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种人生(上)
莱万多夫斯基常想,如果没有碰到她,自己是不是会有第三种人生。
——引文(现实向if)
“别跑——别跑——抓住她!”踢踢踏踏的、沉重的脚步声在你身后响起。
你已无暇顾及回头看一眼究竟有多少人追在你身后,你只沉重地喘着气,一手握紧了怀中的...
莱万多夫斯基常想,如果没有碰到她,自己是不是会有第三种人生。
——引文(现实向if)
“别跑——别跑——抓住她!”踢踢踏踏的、沉重的脚步声在你身后响起。
你已无暇顾及回头看一眼究竟有多少人追在你身后,你只沉重地喘着气,一手握紧了怀中的什么东西一手捂紧腹部,依旧奋力向前跑去。本就是大雪中,行走尚且不便,别说逃跑。
汗液夹杂着血液流下,你舔了舔唇,咸的。
其实到这个份上你已经有些脱力了,身体完全跟不上大脑的指令,眼前的事物好像与雪融为一体,发白。
要不就算了吧,要不就到这吧。你心想。
可还来不及多思考,就听到一声枪响,你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你的右膝中了一枪。
你仍向前爬去。
好冷啊。你拖着腿在雪中爬,雪快有你人高。跑不动了。你心里想,真的跑不动了。
你连忙查看该发的东西发出去没有,在看到“已送达”三个大字后松了口气。你毫不犹豫地拿出刀,将通讯设备捅了个对穿,保证无法修复后又尽最大力气将它丢了出去。
一道完美的弧线。
一颗贯穿你胸膛的子弹。
“砰”的枪响与“啪”的沉重落地声同时响起,而你只松了一口气,任务完成。
你始终有一只手攥着什么东西——那是一张照片,你和你爱人的照片。
说是爱人其实又太过于夸张,只是你私自将他视作爱人。对他而言你只是个陌生人罢了。
你将那张照片缓缓拿出,其实已经有些发皱了,你攥得太紧。
相片上布满了血迹,新鲜的。
你怎么擦也擦不掉,反而越擦越模糊,你看不见他的脸。你想再看一眼他的脸。
中了两枪后一言未发的你终于发出一声哽咽,顺势倒在雪地里,你只是想再看一眼他的脸。
雪越下越大,漫天的白渐渐蒙住了你的脸,这世界好像是一片静寂,唯余你缓慢的心脏跳动、带着的哭腔的呼吸声和雪落声。
你看不到影影绰绰的人像你涌来,你只看到了手中的相片,颤颤巍巍的。
你又用力擦了擦,终于露出一张脸。其实很模糊,只能看出一个人大概的轮廓,但你还是很爱惜它,毕竟这是你们唯一一张可以称得上合照的相片。
跟着我还得受这罪。你轻笑一声想,干干净净地,别被他们找到。
你发抖的手再也撑不住,掉在雪中。
你将照片往雪中塞了塞,眼角好像滑过一些晶莹的液体。
你轻声说:“再见。”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响,似是有一群人在争吵。
头疼。你迷迷糊糊地想。
“她要醒了。”有人笃定道。
原因无他,他看到你的睫毛像破茧的蝶拼命挣扎。
为了佐证他的想法,你蓦然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白。其他感官好像也伴随视力一起恢复,一股消毒水味闯进你的鼻腔,随之而来的是身体上的巨痛。
你强忍身体的疼痛坐起身,环顾一周,迅速数了数身边围着的人。五个,都穿着类似医生,你猜他们可能是博士之类的人。
你深吸口气,还不等周围的人反应就翻下床,随手抄起一个注射器挟持了离你最近的人。说是挟持也不准确,毕竟注射器没什么伤害力。
“别动——”你将注射器的针头拔下,抵在离你最近那人的脖子上,“再往前一步我就捅穿他。”
其余人哑然,但又有些失笑,她怎么就挑了个硬柿子捏呢。
“怎么,记不得我了?”你身前的人传来的声音带着点笑意,“还想捅穿我的脖子?胆子很大嘛。”他有点懒洋洋地道,“好了,别用这玩意对着我。”
听着熟稔的声音,你有些发愣。
“你们都出去吧,我和她有点事要说。”他趁你没反应过来,轻松抢过你手中的针头,随手一扔。
而其余人显然是没想到你们俩会认识,对视了一下后鱼贯而出。
你身前的人转过身来,“好了,不累吗?过来坐吧。”他一边道一边拍了拍你刚躺着的床。
一张熟悉的脸转了过来。
你愕然,“怎么是你?!”他不是死了吗?
他叫M,或者说你向来习惯称他为M。你和他一起长大,后来阴差阳错一起执行任务。
M像是看出你心中所想,眨了眨眼,“没有喔。”
想到这里……你猛地一激灵,自己不是也已经死了吗?你清楚,当初的痛感太过于真实,所以那绝不可能是梦。直到现在你的胸口仍有阵痛。
于是你抬头望向M,望向他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
他到底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想什么呢?我也是才知道。”M没好气道,“过来,我跟你慢慢解释。”
他一点都没变。你眼中也浮上一层笑意,向他走去。
“我们现在相当于活在一个独立的时空,在这里时间流动得非常缓慢,大概也就是…我们世界的十分之一吧。我们之前就是替这里打工。”M耸了耸肩,“这个机构,我们暂且称它为时控局吧,它负责管理每一个小世界里发生的偏离正轨的事,至于什么算是偏离什么不算,这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而我们要做的——”他微微一笑,“就是拨乱反正。”
你不知为何从M的笑中看出了点森凉的意味,轻轻打了个寒颤。
“去做任务是有奖励的,你可以回到你想去的小世界,可以用积分兑换金钱、延长生命。当然,如果你选择永远待在这个世界,那么你就是永生的。”
永生——多么充满诱惑力的词,但你内心其实并无波澜。你在原来的小世界里就厌倦日复一日的任务,别说来到这里,这个更无聊的地方,连时间都冻结了。
你叹了口气,你也不想的,但如果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就必须努力打工。你心中一动,将手伸进怀中摸了摸。
照片还在。
你有些颤抖,摩挲了一下相纸。粗糙而熟悉的质感让你感到安心。你不去思考为什么它还在你怀中,只要它还在就好。
“我们现在…是过了多久?”你在思考如何措辞,“在原来的世界里。”
“大概有十几年了吧。”
这么久啊……你默了默,不知道他还好吗,算算年龄,他应该早就退役了吧?
正在你畅想的时候,他打断了你,“你还记得莱万多夫斯基吗?”
你面不改色,“莱万先生?记得,怎么了?”
“他去世很久了。”他犹豫了一下,“在你刚脱离那个世界后不久。”
这句话好像一阵飓风将你席卷,你恍惚起来,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你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即使是在最熟悉的人面前你也习惯隐藏,更何况这里还有监控的存在。
“莱万先生他怎么去世的?”巨大的镇痛与茫然将你裹挟,你感觉自己近乎要跌倒在地,在胸口被子弹贯穿后都不曾出现这样的痛感。
你死死咬住嘴,不让泪流下来。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意外。”他摇了摇头,“他还那么年轻,有着大好前程…可惜了。”
你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我出去一下。”
你没做过多解释,头也不回地冲向卫生间。
你抵着墙缓缓蹲下,无助而小声地落泪。
你不知道用何种语言才能将心中的情感书写万分之一。
明明这是只属于你的独角戏。
他的名字在你口中滚了又滚,最终却还是被囫囵吞下。你在不为人知的黑夜中,曾无数次呢喃,也曾向上天祈愿,他幸福平安。
你们的故事很简单,或者说——你的故事,寥寥几句就能讲完。
你是孤儿,在孤儿院的日子并不好过。而莱万多夫斯基像超人般从天而降,他资助了你,将你从水深火热中解救,使你得以于黑夜中窥见光明。但其实你只是他帮助的那么多孩子中的一个,最不起眼的其中之一。仅此而已。
你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将照片取出。
明明是一张这样轻的纸,却好像万吨重的山,你的手抖得快要拿不住它。
血迹早已干在照片上,只剩一张模糊的脸在笑。
你一闭上眼就能想到他的脸——他有时会笑得有点傻。想到那个表情,你也忍不住笑出来,他就是这样的人——一个执拗强大,有时又会犯傻的好人。
你笑着笑着就落了泪,打在照片上,晕开了他的脸。
你很快整理好了情绪。
你站起身,摸了摸镜中自己还是泛红的眼眶。你好像透过镜子、透过并不相似的眉眼看到了莱万多夫斯基。你好像触摸到了他的脸旁,粗粝、温热、带着点胡茬。
镜中的人是一如往常柔和而低垂的眉眼,他摸了摸你的头,就像之前一样。
莱万先生…莱维。你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你只敢在独自一人时这样称呼他,你害怕别人发现你的软肋,发现你不见天日的爱意。
说实话,你也分不清自己对他究竟是孺慕、感激还是爱。这样一个将你从泥淖中解救出来的人,你很难不对他过度关注。
也许是你自己的问题——是的,你有一些心理方面的问题。也许是你太过于偏激,你对他的关注甚至到了有些病态的程度。在意识到这点后你果断切断与莱万的联系,但要说是联系又太夸大其词,毕竟你只是单方面接受他的资助,又定期向他汇报你的成绩罢了。
在停止接受资助后你剑走偏锋,选择了刀口舔血的生活。只是因为你想让肉体上的痛感提醒你生命的存在与愚蠢的错误。
你低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温刺激着你的感官,你回过神来,走出卫生间。
在此之后你在时控局的生活就如死水一般平静,重复着同样的工作,时间在你身上化为乌有。
你不知过去了多久,你只觉得这是一段冗长而晦暗的时光,心脏好像都不再律动。
直到很偶然的一天。
“哎,听说你们那个小世界好像出了点问题。”一个同伴肘了肘你。
你抬头挑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好像要坍塌了。”
你一愣,小世界坍塌是一种时控局内常用的说法。简单来说,就是世界里的锚定之人消失了,也许是正常死亡,也有可能是意外发生,总而言之就是失去了中心。如果新的锚定之人没有及时产生,那么世界就会崩塌。你们也同时为了寻找新的锚而存在。
“锚…不还活着吗?”虽然你已经脱离那个世界许久,但还是会下意识进行关注,毕竟这么多年来你并非孑然一人,在那个世界仍有你惦念的人存在。
“是呀。”同伴点点头,“就奇怪在这里……”
“大家过来一下。”她的话突然被打断,你朝声音源头看去,是你们的上司。
他重复了你同伴的话,随后接着道:“后来有人查清,这个世界的锚的确还活着,但是有另外一个人偏离了轨道,你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个人再带回来。”他扫视了一圈,“但有个问题。因为无法确定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坍塌,所以这个任务失败的机率很大。同时,这个任务不会有什么报酬。”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许多跃跃欲试的人都熄了火,他们都不会干亏本买卖。
“我去吧。”你向前走了两步,“反正也是我原来的世界。”
他笑了笑,“很好,跟我来吧。”
你随他走到办公室,他指了指桌子上摆着的案本,“这是资料。”
他在你翻开案本前随意提道:“哦对了,这个人叫莱万多夫斯基,你认识吧?还是个挺有名的足球运动员呢。”
你愣在原地。
那一瞬间你的脑海中闪过很多东西,像走马灯。可能是过了太久,那张相片都有些发黄,加上当年没及时清理血迹,还留下了一些深褐色的印记。唯一不变的是它一直装在你的胸前,最贴近心跳的地方。
所以…究竟过去了多久?如果按照这样算的话,距离你死去时,你原来的世界已经过了三四十年。
太久了。你显些哽咽出声,距他离开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了,久到关于他的记忆在逐渐消散。在终日惶恐和惴惴不安中,你终于等来一个本就不存在的可能性。
“谢谢您。”你拿过案本鞠了一躬,“我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他点点头,没再多说些什么,看着你离开,“别让我失望啊,孩子。”他默默道。
在做完对接后你大概了解了任务内容,只是让莱万多夫斯基避开这个意外的死亡点,最终寿终正寝而已。
好吧。你叹了口气,只是他那么有多遗憾。
你低头看着相片中他模糊的笑容,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时隔这么久后终于可以再见到你了啊,莱万先生。
带着难以平息的澎湃情绪,你回到了过去。
只是这个过去,似乎有些太久远了。你看着眼前的小豆丁想。
也许是新来的同事还不太熟悉工作业务,导致你来到了几十年前的华沙,这时的莱万多夫斯基还只是一个小萝卜头。
你只见过年幼的莱万多夫斯基的相片,但这个真实的、眨着蓝眼睛的小豆丁,你实打实地第一次见。
“你好呀,鲍勃克。”你蹲下身,看着这个还没有你半个身子高的小孩。
鲍勃克只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爸爸妈妈呢?”你用蹩脚的波兰语说道。你刚环顾四周,发现附近并没有什么人。
“找不到他们了……”鲍勃克不知道面前的人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找不到爸爸妈妈这件事让他泪意翻滚,好容易压下去的泪珠眼看着又要掉落。
你不去想为什么同事要把你放在这个时间,只连忙擦擦他的眼角,“姐姐带你去找他们,好不好?”
鲍勃克抿抿嘴,他知道小孩子不应该和陌生人走的。
你想了想该怎么糊弄住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想不想换个新球?或者是球衣?”
小鲍勃克的眼一下亮了起来,连忙点点头。
你一哂,这小孩儿也太好骗了,幸亏是碰到你了。
你将鲍勃克拎起来抱在怀里,盯着他看。
这个时候的莱万多夫斯基还隐约有些婴儿肥,眼睛又大又亮,睫毛一扇一扇,初见日后俊秀的雏形。鲍勃克不怎么说话,只靠在你身上。
其实你也没有和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更别说这是小时候的莱万。
他真的很轻啊。你掂了掂身上的小孩,腹诽道。
“要不要吃点什么?”你轻声问。
他只摇摇头。
好吧,你又沉默下来。
你并不太了解小鲍勃克,只在提到足球的时候他会开口插上一两句。
你于是摸摸他的头,一个一成不变的人。
这是你在加入组织后的这么多年以来过得最平淡的一天。你感受着怀中传来的温度想,平淡而真实,像一个普通人。
在给鲍勃克换了个新球、又买了他一直喜欢的球衣后,你终于抱着他朝他家的方向走去。
其实你并不知道他住在哪里,这个也没有像后世那样智能的导航,你这个路痴再努力也只是精卫填海。
最终在鲍勃克的指引下你结束了像无头苍蝇一样的旅途,你叹了口气,终于找到了。
你把鲍勃克放下,“好啦,去吧。”你笑眯眯地同他挥了挥手。
鲍勃克抿了抿嘴,“谢谢姐姐…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你看着他湛蓝的眼笑出声,“怎么了?舍不得我呀?”
鲍勃克的眼有些泛红,他点了点头,“我喜欢你。”
你不由失笑,这小孩真讨人喜欢啊。
你摩挲了下他的脸,“会的。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你们还有很多来日方长。
“好啦,快去吧。爸爸妈妈要担心了。”你拍拍他的肩,“下次见。”
小鲍勃克同你道了别,一步三回头地终于进了家门。
你看着他扑进父母怀中,有些释怀地笑了笑,二十多年后见。
然而当时的你不可能想到,你会见到十六岁的莱万多夫斯基,那段最青涩而美好,又令人怀念的少年时光。
锋线情人(下)
自这天后你和莱万多夫斯基就确定了关系,但他平时训练很忙,你课业压力也重,所以其实一开始你们并不能经常见面。
直到在一起三个多月时。
那时已经是翻过年的一月中,莱万已经在波兰过完新年回到了德国。而德国的冬季学期要三月份才放假,你没法回国过年,你父亲和哥哥又不可能来德国看你。
莱万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顺理成章地回道:“我陪你就好啊。”但很快他又觉得不妥,因为你看见莱万的脸泛着红,“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扑哧一下笑出来,这小孩想什么呢?于是你敲敲他的脑袋,“喂,想什么呢?你该不会……”你故意拉长了调子,然后猛地凑近莱万耳旁,“你该不会是想和我同居吧,嗯?”
莱万多夫斯基这下整个人像熟透的...
自这天后你和莱万多夫斯基就确定了关系,但他平时训练很忙,你课业压力也重,所以其实一开始你们并不能经常见面。
直到在一起三个多月时。
那时已经是翻过年的一月中,莱万已经在波兰过完新年回到了德国。而德国的冬季学期要三月份才放假,你没法回国过年,你父亲和哥哥又不可能来德国看你。
莱万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顺理成章地回道:“我陪你就好啊。”但很快他又觉得不妥,因为你看见莱万的脸泛着红,“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扑哧一下笑出来,这小孩想什么呢?于是你敲敲他的脑袋,“喂,想什么呢?你该不会……”你故意拉长了调子,然后猛地凑近莱万耳旁,“你该不会是想和我同居吧,嗯?”
莱万多夫斯基这下整个人像熟透的虾子一般,他立马反驳道:“怎么会!我才没有,没有……”
“真的吗?”你顺势坐在莱万腿上,勾住他的脖子,“真的没有吗?可是我很想和你一起住哎。”
眼看你越凑越近,就要吻上他,莱万忙狼狈地将你拥在怀中,“今天还要训练……”
其实你几次三番暗示莱万多夫斯基,但他像个不开窍的呆瓜,对这事一直是避之不及的状态。你有时候甚至在想是不是他在为别人守身如玉。
你有些闷闷不乐,将头埋在他肩膀上,没有说话。
“怎么了?”莱万见你不吱声了,摸了摸你的头,“我想和你一起住的。”他其实也是个很敏锐的人,当然说不准是只对你,“我只是还没准备好,我担心你会嫌弃我……”
你听到这话立刻抬起头,“嫌弃你?为什么!”你眼睛里露出细密的笑意,如果莱万没有过性经验你高兴还来不及,毕竟谁不喜欢干净的男人呢。
“那…我搬过来?”莱万刚来德国还没有半年,还彻底定居,“我给你租金。”他笑道。
莱万知道你家境殷实,但他并不想在爱人面前矮一头。
你当然也很了解莱万,他是自尊心这么强的人,“但是这里离威斯特法伦很远……要不我买个新房子吧。”
莱万一惊,他注意到你说的是“我”。
正当他要开口说点什么时你捂住了他的嘴,“你女朋友我,很有钱。非常,非常,非常有钱。”你怕莱万拒绝,所以一连强调,“所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们买一个离威斯特法伦和学校都近的地方。”毕竟你在德国也没买房,来了这么久都是在租房。
你想了想觉得不妥,很快又补上一句,“你每个月给我点租金就行。”
莱万听到这句话才松了口气,他不想被别人说是吃软饭的。
你们就这样做了决定,那时的你们都没有想到这个地方会成为未来几年唯一的住处,也成为你们俩永远怀念的最简单纯粹的时光。
2011年的春末,你和莱万多夫斯基搬进了你们共同的家。好像所有事情都步入正轨,你的学业与他的事业——你的博士导师终于认可了你的研究方向,你也能得空在德国的分公司处理工作;而莱万在多特终于得到了9号位和稳定的首发。你们一起熬过了共同的低谷。
你们相爱得平稳而真诚。
但生活中总会有争执和波澜。
在你在公司学校两头跑以后免不了和德国一些知名人物打交道,而你们家又在体育方面有一定投资,虽然和多特蒙德没有直接联系,但免不了和股东们相熟。加之你常去看莱万比赛,所以也有人在背后嚼你们俩的舌根。
其实这对于你来说没什么大不了,你巴不得让别人知道莱万多夫斯基是你男朋友,但耐不住好事者说话难听。每逢你俩出现在一起时,总有人用暧昧的眼神打量你与莱万,就差把包养关系四个大字钉在莱万身上。
你有心避嫌,却不想莱万不准。
“随他们说好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大不了不踢了呗。”
你虽然知道他是玩笑话,但还是忍不住生气,“Lewandowski,你不能用你的前途去赌。不要为了任何人放弃你的未来。”你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同样地,我也不会为了你放弃我的事业。”
随之而来的是良久的沉默。
其实你在说完后就觉得自己言重了,虽然你知道莱万当然不可能因为你而放弃足球,但在听到这句话时还是无法冷静。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能站在如今的位置。
“……我明白。”莱万从嗓子里低低地挤出几个字来,“我都明白。”莱万知道,你们两个本质上是很相似的人,你们是野心勃勃的狼,不会让任何人挡在自己的前途之前。只是你这么坦然地戳破,让他很难不想到未来你们也许会因此分开。
而事实上也正如此。
在你读博的第三年时,你哥终于坐不住了。他开始磨你父亲,好让老头子把你这个女儿踹得再远一点,一辈子不要回国,沾染公司的生意。
怎么可能?你冷笑,刚成年时你哥就让老头子打发你来了德国这个破地方,也许当初他就抱着德国学位不好读,让你一辈子困在这里的想法。反正只要不和他回去争权,家里的钱养个妹妹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你偏不。你在德国做得比谁都好,一边读书一边在谈笑风生中兵不血刃,杀对手个片甲不留。
你比你那蠢货哥哥强不知多少倍。
可家里老头子看不清这点,他认为只有他的好儿子才能继承大统,故而也就愿意顺着他,把自己这个亲女儿赶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你要回国。一是不想眼睁睁看着家里庞大的产业都败在那个花天酒地的蠢货手里,二是你想让老头子知道,他那封建又迂腐的思想过时了,现在早就改朝换代,而你将成为这个庞大家族的主人。
那么你必须要离开德国了。
你明白,莱万多夫斯基也明白。就像当初讨论过的那样,莱万知道你不会因为他永远留在德国,总有人要做出让步。
于是你与他说定,只是回去收拾败家子和老糊涂,还是会经常来德国出差的。
莱万只静静看着你,不说话。你一向最喜欢的那双眼里承了太多情绪,你不敢细看,害怕自己也溃不成军。
“那么,我走啦?”你与莱万面对面道别,退后了一步。
他仍沉默着。
“再见。”你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应对。你母亲去世早,哥哥对待你就像对仇人,而父亲则对你的事一概不过问。所以你并没有面对过与亲人分离的场景,你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而莱万,你知道的,他也是个敏感的男人,他心里面对的煎熬一点不比你少。
正当你准备狠狠心一走了之时,莱万上前抱住了你。准确地说,是他上前吻住了你。
这三年你们什么都干了,但这样激烈的接吻还是头一次——莱万似是想记住你唇的模样一般,如暴风雨轰轰烈烈而来,疯狂席卷摄取你所拥有的一切。
你好像快要窒息。
莱万终于放开了你,他的眼此时闪着一点水光,“我爱你。”
你伸手将他眼中的泪拂去,“傻不傻?哭什么?”话虽这么说,你的泪却也大颗大颗涌出。
你果然不适合面对这种场景,你想。
莱万不说话,只低头吻住你的泪花。
你将头埋在他怀里,“我也爱你,Lewy。”
你们不知又黏糊了多久,好说歹说莱万才放你离开。
你坐在飞机上摸着嘴上的伤口,在心里骂道:莱万多夫斯基你是狗吗,咬人干什么!
但随即你又想到,你们接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吻时,你也在他嘴上留了疤。
好吧,扯平了。你笑着思考,要不要下次见面再咬回来。殊不知这个下次让你们两人都等了太久。
你掐着时间给莱万去了电话,现在是柏林时间晚上十一点。
“Babe,你还没睡觉吗……”
“Lewandowski,我们分手吧。”你打断了莱万的话。
莱万攥着手机沉默了良久,而你也沉默着等待。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莱万的声音哽住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你一点异样都没显示出来,昨天还笑意晏晏地同他视频。
“我要结婚了。”你攥紧了拳。你喜欢留长指甲,戳得有些疼。
“是你爸逼你的吗?”莱万声音中是显而易见的着急。
你看着有些发亮的天,“不是。我自愿的。”
“出什么事了?我们可以一起解决……”莱万忙道。
“不是的,Lewan。一句话很难解释清楚。”手心的痛感传来,让你保持清醒的同时也抑制住你的泪意,你昂起头,“Lewy,你听我说,你别扯到我这堆烂摊子里来,你有大好前途。”
提起这个,你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天才神锋,传奇九号,你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才踢五大联赛不到四年,你以后会达到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你笑着说道,仿佛看到了莱万捧着金球奖的模样。
“你会遇到更多人,更多优秀的人,你会觉得我不过也是沧海一粟,我会平淡地停留在你的回忆里……”你越说越没有逻辑,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你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你说什么呢!不会!不会!”莱万在电话另一端吼道,你觉得他可能是有些生气。
“忘了我吧,Lewy,你还有大好时光。”你勉强哽咽着说完,不敢再听见莱万的声音,于是匆忙挂了电话。
天边放出星星点点的鱼肚白,快要天亮了。手机在黑暗的房间中闪动,光格外刺眼。你将它丢在一旁,不敢看见来电显示。
你终于放声痛哭。
和莱万分手原本不在你的计划之中。直到离开德国你才明白相思浓重,自己一颗心都落在他身上,你栽得很彻底。
你原本打算先把你哥捅的篓子摆在董事会面前,让他们踢你哥下台,随后再慢慢磨老头子,让他将大权放给你。
谁知事态急转而下。一周前你父亲突然宣布要退休。他显然是知道你回来的目的,于是大发慈悲般给了你一个机会。说是机会其实也不然,他告诉你,如果能将你哥手上那个板上钉钉的项目抢过来,他捧你当这个董事也不是不行。
你唯余嗤笑。自己的好父亲,确确实实没将自己的女儿当成人。
但你不可能就此放弃去德国后的一切布局。毕竟整整九年,连狐狸都能修成半个精怪,别说是你。
然而要从你那睚眦必报的哥哥手上咬下来一块肉也着实有难度,更别提现在谁都不想来掺和你们家这摊子家务事。
你走投无路,才想出把自己卖掉的下下策。
但好在你有充分的利用价值,你也给自己找了个好卖家——你的老对头。
而你这老对头,也的的确确对你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你知道这样才更便于合作展开。
没错,是合作。你的老对头虽然有能力帮你抢过这个项目,但他也不是神,他也需要与你们家的合作来巩固地位。当然,能追到心上人就更好不过了。
你对他的想法心知肚明,也愿意借机嫁给他。不过你能不能爱上他就不是他说了算了,毕竟有珠玉在前,你很难再找到像莱万多夫斯基一样好的人了。
倘若你的老对头知道你在想什么,肯定会狠狠哕你一口,他显然不是那种会雄竞的人。好在你从未告诉过他你的想法。
于是你俩一拍即合,两只以钱为主要目的的狐狸达成了合作。
但你肯定不能与莱万继续保持联系,你也不想让他成为众矢之的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再也不见。
说得轻巧做起来难,要戒掉挂在嘴边的甜腻的Lewy就像硬生生从心口剜下一块肉一样,痛。
但无果。
你只渴求莱万能少入梦,别让你夜夜佐着泪醒来。
为了早些尘埃落定,你很快就结婚了。
婚礼办得很盛大,是老对头要求的,也许是出于男人的好胜心吧,你懒得琢磨,也就随他去了。反正一切都由他操办,你只负责挑选其中最喜欢,这样简单,你觉得好像是回到了成年前的生活。
只是你不确定,你那天是不是看到了莱万多夫斯基。
其实后来回想起那天你总觉得恍惚,好像是自己的臆想。但后来在你的逼问下,莱万终于承认——他当天的确去了婚礼现场。
莱万多夫斯基在那天穿了黑西装。其实在你们在一起时他很少穿正装,你也觉得他还年轻,所以也从不提出这样的要求。
所以没想到第一次看他穿西装是在自己的婚礼上,你想。
二十五六岁的莱万已经不是你刚认识时那个有些清瘦的少年了,那时的莱万已经是宽肩粗腰,他把一身西装穿得很好看。
是的,在你隐隐约约看到莱万时,你只能想到四个字,他真好看。
你一边想一边泪止不住地流。
司仪和观众都以为你是感动哭了,纷纷开始为你喝彩,好像你与对头之前有多么令人歌颂的爱情。
实则不然。你只是太久没见到莱万,快要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这是你们在一起三年来分开最久的一次。也许,也许这也是你们之间最后一面。
你贪婪地凝视,想将他今天的样子永远刻在脑中。可当你只一眨眼,就发现莱万已经消失不见。
你泪眼婆娑,想,这就是你们故事的终点。
正所谓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在老对头雷厉风行的手段与帮助下,你成功踹走了你哥,夺来了家里的掌事权,也顺理成章成为了董事。事业可谓是蒸蒸日上。
与此同时,你的对头也尝试和你玩先婚后爱那一套,你也尝试着接受他,但始终无法成功。你发现年少的爱人在你心上留下太深的印迹。
你没有刻意避开莱万的消息,于是不久后你就得知他跳槽去了拜仁慕尼黑。
起初你有些诧异,毕竟当时莱万跟你说他一时半会不想离开多特蒙德。但很快你又欣然接受,虽然多特也是有些底蕴的老球队,但全德最有前景的还是拜仁,莱万去拜仁并不奇怪。也许自己的离开是好事,反而能让他更接近他的理想。你这样想。
但你没想到的是,莱万去拜仁的确与你有关——在莱万跳槽后,好事的记者们迫切地想要挖出点什么来。在记者第一万次问出“你为什么来拜仁慕尼黑”后,莱万像是回答烦了,玩笑似地道:“因为我的前女友。为什么是前女友?因为她把我甩了。”
莱万一双眼似笑非笑,像是透过手机看向你,“我觉得是我能力不够,所以她才会离开我。现在我来拜仁是想告诉她,我能保护她,我可以给她她想要的一切。”
一滴,两滴,手机屏幕上晕开水渍,模糊了莱万的脸。
你的泪争先恐后地掉。
这是你们分开的第二年。
“所以,我们还是离婚吧。”你的老对头无奈道。
你不明所以,“怎么了?合作不愉快吗?”
他摇摇头,“我知道你在和我结婚前有个男友,但我不知道是莱万多夫斯基啊!”
你一阵沉默,的确没想到他会得知你和莱万的往事。但其实并不奇怪,你和莱万在一起时从未遮掩过,婚后这些年你也对莱万的偏爱也不可谓不明显。
“谁能竞争得过那个家伙啊。”他咬牙切齿道,“输给他我心服口服。”
“怎么,你是想放我走喽?”你明白了他的态度,于是随口打趣道。
他翻了个白眼,“去你的,说得好像你是我的金丝雀似的。”他顿了顿,“他会对你很好的吧,你要幸福啊。”
你抬头看着他,其实他也是个可靠正直而不古板的人,偶尔也会插科打诨。如果不是与你,那么他应该也会有一段幸福的婚姻吧。
他一时没忍住,揉了揉你的头,“比你大个几岁,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了。我没想到当初那个小魔女会有这么一位爱人,也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你。”他叹了口气,随后笑道:“小魔女,一定要幸福啊。”
你的第一段婚姻就这样落下帷幕。
其实在离婚之后你本想第一时间就飞去德国的,但也许是“近乡情怯”,也或许是你害怕物是人非。总之,你并没有立刻去找莱万。
但不久后,德国的分公司需要转型,你这个董事于是顺理成章地踏上这片阔别许久的土地。
好巧不巧,分公司打算与加强同拜仁的合作。
你这个董事只得去参加会议,又在拜仁高层的盛行邀请下“被迫”参观了训练基地。
你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训练接近尾声。
同行的高层原本担心你对足球不感兴趣,却不想你也能讲出一些东西来,于是对你和对于合作的热情都更上一层。
你看着那个身着九号球衣的人想,是有些了解。
眼看着训练要结束,你身边的人想要离开,在询问你时却收到了否定的回答。
“我还挺喜欢有个球员的。”你摇摇头,“就先不走了。”
“是穆勒吗?”
“不。”你抬头,看着向你跑过来的身影,“是莱万。”
你身边的人像是恍然大悟,随即同你道过别离开。
而你看着面前微微喘气的人,就像曾经做过无数次那样上前给他擦了擦汗,“好久不见。”
他的蓝色眼睛在夜里显得异常明亮,他走上前,将你拥入怀中,叹慰道:“好久不见。”
你们接了一个悠长的吻,与分别时不同,你知道你们还会一同走过未来漫长的岁月。但相同的是你狠狠咬了他一口。
“嘶。”莱万痛呼出声,将头埋在你肩上,“怎么,报复我啊?”
你当然知道他是装的,于是懒懒地应了一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莱万看着你笑得狡黠的眼,心道完蛋,又被这女人骗一回。
你和莱万的故事就此展开了新篇章。
“Lewy,你喜欢我什么呢?”你躺在莱万怀中,抬头看向他。
“我也不知道。”莱万皱起眉想了想才回道。
“嗯?”你爬起来,将他压在身下,看着他的眼,声音中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莱万笑了起来,他揉了揉你的头,“我真的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你强大、聪慧、敏锐。他们总说我像鹰,但其实你才是鹰,你是我想成为的那种人。”
莱万认真地看着你的眼,“但你又很柔软,直到现在我仍觉得你是个很善良的人。我承认一开始被你的外貌所吸引,但我想现在我爱你的每个瞬间——我爱你在喂狗时垂落的头发,爱你为了做竞标资料累到睡着,爱你在谈判桌上熠熠生辉大杀四方……正是这些碎片构成了你,我喜欢每一个你。”
你有些发愣,不说话,只将头埋在莱万怀中。
而莱万也只是抱住你,默契地沉默。
也许过了很久,或只是一两分钟,你从你的家事想到你们的相识,又想到你们的分别与重聚。
你于是抬起头来,看着无数次引诱你沉沦的那双眼,说道:“Lewy,我们结婚吧。”
莱万愣了一下,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嗯。”尽管是很短促的音节,你听出了他声音中带着的颤抖。
你吻了吻莱万。
他是你最珍重爱人。
锋线情人(上)
我给你我最愚蠢、绝望而热烈的爱。
...
我给你我最愚蠢、绝望而热烈的爱。
——引文
你和莱万多夫斯基认识纯属偶然。
那是一个秋天,德国夜晚的天已经转凉,你踩着拖鞋回家,在屋子楼下正准备抽根烟时才发现忘带火机了。
但好在你抬眼一看,黑暗中亮着星星点点的火。你随便凑上前去与其中一人搭话,想借个火。
“嘿,能借个火吗?”你冷得裹了裹大衣,却等不到面前的人的回答。
你上前拍了拍他,“先生,借个火。”
他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将火机递给你。
你低头点上火后将火机还给了他,“谢谢啊。这天儿可真冷,德国的天。”你一边嘟囔一边跺了跺脚。
“嗯,是啊。”
你这才看清他穿着什么,短袖短裤。
不是吧,你都裹上大衣了,白人真变态,你腹诽。但出于人道主义你还是关心了一句,“你不冷啊?”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是有点。你不是德国人吗?”
你翻了个白眼想,这不是废话吗。
“嗯,中国人。”
“中国人啊,好巧,我也不是德国人。”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跟你说这些,你只觉得他是个怪人,长得挺帅的怪人。
“你接下来有事做吗?要不要去喝一杯。你看起来很冷。”你提出邀请,一方面因为你能保障自己的安全,毕竟你练搏击很久了,二则是因为这个怪人长得很对你的胃口。
他似乎没料到你会这么直接,顿了一下才应道:“好啊。”
你们于是随便来到附近一家酒吧。
他看起来有些失意,喝了很多酒。但显然——他不是很能喝的类型,和你不同。
人一喝多话就容易变得很多,也越发口无遮拦。他和你聊了很多,说他职业生涯不顺利,说他被媒体嘲讽,说他很想家。
你当时其实有点想笑,他是不是喝傻了,还媒体呢。但后来你知道了他是谁后只哀嚎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招惹他。
他的睫毛很长,在昏暗的灯光下跳舞,像是破茧的蝴蝶。他的眼很蓝,让你想起沉静的海。你好像被这汪海蛊惑,伸手放在了他的眼上。睫毛轻颤,扇得你直痒。
你们靠得分外近,酒精作用麻痹大脑。
你突然觉得好热,于是放下手。
四目相对,一秒,两秒。
你迎来了一个漫长的吻。
然后他醉倒了。
你无奈,只得拖着这个酒量不好的醉鬼回家。他个子高,一路上废了你不少力气。你几次想把他丢在路中间,但最终认命地把好人做到了底。
你在德国独居,但是租了套大房子,所以有足够的地方给这个陌生人睡。你将他安顿好后瘫倒在床很快入睡,将他忘于脑后。
于是第二天起床的你看到一个陌生人后,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你尖叫了一声,把他吵醒了。
“……抱歉,我没反应过来。”你尴尬地笑了笑。
他显然也没清醒,对着你看了几秒,没有说话。
“你昨天喝醉了,我就带你回我家了。”你解释道,“只有我一个人。”
“谢谢。”他这才反应过来。
他盯着你看了很久,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我会对你负责的。”
“…哈?”你没反应过来,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从喉咙中挤出一些不可置信,“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接了吻而已。”你不敢相信,德国还有这么……纯洁的白人。
他垂下眼,声音中带着些固执,“我会对你负责的。”
“Okay,好。”你无奈应下,祈祷他只是没睡醒,你可不想在德国招惹一些甩不掉的风流债。
“你不认识我吗?”他看向你,那双眼实在魅惑人。
“你是什么很出名的人吗?”你皱起眉,莫名其妙。
他低声笑了笑,“我叫罗伯特,罗伯特莱万多夫斯基。”
你颔首,“知道了。”确实不认识。
“你还不走吗?”你看到他一直坐在沙发上,好心提醒他。
“我们不需要认识一下吗?”
你闭上了眼,他不会来真的吧?!
“…好。”于是你坐下与他换了联系方式。
“我会联系你的。”罗伯特抿了抿唇。
你点点头,冲他挥挥手,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
罗伯特看起来有些受伤,留给你一个孤单的背影。
有些落寞啊……你想。
很快你就把这个人抛在脑后,你忙着学业,也乐得自在。虽然莱万多夫斯基长得帅,但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你不喜欢笨的。
就在你快要忘了莱万时,他给你发消息了。
“嗨,晚上好。你在做什么呢?:)
我这两天忙着训练没时间联系你,最近开心吗?我以后会注意的。
过两天有时间吗?可以和我约会吗?”
你沉默了一下,本想拉黑他,但看着那个笑脸鬼使神差地回了消息,你在想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什么训练?”
他很快回了你一个“⚽️”。
原来他是足球运动员吗……?你搜了一下他的名字,莱万多夫斯基,在多特一线队啊,的确算个名人,你感叹道,而且居然才二十岁出头,还正年轻。
“要是我拒绝呢?”
你看着他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很久也没发出一条消息来。
你忍不住笑出来,真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逗你玩的。什么时候?”
“星期天下午你有空吗?”那边似是松了一口气,很快回了消息来。
“可以。”你戳戳莱万多夫斯基笑得傻乎乎的头像。
“你有什么想去做的吗?”
“你来安排。”
“那我们先了解了解彼此可以吗?”莱万多夫斯基说话一板一眼的,让你觉得他像个人机。
二十一世纪的德国还有这么老派的白人啊,你想。如果不是装傻,那他还挺有趣。
“好啊。”
这天后你和莱万一直保持着高频率的聊天,从他的训练聊到你的学业。你这辈子都没一次性和人说过这么多话,你想。看来他是来真的。
莱万多夫斯基在征求了你的意见后将约会地点定在了电影院。按理说电影院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对于第一次约会的人来说——毕竟这意味着你们不能面对面说话,你也无法看着他的眼。好吧,你不知道他是真的青涩还是装作一无所知。但你奉行的法则就是从不思考困扰你的问题,大小姐的人生绝没有搞不定的事情。
莱万定了《怦然心动》的票。你向来对爱情电影不感冒,如果不是他的提议你是绝不会主动去看的。
虽然说是纯爱初恋电影,但其实你感触并不大。因为你早就把不知姓甚名谁的初恋丢到脑后了,可能得费劲想想才能记起他长什么样。别见怪,毕竟你屁股后面从来不缺人献殷勤。
反观莱万——他抽着鼻子,眼睛也泛着些红。你咂舌,不是吧,要真能演成这样也不至于去踢球了吧?你眯起眼审视。莱万不会是你那个哥哥派来坏你道心的吧?要知道可是他建议老头子把你丢到鸟不拉屎的德国来的。
“不好意思。”有点含糊的一句道歉打断了你的揣测,“看个电影还能流眼泪。”
你失笑,如果他真是你哥请来的,那他还真请对了。任何人都不会提防这样半大的毛头小子,更何况莱万多夫斯基太合你胃口了,这样坦诚直白又有点莽撞的人才能让你感觉到活着。但如果莱万和你哥没什么关系,那他又的确有些奇怪,毕竟你没见过因为一个吻就要开启一段关系的白人。
不知莱万多夫斯基是不是猜出你在想什么,他说:“我父母感情就很好。”莱万继续解释道,“从小我父亲就跟我说要对自己的爱人负责,要忠诚于自己的伴侣,所以想到他们了。”
也许是这样吧。你在心里道。
“你父亲是个很好的人。”你面上笑着,“恭喜你。”不像老头子,不领私生子回家已经算给你妈面子了。
莱万的目光黯了下来,“谢谢。”
你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怎么了?”
“我父亲在我十几岁时去世了。”
你恍然大悟,怪不得。要是因为看个爱情电影就哭成这样的话,那他也许确实是带着目的而来。但要牵扯到过世的亲人也许就不同了。当然也不排除你哥是故意的。
你开始安慰起莱万,“抱歉啊,我不是有意的。但叔叔肯定不希望你在想起他时流泪,他应该会以现在的你为荣才是。”
莱万抬起氤氲着水汽的眼,“谢谢…你很善良。”
你几乎要发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说过你善良,你没少被人指着鼻子说恶毒。虽然你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毕竟他们要是在你家里长大,说不定早就发疯跳楼了。更何况善良一不能当饭吃二不能当钱花,你要男人这种轻飘飘的夸奖有什么用?
莱万见你不说话,有些忐忑,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紧接着又补上,“你…你漂亮,聪明,博学……”
你见他有些慌张的样子终于笑出声,这么笨应该不是你哥找来的。
“夸我漂亮就够了,我很受用。”你冲莱万弯了弯嘴角。
莱万于是也笑了起来。
这是你第一次见他笑。那张泛红的脸和带着些微弧度的嘴角是刻在你记忆里再难以抹去的画面,这时的他勇敢、坚定、意气风发。
但其实后来你才知道他是个爱笑且好脾气的人,一开始装作不近人情只是因为年少的莱万觉得女孩们都喜欢这样带着距离感的冰山。
其实不然,在听到莱万这样回答后的你撇撇嘴,最起码对你来说不是。你就喜欢莱万原本的、不加掩饰的模样——那个有些腼腆但绝对真诚的男孩。这样鲜活又生动,像夜里的一点火光。最初是微弱的,但在碰到你的引信后一点即燃,随后烧成澎湃的熊熊大火,照亮整个黑夜。换句话说,莱万点燃了你,点燃了你死水般日复一日的生活。渺小但顽强,让人忍不住落泪,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意。
电影散场后已经是傍晚,德国还没有日落,于是你们沿着某条河边散步。
今天的气温正好,你们迎着风走也并不感觉到冷。
在感情这件事上,如果说莱万多夫斯基是猎物,那你就是猎人。你的确算是猎艳老手,情场经历丰富,更懂得怎么发挥自己的优势。但是面对莱万这样的人——这个刚进社会的、一门心思扑在足球上的纯粹简单的小孩,不知怎的,你突然就不想对他使那些手段。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太透彻了吧,你总觉得自己的手段无处遁形。
好吧,又或者是,或者是你已经喜欢上他了。当然,此时的你浑然不知。
你只是想,再坦诚一些吧,对他。
你们就这样慢悠悠地走了很久,直到落日西沉。你突然就想到那句话——
“我們要散步,要走很長很長的路。只有在散步的時候我們真正的談話,老派的談話。我們今晚因為相愛而懂得狡猾,老派的。”
莱万多夫斯基也是个很会揣测人心的人,最起码对你而言如此,因为你和他相处得很愉快。于是你们将下一次见面约定在了一周后的星期五,那天的比赛他会打首发。说实话,你很期待他在球场上的表现。
这个锐利的中锋。
你合上手机,弯唇笑。
很快就到了周五。
你没怎么看过球赛,于是什么也没准备就出了门。
莱万多夫斯基在楼下等你。
运动员穿什么大衣。你腹诽道。但不得不承认,长款大衣衬得他挺拔清俊,像寒冬里的松柏。
在看到你时莱万眼睛一亮,也许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你清楚自己很漂亮。哪怕不是欧洲长相,锋利的五官也常常能获得欧洲人的青睐。尤其是今天你稍作打扮,与初见时的随意不同。
“走吧。”你与朝他走去,直到与他并肩时才想起来也穿了大衣,看起来倒像情侣装。
显而易见,莱万也想到这一层了。
你看着他泛红的双耳想,怎么这么可爱呢。于是起了逗弄的心思——你凑近挽住他的胳膊,“怎么了?耳朵怎么红了?”
然后你眼睁睁看着莱万脸也烧了起来,“没…没什么。”他结结巴巴地回。
如果莱万多夫斯基是演的话,那他的确演得很好。你想。好在你可以看在他脸的份上容忍,原因无他,只是当那双蓝色的眼盯着你时,你好像溺水的人挣扎无果,随海起起伏伏,渴求片刻喘息。此时的你有些害怕对上这么一双纯粹的眼,你担心会暴露自己的随意和轻浮。后来的你也最爱这双眼,多年后这双眼还是一如现在般明朗。
尽管这时的莱万已算是小有成就,但无论如何还是小你几岁,行事略显青涩。你很久没有接触过这样鲜活的少年,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即将发生在你身上的这段感情,你都觉得新奇。你已经决定和他继续发展了。如果他是你哥派来的那么就遂了他的意,如果不是那当然更好。
你同他一起来到球场,今天是多特的主场,在威斯特法伦。你之前从未看过足球,所以也就没怎么来过这里,有些新奇,你想。
“我要去集合了。”莱万多夫斯基一边拿了件外套一边说,“今天晚上可能会有些冷,你要不要拿件衣服?”他指了指你的腿。
是的,你今天穿了短裙。
“喂,你之前谈过几次恋爱?”你肘着脑袋对上了莱万的眼。
“一次。”莱万的耳朵又有点泛红。
“我才不信。”你笑着哼了一声。
“真的,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谈过一次。”莱万有点慌张,忙解释道。
“那你怎么……”你说话故意拐了个弯,“这么会照顾人啊?”
“我有个姐姐。”莱万听到这里松了口气。
你点点头,这你倒是信了。你看着莱万有点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发笑,便捏了捏他的手,“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这是莱万多夫斯基二十岁以后第一次有人说他可爱,于是整张脸都泛起红来。
“不逗你了,走吧。”这小孩太有意思了,你想。
下了车后,你边走边问,“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莱万愣了一下,很快用行动回应了你。他的手很大,有细小的茧。也许是健身导致的,你想。
“冷不冷?”莱万多夫斯基将你朝身边轻拢了一下,握着你的手更紧了些。
你摇摇头,还没降温。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有忌口吗?”
“没有,我们一起去吧。”你在他要转身的时候跟上了。
“也好,人多,别走丢了。”莱万看着你笑。
“罗伯特莱万多夫斯基,我比你大。”你的潜台词他当然听得懂。
“这不是担心你第一次来嘛。”莱万凑过来拉住你的手,“我错了,嗯?”
莱万轻轻发出的尾音勾住了你的心,麻麻的。嗯什么嗯!你在心里怒骂道,这坏男人肯定谈过两百次恋爱!
你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朝他笑而不语。
于是莱万多夫斯基就一手牵着你,一手拿着外套和零嘴。有点滑稽,又有点贤惠,你想。
你们来得早,球场上只有几个热身的球员。
“哟,莱万,这是谁啊?”一个笑眯眯的金发男人凑了过来。他长得很漂亮,是的,他的外貌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于是你盯着他多看了两眼。
莱万多夫斯基显然发现了你的走神,轻轻拍了拍你。
你一抬眼就对上莱万那双有些哀怨的眼,于是心中有些愧疚。你也不是故意的,他的确长得很好看。
“朋友。”你赶紧回答金发男人的问题。
莱万多夫斯基听到这个回答没有应声,你只感觉他的脸色很臭。
“对,朋友。”莱万的声音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这是罗伊斯。”他向你介绍道。
你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鼎鼎有名的罗伊斯,怪不得这么眼熟。
莱万看着你的表情好像猜到了什么,“怎么,你认识他?”
你哼哼了两声,“罗伊斯,他很有名。”
听到这话罗伊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Lewy,你妹妹真有意思!”
你也忍不住笑,但还是转头去看了莱万,如你所料,他脸色很臭。
“她才不是我妹妹!”莱万一字一句道。
“好啦,他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捏了捏莱万的手,“赶紧去热身吧,嗯?”
莱万当然明白罗伊斯的调侃,但他也的确无法反驳罗伊斯,“那我就过去了。”
“嗯。”你冲莱万挥了挥手。
你看着莱万与罗伊斯走远,隐约中看到罗伊斯抓了把莱万的头发。
莱万是卷发,从你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想摸摸了,会是什么手感呢?你看到这个动作后忍不住猜测起来。
漫长的热身和入场式让你昏昏欲睡,比赛终于开始了。
从你和莱万多夫斯基的聊天中你得知,自从来到多特后他一直作为替补出场,今天打首发只不过是轮换。但即使如此莱万也很珍惜这次机会,或者是说,他珍惜每一次站在球场上的时间。作为职业足球运动员需要长期与伤病抗衡,这是早在十几岁时莱万就明白的道理。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次能站在五大联赛球场上的机会,所以他必须抓住在多特为数不多的首发机会。
在你这个外行人看来,莱万多夫斯基今天的表现很好,尽管旁边的观众好像并不看好这个波兰男孩。
直到莱万打进了一球。
多特的球迷都尖叫着跳起来,你也是。也许是被氛围感染,也或者是因为那个笑着的萝卜头发型的男孩。
你只觉得心脏在疯狂跳动,却不知是为谁而振;胸膛中也迸发出巨大的嗡鸣,说不清是为谁而鸣。
足球,的确是一项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运动。
莱万多夫斯基今天的表现如有神助,多特蒙德毫不意外地拿下三分。
周围球迷都散得差不多了,而你在观众席上等待莱万。
终于,那个蓝眼睛男孩来了。
“恭喜你,莱万多夫斯基。”你朝他笑道。
“这是我这个赛季的第一粒进球!”莱万兴奋极了,眼睛亮闪闪的,像某种大型犬。
“嗯,你很厉害。”你忍不住发笑,真可爱啊。
莱万像是犹豫了一下,“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你挑挑眉,这小子不会要表白吧?
“嗯哼?”你塌下腰,直视他的眼。
“我想把这粒球送给你。”莱万的声音很坚定。
你愕然。
H市赫赫有名的大小姐从小到大收过的礼物不计其数,从定制奢侈品到珍珠钻石,低于五位数的礼压根儿不会送到你面前。
这是头一次,有人会送你一颗进球。一颗拿多少真金白银都买不来的进球,一颗属于他的荣誉,一颗少年能捧出的最昂贵、最赤诚的真心。
也许在别人看起来很蠢,但是大小姐人生中二十几年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天真纯粹,但有着无限勇气与希望。
你想,我喜欢他。
于是你抱住了莱万。
“好啊,我接受你的礼物,谢谢你。”你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雀跃。
莱万多夫斯基听到这句话眨了眨眼,没吭声。
你放开了他,却上手把玩他的头发,“怎么?”
“……我可以亲你吗?”莱万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你倒吸一口凉气,真是纯情而不解风情的小孩啊!于是你弯下腰,扯住莱万的领子,对上他的眼,认真道:“下次不要问这种破坏氛围的话。”随后吻了上去。
莱万的吻技很生涩,全程是你在主导。
看来没骗我嘛。你在心里轻笑。
“Lewy!你干嘛呢!”远处传来一声大叫。
莱万猛地抬了头,而你没反应过来,一不小心牙磕在他的嘴上。
流血了。你想。
你看着有点渗出来的血,也不知怎么想的,上去舔了一下。
莱万的脸立刻烧了起来,整个人愣在原地。
而身后的人此时也凑近了,“哟,和妹妹在一起呢?”罗伊斯拼命冲莱万挤眉弄眼。
莱万下意识反驳,随后求助般地看向你,但其实像是在撒娇。
你失笑,于是顺势揽过莱万的肩,“不是妹妹,也不是朋友。
我是他女友。”
“行啊Lewy,你小子这么快就成了,说好了请我喝酒的!”罗伊斯哼哼了两声。
见莱万还像个呆瓜似的愣着不动,你轻轻拍了拍他,“Reus等你回话呢。”
莱万这才回过神来,他笑骂道:“还能少得了你的?”
罗伊斯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小情侣了,回见。”
直到罗伊斯走远了莱万还是一句话不说。
你忍不住上手捏了捏这个呆瓜的脸,“喂,亲也亲完了,接下来呢?Lewy?”
“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啦?”莱万终于反应过来。
“那不然?”你懒懒地应,“我像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莱万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没有。只是觉得很突然。”
突然吗?你想。其实你们认识有一个来月了,话也是一点没少说。虽然没有熟稔到可以谈婚论嫁的程度,但谈个恋爱还是绰绰有余。
“喜欢的话为什么不在一起?”莱万这时走上了看台,你顺理成章地牵住他,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走吧,男朋友。”
莱万多夫斯基低头笑,跟着你朝威斯特法伦外走去。
波兰今日有雪
其实你认识他很久了,久到好像他成为了顽疾。 ——引文
你在中学时代,...
其实你认识他很久了,久到好像他成为了顽疾。 ——引文
你在中学时代,还尚年少时就听说过他的名字,罗伯特,罗伯特莱万多夫斯基。如果一块砖掉下来砸死十个人,有八个人都会叫这个名字。所以你从未关注过这么一个泯于众人的名字,即使当时他球已经踢得很好了——身边的朋友常常提起他,那个蓝色眼睛的英俊男孩儿。但你只是耸耸肩,就算踢得再好,在波兰能又踢出什么名堂呢。
其实你对足球并不感兴趣,最起码当时的你是这样的。所以当初去看他踢球纯属意外。
那是一个午后,太阳洒在身上让人舒服得想打盹。你原本与朋友约定好去散步,可她突然变了卦,说什么也一定要去看球。那时的你并不知道这场比赛是蝴蝶震颤的翅膀,只轻轻一扇,便引发一次海啸,足以改变你的人生。
那就是你第一次见到莱万多夫斯基了。
在一个个如柳树抽条儿般的男孩中,他显得有些瘦小。两支纤细的手臂像天鹅的颈,仿佛用力一折就会断掉。于是脆弱便成了你对他的第一印象。
但很快你看到了他那双蓝色的眸,像是一团火在跳跃。你笑了笑,推翻了之前的想法,这家伙也许是匹狼。
果不其然。他在球场上的表现证明了你的猜测是正确的,他所在的队伍大胜。
作为功臣,莱万多夫斯基自然有资格庆祝。那时的少年并没有那么老练与沉静,喜悦都明晃晃地挂在脸上,他收下了所有的掌声与喝彩,自然也包括你的。
其实直到他向你走来,你才认真看起他的脸。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容青涩,一双蓝眼睛发着光,鼻头泛着淡淡的红。现在想来和十几年后也没什么差别,他好像一直都是这副面容。
说是走来,其实也并非如此,他只是朝你所在的地方靠近几步,以便听到那些溢美。
而你只是眨了眨眼,对他说:“Congratulations."
他带着笑颔首,匆匆略过,像一只燕不肯多在湖面停留。
他肯定不会记住我。你这么想,带着些不满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那时的你尚且年幼,不懂在对上那双湛蓝的眼时加速的心跳原因几何,也不懂为何在二十多个人中只看得到他,更不知道你的命运从此刻起与他纠葛。只是你第一次记住了他的名字,罗伯特莱万多夫斯基,这个在舌上滚两下都觉得发烫、只能匆匆咽在心里的名字。
自这天起,你好像倏地发现了足球的乐趣,常常光顾球场,看那个黑发男孩儿在绿茵场上驰骋。但现在想来只是你为自己的情窦初开找的一个借口,在后来提起这事时莱万无辜地眨眨眼,而你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也许是出现得太过于频繁,但却从不表现出想结识任何人的欲望,加上你虽然看起来拒人千里之外,但混血的身份更放大了你外貌的长处。镇子拢共就这么大,华裔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你轻而易举地获得了一些关注。当然,也不全是善意的。
你从小到大碰到不少种族歧视,但这样把恶意摆在明面儿上的,还是头一次。
两三个男孩儿将你堵在角落里,虽然清晰地听到了“滚”和“黄种人”这种词,但夹杂着口音的波兰话你还是听不太懂,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你抿抿唇,正当不知如何是好时,从人群缝隙中隐约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Lewy!”你来不及想那么多,只得大喊:“Lewy!我在这儿!”
那个身影顿住了,歪了歪头像是在确认什么。
正当你准备再喊些什么时,你看到他向你走过来,——又或者说跑过来。
整个世界好像静音了,只留下他的脚步,与你的心跳,一声一声,振聋发聩。
莱万多夫斯基在他们面前显得有些瘦弱,但他仍然推开了他们,随口骂了句什么,然后拉走了你。
而那几个男孩显然也认识他,像是忌惮什么,没有阻止他的举动。
你仍有些惊魂未定,直到走出一段距离才开了口,“谢谢你。”
莱万冲你笑了笑,“原来你认识我啊。”
你不知该怎么回他,他又紧接着道:“你之前不和任何人说话,我还以为你只是来看看呢。”
“我认识你。”你也只能这么说,毕竟不能告诉他你关注他很久了吧。
“怎么叫我Lewy? 我们可才认识。”莱万多夫斯基坏心眼地问。
你心里叫苦,他怎么总是问这种问题,“Robert。”
莱万眨了眨眼,似乎没能接受这么迅速的转变,“那就Robert吧。”
“他们几个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离他们远一点。”莱万挥了挥胳膊,有些滑稽,你想。
于是你没忍住笑了出来,“好,我知道了。”
莱万故作吃惊,“原来你会笑啊!”
你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Robert。”
莱万被你的冷笑话逗到,笑个不停。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有些认真地问出这个问题,莱万根本不认识你,他完全没有掺和进这档子事来。
“你都叫我Lewy了,我能不过来吗?更何况我又不是打不过他们。”莱万玩笑似的说,“有能力的时候帮助一个弱势者是每个人都应该做的事。”
这句话像一柄的锤沉重地砸在你心上,经久不息。
就这样,莱万一路将你送回家,没问你为什么去看球,也没再问你为什么脱口而出那样亲昵的称呼。
“下周还去看球吗?”莱万在你要进门前突然问。
你没回过神,“这算是邀请吗?”
“是啊。”莱万挠了挠头,把本就因踢球而跑乱的发型折腾得更糟,“我们也算朋友了吧。”
你一边腹诽莱万多夫斯基的朋友可真好当,一边因他的头发再度发笑,“好啊,那下周见。”
“下周见。”莱万也笑着冲你告了别。
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之下,你和莱万多夫斯基成了朋友,也仅仅只是朋友。因为你知道他其实是个慢热的人,将边界划得很清。
但是好像又不太一样。有时候踢完比赛他会给你带一瓶水,有时候又会慢吞吞地送你回家。
可所有人都要往前走的,莱万要走,你也是。你父亲工作调动去了华沙,你自然也要一起去。
你像往常一样等待球赛结束,打算告诉他自己要离开了,但今天的莱万多夫斯基看起来有些低落。
“Robert,Robert?”你看着身边心不在焉的男孩,推了推他。
莱万多夫斯基抬起了头,“嗯?没事。”他拧起的眉骤然松开,好像烦恼如沙消失在风中。
你其实知道他在担忧什么,莱万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毕竟对于这个年纪的你们而言,死亡太遥远也太陌生。
“Robert……”你突然停住脚步,看向他的眼睛,这一抹蓝早就烙在你心里,“我要走了。”
莱万多夫斯基像是没听懂一般,“走?走去哪里?”这段时间他因为父亲的事烦恼,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要去华沙上学了。”你一字一句道。
莱万顿在原地,没有说话。
你知道他明白你的意思,你只等他做出回应。
过了很久你才听到他挤出一句“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你在他眼前招了招手,“怎么了?舍不得我呀?”
“嗯。”莱万低低地应了一句,他的声音太小,以至于你怀疑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一切顺利啊。”莱万冲你笑了笑。
你分不出他的笑掺着什么情绪,毕竟莱万最近心情一直不怎么样,你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影响到他的情绪。
“大明星,我还等着你去华沙踢球呢!我们在华沙见。”
“…好。华沙见。”
这就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当时这样想。这样的道别只留下了未言明的情愫和遥遥无期的约定,像摇摇欲坠的高楼,风一吹就要倒塌。
但你没想到,你们很快就再次见面了。莱万的父亲去世了。
你在事发一两个月后才得知了这个消息,还是在父母聊天时顺口提到时你才得知。
“我要回镇子。”你突然抬起了头,不知为何地重复着,“我想回去一趟。”
“是因为那个男孩吗?”你母亲问道。
你点点头,是,但又不止是因为他。老莱万是个很温和的人,因为罗伯特的关系,他对她也常有照拂。
“那我们都回去吧,莱万是个很好的人。”你母亲摸了摸你的脑袋,她最初到镇上时莱万就对她很友善。
在这个寒冷的周末,你再度回到了那个小镇。
你跟随父母去了莱万的家,在拜访完莱万的母亲后才得知他不在家。
“去找他吧。”母亲冲你笑了笑。
得到首肯后你离开了莱万家。
他会去哪儿呢?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你踏出门时身边已经是一片白了。下雪了啊,你想,那得快点找到他了。
即使下了雪,你还是觉得他会在球场,不是他们队伍训练的那个,而是有着破烂草皮、和莱万一起长大的那个球场。
你隐约看见椅子上坐了个人,只是隔得太远,你没法确认。待你走近后发现那人身上落着一层雪,但他一动不动,是莱万没错。
“Lewy?”你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只见莱万茫然地抬起了头,他眼角带着一点红,和他的眼构成苍白世界里唯二的颜色。
“你怎么来了?!"莱万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
你听到他的鼻音叹了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幸亏你多带了条围巾。
“我才知道叔叔的事……”你担心会打开失控的潘多拉魔盒,只小声回答。
莱万没有说话。
你将他脑袋和身上的雪扑落,一边给他围上围巾,一边道:“傻不傻?会着凉的啊。”
莱万这下像是突然被摁下了开关,嘟囔道:“我没有父亲了…他还那么年轻……”
你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试探性地抱住他的脑袋,“Lewy,他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他要看的是你在一线队踢球……”
莱万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小兽般将头埋在你怀里,“我甚至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你叹了口气,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也许让他多哭一会儿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莱万多夫斯基才抬起头,缓缓松开环着你的双臂,抽了抽鼻子,“不好意思啊……在你面前哭了这么久。”
你看着他湿漉漉的眼,忍不住想笑,“我又不是外人。”
你挨着他坐下,“还踢球吗?”听莱万的母亲说,自从他父亲去世后莱万就懊悔自己因为比赛没能赶上见父亲最后一面,再加上因伤被队伍像皮球似的踢来踢去,训练也就没那么积极了。
回应你的是沉默。
“还踢球吗,Lewy?”你又缓缓地问了一遍。
莱万的眼里盛着一些你从来没见过的茫然,你也不急于他的回答,只静静地坐着,看着那张你再熟稔不过的脸。
“踢。”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莱万多夫斯基才给出答案,“我要继续踢,踢到德国去。”
莱万的眼里升腾起一团火,他还是你初见时的模样,但又不同,这是更加坚定、更加热烈的一团火。
你笑了笑,这太顺理成章了。你知道他不会变的,你知道莱万就是这样的人,一如最初那样。你看到一头狼崽在逐渐成长。
“回去吧,不冷吗?”你站起身来,“阿姨和姐姐很担心你。”
莱万也跟随你站起来,“嗯,回家。”
你们两个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变,但又好像变了些什么。
而这个时候的你还不知道,这是你们这几年里最后一次见面,那个红着眼的、头上落着雪的莱万是你对他最后的记忆。
还不等莱万去波丙踢球,你就突然回中国了。你的外祖父病重,舅舅去世,母亲不得不回国。
其实你对外祖父的记忆很稀薄,只有在你最年幼的时候见过他。而你的舅舅——你从来不知道有这号人。听你母亲说,你的外祖家从小就重男轻女,她在工作后仍要接济兄长。在认识了父亲后两人的关系遭家人反对,她索性与你外祖家大吵一架,和父亲一起去了德国。是的,你的父亲是一个德国人,只是由于工作原因去了波兰。
你从小独享着父亲与母亲的爱,甚至母亲对你的溺爱更甚,她是一个温柔却坚韧的中国女人,也许她也是想弥补年幼的自己。所以你并不明白母亲对于外祖家复杂的情感。好在这也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
你没有对突然回中国这件事感到厌烦或是不耐,最初你只是惊讶,毕竟你以为你们很快就会再回到波兰来。
但并没有。你们在中国待了两年有余,直到外祖父去世。
在这期间你失去了和莱万多夫斯基的联系。那个年代通讯方式还很古老,像固定电话。你们家走得匆忙,你只来得及告诉莱万你要回中国去,但没有告诉他要去多久,毕竟当时的你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莱万还有没有给你打电话,有没有去你在华沙的家,你只知道你很想他。两千零几年的中国怎么可能报道一个来自波兰小镇上的男孩的消息?他就这样仿佛从你的生活中蒸发了。
而莱万多夫斯基好像也在和你作对,从来不光顾你的梦境。你只能偷偷想象他长大的模样,你还没见过十八岁的莱万。在回到中国后你就很少对母亲提起他,你不想让母亲的精神负担因对自己的愧疚而更加沉重。
父亲早就卖掉了在波兰的房子,在外祖父去世后,考虑到你的学业状况,你们去了德国。
那一年,莱万多夫斯基获得波兰足球先生提名。
你在大学里读新闻专业,体育新闻。
你的父母也许知道原因,但并没有阻止你,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对于当初的“不告而别”你感到非常愧疚,思念与懊悔交织在一起困扰你。你对莱万的情感由惦念变为了逃避,你害怕看他的眼,害怕他的质问,更害怕他不问。害怕你自作多情,也许对他而言自己只是一个玩伴,害怕你在他心中轻飘飘一片毫无分量,害怕莱万忘记你。
也许正是因此,你刻意回避他的消息,但这么多年的习惯已经成了顽疾,在你身上扎根,缠绕得你喘不过气。
莱万多夫斯基转会去多特蒙德了。
这甚至不用你去看新闻,冉冉升起的波兰之星加盟多特。讨论这类话题这对于你们系的人而言就像讨论中午吃什么一样再寻常不过,你只需要驻足听同学说上五分钟的话,就一定会出现罗伯特莱万多夫斯基的名字。
你发誓,这是自那场大雪之后,他被提起最频繁的一次。
你深吸一口气,没办法,你应该料想到的。在你最初选择这个专业的那天,你就知道以后肯定少不了和这个名字打交道,毕竟莱万多夫斯基是那么优秀的球员。
你看着电脑上莱万的照片苦笑,也许只有你一个人还记得那场雪,你以为那是故事的开端,却不想它埋葬了一切。
这样也好。
自此后,关于莱万的新闻多了起来。在得知波兰小将在以多特坐冷板凳后媒体们唱衰的居多,但你对他们当然是嗤之以鼻,莱万究竟如何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你知道,自己迟早要和莱万再见,但没想到这天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那是在11-12赛季的德国杯决赛。
其实你的好友很早之前就告诉你她的家人在德国足协任职,并为你们要来了决赛的门票,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进更衣室做采访。
但你听过了也就忘了,毕竟当时你也没想到多特蒙德会一路杀到决赛。
于是你“被迫”来到了柏林。
没想到在赛前你的好友就偷偷摸摸地带你来到了更衣室,多特蒙德的,她很喜欢罗伊斯。
“所以你最喜欢谁啊?”她推了推你。
“嗯?”你有些心不在焉,一边四处看看一边祈祷不要碰到莱万,“都说了我不太看球啦……如果非要说的话,马茨吧?”你随口说了一个名字,想着避开莱万就好。
但是你没等到好友的回应,当你正疑惑时抬头对上一双眼——你无数次描摹的那双眼,莱万的眼。
而你的好友早就跑到了罗伊斯身旁要签名。
你瞬间心跳如擂,立刻移开了眼。你疯狂思考着该怎么离开时,莱万开口了,“你最喜欢马茨?”他重复着你的话。
你干笑了两声,想转身去找好友,莱万却拦住了你,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委屈,“你为什么最喜欢马茨?我明明踢得比他好。”
一旁的马茨胡梅尔斯心中警铃大响,“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幸亏你的好友打断了这场对话,不然你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说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你像是看到了救星,拉着她赶紧离开。
莱万多夫斯基看着你的背影感到沮丧,一张脸都垮了下来,找了这么久的人见到他居然说喜欢马茨?想到这里他就来气,转头狠狠瞪了马茨一眼。他这几年都没怎么变啊,她不会忘了自己吧?
你当然不知道莱万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你只觉得心跳得可怕。
“哎,你怎么认识莱万不告诉我?”她一脸好奇,“而且看起来这么熟。”
“我不认识他啊。”你想打哈哈跳过这个话题。
她轻哼一声,“反正赛后还要去,看你怎么办。”
你在心中叹了口气,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许和“近乡情怯”是一样的,当你真的再次见到莱万后,你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你很想他,或者说你其实偷偷看他的比赛,还是说散落在时间长河里的少女心事呢?但你又很庆幸,原来莱万还记得你呀。
想到这里你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近乎贪婪地渴望记住他的如今。他长高了,也变壮了许多,那张脸倒是什么变化,更像一匹狼了,你想。
莱万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眼后,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了翘。
两个小时的比赛很快结束。
这是一场大胜,莱万上演帽子戏法助多特5-3大胜拜仁。
其实你对多特蒙德没有什么归属感,但你仍然止不住流泪,为那个一步一步走出小镇、踢出波兰、来到德国的那个身影流泪,你知道他最终会走向世界。莱万多夫斯基的身影有些模糊,他在你的眼泪中碎成一片一片,初次与你说话时瘦小的他、在球场上受伤痛得起不来身的他、那个雪天脆弱的他、晚上偷偷和你通电话的他……好多好多个他。
原来你已经认识他这么久了,久到好像他成为了顽疾。
原来你爱他。
你抽了抽鼻子想,去告诉他吧。
你们坐得本来就离球场很近,比赛结束后大家都忙着庆祝,没人注意莱万多夫斯基偷偷溜到了场边一会。
“等等我好不好?”莱万的眼睛很亮,看起来像一只狗。
“嗯?等你干什么?”你起了逗弄他的心理。
“等我…等我有话跟你说。”莱万咬咬牙还是没说出想说的话。
你笑了笑,还不等你回话,就听有人在叫莱万的名字。
莱万再次说:“等我啊!一定要等我!”
你被他逗笑,冲他喊,“好!”
你和好友再次来到多特蒙德更衣室,不过这次不是偷偷摸摸的了,你俩有采访任务在身,但其实你俩都心猿意马。
“这儿!”莱万光着膀子冲你挥手。
你僵了一下,他这是干什么!之前你从未见过他…不穿衣服的样子。你感觉你的脸有点烧起来了。
莱万当然是故意的,他冲你走来,摸了摸你的脸问道:“怎么烫烫的?没事吧?”
你一下拍掉了他的手,磕磕巴巴地说:“你快把衣服穿上!”
周围瞬间爆发出一片笑声。
“笑什么呢!”莱万佯装生气,冲周围喊。他拉着你的手腕向前走去,悄声道:“我这就去穿。”
如果生活中能加字幕,那你的头上一定会标注大写的“笨蛋”,你捂住发烫的脸,低头想。
“我来了。”莱万打断了你的胡思乱想。
你回过神来,抬头对上他有点躲闪的眼,“你想说什么?”
“我踢得比马茨好。”
你扶额,小孩儿似的,“说正事。”
“那…我很想你。”莱万开门见山,“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也去你家找你了,但是都没有联系到你。我问了你的朋友们,她们都不知道怎么找到你,我找了你很久……”他像倒豆子似的说了很多。
“我很想你。”莱万对上你的眼。
那双眼像盛满春水,你心里软乎乎的,“我爱你。”
莱万一下僵住了。
你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换了波兰语缓缓开口,“我爱你。”
这是你最勇敢的一次。其实也并非勇敢,只是你确认他不会让你无路可退,他会接住你全部的爱意。
伴随着一声叹息,莱万将你拥进了怀里。
“很多年前我就想这么干了。”他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什么时候?”
“也许是大雪那天…但我现在觉得也许要更早一点。我也爱你。”
你十几岁时的少女情愫在五年后得到了回应,你十几岁时喜欢的少年将你紧拥在怀,那场大雪终于停了,男孩紧紧握住了女孩的手。
你抬头,看着莱万多夫斯基湛蓝的眼说:“Lewy,你知道吗,波兰今日有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