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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机会/a second chance

作者：fanmoose12

译者：GinnySue

 

简介：

有时候，你需要的只是第二次机会。

 

 

 

 

他在飘浮。无穷无尽的虚无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不太像水——没有水那么重。既不冷也不热。他在下沉，但没有溺水。他并没有感到舒服，但是——他很满足。在这里，什么也不能伤害他，利威尔很喜欢这样。

发生那么多事之后，利威尔——利威尔只想休息。他做得还不够吗？他经受的磨难还不够吗？他不应该休息一下吗？

他任由自己被水拖到更深处。他想到达底部，想让一切结束。他想消失，希望不管他最后去到哪里，她都会在那里等他。

就在他快到的时候，就在他准备放手的时候，声音出现了。有些听起来很急切，有些听起来很害怕，但利威尔不在乎。他不想听到它们，他不想再感到疼痛了。他努力忽视那些恼人的交谈声，沮丧地咬紧牙关，意识到他无法抬起手捂住耳朵。

躲不开这些声音，利威尔别无选择，只能听着。当他仔细听时——他立刻认出了其中一个声音。说真的，他怎么会认不出来？他哪怕忘记他的头衔、他自己的名字，也绝不会忘记她的声音。

他对它比对他自己的声音更了解——它可以是打趣的、兴奋的、权威的、疲惫的或是抚慰的。现在，她听上去很威严，但利威尔也注意到了其中的一丝恐惧。

这是一段记忆，利威尔想。一定是。起初，他以为那些声音属于活着的人。但如果韩吉和他们在一起，就肯定不是那样。

也许她是在召唤他？那他应该快点。他迫不及待地想再见到她了。

这是自私的行为，他知道，但他已经厌倦做好人了。他厌倦了战斗。而且，他现在连好好战斗都做不到。他只是所有人的拖累。他的光辉岁月早已结束，未来现在握在那些孩子们的手里。他们很强大，很有能力。利威尔相信他们。想到充满朝气的年轻一代，利威尔胸中涌起遗憾，但他已经决定了。他不会成为他们的弱点。他会离开。他会加入那些正在等他的人们。

他放松下来，感到一种解脱的平静。他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利威尔欣然接受，任凭韩吉的声音引导着他。

 

 

他急促地喘息着，嘴巴开开合合，试图正常呼吸。好疼，全身都好疼。每块肌肉和每根神经都像是着了火。

到底为什么这么疼？不应该啊。现在他应该在更好的地方，他应该得到了安宁。那为什么好像有人在撕开他的身体？为什么他连简单的呼吸都做不到？

利威尔想睁开眼睛，想看看是哪个混蛋把他带了回来，把他从她身边带走，再一次，他要对那个人破口大骂。抬起一只眼皮都像是一种难以实现的壮举，但利威尔不是平白无故被称为人类最强的。

他抬眼看去，几乎叫出声来。一切都太亮了，他觉得他的视网膜要烧着了。他急忙闭上眼睛，决定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他感觉上。他好像在移动。这说不通，因为他确定他正躺着。接着——他感觉到了一只手。温暖而温柔，小心地拨开他汗湿的发丝，随后握住了他的手掌。

这——这不可能。这只长着老茧的手，手心里有一道疤，是属于韩吉的。他十分肯定。多年以前，它被破损试管的玻璃割破，是他为她包扎的。

不过，这不合理。如果韩吉在这儿，如果她握着他的手，那他为什么这么疼？死了以后疼痛也存在吗？韩吉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感受到了吗？她也像他一样饱受折磨吗？

利威尔感到十分痛苦，即使是现在，他也希望她不要经受这些。他希望无论统治这里的力量是什么，都可以仁慈地放过韩吉。不然的话，利威尔准备承受她的所有痛苦。他会全盘接受，他只是需要休息一下。

在温柔的触碰下，他放松了下来，疼痛稍微减轻了。

利威尔虚弱得无力抗争，任由黑暗将他吞没。

 

 

他再次恢复意识时，疼痛消失了，只有痛苦在他体内回响。呼吸也容易多了，他就这样躺在那里，积蓄力量。他听到了低低的交谈声，出于好奇，利威尔决定看一看周围。

利威尔睁开眼睛，发现还是太亮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他正看着一扇窗户。日头高悬，明亮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轻声咕哝着转开了。他看向左边，声音传来的方向。

让和阿尔敏坐在他的床边。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还活着。他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韩吉的声音和她温柔的触碰——只是幻觉，他崩坏的思想为了抚慰他的痛苦而创造出来的。

他认为这是好事。他得到了另一次活着的机会，应该感到高兴。可他却只觉得疲惫。

利威尔把消沉的思绪推到一边，又看了一眼阿尔敏和让。

他们正专注地低声交谈，显然被什么事所困，都没有发现利威尔已经醒了。

他清了清喉咙，想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立刻看向了他。阿尔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嘴里嘟囔着“水”。

他很快回来了，把杯子贴在利威尔的唇边。利威尔轻声道谢后，一口气喝光了那杯水。他甚至没有意识到他有多渴。他又清了清喉咙，用他能露出的最锐利的目光盯着面前的男孩们（考虑到他躺在病床上，满脸都是绷带）。

“那么，”他嘶哑地说，他的声音比平时更轻、更粗暴。“我在哪儿？”

“你回到帕拉迪岛了，士兵长，”阿尔敏回答。“在……”他深吸一口气，移开了目光。“在一切结束之后，我们把你送了回来。”

利威尔点点头，消化着这个信息。他不需要问阿尔敏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想知道。他已经失去太多了，他认得阿尔敏那种悲伤、空洞的眼神。利威尔相信，他的眼神也是一样。

“我们很担心你，”让对他说。“你昏迷了快一个星期了。”

“你们一直坐在这里吗？”利威尔问，他们的关心让他既惊讶又感动。

阿尔敏笑了笑，抬起胳膊揉着脖子。“我们现在又没什么事可做。”

听到这句话，利威尔扬起眉毛。“你没有工作要做吗？毕竟现在只剩下你这个团长了。”没错，他不太清楚目前的情况，但不是应该进行和平谈判吗？修整岛上？

“啊，”阿尔敏有些脸红。“权力交接是，嗯，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利威尔皱起眉头。权力交接？从谁那里？据他所知，有权力的人都不在了。皮克西斯死了，奈尔也死了，还有韩吉……韩吉也不在了。现在谁在统治这个岛？只有希丝特莉亚吗？为什么阿尔敏和让不去帮她？

利威尔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医生就走进了病房。他把男孩们赶了出去，好让他安静地给利威尔做检查。阿尔敏和让离开后，医生开始了他的工作。

他检查了利威尔的伤口，为他换了绷带。他跟利威尔说了他的情况，但他的话里全是医学术语，有一半利威尔都听不懂。没关系，他盯着天花板想，他会让阿尔敏为他解释，医生正小心地摸着他的腿。

“你的战友说它差点被巨人咬掉，”医生说。“你很幸运，我们能救它，”利威尔想冷笑。幸运？他一点也不幸运。“不过，尽管你有超人的再生能力，你仍然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重新站起来。我认为你现在还不能离开医院。”

“好吧。”利威尔说。他怎样都无所谓了。他以前讨厌医院，厌恶那种无尽的无聊和没用的感觉，但现在他不在乎了。他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他没有目标，没有工作，他唯一想与之建立家庭的人也牺牲了。

“你应该尽量多休息。”医生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利威尔点点头，轻声对他道了谢。

他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就又睡着了。

 

 

当他再次醒来时，外面已经黑了。房间被笼罩在阴影中，床头柜上那支孤零零的蜡烛是唯一的光源。

有人坐在他的床边。利威尔抬眼看去，呼吸哽在了喉咙里。

她面露困惑，嘴里嘟囔着什么。她一只手拿着一摞文件，另一只手用一支羽毛笔挠着后脑勺。

利威尔见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他确信——这是他的回忆。还能是什么呢？他用两根手指掐了一下胳膊，疼得皱起了眉头。韩吉没有消失。那么，这不是梦了。

幻觉，利威尔严峻地意识到。

这时，韩吉终于注意到他了。她抬起头，甜美的笑容让利威尔无法呼吸。

“你终于起来了！孩子们告诉我你醒了，我就放下所有事情冲过来了。但等我赶到时，你已经睡着了。”她呼了口气，仍然挂着同样的笑容。她放下文件和羽毛笔，靠了过来。“你需要什么吗？水，还是毛毯？现在不是很冷，但医生说你可能发烧，哦，还有……”

利威尔任由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应该回答韩吉吗？他应该对她置之不理吗？他应该喊医生过来，告诉他自己有谵妄的症状吗？

不。如果他做了任何事情，韩吉都可能会消失。他不想让那种事情发生。即使她不是真实的，他仍然需要她。而且，利威尔看着她的笑容想，他知道她不是真实的，所以严格来说他还没有失去理智。只要他记得这一点，和她说话就没什么问题。反正又没有别的事可做。

只要他还能睁开眼睛，他就会和韩吉聊天。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韩吉在说。他还是很虚弱，聊天也从来不是他的强项。他无法专心听她到底在说什么，但只是听她说个不停，他也很高兴，所以他选择默默地欣赏她生机勃勃的脸庞。

他的眼皮很快又开始抬不起来了。利威尔知道他没法保持清醒太久了。但他与黑暗抗争着，害怕看不见韩吉。如果她不回来怎么办？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反抗变得越来越徒劳，韩吉很快注意到了他糟糕的状态。

“看来我的高谈阔论总是能让你昏昏欲睡，”她开玩笑地说。“我应该走了，让你好好休息。”

不，利威尔想反对。他想抓住她的手，永远不放开。他想让韩吉永远留在他身边，即使他知道她不是真实的。

不幸的是，他虚弱到连胳膊都抬不起来，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明天会再来的，别担心。”韩吉保证道，俯身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对于幻觉来说，她的触感太真实了。被她的嘴唇触碰到的皮肤微微刺痛。“睡吧，利威尔。我会照看你的。”

听到她的承诺后，利威尔放松了下来。韩吉答应他会回来，她从不食言。这次他也相信她。

知道明天有好事等着他之后，利威尔放心地休息了。

 

 

利威尔不知道过了多久，但他再次恢复意识时，韩吉回到了他的身边。

她在写东西，利威尔不知道那是她的巨人研究的笔记，还是团长要处理的文件。他挪到一边，想更清楚地看到她。床单摩擦的声音让韩吉抬起了头。她看向利威尔的眼睛，立刻笑逐颜开。

“嗨，”她轻声说。“你感觉如何？”

“挺好的。”利威尔回答。有你在这里就好多了，他在心里补充道。“你在干什么？”

“啊，”她揉了揉头发，直到现在，利威尔才注意到她看起来有多么疲惫。“最近的工作太多了。没有之前那么累——但还是有点多。”

利威尔吃力地发出闷哼声，竭力想动一动，在挣扎了几秒钟后，他勉强抬起胳膊，用手指握住了韩吉的手。

“跟我说说。”他说。

韩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利威尔不愿去解读的情感。即使她只是幻觉，思考失去的东西只会让悔恨更加强烈。

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开始说了起来。

她说起了和平谈判，与马莱的条约，以及他们以承诺不再干涉为条件来换取帕拉迪岛帮助他们修复国土。她热情洋溢地描述他们的技术成果，提到了利威尔前所未闻的发明。她告诉他，有种叫电话的东西，离得很远也能交流，还有随时可以播放音乐的留声机。

利威尔很难想象那些东西，但他认真地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韩吉似乎对留声机印象特别深刻，利威尔立刻想象着，他可以给韩吉买这个东西，这样她就能随时跳舞了。看着她在房间里旋转，低声哼着曲子，一定很好。也许他会加入她，将她搂在怀里，他们慢慢地跳舞。

他迷失在这个小小的幻想里，没有发现何时韩吉开始讲起了她的新实验。

“帕拉迪岛决定和马莱的科学家合作。好吧，”韩吉苦笑了一下。“和那些还活着的。我们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巨人变回他们的人类形态。我们目前在科尼的母亲身上试验，但如果成功了，也许我们可以把智慧巨人变回完全的人类。除掉那个诅咒。”她露出了惆怅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利威尔想起了他们在树林里的对话。这段回忆让他的心中充满悔恨。那时他应该和韩吉一起逃跑的。但现在懊悔太迟了。韩吉死了，留给利威尔的只有他崩坏的思想制造出来的幽灵。

利威尔的头又开始抽痛起来，他知道他又需要休息了。他闭上眼睛，让韩吉的声音抚慰着他。

他即使睡着了也还握着韩吉的手。她轻轻摩挲着它，带着温柔的笑容看着利威尔平静的睡脸。

“这样很好，你不觉得吗？”她轻声说，知道利威尔听不到她的话。“有更多时间在一起。别担心，利威尔，我正在努力。我不会让我们的第二次机会浪费的。”

 

 

韩吉从不在白天出现，总是趁着夜色而来。利威尔没想太多，也没有提出疑问。毕竟，他的母亲曾经警告过他，只有在日落西沉、星光惨淡的夜晚，鬼魂和幽灵才会现身。

 

 

也许是韩吉第五次或第七次来时（利威尔记不清了，止痛药让他的大脑十分混沌），他才注意到她不再戴眼罩了。他仔细看了看，她左眼上的疤也不见了。利威尔问了她，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的眼罩？”韩吉抬起手，将手指贴在脸颊上。“我要它干什么？自从我变成巨人后，我的眼睛就好了。”

“巨人？”利威尔慢慢地重复着。

“是的！你不记得了吗？你们正在苦战时，我把你带走了？我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处理你的伤口，然后回去战斗了。”

哦，不是吧，利威尔想，这太糟糕了。他任由自己胡思乱想，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但他明白其中原因。他太想念韩吉了，所以他的大脑抓住每一个下意识的想法，说服自己她真的还在这里。这样很危险——助长他的疯狂。但他还能撑住。他还知道这不是真实的，还能看到界线。他只是需要小心点，不要越界。

“巨人，嗯？”他轻声笑着说。“我肯定你高兴得要命吧。再给我说说。”

韩吉照做了。

“突然变得那么大，挺吓人的。”她坦诚地说，给利威尔讲述她的第一次变身。她兴高采烈地咧开了嘴，利威尔看着她，突然觉得很怀念。“但是太令人兴奋了！我感觉充满力量，真是太厉害了！”

“对了，还有那个男孩！”韩吉继续说道。“记得吗，那个马莱男孩？继承了颚之巨人的？他长出了翅膀，利威尔！就像鸟一样！”

利威尔点了点头，他确实记得一个会飞的巨人。不过，他的记忆很模糊，他当时太疼了，没怎么注意周围发生的事情。他记得柔软羽毛的触感，还有他稍纵即逝的念头：如果韩吉看到它，她肯定会激动得发狂，连续几天缠着那个可怜的男孩。

在那之后，韩吉明显没那么兴奋了。她没有提及接下来发生的事，或者战斗的结果，利威尔怀疑这是因为他自己不知道。如果阿尔敏和让说的是真的，那么最后他并不在场。也许这是一件好事，利威尔想。

他看向韩吉的眼睛，其中的痛苦和悲伤让他的心紧紧揪了起来。

“我真高兴，利威尔，”她轻声说，也许是光线引起的错觉，但她的眼睛里好像含着泪水。“我真高兴你还在。也许这样想是不对的，但我很高兴我也还在。毕竟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我们做了那么多，”韩吉握住他的手，将它拿到唇边，吻了吻他被包扎起来的指关节。“我真高兴我们得到了第二次机会。”

利威尔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他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些什么了，但是韩吉的话让他的心又碎了。他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知道一切只存在于他的脑海里，但他希望它能成真。他别无所求——只是想让韩吉回来，再次看到她，把他的感情告诉她。只想得到建立他们都渴望的生活的机会。

“我很爱你。”他轻声说，再也无法克制。他逃避这些情感太久了，他没有那么坚强，没法再坚持下去了。

这句简单的话不足以表达他对韩吉一半的感情，但大声说出来还是好的。即使他太迟了，即使坐在他旁边的不是真正的韩吉，他也很高兴他终于这么做了。

但这让他付出了代价，利威尔突然觉得精疲力竭。他几乎立刻睡着了。

因为这样，他没有听到韩吉的回答。

 

 

那晚之后，韩吉再也没有出现。利威尔尽量让自己不要感到失落——毕竟，这样只证明他好多了，他不再神志不清了。但他还是很想她。现在没有韩吉的声音伴他入眠，他越来越难睡着了。没有她温暖的陪伴，他觉得很冷。

一天晚上，他想着这些事。房间里很黑，利威尔不管多么努力都睡不着。他想起了妈妈给他讲过的故事和他读给伊莎贝尔听的书。

他的母亲只知道这种类型的故事，地下街并不适合公主与骑士这种童话。而伊莎贝尔只是沉迷于恐怖故事。在法兰教会她识字之前，她都让利威尔读给她听。在那之后，她开始每周将他们三个聚在她的房间里，给他们讲她最喜欢的故事。他们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不点蜡烛，拉着窗帘，听着伊莎贝尔入迷的低沉声音。有些故事很有趣，有些很刺激，但它们从来没有吓到过利威尔。

饥肠辘辘很吓人，对手的利刃横在喉咙上很吓人。鬼怪的故事？那是孩子们的故事，它们吓不到他。毕竟，真正的怪物与恶魔就行走在他们之中。

他隐约记得一些悲伤的故事。他母亲的最爱，但伊莎贝尔一点都不喜欢，说它们让她的眼睛不舒服。那些故事的主人公是有未完成心愿的不幸之人的鬼魂和幽灵。他们继续在生者的国度游荡，直到得到所需要的慰藉。利威尔以前会嘲笑这些故事，每个人在死前都有遗憾，但他连一个鬼魂都没见过。

不过现在，他有点改变主意了。也许有鬼魂这种东西。也许他们确实会从阴间回来，寻找他们所爱的人。也许他的表白让韩吉终于能够解脱。也许这就是她不再来看望他的原因。

如果是那样的话，利威尔想，也许他应该闭紧嘴巴。

 

 

又是一天胡思乱想的时候，利威尔觉得已经够了。他应该停止沉湎于痛苦。

他握紧床边的金属栏杆，想坐起身来。他闷哼着，咒骂着，挣扎了一会儿后终于坐了起来。他慢慢挪动双腿，让它们落到地上。

现在，最难的部分来了。

他用床作为支撑。医生说他的腿快好了，所以他有信心自己能做到。他只是需要小心点，不把重心放在上面。他的那条好腿颤抖着，但是撑住了。利威尔试探地站直了身体。

就在这时，门开了。让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看到利威尔，他几乎滑稽地睁大了眼睛。

“士兵长！”他冲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肘。“你应该在床上！”

“我已经躺了好几周了，我受够了。我要在房间里走走，我不想听你的意见。你可以帮忙，也可以离开。”

“还是那么固执。”让生气地说。利威尔想斥责他，但又突然想起，严格来说，让不再是他的下属了。最后他只是“嘁”了一声。

让笑了笑，摘掉帽子，脱下外套。他来到利威尔身边，以防他摔倒。

利威尔迈出了第一步。感觉像是酷刑。他咬紧牙关，继续坚持。

“你怎么来了？”又走了极其缓慢的一步后，他问。

“我答应过要照看你的，”让回答。“很抱歉没有早点来，我——”他握住利威尔手肘的手收紧了，利威尔抬起目光，看得出他有多么紧张。“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利威尔点点头，脸色严肃起来。“那家伙怎么样？”

“她好多了。她又开始说话了，虽然只和阿尔敏。希丝特莉亚帮了很多忙，就连阿妮也表示了支持。有一天我听到她们在一起笑。”让露出了笑容。“她想来看看你，但阿尔敏和希丝特莉亚走了，她就又缩回壳子里了。”

“阿尔敏和希丝特莉亚走了？去哪儿了？”

“你没听说吗？”让疑惑地说。“王都有一场和平会议。他们去敲定条约了。”

“啊，”利威尔点了点头。“阿尔敏是作为团长去的？”

“不完全是，”让笑着说。“他是去观摩真正的专家怎么做的。”

谁，利威尔想问。让说的是马莱政府吗？他真心希望不是。他见过其中一些人，对他们很是不以为然。

“科尼在哪儿？”他问。利威尔突然意识到，他还没有见到他。三笠还有情可原，柯尼为什么一次都没来看过他？并不是说利威尔想见他或想他。他只是好奇。

“他回拉加哥村了，你不知道吗？他在帮忙做实验。他们想——”

“把他的母亲变回来。”利威尔说。他现在想起来了。韩吉和他说过同样的事。

利威尔愣住了。韩吉怎么可能告诉他这件事？她不是真实的，她不可能知道连他都不知道的现实中发生的事情。也许是哪个孩子告诉他的，利威尔试图向自己解释。也许他们在他昏迷时告诉他的。也许他的大脑就是这么理解的。

“士兵长？”让攥紧了他的手，看起来很担心。“你还好吗？也许你该回到床上？你脸色不太好。”

“我没事。”他坚持道，又走了一步。他的肌肉很疼，他感觉疲惫又晕眩，但他还在继续。他能做到。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好吗？”让有些紧张地警告。“否则等我们的和平大使回来，我就得挨揍了。”

利威尔想继续问问让，他的话似乎有些奇怪。但他一走神，就忘记了最重要的事。他迈错步子，腿扭了一下。他疼得皱起眉头，多亏让强壮的手臂扶住了他。

“也许你是对的，”他不情愿地承认。“我应该休息了，但是！”他抬起手，瞪了一眼让。“放开我的手，我想试着自己走。”

 

 

又一周过去了，利威尔已经能走到外面了。他把精力都放在精神与身体的恢复上。不幸的是，他身体上的伤比破碎的心愈合得要快得多。

 

 

一天，他在花园里进行每天的散步时，三笠来看他了。她坐在他旁边的长椅上，利威尔看着她的脸，搜肠刮肚地想找出几句安慰话。

他找不到。

他想说，会好起来的，时间会治愈每道伤口，但在他失去一切之后，他根本不相信这些屁话。时间什么也治愈不了，你的心会继续为某个不复存在的人而疼痛。你不能遗忘，但你可以试着前行。找到能够暂时帮你减轻痛苦的东西。

但三笠已经知道了。和他一样，她对失去并不陌生。也许那是他们的力量的代价，利威尔想。

不过，对一个悲伤的女孩说这种话太让人消沉了。而且，利威尔一向不善言辞，所以他只是握住了她的手。三笠抬头看向他，看到她眼中的泪水，他丝毫不惊讶。然而，他没有看到它们落下，因为三笠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轻声哭了起来。

利威尔紧紧地抱住她，轻轻揉着她的后背。

看到怀里哭泣的女孩，他产生了一种近乎嫉妒的感情。韩吉死后，他哭不出来。他想哭，需要哭，但就是没有眼泪。也许他哭不出来，因为他对韩吉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真的。她把他的心脏带走了。

 

 

利威尔不知道过了多久，但一天晚上他醒来时，听到了轻轻的呼噜声。他看向左边，心脏膨胀起来。

韩吉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她趴在床上，脑袋枕着他的腿，睡得很香。

利威尔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鬼魂还需要睡觉吗？他立刻将它抛到了脑后，伸手去摸韩吉的头发。它还是像他记忆中那么柔软，那时，他会给她洗头发，在睡觉前编好辫子。

韩吉似乎是真实的，利威尔不知道他应该感谢自己的大脑有这种天赋，还是诅咒它如此捉弄他的残忍。

他的触碰甚至没有惊动她，利威尔更大胆了。他把手指伸进她的发丝中拨弄。在那一刻，满溢的爱慕与情意几乎让他窒息。没有了韩吉，现在他要把这些都给谁？

“原谅我。”利威尔不由自主地道着歉，但话一出口，他就停不下来了。“我根本配不上你，我根本——根本配不上你的爱和关心。我不应该让你走的，我应该阻止你，应该牺牲我的性命去救你。我应该——”

“利威尔？”他沉浸在思绪与悔恨中，没有发现韩吉什么时候醒来的。她看着他，困倦地眨着眼睛。“你在说什么？你做噩梦了吗？我就在你身边，利威尔。”

“不对，”他厉声说道。“我知道你没有，所以别试图哄骗我。”

利威尔看着韩吉满脸担忧，心里想道，人的思想有时可以很残忍。

她靠过来，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你发烧了吗？也许我该去叫医生？”

“停下。”利威尔吼道。他别开脸，不敢再看那个幻象——无论韩吉到底是什么。“停下。我知道你不是真的。”

“利威尔。”韩吉放软了声音，但仍然忧心忡忡。她伸手捧住他的脸，利威尔本能地闭上眼睛，放松了下来。“我不——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但我还活着，我就在你身边。”

“不是的，”利威尔低声说，抓紧了韩吉的衬衫。“我亲眼看见你去赴死。”

“但我回来了，你不记得了吗？吉克救了我，把我变成了巨人，我回到你身边了。”

利威尔很想相信她。但如果韩吉真的回来了，那就是奇迹。而生活教会他，那种东西是不存在的。

不过，希望是另一回事。这种坚持的感觉即使现在也没有完全从他心中消失。

于是他看着韩吉的眼睛，决定给他的希望最后一次机会。

“那么告诉我，”他质疑道。“告诉我一件我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只有你才知道的事情。”

“那可难了，”韩吉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我们连对方拉了几次屎都知道，几乎不可能有什么秘密。”

利威尔无法否认。这是事实，他几乎了解韩吉的一切。除了……

“你的科研屁话，”他冲口而出。“给我说说你那些愚蠢的实验。”

“它们才不愚蠢，”她不快地抱怨着，瞪了利威尔一眼。“好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停止胡思乱想，相信我是真实存在的，听着：最近我们提取了三份脊髓液样本——来自史普林格太太、我和一个普通人类。我们做了实验，发现单核细胞——马莱不久前发现的细胞类型——的数量……”

利威尔没有听完，因为他正目瞪口呆地看着韩吉。单核细胞是什么玩意？他从来没有听过，就算他听过，利威尔相信他也绝对记不住它的名字。

这就只有一个可能——奇迹真的出现了，韩吉——韩吉真的活着。

利威尔哽咽地把她拉到怀里，紧紧地抱住。韩吉的手不小心碰到他的伤腿，一阵剧痛传来，但利威尔不在乎。她在，在他的身边，他别无所求了。

“韩吉，韩吉，”他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他的呢喃颤抖而狂热，仿佛那是圣洁之物。他从不信天命，过去常常嘲笑教徒和神父，但此刻他把韩吉抱在怀里，他感谢上天赐予他的这份礼物。

“嘘，我在这儿，利威尔。”韩吉擦掉了他脸颊上的什么东西，利威尔这才意识到他在哭。这种感觉太陌生了，他不记得他曾经哭过。但是现在，他靠在韩吉胸前哭了起来，将过去几十年压抑的一切全都释放。

韩吉抚摸着他的后背和头发，在他耳边轻声安慰。

“我不会离开你，我不会再让任何事情阻碍我们。”韩吉的话热情真挚，利威尔相信她，他当然相信她。他把脸颊贴在她的胸口上，听着坚定的心跳，那是最美好的声音。

他轻轻地抽泣着，韩吉吻了吻他的额角。“我上周买了一栋房子，”她说，声音轻柔而抚慰。“在城郊。那里很宁静，你知道，有鸟叫之类的。你可以开垦一个花园。如果——”她突然语无伦次起来，利威尔疑惑地抬头看向她。韩吉回避着他的目光，只盯着他头顶上的某处。她的脸颊微微泛红，这让利威尔感到不解。

“如果？”他追问道，试图让她看向自己。

“如果你想的话。我是说，和我一起生活。你那时没有回答我……”

“蠢货。”他瞪了她一眼，但那双含着眼泪的通红眼睛和脸上的泪水有点破坏效果。“那是我唯一的愿望。”

“哦，那——那就好了。”韩吉松了口气，微笑着点点头。利威尔哼了一声。她真的在担心他的回答？笨蛋。

“王都仍需要我，”过了一会儿，她继续说道。“阿尔敏需要我，希丝特莉亚也是。还有拉加哥村的实验。现在说有点太早了，”她停下来，咬了咬嘴唇。“但是——我对此有信心。也许我们真的可以结束这个诅咒。”

“你能做到。”他笃定地说。这是实话，他完全信任她。韩吉天资聪颖，又勤奋刻苦。如果有人能打破诅咒，那就是她。

即使她做不到，即使她没有成功，十三年也很长。这么长的时间，利威尔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他松开韩吉，往旁边挪了挪。韩吉一直弓着身子，利威尔能想象到这个姿势有多么不舒服。

他拍了拍旁边。“过来。”他说。

韩吉皱起眉头。“我觉得我不应该这样。你——你还很虚弱。”

“我才不在乎，”利威尔嘟囔道。“我需要这个——需要你。”这句话让他又羞又窘，但韩吉笑了起来，使利威尔暂时忘记了其他事情。

她终于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利威尔露出少见的笑容，将她抱进了怀里。现在，韩吉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们两人有着光明的未来，他相信他会更容易展露笑颜。

 

 

「完」

• 爱来自谏人被偷走的真正结局手稿。让我们一起谢谢fanmoose12太太和猴！
  

*原著向，关于利威尔第一次给韩吉洗澡

1.

午后，阳光正好，透过树枝间隙洒在浴室内。

门外，两个分队的成员面面相觑，互相推诿扯皮，男队员说男女有别，进去不合适，女队员说兵长脸色黑成那样，谁敢去触霉头。于是一行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像一排瞩目的电线杆，直挺挺矗立在浴室门口。

门内，气氛剑拔弩张，韩吉坐在浴缸中，双肘向后撑在边缘，裸露的胸部一览无余，一双红眸冰冷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因失去眼镜的遮挡，眼中泛起杀意。

她冷冷地开口：“利威尔，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清理脏污。”利威尔撇开眼，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截至今天为止，韩吉已经连续工作十五天，除了维持生命所需的食物和睡眠，一步不曾踏出她心爱的实验室。

更别提洗澡这样的所谓杂事，则完全不在韩吉的规划之内。

劝是劝不动的，韩吉班的成员早就尝试过了，一来作为下属，不好太过违逆长官的命令，拂了长官的面子，二来韩吉工作状态相当投入，一旦中途打断她的思路，后果不堪设想，谁也不敢承担她的怒火。

毕竟全兵团都知道，最平易近人的韩吉分队长，生起气来压迫感最强，连埃尔文团长都得屈居第二。

实在是没法子了，几人一商议，决定把这个重任甩给利威尔，他和韩吉关系最好，还是个洁癖。

总能应对的吧。

不成想，韩吉小队几人的想法和利威尔不谋而合，刚走出办公室，就在走廊上与利威尔打了个照面——只见利威尔全副武装，手套帽子围裙一个不落，若不是那格外矮小的身材与强大气场的碰撞太过强烈，大概会被认作是兵团的清洁阿姨。

“兵长，您这是要去打扫宿舍卫生吗？”莫布里特最先说话。

“清理你们肮脏的长官。”利威尔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些天，他时常去韩吉实验室关照一下某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笨蛋，发觉空气中越来越混浊的味道，而韩吉小队日渐愁眉苦脸的样子，他悉数看在眼里。

在韩吉闭门不出的第十天，他曾隐晦提醒她要注意个人卫生，不要给下属添麻烦，却也只是被她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要是脏兮兮的是埃尔文就好了，直接洗就完事了。利威尔这几日辗转反侧，虽说韩吉平时大大咧咧与他勾肩搭背，但归根到底还是个女人，让他一个大男人把她扒光了清洗，只怕她会大发雷霆。

何况还要打断她工作进度。

脑内天人交战，终于，在韩吉闭关的第十五天，利威尔一咬牙一跺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斩后奏直接将韩吉打晕带走，待她醒后再赔罪。

结果就是，他第一次对韩吉下手，没舍得太用力，手下留了情，导致洗澡仅仅进行到一半时，她已然幽幽转醒。

2. 

“没想到兵长大人还是个君子呢。”韩吉皮笑肉不笑，说罢起身伸手去够毛巾，全然不顾自己一丝不挂地站在利威尔面前。

“坐下！”利威尔自知理亏，但清理韩吉这件事又是势在必行，只是被韩吉阴阳怪气奚落几句，终究是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伸手拉住韩吉手腕，阻止她：“身上的污垢比粪坑里的屎还硬，给我洗干净！”

“你放开我，别让我说第二遍！”

韩吉挣扎了两下，发现利威尔握住她手腕的力道不减反增，她脸色更沉，利落转身，一记手刀直直向利威尔颈间劈去。

见她动真格的，利威尔也不得不低头后撤，松开握住她的手。

水花四溅，禁锢被解除的韩吉并没有就此罢手，她迈出浴缸，把原本放在一旁的清洁用品全部砸翻在地，一地狼籍。

韩吉犹嫌不足，抹掉脸上的水珠，朝着始作俑者的方向毫不犹豫踹上去，使了十成十的力道，一击不中，拳头紧跟其后，招招往痛处击。

“你他妈脑子进水了吗，发什么疯？”利威尔紧抿嘴角，一边招架一边后退：“先把衣服穿好！”

“现在知道避嫌了，脱我衣服的时候干什么去了？”韩吉手上动作不停，一副今天不把利威尔打败誓不罢休的模样：“利威尔，你根本不尊重我。”

绕是两人关系再亲密，言语间向来没什么遮拦，直来直去，此话一出，性质就彻底变了。

利威尔闻言，眼中划过一丝慌乱，看着韩吉的拳头挥来，忽然就放弃了抵抗，一声闷哼，韩吉结结实实打在利威尔的肚子上。

“喂，你怎么不躲了。”韩吉皱了皱眉，见利威尔一脸放弃抵抗的样子，也失去了继续进攻的兴趣。

“啧，早晚都得让你出气。”利威尔定定地看向韩吉：“还有一个小时零30分钟，埃尔文会带着你我和米可去王城开会，你的实验必须暂停。”

…

半晌，除了呼吸声，谁也没有说话。

利威尔从凌乱不堪的地上拾起毛巾，伸手掸了掸，犹豫片刻还是递给了韩吉：“擦擦头发，病了埃尔文会找我算账的。”

“…”

韩吉沉默地接过，走到浴缸旁的椅子坐下，随意把毛巾盖在头上，不发一言。

比起沉默，利威尔更希望她再打两拳。

可韩吉这时竟如同石雕一般，不抬头也不说话，只一声不吭坐在那，刘海上的水珠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像泪珠。

利威尔叹口气，他走到门边，拿起大毛毯，踌躇着站在韩吉面前，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把毛毯披在她身上，一点点替她擦干身上的水。

“…我没碰你。”利威尔干巴巴解释道。

“我知道。”韩吉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声音闷闷的：“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碰没碰我当然知道。”

“你根本不尊重我。”

韩吉第二次说出这句话。

3.

要如何定义与韩吉之间的关系呢，无数个深夜里，利威尔坐在韩吉身边，看她做实验时眼中迸发的光亮，陷入沉思。

更进一步是不可能的，利威尔最恨别离，可偏偏调查兵团的人皆命悬一线，如果捅破窗户纸，那一天真的到来时，想必难以承受。

韩吉也是如此，利威尔无法忘记韩吉在睡梦中，喊出训练兵时期的同学名字的那晚，泪水顺着她眼角滑落，她说“你们别走”。

做朋友也挺好，就这样，他们变成了调查兵团最亲密、最默契的一对朋友。可是，人总是不满足的，总会生出许多妄念，渴望靠的更近一些。

像洗澡这样隐私的事情，他知道她会生气，不曾想到，其实他越界了。

“对不起。”利威尔用毛毯将韩吉裹严，蹲在她面前，仰视着她：“未经允许，是我的错。”

“你知道的，我妈妈是妓女。”他仍保持住仰视韩吉的姿势，不知何时摘下手套，双手覆在韩吉的手背上：“男男女女的肉体我见多了，和猪没区别。”

“至于你，和你的宿舍一样脏到不忍直视。”

韩吉目不转睛地看着利威尔，似乎想要从中找到他撒谎的证据，四目相对之间，无人闪躲，直到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韩吉，你还好吗？”

是埃尔文。

方才打斗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惊动了正在做出发准备的埃尔文。

天知道当他听几个分队的成员们七嘴八舌说着浴室里的事情时，内心有多震惊。

韩吉看似和善，实则十分反感他人管束太多，利威尔此举，无疑是在“摸老虎屁股”。

“啊没事，”只听浴室里传来韩吉的声音，语气平和，彬彬有礼：“拜托妮法再拿一套洗漱用品过来吧，脚滑不小心都打碎了。”

两个分队的人皆瞠目结舌，眼巴巴看向埃尔文，一边好奇闹那么大动静的韩吉怎么就这么快冷静下来，一边感叹利威尔真是有本事，能稳住暴怒的分队长。

埃尔文看着大家，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也很好奇，决定在去王城的路上慢慢“审问”。

“哈？你要干什么？”利威尔问道。

“不是还没洗完吗，抓紧时间，一会还要出发呢。”韩吉挑眉，起身从利威尔身旁走过，径直走到浴缸里，又坐了回去，舒舒服服地滑进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啊利威尔，你准备了吃的没有，我好饿，一会洗完澡吃点东西再走，我撑不到去王城啦。”

斑驳的阳光洒在韩吉身上，洒在利威尔心里，他意识到自己得到了某种许可，被允许进入她的私人领域。

尽管如此利威尔依然戴好手套，才再次触摸她的身体。

“切，除了我，还有谁会替你收拾。”

“莫布里特啊。”韩吉接话十分迅速，一时之间竟不知是她的脑子更快还是嘴更快一些：“在你之前，一直是莫布里特给我收拾。”

“但洗澡还是我自己来的。”韩吉悄悄补充了一句。

“切，给你洗一次澡还不如多值两个班。”利威尔一脸嫌弃，给韩吉洗头的动作却温柔，他轻轻地按摩着韩吉的头皮，仔细揉搓每一缕发丝，木梳插入发间，缓缓梳向发尾。

4.

韩吉不得不承认，洁癖对于清洁工作的熟练程度简直是叹为观止，自己几十年的陈年老灰都被他搓的干干净净。

挺好，可以给满分。

“会束胸吗，利威尔？”韩吉笑嘻嘻地把束胸带递给利威尔，然后像个无赖一样站在那，眨巴着眼睛等他动手：“我看束胸带你也给我带过来了。”

“别得寸进尺，臭四眼。”

“不过你看了我这么久，都对我没反应，我很挫败啊。”

“闭嘴，四眼。”

End.

嘛…做这个系列主要是为了记录我的看文生涯，希望大家看到好文也可以在评论区留下名字，我们一起交流～

推荐的先后存粹是根据我的阅读量进行的，排名并不意味着作品的好坏，有些非常好的作品比如卡卡西老师的三部曲因为太长我还没看完所以目前没在推荐范围内

警告：可能涉及剧透以及本人废话比较多

1.

作品名：《Promise》

作者：BronzeQuill

完结情况：未完结（但更新速度喜人，目前更新到17章）

涉及cp：利韩

评级：清水（好消息，据说19章有肉！）

推荐指数：四星半

推荐原因：

这篇我真的必须要放在第一，因为这文是我开始在ao3找寻利韩文的关键因素！故事讲述了在韩吉做出牺牲，利威尔在飞机上喃喃再见了韩吉时忽然穿越到了844年，即无悔的选择所处时期、而他并不是唯一回来的人。

这篇文是我心中的神作，值得一提的是这是一篇23年11月份才开始连载的作品，也是作者第一篇利韩，让我对作者充满了期待！作者的描写非常详实，故事节奏紧凑、合理，人物性格也很贴合原著，前面大部分是战损利的心路和遭遇，韩吉的出场比较偏后，坚持看下去会有很大的惊喜！

故事可以分为两条线，一条线是从854年回到过去的老利韩两人对困境的应对，他们在遭遇了太多事情后知道能信任的只有彼此;另一条线是844年初次合作的年轻利韩，两位年轻人在相处中逐渐建立了友谊。两对利韩的对角戏是本文最大的看点，相比于作战丰富的老兵，年轻利韩明显更为稚嫩，但他们必然是老兵利韩最大的麻烦。

作者在详尽的剧情描写下也没有忽略对利韩内心情感的刻画，真正奠定它在我心中神作地位的就是最新更新的16章中，854利对韩吉的情感爆发，因为主视角在利威尔方面，韩吉的内心情感主要靠利威尔语言描述来表达，我不得而知韩吉的挣扎，却能看到利威尔对于韩吉崇高赴死极为真实的想法，不得不说那也是我心中痛苦的根源。

虽然本人非常想给五星推荐，但由于本篇还在连载中，所以推荐指数还是只给四星半，但相信我，这是一个非常值得看的作品！

2.

作品名：《The Levihan Erotic Chronicles》

作者：TheDeadQueen

完结情况：未完结（更新至36章）

涉及cp：利韩

评级：R

推荐指数：三星半

推荐原因：

这篇是我无比纠结但是觉得一定要推荐的作品，作品讲述了利威尔在帐篷中，冲动下吻了韩吉，而韩吉热烈回应他后发生的一系列故事。我是非常喜欢这种分别从利威尔和韩吉两个视角来描述同一事件的写作手法。从不同的视角实现对同一事件更为完善的细节描述，缺点的话就是剧情进展有些缓慢，作者或许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后半段剧情进展的突飞猛进…时间线是从韩吉提出抓捕巨人计划刚被通过的时期开始，作者以两人的X行为做时间线，描述了围绕着整个调查兵团的阴谋和发展，作者走的是正剧路线，目前已经到了对艾伦的实验和对女巨人抓捕失败的艰难时刻。

相信一定有熟悉这位作者的盆友，这篇文目前36章但是章章有肉，爱吃肉的盆友你们有福了，作者对肉的描述只能说是香艳无比，我一边看一边感慨这绝对是个韩吉死忠粉，不然怎么会把韩吉描写的如此魅力十足。在描写过程中也展示出了作者xp，实不相瞒我觉得她可能馋韩吉身子…

如果仅是如此，那我真的恨不得给作者四星半，不给满星是因为该文未完结且更新缓慢，估计有同仁发现我只给了三星半，那我接下来就要说说这文的雷点了

在利韩两人睡过前，两人均和其他人有x行为，尤其是韩吉，男的女的都有，因为作者笔下的韩吉非常性感。当然，这些均没有太多正面的描写（但有描写，我得负责）。我不知道这样大家会不会感觉好些，就是对于韩吉，作者更喜欢强调她过去和女性的x行为（作者非常喜欢男女通吃的韩吉！！这是我怀疑她馋韩吉身子的最大原因！）不仅如此，韩吉年幼时曾遭到过虐待、而且这方面内容有较为详细描述（我看的难受死了，要不是作者文笔真的好，这搁过去我忍不了）

除此之外，作者真的是剧情设定非常好、利韩肉特别香（反正是我吃的最香的了）、韩吉和利威尔都很有魅力（有非常特色原创角色对两人非常痴迷，但他们绝对无法得偿所愿），而且利韩感情非常真，他们确定在一起后就坚定选择了对方并共同面对他们的过去，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能坚持看下去（绝不是因为肉）。但雷点真的对洁癖党很不友好…所以推荐指数三星半。

3.

作品名：《Spicy Levihan One Shot Collection》

作者：TheDeadQueen

完结情况：完结（12章）

涉及cp：利韩

评级：R

推荐指数：四星半

推荐原因：

还是这位作者，她的利韩作品非常多，有很多写的很好，也有非常雷的，这里我一定要先给大家避个雷，就是该作者的一篇利威尔搬去小镇，而韩吉是个疯狂的大学分子生物学实验室负责人的文，求你们了别看，里面的韩吉和任何男人（还有女人）睡觉、因为她抑郁，而利威尔负责拯救她…该文对我伤害巨大以至于我在写推荐文的时候忍不住先排雷…这个作者的才华和她的雷成正比…

好了回到推荐上，这是她的一个短篇系列，有十个小故事，其中一个海盗韩吉的小故事比较长，占了三个章节，该文除了利韩cp 还有艾尔文X韩吉、米凯X韩吉、肯尼（…）X韩吉的x行为描写…要不是因为这篇cp太乱对洁癖党不友好，我就给五星推荐了！顺便这里涉及cp我只写利韩不是因为只有利韩，是因为作者tag只打了利韩，如果按照发生过x行为来说的话那除了上述cp外还有娜娜巴X韩吉、叶莲娜X韩吉…

除此之外，该短文系列真的是没得说，要剧情有剧情，要肉有肉，要节操有肉的…利威尔和韩吉在该系列中有不同的职业、生活、背景，但相同是他们对于彼此的吸引和爱，虽然该作者在写肉方面真的就是“我管你雷不雷我爽就够了”的心理状态，但好就好在当利韩两人确定了彼此，他们就会成为彼此的唯一，我们就不用再担心他们乱搞了…在该系列中，我最喜欢的一篇描写利韩战后，韩吉存活的小故事（就在海盗文下一篇），这里利韩两人生活在了一起，韩吉照顾残疾了的利威尔，两人的互动即温和又甜蜜，其中利威尔对韩吉小小的试探和韩吉诧异带给他的沮丧（后面当然在一起啦）让我嘴角的姨母笑简直停不洗来，这个短篇至今收录在我的备忘录里，我想起来就看看～

身为he强迫症的我，其实很喜欢这个作者，你能从文笔中感受到她对利韩的热爱（尤其是对韩吉），她的故事中通常利韩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就是我身为洁癖党的那部分对她有点意见…她真的太喜欢写韩吉和女人发生x行为了）该系列都是一些利韩短篇故事，设计都非常精巧，相信我，选择它不会错的，推荐指数四星半

4.

作品名：《The Man from Two Worlds》

作者：RaiUlrikka

完结情况：未完结（49章）

涉及cp：利韩  利佩 艾笠

评级：清水

推荐指数：四星

推荐原因：该文21年8月开始，至今仍在连载…总字数37w字就问你怕不怕？顺便一提这文我还没看完但就这个字数我觉得我也能直接给大家来波无脑推…

开玩笑的，本文写的其实非常不错，故事讲述了原著利威尔穿越到了另一个商业大佬利威尔的身体里，就前30章而言我觉得之前的那个利威尔估计不会回来了。兵长醒来后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猴哥啊不吉克是他最好的朋友，三笠是他原本不那么亲密的妹妹，肯尼是个严肃但爱他的舅舅，佩特拉是他未婚妻，他之所以会昏迷是因为佩特拉拒绝了他的求婚，于是利威尔很伤心买醉遭遇车祸差点死，而韩吉救了他，他醒来后就变成兵长利威尔了。顺便一提这里的韩吉职位设定是个急救队救援人员，与超级有钱人ceo利威尔的地位可谓是天差地别…

就故事男女主设定来说，真的有点古早言情那味…但是作者的用心天地可鉴，基本上原著中每个人物都有所出场，而且故事发展非常生动有趣，让人对后续充满期待欲罢不能。怕大家误会这里的利威尔自从苏醒后就对佩特拉完全没爱意了，所以不太用在意这个利佩tag

故事的发展我很喜欢，因为我是个喜欢剧情向作品的人，整体来说逻辑缜密发展合理感情线也很清晰，但是吧…里面利韩两人的感情线发展真是巨tmd慢，我不愿意给更高星级主要就是这个原因，感情发展有点太拖沓导致人设有些ooc，在这方面真的有点古早言情哪味大家看了就懂了…让我一会儿想揍韩吉一会儿想揍利威尔的，他们用了30章才确定了双方存在恋情而不是友谊你敢信？

还有一个降低了推荐等级的原因就是，我觉得这里面利威尔的挂太明显了，不但拥有原著的身体技能还有了这个世界尊贵的地位，这让韩吉在他面前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以至于让这段恋情感官上并不对等，而韩吉也因此在面对利威尔存在明显的弱势，不太符合我对利韩关系的设想。但需要承认的是，如果你能坚持看下去便会发现韩吉的魅力，在这里的她真的是是一个无私、平凡、聪明的好人，虽然利威尔在后期时不时对她失去记忆看得我抓心挠肝愤怒咆哮，但是这真的是一篇好文（以及，我真觉得这是王子变青蛙的利韩版本...）

总体来说，好看、爱看、推荐大家都来看，然后我们一起来吐槽这俩缓慢的爱情进度以及利威尔有点渣男的行为（虽然全是原利威尔的锅）

下次继续更，我继续看文去了

豆瓣有位写的，我截了图，我太磕了

01

 

调查兵团的团长埃尔文.史密斯今年奔四了，依旧是孤家寡人，别说妻子，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生活作风之端正，硬生生活成一朵傲雪寒梅。

 

上行下效，调查兵团的整体大趋势就是打光棍。

 

这也没办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的人，是没资格成家的。

 

至于内部消化，则又是另外一种情况。

 

调查兵团的内部情侣总是自带凄美氛围，不管两个人够不够美，凄是肯定很凄的。再郎情妾意，海誓山盟cp，去城墙外走一遭，大概率就得be——生离死别。

 

当然了，做人不能太悲观，都说了是大概率，那么肯定也存在小概率的其他特殊情况，比如死在一起什么的。

 

跟团外的人谈恋爱，是害人，跟团内的人谈恋爱，是害己。

 

所以爱情这种东西，在调查兵团一般不被看好。

 

除非谈恋爱的两个人，不是一般人。

 

像韩吉分队长和兵长。

 

-------------------

 

韩吉与利威尔交好多年，然而绯闻是近期传的。

 

一个入团不过数月的小新兵，刚参加完调查兵团一年一度的周年庆晚宴。第二天就开始在外头造谣，非说在庆功宴上，看见分队长和兵长又亲又抱，恐怕私底下早已拨云撩雨，越过雷池了！

 

利威尔班的埃尔德恰好经过，听他把两位上司说的跟通奸一样，当即从后头，不轻不重的给了他一脚：“你说什么？”

 

一众听到兴头上的新兵们顿时吓到肝胆俱裂，造谣者更甚，那是坐也不敢坐，站也不会站，跟猴似的抓耳挠腮，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真看见了……”

 

“你说看见就看见了？”埃尔德烦躁的一抬下巴，根本不屑于用眼睛看他，光赏他两个出气凶狠的鼻孔：“你有证据吗？”

 

这玩意哪里能有证据。

 

“没有证据还敢胡说？！”埃尔德声音又高了几个度，老兵架子十足，派头大到整个调查兵团都快装不下他了。

 

一旁的根塔在他和新兵之间看了个来回，认为吓唬的差不多了，埃尔德再大呼小叫下去，能把兵长本人引来。于是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拉走，走之前埃尔德咬牙切齿，就差没把牙花子呲出来，他用这副凶恶的神情警告在场所有人：“管好你们的嘴。”

 

02

 

离开新兵们的视线，埃尔德仿佛刚经历完一场驱邪仪式，附身的恶鬼消失后，他是表情也正常了，情绪也稳定了，脚步飘忽的走了一段路，他后知后觉的问道：“那小子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根塔当他只是随便问问，所以也只是随便答答：“不会吧。”

 

约好了下午三点全班一块训练立体机动装置的使用，因为路途中的那点小风波，根塔和埃尔德不出意料的迟到了。

 

他两到达指定的训练场时，佩特拉跟奥路欧正在树木间自如穿梭，安装于四方的机关喷吐出沾满白色粉末的小石子，来来回回织成一场密集的暴雨，然而身处其中的两个人在暴雨的缝隙间灵活的游走，看上去并没有受到丝毫干扰，直到机关停止攻击，他两才从树干上一跃而下，落到根塔和埃尔德面前来。

 

佩特拉身上没有白点，说明方才的训练里，她是零失误。可查看过瓦斯罐后，她不由皱起眉来：“还是用了太多气体。”

 

奥路欧则一擦额间的汗珠，质问姗姗来迟的两人：“你们怎么来这么晚？”

 

根塔刚想回答，埃尔德猛地蹿他前头去了：“你们猜我听到了什么？”

 

奥路欧刚想开口，埃尔德在他肩上狠命一拍，自个抢答了：“韩吉分队长和兵长在一起了！”

 

此言一出，奥路欧无暇理会他们的迟到原因了，佩特拉也不关注瓦斯罐了，甚至根塔都忘了刚才想讲什么，满脑子全是揍他的念头。

 

根塔脚随心动，真往他屁股上一踹，也是不轻不重：“叫别人管住嘴，你自己倒来劲了是吧？”

 

埃尔德就是来劲了。

 

他天生藏不住秘密，是个没把门的大嘴巴，让他守口如瓶，还不如一板砖将他拍失忆来的靠谱。

 

根塔的这一脚，埃尔德忍了，因为挨的并不冤。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想找人分享，否则非得憋出病来，不让新兵胡说，已经是他给兵长最后的温柔。

 

奥路欧听开头，还以为他是偷听了兵长和分队长的谈话，搞半天就听了一个连姓名都不配拥有的小兵的八卦，瞬间没了兴致：“这种谣言你也信？”

 

埃尔德信，也不信。结果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追求的是探讨的过程。

 

“这没什么好探讨的，只能不信。”根塔思路清晰：“即使兵长和分队长在一块了，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又亲又抱吧。”

 

“可是晚宴后期大家都醉的稀里糊涂了，谁知道还剩个清醒的新兵呢。”

 

佩特拉插嘴道：“我记得兵长没有留到晚宴后期，他中途就走了。”

 

“分队长倒是留了，在跟他们班的人喝酒。”奥路欧对当晚的场景还保留了些记忆，他后期也喝多了，所以记得模模糊糊：“天亮的时候分队长还在吗？”

 

“我们哪里会知道？得问韩吉班的人。”根塔说完，攘了埃尔德一把：“你去。”

 

03

 

韩吉班今日的训练是马术，特意从米克班借了托马过来指导，五人五马足足跑了一下午，最后马先撑不住了，半死不活的被牵回了马棚，剩下的人就坐在跑马场附近的空地休息。

 

托马是个内向的性子，沉默寡言的像个哑巴，戈逅士也不爱说话，就爱神情肃穆的摆造型，仿佛一樽威严的雕像。凯奇跟他两搭不上话，又实在无聊，于是要求莫布里特跟妮法陪他解闷。

 

“怎么解闷？”

 

“不知道，莫布里特你来起个话题。”

 

莫布里特认真想了想：“借我点钱。”

 

塑料兄弟情崩塌就在一瞬间，凯奇当胸给了他一拳：“贱人，离开。”

 

两人正打闹，埃尔德背着手从前方缓缓走来，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下乡巡查的老干部。逆着夕阳，他的登场几乎有些神圣。

 

“兄弟们。”埃尔德慈眉善目的开了口：“问你们点事。”

 

埃尔德要问的事，韩吉班可太清楚了，清楚的原因是印象深刻。

 

醉前还在跟他们说笑的分队长，酒醒后就不翼而飞了。为了找她，韩吉班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就差没把瓷砖挖了看看有没有暗道，结果人根本不在晚宴的现场，幸好第二天她有按时来工作。

 

韩吉班猜分队长是醉的尚有余力，所以把他们喝趴后，自个摸索着回房了。

 

“你们猜？你们没问吗？”

 

凯奇感到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问的啊？”

 

“问问是不是兵长送她回去的啊。”

 

几人面面相觑，一直没吭声的托马弱弱问道：“是兵长又怎样？”

 

埃尔德就等着这句话，当即露出一副“啊呀忘记你们还不知道”的做作表情，坐下时一屁股把戈逅士挤开了，戈逅士没跟他计较，单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埃尔德声情并茂的讲述了他旁听来的桃色绯闻，与一连串猜想。

 

凯奇没能撑到他说完，因为笑的想死：“哪个新兵这么有种？要是被分队长听见，还不把他抽成陀螺。”

 

韩吉分队长其实远远算不上凶恶之徒，在几位调查兵团的高层之中，她反而是最平易近人的一位。可她要是不痛快了，顷刻间就能换副面孔，至于是副什么样的面孔，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想看。

 

除了凯奇，韩吉班其他几个人仍在面面相觑，大有几分心照不宣的意思。

 

兵长和分队长之间不寻常的氛围，最先是妮法发现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只要在跟随分队长的同时碰上兵长，就会浑身不自在。

 

那种不自在很难形容，像有双透明的手在赶她走，又像一个声音在严厉的质问：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你不该在这里。

 

于是她钻进了牛角尖，非要把这阵没由来的自我厌恶给琢磨清楚。琢磨来琢磨去，妮法总算琢磨出了个所以然：兵长跟分队长像一对cp，而她强行介入了他们的二人世界，又煞风景又多余，所以二人世界都看不下去了，要将她驱逐出境。

 

至于为什么兵长和分队长像cp，她也找不出支撑理论的铁证——像就是像，这是一种气场，是一种感觉。

 

感觉太玄乎了，难以令韩吉班上的其他人信服。

 

他们一边不信，一边又被妮法所影响，忍不住的去猜测，去怀疑。

 

怀疑的过程中，居然也能渐渐体会到那点似有似无的“感觉”，只是同样没有证据，无法区分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单纯的心理暗示。

 

今日外班的战友也有了和他们相同的困惑，是否说明妮法的感觉并没有错。正因为它是客观存在的，所以也能被其他人感觉出来。

 

分队长跟兵长，可能真的有猫腻。

 

04

 

调查兵团自成立以来，整理资料室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事关内部机密，自然不可能放外人进来打扫，内部人每天忙着训练，忙着在下次外出调查中多增加些存活机率，也是没太多空闲。

 

米克班命苦，赶上他们分队长来找资料，翻箱倒柜了半个小时后，米克在无边无际的烦躁中，意识到了资料室过于杂乱的事实，于是把这个光荣艰巨的重任，交托给了自己优秀能干的下属们。

 

米克班的人比其他两个班要多，然而资料室书盈四壁，五个人的力量明显不够用，何况真正到场的只有四个人。

 

赫宁格上午接到了来自家乡发小写给他的信，信上提及了他前女友结婚一事。

 

没入调查兵团之前，赫宁格曾有过一段柔情蜜意的早恋，但后来因为无论小女友如何哭闹，他都执意要入调查兵团，两人不得不劳燕分飞。

 

离开家乡时，小女友还来送了他一程，被他气的哭唧唧：“你怎么就劝不听呢？出去找死好玩呐？！”

 

那是赫宁格最后一次见她，没想到再次得知她的消息，她已经嫁作人妇，还嫁的不好，夫妻两成天吵的个鸡犬不宁。

 

赫宁格很难不情绪低落，他倒不是起了独占心，看不得所爱另嫁他人。而是记忆中那么美好的姑娘，没能如他所期盼的那样获得幸福，这令他无比失落。

 

如果当初他再争取一下，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睡他下铺的格鲁噶就安慰他：“你也别太难过了，她要是嫁给你了，那才是真的倒霉。”

 

“你看啊，虽然她老和丈夫吵架，但最起码还有个人跟她吵架啊。”

 

“换成是你的话，那不得一年四季的守活寡。哪天你死外头了，她也只能抱着抢救回来的尸体残肢哭。”

 

“万一你们还有个孩子，他们孤儿寡母的，肯定要被人欺负吧，要被人拿扔石头吧，要被说闲话吧……”

 

……

 

赫宁格被他安慰的悲痛欲绝，这回是为自己伤心，到现在还没平复，实在没法投入工作。

 

丽奈忙的脚不沾地，心里特想拿针把格鲁噶那张嘴给缝起来。

 

其实格鲁噶并非纯粹的情商低，他的嘴贱是一阵一阵的。大部分时间里能好好说话，但有时灵感涌上来了，就开始“妙语连珠”。

 

纳拿巴一度认为这是酗酒的后遗症，过度的酒精伤着了他哪根脑神经，才导致他如此有病。

 

托马嘴上没言语，心中也平静，只管任劳任怨的埋头苦干。

 

干到一半，门砰的一声巨响，凯奇火急火燎的蹿了进来。

 

约莫是没想到里面有人，他跟米克班一同傻眼了，不过很快他又想起自己没有傻眼的时间：“你们有没有看到上一次外出调查的记录？！分队长今天召集我们开会要用，我上午忘了来拿！”

 

他运气不错，丽奈低头撇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恰好是他要找的东西：“开完会回来帮我们整理，就当报恩了。”

 

“一定一定！”凯奇风风火火的跑了，留下一扇险些被他踹坏的门。

 

会议结束后，米克班仍在资料室奋战，凯奇按照承诺回来帮忙，且来一赠三，带上了全班。人手一足，进度就快了许多，赫宁格稍有好转也立马过来了，顺便给大家带了点吃的当晚餐。

 

帕拉迪岛地小，物资稀缺，食物种类单一，最常吃的也就是面包，他们在尘埃纷纷扬扬的资料室里，人手一个面包，啃的没滋没味。

 

妮法认为此刻很需要一些话题来调味，但他们跟米克班又没什么共同话题。苦思冥想后，她想到了埃尔德，于是灵机一动：“你们听说兵长和韩吉分队长的事了嘛……”

 

05

 

埃尔文在看下一次外出调查的队形调整，兵长及两位分队长在他对面坐成一排，中间的位置属于利威尔，两个高个子往他身边一坐，三人合起来就是一条顶点向下的抛物线。

 

各个精英班的成员也在团长的办公室中，打乱成两列，一左一右的贴墙站，这是平行线。

 

埃尔文面对一屋子几何，保持了长达十五分钟的沉默。

 

利威尔从正襟危坐，到有所松懈，再到靠上椅背，同样用了十五分钟。

 

他微微偏头，看见了韩吉的马尾。

 

这家伙头发多的出奇，扎起来能有一大把，发色应该算深棕，但在某些光线下，会更像深红。

 

利威尔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拨弄，厚实柔顺的发丝在他的指缝间，像匹光滑的绸缎。

 

韩吉不明所以的看向他，然而在她还没完成“看向”的动作之前，利威尔就已经收回了手，仿佛方才无事发生。

 

屋子里一片静谧，韩吉不好开口直接问，只当他是和自己闹着玩。

 

视线在利威尔黑亮的头顶打了个转，韩吉出手疾如闪电，也薅了他一把。

 

韩吉向来没轻没重的，一举毁了利威尔的发型，他黑着脸，自己又把头发复原。

 

毕竟是他先开的头，有来有回，谁都不亏，他决定暂且不跟这个混账四眼计较。

 

韩吉却不准备善罢甘休，利威尔的发质好，摸起来手感极佳。因此一个来回后，她跃跃欲试的想再扒拉一下。

 

她抬手，利威尔就挡，两人过招拆招，推推攘攘。

 

目睹了这一幕的下属们你看我我看你，有一万句话憋在嘴边，憋的他们挤眉弄眼，差点激发出心灵感应的异能。

 

如果眼神有实体的话，恐怕早就满办公室乱飞了。

 

正在此时，埃尔文将全部资料阅读完毕，他一抬头，就见韩吉动手动脚的像个流氓，有损调查兵团第四分队长的身份，忍不住轻轻咳了声：“别闹了。”

 

团长都说不闹了，那自然不能闹了，接下来的时间要商量正事。

 

然而下属们可没那么容易平静下来，刚才的短短几分钟里，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妮法口中的“感觉”，妮法因此得意洋洋，她正对面站着的是米克班的格鲁噶，八卦不分班级，她冲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我说的对吧。

 

格鲁噶不好意思说自己没看懂，他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

 

06

 

调查兵团精英班成员除了固定的军事考核，还会时不时来场生存演习。在外出调查中，突发情况层出不穷，队伍被冲乱的情况是可能存在的，如果恰好赶上地形复杂，就会有与大部队走散的风险。如何在险境中自救，考验到了判断方向、合理利用瓦斯、侦察四周藏匿的危险等等能力。

 

这回的演习地点是一片原始密林，里面有埋伏好的士兵作为干扰因素，阻挠他们前行。精英班要做的，就是在天黑之前横穿密林，失败及后到达的一半，不许吃晚饭。

 

埃尔德今日状态不错，一路如有神助。即将走到出口前他检查了一下瓦斯罐，剩余的气体不多了，他索性全部用光，一鼓作气的飞了出去。

 

出口处的平地上除了等候他们的两位上司，就只剩第一个到达的纳拿巴和紧跟其后的莫布里特，两人已经累瘫，正耷拉着脑袋闭目养神。埃尔德一飞一落，稳稳落在他两面前。

 

环顾四周后，第三名的成绩让埃尔德倍感意外：“根塔呢？格鲁噶呢？”以及更不解的：“韩吉分队长呢？！”

 

米克只能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伸手往密林一指，他说：“韩吉进去玩了。”

 

韩吉去时两手空空，回时收获颇丰。奥路欧第四个赶到，气还没喘匀，韩吉便从天而降，怀里抱了个用外套做的简易大包裹。

 

“你们快看我找到了什么！”韩吉满腔都是急切与人分享的喜悦，不需要谁来追问，她三两下打开了包裹，露出里头红彤彤的野果。

 

野果个头小，数量多，累成一座小山。

 

韩吉大咧咧往地上一坐，率先把“山顶”上的那颗塞进嘴里：“我家附近的山上就有这种野果，小时候父亲会摘给我吃，比蜂蜜还甜，运到市集上能卖不少钱。”

 

她说完，又拿走了两颗，一颗给自己，另一颗她顺手喂给了利威尔。

 

该有多顺手呢，顺到连利威尔都没反应过来，一阵劲风来势汹汹，直接撬开了他的嘴。

 

从纳拿巴的角度来看，分队长投喂的力度之大，恐怕连指尖都跟果子一块喂兵长嘴里去了。

 

幸好兵长没生气，他镇定自若将果子吃完，才问韩吉：“你不会没洗吧？”

 

“我洗了！”

 

“那就好。”

 

“好吃吗？”

 

“好吃。”

 

……

 

到手的荣誉突然不香了，累死累活冲进前四名的几人对落后的其他人，产生了莫名其妙的羡慕情绪。

 

他们一言不发的吃着果子，巴不得凭空消失。

 

07

 

凯奇觉得他身边的人，最近都神经兮兮的。

 

自从埃尔德提过那个压根不靠谱的桃色绯闻后，两位上司的终身大事就成了三个精英班所一致关心的重点，以前虽然嘴上念着一视同仁，说大家都是兄弟，但兄弟也分内外亲疏，一个班的人总归要更加亲厚些。

 

现在为了探究同一个八卦，阴差阳错间居然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三个班直接好成一个班。

 

凯奇在其中，堪称格格不入。

 

他反正没看出来兵长和分队长之间有什么，要说相处模式不同于别地一般的男女朋友，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调查兵团能是一般的地方吗？他们的分队长和兵长，能是一般的男女吗？生死与共的战友能是一般的朋友吗？

 

然而没人听他说话，赫宁格更是直截了当的问他：“你是不是傻缺啊？”

 

凯奇不堪受辱，刚想还击，赫宁格又在他心脏上方狠狠拍了两下：“好好感觉感觉，感觉！”

 

介于对方语气诚恳，像个恨铁不成钢的父亲在教育儿子，凯奇盘算着以德服人，先领了他的父爱，等他好好“感受”一下，再回来跟赫宁格辩个上下高低。

 

凯奇的感受之旅，才开始没多久就受到了阻碍，韩吉分队长把他抓走训话，讲他每天鬼鬼祟祟的，既然闲的没事做，不如去写检讨书。

 

凯奇有苦难言，鬼鬼祟祟的又不止他一个，凭啥只训他？

 

“你真傻啊？”莫布里特也训他：“大家只敢偷偷好奇，谁跟你似的，恨不得把眼珠子贴上去。不骂你骂谁。”

 

凯奇被训得恼羞成怒，决定退出这些纷纷扰扰，不跟他们搅和了！

 

去送检讨书的那天，分队长跟兵长正在讨论上回的求生演习，凯奇不方便打断，默默站在角落等候，顺便听了一耳朵。

 

他求生演习的名次向来稳定，稳定的垫着底，可上回成绩却破天荒的冲到了中下游，因为失误的人太多。像跑错了方向的丽奈，中途瓦斯罐漏气的倒霉蛋根塔，练习消耗瓦斯走火入魔的佩特拉……

 

“瓦斯需要的是合理使用，而不是完全不用。佩特拉跟格鲁噶是两种极端，一个太不舍得，一个又太舍得，才导致求生演习中，佩特拉速度慢，格鲁噶则过早消耗完瓦斯……”

 

凯奇昨天写检讨书写到半夜，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听他两讲公事听的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熬到话题结束，兵长要走了。

 

分队长起身把他送到门口，顺路聊了几句闲话，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天天吃食堂特别腻云云。

 

兵长的表情一贯单一，单一的没有表情，他只说好，接着问道：“我昨天叫你回去洗澡，你洗了嘛？”

 

“我当然洗了！我现在可香了！不信你闻！”

 

凯奇刹那间生出了些异样的感受。

 

他想到了赫宁格，和他痛心疾首的话语：“好好感觉感觉，感觉！”

 

像是冥冥之中一股力量，在帮助他完成“感受”，要将他从错误的道路上引回正轨，利威尔居然真凑了过去！

 

他跟韩吉靠的那样近，鼻尖几乎贴上了她的肌肤——事实上的确贴上了，蜻蜓点水般碰触了一下后，又匆匆分开。不像闻味道，倒像是在她颈间，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嗯，是洗了。”利威尔如此说道，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韩吉则欢欢喜喜的，也是没觉得有何不妥。

 

唯有凯奇五雷轰顶，赫宁格在他胸口上锤的那两拳，仿佛锤通了他的七窍。他冷不丁看见了个全新的世界，所以整个人都傻掉了。

 

08

 

莫布里特左手一罐巨人的指甲，右手一盒巨人的呕吐粘液，颇为糟心的站在自己分队长身边，看她全神贯注的研究巨人毛发。

 

莫布里特有心事，关于周年庆当晚，分队长究竟如何回的房，大伙已经将寻找答案的重任交托给了他，理由是——“你是分队长的副手，和她接触最多。”，然而至今他也没找到开口的机会。

 

眼看再不抓紧时间，这就要成一桩悬案了。莫布里特终于在韩吉写完最后一笔研究报告时，鼓起了勇气：“分队长，你酒量是不是很好？”

 

韩吉的脑子被巨人信息塞的满满当当，莫布里特一句题外话，她差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没什么……就，就周年庆那晚，我们都喝了好多酒，醉的倒头就睡。但你还能回房间，所以我想分队长的酒量挺好的。”

 

韩吉望着他，镜片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流转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莫布里塔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无端惧怕她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他的五脏六腑，更别提那点遮遮掩掩的小心思。

 

许久，韩吉笑了：“是啊，我酒量一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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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

 

根塔把面包掰成两截，左一口右一口的咬。

 

分队长跟兵长有没有亲亲抱抱过，早已不是重点。正如他先前所说的，就算他两成了一对，无论是要亲还是要抱，都不可能展示给别人看——否则直接公开好了，还藏什么呢。

 

现在的问题是，兵长和分队长随时有“越过雷区”的可能，需要下属们做好心理准备，别到时候措手不及。

 

莫布里特看了一下午的巨人组织，因此胃口不佳，晚饭没动几口。落在别人眼里，却又是另一种意思。

 

凯奇怜爱的拍了拍他的背，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小莫呀，失恋难免伤筋动骨，但你也不能不吃饭啊，要是难过就哭出来。”

 

莫布里特没哭，继续郁郁寡欢的盯着面包。

 

他一直认为自己喜欢分队长，因为身边的异性寥寥无几，而分队长又恰好很优秀，是他所敬仰崇拜、誓死追随的目标。按照目前的发展形势，他无疑是失恋了，理应伤心，可他又的确不伤心。

 

只是恶心，巨人分泌出的金黄黏液，足以倒尽他一整天的胃口。于是不禁在恶心之余，分出神来思考：为什么不伤心？

 

纯情小莫尚且没将他的万千思绪理清，战友们已经开始忙着为他找下家了。

 

为了安慰他，托马甚至打算把他招为妹夫：“我妹妹一直想找个调查兵团的人当丈夫，你也见过她。你长得好看，能力又出众。想必我父母也不会反对。”

 

托马是典型的惜字如金，能不说话则不说话。突然冒出一长串，还把他的内外在全给夸奖到了，莫布里特十分感动。

 

然后拒绝了他：“你妹妹长得像你，性格也像你。我会有一种跟你交往的感觉。”

 

托马好心好意做媒，不料莫布里特脑回路惊人，能把一段好好的姻缘说的如此膈应人。他后悔自己开了这个口，干脆不说话了。

 

丽奈在一旁嗤嗤的笑，她是想起了自己的感情史：“我以前也有喜欢的男孩子，当时我不爱念书，成绩一塌糊涂，可他总是拿第一名，是个很优秀的人。后来我向他表白，被拒绝了……可能是他嫌我不够漂亮吧。”

 

格鲁噶不允许她妄自菲薄：“你很漂亮。”

 

丽奈生的高鼻薄唇巴掌脸，眼睛水灵灵的，又正处豆蔻年华，是朵含苞待放的花。

 

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从格鲁噶的嘴里听到这样动人的言语，一时看他都没那么讨厌了，正把他从头打量到脚，也想找点词，礼尚往来的夸夸他。就听他接着说道：“……所以他应该是嫌你没文化多一点。”

 

丽奈：“……”

 

她就知道，不该对格鲁噶抱有希望。

 

09

 

埃尔文花一个小时听完了韩吉的奇形种抓捕计划，以他们目前掌握的理论，无法与实际相结合，风险难以估量，所以埃尔文暂时给不了她确切的答复。

 

韩吉来之前有预料到这个结果，因此谈不上失落。她刚准备走，埃尔文一挥手，又把她喊了回来：“韩吉。”

 

“怎么了？”

 

埃尔文十指交合，酝酿了一下措辞：“你近来有没有听到些风言风语？”

 

韩吉懂了。

 

她和利威尔的绯闻甚嚣尘上，从下属一路传到顶头上司这儿，精英班那些混账们功不可没。他们向下拦截了消息，内部却四处宣扬，连平时最省心的莫布里特也跟着一块胡闹，还想从她这里套话。

 

是，周年庆的那晚她醉到不省人事，是利威尔把她送回房间的。因为她酒品不好，醉了未必会老老实实的睡觉，埃尔文怕她闯祸，晚宴开始前便叮嘱了利威尔，要把她送回去。

 

但她怎么可能把真相告诉莫布里特呢？他们无风都能起浪，再轻轻一吹，还不得引起海啸。

 

也不知道这么蠢的谣言怎么会有人信。

 

试想一下，即便她要非礼利威尔，难道利威尔就会坐以待毙吗？早把她吊起来打了。

 

韩吉底气十足，一口否决：“绝对是污蔑。”

 

“哦？”埃尔文看她正气凌然的模样怪好笑的：“为什么他们要污蔑你啊？”

 

韩吉哪里知道为什么，但她可以瞎编：“嫉妒我优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埃尔文一个字都没听懂，并且认为，真踏马邪门。

 

“行了行了，相信你了。”埃尔文头疼的又一挥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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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间到了，社畜纳拿巴还在陪伴上司逛街。

 

米克从下午开始，走遍大街小巷，也没找到合他心意的护腕，眼看天色已晚，且再逛下去，就要逛出露丝之墙了，他唯有作罢。

 

撇了一眼身边人，米克见纳拿巴一头璀璨的金发都要给累黯淡了，不由生出了怜惜之心：“你想吃些什么吗？”

 

纳拿巴抬起头，表情以茫然为主：“啊……我都行。”

 

其实纳拿巴相当好养活，原生家庭视她为草芥，一日三餐加起来都吃不饱，毒打倒是管够。她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中成长，不仅没心理变态，还长得坚强勇敢，长得漂漂亮亮。

 

但米克不打算敷衍她，带她去了平时最常光顾的馆子。

 

“这家老板是个打猎的好手，经常会从山林里抓些野鸭子回来。他的妻子，也就是老板娘有一道独门手艺，能将鸭肉煮的特别鲜香。还有两条街外，一家吃野兔的饭店，味道也很好，下回带你……”米克走至饭店门口，又突如其来的变了卦，他转身就走：“我们还是今天吃兔子吧。”

 

纳拿巴沉浸在对野鸭的遐想中，不懂怎么又换了兔子。临走前她往门缝处一看，看见正对大门的座位上，坐着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

 

纳拿巴没有停留，匆匆忙忙的去追米克：“分队长，是兵长和韩吉分队长。”

 

“我知道，快走。”米克个高腿长，走起来健步如飞：“我不愿意跟他两同时呆一块。”

 

“为什么？”

 

为什么？米克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也没有为什么。他懒得思考，难得的任性起来：“我就是不愿意。”

 

10

 

奥路欧捅了个大篓子。

 

他前天晚上跟格鲁噶、莫布里特一起喝酒，由于第二天是休息日，三人兴致高涨又肆无忌惮，在酒吧中喝了个痛快。回去的路上，三个醉鬼偶遇了外出的兵长，格鲁噶和莫布里特倒还好，他们喝醉了，顶多走路晕晕乎乎。

 

而奥路欧莫名情绪失控，他冲上去抱住兵长，并且哭的涕泗横流：“兵长！你一定要幸福啊！”

 

光是如此也就罢了，直到莫布里塔和格鲁噶把他强行拉开，他还扯着嗓子在街上大喊大叫：“利威尔兵长！你和韩吉分队长一定要幸福啊！”

 

这下好了，利威尔本来就十分有名气，哪怕不是调查兵团的人，也多多少少听说过他的名字。

 

奥路欧凭借着惊人的嗓门，又为利威尔刷了波存在感，现在他多出了个外号，叫“幸福的利威尔”，丢人丢出了整个军团。

 

利威尔班的人一致认为，奥路欧不去裸奔谢罪，简直对不起兵长的栽培和庇佑之恩。

 

但考虑到奥路欧不光代表他个人，还代表整个调查兵团的形象，他如果真去裸奔，团长可能会气的爆了脑血管，所以也只能委屈兵长。

 

利威尔这辈子都没这么委屈过，他猜奥路欧早对他怀恨于心，那非得是长年累月的积怨，才能结出这么大仇来。

 

最生气的是什么，是除了他以外，大家竟然还都挺开心。

 

不知情的人以为他结婚了，客套的祝福纷至沓来，知情的人负责看笑话，站着说话不腰疼。

 

同样被波及的韩吉又心大，非但不跟他同仇敌忾，还事不关己般打趣，开口闭口祝他幸福。

 

利威尔纳闷了，这“幸福”不是属于他们两的吗？难道就因为他是主语，所以就得独自承受吗？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利威尔临时召集了三个精英班的成员开会，会前顺便来了场体能训练。

 

韩吉跟米克闻讯赶来时，他们的下属们都给累脱水了，蔫茄子似的横七竖八躺地上。利威尔毫无同情心的在最前头走来走去，他说：“我的事情，用不着别人操心，管好你们自己。”

 

平心而论，这顿训精英班挨的不冤，他们不该妄自揣测上司的私事，还揣测到人尽皆知。尽管后者并非他们本意，纯粹奥路欧个人作死，团队买单。

 

凯奇好生气，他反应比大家都慢，前半段压根没参与。中后期入坑没多久，就给奥路欧踩的雷一块给炸了。他满肚子牢骚，转头看见了同班的戈逅士。

 

戈逅士从头到尾就只是个旁观者，凯奇知道他严肃惯了，不屑于讨论些情情爱爱的破事，显得格局太小。然而兵长也没空分辨他出淤泥后有染没染，最简单省事的处理方法，就是一视同仁的全罚了，论无辜，谁也比不上他。

 

果然，人的快乐有时是比较出来，凯奇舒服多了。

 

11

 

兵长发威之后，精英班消停了不少，哪怕背地里嘀嘀咕咕，也得关起门来，尽量不走漏风声。

 

内部矛盾容易解决，难堵的是外部的悠悠众口。既然难堵，那就不堵了，浪费时间。

 

眼看兵长和分队长继续形影不离的呆一起，既不澄清，也不避嫌，精英班想法更多了。

 

他们真不想再挨一次罚，可有些事情，一旦接受了，真的很难从那种状态中脱离。早知道真不该淌这趟浑水，弄得进退两难，还无法跟上司们和谐共处。

 

比起苦恼的围观群众，两位当事人的生活倒没受到太大影响。他们下班后，照例在河边散步，韩吉脚步轻快，她在说上回被埃尔文枪毙掉的奇行种捕捉计划，想到哪说哪，期间时不时被别的事物打断，比如身旁驶过的船只、天边舒卷的流云，以及前方快步走来的戈逅士。

 

戈逅士有要事回兵团，因此匆匆和两位上司打了个招呼，又匆匆离开了。

 

韩吉和利威尔把他当作一段寻常的小插曲，没大放在心上，所以自然也没留意到，走出一段距离后，戈逅士停住了脚步。

 

他回过头，望着夕阳下并肩同行的两位上司，若有所思。

 

……

 

周年庆的晚宴之上，利威尔被醉醺醺的下属撞到，红酒溅了他满身。

 

洁癖最难忍受脏污，但今天利威尔忍了，四周都是其乐融融，热闹欢腾的景象，他不愿意为了这点小事破坏谁的心情。

 

打发走晕头转向的下属，利威尔起身回房，佩特拉知道他要走了，忙问道：“兵长，你等会还回来吗？”

 

被酒打湿的衣料紧贴着他的皮肤，又冰冷，又稠黏，利威尔的心情糟的一塌糊涂：“不回来了，你们玩开心些。”

 

回房洗了个热气腾腾的澡，再看了会今早才买回来的报纸，时间便不知不觉的走向深夜。心情逐渐平复下来的利威尔，想到了晚宴开始前，埃尔文的嘱托：“你看着点韩吉，别让她酒后惹事。”

 

醉酒的韩吉是不可预测的，也许乖乖睡觉，也许胡说八道，也许到处搞破坏。

 

调查兵团一直挺穷，没什么资本让她嚯嚯，难怪埃尔文警惕性极高。

 

利威尔懒得换正装，穿了一身休闲的居家服下楼。

 

看样子晚宴是结束了，楼下已经全军覆没，男男女女毫无避讳的躺在一起，空气中是散不开的酒味，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韩吉也伏在桌上睡着了，他们班也只有她睡的还算体面，其他几个全滚在地上。

 

利威尔过去扶起她，韩吉全然没了意识，她隐约闻到了一股温暖清爽的味道，于是凭直觉喊出了来人：“利威尔！”

 

“嗯。”利威尔冷淡的应了，正准备带她走，韩吉突然开始发疯。

 

她双手一合，正好把他的脸夹在手掌之间，然后猛的凑过来，双眼眯起，像是要瞧清他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利威尔被扑面而来的酒气喷了满脸，意外的没厌恶，而是愣了神。

 

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韩吉，发现她的眼睛可真明亮，荡着深深浅浅的光，掌心的热度几乎要烧到他心里来。

 

与此同时，桌子边缘冉冉升起一颗人头，戈逅士睡了一觉，感觉酒差不多醒了，他正想爬起来，结果就撞见这么一幕。

 

酒精模糊掉的不止神智，不止理智，还有以友谊为名的，汹涌情感的阀门。

 

互相依偎的两个人静默着拥吻，在这个沉睡中的宴会，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在这个只有他们彼此存在的天地间。

 

戈逅士默默的，默默的，又躺回了地上。

 

背对着蜷缩成一团的妮法，他伸出双臂抱紧自己，认为这一切都太可怕了。

 

……

 

“我的计划绝对是可行的，可以先在墙内模拟，但要真正开始实施，估计需要一段时间……啊！比鸭子还大！”眼前飞过一只白胖的大鸟，韩吉顿时浮想联翩，她憧憬的抬头望天，自言自语道：“一看就好吃。”

 

她不提鸭子，利威尔还不会想到他空空如也的钱包。

 

除了打光棍，贫穷也是调查兵团由上至下的整体大趋势。

 

而利威尔的贫穷，跟眼前的四眼混账脱不了干系，韩吉花钱大手大脚，爱买书和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衣食住行统统往后排，常年穷的叮当响，只能找人借钱，还专挑一只羊薅毛，利威尔那点微薄的薪水，全用来养韩吉了。

 

“利威尔。”

 

利威尔的眼神暗藏杀机，心想她要是再“借”钱去吃鸭子，他就把她扔进河里喂鱼。

 

韩吉当然懂他的意思，转了个身，她倒退着越走越快，跟他拉开一段距离。

 

确定哪怕利威尔现在冲上来，自己也有充足的逃生空间后，韩吉才扬声喊道：“你一定要幸福啊！”

 

河边行人不多，几个小孩在夕阳下你追我打。

 

利威尔被她气麻木了，没有再收拾她的力气。可又不甘心叫她这么得意，不禁恶相胆边生，也朝她喊：“韩吉，你才要幸福啊！”

 

韩吉立马回道：“有你在，我已经很幸福了！”

 

晚霞映染着她的面庞，像一层醉酒后的红晕。利威尔想起她掌心的温度，耳根也跟着发烫。眼看她欢快的跑远了，才自顾自的嘀咕道：“说什么呢……”

 

起风了，卷起地上干枯的落叶，哗啦啦不知去往何方。此刻的世界是萧瑟的，也是绚烂的，定格成一副光芒万丈的画卷。

 

利威尔微不可觉的笑了笑，他望着前方向他招手的韩吉，那头美丽的棕发丝丝缕缕散在风中，她也融入了画卷，比朝阳鲜亮，比落日明艳，是他心头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