多年以前，那是个合欢花尚未完全开放的季节，叶修看着他冷笑了几声，然后拖着他温吞的步子，慢慢走出了王杰希的世界。
那会他看着屋外院子里唯一一棵合欢树，那树没开花，只有苍绿的叶子迎风招摇。
可是现在不同了，新的小区里蓝花楹已经开始落花，合欢却到了最繁盛的花期，这真是再好不过的季节。
王杰希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合欢花开始慢慢甜蜜起来的香气。
“欢迎光临。”穿着制服的便利店员工们露出了友好亲切的微笑，叶修走到冰柜边儿上去，店里开了一点冷气，倒是比屋外舒服。他看着那几个标志着‘今日推荐’的便当盒饭，想了一会拿起一个鸡肉套餐又放下，他又看了看牛肉，左右为难了约莫五分钟的样子，身后不远处的员工已经连着道了两声“欢迎光临”。
“叶修。”转过头去，几分钟前刚刚兼顾的王杰希又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么巧。”他懒洋洋地扬了扬下巴，又转过头去继续纠结今天中午到底吃什么。王杰希看着叶修没有想继续交谈下去的样子，走过去同他并肩。
“我屋里炖了汤，要一起吃吗？”
叶修没看他，转手又把刚才那个鸡肉套餐拿起来，唔，这个有卤蛋啊：“谢啦，不过我不太喜欢炖的东西。”他朝王杰希扬了扬手中的便当盒子，把刚才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终于是说出来了，他说：“回见。”
转身离开便利店的时候叶修突然想起，那张他看着有些眼熟的红木桌子，是了，那是他和王杰希当年一起亲手挑选的。
买桌子的时候是冬天，他被王杰希裹成了个球推出家门。家里原本的桌子被王杰希买回来的猫给挠坏了，王队长二话不说决定买张新的，叶修抱着猫咪抚摸着猫耳朵还笑他：又买木头的？小心这猫又给你挠坏。王杰希亲了叶修一口说：坏了再买。可爱的猫咪瞪着大眼睛看着二位主人亲热，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最后埋下头舔了一口爪子。
选桌子的时候他在家具城里到处转，王杰希等着他做决定，叶修左看右看，食指轻轻在一张雕花红木桌上点了点一锤定音：【就这个吧。】
叶修边往公寓走边想，那只猫好像后来还是被送走了，不知道送到王杰希哪个朋友家去，他还难过了一段时间，但是不送走的话桌子脚迟早会被挠得乱七八糟。
是说，那张桌子他还留着啊。
回屋的时候叶修把便当放进了放在阳台上的微波炉里加热，自己靠在桌子边出神，阳台外面飘了两片蓝花楹的花瓣进来，叶修看着那两片花瓣，其实也不算是花瓣，蓝花楹花朵小，远看就是小小的一片，一落花的时候就是成朵成朵地落下，熙熙攘攘的，格外好看。
他俯下身去把那两朵花给捡了起来放到了桌子边上，这个时候微波炉发出了‘叮’的一声，提示着他可以开饭了。
叶修慢悠悠地去拿便当盒，碰到盒边的时候被烫了一下，他立马撤开了手，然后看着撒了一地的盒饭说不出话来。
这下好了。
叶修一边打扫地上的狼藉一边想，他都快饿死了，家里也没存粮。
“叶修。”
被点名的人身体僵了一下，身后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王杰希的嗓音很有特色，尤其是在叫他的名字的时候，那最后一个修字的音从他的喉咙里滑出来，再在舌尖上溜了一圈，又顺着微微张开的上下嘴唇转了一圈，发音圆润而随意。
叶修转过去无奈的看着同样靠在阳台上的王杰希，他现在特别讨厌这个公寓的阳台设计，为什么阳台是独立出来的还一眼能从最左边望到右边去？有没有点隐私？
“我的汤还没炖好，但是菜做多了，两个人吃刚好，不来吗？”王杰希站在阳台围栏边，一手撑着下巴笑了笑。
叶修打扫干净了地面，转身看了过去，王杰希的背后蓝花楹谢得七七八八，或许不日那些绯红就会将蓝紫吞噬殆尽。
他伸出小手指掏了掏耳朵，薄唇轻轻地张合：“不去。”
“你很闲吗？”虽然又一次拒绝了王杰希的邀请，可是叶修不介意这么跟旧情人聊会天，谁说分手后不能再做朋友呢？
“夏休期，战队暂时不需要我这个教练，”王杰希顿了顿，尔后说，“倒是你，真的不打荣耀了？”
叶修靠在桌子边上，淡淡道：“嗯。”
王杰希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被叶修的身体微微挡住的那台笔记本，苦笑着说：“冯局一直想你回去。”
这回叶修沉默了很久，他从兜里摸了一包烟出来，现在烟瘾没以前那么大，可是身上还是会随时带着，以防一些意外情况的发生好让他冷静一下。
他点着了一根烟，眯着眼睛让尼古丁的辣味在胸腔里溜达，然后慢慢吐出来。
“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
第三章
最后叶修到楼下街对面的兰州拉面馆解决了午餐。
回到公寓以后他简单地把屋子打扫了一下，这会太阳有些刺眼，拉上了窗帘就想午睡一会，桌上还放着用来消磨时间的散文集，他想下周看完以后就拿去还给图书馆。
这之后的一整个周末王杰希都没有再见到叶修，周一出门的时候他一面锁着门一面想：不爱出门的习惯他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改。转过头他就看见叶修打开了他的家门。
“这么巧。”王杰希笑。
“哪巧了，上班族都是朝九晚五。”叶修锁上了门，未等王杰希走过来和他并肩就先转身离开，而王杰希并不在意他这种并不怎么礼帽的举动，只是几步走上前去赶上了叶修的脚步。
“你在哪儿上班？”王杰希看着叶修的侧脸，恍然惊觉这人的容貌竟和从前一般无二，那双墨玉一样的眼睛里还是那样的波澜不惊。
“就前面那栋大楼，很近。”
“离微草挺远。”他话中有话，叶修一听就笑了。
“怎么扯到微草上了？”他嗤笑，“你想打我的主意？把教练的位置让给我？”
王杰希苦笑了下：“只怕现在让给你你都不会要。”
叶修摸了根烟出来，没有接话，那双眼睛里映着袅袅的烟雾，眼前的世界变得有些许的朦胧，他眯起了眼睛。
就这么一路沉默着走到了叶修公司的楼下，王杰希停下了脚步叫住了欲进门的他：“你会回来吗？”
那人果然停下了脚步：“你指什么？荣耀？还是——”还是你。
王杰希没回答。
“我回家几年，其实也是想试试如果没有荣耀的话会怎么样，”叶修掐灭了烟，“事实证明，我一样能过，至于——”至于你，王杰希，叶修看着自己的故人，他耸耸肩膀，挑起一个散漫的微笑：“这个问题太可笑了。”
这句话听着很刺心。王杰希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他伸出手轻轻拂去了叶修肩上一朵不知道何时落上去的蓝花楹，语气淡淡的：
“进去吧，你快迟到了。”
夏季的雷雨总是来的很快，刚才天还晴朗着，转眼竟是闷着了一层厚厚的积云，沉甸甸地有些吓人的样子，片刻的功夫，那雨就哗啦啦地散落了一地。很快就天潮潮地湿湿的，点点滴滴，滂滂沱沱，云情雨意总是感性。
可叶修此刻却没有那个心情去听这雨的叮叮咚咚，他今天没带伞，现下正站在公司楼下望着那冷冷的成串的雨珠子叹气。这雨怎么说下就下。
总不能在公司里过夜吧，他摸出手机给叶秋打电话，打过去三次都是占线，哦，那家伙好像出差去了，最近不在B市。
他又看了一会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的雨，埋头冲进了瓢泼中。
从公司跑回公寓不过十分钟的事情，街上不乏和他一样冒雨前行的上班族，很不凑巧地他撞上了一个红灯，无奈只好临时跑到路边的树下躲雨，时不时有豆大的水珠滴落下来，打在他的西装外套上，很快就浸润成了一块很小的深色水迹。
对面有一对恋人样子的男女飞快跑过，那男生用他的外套罩在了女孩子的头上，护着她一路往前面跑，叶修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个熟悉法。
绿灯了，那对情侣的身影早就淹没在了人群中，那些伞好似开在地面上的花一样，无端给这灰色的雨天增添了几分色彩。叶修重新冲进了雨里。
他就那么一路跑回去，路上泥水飞溅，弄脏了他的裤脚。公寓小区里的蓝花楹受不住滔天的暴雨，七零八落地被雨踹落了下树，惨兮兮地在小水洼里四处翻滚，倒是还未开放完全的合欢花被绿叶护住，免受了这暴雨的侵扰。
叶修冲进他那栋公寓楼道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下楼的王杰希。
看见对方身影的一瞬间他就想起了为何他觉得那对情侣的样子似曾相识，只是他拒绝去回忆这段记忆，并且生生压下了他喉咙里的那股酸涩感。
“你回来了就好。”王杰希冲他笑了笑，这时候叶修发现他的手上拿着两把伞，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却没有做任何的解释，只是说完那句话以后就转身回去了。
叶修站在楼道那里看着王杰希的背影，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雨还在下，渐渐地变得淅淅沥沥起来，小区里树多，雨一下来就将泥土的腥气浸润了出来，这股味道一下雨就会有，只是他不常出门，也就不常闻到过。
他记得他和王杰希曾经出门去看荷花，半途就下起了雨，王杰希脱下了他的外套，将淋淋沥沥的雨水和他隔绝开来，而他自己躲在爱人的衣服下面，轻轻亲吻了对方的眼睛。那时候整个世界也弥漫着这样泥土的气息，还有王杰希清清爽爽的像雨一样的味道。
只是回忆都水雾弥漫得看不清晰，现实就更不用说了。
王杰希坐在木质地板上，手边放着那两把雨伞，角落里传来‘喵喵’叫的声音，他转过去露出柔和的笑容，冲那角落的小家伙招了招手：“过来。”
小东西叫了几声慢慢走过来蹭王杰希的手，黑色眼睛亮亮的。心情大好的王杰希把猫咪抱起来蹭了蹭：“你说，他还记不记得你呢？”
那只猫又乖巧地叫了几声，王杰希笑了笑：“我会劝他回来的，你很想他对不对？”他亲了猫咪一口，“我也是。”
第四章
天气越来越热，除了上班叶修也愈发懒得出门了，没事就窝在家里打游戏看书，其实要论气候的话，还是H市比B市要舒适，叶修两个城市各过了十几年却也早都习惯了。北京天气热的晚，又干燥，小区里的蓝花楹放在南方这个季节早就凋零干净了。
可是现在蓝花楹尚还在，合欢也只是稀稀拉拉地吐露了寥寥无几的绯红。
叶修偶尔也会在楼道上遇见出门或者回家的王杰希，看着对方踩过飘落到楼道里的蓝花楹慢慢从楼梯上走下去，次数一多起来后他也会有点疑惑。
“不是夏休期吗？你怎么那么忙？”在他又一次下楼买烟的途中遇见王杰希拎着公文包从外头走回来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训练营最近出了几个好苗子，我去指导指导。”王杰希笑了笑，“有兴趣明天跟我一起去看看？”
叶修掸了掸烟灰：“早跟你说过，我现在不碰荣耀。”
王杰希也没强求，陪他走到门口后却轻声说：“你的笔记本配置挺不错吧，看外观像外星人。”
叶修的身体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初：“是啊，有时候也要打打其他的游戏。”他不去看王杰希的神色，手心里似乎都浸出了汗水，对方似乎轻声笑了笑，这让叶修有点紧张。
可是昔日的魔术师没有再说什么便回了屋。
王杰希知道叶修在撒谎，其实他有没有在继续打荣耀并非是一件多么意义重大的事情，对于其他任何人来说，这位教科书还在继续荣耀或许只能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一点小八卦，可这对王杰希来讲很重要，叶修还在荣耀，那么他们就还有联系。
他觉得叶修没有离开荣耀，那么他就还没有离王杰希太远。
第二天王杰希找上了战队公会的人，退役以后他做了教练，战队的事情越来越多，他几乎没有时间上网游，所以去直接问会更快。
王杰希：在吗？
天南星：杰希大神？！有什么事吗？
王杰希：最近网游里有出现什么非常厉害的高手吗？可能不是一整天都在游戏，晚上和周末上的比较多，类似白领那种。
天南星有点疑惑，他怎么突然开始关心网游了？最近不是在指导训练营的那几个新人吗？
天南星：并没有这样的人啊。
王杰希：你仔细想想，去帮我打听一下吧。
天南星：嗯……真要说的话，那神之领域倒是有几个比较符合的。
王杰希：哦？
天南星：都是满级号，偶尔上线下下本或者JJC，技术相当好，没有公会，很多人都猜是不是退役的职业选手，有人打听过，人说自己是普通白领，偶尔来游戏。
王杰希：他们如果上线的话就告诉我。
天南星：啊，好的。
王杰希盯着电脑屏幕，伸手用手背托住了下巴，他想把叶修从网游里揪出来，告诉他，既然他还在，没必要藏着掖着，都是成年人了，别那么矫情。
这个时候天南星又发来了消息：杰希大神，是在找什么人吗？
王杰希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就直接告诉了他：嗯，找叶修，你们最近有他的消息吗？
天南星：叶神？！见过啊，上个星期他还在帮兴欣抢BOSS，不过这几年他上线地也少了，您找叶神的话，那我刚才跟您说的那几个人就肯定不是啦，叶神就算退役这么多年，他什么水平我们还是心里有点数的，怎么了吗？
王杰希：我们私下里的事情。他上线告诉我。
天南星这时候再白痴也知道对方不希望自己问下去了，虽然他很疑惑，叶修退役了那么久，怎么王杰希现在才想起来找他，可他也只能回复说：哦哦，不好意思啊。叶神现在帐号卡不定的，但是如果有稀有的野图出现他说不定会来吧。
王杰希关掉了QQ对话框，他揉着额角，没想到这么轻松，叶修压根就没有想要躲的意思，他要是真的不想别人知道他还在玩儿荣耀，可以有千百种方法，这样的谎言太蹩脚。王杰希隐隐地觉得，自己似乎知道叶修为什么要对他说谎。
他淡淡地笑着，你就逞强吧。
隔没了几天晚上就刷新了野图BOSS，非常稀有，天南星第一时间通知了王杰希。
魔术师随手拿了一张卡登录游戏直奔神之领域。
远远的他能看见各大公会将那个野图BOSS团团围住，王杰希一眼就看见了兴欣公会打头的那个上窜下跳的战法。
“包子别急着上去！！沐橙你拉住他！！！”越往近叶修的声音就越大，王杰希一边叹气一边接着控制着扫帚往那边飞。
他找了一个制高点停下来，什么也没做就在那里等着，看叶修呼着喊着带领兴欣拿下了这个野图。
等人群作鸟兽散，王杰希这才从制高点慢慢往叶修那里飞过去。那边只有叶修和一个枪炮师在原地，女枪炮多半是苏沐橙，她也退役了有几年了。
王杰希打开了话筒：“叶修。”
那边的苏沐橙咦了一声，然后王杰希就看见那个背对着他的战斗法师直接下了线。
靠。王杰希啪的一下推开了面前的键盘，冷静如他现在也有点生气，不过很快他就发现那个女枪炮还在原地。
苏沐橙的声音从耳机里面传过来：“王杰希？”
“嗯，好久不见。”
“是挺久了。”苏沐呵呵笑了起来，“叶修跟我说了，你们现在是邻居啊。”
“嗯，是挺巧的。”
苏沐橙好像又笑了笑：“王队，啊，现在应该叫王教了吧，你觉得叶修这个人怎么样？”
王杰希怔了一下，随后就沉默了起来。
那边苏沐橙叹了口气：“我觉得，你该试着好好看看他。”
王杰希刚想再问些什么，苏沐橙就已经下线了。王杰希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阳台，今晚的天空很漂亮。
月亮被一圈云层包裹着，不远处还能看见几颗寥落的星。他皱着眉靠在了栏杆那里想，叶修？叶修这个人，是怎样的？
第五章
王杰希和叶修确认关系的时候看起来似乎是相当水到渠成的事情，那时候王杰希飞到H市跟兴欣打比赛，赛后王杰希在自己的酒店房间门口遇见了叶修。
【我来看看你哭了没有。】那次微草4：6输给了兴欣。
【兴欣越来越成熟了。】
他们靠在酒店的走廊上抽烟，叶修看着王杰希修长的手夹住烟的样子不由得眯着眼笑起来：【王大眼。】
【嗯？】
【我很早前跟其他人打了个赌，】他顿了顿，【赌你是联盟这群大神里面最早结婚的。】
【哦？】王杰希似乎来了点兴趣，似笑非笑地看着叶修，等着那人的后文。
【那时候我以为你真的烟酒不沾，肯定是个居家好男人，现在看来我有点看走眼。】
王杰希心头一动，直接掐灭了烟头走过去揽住了叶修的腰，埋头吻了上去。尼古丁的味道在二人的唇舌间翻滚，叶修完全没有反抗，似乎在王杰希凑上来的第一秒钟就已经接受了事实。
【看来那个赌注我输定了。】他抵着王杰希的额头淡淡地笑。
那晚上他们在酒店的房间里疯狂的缠绵。
没有告白，没有情话，甚至连做/爱都是带着些许粗暴和激烈，叶修在床上毫不认输，几度翻身将对方压下，尽管被/上的仍旧是他，被做的喘息连连却都还是耐不住勾起眼角挑衅。
这样的叶修和赛场上的斗神身影重叠，王杰希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在赛场上再度看见昔日斗神的影子，那一刻他很恍惚，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第三赛季，在全明星赛上被一叶之秋拿着一杆却邪挑翻在地，这样的认知让王杰希沸腾。
天空微亮的时候叶修悠悠转醒，他看着睡在他旁边的男人，凑过去亲吻了一下对方的眼角，这大约是这一晚的情爱中他做的最温柔的事情。
他们没有公开，这赛季之后王杰希就退役了，他本来就比叶修小不了多少，再说，有谁能像叶修和韩文清那个样子，过了二十七八还能打。
退役之后空闲的时间就变得多了起来，王杰希做了微草的教练自然是要回B市去的，叶修那时还是兴欣的教练。在他被通知自己要作为世界联赛的中国队领队出任的时候，他们俩都谈了一年的异地恋了，这会叶修终于开始想，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跟王杰希同居的事情了。
那次世联赛结束以后叶修就拖着行李箱回了B市。
他提出同居的时候王杰希显得很惊讶：【我以为你会再在兴欣呆几年的。】言下之意就是你回来，这在我意料之中，却比预料的更快。
叶修摇了摇指尖：【王大眼，三十岁的男人，要学会顾家了。】然后把自己的行李拖进了王杰希的公寓。
自顾自开始整理东西的他没有发现对方轻轻皱起的眉头。
定时炸弹一开始就埋下了，计时器滴滴答答地走着，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
最开始的同居生活是非常和谐美满的。
王杰希要指导微草，叶修先是带队去参加世联赛，回国以后马不停蹄地远程指导兴欣日常训练，夏休期更是忙着去网游里厮杀。两人的日常生活似乎和确定关系之前没有太大的变化。
只不过一起吃饭，一起打荣耀，一起睡觉而已。
哦，还多了项床上运动。
后来叶修不再死命地盯着兴欣，这个战队已经非常成熟，他的空余时间越来越多，家里的厨房也开始开伙了。王杰希每天都回来的很晚，他们以前都是靠外卖解决的。有时候叶修忙完了也会到微草去找他，然后两个人一起去下馆子。
白天叶修趁王杰希不在家就捣鼓厨房，他发现自己还是很有做菜天赋的，当他晚上就给了王杰希满桌子的惊喜。
不过他的恋人似乎不是特别高兴的样子，只是有点惊讶地坐下：【你会做菜？】
【年轻的时候做过，试试嘛。保证不会死人。】叶修笑嘻嘻地也坐下，看着王杰希挑着眉毛吃下了第一口，然后他就再没停过筷子。
王杰希没把叶修做饭当一回事，吃太久的外食他也腻了。
让他在意的是他们做/爱那档子事。他发现叶修在床上变得温柔缠绵起来，他不再像从前一样宛如一只野兽那样好胜，比起反抗王杰希，叶修变得学会享受性/爱，他在床上似乎乐意顺从对方，予取予求，这样甜蜜的缱绻让王杰希快乐，可是他的疑惑却压过了快乐。
为什么，叶修变成了这样？
直到有一天，电竞总局的人突然打电话到他这里，询问他是否有意向做下一届世界联赛的领队的时候，王杰希才终于觉得没对了。
【叶修呢？】
【我们已经多次打电话询问过叶神了，可是他拒绝的态度很坚决。】
【他为什么拒绝？因为不能上场？】王杰希半开玩笑地开始套话，他知道这事儿问叶修对方说不准会打哈哈给他糊弄过去。
【哈哈，那倒不是，我们也没有问多清楚，但是叶神似乎有意思回家吧，因为他说：他想安定下来了。说起来叶神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了啊……】
王杰希捏着电话，神色晦暗不明。
叶修正哼着歌在煎好的土豆片上涂上奶油，正要再次下锅的时候他听见了王杰希开门的声音。
【回来了？桌上给你泡了茶，去洗手吧马上就可以开饭了。】叶修忙着取胡椒面和味精，也没空回头理会他。
吃饭的时候王杰希异常的沉默，叶修直觉对方有话跟他说，也就没先开口，等着对方自己打破沉默。
【为什么拒绝继续担任领队？】
叶修似乎没有料到对方会这么问他，在他看来王杰希对他拒绝担任领队一事肯定是会有疑惑的，但是在叶修的想法里，对方不会这样问他。【为什么】这三个字的含义有些许的严肃和正经，叶修以为，他的恋人会以【怎么】这样有些担忧的语气开头，而不是饱含了责问语气的【为什么】。
他喝了一口汤，不打算去计较这么一点点小事：【我早跟你说了嘛，要开始顾家了啊。】
【我去做领队了，杰希大神你在家里喝西北风啊。】直到这个时候叶修都是眯着眼睛笑嘻嘻的，对他来讲给恋人做饭其实是相当甜蜜的一件事。
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三十岁以前他都在为了梦想奔波，现在的他只是想跟心上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而已。打打荣耀，远程指导一下自己的战队，他的生命中有十多年都是不平凡的惊涛骇浪，现在是时候归于平静了。
可显然王杰希不这么想。
第六章
那天晚上的餐桌上，气氛异常的尴尬，王杰希脸色一直挺微妙，叶修有所察觉却又不动声色，装聋作哑地不再提领队这事儿，晚饭后就一个人溜回房间打游戏去了。
夜里他们只做了一次，叶修显然有点不满足，可是左右一想王杰希或许最近很累也就没强求，翻个身沉沉睡了过去，躺在他身边的王杰希一直难以入睡，他侧过脸去看叶修的背影，退役以后叶修反而瘦了不少，最近更甚，可能是开始操持家务的缘故吧，他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突出来的蝴蝶骨，心里面有点涩涩的。
可是很快他就收回了手，转过身去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脑海里光怪陆离地全是一叶之秋和君莫笑的剪影。
千机伞和却邪交错，叶修坐在电脑前背对着他，手里那根烟的星火忽明忽暗。
这一页很快就被翻了过去，王杰希最终还是拒绝了领队这一职务，叶修倒是很满意他这个决定，马上就是夏休期了，现成的二人世界啊。
雷雨总是追着六月太阳的火星儿而来。小区里唯一的那棵蓝花楹开的很繁盛，每每叶修提着蔬菜水果经过那棵大树的时候都会驻足看着它好一会，而它旁边的那株合欢，却迟迟不肯开花。
叶修总觉得，那棵蓝花楹蓝的可怕。
这天他正在厨房里切冰镇好了的西瓜，鲜红的瓜瓤汁水四溢，他把一瓣月牙一样的瓜切成了丁状，不时喂一块给拖了根板凳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动刀的王杰希。
电话响起的时候叶修正在料理最后一牙西瓜，因为腾不开手就指使对方去接电话，两分钟以后王杰希把听筒递到了他耳边。
【是陈果。】
叶修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然后微微偏过了头去，就着王杰希的手跟陈果讲起电话来。
【嗯嗯，是我。怎么？】
【过几天你要不要回兴欣指导一下训练营的孩子们啊。】
【不用了吧，让沐橙和唐柔去啊，两个美女指导，小伙子们肯定更来劲儿。】
【你给我正经点儿，真不回来啊？】
【最近就算了，过段时间再说吧，回头我把修改过的训练方案给你。】叶修答应着，不时听见听筒对面传来苏沐橙的声音，女孩儿跟唐柔调笑道：我就说他不回来嘛，难得的夏休期，他怎么可能扔下王队啊。然后那边唐柔也笑：狗男男真是虐死人了。
挂了电话以后王杰希顺手把手机放到了一边儿，抱着双臂看着他：【怎么不回去？】
【杰希大神你很烦啊，一会儿问我怎么不去当领队，一会儿又问我怎么不回兴欣，你这么急着赶我走？】叶修笑嘻嘻地拿帕子擦干净了手，端起了西瓜示意王杰希去客厅。
【兴欣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他跟着叶修走到了客厅坐下，看着对方拿起牙签叉了一块西瓜塞进嘴里，鼓鼓的腮帮子像仓鼠。
【孩子大了爸妈总得放手吧，是说，你操心个什么劲儿？王爸爸？管好你的微草吧。】叶修没把王杰希的话当回事儿，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见他这样王杰希有点窝火，虽然刚才叶修说的那句话是没错，可是重点却没对，王杰希知道，不是叶修没抓住重点，是他没把重点说出来。
【叶修。】他关掉电视机强迫对方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怎么了你？】难得见他这么正经，叶修有点讶异，抽了抽嘴角顺手放下了西瓜，等着人开口。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了啊？我最近胖了？】叶修埋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没觉得啊。
【我认真的。】
王杰希的语气让叶修嘴角的笑容隐匿了下去，他站起身没说话，踱步到了电视机面前点燃了一根烟，这次恋人没有阻止他，往常对方总是限制他的烟量的。叶修狠狠吸了一大口烟，他慢慢说：【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该来的总会来。
轰隆——
窗外的雷声惊动了王杰希，回过神来他才惊觉客厅里就剩他一个人了，指尖的烟已经燃烧到了尽头，长长的一截烟灰因为他的抖动掉落在了烟灰缸里。那是几分钟前他自己点燃的。
一刻钟前他和叶修不欢而散。
【我希望你能接下中国队领队这一职务，叶修，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而不是在家里打游戏做家务。】
【还有兴欣，这支队伍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为什么现在你不重视它了？】
王杰希说：【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宅在家里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赛场上的你。赛场上的你很耀眼，可是坐在沙发上的你，现在的你，让我觉得失望。】
叶修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可是到底他也没发火，只是冷笑一声说：【是吗？王杰希大神你喜欢的到底是谁啊？赛场上的我耀眼？周泽楷现在也耀眼地很呢，是不是你也看上他了？】
【叶修，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杰希的眉毛骤然拧起，他觉得叶修搞错了他的意思，却又不知道从何辩驳。
【你的意思很简单，王杰希，你喜欢斗神，不是喜欢叶修。我说错了吗？】叶修嘴角的笑容很冷，与此同时屋外突然下起了暴雨。
那雨来的又急又猛，震得这个城市生疼。
王杰希觉得他的心脏像是被一根鞭子抽打着，骤然紧缩的同时又疼地发胀，他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叶修的每一句话，因为他说的很对，可是同时他又很想反驳他，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最后他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修掐灭了烟头，嘴角一只挂着笑容，可那笑容宛如寒冰一样，冷的直让他打颤。
【可惜了王杰希，我是叶修。】
【只是叶修。】
然后他‘嘭’地一声关上了门，暴雨淹没了他的脚步声，可是王杰希知道，叶修已经离开了。他侧头看着小区里的那棵蓝花楹，那满树的蓝色花朵开的正好，却又让人觉得心凉。
王杰希看着柜子上的日历，再过一天，正好就是他们在一起的两周年纪念日。他把脸埋在了自己的双手里，被暴雨驱散的暑热化作了他唇边的一抹叹息。
第七章
事实上王杰希对苏沐橙的话中意并非一无所知，当年叶修一气之下离开的时候他便想过，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不觉得他有错，赛场上的叶修，不仍旧是叶修吗？可是叶修的眼睛似乎在说，不对，王杰希，你以为的那些，都不对。
叶修一走了之，王杰希也在气头上，索性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战队上。那个夏天，一忙起来便是昏天黑地，他从合欢花开忙到了合欢花落，再转眼就是萧瑟的冬天了。
这时候的他才恍然，叶修竟真的离开了，一句话都不说，也不跟他解释什么，他们俩，竟然连一句分手都没有。王杰希却是庆幸的，他没说分手，那就不算分手吧。然而这点点的自我欺骗被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生活给磨掉。最后他心里对于叶修的那一部分，就只剩下了酸涩的情感。
那涩意不知不觉中发酵着，在与叶修重逢的那一刻爆发出来，他不可抑止地想要靠近叶修，宛如沙漠中饥渴的旅人见到了绿洲那样迫不及待。
可是叶修完全没有想要冰释前嫌的意思，与此同时他被苏沐橙的一句问话打了闷头一棒。
王杰希开始频繁上线，可是很快他就失望了，叶修全然没有上线的影子，整整一周他都没有在网游里见到他，就连出门去微草都难以在楼道里同他偶遇了。
叶修似乎有意筑起了高墙，他找不到进去的门。
杰希大神在网游里逮叶修的消息在微草内部不胫而走，他们最近也时常在一个内部的QQ群里八卦这事儿。王杰希也随他们去了，这没什么，倒是有一天他发现高英杰在群里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话，让他豁然开朗。
【高英杰：教练不是跟叶神邻居？有事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
【天南星：卧槽？】
【高英杰：他前段时间亲口告诉我的。】
这个时候一个不常在群里说话的技术部门人员开玩笑地发了句：【大神这是谈恋爱了？智商给拉得有点低啊。】
王杰希在屏幕这头看着，哭笑不得。他点开了和苏沐橙的对话框。
【王杰希：你觉得我现在去敲叶修的门他放我进去的概率有多少？】
苏沐橙几乎是秒回：【苏沐橙：你去他那儿？】
【王杰希：是的。】
【苏沐橙：百分之八十吧。】
【王杰希：……这么高。】
【苏沐橙：不信你去试试。】
他抱起了蹭在他腿边的猫咪，伸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我们去找叶修好不好？”
叶修开门的时候他正抽了最后一口烟，见了来人他掐灭了烟头，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的漫不经心。
“稀客啊，有事？”那句稀客在调侃什么王杰希心知肚明，他俩做了有近一个月的邻居，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上门找叶修。
王杰希把怀里的猫咪抱起来往叶修前面递了递：“它说它想你了。”
叶修不买账：“那猫进来，你可以走了。”
“叶修。”王杰希有点无奈。被叫到名字的人嘴边笑着，眼神却放空地看着屋外的合欢花，那花绯红着，看得叶修觉得心里暖暖的。
最后一人一猫还是进了门，叶修在厨房里转了转，给王杰希到了杯茶去放着，蹲下去看在沙发上到处张望的猫咪：“你想吃什么？”
猫咪喵喵叫着，叶修心情很好，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有昨晚剩的鱼汤，要吗？”
几分钟后两人坐在一起看猫咪坐在茶几上舔着鱼汤。
“这猫不是后来送人了吗？”
“我去朋友家接回来了。”王杰希看着叶修，叶修看着猫。
“长大了啊，刚接回来的时候它还是只奶猫，现在挠桌子吗？”
“一开始会，后来它挠一次那天就没饭吃，慢慢的就学乖了。”
“你虐待小动物啊。”叶修笑了起来，那笑容无比自然，他只微微侧过了头，嘴角的弧度勾起的恰到好处。
猫咪很快就舔完了那点鱼汤，喵喵叫着跳到了叶修的怀里蹭他。
“你还认识我？”他有点惊喜地看小动物在他的腿上转了一个圈，然后选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趴了下去，慢慢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王杰希觉得他真是来对了，不过苏沐橙那句百分之八十……意味深长啊。
他看着叶修逗弄猫咪的侧脸想，又或许他并不是筑起高墙，只是给了自己两条路，一条能进去，而另一条，他走到死都找不到出口。
叶修和猫玩闹了一个下午，王杰希就坐在旁边看他们闹，偶尔和猫咪一起欺负一下叶修，等到了饭点的时候叶修却意犹未尽。
“要走了啊。”他看着王杰希抱起了猫咪，有点怅然若失。
“嗯，不然它会饿得叫唤。”王杰希笑了笑。
叶修眼珠子一转，直盯着猫咪：“要不留下来在这吃吧，我冰箱里还有鱼。”
“……我以为你会想和我老死不相来往。”
叶修听了神色变得有些淡淡的：“我倒不介意你来玩儿。”
“那为什么不肯在游戏里见我？”王杰希问出了他的困惑，叶修不介意同他在生活中交往，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游戏里要躲着他？
叶修笑了笑：“你猜。”
晚饭的时候他给猫咪也填了一张椅子，上面垫了好几个软垫，小猫坐在软垫上，颇有几分小主人的模样。
享受到了特殊待遇的猫咪非常高兴，一顿饭安安静静地也不闹腾。
“是说，这小家伙你还没给他起名字？”
“想不到好的。”
“想一个嘛。”
“修修？”
叶修嘴角抽了抽：“怎么不叫希希，正经点儿，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踹出去。”还一把将筷子戳进了红烧鱼里，泄愤似得。
王杰希立刻收敛了不少，正儿八经地说：“我真想不出来，你想吧。”
“那叫暖暖。”
“……你玩儿那个手游？”
“是沐橙在玩儿。”
第八章
后来这只猫还是没有取成名字，晚饭后王杰希就把猫抱了回去，临走前叶修还捏着猫咪的小爪子磨磨叽叽了好一会才放它回去。
自这以后王杰希似乎找到了一个开关，他借着这个由头三天两头往叶修家跑，虽然后者仍旧对他爱理不理，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只坐在沙发上逗猫，甚至他宁愿跟那只猫说话都不乐意搭理他。
可王杰希觉得他已经往前走了很大一步，起码现在他能坐在叶修旁边看着他盯着猫乐了。
这天王杰希依旧抱了猫去敲叶修的家门，等了半天却没人来应门，他想给叶修打电话，摸出手机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对方的号码，早前存的被他删掉了。
他思考着是要在这里等还是直接回去晚点再来。
“王杰希？”
他听到声音回头，看着叶修手里抱着两本书站在他背后：“啊，你回来了？”
叶修走过来伸出手指挠了挠他怀里猫咪的下巴，然后掏出钥匙开门：“去了趟图书馆，进来吧。”
进去后叶修把书随手放在了茶几上，王杰希瞥了一眼，是几本散文集。
“我记得你以前不看书？”进来以后猫咪就很熟门熟路地跳下了王杰希的怀抱，自己乖巧地跳到了沙发上。
“早前哪来时间看书，现在闲下来了看看也好，”他从厨房探出头，“你还是喝清茶？”
“嗯，谢谢。”
王杰希暗想自己不容易，最开始他来的时候叶修可是连口茶都不赏的，现在终于进步了，好歹记得他喜欢喝清茶。
叶修把茶递给王杰希就自己边儿上去跟猫玩儿了，王杰希也不尴尬，顺手拿了桌上叶修放下的书随手翻开就看，叶修似乎很喜欢把书放在茶几上，除了刚才他放下的两本，茶几上还放着好几本厚厚的书籍。
那是一本《瓦尔登湖》，王杰希很少看书，但那不代表他不喜欢，工作忙也没时间去顾及这些，早前他还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就很喜欢萧红的《呼兰河传》，那里面的一些段子他从前很爱读，背的滚瓜烂熟的，只是年月一晃，他竟也记得不甚分明了。
他的家庭其实一直很从容幸福，父母待他从来就不曾苛刻，就连他选择去打游戏都没有太过生气，他离家很早，虽然战队就在B市，可是到底这么多年他忙着，也只有过节才回去住几天。
不知道那本旧的发黄的《呼兰河传》还在不在他的书桌的右边抽屉里。
“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个黄花，就开一个黄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
王杰希那段话溜出嘴边的时候，叶修正在捏着猫咪的小爪子，听见声音他回头，见对方靠在沙发边儿上，神色有些许慵懒，他看着，却突然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又恢复如常的神色转过头去继续逗猫。
“你怎么看着《瓦尔登湖》念《呼兰河传》？这俩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
王杰希笑了笑：“我读书的时候喜欢《呼兰河传》。”
“《呼兰河传》讲萧红小时候住的那个小镇，写得很好，那个小镇该很美，藤上的黄瓜花，外公帽子上的玫瑰花，”叶修看着猫咪伸出爪子挠他的衣角，眯着眼睛笑了笑，“一朵花，放在城市里无人问津，放在边城小镇却被人细细赏玩，你说是花的错，还是人的错？”
王杰希听着没说话，他觉得叶修话里有话，却又不知从何去探寻他的意思，这让他有点气恼，却又没办法说出来，只好面上笑笑就作罢。
“你在哪个图书馆借的书？”
“出了公寓左转再过三条街的那个，”叶修把猫放在软垫上，看着它东挠挠西咬咬也是可爱的很，心情大好，“怎么，你要去？”
“明天陪我怎么样？”
王杰希见叶修一边蹭着猫咪一边答好，笑笑过后把注意力放在了手上随意翻开的书那，梭罗在那一页写道：时间决定你会在生命中遇见谁，你的心决定你想要谁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而你的行为决定了谁最后留下。
第二天他俩并肩走出了他们的那栋公寓。
“合欢好像开的更多了些。”叶修瞧着院子里的那些开花的树，很是开心的样子。王杰希见了也很欢喜，便淡淡地接话。
“天气热，自然开得多。”
“听说合欢花泡水喝能安神，你可以试试。”
王杰希愣了一下，他最近是睡得不太安稳，也时常做梦，梦见几年前叶修离开的样子，然后他会猛地从梦中惊醒，听着窗外簌簌花落的声音便再也睡不着。只是，这样的事情，叶修如何知道的？
“你神色很不好，今天早上见你还打呵欠了，从前你不这样的。”
被叶修这话一说，王杰希好半天都没接话茬，只是一直在笑，叶修看了觉得好玩儿。
“你琢磨什么呢，一直在笑。”
“没什么，”王杰希看着他的墨玉眼睛道，“就觉得合欢花的味儿好闻，等下回来我弄几朵花回去试试。”
“小心保安抓你，乱摘花草。”
“这主意可是你出的，要抓也得咱俩一块儿被抓。”
第九章
走出公寓大门的时候太阳已经有几分毒辣了起来，街上形形色色的路人来去匆匆，叶修和王杰希步履悠闲，倒是显得有些另类。
因为是周六，路上行人不是很多，他俩都不是多话的人，再者和对方呆在一起，多久不说话也不会有尴尬的氛围出现，于是就这么走过了两条街他俩都没开口。
叶修不说话一路走着就容易走神，他瞅着对面街楼上的开的不知名的花，对面蹿过来一个小孩子他都没注意到，等王杰希发现的时候他俩已经撞上了。
小孩子把叶修撞的后退了几步，然后愣在原地怯怯地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抬起乌黑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盯着刚才被他撞到的男人。
“叶修？”
“没事。”叶修跟王杰希摆了摆手，他就是走神了没看见而已。
“小朋友，你没事吧？”叶修看着那孩子害怕的样子，就柔和地笑了笑，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孩儿大约也知道叶修不会责备他，就怯怯地笑了笑。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王杰希看着蹲下跟那小孩子招手说再见的叶修，他的眼神很柔和，很像春天里刚发芽的嫩叶，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不对，他曾经见过，是很久之前他和叶修还住在一起的时候，可能是他下班回家叶修到门口来迎接他，可能是晚上缠绻过后叶修凑过来亲吻他，然而这种眼神他曾经一度丢失过，只是现在他又重新找到了。
“走吧。”叶修站起身，朝王杰希笑了笑，那笑容保持着刚才的柔和，看得王杰希一阵心暖。
图书馆里几乎没什么人，叶修进去了就自己去看自己的，也不管王杰希如何，后者也不恼，他真的是想来看看书。
可能是因为个人喜好，叶修直接把王杰希带到了文学的那一层，这也没什么，王杰希想，偶尔读一读这样的书对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是有好处的。
叶修三十五了，他今年三十三，老大不小的人，前十多年都一心放在游戏上，现在终于有空闲修身养性。
王杰希想着，随手拿了本书翻开，这么一看他就愣住了。
【世上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求某个宝贵的东西，然而找到的人不多。即使幸运地找到了，那东西也大多受到致命的损份。但是，我们必须继续寻找。】①
某个宝贵的东西。
王杰希偏着头悄悄地看了一眼叶修，然后默不作声地把这句话记下了。那边叶修已经拿了一本书坐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的手指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边，那金色毛茸茸的，看着很是舒心暖和。真好，王杰希想，这就是他最宝贵的东西，他曾经不小心把他弄丢了，然后他就受到了损份，虽然不至于致命，但仍旧是损伤了，可是这不打紧，王杰希合上了那本书，只要他回来了就好。
他们在图书馆逗留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王杰希顺便办了卡借了几本书走，出了图书馆那太阳就火辣辣的，晃得人眼睛生疼。
叶修看着时间也挺晚，就提议说在附近吃午餐，王杰希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跟叶修讲：“还是回去吃吧。”
可能是他这句话说的太过轻柔，嗓音在正午的日光里显得清冽，叶修听了竟想也不想就答好。他看着王杰希露出了有些许高兴的神色，暗自叹气。
回去吃便回去吃吧。叶修暗笑，只是他的冰箱里没什么好菜了。
于是一个小时后王杰希看着一桌子的清粥小菜，又看了看叶修，后者的眼神中不乏得意，见他看向自己还开口辩：“你别介意，我本来也没想今天在家开伙的。”言下之意是你非要来，就只有将就着吃咯，要是吃不惯你现在可以走嘛。
谁想王杰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拿了碗盛了菜粥，一勺一勺慢慢喝起来，不时夹两筷子鸡蛋豆腐和酸萝卜。
“夏天吃这个爽口。”王杰希笑了笑，叶修给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只得转移话题。
“咳嗯，猫呢？”
“在屋里，给它留了猫粮的。”
“噢……”
“我晚上带它过来。”
叶修听了高兴起来，开口道晚上给它做鱼汤，王杰希就控诉说他连只猫都不如，叶修一听就呛他：“你当然不如猫。”
“是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杰希这么一说，叶修就没办法了，他吃软不吃硬是惯常的事情，王杰希见他神色软化，还有几分无奈的小表情，不觉就想到叶修近日对他似乎柔和了许多了。
或者说，打从他主动走进叶修家门的那一刻起，叶修对他的态度就不再是从前的冷淡和刻薄，相反，他在这个屋子里看见的叶修，甚至是陪着他一起走出这个屋外的叶修，他是那么的温和柔软，静谧安详，王杰希想着，心里头那一块最隐秘的地方几乎就要被太多的情感挤压地流出泪水，可是他还是稳住了心神，用他最缱绻的眼神宠溺地看着叶修，那是他从前从未尝试去做过的。
晚上王杰希如约把猫带到了叶修家，进门他就闻到了鲜香的鱼汤味道，猫咪显然也闻到了，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去往厨房钻。
叶修见了好笑，把盛着鱼汤的小瓷盘放到猫面前，猫咪一般都是疏离人类的，但凡是人类给的食物总是要先嗅一嗅，可它早就熟悉叶修了，此刻闻也不闻鱼汤伸舌头就舔，王杰希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一人一猫，心里头仿佛被蜜糖裹住了一样。
猫和叶修呆在厨房，王杰希看了他们一会就自己去沙发上坐着看报纸了，他随手翻着，不时看两眼厨房的方向，屋里很安静，却不冷清，不像他一个人在家的样子。
叶修看够了，就站起来要去倒水，他才没走两步，所有的灯突然全部灭了，整个屋子瞬间就被黑暗侵蚀，王杰希也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
“停电？”
客厅外阳台那边的落地窗没关，月光渗透进来照亮了屋子的一角，王杰希适应了一会，很快就看见厨房里叶修的身影，他看得不清晰，却好歹有个轮廓。
“家里有蜡烛吗？或者手电？我去瞧瞧是不是跳闸了。”
“王杰希！”叶修的声音突然拔高起来，喊住了站起来要往门口走的男人。
“怎么了？”
“……你先过来。”
王杰希皱着眉，他觉得叶修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对，从刚才开始叶修就一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就算屋子里很黑，这会应该早就适应黑暗了。
这是怎么了？
注释：①选自村上春树
第十章
王杰希很快就走到了叶修的身边，猫咪原本不是很怕黑暗的，灯灭的一瞬间它只是抬头四下里望了望，在听见两位主人的声音之后它就安心地埋头接着舔鱼汤了，此刻王杰希没心情去管它，虽然已经站到叶修身边，可厨房里比客厅内更暗一点，他花了一点时间去适应，很快他能看清叶修的嘴唇了。
“怎么了？”
“你手机在身上没有，先把手电打开，我的手机没电了，在里屋充着呢。”
王杰希这才想起手机的大用处，连忙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灯亮的一瞬间他察觉叶修似乎松了口气，他俩来到了客厅，叶修蹲在柜子那到处找蜡烛和照明工具，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新公寓里根本没有这样的用品。
算了算了，好歹还有王杰希的手机。他叹了口气，站起来的时候突然眼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王杰希你搞什么呢。”
“嗯……我的手机也没电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叶修算是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了，这时候他听见王杰希靠在他身边开口：“叶修，你有夜盲症？”
被点名的人沉默了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
“我觉得你不是那种停电了会怕黑的人，”王杰希说，“而且我是猜的。”
王杰希把叶修扶到沙发上去坐，顺手把猫拎到他怀里抱着，嘱咐他别乱动，说他先出去看看是跳闸还是停电。
叶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很快他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然后是家门关上的声音。怀里的猫咪很乖，趴在叶修怀里动也不动，任由他抚摸揉弄。
隔了良久，沙发上的人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蹭了蹭猫咪头顶的软毛，不过因为看不见，就只蹭到了背上。
不多时王杰希就回来了，说是小区外头修路，不小心挖断了电线，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修好，楼下商店里的蜡烛全部被销售一空，只能暂且忍着。
“要我在这陪你吗？你一个人也不方便。”
叶修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很快他就犯了愁，夏天闷热，他早就给闷得不行，刚才停电给吓了一跳更是一身冷汗，现在浑身都不舒服。王杰希在厨房里倒水，现在不在他旁边，叶修想了想，把猫放到地上，自己站了起来。
原本他想这屋子他也住了那么久，闭着眼睛去浴室不也是轻车熟路的事情？谁想到才走了没两步他就给绊了一跤，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在厨房的人，王杰希连忙跑过来，见到的就是叶修狼狈的摔倒在地的样子。
奇怪的是叶修自己竟然不觉得丢脸，他就觉得这一跤摔得还挺疼的，王杰希也没多说什么，只沉默着把他扶了起来，左右上下看了看确定没摔出问题。
“去厕所？”
“我想洗澡，热死了。”
王杰希叹了口气：“你可以叫我的，我说留下来陪你就是要照顾你的意思。”说完他就牵着叶修去浴室，他把沐浴露和洗发液放到浴缸边儿，大瓶的沐浴露和小瓶的洗发液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分辨清楚，王杰希又把毛巾扯下来搭在浴缸边，再给他放好热水，做好这些他就出去了。
“你洗好了叫我。”
叶修在浴室里站了半天才开始脱衣服，过了会他坐进浴缸里开始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两个人都打理干净，已经是一个小时过后的事情了，此刻王杰希正拿着张毛巾给叶修擦头发，猫咪坐在地板上，歪着脑袋乖巧地看着两个人，晶蓝的眼睛亮亮的。
“你怎么不把头发弄干再出来，衣服都弄湿了。”
叶修笑了两声：“那你也把头发弄湿啊，我帮你擦。”
“重点不是这个好吗。”
然后叶修又听见王杰希叹气，埋头他又笑了，只是这次没出声儿。等头发全部都干透了，他就被人抓着去床上睡觉，可是叶修精神着，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王杰希问他为什么，他理所当然地答：“因为你在旁边啊。”
这话不知道是褒义还是贬义，王杰希不太想去管：“你睡不着难道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
“这个就算了，陪我聊聊天。”
“聊什么？”
“随便吧，你这几年怎么样，有新的心上人没啊。”
“我心上人从来都是你。”
叶修听了扯了扯嘴角：“咱不提这个……”
“我就要提，”王杰希翻身把叶修压住，“我觉得我表现地很明显，叶修，我想跟你复合。”
“你先起来，别压着我。”叶修推了他一把，王杰希纹丝不动。
“反正你现在也看不见对吧，没关系。”
两个人在床上僵持了一会，谁都不退让，叶修就骂他欺负病号，王杰希就道那我闭上眼睛也看不见了咱俩就是一样的。叶修给他气乐了。
“王大眼你怎么这么无赖。”
“我当初就是太老实了，才会让你说走就走。”就该打断你的腿都不让你离开的。
叶修沉默了一会，王杰希知道他这是要认真了，过了会他开口：“王杰希，你真的想复合？”
被问的人郑重地点头：“想。”
于是叶修就沉默了，好一会他才道：“咱俩在这个公寓遇上是巧合吧。”
“对。”
“那要是我俩没在这个公寓遇上呢？”
王杰希皱了皱眉：“为什么你要去考虑没有发生的事情，我们重新遇见了，我发现我想重新跟你在一起，这有什么不对吗？”
叶修笑：“的确没什么不对，”他放松下来了身体，“你让我再想想。”
“你也好好再想想。”
王杰希紧紧抱住了他。
第十一章
那天晚上的最后他们什么话都不再说，叶修不想再多言语，王杰希也不再多话。他躺在叶修身边抓着他的手不放，叶修很快就睡着了，王杰希看了他的睡颜一会之后也睡下了。
只是这觉睡得不是很安稳，他在夜里突然惊醒，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发现原是做梦了，他梦见许久之前叶修摔门而去，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转头一看叶修睡得很好，呼吸平稳而祥和，他似乎随时都是这样，不在乎任何身外之事。但是他现在在自己的身边睡着，他们隔得这样近，就像很久之前那样。
“晚安。”他埋下头去偷偷亲吻了叶修的嘴角，然后又躺在他身边慢慢睡去，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亮。
再醒过来的时候床上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厨房传来煎蛋的香味，王杰希呆坐在床上愣了三分钟，好一会才从床上起来出门去。
叶修神清气爽地把鸡蛋在平底锅里翻了个面，扭头发现王杰希已经起来了。
“愣着干嘛，去洗脸刷牙，你用我的毛巾，浴室里有一次性牙刷。弄完了赶紧出来吃饭。”说罢他就又转回身去，王杰希就突然笑了起来。
“你穿围裙的样子还挺好看。”然后趁叶修开口呛回来以前先溜了。
早餐是包子豆浆加煎蛋，两个人都很安静，只字不提昨晚的事情，吃完了早餐后叶修才开口：“去给我理床去。”然后就收拾碗筷去洗碗了。
王杰希呆了一下，很快就心情好起来，他知道，叶修并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他能容忍自己走进他的私人空间，甚至不在乎他躺上自己的床，这样的纵容他不会随随便便就给了别人。这只能说明，在他的心里，王杰希不是别人。
或许他可以不用着急，慢慢来。
周末总是很清闲的，他们起的很早，王杰希收拾完了就回他的屋去拿了猫粮和猫砂过来，猫咪喵喵叫着乖乖地呆在叶修脚边。叶修逗着着猫玩儿了一会便跟王杰希提议说出去一趟。
“去哪儿？”
“把那边那个水果篮拿着，就在楼下。”
下了楼叶修就围着那棵最大的合欢树团团转，他东看看西看看：“怎么没落花啊。”
王杰希看了好笑：“你傻吗，这才几月，花都没开完你就要别人落下来。旁边蓝花楹落的倒是不少。”
叶修撇撇嘴：“算了，去买干花吧。”
王杰希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前几天叶修提起过，晚上睡不好觉就用合欢花泡了水喝，能安神的，没想到他一直记着，他都快给忘了。
干花得药店才有，他们又回了屋把篮子放下，一来一回叶修就有点累了，王杰希笑：“下次再去吧，我上次去图书馆借的书还没看。”
叶修一听就立马点头：“那你把书拿过来，我阳台那看书很舒服的，合欢树能挡住太阳，还能赏花。”
王杰希去拿书，叶修泡了清茶放到他的小阳台上，去拿书的人走进来就看见叶修忙碌的身影，心里高兴就悄悄走过去亲了他一口。
“王杰希，偷奸耍滑你跟谁学的？”
周末以后生活再度走上正轨，王杰希去战队，叶修出门上班，偶尔一起吃个饭，猫咪更是把两家都摸清楚了，动不动就来回窜。
王杰希不再跟叶修提荣耀的事情，他发现就算不提这个，他和叶修也能相安无事地相处，甚至他觉得，这样的生活远比只有荣耀要来的让他满足。
有时候在一间屋子甚至好几个小时都不会说上一句话，但是那不会让他们尴尬，王杰希看书看得累了，抬头放松一下眼睛就偶尔能和叶修对上视线，相顾一笑之后便继续做各自的事情，有时候不能跟他对上视线，王杰希就悄悄地看着他，看他用手指轻轻地翻开一页书，白皙的手指和泛黄的书页赏心悦目。
有时候他们也会出去吃饭，叶修会被辣椒呛得脸通红，使劲灌水，王杰希劝他别吃了却愣是不听，那样子倔得，王杰希又心疼又好笑。
有时候他们会带着猫去公寓背后的小公寓玩儿，叶修和王杰希并肩坐在长椅上，看那只猫东打一个滚西挠一下花草，叶修会看得直笑，王杰希也乐得陪他。
这天王杰希从战队回来，恰巧看见叶修站在楼下收快递。
“买什么？”
“干合欢啊，正好，你拿回去。”叶修几下就把盒子拆了，一大包干合欢花就给直接塞到了王杰希手里，“记得晚上泡水来喝，不然我白买了。”
王杰希拿着那包合欢花，清甜的香气和小区里的合欢如出一辙。
那包合欢花王杰希分了一半出来带去了战队，放在自己的柜子里，每天都取一点出来泡水喝，时间一久战队上下都知道了王教喜欢合欢。
这天战队经理来找他，看着他的杯子打趣道：“王队喜欢合欢啊，这花的意头可好，您这是有心上人了？”
王杰希就笑：“嗯，我心上人给买的。”
“你们住一起吗？”
“差不多。”
“哎哟，那这回您怕是得跟您心上人分开一段时间了。”
王教练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第十二章
“出差？”叶修看了一眼王杰希，后者有点无奈。
“嗯，出去一星期。”
“去哪儿啊。”
“G市，去和蓝雨做战队交流。”他舀了一碗汤慢慢地喝。
“噢，那路上小心。”说完就继续埋头吃他的糖醋鱼。
“你也太敷衍我了。”
“那你要我说什么，早去早回？”
“这还差不多。”
“可不得早点去早点回，小心给黄少天吵成聋子，啧啧啧，可怜。”
没讨着好，他摸了摸鼻子继续吃饭，再不继续这个话题，叶修低头扒了几口饭突然低声道：“夏天G市热得慌，记得带防中暑的药。”
王杰希埋头轻笑：“好。”
天气是越来越闷了。下了班以后叶修钻回屋里冲了个凉，片刻后他浑身湿漉漉地走出来脑袋上搭了一条毛巾。白猫走到他脚边，亲昵地蹭他。
叶修赶紧擦了两把头发，然后扔开了毛巾一把将猫抱起来：“走，咱喝牛奶去。”
然后一人一猫坐在饭桌那，一个捧着杯子喝，一个就着盘子舔，叶修看猫咪乖巧的样子，微微笑眯了眼。
“你说，你大眼爸爸在干嘛呢？”叶修伸手抚摸着猫咪的后背，猫咪舔了舔上嘴唇，歪头看了看他，喵喵叫了两声。叶修见它牛奶都糊到了胡须上，笑着拿纸给它清理。
“这会应该下飞机了吧。”
王杰希到G市的时候，出机场就被迎面而来的热浪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连忙钻进早已等待在机场外的专车，心说这里也太热了。
“王教还是不太适应G市的气候啊。”副驾驶座的人转过头。
“喻教？让你见笑了。”
“哪里，叶神从前也不是很适应这里的气候，来了就进空调房里呆着，少天想拖着他出去玩儿都拖不动的。”
“他向来懒散惯了。”王杰希这话说得无比自然，喻文州听得一愣，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王教和叶神的私交似乎不错？”
王杰希笑了笑，不置可否，喻文州见状也就不再多言，立马把话题转到了最近的比赛方面，喻文州和黄少天情况和王杰希一样，退役了之后留在战队做教练和战术指导。
事实上，绝大多数的职业选手退役以后都选择了回到电竞体系中，就算是叶修，空在自家公司挂了个闲职，每天晚上也是会拿着公会提供的帐号卡上线喊打喊杀地抢野图。
很快就到了王杰希订的酒店，喻文州和他商量了一下，约好晚上一起吃顿饭，人也不多，叫上黄少天和其他几个原蓝雨队员，算是接风。
晚上吃饭的时候黄少天本性难移，他喝了两口酒，接着酒劲儿在王杰希面前大吐苦水，王杰希听来听去，左不过是叶修又不理他的pk战书啦，哪一次又在网游里阴他啦，总而言之话题是绕不开叶修，说来说去也就这些，他们当年打比赛的时候哪一次黄少天不念叨了，饶是王杰希耳朵也早就听起了茧子。
黄少天罗里吧嗦半天也不觉得没趣，倒是宋晓和李远几个人比较上道，一边给王杰希介绍桌上的好菜，一边试图转移黄少天的注意力。
黄少天也就是随口扯扯皮，一听话题转到菜肴上了，跟着也就把话匣子撵了过去，顺便不忘痛斥一下叶修当年拿一包榨菜打发他的惨无人道举动，唧唧歪歪道叶修没人性他帮他下副本这家伙就拿榨菜来敷衍他。
王杰希对当年叶修拉着黄少天给他刷副本记录这事儿还是略有耳闻的，不过他重点不在这，刚才宋晓给他夹了一筷子咕噜肉，一口下去甜的他有些难受，他立马想起了叶修熬的鱼汤，心想如果这时候有那个来解腻就好了，恰好黄少天又唠叨榨菜的事情，王杰希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那是你运气不好，叶修手艺不错的。”
平心而论这句话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总之郑轩宋晓他们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对于王杰希尝过叶修做的菜有点吃惊，王杰希听见他们问起也就说现在叶修人在B市他们偶尔会聚一聚这样敷衍了过去。
只是喻文州却留了个神儿。
吃过晚饭以后他们在街边散步，大晚上的人也不多，几个人也没有做什么伪装，夏日炎炎，要真戴上墨镜口罩那才反而引人注目了。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和郑轩几人步伐挺快，却没有刻意跟上去，王杰希见了也渐渐慢下来步子，不多时二人就并肩走在了那几人的后头。
“你有话想问我？”王杰希开口。
“……倒也不算，只是若问出口就是我唐突了。”喻文州笑笑，他是真的没想要去八卦别人的事情，只是对于叶修这位旧相识，难免不上心。
“我记得你和叶修的私交不错？”王杰希两手插在裤兜里，替喻文州开了话题，“联盟里和他真正算得上熟识的人，除了最早出道的那几位，便只有你和黄少天。”
喻文州笑了笑：“准确来讲其实只有少天，我和叶神的交情其实不及他。”
王杰希笑笑，他突然想起了苏沐橙问过他的一句话。
“喻教，不，喻文州。”
“嗯？”
“从你个人来讲，你觉得叶修这个人怎么样？”
喻文州愣了一下，回头看向王杰希，他的脸上带着一点他看不懂的神色，这问题从他口中问出来，却像是在问他自己，但又不完全是这样，他又似乎真的是想要寻求喻文州的答案。
他想了想，决定认真回答这个问题。
第十三章
最后喻文州的答案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因为前面的一干人吵着要去对面的游戏城玩儿夹娃娃机，兴许是酒上头了。这些人的酒量不是很好喻文州是知道的，放着不管多半会出事儿，他叹了口气，这帮家伙，还当自己才二十出头？
“我不碍事的。”王杰希看着已经往游戏城冲的郑轩还有紧随其后的黄少天，朝喻文州笑了笑。
“真是不好意思，扫你兴了，那么明天见吧。”喻文州朝他抱歉地笑笑，王杰希点点头，然后看着那位原蓝雨队长快步跟了上去。
告别了蓝雨众人，王杰希只身回到了下榻的酒店。
酒店是战队经理帮忙订的，房间里散发着一种清新剂的味道，很显然是刚打扫过，暖黄的灯光显得有些黯淡，王杰希并不喜欢这种灯，还好脚下的地毯非常柔软，他一向喜爱光着脚踩在地毯上。
明天开始就是正式的工作日，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去好好洗一个澡，然后睡上一觉。事实上他也准备这么做。
但他还不着急，不，正确来讲并不是不着急，而是尽管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但是整个人却完全不想动弹。
这一定不是什么拖延症，他发誓长这么大他还没得过这种绝症。事实可能是，他环顾了一圈这空荡荡的屋子，可能是突然一个人了，有点不习惯。
以往的这个时候他还在叶修那，看着他躺在地板上抱着猫咪四处打滚，电视机里会放着今日的新闻，声音开得不大，也没人去认真听，叶修在逗猫，他在看叶修。
如果天色稍早，他们会去阳台上坐着，这个季节合欢开得更好了，蓝花楹倒也没全部落完，一眼望去绯红里裹着靛蓝，好看得很。叶修喜欢收了新鲜的合欢花用盐腌着，兑了冰糖和柠檬做花茶，倒是比王杰希干用合欢干花泡水好喝。
他站起来往浴室走，一想到接下来的一周都得继续过单身汉的生活，他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第二天王杰希去蓝雨的时候，恰逢黄少天在给训练营的孩子们讲解第十赛季，蓝雨对兴欣的一场团队赛，昔日的剑圣站在全息投影旁边指着地图中扛着银伞的君莫笑道：“看到这个落花掌拍过来的时机没有？要我说叶修就是猥琐，你们看看这个……”
他没出声去惊扰这场解说，虽然在他看来黄少天的废话还是太多了，然而这并不能让人否认他的解说精准而独到，教室里的孩子不过十五六岁，最大的也就十八九的样子，朝气蓬勃的样子让他产生了一种怀念的感情。
怪不得别人都叫他微草爸爸，王杰希无奈地叹气。
“我跟你们说你们的命就是太好了，没遇上叶修那家伙，猥琐流的祖宗，想当年多少当打男儿被他撂翻在地，结果人瞄都不瞄趴地上的落败者一眼，他每次打赢了以后看人的眼神，用现下时兴的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服？不服憋着！有本事再来战啊。当然本剑圣肯定是不服他的，不过这家伙对我也有三分忌惮，要么怎么我天天找他来战他都不敢应战呢？”
这时候小队员里面一个男生有点弱气地开口：“……黄少，听说叶神只是不想搭理你而已不是不敢……”
“靠靠靠靠靠你听谁瞎说的呢啊？叫他出来本剑圣砍死他！诶？王杰希你来啦？不是还有一小时才到时间吗？进来呗站外头干嘛，害怕我们蓝雨找不到椅子给你坐？”
黄少天也是偶然抬头才发现站在门口看着这场闹剧的王杰希，周围的孩子们一听大名是王杰希，个个都激动起来，当然有很大一部分的激动不是因为仰慕。
“早点过来参观而已。”
“靠，你不会想来偷我们蓝雨的核心机密吧，小的们把他给我轰出去！”
正闹闹嚷嚷之际，喻文州适时地来解围了。
“都别跟着少天瞎起哄，该训练训练去，让你见笑了王教。”
“哪里，年轻人，是该活泼点。”王杰希客气地笑了笑，随后跟着喻文州去了茶水间。
“等下要拜托王教给咱们训练营的小孩儿们讲讲课了。”喻文州递了杯茶过去。
职业联盟战队发展至今，各个战队虽然竞争愈发激烈，但是战队们私下的交情却是越来越好，电竞总局在第二次世邀赛之后就在联盟里加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一切向提高职业技术看齐，当时喻文州和肖时钦还感叹，叶修果然是正确的。所有人都瞄准职业联盟的商业性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坚持荣耀最原本的东西，技术。这一度被一些口头诸葛们斥之为毫无远见，但在电子竞技普及的今天人们才发现，各国之间比拼的仍旧是技术，有的时候，胜利之路是没有捷径的。
所以各个战队在夏休期冬休期中的交流必不可少，尤其是针对各个青训营的训练。每个战队的大神交换授课也是寻常事。
王杰希此行虽然更多是做战术交流，但是基本的训练营授课他还是逃不过，这就跟开讲座似的，理论是实践的坚实基础嘛。
“还有一个小时，要去打打荣耀吗？”
“嗯也好。”王杰希笑，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他在想着刚才黄少天痛斥叶修猥琐的那场景，当时真该告诉他，叶修在生活中其实没那么猥琐嘲讽的。虽然偶尔那张嘴也是一样的气人。
路过刚才那间多媒体教室的时候，王杰希停下了脚步：“我能听听这堂课吗？”
喻文州惊讶地挑了挑眉毛：“只是寻常的讲解，让小选手们对散人有个初步的概念和了解。”
“我知道，这场是蓝雨对兴欣吧？”
喻文州何等聪明的人物，联系这两日王杰希的一举一动立马就在心里有了眉目，他点头答应，就带着王杰希进了门，黄少天见两个人又折回来以为还有什么事儿，却被喻文州眼神示意继续讲课。
第十四章
这场比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录像，第十赛季的时候全息投影还没有完全普及，这场并不重大的赛事还是用的普通录像，现在用技术将其复原成了全息图像，难免在细节方面有点模糊不清，但这并没有妨碍到黄少天的讲课。
王杰希听得并没有那么认真，只在黄少天讲到君莫笑的时候偶尔集中一下注意力。他看着这场比赛，突然觉得有点陌生，记不清楚已经是隔了多久了，他再没有在游戏里见到叶修。这个时候全息投影上的君莫笑仿佛穿越了时空来到他面前，再加上黄少天反人类的语速介绍着他的每一招每一式，每一个动机，这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但是更多的，竟然是毫无保留的释然。
那个君莫笑的背后，是一个名字叫做叶修的男人。
而现在乖乖在B市一边养着他的猫，一边等着他回去的，也是那个叫叶修的男人。
他们都是同一个人，只是从前的很多时候，他固执地只看见了君莫笑，或者一叶之秋，却没有认真地去看这些角色身后的真正操纵者。
是的，正如黄少天所说，打游戏时候的叶修猥琐没下限还嘴贱，比赛场上的斗神谁都无法奈何得了他，光芒万丈好似神明，然而生活中的叶修，他会做饭，熬得鱼汤很好喝，细心体贴会照顾人，对猫咪完全没有抵抗力，甚至不知何时养成了看书的习惯，虽然有时候张嘴就气死人的老毛病还是改不了，然而这并不能掩盖他身上温柔的光芒。
他突然间想起了他们生活中的好多细节，他甚至想起了几年前叶修离开之前，他们同居的那段时日中，偶尔早上醒的稍早，他会看见安睡在他旁边的爱人，他脸上的茸毛在晨曦中能窥觑一二，平顺的呼吸昭示着他在做一个好梦，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一定不会去打破那温柔的宁静。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霎时侵占了王杰希的胸腔，那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感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不可名状的秘密，他看着再次被黄少天暂停的录像，全息投影里君莫笑飞身而起将千机伞变换成了枪形态，他想，为什么从前他没有意识到，他是多么的爱他啊。
他是多么的，深爱着叶修啊。
叶修四仰八叉地躺在他的沙发上，身边那只白猫安静地趴着，不时舔两下自己的爪子，房间里只有空调在轻微地发出声响，他没开电视，往常这个时候他都会开着的，王杰希会在他旁边看书或者看报纸，可他现在连灯都没开。
这种感觉很不好，虽然房间很安静，他能把全身都放松下来，连脑子都放空着，然后一个人休息一会，但是他不太喜欢。这屋子安静地连窗外的风声都能听见，不知道又吹得多少花落？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喂？”
“我说老叶你多久没上线了，今晚下本不啊？”是方锐。
“干嘛，没我你们就干不赢其他公会了？要你何用啊点心。”
“呸呸呸呸，要不是苏沐橙今天问了一句，谁管你死活。”
“……我真有很久没上了？”
“你上次在网游里牵着黄少天鼻子走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前的事情了。”
……好像还真是，都怪王杰希。叶修暗骂一句：“行了行了，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等着我啊，马上来。”
“卧槽你还闲着，你不是说毕生都要把精力献给荣耀吗？”
“去去去，哥现在可是大公司的在职人员。”
几句话敷衍了方锐，叶修挂了电话就往卧室走，猫咪看他起身也乖巧地跟上。等待电脑开机的时候叶修把猫抱到了自己的腿上，他挠着猫咪的下巴轻声道：“我牺牲了这么多游戏时间也不知道值不值得，你的大眼爸爸要是再不开窍，我可真的不要他了。”
猫咪叫了两声，像是听懂了叶修的话，竟跳到了他的肩膀上，亲昵地蹭着他。
“诶诶诶祖宗别蹭……哈哈哈哈痒……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还不行吗……哈哈哈哈真的别蹭了……”
这游戏一开打就是三个小时过去了，猫咪才不管这些，睡意袭来便自己窝到一边儿的小地毯上蜷缩着睡。
叶修打游戏，尤其是打网游的时候动静还是挺大的，可饶是这样都没把它闹醒,不过这到也好，要是把它闹醒了免不了一阵折腾，定会吵得叶修不得安宁，游戏肯定甭想了。最后制止了他的双手的还是他放在裤兜里的手机。
他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在JJC解决掉了刚才嚷嚷着要跟他来一局的包子，一边按了接听键。
“喂？”
“叶修，是我。”
“这都几点了，王杰希你还不睡觉？”叶修瞟了一眼电脑的时间，显示器上00：23可不是撒谎的。
“你还知道时间不早了，听声音挺精神的，在打游戏？”荣耀网游的音乐透过听筒还是传到了王杰希那边。
叶修心里暗叫不好，王杰希太久没提荣耀这回事，他早就忘记了最初自己是撒了个谎，虽然诓他是有原因的，但现下还真不好解释。
但对方显然没有要追究什么的意思，只是轻笑两声道：“太晚了，早点睡吧，明天再打也不迟。”
“我……”
“叶修，”王杰希的声音有种安定的力量，“我现在并不会问你为什么瞒着我你还在继续打荣耀这件事，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我来讲其实也没多大意义了，虽然我仍然想知道。但不是现在。我知道这可能是个关键的问题，但是我给你打电话的原因并不是来抓包的。”
“我就只是想跟你说，早点睡吧。”
叶修沉默了一会才答道：“好。”
然后王杰希就满意地挂了电话。叶修捏着手机坐在椅子上愣了足有三分钟，他觉得有点高兴，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现在的高兴，猫咪已经蜷缩在一旁睡熟了，叶修走过去轻柔地抚摸他的后背。
“我收回前言。”
“牺牲这么多游戏时间，还是挺值得的。”
第十五章
“天要下红雨了，你居然主动提出回家。”叶秋握着方向盘，一边儿用眼角余光扫着坐在副驾驶的双胞胎哥哥。
“闭嘴吧你，我每星期都回去一次的。”
“但今天不是周末啊，你居然说要回家吃饭。”叶秋也不是在说胡话，自从叶修退役之后就回了B市，每星期只有星期天才回去一趟，其他的时候他都是住自己的小公寓的。
“稀了个奇的，从前你哭着喊着要我回去，现在我主动回来了，你还不信，什么毛病。”
“什么毛病都没你毛病多，妈说晚上吃什锦汤，你没提前吃泡面垫肚子吧。”
“泡面？戒了。”
“啥？”红灯，叶秋猛地踩了刹车，惯性让叶修差点儿没扑出去。
“靠，能好好开车吗？谋杀啊你。”叶修惊魂未定，叶秋也是一脸惊讶。
“你还真的戒了？”
“多大的事儿啊，大惊小怪，我都三十五了，该学会保养了啊。”叶修挠挠头发。
“……你是我哥吗？我怎么觉着是六耳猕猴变的？”
叶修淡定地拍了拍叶秋的肩膀：“二师弟，绿灯了。”
到家的时候刚好赶上饭点，叶爸爸在看报纸，见了两个儿子回来也就点了点头，叶妈妈在厨房布菜，一听俩儿子回来了，高兴得不行。
“快进来快进来，冰箱里给你们冻着果汁呢。”
叶秋听了就去倒了两杯冰镇酸梅汁过来，递了一杯给叶修。哥哥端着酸梅汁钻进了厨房，弟弟就去沙发上陪老爷子说话。
“妈。”
“诶，你等等，帮我拿个瓷盆，大的那个，对对纹了海棠花的，我盛汤。”
“好香啊。”
“能不香吗我的小祖宗，”叶妈妈伸手打掉了大儿子想偷嘴的手，“去去去，洗手去。”
叶修撇撇嘴，但还是依言办了。
“要么我说你们现在这些孩子就是没良心，回来看我还空手来。”叶妈妈把汤往桌子上一放，拉开椅子坐下。
“唉下回给你带礼物不就成了嘛，今天太仓促，没来得及啊。”
“行吧，”叶妈妈睨了他一眼，“这次就饶了你。”
小叶子乖巧地走到皇太后身后给她揉肩：“太后娘娘，跟您说个喜事儿。”
“说吧。”
“过段时间我给您带媳妇儿回来瞧瞧。”
叶妈妈狐疑地看了大儿子一眼：“此话当真？”
“真，比真金还真。”叶修笑嘻嘻地抱住妈的脖子，“就是您还得等等。”
“有什么不能等的啊，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你就是给我带个男媳妇儿回来我都认。”
“什么男媳妇儿？”赶巧这时候叶家爸爸进了门，叶秋一听脸色立马就变了，一个劲儿给叶修使眼色，谁想到叶妈妈一点儿脾气都没有，笑着说。
“你大儿子说过段时间给你领个男媳妇儿回来看看。”
“他敢，信不信我打断他的腿。”叶爸爸听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坐下了舀了碗汤喝，那句话说得，就跟开玩笑似的，叶秋一听更急了，叶修倒是耸了耸肩，跟弟弟示意说不着急。
“他要是真带个男媳妇儿回来你还真打断他腿啊？那可苦了人家孩子，下半辈子都得照顾他了。”
“到时候别人就不要他了，让他自个儿自生自灭去。”
叶妈妈不说话，只笑得更开心。
“你这是回来探口风的？”吃过晚饭叶秋把叶修拉到小花园里头，美其名曰饭后散步。
“差不多。”
“我看爸妈嘴上说不介意，等你真带个男的回来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尤其是咱爸。”
“这还用得着你说。”叶修看着夜空，黑漆漆的啥都看不到，他叹了口气，还指望能看看星星，B市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那你怎么办？”
“怎么办？爸妈当初也不同意我打游戏来着，我妥协了吗？”
叶秋干脆就闭上了嘴，他觉得他就不该跟叶修说话，说什么都自打脸，他怎么都忘了，他这个哥哥别的不行，但是认定的事情谁都没办法改变，属于一条道走到底的那种驴脾气。
倔得要命。
“放心，”叶修拍了拍叶秋的肩膀，“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等到王杰希回B市的时候不赶巧，遇上了一场大雷雨，还好随身的行李带了雨伞，这才不至于被淋成了落汤鸡。
回屋后他把行李安置好，转身就去了隔壁。彼时叶修正缩在沙发角落，抱着猫咪看碟片，听见敲门声还不大乐意去开门，磨蹭半天才走到门口。
“真把这儿当自己屋了。”叶修嘴上这么说着，双手却接过了王杰希带过来的伴手礼，“雨这么大，你淋着没有？”
“没，就裤脚湿了。”王杰希进了屋坐在门口换鞋，猫咪见他回来了很是开心地蹭着他，待换好鞋他一把抱起猫往客厅走，“伴手礼是黄少天选的，全部是糕点，我觉着你还是挺喜欢吃甜食的吧。”
叶修几下拆开了盒子：“不错嘛，我看看，椰汁红豆糕？放着做早点吧。”
“你看什么呢。”王杰希走到沙发上坐下，看着按了暂停的电视屏幕，“《无间道》？这么老的片子。”
“混混眼睛嘛，当时搬家的时候我搬错箱子了，这堆碟片是叶秋的。”
王杰希把暂停的碟片重新开始，这边的声音一响起来，那边在厨房的叶修就跳脚：“你干嘛啊！等我等我，一起看。”
“谁让你在厨房磨蹭。”
“我不去给你倒水渴死你，看你嘴角都起皮了。”叶修把水杯放桌上，往自己背后塞了两块垫子垫着，就那么蜷缩在沙发上也看了起来。
王杰希回来的时候，叶修的《无间道》都看得差不多了，过没二十分钟就起了演职人员表，看着时间尚早，叶修就说再看点儿其他的，王杰希也没意见。
他就看着人从茶几的下面又摸出几张碟片，一股脑放到了自己面前。
“看哪个？”
第十六章
最后王杰希随手指了一张，敲锣打鼓的京腔响起他俩才发现这不是《霸王别姬》嘛。叶修就笑说你不是故意的吧，王杰希无奈，他是真随手指的。
等到程蝶衣和段小楼一身儿华丽戏装亮相，叶修也就真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猫咪也不闹，乖巧地缩在王杰希怀里。
叶修看着程蝶衣出声辩改他俩没一起唱戏都二十一年了，并非二十二年的时候，心里琢磨着，他和王杰希这是多久了？从他三十岁算起到现在，五年了吧。
五年，太阳从南回归线绕到北回归线，合欢也开落了五回，当年的小奶猫竟也长得身体修长漂亮，神不知鬼不觉，时间就从挂钟的指针上溜走了五年。
他们分开三年，三年的时间足够叶修冷静下来，当初一意孤行的青年已经成长为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电视里，程蝶衣和段小楼的戏，台上唱罢了又绕到台下唱，咿咿呀呀，恩怨情仇，竟就这样唱过了半个世纪。他们被历史的车轮推着往前走，谁都不得退后一步，踉踉跄跄，步履蹒跚。程蝶衣唱，菊仙哭，谁也不让着谁。
光影轮转，叶修看着程蝶衣冲段小楼说：“你忘了师傅教咱们的话了吗？”
“从一而终！”
他想起几年前的夏日里他和王杰希撕破脸皮，当时他心想一定要跟这家伙老死不相来往，那会叶修给气的不轻，几度到了口不择言的地步，他曾用最冰冷的语言想要给他俩的关系画上句号，然而兜兜转转，他还是和这个人再次相遇，而这一次的重逢，他发现他并不像自己从前想的那样，想要把这个人推开到千里之外。
从一而终。
叶修凑过去抓住了王杰希的右手，那人惊讶地回头看着他，叶修倒是没理他，只顾着看电影，手上却是紧紧地抓着不放。王杰希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左手，慢慢地笑了笑。
两个人都安静地不说话，像是都在认真地看电影。猫咪瞪圆了他那双蓝眼睛四处张望，却还是安静地不出声。
隔了好久，王杰希才看着被人拖出去批斗的程蝶衣和段小楼说：“我得和你道歉。”
“对不起。”那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很快就隐匿在了夏日飘进屋子里来的合欢花气味儿中，若不是叶修耳朵尖，就该错过了。
“从前的事情，我很抱歉。”他收紧了自己的右手。
叶修没说话，或许是他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才好，于是他只是安静地看影片，也不挣脱开王杰希的右手。
“王杰希。”
直到程蝶衣拔剑自刎，叶修才又开口：“我在想，如果当年我不意气用事一走了之，而是冷静下来再跟你好好谈谈，是不是我们就不会走这几年的弯路？”
“其实直到我那天在门口再见到你，我都没觉得我们还能有今天，”叶修的语气淡淡地，“我以为就算重逢了也不过是旧情人相见的无聊戏码，但是王杰希，现在我承认我很爱你，一直都这么爱你。”
“老实说，在游戏里避着你确实是我故意的，因为我想，我们不能还是像以前那样对不对？以前是我不好，没有认真想过我们之间的状况就走得干干净净，现在想起来，从前我们实在是聚少离多，隔着电脑喊打喊杀的时间比我们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呆在一起的时间多多了，人家不是说，最开始过日子，吵架的过程就是相互了解磨合的过程吗？可我们连了解的时间都没有，那会我又倔，总以为吵了一次就得分个干干净净，再不来往。”
“现在不一样了，你我都退役，有的是时间慢慢在生活里沟通了解，所以我不想在网游里再见你，我怕你还是隔着电脑屏幕看我，我怕你看见的永远都是曾经在赛场上的叶修。”
“但是那天你第一次敲我门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逃不了，你也逃不了了。”
“我……”
叶修打断了王杰希刚开了个头的话：“我的意思是……”然后还未说出口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吻原封不动堵了回去。
王杰希觉得自己好像在发抖，或许是欣喜若狂，又或许还有别的东西，但现在他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他只想抱着这个失而复得的人，好好地抱着他，叶修的体温不太高，但是温暖而舒心，正是他喜欢的温度，这样的拥抱他们之间从没有过，但双臂紧紧拥住这个人的一瞬间，王杰希就知道，如果人天生就少了一半需要另一个人来填补，那叶修，定是为他填补的那个人。
猫咪早就跳下了沙发，王杰希紧紧地抱着叶修不放手，然而这个吻却只是浅尝辄止，很快他就离开了对方的双唇，只是双手仍旧没有放开。
“谢谢”王杰希抵住了叶修的额头，“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叶修回笑：“也是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两相无言了好一会，叶修向来不喜欢这种言情小说走向的气氛，王杰希还抱着他温存，他却故意似的开口：“怎么，重修旧好你就只亲一下了事？”
王杰希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主动。”
“我向来主动，谁让你不识货。”
“我的错。”
情意正浓，王杰希顺势将叶修压倒在了沙发上，外头下着雨，反而冲淡了合欢花的气味儿，若有若无的清甜香气传过来，挠得二人心神痒痒。
第一个吻是从额头开始的，从前王杰希做/爱从不爱亲吻他，他更乐意提枪上阵直接点儿，然而现在不一样了，他想要好好地亲吻叶修，把这几年的份都补回来。
吻一路亲到了叶修的眼角，王杰希爱惨了他的眼睛，没有人知道，每一次叶修用那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他的眼底总带着无法言说的波光，那并非他刻意，而是本性流露，他始终没有办法用冰冷的眼神对待眼前的男人。
他用轻柔而细碎的吻爱抚着叶修，恍惚间叶修已然用他的左手五指张开紧紧扣住了王杰希的。
“王杰希。”
“嗯？”
“你想好了。”
“嗯。”
“这一次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后半辈子全部的时间，你都要跟我扣在一起。”叶修的话让王杰希停下了正在亲吻他脖子的动作，抬起头看着他。
“求之不得。”
叶修听罢就笑，他拉下爱人的脖子凑上去含住他的嘴唇，王杰希以吻还之，在他解开叶修的第一颗扣子的时候他道：“我爱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吃过晚饭后王杰希就在叶修这睡下了。
一夜好梦。
隔天一早叶修醒过来的时候王杰希也醒了，见他睁眼对方就笑，边笑边凑过去亲他，叶修这才发现王杰希昨晚是揽着他睡觉了，此刻他的左臂还被自己压在身下，他连忙推开刚亲了一口的男人。
“白痴吗你，不疼啊。”
很明显王杰希手臂已经麻了，叶修慢慢地给他活动着关节和肌肉，看他这么担心，王杰希笑的更高兴了：“疼啊，但我乐意。”说罢就又凑过去讨吻。
两个人黏在以及腻歪了好一会，王杰希就先起床了：“你再睡会吧，我去给你做早餐。”
叶修立马躺回去，把薄毯子拉过来盖好：“嗯，做好了叫朕。”
王杰希看着他幼稚样也不说什么，就是走的时候轻手轻脚地把卧室里的空调给关了。
五分钟后——
“王杰希你想热死朕吗？！”
在厨房身体力行贤惠得体家庭主夫的王刁民笑着扭头去跟呆在他脚边的白猫说：“妈妈这几天脾气不好，你别害怕。”
下午的时候叶修去跟物业谈了退租的事情，经理一听他是要搬去跟爱人一块儿住，立马说楼上有一间很不错的套房，问他要不要去看。叶修一想也行啊，好歹也有个新家的样子，便说要叫上爱人一起看。
经理见王杰希过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非常和善地笑了笑，带着二人上楼看房。房子很不错，采光又好，王杰希便说把楼下的两间都给退掉，直接租这间，想了一下他又问这房子卖不卖。
经理有点为难道这套公寓都是出租用的，他们要是想买的话，西南边那一栋和这里同时建起来的公寓倒是出售用，现下还有得是空房。
叶修说看都看了那就去那边好好看一套好的，等到了那里他直接就走到阳台去，发现能看见好大一片的合欢树便转头跟王杰希说：“就这儿了。”
杰希大神二话不说签了买房合同。
接下来购置新的家具，新装修，两个人少不了忙碌，好在都不是麻烦的主儿，一个点头说好另一个也立马就应下来，新房装修的事情也赶着就有装修人员在那上下打点了。
房子装修期间王杰希直接搬去了叶修那。
“你不说让我搬过去？”
“是你说住哪儿都一样的。”他蹲下来抱起猫咪，揽着叶修往客厅走。
“对了，”他俩坐到沙发上，王杰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今早接了主席的一个电话，说是下赛季开赛以前邀请各大战队的教练和队长一起聚一聚，今年闯入的季后赛有几支新晋的战队，说是提前交流一下。”
“噢，这事儿啊，老板娘才跟我说了，好像是这周末吧。”
“嗯，你去不去？”
“你说呢？”叶修靠在沙发上，“我要是不去，外头有小浪蹄子勾引你怎么办？”
“瞎说什么，”王杰希伸手摸向叶修的私/处，意有所指，“我只看着你才有反应。”
周末的时候叶修现身聚会现场着实把众人吓了一跳，新任的主席姓郑，他在任主席之前一直都在电竞总局工作，对叶修的事迹那是清楚明白得不得了，就怕这位祖宗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心惊胆战的很。
众教练和各队队长就没那么拘谨，大家都是熟识了，再者叶修其人联盟里谁人不知啊，就算是新晋的几支战队也是对他相当熟悉，他一手带出来的兴欣战队已经拿了两个冠军，而他本人在这之前都未曾参与战队事务，如今乍然现身，是不是意味着他会重出江湖呢？
但揣测归揣测，人们还是把一肚子的疑惑都好好揣着，叶修和王杰希一来就被两拨不同的人硬生生分开。黄少天张牙舞爪地嚷嚷着要叶修喝酒，王杰希也被队里的副队长拉着不放要跟他谈谈季后赛。
最后是苏沐橙到黄少天那解救了叶修，王杰希担忧地看了一眼被灌了一口果酒的人，叶修回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酒度数不高，他只喝了一口，不碍事的。
苏沐橙看着这二人的互动，低声问道：“你真原谅他了？”
叶修‘嗯？’了一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在说王杰希，他叹了口气，跟着苏沐橙走到了角落里。
“是啊，过日子嘛。”
“可别后悔啊。”
叶修听了就笑：“其实所谓另一半，也不是一开始就契合，是在修正中不断的磨合，你多一点我少一点，像拼图一样拼在一起，才能一起过一辈子。我原谅他的过错，他也包容我的任性，日子才能过好，你说呢？”
苏沐橙听着，也放心了许多，她打趣着：“这话说的，你改行叫婚姻教科书得了，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
“等新房装修好吧。”
“……连房子都买好了，你俩速度够快的。”
“隔得又不远，就我原先租的那栋的后面就是了。”
回去的时候已经天色黯淡，小区里的路灯一排排的亮着，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王杰希拉着叶修的手慢悠悠地走着。
“这阵子，蓝花楹倒是都落得差不多了。”王杰希突然出声，小石子路上只偶尔听得蝉鸣虫叫，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叶修听了只觉得舒心。
“但合欢花全都开了。”
“是啊，还是妃色的好看些，看着心里暖。”王杰希冲他笑笑，灯光下叶修的轮廓柔和不少，“前面的路有点暗了，你抓紧我。”
“没事儿的，这周围还有灯。”话是这么说，叶修却仍旧依言抓紧了对方的手掌。
“等过段日子还是要去医院看看，哪天我不在家里又碰巧停电了你可怎么办。”
“听你的。”说罢叶修就凑过去亲吻他，王杰希偏过头去在叶修亲到他之前主动含住了他的唇瓣，两个人紧紧扣着手，月色悄然，爱意在静谧的时间中涌动。
正文END
感谢读到这里的你。
我真的是，爱惨了王叶这对cp啊。
有个习惯，但凡是我喜欢的cp，我一定会以合欢花为素材给他们写一篇文，现在王叶终于也圆满了，我心里是很高兴的。
这一篇文，反反复复修改至今，我还把以前在lofter上的存档都给删掉了，实在是因为我很想好好地写。这是我的文字最原本的样子，虽然平常我都惯会写点儿不着边际的砂糖文，但不得不说，这样的文字才是最和我心意的。
既然写到了这里，那我一定要说一说这一篇文里面的王杰希和叶修。原本按照我的习惯，我定然不会让文中的人物自己说出自己对这段感情从头到尾的打算和看法的，我是想，说出来的语言苍白无力，我要让大家在看到他们的每一个行动时，能够猜得出来他们的想法，或许是我的笔力无法企及，让一些人误会了我的意思，所以在文章的第十六章，我选择了让叶修把他的想法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这是一次新的尝试，我不介意这样的尝试，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我觉得我写的很清楚，问题主要出在王杰希身上，所以我重点写他。叶修态度很清楚，一开始重逢:拒绝。一两个晚上过后:发现自己仍然爱着他，决定用半引导的方式，于是他撒了个谎，并做了唯一一件事:等。最后他等到了王杰希的豁然开朗。我不觉得让他把感情说出来哪里不对，我选择这么写，一是把全文感情线梳理一次，剧本写作课上老师有指导过:一定要适时为读者和观众梳理剧情，尤其是感情线，有的人跟不上节奏容易脱节，电影如此何况是文字。二是通过这些话让王杰希明白，叶修仍然爱他。我承认语言有时很无力，但没有比语言更动人的表达方式，人为什么爱听承诺？因为那让人心安，听的不是语言，是让人安心的力量。
我希望你们能理解我所写的这段感情，任何人对待感情都是生手，任何人。每一段感情都是有独立性的特殊性的，所以即使你阅人无数，但在面对一份新的感情的时候，我相信聪慧的人还是会小心稳妥地对待，但是很可惜王杰希和叶修都是新手，这是他们的第一份感情，固执，争吵，分歧，误会，这怎么可能没有呢？但是他们同时又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了，自然也懂得冷静后分析问题，然后解决问题。都是成年人了，谁都没那么幼稚。
我一直在问自己，王杰希在年轻的时候喜欢上斗神这个设定，合理吗？后来我又问自己，为什么不合理？光芒万丈的人谁不会渴望？最优秀的人自然有追求者，自古以来例子比比皆是，只是人到底是多面的，所以王杰希的心意必然要经历从幼稚的冲动到成熟的爱这样的转变。我自信，在看见生活中那个温柔体贴，细心顾家，还有一点小孩子气的叶修，王杰希只会更爱他。
文中我有提到一点点叶修的家庭，我只一笔带过，以后他俩肯定会面对家人的，但是那是下一个矛盾点了，正文的矛盾是他俩的感情，所以我就没有多言。但按照我的想法，叶修97年出生【比我还小！】，到他三十五的时候，社会对同性的宽容度一定在一个新的层次了，所以我有意提到叶家父母在这方面并不是太严苛的人。
自然，这篇文的起因还是一次偶然，我很想说无巧不成书，但，我在文中提到了梭罗的一句话：【时间决定你会在生命中遇见谁，你的心决定你想要谁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而你的行为决定了谁最后留下】，我就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再写一次，想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
再说说标题吧，《流年一隅》，我曾经想改名字，后来又多想了些，还是不改了，这篇文只是我写的，他们生命中的短短一个片段，我无力将他们生命的全部全数写出来，就只能写到他俩重修于好的这里，我的笔只能带着他们走到这里，之后的一切自有定数。
谢谢一直以来支持着这篇文的你们，真的非常，非常，非常谢谢你们。【出于感谢，当然也为一点儿私心（……）我加了第十七章，也就是那篇肉进去……】同时我也发现，坚持自己喜欢的文字是一件多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正文到此结束，之后会有番外奉上。这我就要慢慢写啦。
溢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