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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我的爸妈就跟别人的爸妈不大一样。

我六岁那年，半夜起床想去厕所，看到我爸妈坐在客厅，灯也不开，喉咙里发出尖细的、类似兽吼的叫声。

看到这里，你们也许觉得这是恐怖故事了。

但我只是对我的爸妈说：“正常人都是开灯聊天的。”

01

我爸叫胡流流，我妈叫胡浪浪，我叫胡月夜。

这么一比，我的名字真的很走心。

我爸是一家百强国企的……保安。

我妈是一家跨国集团的……保洁。

他们领着比寻常保安保洁高那么一点的工资，把我从小屁孩，拉扯成16岁的小屁孩。

虽然他们的薪资水平……一言难尽，但我从小真的是锦衣玉食，住着市中心的公寓，吃的一般都是楼下生意火爆的私房菜，我爸妈在给孩子花钱这件事上大方的不像话，别人有什么我必须有，手机电脑耳机衣服，他们都给我能给的最好的。

好几次我偷偷算了每个月他们花在我身上的钱，刚刚好是他们的月薪总和，再减去房租水电的金额。

那他们自己不花一分钱吗？

顶着这样的疑问，我把算账的笔记本合上，一言不发地忍到了16岁。

可是这天我不能忍了，因为我没睡醒的老爸，揉着眼睛打折哈欠，搓了搓那张看上去只有20岁的漂亮脸蛋，对着我张口问：“今天早上吃鸡蛋面成不成？”

我默了，端起水杯喝一口，才让自己勉强镇定地说：“爸，你尾巴露出来了。”

我爸愣了大概一分钟，才伸手摸向自己的身后，拽出来一条火红的，皮毛发亮的大尾巴。

他看我，我看他，我们相对无言……了五分钟。

我爸发出了一声尖叫。

“浪浪！！！浪浪！！！！”他哭的满脸是鼻涕眼泪：“闺女发现我是妖怪了她肯定害怕了不要爸爸了她要怀疑我是把她养大吃掉的她今天早上肯定不让我送她上学了呜呜呜呜呜呜！”

我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啥。

我妈就不一样，挠着自己头顶的白色尖耳朵，对我露出了一抹魅惑人心的笑。

然后一个滑铲，呲溜了大概两米跪在我脚边抱住我的腿就开始嚎：“呜哇闺女爸妈没打算瞒着你的只是怕你害怕我们啊呜呜呜呜呜呜！”

我淡定地拍拍老妈的头，又拍拍我爸的，看着两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大人，拿了他们两个的手机给我班主任发了一条请假信息。

然后悄摸儿地，捏了捏我妈的毛耳朵。

超软，超Q弹。

我努力维持淡定，初步推测这两个是狐狸精。

就那种，跟书上不一样，挺蠢的狐狸精。

 

02

胡浪浪和胡流流，是一对山野之中浪迹天涯的狐狸精。

他们本来过着吸日月之精华、每天在山上修行的美妙日子。

却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捡到了一个嗷嗷大哭的小屁孩。

那孩子就是我。

黑洞洞的树林，没有人烟，他们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旁边的女人是从山顶上滚下来的，早就没有了声息。

但她紧紧地把襁褓中的我抱在怀里。

两只狐狸就把那个可能是我妈的女人埋了，把我带回了狐狸窝。

狐狸养孩子，可谓是尽心尽力从始而终，他们害怕我饿死，找了他们自己种的灵果灵草喂我，又不懂得照顾小孩儿，就冒险去山下的人类村庄，看看别人是怎么养的。

就这样艰难险阻历经磨难地把我带到会发出声音的年纪时，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嗷！”

我妈，修炼成精的狐狸，第一次口吐人言：“卧槽，这咋办？她居然只学会了狐狸叫！”

我爸，跟着我妈被带得成精的蠢狐狸，憨憨地挠挠脑袋：“要不，我们化形带着她去人类的城镇里生活吧。”

“为啥要去城里，村子里不好吗？还掩人耳目，人烟稀少。”

“我看村子里那个有人在里面的黑色盒子法器上面说，‘穷什么不能穷教育’，学校这东西村子里压根儿没有啊？”

“……你说的是电视机？算了无所谓了，那就带着孩子去吧。”

介于这两只狐狸社会经验实在是太不丰富了，我直到四岁半，才勉强能口吐人言，过上了吃正常饭菜的生活。

在四岁半以前我一直以为天底下是没有熟食的，人只能吃点果子仙草。

也是四岁半那年，我第一次意识到，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儿，那个小孩儿通常都会喊他们爸爸妈妈。

于是我喊了：“爸爸妈妈。”

他们两个狐狸精刚刚从外面下班回家，抱着我哭的涕泪横流，就差没变回原形把我的脸舔一遍。

然后我们一家开始步入正轨，我也不知道这两个狐狸怎么弄到的正式工作，甚至还赚的不算太少，反正我被养的精细又不缺爱，没心没肺地长到了16岁。

他们一直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也觉得我没有察觉到，想让我过上平凡正常的人类生活。

我戳透这张窗户纸，也不是因为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爸妈不一样。

而是，怎么说呢。

我撸着我爹妈变回原形的顺滑毛发。

我长大了，有哪个长大的小屁孩不想养点宠物呢？！

 

03

在安抚好我愚蠢的老父亲老母亲后，我第二天还是去了学校。

第一节课是语文，我的同桌戳戳我的胳膊，笑的贱兮兮：“你昨天怎么没来啊？”

我木着一张脸，没有理他。

他就一直单方面地跟我说话：“听说今天有转校生，不知道是不是漂亮妹妹，诶你怎么不理我……”

我这时候扭头：“你叫什么来着？”

青春少年的脸上就浮现出了恼羞和愤然，他大力地把桌子挪开，故意发出会吸引旁人注意的巨大响声，扭头不愿意再多看我一眼。

我一边感叹这难得的清净，一边打开了我的课本。

周遭对我的议论纷纷，同学们有些不爽又无可奈何的眼神，和老师不赞同的目光同时飘过来，但我的内心很平静。

“一年的同学了，没记住名字谁信啊，侯临到底喜欢她什么？”

“诶，你别瞎说，班草什么时候说自己喜欢她了？”

“性格真的太差了，你说胡月夜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

“嘘，别说了，人家回回年级第一呢……”

没错，我确实记住了。

但我没打算记住，只是看了一遍座位表和学生手册，那些信息就像刻在脑子里的一样，随时都可以调出来看看，一般人们把这种能力，叫做过目不忘。

这个故事里没有校园暴力，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排挤和欺辱。

因为我打从心眼里讨厌人情交际，和同学老师都不愿意产生交集。

没有交集，就不会有这些多余的麻烦，我游离在他们之外，只做自己的事情。

没错，正如这些人议论的那样。

我是个性格乖张的、不讨人喜欢的小屁孩。

打开的书页是早就刻在脑子里的内容，我百无聊赖地盯着上面的画卷，泼洒的山水墨画，顶峰矗立的人影，跟自然万千气象的相比，人如同沧海一粟渺小微薄。

我看着这张图发呆，隐隐约约觉得耳目清明，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好闻了。

正在渐入佳境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此处竟有道友突破！”一个男生跑进教室，横冲直撞无视台上震惊的老师和众人的目光，他长发凌乱地束在脑后，目光四处瞟了一圈，才终于定在了我的脸上。

“道友，恭喜恭喜，恭喜道友引气入体！”他兴奋极了，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透过过长的刘海儿，直直地盯着我的脸：“此后修行之途漫漫其修远兮，现代修士已经越来越少，我也算是这条路上你的前辈，以后有什么事——”

“——孟昭！”我班主任教语文的林老师站在台上气的脸色发青：“你给我过来！第一天报道就迟到还犯中二病！把我气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名叫孟昭的中二病愣了大概十秒钟，然后义正辞严地说：“若你被我气死，我一定替你超度亡魂，了断我们这段因果。”

说着，他还万分嫌弃地说：“哎，世俗之人就是麻烦，这么脆弱如何是好，沾染因果，有碍我修行得道步入长生！”

我看了一眼真的快要被气得灵魂出窍的林老师，又看看面前的孟昭。

周围的人都在哈哈大笑，所有人都不信。

但是我看到了这人身上有一圈奇异的光圈在涌动。

别人不信，我信。

 

04

下课了，我去小卖部买了瓶可乐，回到教室就看到孟昭坐在我同桌的位置上。

“道友！”

“我叫胡月夜。”

“月夜小友！”

“你多大？”

“呃……15？”

我扭头对他说：“你比我小，还叫我小友？”

孟昭立刻红了脸：“我、我可算是你修行路上的前辈！”

“谁说我要修行了？”

“哼！你隶属于哪个宗门？都引气入体了，为何不好好修行？”

“我没有引气入体啊。”

“怎么可能？”孟昭愣了一下，旁若无人地在这个八卦满天飞的青春校园里拉起我的左手，还捏了捏，揉了揉。

我看着周围人凝聚的目光，把他甩开。

孟昭却气哼哼地抬起下巴：“你怎么骗人？你明明引起入体了，你修的什么功法？怎么连这个都没写清楚？”

我回忆了一下：“大概是……《语文必修三》。”

“哦原来是……你说什么？”

我尝试驱动了一下他所说的“气”，一种神奇的力量凝聚在我的手掌，缓缓地流入空气散发开来，路过我们的人都露出了放松的神情。

看着孟昭不敢置信的眼神，我重复了一遍：“《语文必修三》，一篇课文上的插画，我看着看着突然就有了这个‘气’，这是你说的功法吗？”

孟昭一头雾水地打开我的课本，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好家伙，”他声音都飘起来了：“你是顿悟入道了……”

我挑挑眉，不置可否，因为对修行者的世界没有概念，自然不知道“顿悟”、“引起入体”、“入道”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我把我的课本拿了回来，无视在原地念念叨叨嘀嘀咕咕的孟昭，准备上数学课了。

 

05

放学回家，我rua着我妈的狐狸尾巴，正在想顿悟入道是个什么东西，又觉得我爸妈是妖怪，也许能懂这些专业知识？

可这两只随缘入道修炼的狐狸的确是啥也不懂，反而问我：“炖物，炖什么物？你想吃啥？”

得，白问。

我把作业写完之后，开始尝试驱动“气”在身体里游走，电视上不是说什么大周天小周天的嘛，运行打坐是不是可以升级……

但是打坐jio容易麻。

于是我选择躺着。

我躺着的时候驱动着“气”，再次睁眼的时候，竟然一夜过去了，我没睡，但是却十分精神。

我妈在客厅煮方便面，里面打了两个荷包蛋放了好大一把青菜，全盛我碗里后端来。

她看着我，愣了一下，然后说：“你的护肤品这么好用吗？怎么气色这么好啊？”

我没注意，听了这话，就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仔细一看毛孔变小了，皮肤变得透亮紧致又白净……

……扯远了。

总之我变好看了。

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我吃完这碗加料很多的方便面，坐着公交到了学校，就看到在校门外站着，长发凌乱还没有老师管不用剪的孟昭。

他明显是在蹲我，看到我就站了起来。

可是我更快，我握住孟昭的手。

“前辈，教我修行吧！”

孟昭一脸疑惑地看着态度一百八十度反转的我，还以为我是晚上回去后终于想清楚了生命的真谛不过就是修行得长生，连连欣慰大笑：“小友果然天资聪颖，修行才是正途，不要浪费你的天赋！”

我连忙问：“修行之后是不是吃什么都不会变胖了？脸上也不会长痘了？”

孟昭开朗地替我解答：“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因为你运转周天自然会排出杂质，只留下清洁的灵体。”

“熬夜也不会有黑眼圈？”

“当然不会！我们修士不吃不睡也能活好久呢！……你问这些干嘛？”

“哦，就问问，你可以告诉我怎么修炼吗？”

“好好好，我这就将我门的练气功法传授与你！”

他这样大方，搞得厚颜无耻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修炼实在是太有益于美容了，可恶！

06

我听孟昭的话，好好修炼，运转灵气在身体里游动，但我不想打坐和捻法诀，我就想躺着。

这事儿我没告诉孟昭，第二天他检查我的修行成果的时候，脸色非常肃然，他看着我，一本正经的模样，让我心里稍微揪了一下。

难、难道他发现我没有打坐，偷懒躺了一整个晚上后半夜还睡了一觉？

谁知道孟昭星星眼看着我，握紧我的手，尖着嗓子非常激动地说：“月夜！你真是天纵奇才，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练气一层！说不定一年后你就能境界圆满成功筑基！”

“呵呵，只要努力，什么事情做不到呢？”我不要脸地说道，孟昭更开心了，连连夸我还捧了好几本功法给我。

就这样，我摸鱼练功两不误，过去了半年。

这半年里我的修为到了练气三层，我的小师父每天围着我打转，那头发就跟没梳过一样耷拉着。

我爸妈每天上班下班很规律，自从我拆穿了他们是妖精的事情后，他们就彻底放飞了自我，在家里都不穿……我是说都不化作人形，每天都是两个庞大的毛团子，一边看我的成绩单，一边拍照发朋友圈炫耀。

我夏天还多了一项工作，给我换毛期的父母洗澡吹毛，把收集起来的毛发团成一大团，扎了四个羊毛毡。

表情呆傻的红狐狸是我爸，表情可爱的白狐狸是我妈，还有两个Q版面无表情的人头……这是我。

出于私心，我悄咪咪地把自己的灵气藏在了里面，把挂件送给了我爸妈。

我爸妈高兴坏了，又使劲儿发朋友圈炫耀，看着稀稀拉拉的点赞数，他们两个的毛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也挺开心的。

我本以为生活会这么继续下去。

直到这一天，孟昭给我发了一个微信。

“胡月夜，下楼来。”

我们家父母毕竟是狐狸精，没有那种门禁和小孩儿半夜不能出门的常识，所以我出来的时候很顺利。

我看着我家楼下，本以为会见到我那个永远头发凌乱的小师父。

却没想到，见到的是一个，脸皱巴巴，头发花白花白，但是眼睛清澈透亮的老人家。

老爷爷穿着一身练功的白色唐装，脸上留着长胡子，在灯光下反着奇异的光泽，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就意识到，这不是一般人，这是个修炼者。

“初次见面，月夜小友。”老爷爷对着我笑眯眯的：“我是孟昭的师父，玄青门第一百零九代掌门人，我叫孟童。”

我眯着眼睛，感受到这老人身上传来的无形威压，乖巧地回应：“孟爷爷好。”

“嗯，你也好。”老人家和蔼地笑着，缓缓向我踱步而来：“我听闻我那徒儿，把我门的内功心法全部倾囊相授给你了，虽然玄青门历来不收女弟子，但你天资卓绝，今日一见，根骨更是清透上佳，不如喊我一声师父，我领你步长生大道。”

说完，老人家摸摸自己的胡须：“如何？”

孟童是修炼者，但是跟他徒弟孟昭，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就算孟昭有点蠢，又是个不会掩饰自己的中二病，但没有像孟童这样，浑身散发着算计和笃定的味道，他似乎十分自信，觉得我会答应。

我沉默了。

沉默的时间太长，孟童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抗拒。

我肯定不会答应，我爸妈是狐狸精，按照电视剧里的套路，孟童孟昭是道士，我爸妈是妖怪，他们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把我爸妈抓起来炼药。

我知道我这样的猜测毫无凭据，但是孟童接下来的话，让我心头一凉。

“呼……看来你是不愿意入我仙门了。”孟童失望地摇摇头，眼里都是森冷的惋惜：“一个妖邪带大的孩子，被两个狐妖蒙蔽了双眼……孩子，你被骗了。”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就反驳：“我爸妈不是妖邪！”

他们更不会骗我！

后半句我没有办法说出口，我完全不知道面前这个老人，到底为什么这么笃定。

结果孟童只是笑笑。

“你不信？好，明日子时，你再出来一次，我带你去看看，你的父亲母亲，究竟是不是妖邪。”

07

我尝试带我爸妈走。

我想告诉他们，有个道士，觉得他们两个不是好妖怪，也不知道要对他们做什么。

可是我发现，这些话我一句都说不出口，孟童给我下了禁制，莫名强大的力量封住了我的口舌，让我说不出来这些话。

我爸妈照常去上班，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我心惊胆战之余，开始恼恨孟昭，干嘛把我的事情告诉他师父。

然后我开始恼恨我自己。

没事儿顿悟什么，没事儿修炼什么。

要是我没有入道，我爸妈就不会被发现了。

这天我去学校的时候，走进教室，无视老师在我背后吼我迟到的训斥，我看着坐在后面的孟昭。

孟昭也看我。

他几乎遍体鳞伤，脸肿的很高。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还掩饰性地假装自己没事儿，跟我笑着含糊地说：“我这是摔得。”

林老师还在我身后骂骂咧咧，看着孟昭也默了一下，然后叹着气压住脾气说：“你们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没办法，我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下课了之后，林老师把我们叫到办公室，先是怒斥了我不该迟到，又把我赶出去。

我耳目清明，清晰地听到林老师压低声音问孟昭：“你爸妈是不是打你……我是说，如果你需要老师的帮助，一定要说出来，老师一定会帮你的。”

孟昭声音清亮地回应：“好，那谢谢老师，但这次是因为我犯错了，这是应有的惩罚。”

接下来林老师也说不出来什么了，只是再三叮嘱了孟昭，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要向大人求助。

这之后，我们逃学了。

两个学生脱下校服，找了一个快餐店，坐在最角落最隐蔽的位置，浑身是伤的孟昭才开口。

“对不起，月夜。”他说：“我骗了你。”

他娓娓道来，我越听，心里越凉。

玄青门是当代修行仙门中，所剩不多的大门派，孟童和孟昭是门派中的中流砥柱，现代灵气稀少，几乎没有什么人修道问道，孟童毕生所求，就是振兴门派，希望有人获得玄青门的传承。

可奈何，即便是他最有天赋的弟子孟昭，如今也是临门一脚，死活踏不进筑基。

没有道基如何修炼，终其一生，孟童也不过是个金丹修士，他不忍门派传承就此断绝，就想尽办法，找到了我。

“无父无母，无因果，无姻缘……这女孩儿，几乎游离于世间万物之外，机缘巧合又是被狐妖用灵果灵草喂大，肉体清净，灵脉根骨上佳！”

孟昭还记得，当时师父孟童激动得双手颤抖，师父年逾二百，早就是看淡一切的超脱境界，却因为一个女孩儿，在他面前失态了。

之后，孟童因为境界不稳，特意闭关修行，指派了孟昭前来接近我，最好能旁敲侧击查清我的底细，弄清楚我父母是不是为恶人间的妖邪，再引我入道修行，早日铸成道基。

“可我爸妈不是坏妖精啊。”我还是不懂，为什么孟童那么笃定：“他们这么多年甚至都是吃素生活，比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好！”

孟昭点点头，他在这里潜伏了半年，也特意调查过胡家夫妇的一切行踪，无论是工作场合，还是周围邻里，甚至是学校里的老师，都说他们是好人。

所以他也不知道，孟童为何如此笃定。

“我师父不是坏人，他可能就是心急，希望你快点正式开始修行，”孟昭揉揉自己的脸颊：“今晚你就跟他去看看吧，他不会害你，你是我们门派为数不多的希望了。”

我冷静了一下，觉得孟昭说的有道理。

可是看他鼻青脸肿，我又没忍住问：“你到底犯什么错了，你师父这么打你。”

孟昭看着我，没解释，只是咧嘴，难看又扭曲地对我笑了一下。

 

08

放学回家的时候，家里传来了饭菜的香气，我家里做饭的是我爸，该说不说狐狸是真的不会做饭，他们自己不吃肉，但是我需要吃肉，小炒肉我爸都能做成酸味的，还说是因为把醋当成酱油放了进去。

但我爸番茄炒蛋做的很好吃，每次他不加班了下厨就做这道菜，今晚也不例外，他这会儿已经彻底放飞自我了尾巴都不收起来，看到我跟个大狗一样左右甩着尾巴，脸上都是开心。

“闺女，吃饭啦吃饭啦！”我爸一边说，一边端上来两盘子瓜果蔬菜，拉着在房间里刷视频的我妈，两个狐狸嘴里叼着黄瓜啃得嘎吱作响。

我问：“你们两个为什么从来不吃肉啊？”

“啊？没灵气的荤腥吃进肚子里有碍修行。”我妈头都不抬，刷着手机上的短视频，一边狂给她喜欢的主播点赞：“那些肉会让我们身体积累杂质，修行速度会变慢的。”

“哦，”我一边漫不经心地嚼着嘴巴里的米饭，一边问：“那你们会吃人吗？”

两个狐狸叼着半根黄瓜看着我，没吭声。

我没得到回应，强作镇定地抬头去看他们。

就见我妈把手贴在我额头上，嘀嘀咕咕地跟我爸说：“闺女也没发烧啊？她不知道吃人犯法吗？”

“是啊，她怎么了？”我爸当着我的面儿，跟我妈大声说着悄悄话：“难道我们教育不到位？孩子连这个都不知道？”

两个狐狸在我面前叽叽歪歪，时不时还给我投来一个“这傻孩子”的怜爱目光，我木着脸扒拉着碗里的汤泡饭，一边扒拉，一边想。

这两个傻狐狸怎么可能是妖邪。

今晚子时，我一定要证明给那个臭道士看。

 

子时很快到了，我看了一眼爸妈熄灯的卧室，最后还是小心打开门，走了出去。

在出来之前，我心里做好了准备，努力想让自己轻松应对，可是看到孟童的时候，我的心还是咯噔一下。

浑身是伤的孟昭站在他师父身边，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做声。

而孟童，面上带着和善沉着的笑，但是他只是站在那里，无形的冷气就从我脚底升起。

修行者的世界，实力为尊，活了两百年的孟童不可小觑，这样的威压之下，我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轻了。

“月夜小友。”孟童捻了两下胡子，对我招招手，递来一个黄纸红字的神秘符箓。

我没接，也没吭声，孟童就怡然自得地笑道：“警惕点是好事，但这只是隐身符罢了，帮我们隐匿气息，掩藏身影之用，对你无害。”

说着，老头把符箓随手塞给我，也不管我愿不愿意，随手捻决，我只觉得身边有灵气微微拨动，再回神的时候，孟童已经原地坐下开始打坐。

月亮洒下温柔迷蒙的光，孟童打坐入定，一旁的孟昭乖乖站着，一双眼睛透过凌乱的刘海，直直地看着我。

我却不敢跟他有什么交谈，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回身盯着自己家的房门。

没有等很久，我父母出门的时候，是完美的人类形态，他们没有露出平日里憨厚温柔的神情，而是面无表情地路过了我。

孟童的隐身符很管用，爸妈完全没有发现我们，孟童起身拍拍我的肩膀，带着我和孟昭跟了上去。

我的心狠狠攥成了一团，我从不知道爸妈有半夜出门的习惯，他们也从来没有跟我讲过，难道真的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隐情吗？

我沉默地跟上去，孟童在前面，身后跟着我和孟昭，我难以避免地心里狂跳，却感觉右手一暖。

孟昭的手心都是茧子，但是干燥温暖，他拉住我的时候带着些许的力道，不疼，但是这种紧握无形之中鼓励了我。

我的心平静了下来。

那可是随手捡个婴儿就能养十六年的善良狐狸精啊，怎么可能有什么坏事要大半夜去做呢？

那是养我十几年的父母啊，谁能比我更了解他们？

 

09

我们三个人跟着我爸妈，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这是个楼与楼排序很挤的小区，门口的安保都在打瞌睡，我爸妈畅通无阻地进去，我们三个人跟着他们进了电梯，到了10楼。

我爸妈敲响房门，就见一个秃头的男人醉醺醺地打开门，看到我爸就露出了哭丧的表情，无助又可怜的模样。

“就不要进去了，”孟童在一旁小声吩咐：“这两个狐妖道行不浅，若是施法灵气碰撞，很有可能让我们的隐身符失效。”

“……那是我爸妈的同事。”我在一旁颇为不服地说：“这就是你说的，能证明他们是妖邪的事情？”

“你这娃娃好没耐性，且等等就能知道结果了。”

“你这老道才是闲的没事……”

我正习惯性要去怼人，就感觉在我身边的孟昭扯了我一下。

我闭上嘴，果然看到孟童似是不耐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宽厚的后背隆起的弧度让人心惊，但可能是因为对我还有期待，老人家迅速整理好了心情，只是温和地笑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我也不再说话了，惹恼孟童对我有什么好处呢？他说的也对，只要等等，就能有结果了。

我爸妈没有呆很长的时间，十分钟左右，他们两个就从人家家里出来了，出来的时候那个秃头叔叔满脸带笑，跟刚刚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对我爸妈点头哈腰，眼里甚至还有喜悦的泪花。

“……你看，我爸妈很明显还帮了别人。”我心里一松，对着孟童低声说：“孟爷爷，这一切都是误——”

“——安静些。”

孟童开口，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就封住了我声带，我瞪大眼睛，心里一沉，随着孟昭惊恐的目光看去。

养我十几年的两个狐狸，化形完美的人脸扭曲，露出了狐妖的轮廓和绒毛。

我愣怔在原地，只见两个狐狸一左一右，对着那个秃头叔叔张开嘴，一股冷白色的奇异气体，从叔叔的身上钻了出来，我爸妈像是吃了什么绝世美味，狐狸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他们本来好看的琥珀色双眼，露出了妖异的青绿色光芒，在小区楼道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恐怖。

“你也是修行之身，一定知道那个是什么吧？”孟童瞥向原地脸色煞白的我，冷笑着说：“人类的城市灵气稀薄，妖在这边生存，若是想要修为精进，那就是吸食人的精气。”

“被吸食精气的人，轻则疲惫体弱，重则精力不足导致身死！”

“你现在，还能说，这两个狐妖不是妖邪？”

 

他说完这些话，刚刚还精力十足的秃头叔叔倒下，我爸妈把他随手扔在了沙发上，熟练地锁好了房门，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我呆在原地，被孟童的质问声震得头皮发麻。

这一瞬间，我想了很多，如果孟童说的是真的，我爸妈一直在吸食他人的精气为生，一直在做伤害别人的事情。

如果孟童说的是真的，那我的父母，就是世人眼中罪无可恕的妖邪。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我看着已经恢复了人脸的父母，他们两个还站在别人家门口，用兽语低声地交谈着，动作间偶尔流露出非人之物才有的习性和动态，在昏暗的灯光下诡异万分。

……但是那有怎么样？

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是把我养到这么大的人，是世界上对我最好，我最爱的人。

我可以跟他们回到山林里，就我们一家人一直生活在那里，只要不在城市中，去一个灵气充沛的地方，他们就可以不用吸食精气了。

我想要开口把我的想法告诉孟童，至于被害者，我未来一定想办法偿还别人！

可是我根本没有来得及说话。

孟昭松开了我的手，看也不看我一眼，从袖子中摸出了几道金色的符箓。

我瞪大眼睛，电光火石之间我迅速把兜里的隐身符拿出来撕碎，对着我爸妈大喊：“爸妈！跑！！！”

两个狐狸回头，正要看向我，孟童和孟昭出手了。

孟昭很快地甩出符箓，没有防备的狐狸被符箓击中，发出痛苦暴躁的兽吼声，孟童从怀中抽出一个麻绳。

平平无奇的绳子却有金光流动，转眼间灵活如蛇一般，激射向我父母。

两个狐狸几乎没有抵抗能力，瞬间被那绳索捆的结结实实。

我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却被孟昭死死攥住的手臂！

“月夜！”他喊我的名字，逼着我去看：“你看清楚！他们是害人的妖邪！”

我头也不想回，看到我爸妈被绳索捆住，身上冒出类似被烧灼才有的白烟，痛苦地奋力挣扎，我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气力，竟然挣开了孟昭的禁锢。

他们不是妖邪！他们不是！

我在心里无助地大喊！

我的爸爸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

他们捡了一个小婴儿，把她养大成人，教她世间万物！

他们为了她愿意融入人类社会，跟普通父母一样，每天劳动工作，只是为了给孩子更好的生活！

我还没来得及，没有来得及回报他们给我的爱！

他们不是妖邪！

我的手就要碰到那个绳索，我调动全身的灵气，只要我方法得当，这样的绳子我也可以解得开！

“刺啦。”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

我还没有调动的灵气消散在了空中，我感觉到脖子上有着灼热的刺痛，抬手捂住的时候，湿滑温热的一片，浓郁的血腥气充斥了我的鼻腔。

动手的不是孟童孟昭。

我看着面前已经变回原形的红狐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也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他的前爪还滴着温热的血气，尖端森寒的金属光泽，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

胡流流愣愣地喊我：“月夜……我不是……”

我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脖子，耳边的嗡鸣声夺走了我的思考能力。

我隐约能听到孟昭焦急的互换，孟童恨铁不成钢的斥责声，两只狐狸虚弱的兽吼。

当我好不容易止住了血，逼着自己回神，我抓住了孟昭的胳膊。

1.

李东海他本就不多情，脸红就胜过千万句我愿意。

李赫宰是知道的。

  

学校今天格外热闹，

鞭炮彩带碎屑纷飞，崩到李东海头发上，惹得他更不服气：“不就是几个学生被特招么。”

连托管班阿姨都探个身子看猴儿似的拍照.

高三传来了每年都有的喜讯，李赫宰和金希澈被首大物理系和外语系特招走，录取通知书提前下来了，曺圭贤因为高数竞赛金奖被报送到了川州大学的数学系。

所以郑允浩和沈昌珉就成了香饽饽被朋友们争抢。

“你俩报志愿时选首大！我们一起浪。”金希澈挑着眉。

曺圭贤不干了：“不行，我就一个人在川州像话吗？！得过来个人陪我！”

金在中愤愤不平的摇摇头：果然是只有好学生才能玩儿这种游戏，想考哪里考哪里。像我们的话，就会说，东海，今天不要陪朴正洙上网吧啊，我这边一个人在蹦迪很孤单。

  

正装加持，手捧玉兰，李赫宰三人站在学校门口带着绶带享受殊荣。

他身后就是三班，校长官方发言时，别的omega都在乖巧听话行注目礼，只有李东海和朴正洙两个人拧着眉头小声争执。

弯腰再仔细听听时，李赫宰差点笑出声音。

朴正洙说：“当然是金希澈厉害了，首大外语系出来的人基本都去了外企当高管，到时候我就坐在家数钱带孩子。”

“有啥骄傲的，李赫宰进的物理系本市每年只招一个人，不比金希澈牛逼？”你咋这么会做梦一天天的。

“物理系能干嘛？进个研究院研究原子弹卫星？国家机密，出差都不能告诉你去哪儿。”朴正洙百无聊赖：“辐射那么大，肯定生不出ALPHA.”

“我乐意，我正好不喜欢养ALPHA。”

“我可没说人李赫宰和你生孩子，万一和别人。。。啧啧”

金在中左右为难：“别吵了，校长看你们俩呢。”

李赫宰可乐坏了，拉过金希澈一起往后站了几步偷听两个小可爱争执。

李东海脸憋的通红：“反正李赫宰就是比金希澈强多了，金希澈渣男，天天沾花惹草。”

朴正洙才不生气：“李赫宰单眼皮。”

“金希澈嘴贱！”

“李赫宰怂包蛋！”

“金希澈穿衣服土！”

“李赫宰没屁股！”

只有局外人金在中感到无所适从和丢脸。

面对这俩越来越大声的吵闹，校长终于忍无可忍：“三班那两个说话的，站出来。”

班主任站在队首，殷勤的把李东海和朴正洙揪了出来送到台上。

有的人为了获得掌声站在万人中央，有的人是被当成反面教材扯到台上。

朴正洙扭头看看底下的同学们，拉着李东海就往台子上走，怕什么？

校长盯着两人一通批评：“你们俩看看人家优等生，再看看自己，不求上进，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把话筒塞到李东海手里：“来，不是很喜欢说话吗？让你说个够。”

李东海欲哭无泪，瞥见捂着脸没眼看的李赫宰，更加后悔。

我又给你丢人了啊。

  

朴正洙倒是淡定，拼命给金在中使眼色：“快点给我们四个照个合影。”

校长痛心疾首：“你们俩这样的觉悟，以后考不上大学怎么办？没文化没收入，我看看哪个ALPHA能要你们，你问问下面的ALPHA，哪个能瞧得起你们。”

李东海最讨厌拿性征论事，他梗着脖子小声反驳：“我有人要！”

李东海蹭到李赫宰旁边，把满脸通红的李赫宰拉住，献宝似的领到校长面前：“他要我，不信你问他。”

  

2.

李赫宰生平第一次被请家长，原因是早恋且屡教不改。

他跌落神坛，和李东海一起站在办公室门口等候传唤，心里不无感概，遇到李东海，真是什么好事坏事也得经历一遍。

李东海新奇的踮着脚偷看办公室，转头笑着对李赫宰安慰：“别紧张，只是亲家见面而已。”

李东海的妈妈个子也很小，李赫宰妈妈把身子放的很低朝她道歉：“我们赫宰没有让东海吃亏吧？是我的失职。”

东海妈妈一直沉默着，她此前从未听说过李赫宰这个名字，据教导主任形容，与他儿子早恋的ALPHA是个非常优秀健康的孩子。

所以她才会更加愧疚，生怕生性贪玩的李东海耽误了别人大好前途。

中午放学时，

李赫宰垂头丧气的往托管班走，他了解妈妈，没有冲到班里来把他领出去教训绝对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怕什么来什么，校门电话亭站着的正是气场十足的母亲大人，旁边居然还跟着李东海的妈妈。

一顿打看来是躲不掉了。

按照预计，妈妈知道后会把自己按在桌子上抽小腿：你能对别人负责吗？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能随便欺骗承诺！

这也罢了，东海妈妈等在这里，想必是也憋着怒火等宣泄，他攥着手走过去，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多替李东海承担些责难。

只待慢慢靠近，李赫宰才发现气氛和他预料的背道而驰。

东海妈妈正手舞足蹈的描述“哎呦，我怀东海的时候，每天也只能吃进去酸梅干儿，所以那孩子信息素和这个有关系吗？”

“我怀赫宰时每天吃什么都要沾大酱呢！幸好他没有被我养成大酱ALPHA。”

“那样的话就好了，我们东海很喜欢大酱汤。”东海妈妈一拍膝盖：“唉，不论什么大学，东海如果能考上就太好了，总要有自己擅长喜欢的事业才能平等的过日子啊。”

“以后如果真的能走到一起，东海也许能改变我们家单眼皮的基因，我太想要一个可爱甜美的双眼皮小孙女儿了，话说回来，孩子是什么性征不重要，希望能健康无病。”

两人笑作一团：“孩子皮肤随赫宰就好了，东海总是起痘痘。”

这都。。。什么呀。。。

李赫宰紧紧攥着的拳头慢慢放松下来，他始终记得那天的自己，明明赤手空拳一无所有，却心怀期待要为李东海赢一片江湖。

  

3.

金希澈靠在树下和漂亮学妹聊天，

“学长，你有喜欢的人没？”

金希澈赶紧捂住她嘴巴，心虚看看不远处上体育课的朴正洙，低声回答：“别问这种问题，我会被鬼跟上。”

那学妹虽然纳闷，但也很识相的起身了，临走和金希澈挥挥手：“我也会努力考首大的，学长，我们到时候那里见。”

“嘘！”金希澈现在条件反射，总觉着四周都是朴正洙不咸不淡的眼神桎梏着自己，毫无自由。

  

朴正洙在课间休息时双手交叠坐在他们面前：“东海，在中，我决定了，我不得不考大学了。”

“怎么受刺激了？金希澈又勾搭谁去了？”金在中精致的眉眼瞬间放大，他凑过去闻闻：“你今天信息素有点泛滥啊，情绪不对。”

李东海的水洒了一桌子：“那我也试试考吧，毕竟家庭成员文化差异不能太大。”

作为不用参加高考的李赫宰等人，便成为了他们首选的家教。

大家把补课地点选在四下无人的体育器材仓库，金在中抓着一大把抑制胶布分发给众人，ALPHA和omega长久待在封闭空间里，是件挺危险的事儿。

金在中发到郑允浩时，发现那人正闭着眼努力呼吸享受自己靠近的味道，便恼火的扔给他两个胶布：“别闻了！你贴两层！”

“那你穿防弹衣。”郑允浩回呛。

“。。。”实在没什么可以骂他的话了。

随他们吵，李赫宰把书翻开：“我先讲半个小时定理，接下来希澈讲英语阅读的小窍门，然后允浩负责把国文的重点挑出来考你们，大概九点结束。”

“李老师李老师。”朴正洙举手：“我就想先问一下，首尔最烂的大学录取分数线大概多少？我模拟总分302，考的上就上，考不上我就去首大门口卖红薯。”

“你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吗？”金希澈真的又好气又好笑。

李赫宰抚额：“能考，你得尽力而为。”

其实朴正洙这人挺轴，一旦认准的事情，便会不显山不露水的为之而努力。

这点从对金希澈就能映射出来。

其实金希澈第一次有这样的机会，看着朴正洙专注学习的样子，抿着唇，整个人似乎水莹莹的荡着波光。

他要考大学，然后陪着金希澈一起毕业。

李东海可没这么想，他在李赫宰讲完定理后就开始打盹儿，轮到郑允浩念课文时甚至打起了呼噜。

这么黄金的学霸阵容他都不知道珍惜，气的李赫宰想给他扔冰水里去。

金在中恰恰相反，抱了个足球垫脑袋，一直睡着，直到郑允浩念着课文走到他身旁释放了些许信息素时才抬起头来开始听课。

“呜？谁吃炒米粉呢？”金在中的头发乱糟糟，睡眼惺忪。

郑允浩把书一扣：“这是青麦！青麦！”

你丫信息素才炒米粉嘞。

  

全程努力记笔记的只有朴正洙一人。

这一点，金希澈是看在眼里的。

整整一个礼拜，朴正洙就像变了个人，他拒绝了各种邀约，开始进入备考状态。

连金希澈泡妞儿的事也不管了。

金希澈故意在学校上上下下撩了个遍，发现朴正洙并没有阻止或是告状。

心里某种不知名的失落肆意蔓延，金希澈忽然之间有点伤感。

希澈妈妈毕竟和朴正洙的妈妈是同事，一些事情自然而然传到了金希澈的耳朵里。

“你阿姨说洙儿最近太用功了，五点起床背单词，晚上又喝很多浓茶做题，我说，你也时不时帮帮他。”

金希澈很爱面子的反驳：“我才不管他的事。”

“洙儿最近太辛苦，好像身体不太好。”

金希澈听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故作自然去把冰箱打开，语气凶巴巴：“妈，你买了这么多补药都放过期了，你们单位谁家孩子身体不好快送出去。我可喝不进去。”

  

4.

金希澈期待的趴在李赫宰身边询问：“你有没有要送给李东海的东西，快点找找，我帮你去送。”

“没有啊。”李赫宰疑惑不解：“你吃错药了这么勤快。”

金希澈抓起李赫宰的书包，不死心倒腾：“你这不是有个豆沙包吗！为什么不给李东海送过去。”

“我早点啊我不能留着吃吗？”李赫宰快被这疯子搞糊涂了。

“不管，你就是要送给李东海！”金希澈抓着豆沙包就往九班那里走去。

郑允浩眼睛眨巴：“我说，金希澈是不是看上李东海了。”

“我可去你的吧。。。”

  

李东海座位离门口近，他一转身看到金希澈握着个豆沙包在张望朴正洙。

只是后者过于专注的做函数，并没发现金希澈探究的眼神。

李东海用笔指了指自己：“找我？还是他？”

原本以为那人会笑着迎上来说话的，没成想人眼里压根儿没自己，金希澈好委屈，只好伸长了手臂把豆沙包拍在李东海桌上，故意嚷嚷企图引起注意：“找你的！李赫宰让我给你的！”

什么啊，不是给过我一个了吗，李东海看着被捏成饼子面团的豆沙包，好像懂了。

  

5.

第十二个补课日，瓢泼大雨。

李东海把窗户打开静坐听雨，耳边是金希澈暴躁的训斥。

“说了这里要用复数，为什么听不懂！是我讲得不够好还是别的啊，要疯了。”

朴正洙托腮看着金希澈：“再讲一次吧。”

李东海把目光从窗外移动到朴正洙身上时，错愕的伸出手指：“喂，你。”

话音刚落，下巴淌着血的朴正洙就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连日以来的熬夜和补品，令朴正洙终于体力不支流鼻血了。

金在中还没来得及递过去纸巾，

金希澈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冲过去，拧开矿泉水往朴正洙脑门上拍打：“别仰头，容易呛到！”

那迫切程度几乎让金在中以为是在ICU抢救重症患者。

郑允浩于心不忍，看了下时间：“今天就到这里，咱们去吃宵夜，我请客。”

朴正洙把纸团塞到鼻孔：“我没关系，咱们先上课吧。”

“上什么课，回家睡觉去！你的黑眼圈真的很丑，为什么要做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你就算不睡觉也还是考不上。”金希澈抓起朴正洙的手腕往门口走，接着就被甩开了。

朴正洙满脸的水珠，看上去十分狼狈，仔细瞧瞧时，那眸子和唇齿比平时更为动人心弦：“你什么都不懂。”

金希澈连日以来的虚虚实实也一同发泄了出来：“你什么都懂，那你说给我听啊！你爱干嘛干嘛！是死是活和我没关系。”

“希澈，我想考大学。”朴正洙苦笑，也不急着和他吵嚷，声音一如既往的坚定柔软：“我想和你在一个城市，怕你被更优秀的人拐跑。”

金希澈一肚子的牢骚此时一句都讲不出来。

朴正洙见他放弃，便又坐回了位置，他手上还染着血迹，翻开英语书，笑着看金希澈：“继续上课吧，考不上大学我真的会很难过的。”

我至少要尽力而为，和你比肩而立。

金希澈幽怨的叹息，他妈妈总说朴正洙早晚会把自己降服，看样子。。。是明智的。

小时候他俩就认识了，金希澈喜欢和小伙伴疯跑，朴正洙跟在后头乖乖巧巧的伸出手指勾他衣角，声线糯糯：“慢点，等等我。。。唉，希澈等等我。”

金希澈一脸汗道子，把小皮鞋都踩成了瘪柠檬样子：“自己玩儿去。”

一晃眼，朴正洙居然就长大了，还长得足够温柔别致，至少在大多数ALPHA眼中，朴正洙都是一个不错的伴侣候选人。

如果有一天朴正洙被别的ALPHA标记，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其实这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拼了命的努力，是因为自己从未给过他安全感。

金希澈浪荡了许多年，万花丛中过了一遭，归来也只得承认，朴正洙无论是什么角色，都让他心安。

那就这样吧，

金希澈走上前，把朴正洙的书郑重合上，第一次那么认真的同他对视。

“朴正洙，不考大学也可以，我来养你。”

  

6.

生活终究没有太多奇迹，

盛夏放榜时，三人帮只有金在中考上了本市的清潭学院幼教专业。

李东海和朴正洙的分数都不乐观。

这是李赫宰意料之中的事情，

李东海似乎心情不错，也没有要复读的打算，暑假报了兴趣班，学咖啡制作和尤克里里。

他趴在阴凉处草坪，翻看李赫宰的录取通知书：“但愿以后孩子智商随你。”

李赫宰凑过去舔舔他的后颈：“你就这么急着给我生孩子呀。”

  

九月开学时天气还未完全转凉，

朴正洙怂恿李东海拿了一部分钱，两人在首大门口租了个小店面卖些零食茶点。

美名其曰为了监督金希澈，

李东海真的要翻白眼了：“金希澈现在乖的和你孙子似的，有啥可监督。”

李东海说的有理有据。

  

首大开学军训时，便有不胜枚举的omega企图引起李赫宰与金希澈的注意。

某天中午两个哭哭啼啼的omega走进饮料店，点了两杯果汁开始互诉衷肠。

“别哭，到底怎么回事。”

棕色头发的omega把抽纸抱到怀里流泪：“我前两天和你讲过的，外语系那个眼睛很美的家伙，我和他告白了。”

“我记得，头发有点长，穿着绿色运动服那个，确实很帅气啊。”

朴正洙正在做蛋糕，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竖起耳朵继续听。

“我今天约他在天台见面，释放了信息素，他竟然不为所动，我很糟糕啊，真是毫无魅力。”

李东海偷瞄了棕色头发的omega一眼，心说这人明明好看的要死呦，味道还清清甜甜的。

“不会吧，他拒绝你了？”

“说是已经有自己的omega了，只是还没有标记，我当然不死心啊，问自己哪里比不上那人，你知道金希澈说什么不？”

“什么？”

“他说，我哪里都比那个omega强，比他乖巧，比他会读书。”

“那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棕色头发眼睛又红了：“可是金希澈说，没有人可以代替那个omega.”

  

李东海坏笑着盯住朴正洙吐舌头，等着他恼羞成怒的锤自己一下。

  

7.

李赫宰作为新生代表发言那天，李东海拉着朴正洙把店门关了，混入学校礼堂。

李赫宰大概是什么偶像剧男主，戴着副金丝边眼睛，手捧红色绒布发言书，从头到脚一尘不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苏校长所立校训，浸染首大几十年历史，我们秉承期待，传承精神。。。”

李东海突然带头鼓掌，追星般的吹彩虹屁：“这哪里是校草？这是大学城的城草！”

还未完全发言完毕的李赫宰被忽如其来的掌声雷动搞得一头雾水。

他望着人群里鼓掌起劲儿的李东海，心下有了幻想和期盼。

也许几年以后，他读了研究生，再上台发言时就能看见李东海抱着他们的小宝贝很骄傲的在台下坐着。

李东海会握着宝贝的手指指：“看，那个穿白衬衣的人是爸爸。”

  

幸好，幸好。

  

（完结）

▸公子赫×警察海

▸民国背景HE

00.

“诶…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什么？”

“李家的少爷殉情了。”

“啊…就那个，叫赫宰的么？“

“是呢。”

“这不是一开始就猜到了的结果么，自作束缚，最后唯有自毁啊。”

“多说无益多说无益…”

坐在中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一老人摆摆手，“收拾收拾过自己的日子去罢。”

一群人便起身收拾离开了，原先喧闹的茶馆又回到了一片宁静之中。市井小民们茶余饭后谈论着近期发生的事儿，以此来消遣无趣的生活，而他们口中的主人公，他们相遇的故事还要从十年前的那个春天说起。

在那个留学已成为社会热潮的年代里，不少从商从政的人家的孩子都随着留学生的热潮去留了洋，去欧洲的居多，李家的少爷也是留学大军中的一员，民国十年，他终学成归国，踏上了回国的的邮轮。

李赫宰归国是还是早春，码头的山茶花开的正茂，怎么看都正应是静静欣赏美景的时间，可在那个年代里连片刻的安宁都是奢求，李赫宰与李东海的初遇便是在那一片此起彼伏的枪声炮火中。

不巧船靠岸时正好碰上原本码头上的东家与新东家的争夺地盘之战，李赫宰提着行李下了船才意识到自己处于怎样一个危险的境地，好几次子弹都从他耳边呼啸而过，若有一点差池，那颗子弹就会穿过他的头颅。李赫宰有些慌了，张望着去寻自家的车夫，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个黑影扑倒。

眼前是一阵眩晕，过了一会他才感觉到从自己身上传来的一阵阵热意，将手抽出来，殷红的血沾了满手，这才反应过来，一个青年依然趴卧在自己身上失去了神志。李赫宰这才回过神来，若不是这个扑过来替他挡了一枪的青年，他怕是早已命丧黄泉。

车夫很快便寻到了李赫宰，望着李赫宰惊愕的说不出话来，李赫宰抱着人起身，也不管自己的行李，催促着车夫赶紧去将车开来，他说那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死，他要报恩的。李赫宰抱着人坐在车后座，呼啸着往家里赶，本来穿在他身上的西服外套被他脱了下来，压在那人被子弹贯穿的后肩处替他止血，兴许是早春的天气还有些凉，李赫宰按着人的伤口的手都不住的颤抖着，嘴里近乎语无伦次的催促着快些，再快些。

好在是皮外伤没有伤到内脏，医生给那青年取出了弹壳缝好了伤口，又给他上了消炎药后便收拾东西离开了，李赫宰此时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的是刚刚医生从那人脖颈上取下的铭牌，指腹摩挲着上面凹凸着刻着的字，他从中得知，男孩名叫李东海，与自己同年生，比自己小了有大半年。

从他身上的衣物可以看出来他是个警察，可是那双手却不像是握枪的人，那双手骨节白皙又分明修长，怎么看，都像是弹琴作画的手才对，再看那人的面孔，也是一副白白净净的书生像，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警察。

李赫宰不禁去想这个男孩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替他挡下的那一枪，在这个随时有可能丧命的年代里，竟会有人如此这般为了一个不曾相识的人挡下一颗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的子弹，李赫宰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份恩情报予这个救了他一命的人。

李东海昏迷了大半天便转醒了，他醒时李赫宰还坐在床边，兴许是长久以来的舟车劳顿，此时的李赫宰有些倦了，撑着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看着下一秒就要睡过去，可是却在看见床上那人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便清醒了过来。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最后还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

唤来管家将医生叫来，又给床上的人换了次药，医生要伸手去掀盖在他身上的被子的时候被他制止了一下，李东海一手抓着被子的边角，抬眼去看站在一旁的李赫宰，那人看着他愣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了身去，李东海这才松开手让医生掀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棉被给自己换药。

医生换好药退出房间后又只剩下他们二人，李赫宰坐到床边，手里还攥着那人的铭牌，床上的人看上去有些紧张，手指紧紧的攥着被子的边角，不敢抬眼去看李赫宰，脸颊上时两团小巧的红晕。

“东海？”李赫宰低声的念着不久前从那人铭牌上得知的名字。

“嗯？”听到自己名字的人立马就回应了他，那双眼睛终于落在了李赫宰的脸上，李赫宰却望着那人的一双眼睛，失了神。

“这只是我的本职工作而已，你不必对此感到太在意。”李东海见那人不再说话，便直觉他是在为自己替他挡下那一枪的事情在纠结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李赫宰摇了摇头，这才从刚刚望进的那双眸子里回过神来，“你不一样。”

“什么？”

“反正你就是不一样。”李赫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平时巧舌如簧妙语连珠，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望着李东海的脸庞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全部都变成了一句：“谢谢你。”

李东海没再说话，他失了不少血，只觉得困乏无力，打了个哈欠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东海在李家养了几天的伤便察觉到这一处似是与别处不同，虽说他大半的时间都卧在床上看书或事休憩，可这宅子里就这样塞了他一个大活人进来也无人过问着实是有些奇怪了。一日清晨李赫宰替他将他今日想读的书拿来的时候李东海伸手去扯住了李赫宰的袖口，对方似是不解的望向他，柔声问到：“什么事？”

“你父母呢？”李东海直言多天以来困扰自己的疑惑。

李赫宰俯下身去将人抓在他袖口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轻柔的将其放回了暖烘烘的被窝里，替人掖好了被角才开口道：“这是我的私宅，只有我一人住。”

李东海得了答案便也不再追问，点了点头翻了个身背对着那人，脸上的温度有些高了，烫的他心头一颤，这莫名的金屋藏娇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呢，不得而知，最后还是抵不过困意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李东海休养了近一周终于是得了李赫宰的允许能下床活动，宅子里有个后花园，里面种满了不同种类的山茶花树，此时正是山茶花盛开的时节，花园里都是各色各样的山茶花，李东海喜欢的很，常常抱着书靠在一棵树下就读起来，直到外面天色暗的看不见字了才回屋。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李赫宰倒是与李东海相熟了不少，见李东海回来了李赫宰便叫下人摆好饭菜准备吃晚餐了。

晚饭时李赫宰无意中问到了李东海的父母，毕竟他这么多天不回家父母难免会担心，被问到的男孩端着碗的手明显僵了一下，顿了顿将碗放下，似乎是没了食欲，他淡淡的开口道：“走了。”

听了那人的回答李赫宰也放下了碗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对不起...”

倒是李东海，笑了笑摆手道没关系，他说：“这个年代，这些事情不是很正常么？”

李赫宰望向那个此时此刻笑的一脸坦然的男孩，心脏是无人知晓的钝痛，是经历了多少，才能像如今这般，云淡风轻的说出一句没关系。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若不嫌，日后我父母就是你父母了，想来这里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李赫宰思寻了好久才说出来这一句话，却被李东海摇摇头拒绝了。

“什么恩人不恩人的，说了是我本职了，李少爷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了。”

李东海在李赫宰的私宅里休养了大半个月，今日是他要离开的日子了，李赫宰送他行至门前，不知不觉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有李东海在的日子，大半个月里每日与李东海交谈，他从话语间了解到李东海本是个书生，在政府部门做着文职工作，后来因为父亲的寄望才去做的警察，没料到会因此给自家招上麻烦，一个看似平常的夜里，李东海结束了警署的工作回到家中，看见的就是双亲的已然没了呼吸的躯体。

李东海拢了拢披在身上的李赫宰的大衣，笑道：“我走了。”

话音将落便迎面吹来一阵微风，将头顶的山茶花树都吹的颤了颤，零零碎碎的山茶花瓣随风飘舞着落下，有一片不安分的花瓣落在李东海的头发上。

李赫宰看着那瓣花瓣愣了愣，最终还是探身上前将那人头顶的花瓣拾了下来，在他凑上前去的一瞬间男孩便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的颤着，直到感觉到面前那人的气息离自己远了些他才睁开眼睛。

“走了。”李东海面朝着李赫宰向后退了几步，摆了摆手，才转过身去。

“回见！”李赫宰朝着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背影喊了一声，对方却仅仅是背对着他连头都没回的摆了摆手就算是回应了他。

李赫宰望着那个一点一点消失在洒满了夕阳的路上的背影，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少年一瞬动心便永远动心，他接下来的人生，都将与这人纠缠着。

束缚着他，难解难分。

TBC.

 王子赫X龙海/童话AU

BY：ANAN

1

  轻轻推开门

  侍从将托盘放在桌子上，随后走到床前

  “小王子，您该喝药了”  

2

  “知道了，你下去吧。”

  

3

  层层帷幔内有身影慢慢坐起

  接着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到桌旁对着乌黑的药汁皱起眉头

  捏着鼻子刚灌两口就被呛得咳了起来

  

4

  小王子从小体弱多病，喝药是他每天例行的公事

  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乐得不用像哥哥们一样辛苦学习马术剑道

5

  只是这药

  也太苦了

  从桌上里抓一颗软糖塞入口中嚼着

  又吃了几颗草莓，直到口中泛起甜津津的味道

  剩下的大半碗药被他毫不犹豫的倒进了花盆里

6

  伸个懒腰，“刷”一下拉开窗帘，看玻璃映出一片如洗的碧空

  小王子眨眨眼，抱起点心匣子到后花园晒太阳

  花园一隅的灌木丛后，是一片零落着星星点点五颜六色野花的草坪

  那是他的秘密基地

7

  如往常般把点心先扔进去，随后整个人蹲下，钻进一个小小的缺口

  却在探出头时看到一位不速之客

  哇哦

  内心感叹中小王子不忘把点心扒拉过来抱在怀里

  ——蜥蜴是可以长到这么大的吗

8

  看它只是一动不动的趴着，小王子蹑手蹑脚往草地上挪，想绕过它

  没成想对方猛地睁开眼睛，刚巧打个照面

  

  澄澈的湖蓝色倒映着他的影子

  虽被直勾勾的盯着，感觉却不讨厌

9

  貌似没什么危险的样子

 吞一口口水，忽的发觉小兽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他——怀里的点心上

  小王子拿出一块松饼，大着胆子递过去

  “......要吃嘛？”

  小兽低头盯着他的手

  半晌，用舌头将它勾进了嘴里

  粗粝的舌苔滑过掌心，有磨砂样的温热触感

10

  从此

  小王子的基地里多了一个很大只的秘密

11

  由于身体不好，小王子很少出门，多数时间一个人待着

  有个能打开话匣子的对象，感觉还挺不错的

  

  “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

  他摸摸小兽的头，喃喃自语

  耳朵动了动，小兽懒懒的趴在地上甩了甩尾巴

12

  再一次拎着一盒甜甜圈钻进灌木里，小王子却没看到自己的小伙伴

  一个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躺在那，象牙般的脸颊曝在阳光里染出淡淡的红晕

  他终究不知道吵醒对方的究竟是他还是那只落在对方鼻尖上的蝴蝶

13

  见对方缓缓睁开眼睛，他上前行了一个礼，在一旁坐下

  “你好，我是李赫宰。”

  男孩没回话，笔直地向他伸出手

  于是他把带来的点心递过去，自然的仿佛就该如此

  后知后觉才想起原本是要问什么

  “请问你有见过一只蜥蜴吗。”

  他努力的挥着胳膊比了好大一个圆

  “它有这——么大。”

  对方一愣，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后“当”一下敲了他的脑袋

  “我是龙！笨蛋。”

14

  可是书上不是这么说的嘛

  书中的龙

  丑陋凶残，暴虐成性，聚敛无度

  而他的哥哥们每天努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打败恶龙

  恶龙？

  这只吗？

  小王子抱着脑袋，眼泪汪汪的偷看他——他说他叫李东海——啃甜甜圈沾了不少巧克力的脸

  有点

  可爱

15

  不过书里说的有一点是对的

  这小龙挺财迷的，有时突然消失几天，八成就是发现了哪只沉船的残骸去“寻宝”了

  这一次他时隔半个月才再次出现

  “你看，是不是超级漂亮。”

  摊开手掌，李东海手心里一颗通体钴蓝的宝石发着幽光

  “这可是传说中的海洋之心哦。”

16

  李赫宰只看到他手上细小的伤口

  “不小心碰到一根断掉的桅杆嘛。”

  李东海自己毫不在意

  “没关系的，我不会真的有事。”

  这倒是事实

  龙毕竟是神物，永生永存，不死不灭

  除非用那把被龙看守的宝剑刺穿他的心脏

17

    “不如你来配合我吧。”

  小王子的语气充满期待

  “你可以帮我通过龙之谷；东海的哥哥不是能让你沉睡嘛，就像死去一样。”

  他的哥哥确实有这种药

  金希澈可是整片大陆最厉害的魔法师呢

 

18

  犹豫了一下，李东海点点头

  他也听说了，老国王宣布最先杀死恶龙的王子可以继承王位

  其实他是不愿意的

  历任新王登基后都会迎娶邻国的公主，想来李赫宰也不例外

  但看着对方如此认真的样子，李东海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吧，赫宰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19

  从定下这个小目标起，李赫宰的确非常努力

  虽然他起步晚，但天资聪颖，跟着哥哥们各项武术学的飞快

  那么苦的药现在也一口气喝完，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但即使进步神速，身体也在一天天变好

  真正踏入龙之谷后，他依旧走的十分艰难

20

  有了龙的协助还是不行吗，果然还是自己太弱了

  剑撑在地上，李赫宰喘口气，遥望着最远处的山峰

  不行，要努力啊

  海海在看着我呢

  

 21

  在空中盘旋一圈，龙回到山顶，又落下

  征途已经过了大半，他也确实帮了不少“忙”——越帮越忙的那种

 但小王子大有遇强则强所向披靡的气势

  李赫宰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公主吧

  看着气喘吁吁的人，龙一声长鸣，掀起滔天巨浪的狂风渐渐平息

  那，我不闹了

  你来

  杀死我吧

22

  终于登上山顶，李赫宰一眼就看到坐在一块巨石上四处张望的身影，连忙上前

  “剑在里面，我是不能碰的，需要你亲手拿出来，然后刺穿我的心脏。”

  相比对方的愕然，李东海显得平静的多

  “没事的，哥给我吃过药，我不会觉得痛。”

  “剑你是要拿回去，上面没有龙血，怎么服众呢。”

  

23

  话未出口又几番被打断，李赫宰只得按他所说进去拿剑

  出来时李东海已恢复了龙的形态，收了翅膀，安静的伏蹲在他面前

  “那......你忍一下。”

  虽然舍不得，但对方说的确实实情，李赫宰犹豫着握剑上前，慢慢抬起手

24

  利刃没入鳞甲，血从伤口汩汩渗出，剑身上缠结出繁密的花，龙伏在地面上，缓缓闭上眼睛

  赶着回去复命，李赫宰只摸了摸他缓缓阖起的眼睛便匆匆离去

  没有回头

25

  看见宝剑的一刻，国王即刻下诏退位，将王位传给了最小的王子

  万人空巷举国欢庆，盛大的典礼持续了一周，李赫宰忙的脚不沾地，几乎累成一只废盒

  而且这些天一直没有见到小龙

  起初李赫宰以为他还没醒，又考虑着大概他的身份也不方便露面，便没多想

  好不容易挨到典礼结束，稍微闲下来，心里隐隐的不安被无限放大

  推掉所有的来访，他趁夜深摸着黑翻出了窗

26

  再次踏入龙之谷，一路上意外的顺利，心情却比第一次沉重的多

  所过之处冰封雪覆，万籁俱寂，只能说明

  ——龙不在这里

 27

  终于登上最高的山峰，他匆忙赶到洞口，本该沉睡于此的龙果然不见踪影

  目光所致空无一物，只一地暗红分外刺目

  

  快步走向洞穴深处，李赫宰转过一个弯，像进入另一个世界

  珠宫贝阙，金银堆砌，奇珍异宝四下散落

  被一片璨然晃花了眼，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28

  洞穴正中的巨石之上，安静的躺着一枚皇冠

  一颗流光溢彩的蓝宝石镶嵌在它中央

29

  “龙不是有很多宝物吗，你为什么……”

 

  “不一样的嘛。”

  那时李东海仰面躺在草地上，对着阳光转动海洋之心，羽蓝幻化成琉璃样的光落入他的眼睛

  “我自己找的是不一样的。”

  那是给你的成人礼，半点都不要借别人的手的

30

  他只想着那药是金希澈给的，一定没问题

  可他从未想过

  如果，李东海根本没有吃下那颗药

  无可抑制的痛楚从胸腔深处蔓延开来，仿佛要将他生生撕裂一般，喉咙涌起一股腥甜，李赫宰缓缓地半跪在地上

  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唯有海洋之心闪烁着华美而冰冷的光

  

31

  “哥，冷静。”

  角落里的人闯了祸，努力的把自己缩成一团

  桌前的人手一挥，魔法扫帚继续追打他

  “哇超痛的！”

  李东海心疼的抱住瘦瘦的自己

32

  “你自己说，第几个了。”

  对着满地碎玻璃——或许五分钟前我们还叫它烧瓶——金希澈太阳穴跳跳的疼

  “怎么当初李赫宰没一剑砍死你。”

  “......是啊”

  倏的安静下来，李东海眨眨眼，笑容一僵

  “怎么呢......”

  虽然那时相信自己没有生命危险，李赫宰还是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要害，只不过那一剑刺的极缓，可把他给疼坏了

  虽然和现在心口的痛比起来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33

  看他那副样子，金希澈蓦的心软下来，叹一口气召回扫帚打扫一地碎片

  有白鸽“扑簌簌”落在窗台上，衔着最新报纸

  跑过去拿下报纸递给他哥，李东海顺手掰了一块面包喂它

  《S国新王病危……》

  被极度夸张的占了半个版面的标题震惊，金希澈下意识转了个方向

  看一眼在窗边和鸽子玩得正好的身影，他将报纸折起来放在了斗篷里

34

  金希澈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吩咐小龙安生看家别乱跑

  正合他意，李东海乐得宅在家里——他原本也不爱出门

  敲门声突兀响起时，他还趴在窗边眺望大海

  “请问是谁？”

  “报纸。”

  “今天鸽子怎么没......”

  一轱辘爬起来，去打开门却发现来人两手空空

  没来得及奇怪，李东海对上了帽檐之下那双琥珀般的眼睛

35

  “海海。”

36

  “不请我进去坐坐？”

  来人倒是自觉地往里走

  “走了好几天的路，可累了......”

  “你怎么来......你坐这。”

  看他脸上明显的倦容，想问的话被咽回去，李东海忙拉着他坐下

  “你怎么过来的？你的卫队呢。”

37

  “我是逃出来的，就算不跑也要被流放了。”

  “他们说龙死了，我知道没有，可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李赫宰语气轻松的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要出来找你，长老们万般阻拦，搬了许多法令条例出来，好像我放弃皇位是罪大恶极的事。”

  “你......”

  猛地站起来，李东海手足无措的，只讷讷地看着他

38

  “原本我想着当了国王，宫里那么多珍宝尽可以送给你，你这个小财迷一定很开心。”

  伸出手，李赫宰拉着他坐回自己面前

  “我不是国王了，没有漂亮宝石可以给你了，也不能每天给你带好吃的点心了。”

   “……你还要我吗？”  

39

  不懂得怎样安慰他

  忘了自己尚是人型，李东海捧住对方的脖子笨拙地去蹭他的鼻尖

  然后被按住了腰抱着，吻星星点点落下来

  呼吸是记忆中青草的气息

40

  随后而来的金希澈抱着双臂站在门口冷眼旁观

  他手里的报纸被攥的皱巴巴的，还依稀能分辨出模糊的文字

  ‘S国新国王李赫宰登基以来操劳过度，旧疾复发，于今日凌晨驾崩，执政仅两个月......’

  原来是国王自己跑了，怪不得要造这样的假新闻来维护王室的颜面

41

  弃位不假

  可他也是安排好了说辞配合王室演完了戏才偷偷溜走的

  说的自己那么辛苦，也就骗这小笨龙多心疼他一些

  所谓“百般阻挠”的长老们如果知道真相不知道会不会气的胡子都翘起来

  

42

  不过

  摸摸放在自己斗篷里的王冠——兵荒马乱的潜逃中李赫宰唯一死死护在怀里的东西

  金希澈转身带上门

  懒得去戳穿他

43

  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让这小子活的久一点吧

—————————END—————————

月亮铺满诗歌

情书是云的颜色

匍匐在叶脉上的露珠里流动着彩霞

被我偷来在清晨为你写一篇童话 ​​​

以上

祝忆宝贝生日快乐

现实向 来自正主的点梗（跪

🐯说：我才没有醉奶 我一直这么奶 赫宰最喜欢我啦!

*

李赫宰是被电话铃声吵到，才从几乎忘我的修改台本的状态里脱离出来的。

正聚精会神工作着，突然被打扰，李赫宰有点不高兴，皱眉拿起电话，是朴正洙打来的。

这个时间点，来自朴正洙的电话，让李赫宰摸不着头脑。

按下接听键，还没等跟哥哥问好，就听见朴正洙略带焦急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东海在哪？快管好他，别再出岔子了。把他手机给我没收!!”

“莫呀？”李赫宰一脸懵逼。

朴正洙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语气才一字一句解释道：“东海好像喝醉了，你没看ins吗？现在去看，不要做任何回复，然后赶紧把他接回家。”像是不放心似的，朴正洙又强调了一遍：“今晚禁止你俩使用ins，懂我的意思了吗？”

李赫宰预感事情不小，向特哥保证好，让他放心之后，马上点开了ins。

唉，小笨蛋真不让人省心。

就知道不能放李东海一个人出去跟朋友喝酒，他到底对一杯就倒的人抱有什么信心啊？

从ins退出，又立马进到kkt的界面，点开置顶的聊天框：

-在工作室啊

-改舞台走位

-眼睛不疼

-笨蛋

-一会儿见 等我 海海

回复完一大堆，又担心李东海看不见，还是打了电话过去。

“喂，赫。”李东海专属的小奶音因为喝醉酒，带上了一点点沙哑的性感。

李赫宰本来想吓唬吓唬李东海，凶他一下，问问他为什么又喝醉了还不听话，但听到他低声软软喊自己“赫”的什么，又什么脾气都起不来了。

不自觉的轻声细语问道：“还在下午你跟我说的那家餐厅吗，我去接你，海海待在那里不要动好吗？等我。”

“好。”李东海答应完之后就不再说话，但也不挂电话，李赫宰耐心等着，电话两端，是短暂的沉默。

随后，李赫宰听见李东海委屈的声音，“赫宰，快一点来啊，我好想你。”

李赫宰的心软都是李东海给的。

*

李赫宰刚一进到包间，李东海就扑了过来，挂在李赫宰身上不肯下来。

李赫宰抱歉的替李东海跟朋友们告别，然后把人接走了。

喝醉的李东海走路歪歪扭扭，身体轻飘飘的，李赫宰一路哄着，好不容易把人放到副驾，弯腰给李东海系安全带时，又被一把抱住，身下的人不肯撒手。

李赫宰嘴上严肃地说着威胁的话，实际上早就露出了牙龈笑得开心。

李东海喝醉的时候就特别能念叨，特别粘人。回家的路上一直说个没完，从“赫宰我好想你啊”一直说到“李赫宰我觉得你不够爱我了，为什么不让我抱抱你”这种没边际的话，任谁看都是不清醒的模样。

李赫宰心想这张小嘴也太能说了吧，想让他停住。

于是在等红灯的时候，李东海和李赫宰接吻了。

绿灯亮起的时候，李赫宰意犹未尽的离开李东海的唇，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李东海傻傻坐在副驾驶上。

“为什么亲我？”

“因为你可爱。”

“可爱可以跟赫宰bobo吗，那我要天天可爱才行啊。”

“噗，”李赫宰笑出了声，李东海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不可爱也可以的，只要是东海，李赫宰都愿意天天bobo的哦。”

“但是。”

李东海扭头盯着李赫宰，等他转折之后的话。

“我们海海不可爱好难哦。”

小老虎笑眯眯的，心情很好。

*

回到家李赫宰让人乖乖在沙发上坐好，一边看着李东海喝醒酒汤，一边教训道：“海海以后要分清ins和kkt知道吗，今天这些话只能在kkt上讲。”

李东海还没醒酒，但这个时候好像明白得很，甚至还顶嘴：“这些话可以在ins上讲。”

“为什么？”

“因为我想。”

好，因为李东海想。李赫宰能拒绝李东海吗？李赫宰从来做不到。

此次醉酒教育不了了之，所有要吓唬小老虎的话都变成了“海海难不难受”“下次不许再喝那么多”“乖，躺我怀里睡吧”这些。

*

金希澈看到ins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给朴正洙打电话。

在得到“已经让赫宰教育东海了”的回复后，金希澈冷笑一声：“呵，你以为李赫宰能教育什么啊，俩人没凑一起搞事情就是万幸了。”

“呀，真是管不了这两个崽子了。”金希澈气呼呼的挂断了电话。

就，再由着李东海一次吧。

下次绝对不允许了!!哥哥们第一百零一次如是说。

-END-

回到过去的某一天

01

李赫宰晕晕乎乎站起来的时候还觉得头疼。

他跟李东海吵了一架，具体因为什么忘了，反正那家伙发起脾气来就不讲道理，摔门就走了。

李赫宰叹了口气，想着冷却两天也好，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闹了，每次还不是都会乖乖回来。

他躺回床上就这么想着，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就是这样了。

他扶着墙，看着面前的金俊秀在走廊里不安的转悠。

“赫宰！你快进去劝劝啊！”

化妆间锁着门，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

李赫宰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他下意识地去拧门把手，打不开。

他又敲门，好言好语地说，

“东海啊，把门开开。”

里面中气十足一声吼，

“滚！！”

知道了，这是还生气呢。

“东海，我们错了，不该跟你开玩笑，你把门打开。”

就听里面嘭地一声像是拳头砸在门上，

“我不会变！！”

李赫宰听着声音都觉得疼，赶紧接话，

“对对对，你不会变，我作证！”

李赫宰说出这话时，心里才觉得有些异样。

刚才那些像是他理所应当说出来的，但这句不是。

他看了看有些窄而陈旧的走廊，不知道是哪年哪月款式的照明灯，还有这间旧的隔间。

记忆像洪水一般翻涌而来，他看着面前十几岁的金俊秀，突然有点眼眶发酸。

到现在好像不是适合伤感的时候。

里面断续的抽噎一门之隔他听得清清楚楚。

好久没有听到李东海这么哭了。

但想着把他惹哭的自己，又觉得有些幼稚得可笑。

他又耐着心敲了敲门，

“东海，我们真的错了。对不起，开开门吧，嗯？”

锁咔嗒响了一声，门吱呀拉开一个小缝，露出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

“你进来！他不行！”

“为什么？！李东海他刚才可也一句没少说啊！”

李赫宰回头看着金俊秀一脸郁闷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做了个鬼脸就闪身进去。

02

李东海刚哭完，眼角的红都没褪下去，估计是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不看李赫宰。

但他又生气，气这俩人联手开他玩笑，知道他不禁逗，还要拿这种事来惹他。

什么出了名后就会变，他才不会。

气还没消，干脆一拳照着肩膀捶过去。

李赫宰“哎呦”一声，到身体站着没动，稳稳接下这一拳。

稍有点疼，他想着这时候自己是有点太单薄了，李东海这个力度放在后来根本不算什么。

“错哪了？”

闷闷的鼻音传过来。

“不该开这种玩笑，让你难过了。”

没想到李赫宰这次真的乖乖认错，还真挚得不行，李东海又想哭了。

他揉了揉鼻子，想把眼泪努力憋回去，下一秒却被人突然按进怀里。

李东海瞪大眼睛，刚才哭得鼻子都堵住了，只能鼓着肉肉的小脸张着嘴巴喘气。

李赫宰一副骨架硌着他，手按在他的后脑，又放到背上一下下抚着。

很瘦，但倒是很可靠的感觉。

李东海伸手拽了拽垂在他手边的李赫宰的衣角。

李赫宰心里一颤，想把人搂得更近一点，心里又不免有些埋怨自己。

十六七岁的李东海啊，自己怎么会忍心欺负他呢。

那个时候多少也有点嫉妒吧。

长了一张惹人喜欢的脸，又有机会先于苦练了许多年的自己出道。

练习生时候未知的明天让竞争变得不安，他也是其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员。

那时候心里隐隐的对手，后来是队友，再后来是……

李赫宰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举动可能不太对，他连忙放开李东海。

李东海之前为了拍照，刚弄了一头栗色的小卷毛，看上去摸着就手感极好，像他养的那只小狗狗似的。

李赫宰还是没忍住伸手过去揉了揉，

“好了，洗个脸出去吧？”

李东海点点头，也不去看他，径直走到一边拧开水管。

李赫宰靠在门边，从镜子里捕捉到他有点红的脸。

李赫宰心里一动，心里有股暖流汩汩地冒出来。

这个笨蛋这么早就心动了吗？

笨蛋，那你要等我好久的。

03

他走神这时候，李东海已经收拾好了，虽然眼睛还有点肿，不过起码看上去情绪正常了。

他一打开门，金俊秀就冲过来握着他的肩膀，左看右看的。

“你们俩在里面半天，干嘛呢啊？打架了？？”

李赫宰无语地瞥他一眼，

“傻啊，你打架没声儿？”

“对啊！那你们俩干什么呢？”

李东海支支吾吾半天没答上来。

李赫宰走过来，一手搭一个，解了围。

“谈心呢，为你我的错误作出深刻检讨，行了吗？”

金俊秀跟着往前走，还没琢磨明白，但感觉哪儿怪怪的。

晚上回了宿舍，李赫宰看着一屋子的人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到原来的时间线上，但他有种强烈的直觉，不会太久的。

站在未来，他偶尔会很怀念这个曾经一无所有的时光。

虽然这时没名没钱，有数不清的烦恼，但也有些许多再也回不来的好。

他悄悄挪到李东海身边蹲下，李东海听到动静翻了个身，吓一跳。

“不睡觉干嘛呢！”

“嘘，我睡不着。”

李东海缩在被子里，小心翼翼地露出双眼睛来，扫了扫四周，没人被他们吵醒。

“那你想做什么？”

李赫宰想了想，说了个李东海感兴趣的，

“看电影，去不去？”

躺着的人眼睛一下就亮了，猛地坐起来，差点撞上李赫宰。

“好啊！”

他说着就要穿衣服，却又停顿了，

“不行啊，公司不是不让我们半夜出宿舍的吗？”

李赫宰抓出反面典型，

“希澈哥出去多少回了。”

“哪能一样吗。”

李东海对着头上的窗子叹气。

出了会儿神，他一咬牙，干脆地穿上衣服外套。

“算了，大不了挨顿揍！我好久没出去玩了！”

李赫宰跟在李东海后面，回想着宿舍布局。他转了一圈才找到他以前翻墙的那个点。

“这不容易发现，外面路面高，直接跳下去就行。”

李东海点点头，跟着李赫宰灵活地翻了出去。

李赫宰感叹了一下十几岁时轻松利落的好身手，熬夜翻墙一点不带含糊的。

04

两个人沿着路慢慢走着。

零几年的城市不如现在繁华，比如他们宿舍和这条路还是一副朴素的样子。

凌晨静悄悄的，有的路灯都熄了。一阵风吹过来，就他们俩人，还怪可怕的。

李东海搓搓手臂，拽着李赫宰快走两步，来到主路上。

有零星的车开过去，街边的铺子也还亮着灯，这才有了点人气。

快走到电影院门口的时候，李赫宰才反应过来一个致命的问题。

钱。

什么时候也会犯跟身边这人一样马虎的错误了。

李赫宰捂着脸，对自己哭笑不得。

他掏了掏兜，全身上下就几个硬币。

李赫宰叹了口气，拍了拍走在前面的李东海。

“你还有钱吗？”

李东海愣了愣，直接把身上仅有的两个兜翻出来。

干干净净，比自己的还干净呢。

李赫宰憋着笑摊开手心，把他从全身上下搜罗出来的硬币展示给他看。

李东海看了看不远的电影院，又看了看李赫宰。

两人同时开始面对着对方傻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来都来了，李东海盯着面前的电影海报不肯走。

李赫宰也觉得有点可惜，两个人干脆在电影院门口，一边儿的台阶上坐下。

两人看着街上来往的车辆，又抬头看了看天空。

黑漆漆的，挂着几个不起眼的星星，月亮也看不见。

李东海踢开脚边的一颗石子，

“特哥说，我们这回可能还是不太行。”

李赫宰目光盯着远处化成光点的霓虹，静静地点点头，

“嗯。”

李东海叹了口气，

“公司一直没给准话，估计悬了。”

李赫宰扭头看他，

“所以今天不开心，也因为这个事吧？”

李东海撇嘴，那股生气的劲儿又冒上来，

“嗯，你们还说我，真坏。”

李赫宰笑了笑，

“就是，坏死了。”

李赫宰手放在兜里，除了那几枚硬币再摸不到别的。

没有手机，钱包，信用卡。

甚至衣服袖子都被摸白了边儿，球鞋都刷不出最初的白来了。

从他反应过来这是从前的时候，此时此刻，是他最贴近当年那个自己的时候。

他听见李东海对着天空喊，

“什么时候才能出道啊……”

这算是当时的他们最重大的烦恼了。

 

05

被李东海缠不过，最后他用了全部家当买了一小份炒年糕。

当然，他自己也有点饿了。

一路不算短的距离，纯靠两条腿走过来的，真是好久没这么清晰地感觉过这种前胸贴后背的饿了。

路过闻到香味的时候，他俩差点就走不动道了，吹着风聊了这么半天，终于撑不住了。

李赫宰拎着袋子回来，李东海迫不及待的眼神都快要把他连带着一起吃了。

袋子放在地上，竹签两个人一人一支。红色浓稠的酱料裹在热腾腾的年糕上，一口咬下去，辣味在口中散开。

碳水化合物真是人类的幸福源泉。

两人边吃边笑，酱料黏在嘴角也毫不在意。

来来往往的人没人认识他们，顶多看他们一眼，就又接着往前走了。

李赫宰像是心情不错，边嚼着边说，

“你说，人家看我们是不是都觉得特傻。”

李东海又咬一口，蛮不在意，

“管他呢，反正我又不认识他是谁。”

李赫宰笑了两声，又戳了一块年糕，

“你可算赶上了，我可都还没给金俊秀买过一颗糖呢。”

李东海忙着吃，听见他说话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那是你小气。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赫宰有点想为这个时间的自己辩解，

“不是，我对你不好吗？”

李东海听了更无语了，凑过来一把抓住李赫宰的肩膀，近距离盯着他，

“喂，说实话，你今天是怕被哥哥们骂，才过来安慰我的吧？”

李赫宰一愣，吃的都放下了，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李东海扭头看他，一双坦荡清澈的眸子盯得他发慌。

“那不然呢？”

李赫宰话到嘴边哽住了。

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心疼了吧。

李赫宰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会回到这一天。

这不是李东海心动的时间点，而是自己的。

是自己一直躲闪逃避不愿去想和回忆的。

一开始是不愿也不敢承认的悸动，后来是不想承认自己竟然自欺欺人了这么久。

横竖都不愿去想，但记忆从不骗人。

李赫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说话，只是笑着伸手蹭掉了李东海沾在嘴边的调料。

李东海愣了两秒，接着刷地一下撤回身体，自己低着头又抬手在嘴角缓慢碰了碰。

趁着天还没亮，两人偷偷摸摸翻回了宿舍。

李东海躺下翻来覆去说睡不着，最后卷着被子，嘟嘟囔囔非要挤过来和他一起睡。

李赫宰盯着他有点泛红的脸，想了想说行，给他腾出了位置来。

但直到李东海都快睡着，李赫宰依旧还清醒着。

最后他伸手在他外套兜里摸出颗糖，炒年糕阿姨送他的。

悄悄地放在了李东海枕边。

05

李赫宰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怀里窝着个不明物体。

卷走了自己的被子不说，还埋着半张脸，也不怕把自己闷着。

李赫宰习惯性的给他把被子拉下来一点。

棱角硬挺的脸和那张圆乎的小脸好像并没有多大变化。

头发有点长了，落了一绺在脸上，李赫宰伸手轻轻拨开。

李东海睫毛动了动，像是感觉到李赫宰划过他脸颊的手。睡得还迷迷糊糊的，眼都没睁开，就伸手就准确握住了李赫宰的指尖。

李赫宰忍着笑，手指在他手心里捏了捏，

“醒了？别装睡。”

李东海挺了半天，最后睁开一只眼睛，

“我演技有这么差吗？”

李赫宰凑过去捏了下他的鼻子，

“你演技很好，这么多年只有我能识破。”

李东海被哄地开心，对着面前人有点冒胡茬的下巴吻了吻。

李赫宰手穿过他的头发，一下下顺着，

“不生气了？又半夜跑来，真不怕吓着我。”

李东海闭着眼睛靠在他肩膀，不太清楚地念叨，

“嗯，睡不着嘛。”

李赫宰低头看他，

“抱着我就能睡着，这么神奇？”

李东海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嗯，就是这么神奇，亲一下还会开心。”

李赫宰好心情地凑过去，响亮地亲了一下，

“让你开心也太简单了。”

“我开心就是这么简单啊。”

李东海裹紧了被子，像小动物似的往前拱了拱，打了个哈欠，说还要再睡一会儿。

李赫宰搂着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过了一会儿才说，

“东海啊，你没变，你一直没变。真的。”

李东海又睁开眼睛，看着突发感慨的李赫宰有点莫名，接了一句，

“你变好了，还变帅了。”

李赫宰看他跟自己不在相同脑回路上，倒也能理解，他笑了笑，

“是吗？你可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说我最帅了。”

李东海眼神飘到一边儿，

“我那时开玩笑的。”

李赫宰气得直接一个翻身压在上面，不住地挠他。

李东海受不住，又叫又吼的，最后求饶。

“哈哈，好了，后来是真话，可以了吗？”

李赫宰盯着他，还不肯下去，

“我以前那么坏的吗？”

李东海眼睛转了一圈，捧着李赫宰的脑袋，像是很真挚地在作答。

“嗯，可坏可坏了，首尔的坏家伙们，总欺负来自木浦单纯善良的我。”

李赫宰挑眉，

“那你还喜欢我？”

李东海不想理他了，

“喂，要点脸好吗？”

他挠挠头，看着坚持等着答案的李赫宰说，

“就是，不知道啊。喜欢这种事又没有道理可讲。”

李赫宰若有所思，

“果然坏男生比较惹人爱吗？”

李东海沉重地摇头，

“你不如说我有一双发现宝石的眼睛。”

李赫宰勉强接受了这个回答，他翻身躺过去。

“那你赚了，现在我喜欢你多一点。”

李东海笑得不行，也不知道李赫宰今天从哪冒出来这么多幼稚想法。

但他还是凑过去吻了吻安慰感情受挫的某人。

“对，现在是你不能没有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