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布列塔尼亚一夫一妻制(二)
HP背景
预警:王剑盾等边三角,刘丽霞稳居右位。
鲁路修.vi.布列坦尼亚有两位情人,然而在圣诞节的夜晚,他保持独身。
泌蕾.阿什福德在三校联谊舞会结束后送了他们一副施了魔咒的精美巫师棋。黑白交错的棋盘光亮如抛光的大理石,棋子由陶瓷制成,触手冰凉,士兵挥剑行走时盔甲发出玉石相撞般的清脆响动。
鲁路修后来才意识到学生会长恶作剧的精妙之处。他不出意料地赢下第一盘,自己的黑骑士杀气腾腾地向敌方袭去,高举利刃敲碎了朱雀的白国王,残缺的棋子从棋盘坠落,落地的响动叫人疑心几乎将斯莱特林休息室的石砌地板砸裂。
C.C为这突如其来的响动从睡梦中醒来,两个男孩瞠目结舌,谁也没想到泌...
HP背景
预警:王剑盾等边三角,刘丽霞稳居右位。
鲁路修.vi.布列坦尼亚有两位情人,然而在圣诞节的夜晚,他保持独身。
泌蕾.阿什福德在三校联谊舞会结束后送了他们一副施了魔咒的精美巫师棋。黑白交错的棋盘光亮如抛光的大理石,棋子由陶瓷制成,触手冰凉,士兵挥剑行走时盔甲发出玉石相撞般的清脆响动。
鲁路修后来才意识到学生会长恶作剧的精妙之处。他不出意料地赢下第一盘,自己的黑骑士杀气腾腾地向敌方袭去,高举利刃敲碎了朱雀的白国王,残缺的棋子从棋盘坠落,落地的响动叫人疑心几乎将斯莱特林休息室的石砌地板砸裂。
C.C为这突如其来的响动从睡梦中醒来,两个男孩瞠目结舌,谁也没想到泌蕾会以此捉弄他们,如果照这个速度,等他们再玩两盘,象棋棋子可能会因互相屠戮而碎个干净。
“没准恢复如初管用。”朱雀嘟囔着,用他的冬青木魔杖施展咒语,残缺的白国王宁死不屈,怎么也不肯回到战场上。
鲁路修仿佛听到绿发魔女的哂笑,她还穿着舞会时的深色礼服,丰海藻似的长发从银子锻造的残月发箍中解脱,落在肩头时如同流动的绿色瀑布。
C.C像只懒洋洋的猫霸占了鲁路修平时书写论文的沙发椅,享受着圣诞节的姜饼人和壁炉中滋滋作响木炭的烘烤。男孩们百般劝说都无法使她让步,不得不选了个在落地窗旁的座位,寒冬的白雪皑皑糖霜似的铺就在了湖底坚硬的石块,哪怕他们补充了干燥咒语,窗边还是爬上了晶莹的雪霜。
朱雀放弃后,鲁路修又试了几个咒语,但没有一个能让自暴自弃的白国王屈服。他感到这局面有些难堪,不难想象明早泌蕾该如何拿他们找乐子。
“死板的方式。”他听到C.C评价道,朱雀无奈地和魔女交换了一个眼神,绿发少女兴致盎然地来到他们身边,拾起残缺的白棋子,拨弄了两下。他看到她的掌心涌起细若游丝的金色魔力,缓缓包裹住陶瓷锋利的边缘,如穿针引线缝制布料般,将其完好无缺地复原。
C.C将棋子放回棋盘上,玉石相碰的响动在寂静的休息室极为清晰。即便是拉文克劳淡泊名利天天埋头于书本的智者们,也无法抗拒去霍格莫德村看烟火秀的魅力,滞留在霍格沃斯的只有他们三人。
“魔杖只是一种辅助,在百年前,巫师们可没有如今花里胡哨的魔杖种类,魔力才是最本质的力量。”她解释道,面上表现出不屑,单方面感到被冒犯的只有鲁路修一人,从出生起,没有任何人以或直接或隐晦的方式说他脑子不灵光。
“在日本仍保留着这种方式。”朱雀思索道:“人们在对付鬼怪时会画符咒。”
C.C对格兰芬多男孩露出赞许的神情,直接坐在了鲁路修的座位上。“来下一盘吧。”她向朱雀示意道,接管了黑棋的辖制权,她甚至将高跟鞋随意踢到了毛绒地毯上,无视鲁路修不满的凝视,像只誓死不肯穿鞋的猫咪一样,让爪子肆意感受布料的舒适触感。
“抱歉了,鲁鲁。”朱雀向他解释道:“偶尔我也想赢一把。”言外之意,鲁路修每次都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他,使本该趣味横生的巫师棋变得索然无味。
就是这样,他百般无奈地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两人,C.C像在茶话会那样跟朱雀分享了几个历代大魔法师不堪入目的八卦和癖好,朱雀兴致勃勃,两人都笑起来。
“你没有被邀请。”鲁路修联想到泌蕾戏弄他时常用的话术,即便是黑湖低端在藻类簇拥中冬眠的生物们,也被他们不符合寒夜沉寂气息的笑声逼得不满地蠕动起来。
透过雾气氤氲的落地窗,它们不解地看着黑发紫瞳的学生会副会长认命地拾起C.C遗落的高跟鞋,在男友的敦促声中披上朱雀的外套保暖。趁着还没被绿发魔女彻底改变认知,回卧室赶完他那篇羊皮纸展开时长度足以落地的魔法史论文。
——
他记不起C.C是在什么时候正式介入他和朱雀的生活的,当他意识到时,绿发魔女已经入驻了斯莱特林的地下休息室。甚至在三强争霸赛的圣诞舞会上,学生们一致起哄要求副会长和他男友与勇者们一起跳开场舞,好使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伙伴们见识下霍格沃茨大名鼎鼎的人气伴侣。
鲁路修不合时宜地展现出了一些恶作剧天赋,如果询问学生会成员,夏莉会评价他不务正业但可靠,卡莲认为他装模作样,泌蕾可能会说他兢兢业业而狡猾。只有朱雀会说他有时很幼稚,这在他们小时候和娜娜莉还有尤菲米娅玩家家酒时就能感受到。
当霍格沃茨学生们看见枢木朱雀挽着当初坐在观景台上的神秘绿发少女步入舞池时,所有人都懵了,不可思议地看向坐在休息区的副会长,并为他坦然自若的神情更加茫然。
泌蕾摩挲下自己的嘴唇,为《唱唱反调》投稿了一篇标题显眼的文章。
枢木朱雀疑似出轨?鲁路修.兰佩路基保持缄默?难道另有隐情?
学生会团建时,夏莉将这篇文章拍在桌上,如同法官敲响法槌,对成员们毫无底线的行为进行审判。
她先抨击了朱雀的始乱终弃,会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劣态度,鲁路修对于感情的不作为,将所有人贬得体无完肤,又苦口婆心地劝说其回归正轨。
朱雀向鲁路修投去无奈的眼神:“你明知道会这样。”他用表情抱怨道。
鲁路修自得其乐,眯了眯紫水晶似的眼睛,眼神犀利:“别说你不享受。”
泌蕾看着他们传递眼色,事情变得更加有趣。
“会长,拱火就算了,怎么还用这么粗俗的标题?”夏莉向泌蕾质问道。
泌蕾摊了摊手,觉得闹剧应该就此截止,没人敢向夏莉解释这段三人关系的不可言说之处。不然纯情的格兰芬多女孩可能会像新年时霍格莫德村的烟花那样,羞得面红耳赤近乎爆炸。
“就这样吧。”她宣布道:“谢谢你,夏莉,今年多给格兰芬多拨款。”
——
“夜骐是和死亡相伴相生的动物,它有着无限魔力,极少数人能驾驭由它尾毛制成的魔杖。”C.C抚摸着那只瘦骨嶙峋的高挑生灵,它通体漆黑如流淌沥青的骨架,身形流畅优美,有着尖锐的角和凶残的鄂,诡异的蝙蝠翅膀,如撕碎的斗篷,马的四肢移动时像巧夺天工的科学机器。
鲁路修在她的示意下将血淋淋的生肉喂到夜骐嘴边,那只生灵慢条斯理地将其咀嚼,甚至留恋地蹭了蹭他的手,湿润的鼻尖令人联想起还没断奶的小狗。
无论何人,在知道看见夜骐需付出什么代价后,它的身影都令人心碎。
“枢木也能看见夜骐。”C.C回忆道:“我被罗伊德带到德姆斯特朗进行研究时,看见过他的身影。”
鲁路修知道朱雀在德姆斯特朗时都经历过什么,即便男友不愿意刻意回忆,他也不想询问。但自从进入霍格沃茨的那天朱雀能看到拉车的夜骐时,他就明白了罗伊德的实验有多么艰险。
“见证过死亡的人才能看见夜骐,不管是何种形式的死亡。”他亲眼看见玛丽安娜肉身的死亡,绿光闪现后,王妃从楼梯上坠下,娜娜莉被禁锢在母亲致命的拥抱中,蜷缩发抖的脊背感受着母亲身体的余温因灵魂剥离而渐渐消逝。
娜娜莉在新生典礼上被分院帽以坚定而嘹亮的声音宣布进入赫奇帕奇,栗色头发的女孩展现出了与兄长不同的性格魅力,她内敛而温柔,但比鲁路修更加坚毅。
从鲁路修那儿得到母亲死亡的真相后,她竟然出乎意料地平静,没有丝毫不甘或恐惧,甚至在同样因儿时阴影而缠身的梦魇中,她也从来没责怪过玛丽安娜。
“至少大家都解脱了。”她总结道:“朱雀从德姆斯特朗回来了,修奈泽尔兄长继承了王位,哥哥你也不用再担心了,一切都尘埃落地了。”
“至于C.C,我想她也在寻找她的归宿,希望她能进入新的生活。”
鲁路修从没问过娜娜莉在分院仪式上和分院帽都说了些什么,每次他踏入校长办公室时,分院帽都会向斯莱特林级长不住叹息,说他们学院丧失了一个好苗子。
“我不觉得可惜,哥哥。”在他向妹妹坦白的那天晚上,娜娜莉握住他的手说:“这是我的选择,赫奇帕奇远离了政坛和学术会,但与生活紧紧相连,人生很美好,我有很多想做的事。”
五年级的假期,她作为赫奇帕奇的优秀生进入了魔法部的神奇动物管理控制部参与实习,尤菲米娅知道后写信来访,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尽管他并不好奇旧时代皇位争夺战时发生的事迹,也并不想知道查尔斯.DI.布列坦尼亚以何种铁血手段使世界匍匐于他的铁骑之下,但C.C还是向他讲述了更多自己曾在梦境中隐约窥见的历史,和关于契约的奥秘。
彼时他们在禁林里散步,那只夜骐不徐不缓地跟随在他们身后,干枯的叶片在脚步下发出脆响,鼻腔在寒冷的深夜中吐出死神降临般的气息。
他们看见蛰伏在粗壮百年榕树后眼神警惕的半马人,随时准备着用弓箭将擅闯领地的来访者射穿。还有那些闪着银光的独角兽,温顺的眼睛比水平如镜的湖泊更加恬静,优美尖锐的角令人联想起传说中折射着珠光的通天巴别塔。
他们看见鹰头有翼兽,兴奋地用坚如磐石的蹄犁着焦黑的泥土,丰盈的羽毛油光水亮,在C.C逼近时,自觉垂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
他不清楚C.C在正式决定进入霍格沃茨前在禁林游荡了多久,而显然绿发魔女已经在无形中成为这里的主人。
几只栖息在湖水旁的恶婆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它们外型奇特,有着粉红或橙黄的艳丽羽毛,眼神蕴含着被施了无声无息咒后的幽怨和烦躁,其中一只发出了微弱而效果显著的叫声,令鲁路修头晕目眩,C.C不悦地眯起琥珀色的眼睛。
“呼神护卫。”鲁路修用自己的紫杉木魔杖命令道,C.C不由得侧目,如果追本溯源,她才是魔杖真正的主人。
鲁路修.兰佩路基的守护神是一只姿态敏捷的阿比西尼亚猫,修长的四肢像古埃及壁画中描绘的那样庄严高贵,有着美丽的颈部和杏仁般的眼睛,竖立的耳朵富有魔法动物的神秘和灵性。
那只通体银白的猫行走在湖面上,脚下没有激起丝毫涟漪,猝不及防地向那几只心怀不轨的恶婆鸟扑去,以至于它们根本来不及发出尖叫,仓皇从湖畔的矮木枝条上扑腾着逃离,似乎连翅膀都忘了怎么使用,还有几只险些掉进冰冷的湖水。
直到去年圣诞节的夜晚,鲁路修才学会怎么使用呼神护卫,那或许是某个亲吻所带来的温情四溢的馈赠,或是朱雀的存在终于焕发了他此前心灵中一直冰封的欢乐回忆。至少再面对冥想盆时,他可以从脑海中毫不吝啬地提取出金色的美好回忆,展示给旁人看。
面对滑稽场面,他就像所有符合这个年纪的年轻男孩一样不禁笑起来,重新给那只落难于水中的恶婆鸟施展了无声无息咒,好叫其回到当初违反校规将它携带进霍格沃茨的主人身边。
C.C对这种场景无动于衷,依年龄而言,她或许早已脱离对这类低级趣味感兴趣的阶段。鲁路修和朱雀都并不清楚她的兴趣点,她总是在不合时宜时冷笑,或干脆不屑观摩。
他突如其来的善心很快得到了回报,不出一年,赫奇帕奇的优秀学员代表娜娜莉.兰佩路基就用一篇关于恶婆鸟的观察论文引起了魔法部的注意。更令人们感到诧异的是,一个全寄宿制学校的学生竟能远隔千里观察到热带地区神奇动物的行踪,甚至怀疑魔法部私下将时间转换器借给了她。
——
C.C从不使用魔杖,鲁路修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点,没有巫师会舍弃视若生命的魔杖,甚至必要时,魔杖应随主人在枕边一同安寝。
绿发魔女本可以拿走玛丽安娜的魔杖,作为她辅助修奈泽尔夺得皇位的胜利象征。而事实是,即便鲁路修自发去询问如今的第九十九代布列塔尼亚皇帝,修奈泽尔依旧含糊其辞。
尤菲米娅向娜娜莉寄去信件,隐约察觉到神秘人C.C有在霍格沃茨安家的打算,旁击侧敲地令曾经的贴身护卫枢木朱雀提醒他的男朋友,不要过度参与修奈泽尔哥哥的事务。
C.C正式向他坦白是在沿黑湖漫步的夜晚,就像他们之前在禁林中探索那样,临近圣诞节时,积雪皑皑,学生们喜欢在湖泊的乱石小径旁点燃篝火,欣赏景色。
黑湖旁的看台尚未拆除,但因年久失修不再使用,森林里的破旧小屋只剩下轮廓,门扉拂动时吱吱嘎嘎。或许没有人记得百年前这里曾存在一位巨人与人类的混血后羿,甚至在霍格沃茨保卫站中,他的英勇足以载入史册。
C.C向他们讲述了一切,从霍格沃茨的起源到曾经黑魔法师们互相征战的暗黑世纪,直到巫师界迎来新的转机,若非她亲身经历并讲述,甚至历史学家们穷尽一生都无法还原这些早已被人忘却的往事。
当讲到她自己时,她却突然缄默,琥珀色的眼睛再次闪过某种叫人捉摸不定的情绪。
“我不记得了。”她用谎言敷衍道,用小拇指缠绕着自己一缕藤蔓般的绿发,摇曳的火光令她的面容明暗不定。仿佛正因为无法遗忘,她才如此苦痛,曾经的经历从来都算不上愉快。
朱雀的神情也复杂起来,他似乎从来都知道些什么,但难以言说。正如人们向占卜者询问自己不幸的命运那样,每个窥见隐情的人都只能回以沉默的怜悯,但不忍心透露真相。
在回到公共休息室走廊时,经过转角,C.C又不见了踪影,猫咪柔软的爪垫在毛绒地毯上遁于无形。她或许会出现在赫奇帕奇旁的家养小精灵厨房,或是格兰芬多温暖的壁炉旁,但他最终直到圣诞节前夕才再次见到她。
朱雀陪伴他回到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走到深蓝和银白交织的帷幕旁,依旧若有所思、愁眉不展。鲁路修单刀直入地问他在思索什么,他们对彼此的信任不比牢不可破咒坚固,但经久不衰,隐瞒是毫无意义的。
“我曾经见过她,在罗伊德博士的实验室。”朱雀坦诚道:“在德姆斯特朗时,她是主要实验之一,但我并不清楚内容。”
他见过C.C被禁锢在实验仓内的身影,在透明的玻璃球中,她被白色束缚衣牢牢包裹着,好像一具被大雪覆盖的雕塑,散发着死亡与冰冷的气息。
她那绿发像藤蔓似的到处蔓延,成为实验室除灰白调以外唯一的色彩,令他怀念在德姆斯特朗永远不会见到的,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春天。令他回忆起大洋彼岸始终气候温和的故乡,感觉自己好像一株被移植的温带植物,要被冬季的冰霜封锁。
“Code Geass。”鲁路修解释道:“契约与服从,已经失传的黑魔法。code持有者与别人缔结契约,给予其特异能力,也就是geass。被契约者的愿望满足时,失去geass,得到code。”
“血盟的一种?”
“倒不如说是血盟的前身。”
不可饶恕咒被抵制是因为其显而易见的危险与残忍,code geass被禁止是因为堪比诅咒的神秘禁忌。从没有两全其美的好事,巫师从神祇那儿得到主宰世界的权力,却妄想着解构并驱使对方,人类获得了力量,但那不是荣耀,而是桎梏。
C.C最初的祈求被满足了,但承受了责罚,不老不死,直到永远,除非有被命运选中的人替她受刑。
“她和你缔结了契约?”朱雀突兀地望向他,翡翠色的眼睛充满警惕。
“没有。”鲁路修不知道他男朋友是神经大条还是紧张兮兮。从在休息室遭受袭击后,他不厌其烦地解释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而朱雀只是欲言又止地盯着他,仿佛他是只推翻了坩埚的猫,在被询问时装模作样地转过了头。
朱雀依旧盯着他。
鲁路修叹了口气:“她尝试过,但失败了。”
在C.C向他讲解code geass后,鲁路修心中一惊,难以置信自己成了这女人的棋子。
看到他震惊与愤懑交织的表情,绿发魔女不屑地眯起琥珀色的眼睛,感到无语:“你不会以为契约成功了吧?”
鲁路修.兰佩路基并不喜欢她冷漠高傲的态度和刻薄的语气,重要的是,每当他犯傻时,她总一针见血地挖苦。
“你的欲望不够强烈,gease没有成攻。”她给了他记忆、知识和魔力,以此为代价,抛开他的头脑和心脏。令人悲伤,他和她记忆中的本同末异,鲁路修智慧、傲慢、决绝,却丧失了苦涩的仇恨和令人窒息的疯狂,布列坦尼亚血统的诅咒没能在他身上灵验。
那天夜晚,C.C精疲力尽地变回猫咪,蜷缩在鲁路修枕边。
没人能分担她的苦痛,如遭受钻心剜骨咒,最后一丝希望也断了。
——
鲁路修生日前,修奈泽尔.ei.布列坦尼亚莅临霍格沃茨,为又一个百年校庆送上祝福。
场面极尽盛大隆重,礼堂穹顶的蜡烛层出叠见,数量之多衬得星罗棋布的夜空黯淡无光。火焰照耀在厚重如沉船铁锚的金色挂灯上,近乎像奶酪似的将其烤化,波光粼粼令人目眩神迷,当晚在塔楼进行占星术的学生抱怨城堡灯火通明,以至于望远镜里一片莹白,简直要失明。
家养小精灵殚智竭力,晚宴的奢靡程度令人牙酸,琳琅满目好似回到穷奢极欲的奥林匹克神祇时期。金杯银碟,一些学生拿勺子敲一敲,因其清脆悦耳的声音萌生私自取用的念头,掏出魔杖默念飞来咒,后被惩罚将纪念馆金碧辉煌的奖杯擦了个遍。
鲁路修和第九十九代皇帝在校长室见了面,修奈泽尔看起来依旧沉静自若、风度翩翩。在交谈中,他却感到对方在思索些什么,那双深沉的、波澜不惊的紫眼睛审视着,以极其冰冷理性的态度评估。
“考虑好了吗?”修奈泽尔问道。
作为曾经的第十一皇子,即便前皇帝逊位,王妃亡殁,他依旧享有皇族的殊荣。修奈泽尔给了他选择机会:在成年后回归皇室,抛弃化名,进入公众视野;或安于现状,放弃布列坦尼亚的姓氏,得到自由。
如果是曾经,他或许会带着他稚嫩的理想主义,为帝国的辉煌添砖加瓦,而如今,他不想去试探人性德馨的界限。
修奈泽尔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对人性持漠然态度,寻求不择手段的安定和平。在乱世,他是个狠戾独裁的暴君;在明世,他会是个杀身成仁的圣人。
鲁路修截然不同,因为有在乎的人,所以会专横偏袒。他有救世主情怀,但并不超然,他会牺牲自己,为家人缔造乌托邦,而不会为了世界。
离开校长室时,C.C的身影正巧出现在走廊上,学生们忙着在礼堂庆祝宴会,塔楼显得冷清。在历任校长肖像或厌烦或诧异的目光中,她向鲁路修走来。
“草率的决定。”魔女道,穿着格兰芬多校服,热烈的橙红色将她的绿发衬托出一种奇特的生机。她或许去找朱雀谈过话,并顺便从学生会成员那儿要了一套衣服。
“你明知道我会这么做。”鲁路修明白,无论自己做何选择,她都会冷言冷语。这不因她持反对意见,或许更甚,只是不想接受他如今的态度。她对鲁路修和朱雀过于熟谙,近乎像一位老友,而每当鲁路修迈出影响人生轨迹的步伐时,她总怅然若失,仿佛面对一个无比熟悉的人,却再也琢磨不透。
“你选择和我缔结契约,不只是因为我是玛丽安娜的孩子吧?”鲁路修单刀直入。在被code geass束缚的几百年中,C.C有过许多解脱的机会,不管是V.V.、查尔斯、玛丽安娜或修奈泽尔,每一个都欲壑难填,愿意以受难为代价,夺取她的力量。
可她不置可否,给予再夺回,看他们在追逐欲念的道路上原形毕露,再拼尽全力将其击败,一次一次,徒劳地重复着。
她拒绝了修奈泽尔的索求,宁可进入罗伊德的研究室,也不愿将力量分给他,哪怕这能了结令她生不如死的折磨。
“并不全因为玛丽安娜。”C.C承认道:“因为我曾经选择过你,而只差一步,你就结束了我的痛苦。”不知是命运使然还是阴差阳错,她选择活了下来,而鲁路修承受了不亚于她的痛苦,获得了死亡。
从得到code的那一刻,她就有了窥探命运的力量,几百年间,求索、探询、挣扎,等待着,直到这个在其他命运中曾终结他噩梦的男人到来,再度向他寻求救赎。
“事已至此,即便让你知道,也无所谓了。”C.C自顾自说着,倏地握住了他的手。
鲁路修始料未及,愕然看着她,像之前在斯莱特林休息室那样,细如游丝的金色魔力将他束缚,C.C眉间展翅的飞鸟翩然落入他眸中。又一次,来不及惊呼和挣扎,就因潮汐涌动般源源不断注入脑海的记忆,猝不及防地昏倒过去。
TBC.
(字数太多了读着费劲,我粗暴地分了一下)
布列塔尼亚一夫一妻制(三)
HP背景
预警:王剑盾等边三角,刘丽霞稳居右位。
一个漫长的,难熬的梦,一次疲惫而绝望的生命。等鲁路修醒来时,头疼欲裂,左眼像被挖去一样灼痛,他伸手捂住眼睛,泪水横流。
凌晨时分,又一次躺在校医院,周遭一片漆黑,像遭遇摄魂怪那样,孤独又冷清。
朱雀用毛巾擦去他脖颈的汗水,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我去叫医生。”他轻声说,翡翠色的眼睛警惕又担忧。
鲁路修看着他,脑海中突然闪现夏日麦田的场景,郁郁葱葱的草丛,宽厚的树荫,和玉带似的溪流。那是在朱雀的家乡,他和娜娜莉被查尔斯除名后,暂居在枢木府邸。
阳光炽热,他们大汗淋漓,险些中暑,踩着光滑的鹅卵石,淌进河水乘凉。...
HP背景
预警:王剑盾等边三角,刘丽霞稳居右位。
一个漫长的,难熬的梦,一次疲惫而绝望的生命。等鲁路修醒来时,头疼欲裂,左眼像被挖去一样灼痛,他伸手捂住眼睛,泪水横流。
凌晨时分,又一次躺在校医院,周遭一片漆黑,像遭遇摄魂怪那样,孤独又冷清。
朱雀用毛巾擦去他脖颈的汗水,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我去叫医生。”他轻声说,翡翠色的眼睛警惕又担忧。
鲁路修看着他,脑海中突然闪现夏日麦田的场景,郁郁葱葱的草丛,宽厚的树荫,和玉带似的溪流。那是在朱雀的家乡,他和娜娜莉被查尔斯除名后,暂居在枢木府邸。
阳光炽热,他们大汗淋漓,险些中暑,踩着光滑的鹅卵石,淌进河水乘凉。
无缘无故地,鲁路修感到口干舌燥:“朱雀...水...给我水。”遵循着本能,他一把抓住朱雀的胳膊,声音虚弱,断断续续道,左眼依旧刺痛,被他牢牢捂住。
朱雀惊愕地看着他,相识十八年,鲁路修第一次见到他脸上如此晦涩的表情。他看着惊恐、绝望、愤懑,甚至夹杂着尖锐恨意,还有令人肝肠寸断的哀恸,睁大双眼,浑身颤栗。
鲁路修突然识别出那表情,零之镇魂曲落幕,朱雀用剑刺穿自己的胸膛,当他吐出最后一口鲜血,骑士的双眼淌下泪水。
在自己死亡时,他就是这副表情。
——
“你一直知道?”鲁路修问道。在交谈前,朱雀检查了他的左眼,确认没有geass的痕迹。校医院空无一人,塔楼窗帘紧闭,朱雀用魔杖给门上了锁,附加了无声无息咒。他掏出魔杖时,表情凝重,某一刻,鲁路修还以为他要给自己用一忘皆空咒。
朱雀静静看着他,凭借以往的坦诚,鲁路修知道他不会回避。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骑士却突然笑起来。
那是一个虚弱、悲哀、疲倦的笑容,朱雀望着他,摇了摇头,神情复杂,绿眼睛却晶莹剔透,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和澄澈。
“对,我一直都知道。”他轻声说。
“你应该告诉我。”鲁路修镇静道。不管是C.C还是朱雀,每一个知晓隐情的人都选择缄默,所有复杂的纠葛全源于隐瞒,而回避从来不能解决问题,这毫无意义。
朱雀看着他,不应答。
“从什么时候起,在德姆斯特朗遇见她时?”他追问道。
朱雀依旧不语,盯着他的脸,神情由柔软的脆弱转为厚重的哀怨,眼帘下压,眼神也渐趋凝滞锐利,满心愤懑。
“你从没变过。”他缓慢地,一字一顿道,近乎恶狠狠地看着他,呼吸沉重,咬牙切齿:“不管你活上多少年,都是一样的自大、固执、可恨,永远只听自己的意志,从不听旁人的心愿,连死也要死得伟大,让别人去做恶人。”
鲁路修静静地听着,放弃了询问事情原委,明白如果自己依然执拗,朱雀一定会怒不可遏地揍他一顿。
“在罗伊德博士的实验室,她将我拉进精神世界,向我展示了回忆。”
准确而言,是其余时间线中,枢木朱雀会拥有的未来。命运女神在编织纺线时,绝不从一而终,神祇残酷、幼稚、变幻莫测,她创造人类,肆意玩弄,蒙蔽其智慧和双眼,又故作慷慨,选出先知,赐予他们力量和痛苦。
他看到了国家的衰败,亲友的离散,爱人的死亡,尤菲米娅死在自己面前时,娜娜莉因失明而紧闭的眼帘流下绝望的泪水。黑色骑士团和圆桌骑士厮杀,zero指挥乌合之众奋起反抗,踩着森森骸骨,爬上权力顶端,却如拿破仑称帝般,拜倒在了欲望脚下。
他亲手杀死了鲁路修.vi.布列坦尼亚,看他狰狞的面孔吐出最后一口鲜血,心满意足地,摆渡着冥船穿越炼狱之河,像基督救世那样,自愿被钉上十字架,在千刀万剐的折磨中,以名为美德的苦难,升入光明天堂。
他成为了犹大,靠出卖圣人,得到金币般闪耀,但于他而言微不足道的荣誉,穷尽一生去赎清自己的罪孽,步入鲁路修的后尘,被zero的名字所惩罚,直到死亡。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四年前,他不禁向C.C询问道,满心痛苦。日本沦为11区后,鲁路修和娜娜莉进退失据,被玛丽安娜的残党带离战区,音信全无,生死不明。他杀死了父亲,成为名誉布列坦尼亚人,在特派被修奈泽尔接管后,来到罗伊德的实验室,遇见了C.C。
绿发魔女认识他,戳破他杀死至亲的秘密,在他濒临崩溃时,向他展示了回忆。
痛苦、绝望、万念俱灰。他感到怨恨,恐惧,因无能无力而自怨自艾,愤怒地质问她,为什么告知自己如此残酷的未来,C.C琥珀似的眼睛满是悲哀与怜悯,无奈地闭上了眼。
实验室与世隔绝,生活单调而安宁,他花费了几年时间才消耗这些不堪的往事,适应对至亲爱恨交织的感情,因疲惫与踌躇,没有申请回到军队。
毫无征兆地,修奈泽尔谋反成功,一举剿灭查尔斯极其麾下的骑士,局势的骤然突变令人茫然无措。那时他才明白,C.C给予他痛苦的回忆,是为了劝诫和警告,防止他被命运戏弄,步入不幸的后尘。
第九十九代皇帝登基,11区解放,罗伊德博士的实验被暂停,他离开德姆斯特朗,被尤菲米娅选中,成为贴身护卫。
通过第三皇女,他获得鲁路修和娜娜莉的音讯,并申请进入霍格沃茨,回到鲁路修身边。
他原以为自己会恨对方,在此前的记忆中,鲁路修辜负了他,令他在余生怨悱中郁郁而终。可见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时,一切怨尤、责难与愤慨烟消云散,转变为失而复得的欣喜、赤诚与万分珍重。
他从未那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爱鲁路修,即便他自大、冷漠、固执、谎话连篇,可他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他。哪怕知道他狂妄的企图,玄虚的理想和不可一世的野心勃勃,但他依旧爱他,哪怕恨得肝肠寸断,他也依旧要回到他身边。
千言万语,滔滔不绝,一口气,将充斥胸膛的所有情感吐露,像是被施了摄魂取念咒,怅然若失但浑身轻松,郁结于心的杂念全无。
朱雀深吸一口气,望着他,眼圈发红,断断续续道:“我恨你。”这话不是讲述,而是一种歇斯底里后的挣扎:“我恨你,鲁路修,我恨你,我恨不得再杀你一遍。”
他说着,走过来,扳住了鲁路修的肩,手掌炽热有力,抓皱了他的衣服,与他对视。“但我爱你。”他嘶哑着呜咽道,语气脆弱地像在祈求:“我一直都爱你,可你死了,我亲手杀死了你,你不在了,我很想念你。我只不过不想让你离开...”
说完这些话,喉咙干涸发紧,不堪重负似的,朱雀拥抱着他,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压抑着声音,呼吸紊乱,脊背颤抖起来。
鲁路修将手滑进他棕色的鬈发,环上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感到脖颈的衣服被眼泪濡湿,闷热渗入肌肤,融化了他的心脏,朱雀泣不成声。
“朱雀,抱歉。”鲁路修轻声道,手指抚上他的面颊,捧起他的面庞,与他对视。哀愁、悲恸、如梦初醒、隐隐愧疚、思念、无可奈何的心酸,让他一时失语,嘴唇翕动,却说不出思绪的万分之一。
鲁路修看着他,目光近乎虔诚,心里涌起一阵无法言说的悸动。他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呢喃似的模糊:“我爱你。”他无法抑制道,朱雀惊讶地望向他。
鲁路修用手拭去他脸上的泪痕,垂下头,亲吻了他。
他当然爱朱雀,不然不会让他剥夺自己的生命,不会把毕生的荣耀强加给他,不会让他代自己去守护万分珍重的人,也不会万分固执地逼迫他去享受幸福。因为他爱他,所以将自己生不如死的痛苦分给了他,即便逝去了,对方也忘不了他。
——
他们相拥着醒来,朱雀照料他一夜,又大吵一架,疲惫至极,以至于他苏醒时,对方还缩在身边沉睡。窗帘被人拉开,阳光照在脸上,校医看着他们,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
“兰佩路基先生。”她调侃道:“我理解年轻人精力充沛,但或许有求必应屋都是比校医院更好的选择。”
鲁路修尴尬地看着她,才发现自己和朱雀四肢纠缠,以一种不堪入目的方式躺在一起,衣服是齐整的,但无人在意。
夏莉从深色屏风后探出头,为他们的窘态面红耳赤,携带着从家养小精灵那儿拿的餐点。鲁路修再次昏倒,学生部长为这荒谬的巧合哭笑不得,派热情洋溢的格兰芬多女孩前去探望。
“娜娜莉很担心你。”她提醒道,语速略快,偏着头,显然不想介入别人的隐私:“她说鲁鲁你要是还不醒,就要错过三校联谊舞会了。”
鲁路修想开口澄清,他并没有她想的那么鲜廉寡耻,但此时一切话语都如此苍白无力。
事实就是,他多年的清誉毁于一旦。
在两人都袒露心扉后,交流轻松了许多,所有纠葛都迎刃而解。
朱雀和他解释了C.C的动向。绿发魔女在谈话时阐述了自己的立场与想法,零之镇魂曲与如今修奈泽尔当政的局面相比对,一切都那么鬼使神差,耐人寻味。
朱雀能理解她的难处,如果说再遇鲁路修,回归阿什福德校园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是命运对戏弄他的补偿。那几百年等待后,至亲的面目全非则是命运对她反抗的惩罚。
如果鲁路修无法缔结geass,无法解除她code的枷锁,那她的出现则毫无意义,倒不如早点离开这个伤心地。
朱雀即便有恻隐之心,也无能为力,这归根到底是她和鲁路修之间的事,即便劝说,也是徒劳。
鲁路修思索着,隐隐无奈,他始终无法接受:为什么困局产生时,所有人的第一反应不是解决,而是竭力让他置身事外。
朱雀看着他,毫不留情道:“因为你从前的独裁和强硬,没人知道你会做些什么。”他和C.C一开始就达成一致,无论如何,都不要让当初的悲剧重演。
“你打算怎么做?”朱雀下意识问道,才发现这话十分熟悉,每当黑色骑士团陷入险境时,人们都这么询问zero。
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孤注一掷,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这个问题都无法解答。
不过他从不缺乏野心与诡计,如此狂妄自大,曾让世界匍匐于脚下。即便与神祇对峙,他也在所不辞。
他会让C.C回来。
——
他获得了记忆,但就像朱雀所痛恨的那样,本性难移,从未改变。曾支配他旋乾转坤的不过寥寥几个原因:玛丽安娜的死,布列坦尼亚的不仁,和娜娜莉人生的幸福。当一切尘埃落地,他的人生也有了新的夙愿。
冥冥之中,他知道在哪儿寻找她,那些缥缈的金色魔力在幽深禁林中穿梭,像命运女神禁忌的纺线。正如她在关于玛丽安娜的梦魇中追寻他那样,跟逐夜骐的踪迹,溯源那些死亡、暗黑与腐朽的气息,他总会找到她的身影。
C.C准备离开霍格沃茨,她或许会随着布斯巴顿的马车远行,或干脆漫无目的,像活点地图中那样,遥遥无期地徘徊,在世界尽头留下脚印。
他再次找到了她,在他当初施展呼神护卫的黑湖桥畔,她正失神地眺望着波澜不惊的湖水。令人回想起阿兹卡班了无生机的堡垒,和那些被她击败后死于精神失常和牢狱的人。
绿发魔女正抚摸着那只瘦骨嶙峋的夜骐,见鲁路修到来,它顺从地垂下头颅,崎岖脊梁似废弃的拱桥,苍白的瞳孔目不转睛,啃食了他手中血红的苹果,好像吞噬一颗活人的心脏。
“逃避没有意义。”他说道:“code 总会有解决的方法。”这话不是泛泛而谈,在当初拒绝给予查尔斯力量时,C.C.曾成功封印过code,尽管为此失去了所有宝贵记忆。从那时起他就明白,也正如查尔斯、玛丽安娜和V.V.坚信的那样,神祇可以被忤逆,甚至被杀死。
“你所期望的已经实现了,鲁路修,不要沉溺于过去,这不像你。”一个安宁美满的世界,不需要付出死亡的代价,享乐还是继续自我折磨,这不难选。
“你想要的不是死,而是真实活着。”鲁路修执拗道,他很少说这种矫揉造作的话,自己听着都心惊,但除了一味地挽留,别无他法:“陪伴、理解与爱,这才是你的夙愿,难道因为害怕失去,就拒绝再得到?宁愿用死亡敷衍自己,自我折磨,都不愿正视自己的愿望?”
“'即便是死亡也要面带微笑',同样的话术你打算用第二遍?”C.C.漠然拒绝。
鲁路修一时失语。
“至少。”他穷追不舍,不愿放弃:“留下来,直到一切结束。你不再期望别人的爱,也要忽视别人对你的需要?娜娜莉一直说想见见你,夏莉需要你帮忙指导她的论文,尤菲想感谢你对朱雀的帮助,如果朱雀再误入歧途,也只有你能指引他。”
他没说他自己,但这不言而喻,如果他不需要C.C,就不会竭尽全力挽留。
“你想要理解,而我和朱雀与你共享记忆。你想要陪伴,那就留在需要你的人身边。你想要爱,那就不要拒绝,接受别人给你的爱。”
他再次命令道,就像在C之世界时那样,以他强硬、顽固、幼稚的态度,要求她留下来。
C.C本不期望接受他的说辞,再次被欺骗,她曾付出过真心,但得到了至爱的死亡。她可以留下,见证他和朱雀的衰老,最后又回归孑然一身,她只是不敢再尝试。
不幸的是,她还是动摇了,思考鲁路修这个自私提议的弊病,就意味着逼迫自己不去接受,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如果,你一定要离开。”鲁路修见机行事,步步紧逼,“至少等到三校联谊舞会后。”C.C第一次像朱雀那样怨恨他洞察人心时的狡黠,但无力反抗。
“因为。”他一字一顿道,扣人心弦,“我和朱雀还缺一个舞伴。”他向绿发魔女邀请道。
C.C看着他,不屑、厌倦、鄙夷,但又隐隐期待,无能为力,“这是你的请求吗?”她佯装高傲骄横道,鲁路修熟悉这情形,每当她感到局势失控时,总以这种方式虚张声势。
鲁路修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C.C嗤笑一声,搭上了他的手。“好吧。”她说,“那就再满足你一次。”
鲁路修无奈地微笑。
TBC.
(怕字数多了读起来太累,我粗暴地分了两章)
all豹|往事不可追
all豹(鹿豹,鹤豹)
G向描写注意
有原创人物
*
麒麟崖通天石阶上新来了个道士。
此人年逾不惑,一身黑袍,面容清癯,身材削长,两腮有豹子似的环髯,肤色青白,鬓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
虽然目光烔烔,时常振振有词,板着脸,一摸胡子,总说些之乎者也的迂腐怪谈,一副陈旧师长做派,但就凭着那一脸憔悴的苦相,倒也不让人厌烦。
道童来时刚到总角之年,头上扎两个土包似的发髻,活像俩耳朵,又因为一双铜环眼,被人做鬼脸嘲弄小豹子。
道童来昆仑山是无奈之举,殷商动荡,民不聊生,神仙脚下也讨不到一口饭吃,烧杀抢掠,析骸易子,苦不堪言。父母好说歹说磕着头把他送上麒麟崖,见他容貌端...
all豹(鹿豹,鹤豹)
G向描写注意
有原创人物
*
麒麟崖通天石阶上新来了个道士。
此人年逾不惑,一身黑袍,面容清癯,身材削长,两腮有豹子似的环髯,肤色青白,鬓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
虽然目光烔烔,时常振振有词,板着脸,一摸胡子,总说些之乎者也的迂腐怪谈,一副陈旧师长做派,但就凭着那一脸憔悴的苦相,倒也不让人厌烦。
道童来时刚到总角之年,头上扎两个土包似的发髻,活像俩耳朵,又因为一双铜环眼,被人做鬼脸嘲弄小豹子。
道童来昆仑山是无奈之举,殷商动荡,民不聊生,神仙脚下也讨不到一口饭吃,烧杀抢掠,析骸易子,苦不堪言。父母好说歹说磕着头把他送上麒麟崖,见他容貌端正,遂派去做些挑水浇松、种桃烧火、煽炉炼丹的杂活,虽住在昆仑之巅,离玉虚宫也有千余级山梯,和什么神仙道人都无缘,只能侍奉些不入流的散仙。
那道人来这儿半年了,他才跟他说上一句话。起初以为这人是个学艺不精的庸才,蹉跎半生也没得道,被阐教嫌丢脸,遂赶下山去。
说来这事儿也怪,道童如今十二、三岁,除偷跑下山的玉虚宫小弟子外,也没跟几个修行的打过照面。那天好大的阵仗,来了对儿穿白衣的金童玉女,从头到脚的配饰都华贵脱俗,一个俊美无双,一个清冷孤傲,周身萦绕一股仙气,不知是气质不凡以至于他看迷了眼,还是那美貌女子身后鹤翼带起的雾。
那男子挽着鹿角似的弓,警惕打量周遭后,面色轻蔑:“师叔,依师父的意思,以后您住在这儿。”侧过身来,白袖后出现一个黑衣道士,双手缚在背上,跛着脚,微弓着腰,被押解着,咬着牙关,面色屈辱不甘。
“以后由你服侍。”那女子道,丹凤眼斜睨着,一样的冰冷。
道童心中犯起不屑:指示谁呢?这么多年虽被冷嘲热讽惯了,过得也是苟且日子,但人活着就争一口气,要是连动动嘴皮子都不会,岂不憋屈死了。
于是拱手便拜,张嘴胡扯:什么大师兄、大师姐,干哥哥、干姐姐,既委以重任定万死不辞...那女子听了,简直腻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蹙眉瞪眼,如避蚊虫,忙转身走了。
去扯那男子的衣袖,谁料他圆滑许多,掏出几枚铜板,将他打发。
*
那黑衣道士真是个倒霉催的,遍体鳞伤,嘴也哑巴了。
他给道士添茶倒水、洗衣送饭,都不见对方有什么表示。要么冥想打坐,要么在院子里舞弄拳脚,伸拉筋骨,他瘦得一把骨头,两腮凹陷,显得古板肃穆,腿也极长,笔挺站着时倒像棵孤松。可惜不能乱动,一扯到伤口就疼得跪倒在地,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声,却竭力板着脸,不让面容扭曲。
道童几次去扶,都被他伸手拒绝,强撑着站起来,肩膀也疼得颤抖,却一声不吭,自顾自回到房间。他再去看时,道士正坐在塌上练功打坐,眼神却疲惫,眼下也有淡淡乌青,看别人正细细打量他的窘态,惶恐羞惭,玩命挺了挺因疼痛伏低的腰身,又伸手赶他走。
透过门缝,他又看。道士见他离开,才哆哆嗦嗦地伸手解开衣服,深色衣料透不出暗沉血迹,伤口黏连,皮肤被强撕下来,道士闷哼一声,青白皮肤上一片触目惊心,新伤旧伤,纵横交错,如遭受凌迟,粉身碎骨后又片片缝合。烙印似的伤疤横亘在身上,血痂裂开又渗出鲜血,濡湿床铺,浸脏新换的衣服。他手边没有药草绑带,甚至不敢多看一眼,仿佛那是万分屈辱的事,囫囵把衣带系上,整理好,忽视伤痛,潦草了事。
等道童晚上再来,房间里只点了一只昏暗的蜡烛,黯淡光线中,他那板正的脸竟显得憔悴。木板潮湿,寒意瑟瑟,山顶暮色苍茫,夜有霜雪,冷得紧。
问要不要搬床厚被子,道士不应,送来的饭菜一点没动,虽口味清淡,倒比道童平常吃的好上不少。他这回学聪明了,问自己吃了他怪不怪罪,道士略一抬眼皮,表示听见了,那就是默认。
雪快下起来,道童去搬了点柴火,看树下还挂着新洗的被单,替他收了,血迹已经洗净。
深夜,雪把枯枝压断,将道童惊醒,雪光透过油纸照进来,冷得睡不着。辗转发侧间,想起那道士的伤,如噩梦萦绕,略一思索,这人虽有些拳脚,但法力全无,寒天腊月,肯定受不住,自己还遭责罚。
起身探视,敲门无果。推门进去,见他和衣而卧,眉头紧蹙,脸上竟有一丝难得的红润。
不对劲,伸手去探鼻息,微弱而炽热,再摸额头,高烧。
道童惊慌,忙烧水擦拭,想是伤口的缘故,更不敢脱他的衣服,怕黏连的伤疤破裂,只能在榻边候着,等天亮了爬上石阶喊人。
他看那道士神情痛苦,阖着眼,好像苍老了几分似的,颓废又疲倦,腮边的胡子也长了些,薄嘴唇翕动,不住呢喃些什么。
他侧耳去听,听他轻声念着:“小豹...”
眼角渗出一滴苦涩的眼泪。
*
那对金童玉女每月探视一次,带些书卷吃食药草等,和些鸡零狗碎的玩意,那道士不要,都便宜了他。
道士名叫申公豹,自诩昆仑一代弟子,偶然失势罢了,保不齐日后东山再起。
听他说些: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话,知道是为了安抚。那小童虽是个孩子,心智并不稚拙,只当他嘴犟。
“前些天有个叫姜子牙的,元始天尊亲传弟子,白胡子老头,一无所长,说什么要匡正天道,疯疯癫癫地下了山。”
“强...强词夺理。”
申公豹被这么一噎,脸上那点强装的骄矜也冰消瓦解。
道童才发现道士是个结巴,倒也不觉得他古板乏味了。
申公豹的伤久不见好,就这么病病殃殃地,外表看着镇静,却一日赛一日衰颓,烔烔豹眼也没了光彩,整日像个苦行僧似的打坐,眺望天阶上的玉虚宫,眼中没有被逐出师门的不甘和艳羡,满是疲倦的恨意。
他似乎心力憔悴久了,神智不堪重负,被悔恨、羞怯、愤懑折磨得形销骨立,只有一丝尚存。
那白衣男子名鹿童,总来探视,和申公豹谈上几个时辰,最后又无功而返。只有在咄咄逼人追问下,才激起申公豹一点倔强的斗志,用故作轻松、不甚在乎的语气羞辱他,任凭双手被缚住,百般折磨。
“师叔还是想不通吗?”鹿童扳着他的脸,倒也不恼,愈是看他挣扎、忍耐、仇恨,愈是满意,竟嘲弄似的摇头轻笑起来。“师尊以为师叔有意投诚,将师公放回山林,送师叔到麒麟崖修养。谁料师叔冥顽不化...”将手活生生探进伤口,一点点挖掘,疤痕丝丝缕缕迸裂,血肉搅弄的声音湿哒哒充斥耳畔。申公豹伸长脖颈,紧咬尖牙,愣没泄出一声痛呼,目眦尽裂。
鹿童抚了抚他的面庞,申公豹无力垂下头,枯长的双臂被吊在房梁上,黑色指甲扎破了手掌,铁锁哗哗作响,喉间发出嗬嗬的气声。
“我能统领捕妖队,全仰仗师叔的引荐,今非昔比,我不会忘恩负义义。”鹿童轻轻将血擦在衣袖上,血污弥漫在精巧的纹饰中,凄凄然似骨生花。
然后他拿起那只瑰异滑润的角弓,将尖端刺入申公豹的胸膛,毫不犹豫,神情淡然,抛开皮肤,撕裂血肉,露出骨架,将豹子剥皮抽筋,双手掰开他蝶翼似的肺,穿过他八卦符文般井然有序的五脏六腑,看到他那颗昼夜不歇比干般通透超然的心脏。
鹿童伸手,摘取了他的心,用他涓涓的热血暖自己日益寒凉的心。
“师叔,你背叛了我。”本一起同流合污,为什么你偏偏要爬上岸,洗净一身腌臜,用你那往事不谏,来者可追的道理脱胎换骨,空留我们在苦海挣扎。
鹿妖张开嘴,吞噬了他的心,吞掉他此前一切杂念与希望。
是不是当您身边什么都不剩了,才会回头。
道童看着被开膛破肚的豹子,倒反天罡的鹿妖,吓到魂不附体。
男子俊美无俦的面庞淋满鲜血,眉间的金印呈现出倒错的诡谲,头上长出骨杈似的鹿角,宛如地狱血池中爬上来的凶神恶鬼,全无一点仙风道骨的痕迹。
他看那孩子警觉而清澈的眸子,想起一个可悲的旧人,难怪申公豹肯在麒麟崖苟延残喘。
鹿童走过来,向他伸出手。
白鹤遮天蔽日的翅膀包裹住男孩,挡在身前:“师兄,该回去了。”她冷声提醒道,道童攥住衣袖,栖身在她羽翼下。
鹿童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
申公豹没死,道童惊魂未定,不知所措,鹤童解释说,他的内丹还在,死亡并不容易。
不出一月,残缺的内脏就复原了,申公豹苏醒时,胸腔里搏动的心被拱卫在森森白骨中,包裹着单薄血肉,依稀可见。
鹿童没有再来,鹤童说他带领捕妖队出山了。
妖把其他妖捉来吃,这事真耸人听闻。
道童看着这美貌女子身后鲲鹏似的羽翼,意识到她也是妖。
自己的父母耗尽心力,就把他送到这样可怖的地方,实在令人绝望。
“道理很简单,你既入了阐教,就不能有二心,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我没有得选。”
怪只怪你的命不好,鹤童垂下眸,那些妖怪进天元鼎时,也没得选。
鹤童在此逗留一月有余,照料伤势,做些添茶倒水的杂活。她侍奉无量仙翁左右,也是个养尊处优的人物,十指纤纤,衣不沾尘,暂居麒麟崖,也不过是为了欺辱申公豹。
鹿童见过申公豹风光的样子,一心只想找回当初的影子;遇见鹤童时,申公豹已然落魄,她将其当做消遣,半是鄙薄,半是恻隐。
见她怜悯的模样,申公豹竟无能为力,他平生最厌恶被人鄙夷,却被这种理所当然的渺视折磨得痛不欲生。
“无事献殷勤...这弥补不了你犯下的祸端。”他故作强硬,语气轻蔑。
鹤童置若罔闻,静静看着他,冷若冰霜的脸上竟晕染出一抹柔和的笑意,似含露牡丹,冷丝丝,甜得腻人。
“望师叔早日康复,如今法力尽失,我看着也揪心。”她故作体贴,对上申公豹惊愕的神情,指尖依次划过他的面额,眼帘,鼻梁,脖颈,停留在胸膛,轻轻拭去伤痕新溢的血液:“病去如抽丝,竟像个凡人。”
申公豹眼神绝望,虚弱地嗤笑一声。
“你一错再错,自身难保,还妄想着保护旁人?”鹤童道,干了伤天害理的事,还期盼被宽恕偏袒,不知道是他痴傻,还是贪心不足。
坏就要坏到底,心不够狠就别怪旁人无情。
道童回来时,看见申公豹俯视窗外,神情复杂。
*
鹿童带来一只玉佩,一盒丹药。
那玉佩道童认识,凡在昆仑山得道成仙的,都享此殊荣,像他这样的凡人,能亲眼一见都是天大的福分。
那丹药一颗抵十年苦修,他想起鹿童吞噬申公豹心脏的场面,心中了然,不禁毛骨耸立。
“你侍奉师叔辛苦,当受此奖赏。”鹤童捻起一颗,往他嘴边送。
“他尚未修行,阐...阐教的事,与他无关。”申公豹拦住她的手。
鹿童打量着那男孩,心中犯起一阵苦涩恨意,不依不饶:“拒不受赏,那就当罚。”步步紧逼,道童吓得往鹤童身后钻,见她没有庇佑的意思,绝望中,不得已蜷缩在申公豹榻边。
申公豹倏地伸手制止鹿妖:“师侄。”他艰难开口道,字字揪心:“我愿意将...将功折罪,回到捕妖队,不要殃及无辜。”
鹿童恶狠狠瞪着那道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师叔,他们拖累了你。”申正道、申小豹还有这男孩,弱小、愚昧、无知,自己主动去做鱼肉,还要怨别人为刀俎。
鹤童望了申公豹一眼,摇了摇头。
那男孩呆呆地望着二人走了,忽然反应过来,泣不成声,申公豹踯躅着伸出手,怜惜地抚了抚他的头。
“谁要你做好人了。”那孩子断断续续道:“谁要你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了。”
“你好好活下去,比...比什么都强。”
这话倒是肺腑之言,男孩听罢,猛地拍开他的手:“我不是你弟弟。”他绝望道:“我没他那么天真,如今苍天无情,弱肉强食的道理我懂了,我活不好的。”
正说着,捡起地上那颗丹药,毅然决然吞进腹中:“你去捕妖队,那我就接着做你的道童。”
申公豹万念俱灰,垂下了头。
FIN(?)
激情摸鱼产物,逻辑稀碎,角色崩坏,明早起来可能会改一改重发。
反正我写爽了。
同谋
忧国福莫+MAM兄长组 cb向
预警:角色ooc,私设如山,角色心理扭曲、三观不正、丧失道德感。
一只蝴蝶落在花枝上,玫瑰在秋季凋谢时,腐蚀的花瓣比干涸的血迹更加暗沉。那是一只蓝色闪蝶,纤薄柔软的翅膀泛着锐利夺目的金属光泽,夏洛克.福尔摩斯自认没有屯物或收集的癖好,也从不需要像那些自鸣得意的植物或昆虫学家似的,靠琳琅满目的标本证明自己的天赋。
但这是他最近心血来潮藏品搜寻中缺失的一环,一只不期而遇从南美洲被携往大陆板块另一端的可怜生物,细若游丝的生命线因温带海洋性气候的挑拨骤然断绝。
那只硕大的蝴蝶奄奄垂绝,微微颤栗。夏洛克凑近蹲下时,头戴的深蓝色海军...
忧国福莫+MAM兄长组 cb向
预警:角色ooc,私设如山,角色心理扭曲、三观不正、丧失道德感。
一只蝴蝶落在花枝上,玫瑰在秋季凋谢时,腐蚀的花瓣比干涸的血迹更加暗沉。那是一只蓝色闪蝶,纤薄柔软的翅膀泛着锐利夺目的金属光泽,夏洛克.福尔摩斯自认没有屯物或收集的癖好,也从不需要像那些自鸣得意的植物或昆虫学家似的,靠琳琅满目的标本证明自己的天赋。
但这是他最近心血来潮藏品搜寻中缺失的一环,一只不期而遇从南美洲被携往大陆板块另一端的可怜生物,细若游丝的生命线因温带海洋性气候的挑拨骤然断绝。
那只硕大的蝴蝶奄奄垂绝,微微颤栗。夏洛克凑近蹲下时,头戴的深蓝色海军帽上垂落下一条长长的系带,他审视着这只挣扎于苦海的生灵——翅膀被人剪去了,偶尔扇动尚存的另一半,阳光在它的身体折射出细细密密的鳞光,纤长的触须仍在轻微地颤动。
夏洛克从包中掏出一把裁纸刀。
“你砍下了它的头?”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放下交叠的双腿,向男孩微微凑近了一些,声音平和。夏洛克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他衣袖间墨水的苦涩、温热的肉桂香气和一股树叶的清香。
金发的男人今早才陪他在湖泊旁的树林里散步,潮湿的泥土弄脏了他卡其色的风衣外套。回到诊所后,他系上围裙,按配方一丝不苟地为男孩烤了饼干。
“它翅膀被减掉,活不成了。”夏洛克漫不经心地解释着,房间内同样飘散着浅淡的木质味道,深蓝色壁画精细描绘了猎鹿人的样式。他一直喜欢这里的装修,但父母执意剥夺自己整修那间独享阁楼的权利。
他依旧没能回学校上课,事故发生后,校长联合全体教职员工强硬说服父母让他暂且休学。即便夏洛克在数学竞赛中为学校挣得史无前例的辉煌,仍无法阻止其被视为问题儿童转交给心理医生。
威廉对他笑了笑,默许他的做法。心理医生的笑容总是耐人寻味的,浅淡而温和,笑意自他柔软的、色泽黯淡的嘴唇漫延开来,却在血红的眼眸戛然而止。他的左眼突兀地蒙着黑眼罩,丝带像裂痕似的切割苍白的面颊,与他亲和的气质相迥异,呈现出奇特的神秘和疏离感。
面团在烤箱的炙烤下逐渐膨胀,夏洛克闻到了飘散而来的红糖和肉桂的气息,高速运转的头脑需要随时补充能量。他总容易在谈话的中途走神,跳转到某个棋局或数学难题,这不因他精神力溃散,而因没有敷衍无聊话题的耐心。
威廉纵容并理解他的一切做法,任由他奇异的人格像无人看管的荒园杂草般肆意生长,他明白自己被送到诊所的原因——过分增长的智力和与之匹配的漠然处世态度。
他无法也不想和同龄人打成一片,为自己深陷在一群蠢货的包围中而烦躁绝望,两个高年级孩子试图靠年龄的天然优势刁难他。厌烦于他们无止境地骚扰,夏洛克选择了最简单而一劳永逸的方法:任凭他们跟踪自己走上冰封的湖面,并在薄冰衔接处落入冰水,险些溺毙。
问题在于夏洛克所丧失的共情力和同理心,在智力的隔阂下,他对普通人的态度和虫豸无异。
有时,威廉会中断他的思绪,就像他父母所期待的那样,施展一位心理医生所精通的,公式化而无用的分析技巧。
“廉,你知道这没用。”从见到威廉的第一面起,夏洛克就自然而然地放弃了敬称,轻佻而随心所欲地以自己的方式呼唤他,毫不掩饰对心理医生的偏爱与热情。
他第一次来到威廉的诊所时,并没有被要求坐在板凳上接受提问或填写问卷,他环顾四周,打算像以往那样,以自己的逻辑分析法从日常事物中找到医生微不可察心理障碍的具象化体现,以击碎对方的自信心,好让自己回家。
但当威廉坐在他对面,平和凝视他时,夏洛克却惊觉自己失去了所有手段,从未落入如此陌生而被动的境地:男人身上分析不出任何线索,无论他如何以言语引诱或挑衅,都徒劳无功,仿佛面对一团迷雾,无法在心底侧写出任何确切的图像。
对于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而言,他的毅力是令人惊诧的。夏洛克非但没有被挫败感压垮,却兴奋异常,感到血液沸腾,生命中的一切从未如此鲜活。他原以为自己会一直延续孤独的境遇,在生活的乏味徒劳中将精神消耗殆尽,最终郁郁而终,却突然遇到一个同样天赋异禀的同类,甚至手段与头脑远在他之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降服。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夏洛克。”威廉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叠卡片,依次摊开,他看到男孩不满地皱起了眉。
“罗夏墨渍测验。”夏洛克诧异地打量着他:“我知道它背后的规则,这种简单的心理引导对我没用。我不介意你对我进行测试,但为什么以这种方式。”他感到被轻视了,试图证明自己。
心理医生收敛神情,胳膊撑着桌子,指尖相触,摆成塔尖式手势,刻板的心理学印象中,这意味着过度自信,但夏洛克知道这只是对方干扰他的手段。可廉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开展游戏的动机又是什么,他依旧不得而知,挫败感涌上心头,他看不透对方,即便连最浅显的分析都做不到。
威廉又笑起来,笑容明亮而柔和,仿佛刚刚晦涩的神情只存在于瞬间:“没关系。”他整理着卡片:“所以我说这只是个游戏,方式并不重要。”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吗?”他抽出第一张卡片。
夏洛克会向任何人直言不讳,他喜欢待在廉的诊所,哪怕被当做人格障碍写进病例,但这间布满图书和弥漫着柔和灯光的房间有股奇特的魔力,能将他与外界的蠢货隔绝开来。他曾试图阅读精神分析的书籍,但最终半途而废,他对旁人的心理毫不在意,仅凭逻辑推理就能应付,而廉的内心则无论如何都难以勘探。
“麦考夫要知道你在诊所里都做了些什么,他就无法洋洋得意了。”
夏洛克自发帮威廉整理卡片,复原档案,这是他经过妥协后对人情世故的拙劣尝试,即便是表面的服软态度也能叫人舒心。
威廉为他的做法而好笑,两人都明白心理医生并没有愠怒或失望,但夏洛克总是仗着自己孩子的身份耍赖,一个孩子自发为你做了苦力,任何人都拉不下脸拒绝他无伤大雅的请求。
“或许我该做一些正常心理医生会做的事,以防你父母辞退我。这是你期望的吗?”威廉微微倾身取走他手中的病例,叫一个孩子接触这些实在太过分了。
“你在威胁我吗?廉。”
“或许是吧。”
“你这话像个无聊的大人。”
“我就是一个无聊的大人。”威廉不为自己做申辩,起身走向烤箱,离饼干烤好的“叮”声只剩下几秒,房间里弥漫着饼干温暖的甜香。
“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夏洛克对着他的身影说道,他习惯于直抒胸臆。当麦考夫听到弟弟讲述在诊所的经历时,他只觉得夏洛克在嘴硬,为了不受社会规训宁可苦中作乐。
夏洛克还是为自己的听话得到了奖励,威廉为他准备了加蜂蜜的热牛奶,并任由其霸占自己的单人沙发。意式浓缩的酸涩气息在空气中晕染开来,穿过他们厮杀后兵荒马乱的象棋棋盘,东倒西歪的棋子表明了男孩的惨败。心理医生最终为他打包了一份曲奇让他拿回家当做零食,食物温暖的气息透过纸袋传到他的手掌。
“让我再待一会儿吧,廉。”离开诊所前,男孩倚在门旁,依旧不依不饶地请求道。
“你该回去了。”
威廉慢慢蹲下来,直到视线与男孩平齐。“这里随时欢迎你,即便没有你的预约。”他轻声道,金色的鬓发因垂首的动作松散至颈侧,他近期消瘦了些,五官更加巍峨秀美,苍白的面颊在黯淡光线下光洁得像夏洛克母亲的玻璃展柜中那些上了釉的瓷器。
夏洛克再次从他身上嗅到树叶的清香。
早在事故发生一周前,麦考夫.福尔摩斯就预测到了弟弟的异样,甚至委婉提示父母不要在周末安排日程,因为他们最终会被邀请到校长室谈话。
在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成为夏洛克的心理医生前,他就在小镇的各式角落与莫里亚蒂们偶遇过,他们几乎像漂洋过海后来到与世隔绝生态圈的入侵者,以微不可察的速度破坏小镇静谧平和的态势。
平安夜傍晚,他像往常一样应母亲的要求在面包店歇业前购买了蛋奶布丁、蔓越莓酱和吐司,在姜饼人出炉时为那种熟悉的气味不由得神情恍惚。姜饼人温热的香气密封在塑料袋中,热意浸染了他毛绒大衣的口袋。
他拐进一条僻静小巷,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点缀在酒馆招牌上,他想起黄油啤酒绵密的口感,还有百利甜酒醇厚浓郁的味道,尝起来像融化的丝绒蛋糕。
麦考夫并非循规蹈矩的人,即使因表面一丝不苟的作风看着不近人情,但就夏洛克而言他会评价哥哥为暴君或懒散而偏执的人,总是靠卖弄聪明才智满足自己的掌控欲。
他还没有到法定饮酒年龄,在酒吧时被陌生人识破并歹到现行。
阿尔伯特带给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当棕发碧眼的男人推开酒吧雾气弥漫的玻璃门时,他的注意力便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他过于考究的衣着和除去装饰作用外一文不值的黑色皮手套上。袖扣、领带夹或胸针星星点点妆点在他夜空般黛墨色的长款大衣上,如星罗棋布的银河。
他或许会将阿尔伯特定义为纨绔子弟一类的人。那些外貌出众,脑海中贯彻着各类华而不实陈辞滥调的人,你和他淡话时会认为他是个诗人、学者或哲学家,但凡稍加调查,就能发现他漂亮时尚的简历只是金钱堆砌的产物。
这种厌烦感在阿尔伯特停留在他身旁时达到了巅峰,当老板拿特供啤酒招待这个外乡人,并与其谈论红酒桶酿造的酒液自带木质和熏香气息时,他第一次如此烦躁于自己傲人的记忆力和敏锐感官。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结账,整理衣着,准备离开。或许他那声不屑的鼻音吸引了这个陌生男人的注意,他路过他身边时,那双绿眼睛瞥来的目光有着某种嘲弄的意味,他意识到对方目的不在于反唇相讥,而是玩心大起想从自己这儿找找乐子。
阿尔伯特叫住了他,用词极其礼貌得体,当众揭穿了他不符合法定饮酒年纪的事实。
麦考夫.福尔摩斯的愤怒无以复加,一是因为阿尔伯特拆穿了他十几年来苦心经营的形象,二是因为对方仗着年龄优势,以一位长辈的身份,以谆谆教诲的口吻劝说他远离酒精的毒害。鉴于他们在公共场合,他不能以任何强硬或引人瞩目的方式中断谈话,最终还不得不感谢这位陌生人的善意,狼狈离去。
事故发生在圣诞节两周假期过后,回到课堂的第一天。他被父母及老师一同叫出教室,在校长室外的休息区静静等待着人们对夏洛克的最终判决。
夏洛克.福尔摩斯被母亲牢牢牵着手走出办公室油润的深色木质门,绿琉璃台灯的光亮透过缝隙流淌在冰冷的门廊地板上。在沉重的实木办公桌旁,他瞥见了那个棕发碧眼男人的残影,他端坐在单人沙发座上,穿着板正的西服三件套,绿眼睛在不苟言笑时显现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深沉与威严。
父亲为夏洛克投去某种警惕的目光,仿佛在看管一只即便拴上脖套仍不安分的猎犬。托弟弟的福,麦考夫也被迫进行了精神病态量表测验,若非价格过于昂贵,父母可能也想让他进行心理治疗。
他不需要询问夏洛克如此做的原因,他天赋异禀但同样个性古怪的弟弟像个定时炸弹,他能清晰分析出灾难爆发前的倒计时,但无法也不想去解除危机。不受社会规训的天才像只野蛮的小怪兽,靠各种歇斯底里的尝试发泄过剩的精力,与对方争论是件同样幼稚而劳累的工作,更需要专业人士承担。
在看见夏洛克阁楼里搜集而来的各类灰色网站的血腥犯罪现场照片和精巧的动物标本时,他早就敏锐意识到弟弟的共情力消逝得太快了。而他不知道如何援助对方,因为麦考夫本人也承受着相应的折磨。
“我愿意离开学校,求之不得。”夏洛克满不在乎地对他说,耸了耸肩,麦考夫疑心自己是不是给了对方趁虚而入的机会。自从圣诞节收到任天堂游戏机作为礼物后,夏洛克似乎就考虑制造一场混乱,以彻底脱离生活轨迹。
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是个不称职的心理医生,麦考夫看见弟弟从诊所那儿带回一副处理好的新鲜蓝色闪蝶标本,便意识到夏洛克行为的收敛只是因为他找到了同病相怜的同类。
他受父母的嘱托,在放学后顺路将夏洛克从诊所拽回家,一打开门,就闻到一股饼干温热的甜香,配方和他在面包店品尝过的如出一辙。
他看见仍待在棋盘旁的夏洛克,一片狼藉的战局表面男孩再一次丢脸地被打败了。和以往不同的是,夏洛克并没有靠发挥年龄优势的孩子气手段试图以耍赖拖延时间,恰恰相反,男孩像只警惕的猎犬,审视着客厅中央交谈的两人,他或许尝试过重新在话题中赢得一席之地,但最终放弃了。
麦考夫霎时间明白了这种焦灼局面产生的缘由:阿尔伯特.詹姆斯.莫里亚蒂正坐在通常病人们偏爱的沙发软座上,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后,绿眼睛向他投来平静的一瞥。
现在轮到麦考夫焦躁不安了,他明白无论阿尔伯特打算做些什么,自己都将占不到便宜。
“很久不见,福尔摩斯先生。”阿尔伯特向他提醒道,言语诙谐:“这世界真小。”
夏洛克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微妙起来,麦考夫能看见弟弟正向自己幸灾乐祸地哂笑。心理医生的微笑依旧温和得体地像个假人,他随时置身事外,不做任何评价,但对一切了如指掌。
“夏洛克,你该回去了。”威廉即使语调听着像劝说,但效果无异于指示,夏洛克放弃了思考让棋局反败为胜的策略,乖乖动身不再逗留。他显然参透了男孩的心理,像蜘蛛织就一张精密的网,牵一发而动全身,夏洛克是只晕晕乎乎的飞蛾,心甘情愿被其捕获。
麦考夫及时止损,打算趁同样被困进莫里亚蒂二人的心理蛛网前抽身,他不想再搅进这个烂摊子。
但阿尔伯特不依不饶,执著地起身,准备送送他们。
除去之前在酒馆外,麦考夫很少离阿尔伯特这么近,准确而言,这可能是他们第一次产生肢体接触。当棕发碧眼的男人打开诊所门时,他的手臂完完全全蹭过了麦考夫的胸口。
这是种挑衅,毋庸置疑,如果有任何人敢如此轻视麦考夫,他会叫对方付出代价,且做法比夏洛克采取的更加干净利落。
“您有接着做心理测试吗?”阿尔伯特凑过来轻声道:“据我所知,量表是能造假的。”
“您无权打探我的隐私。”麦考夫毫不客气道,接管了被阿尔伯特辖制的房门,准备离去。
在他为争夺房门即将碰到阿尔伯特的手时,对方却突然收手,似乎很介意肢体触碰。麦考夫再次明白他想借此传达的消息:阿尔伯特自认有权随意闯入他的社交安全距离,而麦考夫则不能在未经允许下干涉他。
对事态的掌控权,他想,阿尔伯特精确切中了他的要害。
阿尔伯特没有戴之前见面时的黑色皮手套,他素白修长的手指和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病态的苍白肤色如出一辙。他们可能来自同样养尊处优的家庭,但这无法解释心理医生左眼的黑色眼罩,他只能推测莫里亚蒂们因一些意外不得不选择搬迁至这个名不经传的乡野小镇。
他放弃了询问夏洛克关于心理医生的个人信息,因为鉴于医患保密协议,夏洛克有足够的理由反驳他。他弟弟似乎愈来愈享受这类剑拔弩张的局面,争辩和冲突更能满足他以逻辑分析推理真相的需求,简而言之:他弟弟闲极无聊,需要靠外在刺激找找乐子。
“你输了,麦考夫。”夏洛克落井下石,挫败感对麦考夫而言是种十分新奇的体验,他从未见过自己哥哥的脸色如此不好。
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麦考夫在心里评价道,无视了弟弟的挑衅。
阁楼墙壁上有一面由错综交叠报纸剪贴织就的情报网,每一张血迹斑斑的现场照片都标志着一场惨绝人寰的凶杀案。福尔摩斯夫妇之前还定时窥探夏洛克阁楼不断翻新的布置,直到被过于直白露骨的凶案现场报告惊吓后,谁也没有兴趣再干涉儿子令人毛骨悚然的兴趣爱好。
麦考夫没有对兄弟在论坛进行探案的行为做什么评价,他并不关心弟弟运用网络耀武扬威的幼稚行为,只是希望对方不要因过度参与敏感案件致使FBI上门拜访。夏洛克的匿名身份始终荣登侦探榜首,无论任何人登陆此类灰色网站,都会为这名神秘人无与伦比的探案技巧佩服得五体投地。
很长一段时间,夏洛克都对心理诊所抱有极大的热忱。
威廉给了他常人无法拥有的权限和优待。他可以在任意时间进出诊所,不需要任何理由,甚至威廉仍在接待病人时,他可以径直从软座单人沙发旁走过,进入廉的档案室,或选择坐在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旁,像一个迟到的观众那样,试图在侦探片中场云里雾里的剧情中分析人物复杂的经历和动机。
这与真实探案有异曲同工之妙,窥探他人的隐私一直是他秘而不宣甚至本人都尚未察觉的爱好。威廉会与他交谈一切,不管是对世界的漠然消极态度还是论坛上过于限制级的邪典凶杀,心理医生与自己的病人过度分享,诱导出病患人格中全部的阴暗面,却不予引导治疗。
威廉在空闲时候会和他玩一个游戏,他从档案柜中取出一件件文档,内容详实而富有年代感,泛黄的纸业和旧式排版使其看起来如同上世纪的产物,粗暴而浅显的分析展露出心理学蹒跚发展时漏洞频出的窘态。
威廉请他以逻辑分析弥补这些残缺的分析,侧写出每一件档案中曾犯下难以启齿惨案的罪犯。
夏洛克霎时间明白了他这么做的动机,热衷于网络论坛的人不仅仅是自己,而威廉不介意以一位专业者的角度为他提供指引。
他们似乎来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阶段,心理医生的工作本该是让他重新焕发对普通生活的热情,而非在极端道路上越走越远。
某一刻,当威廉凝视着他时,晦涩的神情令夏洛克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与兴奋。
他熟悉那表情,当自己差点害两个高年级学生在冰湖溺毙而被遣送进校长室时,作为校董,那个棕发碧眼的男人就坐在法官台似的油木办公桌旁,冰冷地审视着他。
他原本会被退学,或因蓄意谋杀被送进少管所,而阿尔伯特只是叫停了校长以极端手段处理的决定,提议以更委婉的方式,自己恰好可以推荐一位心理医生。
“这是你们的计划。”夏洛克依次打开档案袋,将那些照片与谈话记录按编号排开,这违反了医患保密协议,而心理医生本人却并不在乎,因为无人会为死者申诉。
“你渴望我加入犯罪,而不是在外彷徨张望,这是你期望的吗?廉,将我拉入你们的世界。”
夏洛克并不感到惊讶,这本该是意料之中的猜想,可诧异的点在于,自己并没有当机立断地拒绝,反而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这由你决定,夏洛克。”心理医生微笑道:“你有权随时加入或离去,而我们只是在玩一个游戏。”
夏洛克.福尔摩斯在逻辑上可以理解,情感上却难以接受,什么样的人会将凶杀案称之为游戏。
当威廉再次询问他,那两名高年级学生坠入冰湖时,他为什么会选择无视他们的挣扎与呼救,转身离去,那一刻,夏洛克感受到了什么。
夏洛克无言以对,面无表情地翻开一页残缺的档案,填写栏对病患的心理侧写是一片刺眼的惨白。
什么也没有,他说,自己什么都没感受到。
麦考夫来到校长室时,阿尔伯特正端坐在办公桌的单人沙发上,他看着相当闲适、自然、游刃有余,穿着深墨绿色的西服套装,祖母绿的领带和他的绿眼睛相得益彰。他似乎是房间内咖色和米色交错设计中唯一的冷调,双手依旧包裹在考究的黑色皮手套中。
学生会长推门而入时,校董正偏头欣赏着窗外的皑皑积雪。今年的冬天比以往更加寒冷,校园湖泊的冰面坚硬得足够学生们成群结队地上去溜冰打闹,不会再出现坠入冰湖险些溺毙的意外。
棕发碧眼的男人心安理得地占据了校长室的全部空间,桌面的陈设改变了,同色系的绿琉璃台灯仿佛是对方鸠占鹊巢的具象化象征,一座老式电话摆放在桌沿,麦考夫能想象对方是如何以此传达斥令,叫事情依他的意愿发展。
“您迟到了,福尔摩斯先生。”阿尔伯特对他道,语气中不无戏弄的意味:“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我会考虑取消您的奖学金。”
“我相信您自有定夺。”麦考夫环顾四周,完备的布置意味着校长不会来了,阿尔伯特决定开展一次私人谈话。至于奖学金或表彰他并不在乎,自己的成绩优异到足够申请任何一座大学。
“您的兄弟通过了心理评估,学校将安排他下周重返课堂。”阿尔伯特向他通知,麦考夫厌烦于对方假惺惺的场面话,从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现身开始,夏洛克就成了囊中之物,一个天赋异禀但性格乖僻的天才,他们会想方设法捕捉他,直到将他生吞活剐。
“您如果担忧的话,不妨找夏洛克谈一谈。如您所知,我左右不了他的想法。”麦考夫的语气生硬而冰冷,面对阿尔伯特这样狡黠难缠的人,他认为对方不值得自己尊重的态度。
“我看了您的档案。”阿尔伯特不疾不徐道,无论如何,他依旧牢牢掌控局面,麦考夫无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反抗。
“您的履历和成绩非常优异,我能想象您出现在任何学校的荣誉墙上,特别标注在官网和招生简章的优秀校友名单中。您或许会加入学会或被邀请进入私人俱乐部,您的演讲视频会始终流传在网络点击榜首,受人们过度分析和敬仰。”阿尔伯特完全不着调的溢美之辞起初使麦考夫疑惑,但随即他意识到,对方是在要挟。
“然而——”阿尔伯特话锋一转:“这一切都将基于理想情况下,据我所知,您和您兄弟的心理状况都并不乐观,如果夏洛克.福尔摩斯依旧造成新的事故,您可能会同样介入警方的调查名单中。”
麦考夫凝视着他,深蓝灰色的眼眸波澜不惊。
“您在威胁我吗?”
阿尔伯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不因他想塑造某种威严或压迫感,而在于他满不在乎的态度,仿佛一切已成定局,而他仅仅作为上帝意愿的信使前往告知。
“我是在通知您,福尔摩斯先生。”阿尔伯特总结道:“我没有在征求您的意见,而您也不用费尽脑汁去思考对策。”
“我会尽量把事故对双方的伤害最小化,而您需要做的仅仅是在接受盘问时提供将事故合理化的证词。我相信依您的聪明才智,这对您而言轻而易举。”
麦考夫几欲开口,桌面上的老式电话却突然响了,铃声突兀而刺耳。
“有电话找您。”麦考夫道,希望阿尔伯特不要再让噪音虐待自己的耳朵。
“我相信由您来接听更合适。”阿尔伯特客气地伸手示意道。
麦考夫接通电话,听筒传来无序的滋滋电流声,还有一个人粗重的喘息,因恐惧而抽噎。
“什么事?”他不耐烦地等待了一会儿,挂断的意愿越来越强烈。
那个人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麦考夫意识到那是某个自己不熟悉同学的声音。
“湖里有两具尸体。”
麦考夫愕然瞪向阿尔伯特,而对方放松地坐在沙发椅上,绿眼睛因阴影笼罩像幽深的森林湖泊。他正耐心静候着,向麦考夫露出了一个微笑。
“是你杀了他们吗?夏洛克。”学生们打来的电话络绎不绝,福尔摩斯夫妇最终不得不切断电话线,才能阻隔小镇孩子们好奇的询问。
夏洛克.福尔摩斯再次被停学的第二天,麦考夫就以心理问题为由自发请愿离开了课堂。阿尔伯特也无声无息地从校长室搬迁,像只成功诞下坏种的杜鹃鸟似的,将宁静的校园搅弄得一团糟,最终心满意足地离去。
葬礼当天,即便夏洛克没有收到讣告,也还是按时参加了哀悼。福尔摩斯夫妇将自己包裹在肃穆的黑衣中,面孔中的悲痛甚至比丧失孩子的家庭更甚。即便警方和学校都没有证实夏洛克和受害者们的关系,但人们一致坚信凶案和有前车之鉴的男孩脱不了干系。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看着聚在新挖好墓穴旁的人们,他知道凶手是谁,也知道对方这么做的动机,但面对警方的询问,他依旧选择了缄默。麦考夫注视着夏洛克如何以精妙的伪装蒙蔽人们,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的冷静程度令人恐惧。麦考夫不知道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教导了他什么,以至于夏洛克献花时面对棺木中的死尸仍毫不动容。
心理医生的表情称得上怜悯,威廉温和地劝退了因丧子之痛渴望报复的父母们。他穿着冷峻的深色正装,不戴一丝装饰,左眼的黑色眼罩衬得肤色苍白得像一具枯骨,携带着中世纪古板壁画中天使的死亡气息,血红的眼眸叫人联想起涓涓血泊。
他在夏洛克身旁站定,男孩仍能闻到对方身上残留的树叶清香,令他联想起长期以来他们每天去树林散步的下午。
“我们该走了。”威廉提醒道:“你不适合在这逗留。”任凭夏洛克牵住了他的手,廉没有戴手套,指尖因寒风的侵袭而略显冰冷。
“廉。”夏洛克看向他,语调较轻,鉴于他们的距离很近,威廉听得很清晰:“这是个过于残忍的游戏,你无权以自己的道德观去审判他人。”
威廉注视着他,眼神中纯粹的理性令人不寒而栗,当他正色时,狭长的眼眸锐利得像淬血的尖刀:“你的冷漠同样残忍,夏洛克。”他严肃道,声音冰冷:“你选择隔岸观火,即便有能力也不予救助,默许凶案接连发生,即便有充足证据,也为避免麻烦而拒绝协助警方。”
“你同样以自己的道德观审判了他人,你的判定是:除去你所在乎的人,他人的生死不值一提。”
他恰到好处地闭嘴,将一切留给令人思绪万千的沉默,夏洛克感到对方的话封缄了自己的唇,不管往日有多么精妙的高谈论阔都无法再出口,哪怕是一句否认或反驳。
令人绝望的是,某一刻,他竟然觉得自己与对方没什么两样,他们都是同样天赋异禀而恃才傲物的人。或许廉比他更加博爱些,愿意耗费精力将人间的秩序拨乱反正,以理性而残忍的方式杀一儆百,做道德和法律失效时的义警。
而他永远只是在一旁观看,靠品尝他人的迷茫和痛苦勉强消遣娱乐,用比尼古丁更令人上瘾的凶案和谜题麻痹身心,徒劳地耗费时光,直到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他竟然说不清哪一种方式更糟。
一个月后,麦考夫.福尔摩斯的大学申请如愿通过,两位学生的溺毙最终因缺乏证据而永远尘封进案底。
心理医生平躺在沙发上,胸膛随着呼吸轻微起伏,他在过度劳累后会陷入昏睡,浅金的睫毛在面上投下纤长的阴影。夏洛克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用钥匙反锁上门,熟谙地拿走诊所玄关处悬挂的外套,披在对方身上。
他来到档案室,毫不避讳地查看桌上威廉尚未完成的病例,自从令他退学的惨案发生后,心理医生以此为借口,自然而然地拒绝了诸多拜访者热情的委托。诊所曾经是小镇怪咖们的朝圣地之一,现在只为他一人开放。
麦考夫.福尔摩斯离开曾经拘束自己的家庭和小镇,大有与前世喧嚣一刀两断的意思。阁楼墙壁上错综交叠报纸铸就的情报网被张张揭下,用细线交织而成的逻辑链根根断裂,随着夏洛克的探案激情被冰水浇灌般冷却,福尔摩斯夫妇似乎也失去了与孩子的最后一丝联结。心理医生如一只蜘蛛耐心盘踞着,赤红的眼睛算计着轨迹,一点点收束陷阱,直到猎物在窒息的绝望中丧失所有臆想。
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论坛的探访页面,网络上的匿名侦探们为最近频发的凶案议论纷纷。没人知道曾经销声匿迹的连环杀手们为什么再次粉墨登场,而他们精妙的手段也说明了首脑团队中注入了新鲜血液,恶魔们欢欣鼓舞,搞得人心惶惶。
夏洛克注销了荣登榜首的侦探账户,人们为一位素未谋面天才的陨落而哀叹,也有人发表阴谋论,质疑义警是不是与罪犯走得太近了,以致于弃明投暗,加入了凶手的行列。
威廉未完的病例放在桌面上,他扫视片刻,帮忙归档。打开玻璃柜的门,指尖划过一册册档案的姓名:路易斯、阿尔伯特、塞巴斯蒂安.莫兰、弗雷德.波洛克、艾琳.阿德勒...还有他自己。
过去、现在和未来,一切的开始和结尾,不经意间在他手中略过,阴霾是什么时候在心中滋长,又最终将他吞噬。一场延续了百年的阴谋,在历史中一遍遍模仿重复,在戏剧、电影、小说中被无数次编纂演绎书写,直到凶案最终真实上演,一发不可收拾。
没有什么能阻止威廉疯狂的计划,即便是他也不能,因为在无形之中,他已经自愿成为了帮凶。
他将病例放入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档案,锁上了柜子。
回到客厅时,廉已经从昏睡中苏醒,略长的金发无力地垂在沙发软垫上,像弥漫的鎏金色酒液,绯红的眼睛像冬眠后的蛇,疲惫地掀开一条缝,显得眼眸狭长。
“我们该走了,夏里。”心理医生对他宣布道。
乔装、离开、改名换姓,廉握着他在寒夜中渐趋冰冷的双手,登上了午夜时分的列车。随着站台巨大钟表的铃声敲响,列车轰鸣声震耳欲聋,如天使敲响丧钟,叫灵魂颤栗刺痛,仿佛要从躯壳中剥离。
阴谋的缔造者们陆续登上列车,他看到病例照片中那位金发碧眼的女郎进入包间,艾琳.阿德勒披着黑色风衣,长发干练地挽在脑后,猩红的嘴唇始终带着愉悦的弧度。塞巴斯蒂安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挺拔的姿态和时刻绷紧的神经暗示着他曾作为军人服役,他并不友善地向他们打招呼,略显轻蔑的表情表明对夏洛克的不信任。
还有他曾有过几面之缘的阿尔伯特,绿眼睛的男人从未像现在这样悠闲自得,脱去隆重正装的束缚后,他眼底的冷血和精明一览无余。
最后是少言寡语的金发男人,血红的眼眸被镜片掩饰,落落寡合的神色叫人难以窥探。路易斯.詹姆斯.莫里亚蒂有着和威廉极度相似的外貌,气质上却没有他锋芒毕露的锐利。
“一切准备就绪。”路易斯向他们颔首示意道。
阿尔伯特的笑容从来都谈不上亲和,单手撑着面颊,观察着夏洛克:“欢迎你的加入。”他说道,回想起这男人曾经做过的事,这话倒挺有嘲讽意味,只叫人心生厌恶。
夏洛克和威廉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理医生始终充当着他的船和桨,早在一开始,他就在填补病例的游戏中窥见过这些人的全貌,不管是血迹斑斑的犯罪史,还是罄竹难书的暗黑心理。从他开始了解这些人起,就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员。
黑夜中轮廓模糊的景物在视野中飞驰划过,廉任由他靠着自己的肩,与他共享无言的静默。
恍惚中,他瞥见一片焦黑的墓地,新鲜竖立的苍白墓碑镌刻着主人的姓名,将生前身后事一齐埋葬。或许不久后,他曾经居住过的小镇墓园里也会多出他姓名的碑石,而那个时候,他已经改姓莫里亚蒂了。
Fin.
布列塔尼亚一夫一妻制(一)
HP背景
预警:
王剑盾等边三角,刘丽霞稳居右位。
鲁鲁修.兰佩路基有两位情人,然而他今晚独身。
他的男朋友枢木朱雀,长相英俊的东亚男高,四肢发达的体力笨蛋。棕色卷发,翡翠色眼睛,比斯莱特林校徽的碧绿更甚。他总抑制不住想把自己的领带换给他,衬得他的眼眸比宝石更亮。
他血脉里流淌着东方血统中奥妙的正直温顺,几乎像只忠诚的猎犬,可惜的是,鲁鲁修更喜欢猫。但有时朱雀像家犬似的黏腻温存地舔舐他的后颈,鬓发厮磨时亮晶晶的眼睛中流露出的温柔使他不得不妥协求饶。
他的体育天赋惊人,格兰芬多.........
HP背景
预警:
王剑盾等边三角,刘丽霞稳居右位。
鲁鲁修.兰佩路基有两位情人,然而他今晚独身。
他的男朋友枢木朱雀,长相英俊的东亚男高,四肢发达的体力笨蛋。棕色卷发,翡翠色眼睛,比斯莱特林校徽的碧绿更甚。他总抑制不住想把自己的领带换给他,衬得他的眼眸比宝石更亮。
他血脉里流淌着东方血统中奥妙的正直温顺,几乎像只忠诚的猎犬,可惜的是,鲁鲁修更喜欢猫。但有时朱雀像家犬似的黏腻温存地舔舐他的后颈,鬓发厮磨时亮晶晶的眼睛中流露出的温柔使他不得不妥协求饶。
他的体育天赋惊人,格兰芬多魁地奇追球手,胆大心细,富有牺牲精神,荣誉感和责任心并重。去年因遭三院联合举报而痛失击球手位置,夏莉担任解说时惊恐地描述:枢木同学几乎是在将游走球当乒乓球打。众目睽睽下,其挥棒之得心应手让在场观众及球员胆颤心惊,四肢瘫软。
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男朋友的魔药学和黑魔法防御术出乎意料地好,日后当傲罗一定前途无量。简而言之,枢木朱雀的实操水平极佳,对实验室氛围接受良好,药剂一丝不苟地滴加,绝不因不耐烦而开闸,顺逆时针搅拌时能保持速度完全一致。神奇之处在于,制作魔药时的累赘步骤他一个不落,速度和成功率却无人能及。
他半节课就完成了迷情剂制作,成绩仅次于拉文克劳学院的妮娜,令罗伊德博士倍感新奇,双手一拍,语调愉悦:“恭喜格兰芬多加十分!”他以怪异而富有喜感的声调宣布着,并将另一瓶桃色魔药强塞给枢木,凭借他能轻松识别魔药终局与熬制进度的灵敏鼻子嗅闻到爱情的气息。“诶呀,枢木卿,看来昨晚佳人有约,你袍子上有香味。”他以委婉而甜蜜的方式调侃学院令人瞩目的外籍生,点燃教室缄默的气氛,令朱雀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沸腾惊叹声中鲁鲁修五味杂陈地叹息,其一为自己再次挂掉的课堂测验哀悼,其二后知后觉心虚意识到清晨赶早课时他跟朱雀穿反了衣服。
那天深夜,他赶完枯燥的魔法史论文,决定回到斯莱特林夏凉冬冷的湖中地下寝室而非在图书馆硬邦邦的桌子安眠。却看见格兰芬多的明星追球手执著地等候在休息室前,在走廊前几任阴翳大魔法师肖像及形如枯槁幽灵不寒而栗地注视中,身姿挺立地安然站在那儿,像城堡七楼画像中披覆银盔、神采奕奕的卡多根爵士。
“我等了你很久。”枢木朱雀语调中不无委屈,鲁鲁修也明白他因没有口令不得不在此等候的煎熬——格兰芬多男孩红黄交错的围巾如烈火焚烧,鲜妍热情的色彩在冷调的石砖地窖尤为扎眼,他一定遭受了不少幽灵和学生们惊诧的打量。
“你来这儿做什么?”鲁鲁修哭笑不得,他无法否认朱雀的情谊,但他今天并没有进行过邀约。“我以为你更想去格兰芬多休息室。”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去挂着柔软深红色法兰绒幔帐的休息室烤篝火,而非和落地窗外游曳的深海乌贼大眼瞪小眼。
他看着朱雀伸出手,张开的手掌间放着两瓶精致的心型迷情剂,像一对小巧玲珑的粉红爱情鸟似的,金色流沙荡漾出心房颤栗时的梦幻滋味。“这该属于你。”他顿了顿,绿眼睛流露出旁人难以企及的诚挚,郑重道:“我永远对你忠诚。”
鲁鲁修不明所以,不知道是该脸红羞怯还是忍俊不禁,枢木朱雀似乎继承了东亚人某种纯粹的坚贞,将直抒胸臆视作美德。他总是不明白,自己的幼驯染为何总能一本正经说出这些羞耻的话,被走廊那些因性格怪僻而孤独终老的大魔法师肖像注视着,他们鄙夷又嫉妒的目光令蛇院级长的巧舌如簧生了锈,如同中了禁言咒。
他的男朋友仍满怀期待地耐心等待着,他从不觉得朱雀在变形术上有什么天赋,此时却堪比无师自通了阿尼玛格斯,像只摇着尾巴鼻子湿漉漉的小狗,无声等待主人用言语嘉奖。
鲁鲁修感到每个字都违背意愿地蹦出嘴巴:“今晚我房间没人。”他含蓄暗示道,一股滚烫的羞耻之意爬上面颊:“他们在霍格莫德村过夜。”语毕,他移开目光,将抉择权丢给对方。
朱雀激动地拥抱了他,手臂环绕的力度使他回忆起新生时期从独木舟掉进黑湖后被鱿鱼缠绕的噩梦。他们像一对快活的多米诺骨牌似的从旋转门倒进休息室大厅,跌跌撞撞迈过泛着漂亮银光的冰冷阶梯,推搡间打翻用于祛除阴森潮气的熏香,他敢笃定自己的膝盖一定磕青了,这能解释第二天从飞行扫帚上摔下的低级失误。
朱雀的体温替代了精美雕花壁炉中黯淡的篝火,直到床褥繁复的刺绣纹饰也像融化的银子般温暖,他感到他们像蜕皮的蛇似的艰难褪去衣物,放纵地连床幔都懒得放下。
霍格沃茨湖底的巨型落地窗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意趣,藻类植物摇曳时绿色的晶莹光晕在房间中滑动,几尾只存在于神奇动物图解的珍稀斑斓鱼类悠闲出现在窗际。极尽通透的视野带来幕天席地的晕眩感,不知不觉间夜晚就消耗殆尽,周身舒适地像做了个美梦。
他原以为没人知道自己借级长留校监察之便借休息室行不苟之事。尽管地下走廊的先辈肖像们将他们放肆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可老贵族们骄纵孤高的性格又阻止了其自发泄露八卦。
泌蕾.阿什福德作为炙手可热的学生会主席,她以猫头鹰组建的情报交流网在学校大行其道,代课替考、伪造假条、校外采购...凡是校规漏洞,没有她不钻的。行事风格之跳脱大胆颇有《唱唱反调》的风范,人们支持她去做记者、新闻策划或是麻瓜界的电台主持人,众望所归,甚至希望其日后能和魔法部争锋作对。
这并非他第一次在罗伊德博士的课堂看到这位因频频缺课而被迫承担助教职务的学生主席,她和教授交谈的口气更像面对一位极其恼人的长辈,年纪不大辈分不小,不情不愿的恭敬中夹杂着嘲讽。
他再一次收到泌蕾以敷衍字迹代写的教授通知信,来到罗伊德的办公室以课下辅导补齐课堂测验时丢失的学分。有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把属性全点在了理论上,凡是需要逻辑与策论的课程他都轻易拿O,需要精细动手的任务则一团糟。
五光十色的药剂乱中有序摆放在架子中,高低冥迷像闪烁的霓虹灯。穿着赫奇帕奇黄黑交错院服的阿什福德小姐正双手抱胸倚靠在桌旁等待着,金黄鬈发和修长身型使她看着像时尚杂志的封面女郎。
“昨晚佳人有约?”她毫无征兆地以罗伊德博士的话调侃,笑容意味深长,眼神近乎狡黠:“我总算抓到你的把柄。”
鲁鲁修意识到,即便是装傻充愣都无法阻止主席强拉副主席同流合污,他无法拒绝泌蕾威逼利诱下有偿代写论文的提议。因为若自己宁死不屈,学生会的风纪委员将得知男友常年替高年级学生进行巫师棋赌博。
“你怎么知道是朱雀?”鲁鲁修感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傻,但他从未做好私会的事儿被湖底人鱼以外对象发现的准备。
泌蕾回以无语的沉默,鲁鲁修的情商在处理个人私事时永远呈负数。她决定体贴些,以同样愚蠢而浅显的方式作答:“他袍子上全是熏香的味儿。”正如罗伊德教授奇怪的比喻:在袍子上嗅闻到爱情的气息。
直到泌蕾毕业后成为《唱唱反调》记者,并在麻瓜界兼职新闻主持人,他才意识到自己老犯一叶障目的毛病。他不知道泌蕾.阿什福德是什么时候和罗伊德·阿司布鲁德伯爵订的婚,而朱雀为二人解除婚约感到如释重负时,他才恍然大悟。
“你从来不关心自己生活以外的事。”朱雀评价道,鲁鲁修觉得这无可厚非,若不是在情人节收到太多掺了迷情剂的巧克力,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女生们八卦风暴中的核心人物。甚至于,若非在魔法部实习时撞见外号“布丁伯爵”的技术部主任,他也不知道原来怪里怪气的罗伊德教授真是位老牌纯血贵族。
五年级的冬天来临后,他被严寒折磨地比冬眠的蛇还虚弱,潮雾侵蚀了他的关节,以至于在走廊行走时感觉自己像被施咒后复活的骷髅,就连城堡外围的守护石墩走路都比他灵活。皮皮鬼在男生盥洗室恶作剧时都得掂量掂量,生怕一个不注意把他送进圣芒戈魔法医院。
鲁鲁修继承了布列塔尼亚人织毛衣的习惯,在操场看魁地奇球队边打雪仗边训练时,手脚麻利地像个老太太,受学生会成员委托,给每人织一套毛茸茸的帽子围巾。
利瓦尔不只一次向他炫耀赫奇帕奇邻近家养小精灵厨房的好处,冬夜有免费炕暖服务,格兰芬多们烤着炉火在小塔楼赏雪。斯莱特林高年级成员花了一晚上在休息室各个角落加固了防湿防潮魔法,他第二天醒来时看着落地窗雪花冰封下的幽美黑湖,还是琢磨着想晒晒太阳。
朱雀像个勤勤恳恳的送货员从霍格莫德村带来各式风味的糖果点心和热气腾腾的黄油啤酒,他一开始还拒绝拿保温杯泡枸杞或红茶,堂堂巫师像麻瓜一样投机取巧有些丢人。后来学生会成员一起看魁地奇世界杯时,他和朱雀不顾他人诧异目光扛着不锈钢保温壶,里面装满滚烫的蛋奶甜酒。
因祸得福,糟糕天气使他不由自主将自习地点由图书馆改到温室,曼德拉草因彻底成熟被移走,再没有什么能阻止学生们抢占草药培育室宽阔而温暖的空间。与各式魔法植物混久后,他的期末草药学成绩终于突破瓶颈,离拿到完美的O.W.L.s更进一步。
朱雀被占卜课折磨地痛不欲生,坦言早知道自己该选麻瓜研究,好歹期末不至于挂科。当教授咄咄逼人地询问他从茶叶中解读出什么时,枢木朱雀欲言又止,不想说自己清清楚楚看到了黑狗,而这甚至精准符合他一贯的霉运。
在季末魁地奇决赛前,他动用特权以公谋私和朱雀享受了级长盥洗室泳池一样的浴缸。自被迫离开母亲玛丽安娜的白羊宫,他不再记得自己有过如此奢侈的享受,池沿被上百种罕见宝石妆点,气派如古罗马浴场。他们扎进池里,仿佛飞鸟在充盈着芬芳泡沫的金色天空中翱翔。
热水终于治愈了他阴霾缠身的关节隐痛,阳光自窗沿丝丝缕缕漏下,翻涌的泡沫云海淹没他的鬓角和肩颈,直至蒸腾出的汗水和雾珠都分辨不清。琉璃窗上几尾人鱼暂停梳洗瀑布金发的优雅仪态,摆动花瓣似的尾翼,饶有兴趣地偏头欣赏他们寻欢作乐。
朱雀再凑过来时他突然脸红了,说不清是被热水浸透了还是因为有观众而害羞。他记得对方大地似的浅棕肤色因水而呈现出油润质地,直至用格兰芬多长袍重新掩盖时鲁鲁修还有些意犹未尽。
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达成平手,比赛过程极其激动人心,枢木朱雀凭借着能将游走球当乒乓打的怪力和反应速度将对手杀的片甲不留,金色飞贼被率先捕捉,蛇佬们才勉强挽尊。夏莉纳闷朱雀是不是喝了福灵剂,格兰芬多从未发挥地如此完美,斯莱特林级长不会承认他私下给对方开了小灶。
圣诞晚会上,鲁鲁修为躲避女孩们的跳舞邀请就差缩到餐桌底下,尽管他十分不情愿,还是被联翩而至的请求逼地差点跳断腿,感到自己活像套上了红舞鞋。若非朱雀迫于男友身份不能一直看乐子而上前解围代替受苦,他恐怕要死在舞池里。
直至舞会结束,轮到摇滚乐队绷紧人们因熬夜而松懈的神经,他们才终于找到独处时刻,延续以往情侣的经典花招,躲到礼堂外不远处的走廊私会。朱雀想想也感到后怕,连续不断的舞蹈比骑着扫帚满天飞更累人,连训练都没叫他气喘吁吁。鲁鲁修还在旁边假笑着拍手祝贺,十分有报复心理地任由男友接着被中华联邦的姑娘们骚扰。
槲寄生蜿蜒爬上屋檐,柔韧的藤蔓枝叶繁茂,叶面饱满鲜亮,乳白的浆果泛着柔和荧光。为了接下来的好运,他们似乎该延续亲吻的传统,却没有人动作,学生会的志愿记者们瞬息就如意料之中找上他们,友情提醒不要错过新出炉的姜饼人。
泌蕾看着绿意盎然的槲寄生,端着照相机,意味深长地微笑,利瓦尔秉持一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却没想过此举的代价。
“槲寄生下的人要接吻哦。”他戏弄道,想象着二人难堪的表情。
鲁鲁修不以为然地嗤笑一下,毫不避讳地用手勾住朱雀的领结,倾过身来亲吻了对方的嘴唇。
他们的亲热照第二天清晨就由猫头鹰毫不吝啬地洒入礼堂,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们纷纷遭殃,在餐桌间发出尖锐爆鸣声。
——
霍格沃兹校园内无端多了只琥珀色眼睛的猫,他们起初在布斯巴顿蓝衣姑娘们的餐桌上看到这只身姿敏捷优美的猫咪。她不紧不慢地略过蓝白交错的印花桌布,迈过法式煎鱼、鸡肉浓汤和冷肉拼盘,径直跳向斯莱特林的餐桌,油光水滑的皮毛在鲁鲁修的视线一闪而过,毫不客气地抢走了餐桌上最后一块芝士海鲜披萨,随即不见身影。
那并非任何教授或学生饲养的宠物,更没人知道她是如何越过霍格沃茨的魔法防护来到校园。琥珀色眼睛的猫咪频频出现在学校的任何角落,对任何学生作为诱饵的鱼干和罐头都嗤之以鼻,却定时定点每日三餐跳上斯莱特林的餐桌,抢夺芝士甜点和熏肉披萨。
她常出现在魔药学课堂上,而罗伊德博士对她的莅临相当恭敬,任凭其跳上木桌,在咕咕沸腾的锅炉中穿梭,以不屑的目光扫视手足无措的学生们。朱雀某次伸手渴望获得亲近她的许可,不管被猫咪咬伤多少次都永不言弃,就像家里的狗总爱扒愣猫,直到被抓挠才心满意足。出乎意料地,她并未表现出厌恶的情绪,只是不以为然地避开他悬空的手,灵巧的尾巴一摆,将朱雀努力了一节课的成果推倒在地,药剂四溅。
朱雀不得不在课后多花两倍的时间清理他为撸猫捅下的篓子,泌蕾.阿什福德看到他们一同留堂时露出不言而喻的微笑,鲁鲁修感到无奈,学生主席不问当事人意见就大肆宣布他们恋情的行为叫人哭笑不得。朱雀也十分苦恼,今年情人节他们成双成对地收到掺了迷情剂的情侣款巧克力,显然有人妄想着三人成行。
“这算是进步吧。”朱雀露出苦涩的笑容,再次谈起那只琥珀色眼睛的猫咪,头上隐形的狗耳仿佛垂了下来,毫无由头的乐观态度叫鲁鲁修匪夷所思,“她好歹没有咬我。”
“你从来不知道放弃。”鲁鲁修评价,朱雀做事总是不遗余力,两人巫师棋博弈时,他即便察觉全军覆灭的苗条,也绝不叫停游戏。鲁鲁修起初以为男朋友在靠委屈自我提供情绪价值,直至斯莱特林级长因胜利毫无悬念而兴致缺缺提议暂停时,格兰芬多追球手却拿出了魁地奇比赛的倔强,哪怕棋子被吃空,也要厮杀到最后。
朱雀出乎意料地没有为三强争霸赛投名,当格兰芬多们惊诧追问时他只用不感兴趣的借口搪塞,而德姆斯特朗穿裘衣军袍的男孩们显然对朱雀十分熟悉,在魁地奇场地进行联谊赛时游刃有余地以集体战术阻止其投球。
夏莉再次建议鲁鲁修多参加集体活动,对三强争霸赛不感兴趣的话去记者团凑凑数也行。朱雀已经放弃苦口婆心地劝谏男友多合群,对方上次参加团建还是去年万圣节时被迫套上巴斯尔裙。
那只琥珀色眼睛的猫无处不在,鲁鲁修前往校长室与修奈泽尔会面时她还悠闲蹲守在办公椅上,堂堂布列塔尼亚皇帝甚至没位置可坐。
“看到你和娜娜莉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金发紫瞳的二皇子亲切道,他对玛丽安娜王妃所生这对弟妹的态度比之前温和多了。对方还担任布列塔尼亚宰相时鲁鲁修常找他切磋棋艺,每次都因其残暴冷血的风格输的极其难看,咬牙切齿气不打一处来。
在成功谋反并剿灭查尔斯皇帝及其麾下骑士并荣耀登基后,权力达到顶峰的餍足弥补了他此前性格中个人主义不仁的一面,布列塔尼亚从未有幸见过如此稳重慈爱的统治者。
和杀害自己父母的人相处地如此融洽显然听着十分奇怪,但皇室子女们后来才意识到,若非查尔斯皇帝暴虐成性的统治方式,流着同样布列塔尼亚血脉的孩子们本来能相亲相爱、君圣臣贤一同治理国家。这样看来,一早推翻旧时代的封建势力或许是最优解。
“尤菲托我替她向枢木朱雀问好。”修奈泽尔离开前补充道,那只琥珀色眼睛的猫至始至终一直旁观着他们的对话,她那冷淡的神情使鲁鲁修联想起古灵阁高傲的妖精们,历经大风大浪,看什么都见怪不怪。
朱雀在三强争霸赛第一赛季开始前失踪了一段时间,鲁鲁修再看见不辞而别的男友时是在斯莱特林安静舒适的休息室。
夏季的黑湖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的繁茂态势,翠绿的藻类植被爬满被水流和沙砾打磨光洁的异色卵石。狡黠的人鱼们将从落水学生那儿盗取的物什随意弃置,即便在原始海洋般茂密粗壮丰海藻的遮掩下,仍能看到旧日沉船遗迹般被腐蚀褪色的木箱、闪着盈盈亮光的魔药瓶,甚至是羊皮封面的古老书籍和水手们附魔后的原始手记稿件。
直至盛夏,斯莱特林绿银交辉的挂毯和院徽旗帜才呈现出其应有的优雅神秘,宛如地下学者们的集会场地。格兰芬多男孩依旧扎眼地站在精美的雕花壁炉和装饰头盖骨旁,身姿挺拔地静静等待着他。
“我消失了两个星期,而你从未给我写过一封信。”朱雀抱怨道,语调十分委屈。一些上早课的学生因好奇心作祟悄咪咪窥探斯莱特林级长的私人事务,一听到朱雀亲热的语气便露出牙酸的神情,抓紧溜走。
鲁鲁修试图无视旁人企图八卦的热情视线,自从去年万圣节被迫当众女装后,他已经习惯了丢脸。
“我知道你没事。”鲁鲁修将话语讲的委婉些,他本想说:我知道你没死,不然尤菲米娅就给我写信了。
布列塔尼亚三皇女提前告知了哥哥她即将莅临三强争霸赛的喜讯,一同前来的也有为目睹布斯巴顿美女们风采的克洛维斯皇兄。柯内莉亚婉拒了妹妹的邀请,她有时还是不太适应皇室家家酒式外交的活动。
鲁鲁修打量着朱雀脸上的创口贴,其中一个正贴在鼻梁上,衬得他高耸的山根更加显眼。“发生了什么?”他凑过来,打量男友脸上细小的伤疤,一个咒语可以解决大部分皮外伤的康复问题,但当面对棘手情况时,没有巫师会为此浪费体力。
朱雀对他漠然的态度非常无奈,“你从来不关心我的死活是不是?”鲁鲁修发现每当他皱眉时,翡翠绿的眼睛总像宝石似的流光溢彩,那或许是某种坚毅神情的光芒,也可能不过是夏日艳阳的光辉。
“我没有不在乎你。”他解释道,倾过身给了朱雀一个亲吻,他同时用嘴唇依次滑过对方面颊上每一条细不可察的微小伤疤,每用魔杖耗费精力治愈一条,就吻他一下。
朱雀提前透露了赛事的内容,作为罗伊德教授在德姆斯特朗时研究课题的参与人员,他再度被邀请加入赛事的准备程序。
“他们在训练龙。”朱雀说明道,鲁鲁修随即想象着男友带着护目镜试图和飞龙博弈的场景。
他原以为罗伊德博士的专业是魔法物品技术研究,谁料想还辅修魔药学和神奇动物学。
“你以后要接着从事神奇动物保护工作?”他向朱雀询问。
“太累了。”朱雀感到崩溃,在德姆斯特朗忍受军事教育的苦难生活仍历历在目,他从未那么庆幸尤菲米娅亲自开口将他调配到霍格沃茨。
“我还是去当傲罗吧。”他总结道。
第一赛季开幕庆典上,贵宾席出现一位神秘嘉宾。没人知道这位绿发少女的来历,当她琥珀色的猫眼睛淡然扫视斯莱特林观众席时,鲁鲁修总回忆起那只在校长室旁听他和修泽奈尔谈话的猫。
她没穿礼服或学院服装,丰海藻似的长发没有任何装饰,利瓦尔赞扬她简直有着媚娃的血统。鲁鲁修注意到她极其不适地倚斜在座椅上,穿着一身奇怪的白色束缚装,活像只甩着尾巴不耐烦的猫咪。
“她是修奈泽尔哥哥派遣来的,我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她。”布列塔尼亚三皇女解释道,为躲避狂热群众的包围,她不得不踩着高跟鞋跑得飞快。鲁鲁修将其带往僻静的学生会活动室,朱雀再次充当保镖,阻拦试图找她签名的群众。
鲁鲁修提醒她不要收任何学生的表白贺卡和伴手礼,自从霍格莫德村的双子店再次营业后,迷情剂在霍格沃茨成了日常用品。
尤菲米娅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此异常熟谙的哥哥,感到又同情又好笑。
“朱雀去参与罗伊德博士的实验时也很担心你,他每次见到我时都询问你的情况。”尤菲米娅笑道,她粉色的眼眸总使人感到一种和煦的亲和温暖:“他此前可是我的骑士,现在被你拐走了。鲁鲁,你一定要对他好一些。”
鲁鲁修对此缄默,有时他实在不像朱雀或尤菲那样,能面不改色地说出一些亲密肉麻的话。朱雀那双翡翠绿的眼睛一直密切守护着他们,他靠在活动室的门旁,以防狂热群众再次找上门来。鲁鲁修再次感到他像只忠实的猎犬,无论你以什么态度对待,都对你寸步不离。
“还有,你应该主动些的,哥哥。”尤菲米娅嘱咐道,默默支持这对自以为恋情秘而不宣实则众所周知的情侣,就算她不提,修奈泽尔也隐隐察觉到了苗头:“如果你担心他的话,就直接跟他通信啊,不要一直靠回复我的信件拐弯抹角地关心他。”
“你那两周一直在关心我的情况?”朱雀不可思议道。
“你想多了。”鲁鲁修偏头嘴硬,他从未想过傲娇的性格会将自己陷入尴尬境地。
——
那只琥珀色眼睛的猫无处不在,冥冥之中,鲁鲁修有种错觉,她正不紧不慢追随着他。
不管是猫头鹰屋舍、天文课观星台还是神奇动物保护课时进入的禁林,他无时无刻看见她的身影,耐心盘踞在不远处,漠然审视着他。直到深夜时分回到斯莱特林寝室地窖,她却出现在了具有浓厚学者氛围的静谧灰暗休息室,在学生们见怪不怪的眼神中,悠然摆着尾巴,占据他常用来学习的沙发椅。
于此同时,那位绿发少女时刻在校园中游荡,她出现的频率愈来愈高,直至图书馆,礼堂和魁地奇赛场。她时刻注视着他,如同猫咪监视着某个尚未察觉危机的猎物,以谨慎漠然的目光享受着步步紧逼的乐趣。
每当鲁鲁修试图依据活点地图找寻她的身影,却一无所获,仿佛她从人间蒸发。他母亲玛丽安娜留给他的遗物魔杖第一次没派上用场,没当他试图向她施展几个微不可察但效果显著的咒语时,他的魔杖便变回紫杉木棍,其间作为杖芯的夜骐尾毛也失了效。
凌晨时分,熹微如纱的月光打断了他因警惕而轻浅的睡眠,那些皎洁的光自天幕落下,被波光粼粼的湖水分拨摇荡,最终如涓涓细流般流淌在铺着细软深绿毛毯的地板上。
他再次听到那阵条理而轻柔的脚步声,猫科动物柔软的爪垫踩踏在绒毛毯上,发出闷响。
鲁鲁修忍无可忍,摸向床头的魔杖,翻身下床。
“你要如何?”他向她问道。
那猫静静注视了他一会儿,琥珀色的眼眸泛着火光照射在金加隆上时那种温暖耀眼的光泽。
她很快显出原型,映照在墙壁上的剪影由舒展的猫咪形态幻变为人形,他在观礼席上见到的那位绿发少女正坦然站在他身前,穿着奇特的白色束缚装,偏头用敏锐目光瞥视,心不在焉地以小指缠绕自己一缕藤蔓似的头发。
“你是玛丽安娜的孩子。”绿发魔女说,话语是询问,语调却是十足的笃定。
“现在离开,或者,我叫人,你会被送进阿兹卡班。”鲁鲁修冷冷道。他十分厌恶她的僭越,甚至修奈泽尔在他面前都有意回避他母亲的悲剧。
她不以为然,仿佛在面对一个歇斯底里的孩子。鲁鲁修熟悉她那种晦涩的神情,某种洞察一切后油然而生的深沉与怜悯。当他为母亲的去世向原皇帝求情,而和娜娜莉一同遭其抛弃时,皇宫内的贵族也用这种眼神看他。
“你那紫眼睛和她一模一样。”她继续侃侃而谈:“希望你继承了她的天赋。”
然后她毫无征兆地走过来,双手如鹰爪般牢牢擒住他的肩。鲁鲁修试图施展几个黑魔法防御咒,魔杖却如熄火的焦木似的毫无用处。
她那琥珀色的眼睛使他晕眩不已,如同掉进锅炉中金色的药剂漩涡。她将他固定在那,肩臂僵硬仿佛被石化,那头瀑布似的绿发如附了魔的藤蔓蜿蜒缠绕,倾过身来强制性亲吻了他。
当他从昏厥中苏醒,已经躺在了校医院的单人床上,朱雀在轮班看守他。
“你还好吗?”他男朋友一边细致入微地翻来覆去检查他的身体一边关心道,卡莲作为学生会轮派的探病代表,为他们的黏腻举止翻起不屑的白眼。
一切证据表明,他没有遭受任何袭击,没有任何生灵闯入斯莱特林的休息室,连深海乌贼都没试图在学生们酣睡时用触手敲一敲窗户。鲁鲁修.兰佩路基身上没有任何程度的损伤,摔倒时跌伤的胳膊除外,而他对此甚至有着因祸得福的庆幸,为了N.E.W.T,他一早就想翘掉任何无关紧要的体育运动。
那位绿发阿尼玛格斯似乎赋予了他某些力量,正如旧日时代巫师届王室的弑皇战争那样。黑巫师会用契约作为纽带,将维持其生命之源的力量赋予同伴,记忆与魔法在其间的传递不亚于亲属血脉对天赋的传承。
他清清楚楚感知到了自己的改变,在魔法史课程上时,课本上的巫师肖像从未如此鲜活,即便在梦中他仍能清晰观看梅林以魔法石制作不老药和希腊黑巫师饲养蛇怪的场景。
他能以母亲遗留的魔杖施展出前所未有的魔法,呼神护卫已不再罕见,甚至成功对皮皮鬼使用了遗忘咒,迫使其忘却自己深夜进入禁林前的行踪。
他在密林深处见到了她,与几个星期以来持续做的梦并无二致。唯一的不同在于,披散着长发站在那儿抚摸瘦骨嶙峋夜骐的本该是紫眼睛的玛丽安娜,此时却变为了穿着斯莱特林黑底绿衬长袍的魔女。
“我叫C.C。”她言简意赅,单刀直入:“我杀死了玛莉安娜·Vi·不列颠,她曾凭借夺魂咒与魂器在肉身死亡后夺舍寄生,但我还是杀死了她,直至她灵魂粉碎,连变为幽灵的资格都没有。”
鲁鲁修漠然注视着她,用魔杖施展了禁言术,即便C.C顽强抵制了几秒,她总说不讨喜话的嘴唇还是如拉上拉链般霎时间紧紧闭合了。鲁鲁修打量了下手中朱雀的魔杖,冬青木对他而言过于坚韧笨重,独角兽毛的杖芯不适宜他施展黑魔法,但他还是成功驾驭了它,因为魔杖的主人对他极尽忠诚。
“我对那个女人的事不感兴趣。”他在C.C惊讶的神色中声明道:“我不在乎你想要什么,不管是追寻自我毁灭还是叫我替代玛丽安娜惩罚你,我不会满足你任何欲望。”
“我会离开,当做从未见过你。如果你再试图搅乱我的生活,我会让你付出代价。”他说地斩钉截铁,随即转身离去,不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他几乎不愿再在脑海中回忆她的形象,她缄默时若有所思的神情总叫他想起童年时对儿女的渴求无动于衷的玛丽安娜。直至母亲死亡,他无处寄托的亲情依恋才得到解脱,从此娜娜莉和朱雀就是他情感的全部。
他还是在辗转反侧的噩梦中遇见了她,当他为童年雷雨时期母亲缺席的记忆而忐忑发抖时,顺滑柔软如棉褥的皮毛霎时间环绕在他身侧,触手是一片令人安心的绒毛质感,如福灵剂般驱走一切厄运。
魔女再次来到他的床侧,却不选择打扰他。她那丰海藻似的绿发自肩头滑下,发帘后苍白的面孔如镰刀般的新月,她琥珀色的眼睛令人联想起鲁鲁修初次施展呼神护卫时那些流淌在校长室冥想池中的金色快乐记忆。
她的指尖拂过他的双眼,撩起鬓发,额头火红飞鸟似的印记在浓浊的黑暗中闪着荧光,将那些金色游丝般的记忆与力量源源不断传送给下一届印记的主人。很长一段时间,她感到自己已然枯竭,五百年时光转瞬即逝,她在布列塔尼亚王室的战争中耗尽身心。如今他们来到了新的阶段,在修奈泽尔当政后,她终于找回最初指引她走向不归路的愿望——不老不死是种痛彻心扉的折磨,她希望在彻底失去人性前获得永恒的沉眠,她渴求死亡。
她将自己的血脉榨干,彻底传送给被盗走命运轨迹的布列塔尼亚的儿子。将从历届皇帝手中夺取的,从查尔斯、玛丽安娜,甚至修奈泽尔那获得的力量归还给鲁路修·vi·布里塔尼亚。她依据占卜术,溯本逐源在万千条杂乱的命运线中找的了他理应延续却违背的那条,他不会成为zero、L.L或第九十九代皇帝,但永远是过着平静满足生活的第十一皇子,鲁路修.兰佩路基。
TBC.
盗美人
福莫
预警:一些年龄差,夏里炼童嫌疑(?)
一位富商送了夏洛克.福尔摩斯一只烟斗,作为寻宝委托的答谢。
英国式烟斗,其形制有着绅士的端庄、高贵、深邃风格,衣装革履新式贵族必不可少的点缀物。
它由石楠木制成,通体乌棕油亮,斗钵镶嵌着昏黄复古的铜,质地均匀丰满,圆润收束的斗身优雅婉转如高音符号,图案完整丝滑如象牙。
威廉认识夏洛克.福尔摩斯三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抽烟。侦探修长灵巧的手指将捣棒一捅一转,细软卷缕的柠檬黄烟丝被夯实。火柴一擦,摇曳绯光一闪,他暗沉泛青的薄嘴唇就着烟嘴一吸,被氤氲着辛辣暖意的烟气薰得兀自眯了深蓝色的眼,微微扬起略有胡茬的下巴吐出丝丝缕缕的...
福莫
预警:一些年龄差,夏里炼童嫌疑(?)
一位富商送了夏洛克.福尔摩斯一只烟斗,作为寻宝委托的答谢。
英国式烟斗,其形制有着绅士的端庄、高贵、深邃风格,衣装革履新式贵族必不可少的点缀物。
它由石楠木制成,通体乌棕油亮,斗钵镶嵌着昏黄复古的铜,质地均匀丰满,圆润收束的斗身优雅婉转如高音符号,图案完整丝滑如象牙。
威廉认识夏洛克.福尔摩斯三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抽烟。侦探修长灵巧的手指将捣棒一捅一转,细软卷缕的柠檬黄烟丝被夯实。火柴一擦,摇曳绯光一闪,他暗沉泛青的薄嘴唇就着烟嘴一吸,被氤氲着辛辣暖意的烟气薰得兀自眯了深蓝色的眼,微微扬起略有胡茬的下巴吐出丝丝缕缕的淡白无色烟雾。
夏洛克坐在呜咽黯淡的窗边一呼一吸间缓缓品尝烟气,苦涩地咀嚼珍珠般散落各地殖民地剥削榨取来的民脂民膏。阴雨绵绵,工业革命后经济丰饶的丑陋奢靡尽显无余,形如巨兽的机器运转咆哮间吐出雾气蒸腾,齿轮尖锐如万千獠牙,磨牙吮血将肉骨之躯碾作碎尸齑粉。泰晤士河缓缓流淌,如漆黑墨汁,交织着血泪、金钱与绝望呓语,女巫以秽垢之物熬制毒药般,将罪恶注入血脉。
风雨欲来的水雾仿佛蛛丝织网坠满晶莹水露,悄无声息打湿他敛起的眼睫。烟雾弥漫缭绕时,他小臂上褶皱堆叠的衬衫衣袖如大雾锁山的峰峦山脉,他散乱的深蓝灰鬈发黏连在锁骨与面颊,暗白的肤色与高耸深邃的眉眼,便如同浴雪的山与谷,如铁锁盔甲加诸于身,成为难以逾越的深沉与缄默天堑。
风衣衣摆羽翼般自腿侧垂下,他那风格锐利的鼻梁使其看着像一只屹立默哀的苍鹰,烟丝勾勒出一个消颓的人影,似沉思者雕像。
威廉跟着送烟斗的客商进了门,像往常一样亲密安静地坐在侦探身侧,无言的二人成为喧嚣酒馆中迥异的怪类。夏洛克吐出的烟雾就在他肩头划过,浮想联翩的温暖烟气足以叫人心猿意马耳根滚烫,他冷眼观察着对方举着烟斗在潮湿腐蚀的沙嘎木地板上踱步低语,深色的人影不时缓步游来,呼出的燎燃辛辣烟雾像一双手抚过他因寒冷微凉的面颊,潮热厚重,一声喟叹般缠/绵悱/恻烙在他唇边。
威廉移开目光,那股唇/齿间的辛辣热气挥之不去,他绯红的眼眸如血月般隐没云纱。侦探向他投来一个晦涩的眼神,其中暗流涌动的纠结与哀伤之意仿佛自己眼底一面映衬的明镜,那只精巧的烟斗在他宽大的手掌中,如特洛伊王子帕里斯手托金苹果举琪不定,何种选择都意味着悲剧将至。
“我们何时离开,夏洛克?”他问道,不用先生或姓来称呼,也不毕恭毕敬称呼为侦探,即便对方的年纪足以当自己的父亲。
他们的骨头由英吉利海峡的礁石凿就,血液里流淌着大西洋的咸湿海浪,胸襟由被新贵族从牧羊人手中夺走的万顷碧草藉地构成。他们是英国的孩子,是英格兰的子孙,此刻却要如吉普赛人般辗转海外,永不归家。
他们正如《奥德赛》中所写的食莲人那样,分食了迷幻的莲子,自此因厌倦动荡荒凉的故土而停留在迦南彼岸,永生永世坠入甜蜜的梦境。他知道夏洛克是英国人,祖上是村野乡绅的一份子,其英伦腔却沾染了美式的柔和圆润,连作风都中和了西部牛仔的随/性不羁。
威廉不记得自己的原名与姓氏,不记得父母与兄弟,不记得住址与国籍。他自一场火灾中侥幸存活,所有遇害者都在倒伏梁木中化为焦炭,而他如基督庇护般水淹火燎无法侵/害其身,呛人的浓烟滚滚则令一场高烧蒙蔽模糊了他的记忆。
他从贫民窟被夏洛克救出,在无数肮脏的小流浪汉中像一只不起眼的折翼乌鸦般被慧眼识珠的钟情者一眼相中,包裹在对方的风衣中,像一个被遗弃的襁褓中的婴儿。终于寻找到一双足以安全依偎的温暖手臂,赢得失而复得的怀抱。
他被取名叫威廉,没有姓氏,便如同克洛诺斯腹中那些出世时业已成年的子女般,以少年之躯诞生于世。他不清不楚地跟在夏洛克身边,随他游历七大洲五大洋,解决世界各地派来的神秘委托。
他并非侦探的友人、兄弟或养子,一无所有,纯洁美好如白纸一张。其卓越头脑与成熟心智不比天使长拉斐尔以心灵医术济世更受人爱戴,俊美的金发绯瞳更使人一见钟情,将不可能的美德与品质都赋予了他。
夏洛克.福尔摩斯更是一位伟人,自在伦敦桥击败犯罪卿使其坠入冥河地狱后,被誉为赫拉克勒斯般经历重重试炼的正义游侠,成为伦敦不坠夜幕下为人间播种圣火的希望者。
他听说过三年前的往事,自穿梭于大街小巷的杂志报刊到人们口口相传的掌故逸闻,犯罪卿的真实形象随档案被一同焚烧摧毁,变为形如枯槁的残灯老朽,和无数被残害的贵族尸骨掩埋于废墟瓦砾。
他唯一的了解来自约翰.华生书写的回忆录,夏洛克的故事始终荣登书店畅销榜首,他细致翻阅时,拨云见月般敏锐地将戏剧性描写和虚浮想象通通扫去,只留事件素白简略的本质。
“犯罪卿的真实形象和书中描写的截然不同。”他向侦探阐述他的结论,正如释迦摩尼佛身为王子历经世事繁华沧桑后才顿生修行出家的愿望。犯罪卿得到过无数赞美、倾慕与荣誉,他的前半生如鲜花簇拥般馥郁绚烂,直至后来愿为理想依傍魔鬼与黑暗。
“你说对了。”夏洛克以吝啬简短的话语为这位昔日挚友与敌人平反:“他死时还没满三十,是一位贵族,一位资深数学学者,伦敦报中大肆赞美的青年才俊。”
夏洛克并未提及他的长相,直至威廉穿新作的棕色西装马甲与衬衫出现在他身前时,侦探无味的表情才闪过一瞬间的失神与惊诧,仿佛鬼魂在白日复苏。威廉透过对方湖面般的双眼,脑海中突然浮现坠入刺骨冰水中的绝望与悲恸,他才意识到自己外貌与犯罪卿极其骇人的相似,当凝视镜面时,他们看到的又是谁呢?
他们来过法国,夏洛克祖母的故乡。犯罪卿被后人抹黑污秽的虚假形象出现一丝端倪,如劣质仿作被揭开一角,此后猜疑与臆想如梦初醒般联翩而至。
夏洛克是最好的监护人与导师,他幼稚头脑的启蒙者,如享有助产师美誉的苏格拉底般,在逻辑辩论与棋盘博弈中垒砖砌瓦扫清蒙尘累土,构建出威廉自己的精神殿堂。
威廉察觉到,对方在竞赛中的所向披靡不因其天赋异禀或老谋深算,而因对自己的思维模式如雕版印刻般熟谙烙印于脑海,招招制敌,如数家珍。
“我是否是莫里亚蒂家的一员?”他直截了当地询问夏洛克,而侦探在除却犯罪卿相关的事务上知无不言。“我无法笃定。”夏洛克道:“政府档案里没有关于你的任何信息,你只是突兀地出现在那儿,我无法忍受沧海遗珠,故将你带走。”
他感觉自己看不清夏洛克,对方如一面魔镜,他每试图去探求,却因斯芬克斯谜题般的诡谲申辩,只看清自身的匮乏。
他如沙漠淘金般在侦探的言语中寻找关于犯罪卿的细碎过往,越发认定其如转世投胎般是他命中注定的前身。而他来此的唯一目的就是延续未成的事业,像林肯那篇著名的演讲般,挽救国家分崩离析于大厦将倾。
时运不济,他生得太晚了,而夏洛克又生得太早,年龄携带的阅历差距成为难以逾越的头脑无涯天堑。倘若他们年龄相当,还能一起书写人生的乐曲华章,而夏洛克的生命旋律已然定型,他的才刚花上谱号。在对方的耳濡目染下,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像藤蔓蜿蜒般随心所欲成长,只能如种植园里的果子,在既定框架中长成世俗意义中的完美模样。
夏洛克偷走了他,如海盗们抢夺一件与他本无渊源的稀世珍宝。如大英博物馆里那些被盎格鲁撒克逊人掠夺的文物,他得到了看似体贴的照顾,却永远无法返回故土,在玻璃罩的温柔禁锢下渐渐丧失光彩。
夏洛克偷走了他的一切,他的思想与肉/体,他的灵魂与情感,他以与自己相知相惜的默契,以一位长辈、挚友、伴侣的身份,以他温情而难以抵/抗的力量,如操纵傀偶般束/缚了他。就像那些从小被丈夫们养大的姑娘,对方是如此可靠与深情,即便长大后有了远走高飞的力量,也在道德上不忍心抛弃他。
罗伯斯庇尔是他破镜重圆犯罪卿谜题中最后一片丢失的拼图,侦探惊讶于其洞察力与理解速度,得而复失的恐惧如大浪滔天般击破了他的忍耐底线。周游世界的计划再次提上日程,夏洛克从信箱中堆积如山的乏味委托中选出一个,将他带离了法国。
“你不能指望一直拴住我,夏洛克。”威廉无奈地叹息:“我不是马戏团里那些象,幼时用挣不开的链子栓它们,长大了也不敢逃。”
“我不能看着你重蹈覆辙。”夏洛克道:“我无法看着你像那些为达目的抛弃一切的人,毅然决然飞蛾扑火。”
这到底是种警告还是强调,夏洛克是在警醒威廉还是告知自己不要放手。威廉似乎意识到犯罪卿的惨剧正如西西弗斯推石头般在悲哀残酷地重演,夏洛克没能拉住犯罪卿的手,便一定不会松手任由自己坠入深渊。
他感觉对方又从自己这儿偷走了些什么,对于伴侣的爱/欲和天然恻隐之心在隐隐作痛。
灯下看人,平添三分韵味。暮色爬进四方窗框,远处的港口虹光闪烁,灯光迷幻迷离将雨水染上星星点点斑驳陈杂颜色,混杂世间万千嘈杂。
昏黄的灯光顺着威廉高高的眉骨游离滑落,淌过他线条优美的鼻梁,睫毛疲倦低垂时投下扇形的阴翳,他深邃的眉眼使那双锐利的绯红眼眸晕染出少年老成的情韵。
他安坐在角落小酌一壶红茶,撑着桌子侧脸打量着抽烟斗的侦探,辛辣超闷的烟雾弥漫了房间,和雨水的湿冷交织汇集,坠了他满发满身,夏洛克呼出的温热气息缭绕在耳侧。
他有种得天独厚的魅力,外貌尚未脱离青/涩,却有了成人的神色,薄玉似的素白手指托住面颊,优雅而从容不迫的神态便透露出一种内敛蕴藉的风致。
侦探要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酒,囫囵灌了个醉意翻涌朦胧,仍觉口干舌燥,耳根滚烫,寒风凌冽夹雨却浇得心火更旺。他厌厌将杯子掷下,任由清冽水露下滑,冰块随琥珀色酒液起伏。
威廉的手指攀上他手背的青筋虬结,指尖横刀直入,将冰凉杯壁抽离。侦探饶有兴致地看他将残酒饮尽,白花石刻的颈子一滚一颠,鬓角柔软的金发也悠然化入了烈酒薰香。
“你不会喝酒。”夏洛克痞气的语调使他石像般的肃穆有了一丝随/性的鲜活。在酒馆前台点单时,老板好奇地询问侦探是否是他的父亲,威廉微笑着否定,模糊的描述引人遐想,尽显二人关系的不/轨暧/昧。他礼尚往来地透露了夏洛克光辉形象中的阴暗面,对方盗走了他的人生与选择权,盗走了他的爱/欲和依恋,以虚假的自由钳/制,引诱一个世俗意义上不谙世事年纪的少年破/戒,他应得到惩罚。
酒精激烈的刺激使肺腑如烈火中烧,不由得蹙眉垂额,忍受晕眩的余韵。夏洛克低哑地哂笑,向他面颊呼出一股辛辣烟雾,顿时叫他咳嗽不已,双眼婆娑。
他有时受够了对方以年长者对下理所当然的睥睨与摆弄,成年人仗着涉世甚远对童/贞者不怀好意的撩/拨与骚/扰。他有时因对方过界的侵/占而恼怒,仿佛自己柔语温言退而结网就是溃缩妥协似的。
他毫无征兆地凑过身去,撕咬夏洛克的嘴唇,丢弃文明人虚伪的风度与体面,给了对方一个无法抵抗的深/吻,咬破了他的舌/尖。
他们短暂地回到故土,又要乘第二天的游轮离去,真像那些没有国界之分的吉普赛人,永远在寻找被遗忘的疆土。
伦敦人以他们的罪恶污秽自得其乐,他感到自己像一尊被邻国掠夺后归乡展览的稀世珍宝,却不得故人重视,失落忌恨间萌生弃明投暗的悔意。
夏洛克不无此感,病入膏肓的国家像个奄奄垂绝的患者,什么灵丹妙药也无法转好,吊着最后一口气总不肯咽。害怕它死了,又厌恶它活着。
浴室里闷着前人沐浴完的潮闷雾气,侦探湿着头发,深蓝的发丝黏连在暗沉肌肤,像蛇一样扭动缠绕在身上。
威廉只穿着浴袍,水珠顺着刀削斧刻的肩颈下滑,勾勒出一个肩宽腰窄的修长剪影,像一副笔触厚重粗实的素描。他赤脚踩在地毯上,兀自关了灯。
浴衣滑落时一滴水自脊梁淌下,深入不可言说的幽暗,俨然被盗走的贞/洁。
他在船上醒来,一觉过去后沧海桑田,他们已驶离海峡。
他想起梦里高耸的孤塔,一位棕发碧眼的囚徒,像达那厄被囚禁般,等待一阵不期而至金雨的救赎。
他想起一个金发青年脸上的伤疤,那深红的痕迹使他联想起火海的焦炭。
一切都有种庄周梦蝶般的错位感,就像凝视镜面时他竟分不清自己是谁,是犯罪卿的新生还是一个罪人濒死绝望的想象。
“我或许该姓莫里亚蒂。”他对凭阑观望海洋的夏洛克道。
“你想起了什么?”侦探感到新奇。
威廉摇摇头,苦涩道:“只是梦罢了。”
END.
当牛做马还不如去做无业游民
MA兄长组+福莫
偏友情向
傍晚依旧炎热,虫鸣阵阵时福尔摩斯兄弟在雾气蒸腾的花园实在待不住。期间夏洛克为抽上一支廉价香烟与麦考夫讨价还价,在他近乎蛮不讲理的反驳后,麦考夫作为哥哥被迫以身作则,痛失以雪茄解闷的自由。
“我们是来这儿度假的,麦克。”夏洛克倚靠在露台的藤蔓栏杆旁,无语而厌烦道:“不要像老妈一样一看见香烟就絮絮叨叨,雪茄也不过是另一种资本主义的消费陷阱。”
“我不想我弟弟年纪轻轻就死于肺痨。”麦考夫瞥他一眼:“你想当无业游民没人有异议,爸妈的家产和我赚的钱够你挥霍到老死,大家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别死太早。”
“私家侦探不算无业游民。”
“我只知道大部分被警...
MA兄长组+福莫
偏友情向
傍晚依旧炎热,虫鸣阵阵时福尔摩斯兄弟在雾气蒸腾的花园实在待不住。期间夏洛克为抽上一支廉价香烟与麦考夫讨价还价,在他近乎蛮不讲理的反驳后,麦考夫作为哥哥被迫以身作则,痛失以雪茄解闷的自由。
“我们是来这儿度假的,麦克。”夏洛克倚靠在露台的藤蔓栏杆旁,无语而厌烦道:“不要像老妈一样一看见香烟就絮絮叨叨,雪茄也不过是另一种资本主义的消费陷阱。”
“我不想我弟弟年纪轻轻就死于肺痨。”麦考夫瞥他一眼:“你想当无业游民没人有异议,爸妈的家产和我赚的钱够你挥霍到老死,大家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别死太早。”
“私家侦探不算无业游民。”
“我只知道大部分被警校开除的人都靠私家侦探的名头坑蒙拐骗。”麦考夫刻薄道。
“bloody hell,Mycroft.(该死的)”夏洛克骂道。
“注意语言,夏里。”麦考夫轻蔑地微笑:“我会向妈妈告状。”
麦考夫顺风顺水的学旅生涯赢来挑战,在拒绝了教授女儿的告白后他的毕业论文答辩意料之中地没过。在场三位导师以缺乏实操经验拒绝了他为论文选题的申辩,麦考夫怒不可遏以至于晚餐佳肴丰盛时也罕见地面色阴沉,他怎么也想不通对政府任官制度改革的提议该怎么提供实践案例。
早餐时母亲拍拍他的肩膀,劝他去旅游散散心,自诩下议院预备生的麦考夫实在无法接受他连大学毕业都要延期。父亲在一旁看报纸,在妻子的眼神示意下略一思索,推波助澜劝他将夏洛克一起带去出国旅行,青春期的弟弟在阁楼里宅太久了,他们实在担心孩子不务正业以后要当无业游民。
二人如鸭子般被赶上火车时夏洛克向他提出了异议:“为什么不举报教授滥用职权?”他对父母把他当烫手山芋扔给哥哥的行为感到荒谬。麦考夫为他弟弟涉世未深的愚昧天真而发笑,“看看学院新建的图书馆,夏里。”他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那是教授的妻子捐的。”夏洛克无言以对只能闭嘴。
麦考夫刚满二十,而爸妈已经在催他找对象。“趁你还年轻,虽然不解风情,但靠外型还能骗到漂亮女孩。”他母亲苦口婆心道:“等你进了政府机关成了官场老油子,依你古怪的个性和过高的择偶标准,就没有什么好姑娘愿意搭理你了。”
“您还是先担心夏里的学业吧。”麦考夫顾左右而言他,尽显政坛积极分子的油滑:“以他的学习积极性,天天琢磨旁门左道,以后就业都是问题。”
他们来到待客室,穿过花朵簇拥的温室,迈过旅馆大厅通道的玻璃门,与各式异国旅客在休息区的藤条椅上落座,耐心地等待进餐厅吃饭。
“我跟爸妈达成了协议。”麦考夫对他弟弟语重心长道:“如果你肯上大学并顺利毕业,他们就资助你成立侦探事务所。”
“我能养活自己。”夏洛克不屑道,胳膊撑着扶手椅,百无聊赖:“你已经自身难保了,麦克,如果你的论文二辩还是过不了,想毕业就得妥协娶教授的女儿。”
福尔摩斯父母对此毫无异议,那姑娘条件极好又对麦考夫死心塌地,家族有权又有钱,麦考夫真是撞了大运,这简直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麦考夫叹息:“我这辈子没有结婚的打算,更别提是包办婚姻。”
夏洛克幸灾乐祸地耸肩:“爸妈只能指望你,毕竟我是最没可能结婚的那个。”
麦考夫清楚他弟弟的死德性,天天埋头于各大刑事案宗,与各式各样社会闲杂人员与奇异宗教人士来往,他怀疑对方在当私家侦探前可能会先进精神病院。
“如果你真的去上了大学,你打算学什么?”麦考夫问道。
夏洛克在思考了父母的提议后也觉得实在是头疼,如果没有启动资金他在贝克街连房子都租不起。“化学。”他道,这是最后的让步。
学化学,但去做私家侦探,搞刑侦工作。麦考夫眉头紧皱,恨铁不成钢:“你真是打算当一辈子无业游民。”
他们坐游轮刚抵达度假岛,麦考夫就收到了母亲的来信,老生常谈,劝他带夏洛克多交友,和同龄人交际一下。再者,快点找对象。
“您还是先担心夏里吧。”麦考夫再次将弟弟推出来当挡箭牌。
“他还没成年,谈恋爱算早恋。你不一样,抓紧点吧麦克。”母亲回信道。自己刚满二十还没一个月,他那么着急干嘛,非要英年早婚吗?
麦考夫在晚餐餐室认识了阿尔伯特,新晋的伯爵正携两位弟弟进行环欧洲之旅。
刚成年不久的莫里亚蒂伯爵当时正倚靠在花卉缠结的露台边啜饮红酒,他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喝醉,再也不用因没到法律饮酒年龄而夜半三更偷尝葡萄酒。
“您的雪茄选的不错。”阿尔伯特主动偏头和他搭讪,那双祖母绿的眼睛在灯光中显现出漂亮光泽。
不怀好意的纨绔子弟,麦考夫凭第一印象下定论,但鉴于对方外貌过于出众,他实在无法违心给出过多负面评价。
衣着考究,举止装模作样,有钱又有权,麦考夫想起他那篇糟心的论文,吃不到葡萄就不要说葡萄酸。如果他不想为顺利毕业而卖身,就得想方设法寻求贵人帮助。
“您的红酒也不错。”他回敬道,将撑在栏杆上的胳膊收回,打算就此终止话题,他有时实在拉不下那个脸去讨好别人。
“我们可以分享一下。”那位棕发碧眼的男子叫住他,他不摆架子的亲和态度确实叫人难以拒绝:“我对雪茄没什么研究。”阿尔伯特微笑道。
麦考夫听完他的话才搞清事情的原委,好消息是他不用为了毕业娶教授的女儿了,坏消息是他可能毕不了业了。
阿尔伯特将麦考夫和夏洛克在候客厅的谈话听的清清楚楚,麦考夫话语中过多的细节与威廉在学术会议上看到的一篇论文相吻合。简而言之,麦考夫的论文被导师剽窃了,对方用闺女的婚姻来堵他的口,所以无论如何他这篇论文都是过不了审的。
“我可以帮助您。”阿尔伯特说,鉴于爹妈在他成年前就深眠于地下,他即便沿袭了爵位莫里亚蒂家也是外强中干。他如果不想吃老本吃到死的话就得物色点新兴政坛人选,日后才能混得风生水起。
还是那句话,苟富贵勿相忘,麦考夫实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未来前途无量。
麦考夫听完阿尔伯特的提议,意识到,如果自己想毕业,就必须要卖身,要么卖给教授的闺女,要么卖给阿尔伯特。
这天杀的生活,他终于明白夏洛克为什么想当无业游民了。
夏洛克在深夜归来,向哥哥传达喜讯,他侦探事务所的计划有了眉目,日后不用劳烦父母和麦考夫的资助。
麦考夫愁眉不展,如今实属进退两难,将目前情况告知夏洛克。
“你知道如果你想进政坛,遇到的事儿会比这还难缠。”夏洛克分析道,随即坚定立场,表明自己对政治不感兴趣,探案实属个人喜好,他不想参与任何勾心斗角。
“你现在划清界限有些晚了,夏里。”麦考夫提醒道,誓要将弟弟拉下水一起想主意:“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是阿尔伯特的弟弟,你觉得他帮助你是为了什么?”
面包还是自由,夏洛克总得选一个。他在大厅遇见一位异常年轻但成绩斐然的数学学者,金发绯瞳,二人一同因楼梯毕达哥斯拉黄金分割率般的美学设计而驻足,彼此搭话后一见如故,发觉在推理方面是资深同好。
他们在舞会厅待到半夜,不跳舞不喝酒就在乐团旁的沙发椅上坐着,以积分竞赛形式挨个凭外貌分析所有宾客的身份及家庭信息。
“我和廉表明过,不参与政治斗争是我的底线。他同意为我介绍一些客户。”
“我们那算私交甚好,互利互惠,阿尔伯特的提议才有仙人跳的嫌疑。”
命运不公,这简直是匪夷所思,麦考夫想,自己想大学毕业千难万难,夏洛克想去做饥一顿饱一顿的无执照业余侦探却有人鼎力支持。
“夏洛克.福尔摩斯。”麦考夫直呼其名讳,严肃郑重,换作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被叫全名意味着要遭殃。对于亲弟弟隔岸观火的态度,麦考夫尤其不满:“我不打算再劝爸妈资助你了,你如果想上大学的话,自己去申请奖学金吧。”
“你还没进官场,但已经具备独裁官僚作风了。”夏洛克吐槽道:“别担心,我可以先给你探探行情。”
“如果你依旧为人清高不事权贵而无法大学毕业,我的事务所欢迎你。”夏洛克以慷慨之词挖苦道。
福尔摩斯两兄弟都下海去当私人侦探的话,他们作为世代乡绅的父母将气的死不瞑目。家里有一个离经叛道的孩子就够了,不管怎样麦考夫这个做哥哥的都得走正途。
麦考夫.福尔摩斯下定决心,如果他有朝一日能克服千难万险进入政坛。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谏要求严查民间无执照私人作坊,他要叫夏洛克的事务所中道崩殂。
“我并不是很想进军队。”劝说麦考夫上贼船无望后,阿尔伯特不得不接受命运安排,为仕途走最艰苦的道路。
威廉为他大哥突如其来的幼稚论调而无奈:“阿尔伯特哥哥,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了,你去参军,我去当教授,路易斯负责打理人情世故做贤内助。”
“虽然我对教育事业也并不极端热忱。”他的话中不无苦恼,但人毕竟是要吃饭的,当粮仓亏空时也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
“夏洛克.福尔摩斯同意你的提议了?”阿尔伯特问道。
“并没有。”威廉第一次感觉自己被人耍了,当两个聪明人凑到一起时,较为能装傻充愣不要脸的那个才能占到便宜。他以客源为诱饵,试图劝说对方和他共谋大业,而夏洛克得了便宜还卖乖,如同旁人登门拜访攀关系时礼物全收,但摆摆手赶人出门。
夏洛克.福尔摩斯究竟是过于不善交际听不出他言外之意,还是大智若愚扮猪吃老虎。
依对方兄长麦考夫的不苟言笑,道貌岸然,夏洛克身为福尔摩斯的一份子确实长歪了。天天与市井流俗沆瀣一气的好处在于,上流贵族的虚与委蛇他不屑于去做,下里巴人那一套他倒学到了精髓。
偷鸡不成蚀把米,威廉十分头疼,但换个角度想想,以夏洛克的不落俗套和超凡推理技巧,他这位探案同好的事务所事业一定会蒸蒸日上。
对于几个平均年龄不满十八的男孩而言,他们再成熟的举动都有着装模作样的嫌疑。即便麦考夫已经能被称之为一名精湛的理论家,凭借一篇论文被各类学者疯抢,但在个人实操上,他确实毫无经验。
尬尴的局面就是这样产生的,在度假岛滞留一月后,他思考着如何在信中向父母解释如今的复杂状况。
“夏里一切安好,在同好的影响下有了攻读化学专业的愿望,并对高等数学产生了一定兴趣。”他巧妙隐去了侦探事务所计划顺利进行的部分,给予父母不切实际的期望。反正夏洛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走正途,与其让父母担惊受怕直到他成年后离家出走,倒不如兄弟俩唱双簧给家长虚假心理安慰。
“母亲,我毕业论文二辩的事有了眉目,但事态的发展有些戏剧化,在阅读时请您坐在沙发或椅子上,我并非有意搞阴谋论或将事情写得过于惊悚...”太唠叨太懦弱太大惊小怪,他将信纸团成一团扔掉。
“我大学毕业的事遇到一些特殊情况,我无法妥善解决,故来征求您们的建议...”太无能,没有一点主见,遇事就退缩。
“我毕业的事情出现了一些意外,但已经找到方法解决,您们不必担心...”太自作主张,鲁莽而幼稚,又一封废稿。
阿尔伯特不请自来进入他的房间,捡起地上的废纸团,打开扫视字迹。“你大可等一等,事情尘埃落定后再通知你父母。”鉴于还没步入青春期就成了孤儿,阿尔伯特并不十分能共情孩子们对父母无条件的依赖,即便有时家长帮不上忙。
麦考夫的事有了转机,他的导师被革职了,不因滥用职权或学术不端,莫名其妙地没了工作。这意味着麦考夫不用入赘教授家也不用答应阿尔伯特空手套白狼的提议,他能顺利毕业了。
“你做了些什么?”阿尔伯特问道,他确信麦考夫使了些手段,但为何直到迫不得已时才用这招。
“我给首相写了封信。”麦考夫开诚布公,话语中全无一招制敌的自豪爽快,反倒异常平静。“他曾邀请我加入情报机关,被我拒绝,我更倾向进入下议院。”
“如今我欠他一个人情,不得不为其卖命。”麦考夫感到内心沉重,他想起与他性格一脉相承但人生道路截然不同的胞弟,在周围所有被命运裹挟,身不由己的人中,他是最随心所欲的那个。
“不要告诉你弟弟和夏里,我不需要旁人再为我操心。”
“你知道这不可能。”阿尔伯特将废弃信纸重新扔回纸篓,讨价还价:“我会告诉威廉与路易斯,但能保证对夏洛克守口如瓶。”他有时感到诧异,福尔摩斯间的情谊远不如莫里亚蒂三兄弟密不可分,莫里亚蒂们被名为共犯的枷锁牢牢联结,而两位福尔摩斯似乎除血缘外再无任何深刻牵绊。
“秘密情报机关听上去很适合你。”阿尔伯特毫不留情道,互相挖苦是二人最热衷的交谈方式:“你一向嘴硬心冷,孤高自傲,翻脸不认人。”麦考夫有过向首相告阿尔伯特状的念头,因显得自己像个无处申冤的怨妇而放弃,这位新晋伯爵对英国犯罪问题的遏制方案实在耸人听闻。
阿尔伯特扫视着麦考夫房间被各式图书填的密密麻麻的玻璃展柜,福尔摩斯先生才入驻一个月,几乎将这间旅馆房间改造为简易藏书馆。
“这么多书你要怎么带回家?”他好奇道。
“孤本和典藏版我放进行李箱,其余的邮寄。”他理所当然道,丝毫不觉得这种方式有多么破费。
不愧是地方土皇帝的儿子,做事一贯大手大脚,没有贵族间记账时精打细算的抠门。
“你在理财方面还不如我。”阿尔伯特调侃道,麦考夫睨了他一眼,意思是天天喝名贵红酒的人没资格谈节省。
“等你喝酒喝到手抖,就能如愿以偿被军队拒收了。”麦考夫提醒道,阿尔伯特有着大部分人的通病:遇到难事时会产生退缩念头。尽管他不会在言语行为中对加入军队的选择提出异议,但内心的不情愿总会外显于日常细节。
阿尔伯特对麦考夫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言论感到无语。今早对方在餐厅看见他观察酒瓶研究红酒的年份,其眼神之不赞成仿佛他正计划着服毒,阿尔伯特早预想过对方会在合适的时期以此找茬。
那瓶红酒不合时宜地出现在餐桌上不无麦考夫的责任。昨晚阿尔伯特象棋连输两盘后打算及时止损终止棋局,而麦考夫刻薄地穷追不舍,因为他们说好了三局两胜,最后以阿尔伯特被迫献出珍藏的红酒而告终。在他看来,福尔摩斯两兄弟连吃带拿,蹬鼻子上脸的技能真是一脉相传,麦考夫尝完鲜后又故作大方地将红酒留给了他,实际是他不想被胞弟逮到有喝酒的不良嗜好。
鉴于红酒开瓶后的最佳饮用期只有三天,阿尔伯特今早苦恼地思索能帮忙消耗的人选,他本想着叫对方将酒拿走,奈何麦考夫装傻充愣不接话。威廉和路易斯还没成年,按道理不该让他们尝酒,但非常状况破个例也无伤大雅,反正他们的心智已然成熟,还是孩子时连刑/法都触犯过不只一条。
“酒精会麻痹神经。”威廉提醒道,言语中不无调侃之意。夏洛克收到母亲的专程来信,提醒他不要抽烟喝酒,不要随意厮/混。福尔摩斯兄弟的母亲知道麦考夫会为夏洛克打掩护,故警告他不要因为离开父母看管而得意忘形。
“香烟会污染肺部,而我并不在乎。”夏洛克耸肩,他们坐在餐厅二楼的落地窗旁,阳光普照时海面泛着粼粼波光,天气闷热,金灿灿的沙滩上人迹罕至。
他们昨晚太阳落山后来到海滨小镇享受灯火通明的篝火节,在酒馆吃饭聊天一直玩到半夜,又沿着海岸线散步到凌晨。
拂晓时马不停蹄坐船到礁石小岛看日出,现在清晨九点坐在旅店餐馆吃早餐。
阿尔伯特将那瓶新开封的葡萄酒寄存在餐室,方便莫里亚蒂三人用餐或请客时品尝。威廉对阿尔伯特肯拿出那瓶随行的珍藏红酒感到新奇,想研究下酒的产地和年份。
夏洛克对酒液浅尝辄止,他并不喜欢酒精麻痹头脑后不受控制的迟钝感。
“你其实对香烟并不十分热衷。”威廉敏锐地指出:“你抽烟是做给旁人看的。”
没人能预想到成年后的夏洛克对香烟会产生难以抵御的依赖,不过他在十几岁时一切成/瘾性物质对他都收效甚微。阿尔伯特在此方面异曲同工,他喝酒是为了解闷,时不时喜欢小酌一口,但从未喝醉。
夏洛克总挑最显眼的时候抽烟,而在闲暇时刻连火柴都不带一根。这相当于一种形式幼稚却效果显著的反抗,时时刻刻告诉父母与麦考夫他不会向他们妥协,更别提更改未来职业计划。
“与其当牛做马还不如去做无业游民。”夏洛克解释道,若为自由故,荣耀与面包皆可抛。鉴于身边人不论情不情愿将来都将混迹政坛,他油盐不进的顽固坚持确实可贵。
“用逻辑谜题自娱自乐对你的头脑是种浪费。”威廉陈述他的观点,从幼时起他就萌生了将理想投诸于实践,以世界与国家为棋盘博弈的愿望,而夏洛克自始至终只想蜗居在个人的精神楼阁中。
“做解谜以外的工作对我而言是种折磨。”夏洛克有时佩服廉的勇气,对他们这样有着精锐敏感头脑的天才而言,为成大业将才华耗费于乏味枯燥的人事是种酷刑,只有意念坚定者才能承受。
“我的事务所永远欢迎你,廉。”夏洛克道,随即点上了一支烟,以他们心有灵犀的方式表明对此类话题的终结。
威廉最终放弃了劝说对方加入他的团队。以对彼此的惺惺相惜之情,夏洛克是他们之中唯一有机会随心所欲以爱好为职业的人,他希望夏里享受应得的自由。
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和同好四处游历确实是叫人梦寐以求的退隐生活,但那将是很久远飘渺的未来了。即便此刻面对面亲/密交谈,而在相遇前,他们坚守的信念已使彼此分道扬镳,人生的艰辛奋斗才将将开始。
威廉想,只是希望下次见面时,他们不要成为敌人。
福尔摩斯兄弟率先启程离开,麦考夫自始至终都没能在信中和父母交代毕业论文的事,打算回家后说明。
夏洛克在收拾行李时发现他兄长玻璃橱柜中的一本典藏版诗集不见了,而麦考夫敷衍地解释说出门时不小心丢失。
阿尔伯特的那瓶红酒到头来还是没喝完,麦考夫阴沟里翻船,被迫将藏书贡献出来做赔礼,最终弥补了他自己为占便宜蹬鼻子上脸的行为。
夏洛克从廉那里得知了麦考夫给首相写信的事,并选择在麦考夫和父母面前守口如瓶。他清楚他哥哥有时说话拐弯抹角的风格,在家人面前他并不愿意示弱。
海鸥翻飞鸣叫时他们坐渡轮离开度假小岛,离开大厅前阿尔伯特客气地表示莫里亚蒂府邸随时欢迎他们的莅临。威廉并没来到码头送别,他今早收到一封学者的来信,被一道数学难题绊住了手脚,再次投身于与枯燥乏味人事无休止的纠缠中。
“随时通信吧,夏里。”威廉在百忙之中捎来口信:“我这儿有些案件你一定感兴趣。”
夏洛克依靠这栏杆点上一支烟,等回家后他将失去烟草自由。麦考夫再次提醒胞弟最近家里发现的事情过多,让夏洛克在父母面前妥协一下,别让家长过于担惊受怕。
“牛津或剑桥大学,你觉得爸妈会更喜欢哪一个?”夏洛克向麦考夫阐释想法,依据廉的提醒,即便大学课堂传授的知识他早已熟知,但去校园学习社交技巧和积攒人脉并无坏处。
“但我照样读化学专业。”他坚定底线。
“随你的便,夏里。”麦考夫经历三番五次的辗转,总算成功保住了自己的大学学位,但到头来还是要当牛做马去给人卖命。“你去当无业游民我也不想说什么,那是你的自由。”他道,觉得胞弟能顺利无阻地过随心所欲的人生实在幸运至极,他不想再干涉。
END.
半魔姐妹死于痛经
DVD双性转
作者痛经时的神经产物,斯巴达家族痛经史(?)
因为某些特殊缘故,Devil May Cry事务所一直保持着每周做一休六,月底连休一周的开业频率。
几十年来,除去对草莓圣代和披萨难以言喻的渴望,传奇恶魔猎人要命的痛经问题始终是个致命弱点。
斯巴达恶魔血统加持下,但丁即便将步入人类更年期,其生理能力依旧强悍。十六岁起至今,其月经永不迟到,每月都血如涌泉,疼的辗转反侧、歇斯底里、近乎昏厥。
在逆卡巴拉树被砍伐,魔界末路狂花姐妹重返人间后,前魔王彻底宣布退休,入驻经济状况窘迫的事务所。多了张嘴要养活,但丁本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而...
DVD双性转
作者痛经时的神经产物,斯巴达家族痛经史(?)
因为某些特殊缘故,Devil May Cry事务所一直保持着每周做一休六,月底连休一周的开业频率。
几十年来,除去对草莓圣代和披萨难以言喻的渴望,传奇恶魔猎人要命的痛经问题始终是个致命弱点。
斯巴达恶魔血统加持下,但丁即便将步入人类更年期,其生理能力依旧强悍。十六岁起至今,其月经永不迟到,每月都血如涌泉,疼的辗转反侧、歇斯底里、近乎昏厥。
在逆卡巴拉树被砍伐,魔界末路狂花姐妹重返人间后,前魔王彻底宣布退休,入驻经济状况窘迫的事务所。多了张嘴要养活,但丁本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而姐妹俩凑在一起时,其麻烦程度比八岁小孩更甚。
尼禄定期来此拜访,今早受莫里森之托察看但丁的死活。办公桌上的老式电话再次占线,事务所一周来水电全断,没人见到恶魔猎人和前魔王的踪迹,人们一致怀疑姐妹俩感情不合,延续传统方式,维吉尔用阎魔刀开个传送门和但丁去魔界靠武力解决。蕾蒂来妮蔻的工作间修缮武器后,请尼禄友情带话,回家探亲时顺带帮她催催债。
他推开大门,看到事务所笼罩在灰暗色彩中,布满灰尘的沉重窗帘几百年不开一回。维吉尔回归后,这儿的卫生曾有过短暂改善,消耗完的披萨盒被落成一叠后回收。尼禄甚至看到过拿着鸡毛掸子的前魔王打扫窗台,但丁不情愿地拾起因随地乱扔被亲姐嫌弃的杂志,阳光照进来时像一只被迫搬家的老鼠般悲哀矗立着。
“嘿...”但丁有气无力地向他打了个招呼,将那身发旧的红皮衣外套裹地紧了些,略长的刘海无力垂在眼旁,面色有些发白。
这场景尼禄见怪不怪,每月都有这么一遭,只是这次稍显严重。“莫里森托我给你带个委托。”尼禄说,评估着但丁的状况,他的姨妈比在谷底昏迷一个月后的状态更差,要不是恶魔不会生病,他从她痛苦的神情还以为对方得了阑尾炎。
他看见闻讯而来的前魔王,黑着脸从楼梯上走下,而但丁将腿翘在桌沿,瘫软在椅子上。
“维吉尔怎么了?”尼禄问,他上次感受到这种平静中透露着不详的焦灼气氛时,是在车库中被亲妈剁了右手。
“别担心,小子。”但丁顿了顿,因腹部的疼痛而失声,她故作轻松随意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她快到更年期了,所以,你懂的。”恶魔猎人耸了耸肩。
身为斯巴达家族唯一的男性后裔,尼禄并不是很想掺乎他妈和他姨那档子事。而自从知道将他按在地上揍的俩阿姨的真实身份后,尼禄从此骂人都感到万分别扭,因为早年不经意间多次问候了自己的祖母。
尼禄抑制住向但丁竖中指的念头,可怜一下因痛经而披萨都吃不下去的姨妈,听她将最后一句重点废话讲完。
“还有。”但丁故作风轻云淡地说:“你妈妈的月经恢复正常了。”
尼禄愣了一下,看见捂着小腹坐在沙发中的前魔王正冷冷斜睨着他们。
那次委托回来后,尼禄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他两次给妮蔻递错了扳手,逼得对方从车底滑出来,坐在修车躺板上问他是不是中了什么诅咒。他拿着姬莉叶写的购物清单,一边核对一边买错了东西,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接过与指定品牌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调味料,诧异地眨眨眼打量他,温柔地问他是不是没睡好。
依据人类传统,白天有什么事儿大家都选择憋在心里,晚餐在众人围观下情不自禁地说出来。
姬莉叶问他发生了什么,妮蔻跷着腿掐断烟。他上次这样紧张地抿嘴是蕾蒂从恶魔体内掉出来,传奇机械师趁机逗他说要让姬莉叶姐姐教训他。
他想起那次糟糕的委托,姐妹俩完成了这次简单乏味的任务,以极其粗暴糟糕的方式。
他当时将魔力汇集到脚下,正从一只恶魔头上跃起,像一只轻巧的燕子般灵敏。尼禄还没从这种自由舒适的失重感中脱离,一个小型次元斩毫无征兆地被释放,几乎擦过他的足尖。
他的母亲终于被这群蝼蚁汇集般永无止境袭来的低级恶魔耗尽了耐心,她半蹲收刀时及腰的银色长发也随着划破时空的剑风飘浮。长椅和灌木被接连摧毁,伴随着恶魔遗骸化为齑粉,尼禄仿佛看到金钱如老虎机拉杆摇下般哗哗流逝,叮呤当啷在脑海中碰撞。他们毁坏了公园公共设施,如果公家找来算账的话,事务所的负债累累又要加上一笔。
他的姨母但丁延续了以往死装的战斗方式,狗棍挥得火焰眼花缭乱,大剑冲刺时咿呀声不断。势头很好,就是不知道在瞄准哪里,武器换个不停,战斗风格RG从头防到尾,比起宰杀恶魔倒不如说她像只孔雀似的耀武扬威在试图逞强彰显些什么。
尼禄用湛蓝玫瑰给一只恶魔补了枪。但丁身旁半死不活的恶魔摞成一堆,血液汇成涓涓细流,她叫住维吉尔,宣布道:“但丁得一分。”将额前的刘海甩成背头,语气在挑衅中不无虚弱感。
维吉尔睨了她一眼,能证明自己战绩的尸体已经在次元斩中被削成了渣。“你还没过完八岁生日吗?妹妹。”她的声音冷淡,无法否认自己的失误,从空中落下后,因脱力而单膝跪地,用阎魔刀撑了一下。
空气陷入罕见的沉默,姐妹俩因中了每月的持续掉血buff,连强撑着拌嘴的力气都没有。
那个噩梦般的场景就是在此刻出现的,维吉尔起身后她深色的皮裤渗出了一小片黯淡的血迹。尼禄起初以为她母亲还没来得及用魔力清理恶魔血,却看见对方及腰的银发整洁地垂在肩侧。
维吉尔接触到他的目光,蓝灰色的眼睛闪过微妙的情绪。她先发制人,抽出阎魔刀划开十字传送门,“拜托你了,尼禄。”这是他母亲今天除问好外主动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但丁仍因腹部的疼痛而瘫软在地,前魔王拽起她妹妹红皮衣的衣领,拖着她头也不回地迈进了事务所。
尼禄被迫承担善后工作,他看着地上流淌着的涓涓血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操。”他惊恐道。
“维吉尔的月经恢复正常了。”在妮蔻的逼问下,他被迫交代,也间接解释了姐妹俩最近性格尤其暴躁古怪的原因。
姬莉叶愣了一下,在快要绝经的年纪,维吉尔的月经恢复了正常,半魔人的生理素质不容小觑。“这是好事,至少证明你母亲的身体很健康。”她善解人意地安慰道。
“这没什么,我奶奶六十岁绝的经。”妮蔻重新点燃一支烟,语不惊人死不休,戈尔多斯坦不亏是阴盛阳衰的传奇家族。
尼禄崩溃地意识到,自己在女人堆里待久了,身边人已经不把他当异性看了。
“说起来,但丁的痛经程度好些了吗?”姬莉叶向他询问起另一位半魔的身体状况。从魔界归来后,传奇恶魔猎人也在体验了生啖红魂石,渴饮恶魔血的生活后成功患上了胃炎,在她未康复的那段日子里,披萨店的销量史无前例地暴跌。
“没有。”甚至更严重了,尼禄道,这意味着姬莉叶的食疗养生法再度失败,嗜草莓圣代如但丁,其子宫寒如刻耳柏洛斯的冰霜炼狱。
“维吉尔有在尝试你的食谱。”尼禄补充道,安慰他姐姐问题不出在她的营养配比或烹饪能力上。
前魔王融入人类世界的热情比当了几十年人类的但丁更积极。她一板一眼地在事务所旁种了苹果树,结出来的鲜红果实令但丁回忆起尤里曾吞下的那颗罪恶之果,恶魔猎人让尼禄全部摘走,说什么也不肯亲自尝上一口。
他可怜的姨妈,受ptsd和痛经双重折磨,照维吉尔的话来讲:但丁的社交圈子和自理能力贫瘠到毫无学习借鉴的必要。有时候真不知道是谁在照顾谁。
姬莉叶叹了口气,同情他弟弟情况复杂的家庭关系。“去看看她们吧,尼禄,她们需要帮助。”她鼓励道,试图劝对方主动去修复破碎的母子关系。
他想起离开魔剑教团时但丁将阎魔刀留给他,给予他素未谋面家人的关怀。维吉尔从地上捡起V的诗集,以那位黑发哥特诗人的口吻表达感谢,标志一段萍水相逢友情的告终。
家人与亲情,酸涩而温情的关怀。姬莉叶嘱咐他帮忙向姐妹俩传达家庭聚会的邀请,他无可奈何地回到事务所。
一个糟糕而正确的决定,其恼人程度仅次于尼禄被迫冲上树顶防止姐妹俩刀剑相对给彼此开膛。
他走进事务所,不出意料地看到二人在疼痛的折磨下一边拌嘴一边竭尽所能地小范围斗殴。
一只迷你蓝色幻影剑擦过他的额头,掠过书桌,钉到了但丁的肩膀上,引得她姨母发出一声哀嚎,但这仍不能妨碍她将废话讲完:“这得怪你,老姐!”她中气十足地指责道,像个因调皮被怒不可遏的姐姐掌捆后的八岁小女孩。有时候尼禄真搞不明白,那位在教团被大剑贯穿也要游刃有余装逼的彪悍红衣美女去哪了。
“我十八岁前从来没有这个问题,自从特米尼格塔上你捅我那两刀后,我就开始痛经了!”
“愚蠢,但丁。”维吉尔反驳道:“我捅的是你的心脏,不是子宫!”
那时在塔上的记忆真是不堪回首,当维吉尔看到她亲妹妹为炫耀自己的腹肌仅穿皮衣和抹胸枪带四处转悠时,她已经做好了要狠狠捅这蠢货一刀的打算。而大雨倾盆,她用魔力一秒恢复背头后,但丁情不自禁停下战斗痴痴地望着她,问她怎么做到的,维吉尔的愤怒达到了极点,下定决心今天要捅她两刀。
她们谁都没意识到但丁痛经问题的根源,她早年的清凉装束难逃其咎。毕竟瓢泼大雨时,但丁毫不在意地袒露着小腹,而维吉尔规规矩矩穿着马甲和长袖风衣。
姬莉叶多次强调的宫寒并非没有科学依据。
“过多的糖分和脂肪掏空了你的身体。”她向饮食糟糕的妹妹提醒道,好像从魔界回来后她自己没有因为胃的羸弱而固执绝食一样。
“吃一口披萨不会要你的命,维吉。”但丁坚持道,指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去除橄榄加了双份芝士的披萨。尼禄现在明白她们在为什么事儿吵架了,但丁持续软磨硬泡希翼魔王向垃圾食品妥协。传奇恶魔猎人越战越勇,上次骗亲姐尝了全糖珍珠奶茶使其当众干呕后,她像基督似的被钉到了事务所墙上。
“尼禄。”他母亲向他问好,从与妹妹幼稚的争吵中脱身。但丁问他吃不吃披萨,在亲妈的注视下,尼禄感觉自己实在吃不下去。
“你姬莉叶姐姐让你带来了些什么?”但丁道。
尼禄从保温袋里取出整盅的炖品,他姐姐为帮他修复母子关系可谓煞费苦心。无论任何一个人跟失散多年的亲妈兼敌人兼朋友又竖中指又怒吼fuck you还家族传捅给彼此揍个半死后,都不知道怎么在日后平淡相处。
“姬莉叶说有助于缓解你们的痛经问题。”他干巴巴地说,将袋子递给他母亲,维吉尔点头道谢,但丁在身后像表情夸张的拉拉队长似的用口型对他无声鼓励,尼禄礼尚往来地瞪了他姨母一眼。
“替我向她道谢,她配的食谱一直很好。”维吉尔道,她礼貌到客套的态度使尼禄感到尴尬,他上次跟妮蔻打电话时讲了脏话,维吉尔从书籍中抬头若有所思皱眉的表情使他永生难忘。尼禄甚至有些想念维吉尔那位羸弱的良心,当自己威胁要将格里芬做成烤鸡时V只是一笑了之。
“这没什么,无论你们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告诉我。”尼禄客气道,今天和维吉尔说了三句话,真是破纪录了。
他母亲罕见地迟疑,酝酿着开口:“事实上,有件事需要麻烦你,尼禄。”
她身后的但丁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没预料到她亲姐真会开口。尼禄预感不妙,维吉尔上次请他帮助时是要自己的右手。
维吉尔平静地提出了请求。
尼禄站在超市的护理用品区,对着一众品牌各异的卫生巾陷入沉思。
他不是没帮过类似的忙,由于身边全部是女性,他作为唯一的行动便利者无可避免要承担此重任。
离开事务所前,他问但丁,对方为什么不勤快点亲自将她们的月经用品补充充足。
而他姨母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对亲姐有些越界但非常合时宜的请求极力支持。“你知道来月经第二天是最疼的吧,小子。”她戏谑道。
尼禄向她竖了个中指,表示自己对这些细节不感兴趣。而鉴于但丁没死就是活着的生活态度,他放弃了向她询问卫生巾品牌的推荐建议,对方对此的了解可能不比他亲妈多。
妮蔻在得知这件事后毫不掩饰地放声大笑,称呼他为妈妈的乖宝宝。“去问问姬莉叶吧。”妮蔻说,将手上的机油在工作服上蹭了蹭:“我帮不上忙,手边也没有存货,我闭经有三个月了。”天才机械师满不在乎地说。
昼夜颠倒和烟酒不忌的随性/生活伤害了她的健康,长时间站立做工和高强度驾驶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妮蔻的卵巢和子宫开始提出抗议。
而她并不在乎自己的生育能力,就像她的偶像但丁那样,她没有任何生育的打算。
“我不想像我奶奶那样,因生了个混蛋儿子晚年郁郁而终。”她对尼禄说,这令对方想起房车上维吉尔尴尬地试图向他搭话又中途放弃,而他不得不端详机械臂假装不知。
与至亲存在隔阂确实叫人心中酸涩,维吉尔入驻事务所后他和但丁互怼拌嘴时用词也有所顾忌,和维吉尔讲话规规矩矩,连说话尾音都僵硬。
“嘿嘿嘿。”妮蔻向他打了个响指,她抑扬顿挫的奇妙口音总能活跃兴奋:“我可不是在说你,小宝贝,不要伤心。你是个听妈妈话的乖孩子,但你表现得再好也对我下定决心当丁克毫无影响。”
但丁是选择丁克了,而维吉尔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就没了选择权。自己的出生是个意外,他想,感到更沮丧了。
姬莉叶恰到好处地出现,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这是个好的开始。”他姐姐一边列购物清单一边对他说:“至少你母亲愿意向你寻求帮助。”这对维吉尔而言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以她万事不求人,想要就自己来拿的座右铭。她宁可白白忍受折磨,几十年来跳崖被做成傀儡被弄死复活加自捅人性面找恶魔面合体后才将将恢复人性,也不肯跟亲妹妹多说哪怕一句废话。
她的性格和但丁如出一辙的拧巴,一个太激进一个又太封闭,俩老姨愿意在事务所互相磨合折腾,尼禄真是谢天谢地。
尼禄将货架上成盒的卫生棉条放进购物车,尽管维吉尔没有要求,他还是给她们买了卫生巾、止痛药和暖宝宝,鉴于事务所食物储量的贫瘠,他还按姬莉叶的提醒买了些生姜和红糖。
他细心比较了品牌,在紧急补习后,对这些护理用品的了解可能比但丁和维吉尔还全面。
几个顾客为他的存在短暂瞩目驻足,这令尼禄想起自己帮但丁买生理用品的经历。
他一直以为看着风流不羁的但丁是他亲妈,而自己是某次一夜情后被丢弃又因良心发现而找回的幸运儿。直到但丁亲口告诉他那位黑发病弱诗人和垃圾与腐臭之王尤里曾合体后的银发女子是他亲妈,他感到命运和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当初还不如烂在弗杜那。
他以前自认是个孤儿,现在莫名其妙多了难搞的一大家子,真是欲哭无泪。
“我一直以为你才是我妈。”在但丁与维吉尔回归人间后,他将V的诗集归还,打算和老姨好好算算斯巴达家族乱七八糟的家庭账。
但丁为他的幼稚猜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要知道,小子。”他姨母擦了擦喜悦的眼泪,以近乎性骚扰的方式逗弄他:“在维吉回来之前,我一直是童贞。”
尼禄真想像在教团那样捅她个透心凉。
新来的前台女孩看见他后神情一怔,放下手中的透明塑料袋,迟疑地问他需不需要换成黑色的。
不用,尼禄说,这事没什么好避讳的,能帮上忙反而值得炫耀。鉴于红墓市仍是片等待修缮的废墟,他敢打赌对方在这儿见不到比他更靠谱的男性。
这倒确实,前台女孩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他来的很是时候,傍晚到事务所时,她们正打算吃晚餐。
尼禄从没想过事务所落灰的厨房还能用。维吉尔在吃过炖品后恢复了些,但丁仍因小腹的疼痛躺在沙发上。他将买的护理用品放在桌子上时,维吉尔正穿着围裙走出来,她及腰的银发被编成了麻花辫,背头发型看着像冰雪奇缘里的艾莎。
维吉尔犹豫了一下,依据礼节她该留尼禄吃晚餐。但丁在旁边无声的摇头,示意尼禄找辙婉拒别叫你还在试图模仿人类习俗的母亲太为难。但丁在尼禄踏进大门的第一时间就提出警告,她和维吉尔达成了协议,如果对方的厨艺没有丝毫长进,她们今晚就吃披萨。
“姬莉叶说晚上需要我去孤儿院帮忙。”尼禄道,维吉尔接过袋子,点头嘱咐他注意安全。
双倍芝士无橄榄的玛格丽特披萨闻起来很香,他想偷偷拿一块解解馋,而但丁装傻充愣地将手压在披萨盒上,不允许拯救自己晚餐的唯一救星有分毫损失。
亲妈在场尼禄不好发作,但丁摆摆手叫他没事就快走。尼禄竖了个中指,愤愤不平。
“尼禄。”维吉尔叫住他,神情笼罩在一种堪称温柔的氛围中,她的声音也是柔和。“谢谢你。”他母亲犹豫了一阵,终于说道。
尼禄感到一股暖意在心中弥漫,他想起V在死前对他说的肺腑之言:渴望被爱,渴望被保护。他不知道维吉尔的请求是否是她对亲人最大的妥协,但他承认被人需要的感觉很好,有家人在身边真好。
“不用谢,母亲。”尼禄道,他第一次如此诚恳地称呼她。
维吉尔目送他离开,重新坐回沙发上,但丁调整下坐姿,顺势躺倒在她姐姐腿上。
维吉尔修长的体型使她的腿没有太多脂肪,枕起来的效果不比但丁的腿柔软。可惜的是她无法哄骗维吉享受一下膝枕,凡有人试图俯视前魔王时对方都像只炸毛的猫似的瞳孔紧缩,幻影剑像天使光环一样时刻在身侧萦绕。
“真有你的,老姐。”但丁玩弄着她姐姐垂在肩侧的麻花辫,维吉尔今天因儿子顺遂顺意而心情大好,任由其胡闹。“那小子被你臊的够呛,你这个亲妈当的非常不合格。”
“他需要习惯,人无完人。”维吉尔平静地说,但丁略显惊讶地看着她。她以为亲姐姐能积极面对月经问题已经是极限,更别提向儿子求助和大方承认自己存在缺陷。
“我不再担心你会回到魔界了。”但丁道:“你现在是个全须全尾的人类。”维吉尔的人性面重新占领上风,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具有人性。当她放弃追寻无穷力量的脚步,停下思考初衷,哪怕肯转变方向迈上一步,她都离正途不远了。
维吉尔不置可否,但丁看见对方不易察觉地微笑了一下,低下头吻了她。
END(?天啊实在写不动了有缘再续吧)
【DMC】【Dante/Vergil】「2」 Light a dream
*写点照亮黑暗的东西,背景惯例5之后,充满OOC私设的衍生
*我说这是三部曲谁信啊(没人信)地点来自游戏中的场景,取了一部分来写,也有捏造
*感谢所有人的喜欢!(比心)
燃一支蜡烛,亮一个梦境,开始一场逃亡.
Light a dream.
“嘿!”
但丁合上未翻几页的杂志,原本还是金发碧眼的美女写真马上被黑乎乎的夜色覆盖,他不悦地跺了跺脚,把杂志丢到沙发的边角里,书页发出的哗啦声引起维吉尔的注意。他抛过来一个熟悉的贬低眼神,而但丁不服输地反瞪回去。
他在漆黑中伸出右手食指点点对方,语气中除了不满还带点幸灾乐祸:“维吉尔,这回可是你负责交的电费。”
“我有交。”维...
*写点照亮黑暗的东西,背景惯例5之后,充满OOC私设的衍生
*我说这是三部曲谁信啊(没人信)地点来自游戏中的场景,取了一部分来写,也有捏造
*感谢所有人的喜欢!(比心)
燃一支蜡烛,亮一个梦境,开始一场逃亡.
Light a dream.
“嘿!”
但丁合上未翻几页的杂志,原本还是金发碧眼的美女写真马上被黑乎乎的夜色覆盖,他不悦地跺了跺脚,把杂志丢到沙发的边角里,书页发出的哗啦声引起维吉尔的注意。他抛过来一个熟悉的贬低眼神,而但丁不服输地反瞪回去。
他在漆黑中伸出右手食指点点对方,语气中除了不满还带点幸灾乐祸:“维吉尔,这回可是你负责交的电费。”
“我有交。”维吉尔显然不想接这个麻烦的皮球,他从一堆摆放得杂乱无章的书籍里,准确无误地抽出一本黑皮记事本,全然不顾书山轰隆隆倒塌。男人皱着眉打开纽扣,飞快地翻过几页,指尖停在其中一张纸上,然后抬起手臂,如最好的棒球投手那般,把记录他们“生活日常”的记事簿精准地摔在但丁脸上。
“我相信了,”他借着微弱月色看到上面写得规整的花体字,从时间到姓名再到数字,在他自己杂乱无章的鬼画符里显得格外突兀,“你这次居然不是拿幻影剑钉给我看,独自一人去交水电费的经历果然让你成长不少,老哥。”
“如果你要再说些没用的蠢话,我很乐意将前半句付诸实践。”
但丁合上记事本,把它收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姬莉叶帮他们选的,是口袋漫画大小,带来带去十分方便,想起什么就能记点什么。这对斯巴达血脉的兄弟还在最后几页玩过三子棋,维吉尔在连输几场之后掌握了中间点的重要性,把记事簿还回去时,但丁总能看见黑子抢先占据主导权。
他们总是在这些幼稚的游戏上争锋相对,那点认真劲儿比砍恶魔的时候狠上好几倍,虽然这分出的胜负不知何用,倒像是对儿时未尽的补偿。
他老哥即使表面上毫无反应,但丁也知道在诗集下面维吉尔一定忍不住嘴角上扬,同时用眼神狠狠地盯他,在他下笔的时候更是一眨不眨。
他的哥哥仿佛在说,带着点对此游戏的不屑:“来吧,承认你输给我吧,但丁,这就是我的力量!”
于是传奇恶魔猎人转着笔,在最上方画下一个白圈,然后欢欣雀跃地看着他哥哥掀起的浪又退下去。他根本藏都不藏,笑得仿佛能戴上浮士德当场舞一曲,就连维吉尔的嘲讽在此刻听起来都如赞歌般悦耳。
可事实是维吉尔真的在嘲讽。他没说话,只是微笑,那并不是什么好的象征,反倒是但丁丢一分时才会有的发自内心的喜悦。就好像他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但丁有些茫然,然而下一刻,他就如沙发上装了弹簧一般蹦起来,朝厨房冲去。
要知道电闸可不会区别对待,在客厅落入黑暗的那一刻起,厨房也跟着坠入地狱。
【1】
“你再说一遍?”
维吉尔满是杀意地问他,语气如春寒料峭。
“他们该给我颁一个’全世界最快吃完半打圣代’的吉尼斯世界纪录,”但丁舔着手指上融化的冰淇淋,打了个草莓味的嗝,无奈地耸耸肩,“希望我一会儿不会冻到偏头疼。”
“上一句。”仿佛他再不说实话,维吉尔就要用物理手段把这个倒错带的录音机回归原位。
“刚才市政厅发来消息,全城停电紧急抢修,也不知道什么能好,”他拿出尼禄塞给自己老爸的智能手机晃了晃,空中随即闪过荧光蓝的弧线,照在维吉尔略显僵硬的嘴角上,“所以不出去走一走吗?”
“或者说散步,逛逛,放松心情,怎么说都可以。”但丁如电视购物广告的主持人般发动攻势,不过都被对方一一挡了回来。
“这两者间没有任何联系。”维吉尔果断拒绝。
“有些时候没必要这么死板,”他自作主张地说道,像个教授年幼学生的导师,在黑暗中盯着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浅色眼瞳,“你得,尝试出门,不能总像个老头一样闷在家里。我们可还没到坐在摇摇椅上织毛衣的年龄。”
“我出去过。”维吉尔握着阎魔刀,把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受理中心距离这儿有十多分钟车程,”但丁哑然失笑,“我承认老哥你独自去交是很好的成长——如果不是在用次元斩压缩时间到两分钟之内的情况下。”
还顺便和妮可请教了许久自动缴费机的使用方式,以躲过那值班时间有蓝制服职员叫号的人工窗口。
维吉尔不说话了,他更擅长用沉默应对但丁停不下来的唠叨,这也在同时表示了拒绝。他意志决绝,虽然离睡觉的时间还很远,仿佛要在事务所的沙发上坐到天荒地老。但丁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维吉尔喜欢待在午后阳光能照到的角落里,他接受事务所,接受照进来的光芒,但要他完全接受外部的世界还是太难,仿佛大门门槛之外的一厘米就是黑色的泥沼,陷进去再难逃出来,连光都被吞噬。
他总不能用对刻耳柏洛斯的方法去哄维吉尔出门,前者已经在他手里变成了三节棍,而后者一定会把他切成三节。他们曾经是这普通世界的一员,但在浴血归来后,想要再次融入对于维吉尔来说的陌生世界,就变得极其艰难。
维吉尔的确是在学习和这个世界相处,这里再也不会有恶魔,再也不会有恶意,再也不会有堕落无底的悬崖峭壁,当他明白自己已从噩梦中逃脱后,柔软的玩偶,甜美的花香,安逸舒适的生活环境,在这世界中显得无比正常的东西却变得难以靠近。
而属于他们的世界,早在几十年前就分崩离析了,在一个烈火燃烧的夜晚。
他知道对方抗拒的理由,其中一点是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走在自己熟悉的街道上,可能在这座城市生活了数十年,几年,甚至只有几个月,但人们总能找到归属感,“他们觉得他们属于这儿”,像鸟择木而栖,对这个城市回以感情,对每天升起的朝阳报以微笑。
他们觉得他们属于这儿,可维吉尔觉得自己不属于这儿。所以即使没有人对他表示任何好奇或是注意,他的活动范围也局限于事务所和妮可的房车,有一回但丁看到一个穿蓝裙子的女孩,为了报答对方拿回她的氢气球,笑着送给他一把糖果,而维吉尔接过来的时候指尖都在颤抖。
他得做点什么。毕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场大规模的停电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但只要光再次出现,这个绝佳的好机会就从他指缝间溜走了。
挑衅永远是个百试百灵的好办法。虽然不能有长久之效,但能逞一时之快。
在听到但丁说“你不会是个不敢吧老哥,连六岁小孩都敢一个人上街买牛奶和方糖”的时候,维吉尔看起来像是要震怒,如他之前一样,但即刻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不过是踩了愚蠢弟弟的圈套,继而冷哼着,满是嘲讽地回敬,在沙发中窝着的坐姿却稍微动了动。
“你的愚蠢终会让你在黑暗中灭亡,但丁,”他冷笑着说,起身站直,脊背笔挺,“不过是时间问题。”
“拜托,说点我爱听的,”但丁看着自己的哥哥自以为是地绕开一个伪装陷阱,踩进一个更大的圈套中时,花了点时间没让自己喜形于色。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做了一个夸张的,如童话故事中邀请女主角成为自己舞伴那样的姿势,“你答应了?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维吉尔无视他推开事务所的大门——马上看到街道对面的行人,而对方看不见他,只是拿着终端的手电筒照明功能在走自己的路,过亮的灯光让黑暗更黑,而他正处在黑影与光明的交界处。维吉尔迟疑半秒,月色便越过那道门槛,悄悄爬上他擦得亮闪闪的靴尖。
现在离睡觉时间还很久,路上免不了有些行人,在维吉尔质疑自己是否被弟弟再度祸害的时候,但丁及时地从背后推了他一把。恶魔猎人一只手握住即将出鞘的阎魔刀,另一只安抚性地拍了拍自家兄长的肩。
“来吧,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是饭后消食运动……唔咳咳。”被一肘击命中腹部的但丁咳嗽起来。
“快去快回。我不想和黏糊糊,恶心的你躺在同一张床上。”维吉尔踩在外面的砖石地上,这次是真真正在的踏在属于这座城市,而非他的地方。他握着阎魔刀,一如既往地握着,手上的力道一点没减。
虽然已经没有恶魔让他斩碎,只有他能看见的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它们无处不在。
“真让人伤心啊老哥,我可是每次都把热水留给你冲澡——别走那么快嘛,等等我啊,等我一下!”
但丁追着他朝十字路口跑去。
政府在那里设置了临时交通灯,以免停电的时候整个交通路线乱成一团,人们和车都十分有秩序地等待它变化,像深夜的海岸犹存一座灯塔。
天上的星辰是灯,人手中的亮光是灯,不断在红黄绿三色中切换的是灯,而但丁的眼瞳也是灯。那是一盏浅蓝色的,用温柔和爱包裹起来的手提灯,他自己用火柴点燃钴蓝色的蜡烛,用它烧出浅浅的,在黑暗中不那么显眼,但又可以窥见的光亮。
只为了照亮维吉尔的梦境。
【2】
他像个对此完全陌生,初入此地的游客般游走在这座城市的躯体上。
这里好像和红墓市很像,好像又完全不像,她们都有一样的斑马线一样的停车告示牌,会有鸟雀伫立在横跨天空的电线上,抖着翅膀俯瞰他们。事务所在南边,公交车终点站停靠不到的地方,而但丁带着他往北边走,以近乎直线的路线横穿这座城。
半魔的优势让他们能看见身边的一切,虽然不如白天那般明亮,但也足够了。几乎所有人都掌灯,为了自己的路线以及不与他人相撞,而只有这对双子,如漆黑夜色一般,仿佛行在地狱的旅人,身边都是要过河的灵魂。
但丁絮絮叨叨,总是他在说话,而维吉尔负责倾听。
这点也和以前一样,弟弟过于吵闹,而哥哥只寻求一个安静的读书环境。他们在这点上总产生分歧,最后大打出手的次数数不胜数。伊娃笑着把他们分开,说这是关系好的象征, 但绝不可以动手。而在这时两人又十分地默契,几乎是同一时间大喊“谁和他关系好”,叫嚣着要再次扭打在一起。
维吉尔曾抛弃了这段记忆,而他现在觉得命运作弄,或是刻意为之,在这和故乡近似的城市上演同样的剧目,像是全城的停电都是为了制作一场梦,一个盛大到让人无法去相信此为真实的梦境。
云为纸做的道具,星辰是撒在紫黑色幕布上的钻石粉末,而人们皆为演员,他们被命令不许抬头,只有尚且年幼的孩子不懂这话的含义,他们眼中看不清东西,撞在维吉尔的风衣下摆上时会道歉,然后用充满好奇的,即使在黑暗中也亮闪闪的大眼睛看他。那眼睛中的光如太阳下闪耀的千纸鹤糖纸,刺得他有些头晕目眩。
“维吉尔?”
但丁在一家餐厅前停下脚步,他们头顶上是缠绕葡萄藤的白色爬架,有阳光的时候会落下斑驳的影子,顺着墙壁一点点攀到客人的窗前。他大概是看到对方顺着脸颊滑下的冷汗,从而朝他伸出手,被维吉尔拍开了。
在嘈杂的市区那声音却格外响。
“别这么冷淡嘛,”但丁装模作样揉着自己被打疼的手背,看起来既委屈又真诚,“只是想告诉你这家店的皮塔饼很好,周五还有半价优惠,附赠蓝莓汽水。”
“你居然会吃披萨以外的东西。”他嘲讽道,并且继续往前走。
但丁没回给他附加的草莓圣代,而是在大衣口袋里翻找一阵,拿出黑皮记事本,从封面的夹层里抽出一张卡。维吉尔发现他们站在排队的人群中,所有人都对着自己的那片光明低着头,没受到停电影响的公交车正往站牌这边驶来,两道光束撕裂黑暗,最后停在眼前是两层高的,漆了宣传画的观光巴士。
拜黑夜所赐,维吉尔带着的阎魔刀都没那么明显,而打着哈欠抱怨加班工资太低的司机也不愿意花时间去看,不然他们现在早该听到远远传来的警笛声。
他盯着但丁把磁卡贴在读卡机上刷了两次,上面蠢兮兮的市吉祥物图案非常熟悉。
“那张卡。”
维吉尔站在通往露天二层的楼梯上——他不喜欢人多,那里也可以尽情吹夜风,他抓着合金栏杆,居高临下地看着但丁,倒有点审问罪犯的气势。
“是尼禄的吧。”
但丁什么都没说,只给他一个得逞的笑容。
【3】
维吉尔无法理解,人们为何喜欢这么不便的交通工具。
这个铁皮盒子缓缓前行,下面的车厢传来吵闹的声音,大概是未知黑暗中群聚是人类找到安全感的本能,同时也“归功”于先前肆虐的恶魔,他们把罪犯都吓走了,不管是偷窃还是抢劫居然都没有发生。这过于和平。
他看向但丁,投过去一个“要去哪”的眼神。
“终点站。”
恶魔猎人越过栏杆去抓旁边因风而起的广告旗,结结实实地和树木来了个亲密接触。他一边抱歉地摆着手一边把刮到的鸟窝放回去,以逃脱大鸟的围追堵截。但丁坐回长椅上,他双手枕着头,抬眼就是云遮月的夜。
“这是城市公交的正常速度,维吉尔,”他自顾自解释道,观光车速可以让他们看清任何一个路过的建筑物和标牌,“要是以妮可那种车速在路上狂飙,现在的居民大概得少一半。”
“这也是你的摩托不能上路的理由?”
“你戳我痛处了。”但丁笑起来。
他细致入微地,像个导游般沿途介绍,从有着天马雕塑喷泉池的旅店,到原本能看见细雪般亮光的商店街,说这里的每一片砖瓦都被粉碎过,其中也有尼禄的责任。他耸耸肩,说市政府没对这点要挟赔偿真是太好了,虽然那时候他们早就逃到别的地方去了。
维吉尔从几米高往下看,那里也像个小型的星空,每个人都是一颗独立的星辰,他们汇聚在黑暗的洪流里,像是为天做一面镜子。他转过头去看自己的弟弟,微弱的光抚上他的脸廓,但丁仍然兴致勃勃讲着什么,维吉尔看到他眼中的光。比彩色糖纸的反光还要明亮。
他们隔着过道,各坐在靠左边和右边的长椅上,是伸出手就能碰到的距离,但没有人去尝试。这倒像个无言的戒律,现在的一切太过虚幻,没有任何人会去打破,也没人忍心打破,在表演结束前万事皆允,因为那都被写在名为命运的书里,用歪歪扭扭的笔记,蘸着深蓝色的墨渍,写在一个银发男人的骨血里。
红色的铁壳子吃力地爬着上坡,人声渐远,大抵是到了什么偏僻的站点,维吉尔只能听见下方车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顽皮的孩子在母亲的怀抱中沉沉睡去,就连但丁也不再说话,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像是怕打扰到谁。
「给他们一个美好的童年吧。」他用口型说。
维吉尔知道下一句会是什么,所以沉默不语。
那是谁都不想说出口的。「不要和我们一样。」
在车还未停稳的时候,他的兄弟伸出手,从那表情中只能看出神秘,仿佛但丁再次隐藏了些什么,毕竟略显年幼的弟弟更擅长伪装。但丁朝他笑笑,手指在肩上抹了一下,像沾掉什么东西。那布满荆棘花纹的布料上只有个不规则的光点,来自街边橱窗的反射,乍看之下仿佛针刺上缀着一枚金平糖。
“哦,老哥,”他有些惊讶地说,“有颗星星落在你肩膀上。”
维吉尔撞进他眼中的光,看到了同样闪烁的自己。
【4】
他亲眼目睹但丁从二层观光区域直接跳了下去,大概是撞到了垃圾桶,落地的时候发出一声巨响。维吉尔好整以暇地靠在后车门上,观赏但丁正费力地把剩下那条腿从垃圾桶里拔出来。再造成公共财产的损坏,好不容易交齐的水电费怕是又要遭不住。
“维吉尔,”他恶狠狠地威胁,没底气地把桶底砸得哐哐响,看起来像个马戏团新人,“如果你现在不笑,我俩的比分就多算你一分。”
他说:“好的。”
然后笑声便传进但丁的耳朵里,惊扰了躲在纸箱中的猫。
【5】
他们此刻站在城市的边缘,这里有一座半残的大学,还未从魔界的入侵中恢复过来,都是些断壁颓垣的景象。名字的部分很不幸地缺失了,只有最后的花体字COLLEGE还始终如一地刻在大理石上。
警备室只有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他趴在自己点燃的油灯面前睡着了,这个和灯一般年龄的老者睡得香甜,就连但丁拿起记号笔在他脸上添了两撇胡子都浑然不觉。他在来访通知上写下“草莓圣代”和“蓝莓雪糕”,也许明早老者会发现,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可能感慨昨夜是否有仙子来访。
“我记得老爸很喜欢这地方。”
但丁边走边说,倒有种闲逛的氛围,他们踩在已经被烧毁的草坪上,砂砾磨得鞋底嘎啦嘎啦响。维吉尔只看到成排的脚手架,还有被烧得几乎变色的墙壁,他在一群生物飞来时举起阎魔刀,却在靠近时发现,那不过是一群背对月光的鸽子。
“要是被他知道斯巴达家没出一张学位证,他肯定会难过哭的,”但丁站在一个喷泉旁边,里面尽是些银光闪闪的硬币,被学生们许下了各种各样的愿望而沉睡在水底,却不知道有没有一件实现的,“不如许个愿给尼禄怎么样?我们还能收藏一张你儿子戴博士帽的照片。”
“我不认为杀恶魔的能力也能用在读书上。”他想象了一下对方戴黑帽子的照片。还真有点好笑。
“也对,毕竟在这方面,你是专家。”但丁小步跃上台阶,嘴里哼着调子,“我会告诉尼禄你承认他的实力了,我的侄子一定非常开心。说不定会包了下个月的水电费,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不远喽……”
他踩在最下面的台阶上,即使镶嵌在大门上方的标牌已经蒙了灰,维吉尔还是能看清图书馆的英文,从门缝里飘散出一股,他熟悉的油墨香味,还有各种木材的清新气味。这里沾染的硝烟最少,像是有人在战火中特意保护她,好叫人类的文化不受一点伤害。
“这可不是非法入侵,”但丁信誓旦旦地说,虽然他看起来就像个偷溜进来的盗窃犯,“这个图书馆每周一对外开放,而现在还没过十二点。”
“你算好的?”维吉尔握着阎魔刀的力度轻了些,这座建筑给他莫名的安心感。
“巧合而已!”
他背对着兄长关上大门,月色照在喷泉上一片波光粼粼,像是有什么东西,形状纤细而又坚韧地自水中跃出,它们顺着并不存在的藤蔓离开许愿池,落在门闩上一片浅浅的银。但丁悄声细语和它们说着什么,在他彻底合上门时,他看见了年幼的自己。
什么都还未发生时,抱着木剑的少年。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笑,因为月光挡住了嘴角。
「他睡得正香呢。」少年轻手轻脚地给哥哥披上毯子,对一旁叽叽喳喳的乌鸦说。
「麻烦你们,过会儿再叫醒他吧。」
【6】
他们许久不来这里。
名为“上学”的,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该享有的权利,斯巴达家的孩子都没能享受几年,毕竟恶魔们可分辨不出建筑的不同,它们只知道用火焰去焚烧,用利爪去撕碎,把眼前不属于魔界的一切都毁掉。但丁还记得和维吉尔一起读过的那所学校,在他面前化为齑粉。
自那之后的世界,都变成一个没有星月的梦。
他们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喘息,挣扎,一遍遍地想要醒来。在无数次地伤害自己后,他们发现已经过了几十年,离天真的少年时代已过太久,任何事都没法弥补这一切。所以伤疤留下记忆留下,无尽的黑夜缠绕在影子里挥之不去。
所以他点燃蜡烛,在维吉尔的梦境中寻找着,渴望找到儿时的,还未改变的他们。
然后用这双长大的手,满是伤口的手,为已然不可实现的虚幻编织一个光明的梦。
但丁不看书,他没这个习惯,图书馆里也不会收藏几十年前的初版写真。他顺着过长的书架看去,道路的尽头是安全出口,上面的火柴人黯淡无光。维吉尔早就消失在他的视野之外,这场景令他回想起幼年的捉迷藏。不过在这点上倒是但丁赢得更多,后来维吉尔就再也不和他玩了。
毕竟他老哥大概一直不理解,为何不管是藏在庭院那株老树的树杈里,躲在没有水的浴缸里或是站在他们家新买的碎花窗帘后面,但丁都能很快,非常快地发现他。
他没作弊,虽然少年尽力和自己的兄长解释这点,几分钟内就被找到的维吉尔仍不相信他说的话。他冷漠地把注意力继续放在手中的书本上。
那时年幼的少年也没法完全理解,但他就是明白,虽然他们已经在诞生的那一刻就分离,但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纺线将小指绑在一起。他的心缓缓跳动,只要跟着那长长的,延伸到任何地方的纺锤线,就能在终点发现自己的兄长。
像是个寻宝之旅。这宝藏比任何金银财宝都昂贵,什么都无法取代。
后来他懂了,懂得很痛苦。
现在的恶魔猎人明白,那是心脏间相同的跃动在互相吸引,他能只依靠微弱的跳动声,呼吸声,血液在血管中的流淌声,就知道自己的半身在什么地方。这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他不知道维吉尔是否也有这样的感觉,但他知晓自己的内心就好。
但丁踏在古老的木质楼梯上,靴底发出一声不算响的吱呀,他抬起头,螺旋状的阶梯延伸得很高很高,顶端的玻璃切碎月光,细细密密地洒下来,像姜饼屋上铺了一层砂糖。
维吉尔会在哪里呢?
他伸出右手,小指上有一根银色的纺线,顺着楼道向上而去。它没有被黑暗吞噬,如曾经那般指引路线。
反正这是我造出来的梦。但丁轻快地想,给手指上的银线系了个小小的蝴蝶结。
【7】
维吉尔拂过成排的书本,指尖便留一层薄薄的灰。他抽出一本线装的诗集,书脊处用蓝标签写着数字编号,那是钢笔留下的痕迹,管理者原本对这照顾得尽心尽力,就连巨大的圆形玻璃窗上都没什么污渍。
人们总是会收藏他们珍视的东西。女孩收到的第一个玩具熊,在毕业之际得到的心上人的第二颗纽扣,或是一张泛黄,布满裂纹的老照片。维吉尔也有这样的东西。准确来说,他觉得自己应该有,身上一半的人类血统告诉他,那些东西是母亲的笑容,父亲留下的阎魔刀,还有……
他合上诗集。
这里和曾经的图书馆不一样。小学的图书馆只有一层,还和食堂紧紧挨着,他花了大半个星期就看完所有的书,剩下的时间在读第二遍。这里不一样,他像想要确认似的,在心里说了几遍,因为窗台上插着的干花,洒落在书架间的信件,都告诉他这里是大学。
这儿不属于他,他不属于这儿。
因为这是他们上的大学。那些没有恶魔血脉的学生们,穿着校服的学生们,在公园的长椅上谈情说爱的学生们。
也许,只是也许,如果时间上有一个齿轮反转,一个开关被掰动,一条线路在面前扫清,得到的结果就完全不一样。这是蝴蝶效应,人众皆知。另一个人众皆知的点是,无法穿越时空。
光芒又照了过来。
它像是对维吉尔的念想提出异议,所以拨开飘忽不定的云层,以代替许久不来的电能。月光清冷而柔和,维吉尔站在它照不到的阴影里,只有刀鞘上沾染一点点亮白色。他不会去奢求什么,那是弱者才有的妄想,从他坠入魔界起,所有软弱而不该有的,多余的情感就被抛弃。
他只追随自己,追随那个寻求力量,有着父亲坚韧影子的自己。虽然恶魔的血脉让他们看起来依旧年轻,但尘封的锁链已经落下。他好像什么地方都没变,月色织成那个浅白的少年,他看见自己站在飞扬的尘埃里,背对着现在的维吉尔。
随后血色落下,沾湿他的白衬衣,黑色长靴,最后连头发上都满是刺眼的红。那少年终究还是回过了头,怀里紧紧抱着阎魔刀。他像是在发抖,而维吉尔发现是自己的手在抖,纸张上的英文都恍惚起来,他读不出一句完整的诗。
他果然,果然还是……
不合时宜的敲击声响起。
【8】
五楼有个外展的露台,长势良好的高大树木把枝丫轻放在上面,玻璃台面上便有了花朵的纹路,弱小却生生不息。但丁透过那面巨大的圆形玻璃看到自己的兄长,他伸出手,指节在光滑的玻璃面上敲了几下。
维吉尔回头时的表情把他吓到了,就好像对方是恶魔,下一秒就要刀刃出鞘切成两半。他眉间的皱纹还是很深,但丁想过帮他分担一些,但维吉尔那高傲的自尊是绝对不会允许的。所以他也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来,这样总能看着公平些。
他们俩又进入了熟悉的互瞪状态,但丁先一步结束,他揉着眉心,回给对方一个不变的笑容。他开口说了什么,但非常轻,风吹过树木的沙沙声盖过那几句话,于是天资聪颖的恶魔猎人想出个好办法。
但丁对着玻璃哈了口气,写下几个单词——很快他发现长度不够,于是补救般又哈了一口。
维吉尔别过脸不去理他,但那句话还是透过月光的照射,落了一块白在深色的地板上。
那浅蓝色的眼瞳放大一瞬,很快恢复原状。他在心里数落但丁蠢透了,数落了无数次,但最后还是发现,不管多么大声的话都没法掩盖自己的心跳声。
年幼自己身上的血正是他蠢弟弟投下来的阴影,现在都消散得一干二净了。而少年也和他一样,他半蹲下来,读着那句堪称丑陋的英文,最终还是不知所措,或者说是愤怒,满脸通红地斥责他的弟弟作弊。他才不过数了三百秒,怎么就找到自己藏在哪了。
我想的没错。始作俑者再次敲了敲玻璃,维吉尔没有给予回应,所以他有些不甘心地把那句话擦掉了,就如之前从二楼座位跳到地上一样。但心中的雀跃未减分毫。
「现在,我找到你了。」
时间的沙漏只走了几百秒,却过了几十年。
【9】
维吉尔朝窗这边走来的时候,但丁再次向他挥了挥智能手机。在这数十分钟里好不容易存活的市政厅终于发来后续消息,供电系统将在不久后开始运作,请各位放心。虽然现在很多人都选择进入梦乡,但丁还是心疼他常去的那几家冰淇淋店。
这简直是不可挽回的世界末日啊!他痛心疾首。仿佛眼前出现草莓圣代化成史莱姆的惨状。
我们也许该回去了?
他比划着手语,也不管维吉尔有没有听懂。一个亮闪闪的钨丝灯泡凭空出现。天才的恶魔猎人又想到一个好点子,他翻出记事本,在上面写了满满一面的话,然后转给维吉尔看。
大多是些“回去的路上要比比谁先到吗”“再不走的话就没法洗澡了”“我想去看看圣代是否安好顺便带点新的”的废话,维吉尔隔着玻璃和纸张都能感受到但丁的寻常话多,这大概就所谓的没有语音的语音吧。
维吉尔摇摇头,于是但丁点点头,继续埋头苦写,然后被同样的敲击声打断了。
这次换成他的半身敲了敲玻璃,并且拢了拢五指,像是示意他朝这边靠近。但丁有些迟疑,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恶作剧的后果,维吉尔现在表情像是要掐死他,眉头皱得比先前更重。不过也可以做到的吧,一拳打碎玻璃然后扼住他的喉咙什么的。倒是又有一笔不菲的花销要算在账里。
他兄长的耐心在读秒般流失,于是即使不知道要做什么,但丁还是顺从地把脸靠过去。
维吉尔的动作没有停。
他再靠近一点。
再近一点。
再……
他现在成功地贴在玻璃上了,因为平台和楼层的高度差,为了和维吉尔的视线持平,他几乎是半跪下来,单膝着地。额前有冰凉的触感,鼻尖也是,但丁疑惑地眨了眨眼,只希望维吉尔不要一拳把他的脸揍凹进去,虽然他先前干的事儿也值得这么受了。
在他首次感觉到,主动权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维吉尔也靠了过来。
这面玻璃嵌得够高,就连以身高为优势的斯巴达双子都得略微踮起脚尖,于是他在那一面,植株繁茂,与黑夜相伴的那一面,看着维吉尔的脸离他越来越近,都能看清他嘴角的细纹,还有浮在唇瓣上一些微弱的月光。那看起来仿佛涂抹了最上等的奶油。
而后,就在这几秒间,维吉尔的唇和他的重叠了。
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贴合,他们之间还隔了几厘米的玻璃,可但丁能感受到除去玻璃的温度,通过这个无机物传递过来,就连他的嘴角都染上一丝热度。维吉尔还睁着眼,盯着自己的弟弟,他的眼中带点得逞的狡黠,虽然心跳早已出卖一切,可他兄长的高傲永不褪色,总要在任何事情上都占着上风。
闭上眼睛吧。
他们几乎是同时说,并且同时妥协。
在这场永不醒来的梦境中,他们交换了一个并不存在的吻。
那其中的感情比真正相触时更为强烈,这面薄薄的玻璃隐藏着无数过往,所有离去的都在今夜消亡,在路上磕破膝盖的少年终于抓住自己的哥哥。他紧紧握着那只手,就算掌心的伤痕裂开,血染红脚下的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对那双曾会流泪的蓝眼睛笑着。
“哦。但丁。”
他睁开眼,维吉尔正把食指按在玻璃上——那边虚浮着一个光斑,并且恰巧停留在但丁的嘴角。他伸手抹了一下,颇显得意,又有点学习的笨拙。维吉尔嘲讽地笑着,对他那个仍然发着呆的弟弟说。
“看样子……也有颗不走运的星星掉在你嘴边了。”
【10】
斯巴达取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已经熟睡的小儿子身上。伊娃正织着围巾,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拉上前几天新装上的碎花窗帘,于是照在他们身上的光芒便黯淡了,整个房间恍然如梦,什么都不真实,披上一层薄雾。
在针织的毯子下面,堆叠着两柄木剑和几本书,但丁的睡姿不太好,维吉尔几乎快被他挤到沙发边缘。有一本书掉在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响动,倒是引起窗边乌鸦的注意。
它张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丁握着维吉尔的手。他握得很紧,怕对方在黑暗中迷失。
他们像是在做同一个梦,等醒来的时候有父母精心准备的晚餐,有属于双子的争吵,有永远不会落幕的温情。客厅的灯还在休眠,只是等它也醒来后。
这个梦就将被照亮。
睡前一发,感谢看完的人,希望你们能有一个美好的梦。
初心可能有些偏差,因为写的太久了所以最后偏移了原定路线,我果然好弱(潜入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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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很忙,过段时间把[1]和[3]补完
亲兄弟终成妯娌
MA兄长组+福莫
在察言观色方面,夏洛克.福尔摩斯不比一只猎犬更警敏。自两方势力分席而坐,互通消息的一次晚宴后,侦探审视着他的哥哥,一语惊人:“你和阿尔伯特.詹姆斯.莫里亚蒂有/染。”他信誓旦旦地向麦考夫指出。
“太迟钝了,夏里。”麦考夫不以为然,责备对方大惊小怪:“别以为我没看出你在晚宴陈述时隐/瞒了些什么,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手/腕上的印子是怎么回事?”
夏洛克无言以对,他哥哥的连胜记录从未被打破,反创新高。他看着大英政府麦考夫高领衬衫掩/盖的喉/结上的牙/印,意识到他们俩个半斤八两(The pot calling the kettle...
MA兄长组+福莫
在察言观色方面,夏洛克.福尔摩斯不比一只猎犬更警敏。自两方势力分席而坐,互通消息的一次晚宴后,侦探审视着他的哥哥,一语惊人:“你和阿尔伯特.詹姆斯.莫里亚蒂有/染。”他信誓旦旦地向麦考夫指出。
“太迟钝了,夏里。”麦考夫不以为然,责备对方大惊小怪:“别以为我没看出你在晚宴陈述时隐/瞒了些什么,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手/腕上的印子是怎么回事?”
夏洛克无言以对,他哥哥的连胜记录从未被打破,反创新高。他看着大英政府麦考夫高领衬衫掩/盖的喉/结上的牙/印,意识到他们俩个半斤八两(The pot calling the kettle black),竟然还站在这互相指责。
福尔摩斯家真的要绝后了,兄弟俩想着,谁都笑不出来。
没人知道这段不/轨的办公室/恋情是何时开始的,即便阿尔伯特和麦考夫本人也说不清他们的关系在何时越界。唯一能确定的是,不管是军/情六处,莫里亚蒂府邸或福尔摩斯事务所,二人共同的亲朋好友都对大英政/府潜/规则下属的行为颇有微词。
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最先发现他们的端倪,三兄弟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对彼此的行踪与生活细节了如指掌。
阿尔伯特在一天傍晚发来电报,说临时事务,他今晚恐怕不能回家,向路易斯致歉无法第一时间品尝他新研究的布丁配方。
威廉略显诧异,依阿尔伯特哥哥的坦诚程度,这封消息堪称含糊其辞,没有交代事情缘由,也没有承诺回家时间。这更像是一次一时兴起的冒险选择,对方甚至不知道会为这个难缠的决定花费多少时间善后。
他熟悉人们这类仓促反应,晚宴和聚会时当事人往往向旁人羞怯一笑,卡着点匆匆奔赴某个深/夜会面。从对方这种微妙而欲盖弥彰的表现,他们不难猜出背后缘故。
他和路易斯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一次私/密约会,很难想象阿尔伯特也会被欲/望裹挟。诚然,他们还没满三十,有感情需求,渴望建立亲/密关系是自然而然的。
而事情的走向显然超乎想象。
阿尔伯特确实于预料之中在第二天清晨才返回,穿着昨天那身衣服,略有褶皱,与某人在外过了夜。
一个餍足、惬意、富有激/情的夜晚,任何人都会如此形容。阿尔伯特的气色好了不只一星半点,情/欲满足后的神采奕奕是酒足饭饱所不能比拟的,他那双绿眼睛也恢复了往日的幽亮。
阿尔伯特正赶上早餐时间,但并未落座,他气定神闲地向他们问好,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率先前往洗浴,仿佛要清洗掉某些证据。
端倪在此刻显现,阿尔伯特经过时,威廉嗅到了微妙的气息,他的分析法恰到好处地被激发:对方身上残留着伴侣的气味,但并非香脂水粉,而是一股不易察觉的古龙水与雪茄味——与阿尔伯特会面的是一位男士。
他当然明白何种程度的亲/密接触能使气味牢牢沾染。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不请自来闯入他在达勒姆校园的课堂,并借案件之名不厌其烦地骚扰他整个下午,渴望对方露出破绽后,长时间的接触使他的衣袖残留了轻微烟味和化学制品气味。
那晚路易斯以一种担忧而欲言又止的眼神望向他哥哥,话里话外郑重其事地强调香烟的危害,威廉才恍然大悟,急忙澄清事实。
言归正传,他们对阿尔伯特约会对象的预料有些偏差,而詹姆斯.邦德的发现将事件推向了新高/潮。
事发两个月后,阿尔伯特的衣柜里多了条领带。
阿尔伯特那晚在深夜归来,烛光黯/淡时没人注意到他领带的颜色产生了变化。即便伯爵远没有他弟弟莫里亚蒂教授在晚宴场合表现得亲切,但不管在政/府/部/门、军/队或私/人聚会中,阿尔伯特始终扮演着不摆架子、平易近人的红脸角色。日常装束多选用鲜妍的祖母绿和宝石袖扣,与绿眼睛相得益彰。
他那条绿领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深蓝灰色领带,形制略有不同,材质偏硬。
邦德对人们的装束十分敏感,身为艾琳.阿德勒穿梭于伦敦风月场时,目标人物的衣装服饰能使其精准推测感情状态,游刃有余地拿捏。
她一眼注意到阿尔伯特领带颜色的端倪,又在那双绿眼睛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中识趣地闭嘴不语。他冷静的目光使她回忆起乔装参加聚会被阿尔伯特伯爵识破真身的惊悚经历。
“他们关系更近了一步。”邦德向威廉暗示道:“已经近到将亲/密当做常态,甚至粗心大意拿错贴/身衣物。”
继阿尔伯特初次在外过/夜后,锁定伯爵的约会对象已经秘密提上莫里亚蒂团队每个人的行程,不管核心人物及涉外人员,大家都兴趣盎然——没人不想听阿尔伯特的八卦。
正如邦德所说,他们像情/人一样互赠礼物。一次晚宴后,衣柜中那条风格迥异的深蓝灰色领带消失不见,显然已物归原主。阿尔伯特带回来一枚精巧的纯银蛇形领带夹,蛇眼镶有绿宝石。
管家杰克老爷子通知说整理酒窖时发现阿尔伯特储藏的几瓶葡萄酒不翼而飞,当事人一大早就在餐桌上啜饮红酒,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表示不用担心。助手钱班霓帮忙引进栽种了一批新的观赏玫瑰,情人节时被阿尔伯特作为慰/问花束,无偿分发给了加班的Ml6秘密情报处成员。
诸多线索在一个结点收束,指向证据链源头。
一天黄昏,两方势力在剑拔弩张后决定以一次洽谈进行利益交换,达成表面平静。威廉在阿尔伯特的授意下以犯罪卿的名义直截了当来到麦考夫的办公室,面对面提出条款协议。
命运女神推波助澜下,莫里亚蒂团队在最意想不到的时间与地点,找到了最不可思议的阿尔伯特约会对象。
麦考夫.福尔摩斯威严庄重地坐在办公桌后,波澜不惊的深色眼眸表明一切都如他预料般在掌控之中。
威廉率先注意到窗台花瓶中那几株品种罕见的观赏玫瑰,意识到这些眼熟的娇/嫩花卉是以怎样冠冕堂皇的形式入驻大英政/府/办公室。然后是其形制特殊的深蓝灰色领带,和暂居在阿尔伯特衣柜中那条一模一样。对方玻璃柜中放着阿尔伯特酒窖贮藏的红酒,身上浅淡的雪茄味使他回忆起阿尔伯特在外过夜后衣袖间沾染的气味。
阿尔伯特确实如计划中那样赢得了麦考夫的特别信任,互利互惠间以非常手段曲线救国。他作为M不舍昼夜勤勤恳恳办公的精神令人动容,只不过办公办到了上司/床/上。
夏洛克.福尔摩斯是最后知后觉的那位,归咎于其古典分析法,当最后一块线索拼图尚未复原时他不下十足结论。
自他和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从美国归来,双方势力分席而坐、互通消息的一次晚宴后,他才在廉提醒下勘破二人关系。
宴席接近尾声,他和威廉悄然离席,不约而同地来到玫瑰弥漫簇拥的私人庭院。
花园中弥漫着植物蒸腾的雾气,茂密的草丛如山丘般延绵起伏,其杂乱的轮廓在黯淡的月光下成为一片片漆黑的剪影,几乎盖住那轮巨大淡蓝色月亮的边缘。
他们并肩漫步着,花园浓重的潮雾中,呼吸间都是沁人肺腑的香气,裸/露在外的皮肤结上一层水汽,舒适润泽的触感,如同浸泡在水中。廉兴致盎然,拿着自己半满的酒杯,不时啜饮。
他们依据在美国同/居时的习惯,做梳理对方思绪的助手,轮流复盘晚宴上对亲友们形象变化的观察,重新调整日后的计划。
夏洛克毫不避/讳地借廉的酒杯尝了几口,二人亲/密自然地传递着杯子,条理清晰地交谈着。
恍惚间,侦探意识到一个微妙的巧合:阿尔伯特和麦考夫带来的酒款式与年份相同。
他惊异地看向威廉,而廉意味深长地微笑着,无声默认他的猜想。对方自始至终一直耐心等待着,看迟钝的侦探何时才能发现这个端倪。
换一个角度看事情会有趣许多,麦考夫甚至先于夏洛克本人察觉到侦探的感情倾向。
自夏洛克不请自来拜访教授在达勒姆大学的课堂后,事务所的办公桌上多了一只半新不旧的钢笔和只有答案没有解题过程的高数试卷。
麦考夫履行作为兄长的义务,定期拜访,略微审查夏洛克的探案委托,掌握民间动向。再者,防止出现约翰和哈德森太太因故无法监督时,夏洛克出现因尼古丁猝/死、遭遇暗杀或制造化学事故的情况。
当一个人感情生活顺利时,荷尔蒙和多巴胺加持下其形象会产生积极变化。
侦探像任何一个享受周末假日的伦敦市民一样,安然闲适,靠在舒适的斑驳皮质沙发椅中,乱中有序的桌子上放着梳理到一半的线索报告。
他减少了尼古丁的摄入,粗糙的肤质和眼下乌青也有所改善,身上衬衫的褶皱情况略有好转。夏洛克因某件事心情愉悦,不再依赖外界肾上腺素的加持去保持情绪高/涨。
麦考夫注意到那支与侦探风格迥异的旧钢笔,刚被使用过,横亘在桌上,笔杆上还刻着原主人的姓名字母:大写的M
一位资深学者,年轻,承担教育工作,夏洛克混入课堂与其套近乎。
他想起自己私下中就莫里亚蒂府邸纵火案,对阿尔伯特亲缘关系的调查情况。
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麦考夫.福尔摩斯想,夏里偏偏挑这么个危险人物。
麦考夫启唇,想旁敲侧击地提醒对方,夏洛克却抢占先机。
侦探审视着一丝不苟的大英政府,察觉对方身上突兀的气息。
“你恋爱了。”侦探的论断有理有据,因终于扳回一局而洋洋自得:“你身上有玫瑰花的香味。”
这段不轨的办公室恋情暴/露于麦考夫喉结上那个牙印,若非证据确凿,大英政/府的禁/欲形象也不会被戳破。
一次过激的越界行为,麦考夫说了些不讨喜的话,而鉴于他们所处场合的私/密煽/情,阿尔伯特理所当然地惩罚了对方。
在身为上司与下属时,他们不会冒这样的险,默契扮演着一对感情融洽、和睦敬重的情人。有来有往,约会送礼,不时妥协让步,花言巧语,得到一两个利益互换的情报。
对于混迹政/坛的阴谋家而言,真心比肉/体更难交付。
那时他们的交往标准契合地下/恋情要求,定期过/夜,为维护对方形象守口如瓶。肉/体关系上不做过激尝试,一切吻/痕指/印只遗留在衣衫可遮盖范围内。
自最后一案落幕,阿尔伯特辞去Ml6职务和爵位,束缚二人的外在关系被剥离,他们终于撕破脸皮,露出内在不堪的一面。
麦考夫将他可怖的掌控欲发挥地淋漓尽致,阿尔伯特申请禁锢自身的伦敦孤塔,几乎被变为大英政府的私人囚牢。
在乏味孤独的禁闭生活中,麦考夫每次探视都带来书籍、美酒,逸闻与玩乐,还有求之不得与人交谈的机会。
不管阿尔伯特顺从或反抗,都不能阻止麦考夫不请自来强制性嵌入他平静的生活。对方依旧保持着发号施令、运筹帷幄的习惯,以上位者绝对性的威/压迫使对方屈/服。
忍辱负重是阿尔伯特最不怕的,白手起家的痛苦经历,对道德、法律与人性的蔑视,塑造了他极其坚韧的信念与价值观。麦考夫以越强/硬/粗/暴的方式对待他,他骨子里的疯狂便迫使他以更过分的方式回敬,即便无法胜利,也要两败俱伤。
阿尔伯特起初还会恼怒、愤恨、冷嘲热讽与对方争执,后来也回归了往日的淡定从容。
麦考夫仍会留下过夜,他们的肉/体关系由彼此慰籍转变为互相折磨。将情感中的不满歇斯底里发泄在对方身上,留下牙/印血痕、淤青
擦伤,强制将对方压/倒在枕/塌上,无论如何都不愿屈/服。
他们偶尔休战,将对方折磨地身心俱疲后回归表面平静。
事件赢来转折是在一个清晨。
麦考夫再度拜访时,囚徒正在窗台旁喂鸽子。
“您像宙斯一样专横。”阿尔伯特抱怨道,语气平淡。那些肥嘟嘟的小鸟大胆地贴着阿尔伯特的手,为他的抚摸发出惬意的咕咕声。
一个贴切而倒人胃口的玩笑,阿尔伯特自比被囚/禁于高塔的达那厄,麦考夫宛如宙斯化作的那场金雨,毫无预兆地降临,强/硬而难以抵/抗。
“您比珀涅罗珀更固执。”麦考夫回敬道,阿尔伯特非暴力不合作式反抗的效果他们有目共睹。
他感觉对方的耐心比珀涅罗珀更无尽无穷,正如奥德赛斯的妻子那样以退为进,总是不急不慢地织那匹永无止境的布。
他们文绉绉地嘲讽对方,以看似成熟的方式为幼稚的缘故拌嘴,近乎回到在Ml6暗中交锋的时期。
在翻旧账落入下风时,麦考夫主动中断话题,吻了对方的嘴唇。阿尔伯特翻了个白眼,不再计较。
得到威廉和夏洛克从美国归来的消息后,孤塔中的两人意识到,原形毕露的自由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是时候回归文明人的生活。
宴会上,麦考夫审视着夏洛克,流落海外的经历使对方沾染了美国人随/性/洒脱的自由作风,成功摆脱自出生以来就不胜其烦的英国繁文缛节。
“我嘱咐过他,别死在那儿。”麦考夫说,对胞弟擅自跳桥后,协伴侣三年穷游美利坚的经历耿耿于怀。
侦探热/情地称威廉为廉,那眼神仿佛要钉死在对方身上。阿尔伯特挑了下眉,自威廉随身携带的那支钢笔被人拿走后,他早该设想到有这么一天。
他的手有些酸/软,夜晚放/纵自我毫无节/制的危害终于外显在身体上,他第一次觉得端起红酒杯是种枯燥乏力的动作。
阿尔伯特自发替代了杰克老爷子的烹饪工作,试图巩固自己搁置三年后,持续尝试但从未精益的厨艺。莫兰心血来潮拐进厨房,看到前伯爵占据了甜品师位置,心中暗呼不妙。
路易斯对他身为东家,为表诚意亲自下厨的行为非常支持。威廉从小饱经风霜锻炼出的英国胃对大哥一切厨艺佳作都接受良好。当邦德知道莫里亚蒂三兄弟将仰望星空派划进家庭菜单后,她已对晚宴的餐后甜点不抱希望。
阿尔伯特准备了米布丁,亲自将那只小巧无害的布丁碗摆放在大英政府面前后,在约翰不解的眼神中,麦考夫给了胞弟夏洛克警示中饱含恶劣期待欲的一睨。
别抱期望,麦考夫的眼神意味深长。
夏洛克以为官/僚/主/义的大英/政/府仍心存芥蒂,他挖下一勺,不出意料地中了招。
尝了威廉酒杯中的红酒后,侦探才意识到麦考夫眼神的含义。对方对阿尔伯特的厨艺十分了解,这已经超过了上下属关系的正常亲/密距离。
“你与阿尔伯特.詹姆斯.莫里亚蒂有/染。”晚宴结束后,侦探有理有据地阐明了他的结论。
麦考夫看着特意落后于夏洛克步伐,姗姗来迟的莫里亚蒂教授,对方手上还拿着喝空的酒杯。
他想起侦探桌上那支半新不旧,笔杆处标着大写M的钢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是怎么回事,夏里。”尽管他们半斤八两,而那个牙/印仍烙在大英/政/府脖子上,麦考夫依旧大言不惭地指责道。
威廉看着争执的兄弟俩,再次感到造化弄人。自从伦敦桥坠下仍侥幸存活后,他即便是无神论者,也学会对命运的一切巧合持积极包容态度。
阿尔伯特站在他身边,感到亲兄弟变妯娌倒是非常戏剧化的场面。
“你昨晚有心事,阿尔伯特哥哥。”威廉道,询问起麦考夫.福尔摩斯衣领掩盖下,脖/子上那个牙/印的掌故。不知什么缘由,一向谨慎的大英/政/府和前任M决定以这种草率方式袒/露他们的关系。
那是一次恰到好处的意外,阿尔伯特想,他和麦考夫并非有意表露,而是不再掩饰。
他看向他的弟弟,犯罪卿绯红的眼眸令他回想起烛光摇/曳时一个私/密的夜晚。
他们追溯往事,细数罪证,提到阿尔伯特以贵族贩/毒案成功摆了大英/政/府一道,得到Ml6职务的事。
“您是不是一早就算计好了,借机报复我。”阿尔伯特道,等进入军/情六处,他才明白对方给自己留下一个烂摊子。他像被迫接手一支前景渺茫的股票那样,不停投入人力、物力、精力,累的精疲力尽后才略有成效,等到风生水起时又被上司截胡。
麦考夫顾左右而言他,谈及阿尔伯特三年禁/锢在伦敦塔时,他身为大英/政/府,昼夜不眠,白/厅与塔楼两点一线的生活。
阿尔伯特回想起在伦敦塔清晨时的那个吻,为彼此双方的虚伪而无奈可笑。
他毫无征兆地凑过来,吻了麦考夫的嘴唇,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掐断在嗓子里。
“您有一个坏习惯。”阿尔伯特将贴着他的嘴唇拉开一些,直勾勾盯着麦考夫的眼睛,轻声细语道:“您用调/情转移话题,认为可以靠轻/佻掩盖慌张。”
麦考夫无言而恼怒地注视他。
阿尔伯特轻笑一声,作为惩罚,他咬上了对方的喉/咙。
“别太磋磨你的手腕,威尔。”阿尔伯特说,为威廉左眼的眼罩而隐隐心痛。他看见犯罪卿手/腕上的指/印,意识到福尔摩斯两兄弟骨子里的掌/控欲如出一辙,侦探在失而复得后相当后怕。
看着仍在争执的福尔摩斯两兄弟,他们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
end.
朝圣者之旅(上)
忧国兄长组
一.
侍从敲门将阿尔伯特唤醒,说收到电报,麦考夫.福尔摩斯以个人名义求见。
清晨五点,离他起床还有两个小时。阿尔伯特披上睡袍,镜中的人影鬓/发松散,绿眸黯/淡无光。很长一段时间,他闲赋在家,即便路易斯来洽谈事务他也不记得自己起过这么早。
昨天的晚餐是墨鱼面配扇贝螃蟹沙拉,与英国贫瘠的美食相比,意大利菜系真是妙不可言。几个威尼斯旅客和他单方面攀谈得很投机,就莎士比亚的戏剧侃侃而谈,阿尔伯特以熟谙的贵族间的陈词滥调略略敷衍,谁料引发热烈反响,酒过三巡,人们举双手一致认同犹太人全是奸/商。
回房后,阿尔伯特连喝三杯白葡萄酒才勉强睡下,半夜又毫无征兆地惊醒。月...
忧国兄长组
一.
侍从敲门将阿尔伯特唤醒,说收到电报,麦考夫.福尔摩斯以个人名义求见。
清晨五点,离他起床还有两个小时。阿尔伯特披上睡袍,镜中的人影鬓/发松散,绿眸黯/淡无光。很长一段时间,他闲赋在家,即便路易斯来洽谈事务他也不记得自己起过这么早。
昨天的晚餐是墨鱼面配扇贝螃蟹沙拉,与英国贫瘠的美食相比,意大利菜系真是妙不可言。几个威尼斯旅客和他单方面攀谈得很投机,就莎士比亚的戏剧侃侃而谈,阿尔伯特以熟谙的贵族间的陈词滥调略略敷衍,谁料引发热烈反响,酒过三巡,人们举双手一致认同犹太人全是奸/商。
回房后,阿尔伯特连喝三杯白葡萄酒才勉强睡下,半夜又毫无征兆地惊醒。月色溶溶,花阴寂寂,他没兴趣去瞻仰圣马可大教堂也不想去看歌剧,这次威尼斯之旅乏味到令人发指,而依他昼夜颠倒、饮食不/忌的堕/落作风,继承祖上遗风得痛风是迟早的事。
七点钟,他收拾齐整,准备依回复的那样去餐室和福尔摩斯先生会面。
他对麦考夫不请自来的拜访并不惊讶。福尔摩斯先生身为上司堪称十足的混蛋,在作为M时,阿尔伯特几乎被剥/夺了所有私人时间。不管何时何地,大英政府都会凭借其铺天盖地的情报网找上门来,他需要在第一时间接待回应,即便在半夜。
他打开房门,看到仪表堂堂的前上司,麦考夫.福尔摩斯正站在门前。穿制地考究的西服马甲,外套搭在手中,素色领带打成隆重的双交叉结,他怀疑对方自某个舞会毫不停歇地过来。
“你懈怠了,阿尔伯特。”麦考夫打量着他,直呼名讳,他不记得他们私/交有这么亲/密。
“我已经辞去职务了,长官。”阿尔伯特语调柔和,开门见山,依英国人的委婉性格,这是明示叫对方滚蛋。
“我这次是以个人身份前来。”麦考夫不容拒绝地说,深色眸子波澜不惊,神情却堪称友善。话说到这个地步,阿尔伯特知道,不论自己愿意与否,这个忙他都必须要帮。
“移步餐室吧,福尔摩斯先生。”他妥协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面对丰盛的早餐,没人能做到一大早发脾气,他们可以在最大程度下讨价还价。阿尔伯特想,只是可怜他那壶加了香柑精油的伯爵茶。
他们穿过玻璃门,餐室设置在休息室与餐厅之间,私/密、寂静无哗,大饭店所特有的气派。服务员们踮起脚尖来来去去,除了茶具碰撞时轻微的叮当声和低低的耳/语声外,什么都听不见。
二人相对而坐,从容不迫地吃早餐,动作礼貌、客套,互相配合,默契地不时将一碟果酱传来传去,期间碰到对方温热的指尖。麦考夫熟谙地承担了泡茶的工作,简明扼要地说明着,在茶杯渐空时主动续满。
他注意到麦考夫将领带解了下来,以前顶多解一颗扣子,现在余留两颗,衣领敞开,过于闲适放松,脖颈和锁骨一览无余。他见过那位住贝克街的侦探,福尔摩斯两兄弟一脉相承,皮肤暗白,麦考夫更甚,全年无休的工作使肤色暗沉,办公室白领的通病,阿尔伯特自己在军情六处时皮肤状态也并不良好。他推测对方祖上并非纯粹的英国人,多少带点地中海血统。
他们的关系有些微妙,相识多年但交情不深,作为上司和下属搭配得当,身为朋友又无话可说。
他调整了下坐姿,两人的皮鞋不经意蹭了一下,有些暧/昧的误会,彼此故作不知。阿尔伯特想起自己初出茅庐时,一些漂亮姑娘在晚宴餐桌下用鞋尖点他的脚,莫里亚蒂家大部分财产被捐献给慈善事业,他只空空沿袭了一个爵位。老牌贵族们觉得他一表人才,用裙带关系诱/惑他,如果归顺,不出三个月就能荣升上校。
恍若隔世,阿尔伯特想,三年的禁闭生活足以磨灭许多,自己沸腾的血性也被孤塔的寒风所冷却,他很久都没有博弈的欲/望了。
人没了目标,任何环境都显得永无天日。拿破仑流放圣赫勒拿岛初期还踌躇满志,计划逃离后东山再起,等得知刑期永无止境,他便像一个懦夫般,在死亡的凛凛闸刀下因恐惧而癫狂。
自己的境遇似乎从未改变,威尔失踪三年内他在伦敦塔无事可做,像坦塔罗斯被罚入地狱般苦恼。月光如飞蛾浸满肺腑,将他腐蚀成一具骷髅,面颊凹陷、双臂枯瘦,寝不安席,食不甘味,静坐冥思或书写,时光流逝如沙砾倾倒,将他淹没。
门房脱下花边帽走进餐室,麦考夫从他手中接过一叠刚到的邮件,拆开几封信读。
“我以为您在休假,长官。”阿尔伯特调侃道。
麦考夫将目光奢侈地分出一些,瞥他一眼,信件如不速之客,他像个玩拼图被打扰的孩子般愠怒。伦敦没发生什么大事,但管理一个偌大繁复行政机构的坏处就是,任何一点鸡毛蒜皮都会像齿轮生锈般让钟表迟缓。
"I'm living in a world of goldfish."(他们像金鱼一样没脑子)麦考夫道,他来之不易的假期又没了。
临行,麦考夫将信封从外套取出,“代我问好。”他嘱咐道,就像今早谈话时那样,将信件递给他。一封薄薄的雪白的信,如一片乏善可陈的细瘦羽毛。
私人信件,和以往冠冕堂皇的报告截然不同,如果他有心,大可拆开窥探大英政府的隐私。
一封奇特的信,质地考究,装饰别致,硬底封面有花卉暗纹,蜡封图像为狮头像头盔。没有邮编、邮票与收件人姓名,只写有目的地。
二.
阿尔伯特观察着那封信。
法国,阿维尼翁。离威尼斯路程不近,确实劳烦,麻烦的点在于:对方拜托自己亲自送达。
一次越界的过分请求,一项莫名其妙的私/密任务,他从没见过麦考夫如此草率的行径,将个人私事交给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这或许出于某种考虑:工作中的亲信有时不如知根知底的敌人可靠,过于隐/私的事反而不想告知家人。
他接受这封信,本质是还麦考夫一个人情。
军情处,办公室。
贵族贩/毒案是个不可多得的契机,麦考夫组建的秘密情报处缺少一位负责人,他必须取得那个位置,不管付出什么,这是犯罪卿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对方是如此自负、冷漠而固执,以不含感情色彩的目光审视评估着他,多年混迹政坛将他变为了一具缺乏人性的机器,以逻辑筛选出最优解,不沾染丝毫人情。无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逼迫或诱/惑,态度强硬或放低姿态,他都不会妥协分毫。
阿尔伯特将手中的牌一张张打出,将筹码一枚枚压上,麦考夫都没有一丝动容,他将自己层层刨除,将所有献祭,近乎穷途末路、歇斯底里,对方仍不松口。
「入此门者,必当放弃一切希望」
走到这一步,他已不能回头。
阿尔伯特启唇,与对方做了不可宽恕的交易,他抛弃自己的生命、心灵与灵魂,换来魔鬼的馈赠。
他得到了Ml6的位置,此后心中再没有希望。
那消息在凌晨送达,仿佛晴天霹雳,将麦考夫从现实中唤醒,逼迫他面对自己埋藏了十余年的问题。
一封信敞开在他办公桌上,信封奇特,硬底暗纹花卉,蜡封上印有狮头像头盔。
赫拉克勒斯的象征,希腊神话中闻名千古的大力士,凭十二项丰功伟绩死后化为星宿,升入武仙座。
基太隆山脚下,赫拉克勒斯替国王安菲特律翁杀死作恶的狮子,剥下狮皮,披在肩上,把狮头割下作成头盔,彰显其力量、勇气和智慧。
古希腊哲学家第欧根尼,他十分崇拜赫拉克勒斯的英雄形象。
——这封信是第欧根尼俱乐部的手笔。
信件内容简单,寥寥数语。没有任何邀请或谴责意味,不带情感与辩论色彩,只作为一次必要通知,因为每个第欧根尼俱乐部会员都享有此类知情权。
那位先生卧床已半年有余,近日病情恶化,恐不久矣。
他仍记得那个疯子老头的形象,他的偏执和神经质与传闻中蜗居木桶、潦倒如丧家之犬的第欧根尼不相上下。
那人完美继承了早期犬儒学派的社会与文明消极论,坚持奇特而不容侵/犯的道德原则,视金钱、名誉、地位为粪土,摒弃一切不自然的文化传统与习俗,移居乡野过禁/欲简陋生活。他以偌大的庄园为场地,以最崇敬偶像的姓名为称谓,建立了气氛诡异的第欧根尼俱乐部,邀请一切孤僻和不爱交际的人畅所欲言。
大学毕业后,他来到祖母吉尔内的家乡阿维尼翁游历,去往她的代表作《法国海港》的取景地游玩。
彼时第欧根尼俱乐部初俱雏形,是天赋异禀者的绝佳舞台,他名声远扬,受邀前往,得到创始人赏识,参与了一切俱乐部的建设与设计工作。
只有一个失去了的乐园,不需要失而复得的续章。
他失去了回归的资格,啃食禁/忌之果,获得了名誉、地位、权力,却因不再纯/洁,像亚当夏娃般被永久驱逐。
在各类名不经传却高深莫测学者哲人的熏陶下,他萌生投身政坛的想法,畅想创建第欧根尼戏剧《共和国》中描绘的无政/府主义乌托邦。
他离开了第欧根尼俱乐部,在进入政/府机构后丧失了回归的资格。正如身为犬儒主义者的俱乐部创始人所说:他已受社会与文化生活裹挟,深陷于虚伪的传统标准与信条。
麦考夫写下回信,表明自己拜访的来意。不管他与对方在数年前有什么纠葛,依人之常情,面对一个病魔缠身,此生或许无法再见的故人,他不想留遗憾。
再一次,他被迫面对埋藏心中十余年的问题:
他已竭尽全力,将一切做到登封造极,可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
作为女王的心腹,著名情报机构的长官,参/政大臣的首席/秘书长,三军的私/密参谋,内/阁决策的无形操纵者,所有政/府部门情报交接的中枢。他的身份、地位、成就无以复加。
他满意了吗?这是自己想要的吗?
回首在第欧根尼俱乐部的日子,快乐的时光恍若隔世。如今坐镇白/厅深处遥遥操控,拨弄操纵数千英里外大小局势,他感到自己深陷于一个永无天日的梦,在政/局漩涡中徒劳耗尽余生。
为什么他每前行一步,都与目标渐行渐远,直至身陷囹圄,再难回头。
成为大英政府的那一刻,他已与曾经的梦想背道而驰,不再有回归伊甸园的资格。
三.
麦考夫写下那封信,需要一个合适人将它亲自送达。
阿尔伯特.詹姆斯.莫里亚蒂的名字浮现在他脑海,一个决绝、果断、可靠的人,重要的是,他欠自己一个人情。
军情处,办公室。
阿尔伯特不请自来,军装齐整,绿眼睛幽邃平静,显然志在必得。
他站在他面前汇报,给予他一个选择、一个筹码,一个从未设想过却无比适合的人选。
他许诺提供资金、人脉,了结贵族贩/毒案作为一个光明正大的上任借口。
麦考夫不置可否,Ml6的职务由谁担任都大差不差,他需要一只机警、忠诚的猎犬,一个顺遂心意的棋子,一张能够忍辱负重压在手底的王牌,为他典身卖命,但必要时能随时抛弃。一个有所企图,太有主见的人反而不合适,阿尔伯特与他的设想截然不同。
“我会付出一切,不求回报。”阿尔伯特说,他可以像个亡命赌/徒那样押上一切,只得到微不足道的回馈:“我不要求升迁或发财,不要求声名远扬或参与中央政局,我只要这个位置,完成计划的一部分。”
一场不对等的利益交换,一个不容拒绝的请求,对方予取予求,而冥冥之中,他却感到隐隐悲凉。
阿尔伯特宛如一位朝/圣者,向圣山不遗余力地前行,即便忍受千刀万剐,即便抛弃五脏六腑,即便与魔鬼做交易失去一切,只留一具行尸走肉的空壳,仍甘之若饴。
他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对方将刀塞入他手中,以冠冕堂皇的理由逼他做十恶不赦的刽子手。
依据人天然的道德与怜悯,他不能答应,不然此生将因负罪感永不得安息。
凝视着阿尔伯特的眼睛,他点下了头。
将对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火车飞驰而过,道路遥遥无期。
车厢内,透过窗儿,地平线上升起炊烟袅袅,一栋栋红顶白墙的小屋子错落参差,那些精致的房屋和松树沿着窗框向后飞快划去,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他的思绪随之回旋,如候鸟飞逝而去:自己上次离开英国是什么时候?
成年时,他与威廉和路易斯进行了一次环欧洲之旅。他们跨越英吉利海峡,漫无目的地在地图上绘出一条跳脱的路线。没有计划与预算,凭借游船、火车或徒步跋涉,一切随心所欲,全凭惊人的毅力与探索欲,像初次发现美洲新大陆那样,缓慢拓宽自己的视野与世界。
自那以后,他再没有品尝到自由的滋味,长期困顿在犯罪卿计划的囚牢中,扮演既定角色,摒弃个人意志,无法得到解脱。
自伦敦塔的三年囚/禁到如今故地重游,他的心情却从未改变。
记忆像书籍中被突兀撕走的页面,每随回忆之流溯洄,却无所探询。他转头眺望,阳光刺痛双眼,留下弥漫的惨白:是什么脱离了他的掌控,模糊了那些画面。
他不记得加入陆军的苦闷日子、不记得乔迁伦敦新居的温馨、不记得一些星罗棋布的夜晚来到废弃教堂与委托人谈话、不记得拂晓时前往书房,却看到威廉彻夜未眠,睡意恹恹。
他脑海中有一副画面,事无巨细地在眼前呈现:
黑夜,暗礁,伦敦塔。
最后一案。
海水濡湿他单薄的裤脚,寒风将眼泪般咸湿的飞沫溅到脸庞。灯塔在远处,夜幕中一颗辉辉明珠,他在卫兵押送下走上那条崎岖不堪的岩石血路,如珀耳塞福涅吃下冥界的石榴籽,归途中,绝望与希望交织并存。
他终于完成计划的最后一步:威廉已死,路易斯接任,他在孤塔了却余生。
他付出所有,牺牲一切,每一步都天衣无缝,与他多年的理想无限契合。
可他满意了吗?这是自己想要的吗?
他感到迟疑、迷惑、于是止步,回首,刹那间,距离双眼咫尺之遥,看见路易斯的身影。他看见他苍白的肤色,如出一辙的绯红眼眸,因无眼镜遮挡而锋芒毕露,坚定、坦然却隐隐忧伤。他看见他淡金的额发,丝丝缕缕随海风吹拂,在夜色中显得颜色极深,像不连贯的裂痕。
那道狰狞、刺眼的伤疤,将他带回莫里亚蒂府邸的火海,在灼热的烟雾和倒伏梁木中,路易斯停下脚步,向今天那样投来坚定决绝的一瞥,捡起燃烧的断木,贴向面颊。
阿尔伯特闭眼,感到内心绞痛。
那道伤疤,那道罪证,他们关于共犯的宣言,要为彼此建立一个理想的世界。
可他们为什么分离,为什么走到这一步了,每个人心中都充满遗憾,痛不欲生。
他们走错路了吗,与理想背道而驰了吗,一切都无法回头了吗。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然大悟,原来对自己撒了弥天大谎,他并未感觉美梦成真的释然,反而坠入绝望的深渊,像拿破仑滑铁卢惨败那样,在希望的顶端幻梦破碎,一脚踏入地狱之门。
那孤塔本是他功成行满后的巴别塔,反成为折磨自我的牢笼。
四.
阿尔伯特无端惊醒,梦魂颠倒时酒精也无法消磨内心迷雾似的虚无。
那封信像一个刺眼的嘲讽符号,毫不遮掩摆放在床头,暗示着他如今境遇的艰难可笑。
法国,阿维尼翁。
历史与宗教的旧都,城垛环绕,大块方石铸成,雨水冲刷后,被腐蚀地面目全非。
城里街道不宽,两侧绿树掩映。通过旅店窗户,不时听到路旁饭馆和咖啡馆里传出的喧嚣,食物香气弥漫,一种悠闲、祥和的生活气息。
自成年环欧洲之旅后,他再没踏上法兰西国土,神秘的梦幻之地,其历史发展之曲折如同遭受天谴。
一片社会变/革思想的沃土,宗/教信仰杂糅之地,理论家屡见不鲜,革/命者的行径更胜于雄辩,拿破仑横扫整个欧洲大陆,多国关系被迫打破重组。
一个极端理想主义者的摇篮,孕育了莫里亚蒂三兄弟这样的恐/怖分子,他们以罗伯斯庇尔的范例为蓝图,愿做时代矛盾与自我矛盾的牺牲品,在疯狂的杀/戮与审判中走向深渊末路。
作为Ml6时,他在与麦考夫利益交换的博弈中取得了乐趣。对于两个技艺不相上下的人,获胜的秘诀在于勇气:棋盘上有多少棋子、桌面上有多少筹码不重要,关键在于你敢于舍弃多少。只有拥有死亡的觉悟才有资格开枪,所以他才所向披靡,抵达理想的终点。
如今一切翻盘重组,棋局收回重下,功名与罪/孽一笔勾销,他的人生翻开白纸新章。而现在他要做什么,又将去往何方。
那封信给了他一个逃避的理由,一个怠慢的借口,叫他从巨石压顶般的虚无中解脱,在劳累奔波中阻断求索。
冥冥之中,在麦考夫几乎洞察一切的目光中,他放任自己,接下了那封信。
阿维尼翁曾为朝/拜圣地,天/主教与罗马/政教分门对立,在历史潮流中互相吞噬。法国/大革命将教皇宫洗劫一空,只留金玉其外,矗立古城高处,以君临天下的雄/姿傲视教徒。
宗教本质上是统治阶级维护其利益的工具,以颠倒的世界观给人以虚幻的幸福。
流水般的金钱银币堆砌为彩砖壁画,王公贵族将金库中的钱币以不吝之姿投入建设,才确保圣歌在此唱诵,学识不断传授。
土地一块块被赏赐,赋税一笔笔被缴清,祖上以侵略剥削换来封官授爵,怯懦如鼠的后辈在膏腴良田中苟延残喘。
自己血管中也流淌着罪/恶的血,才如此愤世厌俗,屠戮血亲,以最极端的方式重获新生。
故地重游,往事重现,他已没有当时的心境,一切唾骂与忏悔,自省与愤恨,都在高塔禁/闭的日夜书写中将身心掏空,留不下一点情感积余去发泄。
麦考夫来孤塔探视过他,给旧日下属带去一点残余的温情,对方晦涩的神情使他难忘。当他以压迫性的审视目光投向他时,阿尔伯特却感到乏味与不屑。
辞去Ml6职务和爵位被剥夺后,他从未感到如此轻松,如果说阿尔伯特在艰难扭曲的革/命之路上学会了些什么,那就是自我审判。他不再在乎外在的身份,在自我剖析中褪去层层外壳,只留执著的信念,在痛苦中得到心灵升华。
思索的静默后,麦考夫启唇,没有提对于威廉和夏洛克.福尔摩斯行径的搜寻,没有提对于莫里亚蒂余党的处决打算,也没有对犯罪卿的计划发表评论。
“伸冤在我,我必报应。”麦考夫提示道,他扑克脸的面具破碎了一角,透露出怜悯色彩,奉劝对方听天由命,放弃这种朝/圣者似的自我折磨,因为他正走向毁灭。
阿尔伯特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五.
阿维尼翁,第欧根尼俱乐部。
麦考夫得到阿尔伯特的消息,意识到命运以走向最坏的局面。
深夜,那栋熟悉的府邸屹立在夜幕重,像一座焦黑的悬崖,它是如此高耸,以至于巍巍将倾。
一切都笼罩在一种无形的悲伤迷雾中,无人在意这位不请自来的拜访者。无论乞丐、贵族、学者、市民,无论少年、青年、老者,所有人齐聚一堂,代表各阶级的风格迥异的面孔,各色衣着,如目睹苏格拉底饮下毒酒般,无言而悲哀地屹立在黑色帷幕礼堂。
他看见阿尔伯特,对方松/散的鬓发与平静的绿色眼眸,将他带回伦敦塔探视时的景象。
“他在等待。”阿尔伯特轻柔地说,礼堂悲伤的景象将他带回威廉赴死的那个夜晚,他和路易斯困顿于最后一案的计划中,甚至没能为他们的兄弟哀悼。
犯罪卿去世后,民众们也会像这样为其秉烛吊念吗?
他看见麦考夫凝滞的神情,人在陷入极度悲伤时难以做出任何表情。
他理解那种遗憾而追悔莫及的哀恸之情,依人天然的怜悯,他将自己那份缺失的关怀分给了对方。
麦考夫接过那封信,他需要亲自送达。
一位牧师引领他前往棺椁,胸前的银十字架在火光中闪耀,那人忠实地等待在门口,漆黑如墨的长袍贴敷地垂在腿侧,如乌鸦之翼,他像中世纪的鸟嘴医生,带来不详与死亡色彩。
麦考夫看到那位老人的遗体,衣衫简陋,其貌不扬,棺椁溢满鲜花,将他掩埋。若非他身有体会,也无法想象对方有多么精彩绝伦的论调与卓越头脑,作为布/道者,吸引如此之多虔诚的信徒。
他将那封迟到的信放在遗体身侧。
他意识到,他已无需再纠结加入第欧根尼俱乐部时的梦想,斯人已逝,纠葛已尽,他已无法挽回。
此生再无来路,只有归途。
TBC.
【忧国】Rose Crimson
第一次搞ABO
主要人物/配对:麦考夫·福尔摩斯!A / 阿尔伯特·莫里亚蒂!O;威廉·莫里亚蒂!A / 阿尔伯特·莫里亚蒂!O
一、Prisoner/囚徒
他听见身后房门打开的声音,但没有回头,依旧眺望着窗下新绿起伏的丘陵,他的视线随着原野消失在远方山林被雾气扭曲的边际,铅灰色的天际,天空如同脏污湿透的灰蓝天鹅绒包裹着他所处的孤立的高塔。
盘踞在空气中发腻的甜香被来人带入的气流冲散了些,麦考夫·福尔摩斯走进这个相当缺乏想象力的、乏味的房间,四面墙上贴满了淡黄底色衬托下褪了色...
第一次搞ABO
主要人物/配对:麦考夫·福尔摩斯!A / 阿尔伯特·莫里亚蒂!O;威廉·莫里亚蒂!A / 阿尔伯特·莫里亚蒂!O
一、Prisoner/囚徒
他听见身后房门打开的声音,但没有回头,依旧眺望着窗下新绿起伏的丘陵,他的视线随着原野消失在远方山林被雾气扭曲的边际,铅灰色的天际,天空如同脏污湿透的灰蓝天鹅绒包裹着他所处的孤立的高塔。
盘踞在空气中发腻的甜香被来人带入的气流冲散了些,麦考夫·福尔摩斯走进这个相当缺乏想象力的、乏味的房间,四面墙上贴满了淡黄底色衬托下褪了色的藤蔓与鲜花缠绕的墙纸,靠墙摆了几排书架,一张空荡荡的书桌,一张宽大的床,角落里还有一张摆着酒具和酒的小圆桌,唯一一面狭长的被焊死的方形玻璃凹窗承担了采光的功能。
阿尔伯特·莫里亚蒂就站在这面窗边,麦考夫没有走近他,只是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到书桌上。“还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他谈论天气般平淡地开口。
阿尔伯特这时才有了反应,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麦考夫·福尔摩斯,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惊讶。他走到书桌边,拆开麦考夫带来的几大包信纸,“你似乎并不担心夏洛克·福尔摩斯。”
这几天不时闪现在麦考夫脑中的那副画面又来到他眼前,纤毫毕现,他能看见他对夏洛克说出最后那句“别死了,夏里”,“我不会的”,夏洛克惯常的那副不耐烦的口气被精准的重现,其中包含着某种不常见的坚定,他坚持要挽救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性命。
“一个福尔摩斯没那么容易死。”麦考夫看着阿尔伯特低头整理信纸的手一滞,阿尔伯特抬起那双碧绿深潭般的眼睛再次和麦考夫对视,那个眼神背后一袭愈加深重的阴影蔓延着——死的阴影,或者疯狂的阴影——他笑了笑。
“而一个莫里亚蒂终归是要死的。”
福尔摩斯离开后许久,阿尔伯特把白色的厚实信纸对折,用力压平,留下一道清晰的折痕——一道几乎断裂却被妥帖藏起的伤口——但毕竟没有人会这么觉得。他把花费一下午时间填满的纸张塞进褐色信封里——敞着口,再塞进右手抽屉里,现在它们只需要静静呆在那,等着被人阅读,或等着新一页纸张的加入。
把一个秘密写下来并不容易,现在它们连同他的大半人生都变成了几页薄薄的纸。他一直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坚实的人,变成某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固体,存在感就像一面石墙般沉重,而不是一个影子,一个幽灵,一个没有分量的附属品,一个Omega。但有许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只是穿上了一层纸板做的伪装,带着一副轻飘飘的面具,他在自欺欺人,他并没有真正变成自己所期望的样子。
当时麦考夫·福尔摩斯是怎么回答的?他依旧很冷静,语气冷淡,表面上看不出一丝被迫进入发口情状态的狼狈,“你只是穿上了太多层伪装,戴上了太多面具,以至于它们淹没了你自己本就存在的那具身体。”
“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的本来面目。”他那个时候如此愤怒,同时发自内心的恐惧,但他那时候厌恶自己甚于厌恶麦考夫,他厌恶情||热制造的昏沉,他被剥夺了遮掩丑态的权利——至于那些伪装,在麦考夫·福尔摩斯那种穿透性的审视面前任何人的任何面具都毫无意义。
他也痛恨这一点。
阿尔伯特手上更用力地攥紧了麦考夫后背那层薄薄的光滑的西装面料,他愉快地想就这么毁了那件衣服,然后在愉快中毁了自己,毁了这一切。
麦考夫伸手更用力地把阿尔伯特按进自己肩窝,那股冰冷得仿佛凝结出实体般泛着潮气的雪水气息再度侵入阿尔伯特高烧的大脑,“实际上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全知全能,”年长许多的Alpha难得示弱,阿尔伯特哼了一声,他还能思考并理解这句话里安抚的意图,“人并不存在一个静止不变的等着别人去发现的固有的自我形象。”
让人难以置信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在进行这种不温不火的对话,“然而我们现在就处于一个典型的刻板情景里——陷入发||口||情||期的Alpha和Omega,我希望你要带我去的地方至少有传统意义上处理这种突发情况所需的东西,而不是企图用哲学思考来让人丧失兴致。”
麦考夫终于在他颈侧发出一声灼热的叹息,“你终于放弃一开始把我打昏过去的想法了?”
“我改主意了。”阿尔伯特简单地回答。
过去及至现在,他成了麦考夫·福尔摩斯的囚||徒——在某种意义上甚至还不算大|英|政||府的罪|人,似乎故事一开始就预备着这么发展,无论他做出了什么选择,并不会起决定性的影响。
回忆起那次意外并不容易,他在情|口|欲中丧失了大部分的记忆,那些亲|密接||触,热烈的吻,急迫的动作和炽|||热的肉体,一切想当然地会与Omega联系在一起的湿漉漉的欲||望,一切令人作呕的性。
阿尔伯特拿起那本麦考夫应他所求带来的《失乐园》,厚重的黑色漆皮封面上有一条缠绕在苹果枝上的巨蛇浮雕。他打开书,读起那些少年时代起就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诗句。
“我只需要这个,只有一个失去了的乐园,不需要失而复得的续篇。”
我曾经把自己想象成那个烈焰缠身,从极高处坠落地狱的撒|旦,我被黄金的锁链限制着一举一动,浮沉在火湖表面,受着永恒的煎熬。我想象自己奋力一挣,张开身后漆黑的双翼,在硫磺刺鼻的味道与地狱无光的火焰中为自己掀开一条复仇之路,一条被灼烧着愤怒痛苦的毒焰环绕的让体内五脏六腑充斥毒汁的道路,我毫无畏惧地往黑暗的更深处去做殊死一搏。
但那仅仅是一个想象,一个期望,我坠落其中的牢笼不是焚烧着的火湖,而是一张洁白的床,一张柔软的床,一张凌乱的床,污迹斑斑的床,高热与冰冷的床,我体内充斥着同时由情||欲与绝望燃起的沸腾的毒汁,我没能逃离的那张床。
我从来没能成为撒|旦,我成了那个和魔|鬼做交易的人,一个居于弱势地位的人。无论我想得到什么,我都必须付出自己的一部分去交换。
我并不后悔,和魔|鬼做交易的优点在于你清楚知道自己能得到地狱的回报。而威廉比神|灵诚实,有些事是高高在上的|神与纯洁的天使做不出也做不了的,他们甚至从一开始就不关心。
是的,就这样,阿尔伯特·莫里亚蒂正致力于制造一个形象,一个如福尔摩斯所说的“等着被人揭开的莫里亚蒂的固有形象”,一个真实的谎言,一个叛逆的、邪恶的、不知好歹的、以杀|人取乐的Omega,一个将自己伪装成Alpha的Omega的故事。
TBC.
一些可以无视的啰嗦:
第一次试图搞ABO起源自一开始看漫画我心里的疯批美人第一顺位就是大哥,一个开场弑|亲投身共(不是)产的疯批极|端理|想主义者(?)太好搞了。会这么疯都是有理由的,试图编造一个非常主观的理由。虽然用ABO的逻辑写阿尔伯特必然OOC,我认了(。
所以应该比较阿尔中心?我该怎么标tag
采用的是很粗暴原始的ABO设定,三种性别的划分下,A居于绝对的强势地位,O则是绝对的弱势者——当然在一个“文明”的社会里,不会有直接把O当成物品当成财产的行为,O有一定的自由,但必然是作为A的附属品。
于是这篇文里的忧|国就有了既忧阶||级||矛||盾又忧性||别歧||视双重性(。
发上来断后路催催自己勤快点码字。
关于玫瑰的种种梗真是写都写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