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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泽村做饭很利落，电饭煲煮上米饭之后马上切好食材分类码放，然后两边燃气灶都开火，一边炒菜，一边煮汤。

 

其实自从我睡不好开始就不太容易觉得饿，吃饭也只是因为要按照三餐的时间好好吃，为了维持健康正常人的作息规律。我没什么食欲，冷饭热饭也无所谓，只是冷饭吃多了对肠胃不好，于是添置了微波炉。

 

早上会突然想吃热腾腾的包子才是意外事件。

 

27

 

我帮着泽村一起上菜布桌，两个人都坐下，拿着筷子合掌说完“我开动了”，开始吃饭。

 

泽村打开电视，问过我的意见之后调台到晚间新闻。就着或好或坏的消息背景音，泽村问我：“早川小姐平时结束工作吃饭的时候会看些什么吗？”

 

看些什么？我有些怔神，仔细回忆起来：“大约是在……看广告吧。”

 

他的微笑有一瞬的定格，我敢肯定他觉得我很奇怪。恰在这时新闻告一段落，电视里开始播放广告，我喝了一口味噌汤：“了解同行都在做什么样的广告，有什么样的创意，不同行业的想法能不能用在我的项目上，如果用，应该怎么用。”

 

他的表情像是维持不住温和的笑容，逐渐奇怪起来。

 

“你看宫侑拍的这个口红广告。”我连忙指电视。

 

屏幕上最先出现的是白金色的童话宫殿，宫侑穿着王子的装束，斯文有礼地登场，然后被魔物引诱着打碎封印，魔物逐渐显现出口红的外形，就在他伸出手触碰到口红的瞬间，装束、宫殿，一切都被黑化。

 

最后没有音乐，没有台词，甚至没有拍全宫侑的脸，只有黑色丝绸质地的衬衫下露出锁骨的小半个胸膛，镜头上移，露出他的下巴，还有残留着热吻后口红痕迹的嘴唇。

 

画面全黑，而后是他一声低低的轻笑。

 

“这个广告的大获成功背后有很多值得分析的东西，比如说男色需求，比如说想象空间，比如说……”我不自觉地向泽村分享起来。

 

“早川小姐。”泽村突然出声打断了我。

 

“啊……不好意思，说这些可能有点无聊。”

 

“不是。”他摇摇头，认真看着我的表情里似乎有那么一些让人不由得感到鼻酸的怜惜。

 

他说：“我说的是结束工作之后。”

 

28

 

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广告并分析他人的作品”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可是一个人来到宫城生活之后，我的精力和时间全都被工作占据，竭力搜刮回忆，似乎确实找不出什么其他的日常消遣。

 

缺少睡眠的异常活跃的大脑却在此刻偃旗息鼓，没有给我任何念头或灵感让我逃离这一刻的寂静，任由下一个广告的声音吵吵闹闹地从耳朵里路过。

 

对方大约感受到这个问题带给我的尴尬，略耷下眉尾笑着结束话题：“请不要在意，是我一点奇怪的职业习惯，早川小姐不用回答我的问题的。”

 

于是这一段轻轻地揭过，我们安静地吃饭。电视广告播完，画面切回新闻，泽村认真地看着，偶尔会发表意见和我讨论。饭后他还抢过了洗碗的工作，让我早点回家休息。

 

29

 

醒来的我拿起枕边的手机按亮，屏幕显示的时间是4:30。看来我的失眠也不是睡眠空间的问题。

 

大脑又开始活跃起来，思绪不连贯地从刚工作时第一次在前辈的指导下使用打印机出了问题，再到小学时回家的小巷口遇到的露阴癖怪大叔。

 

后来问题是怎么解决的，那个怪大叔之后怎么了？如果我现在再遇上这种事，应该能面带不屑地说“就这”然后平静地走开了吧。毕竟我隔壁可是住着一个“警察叔叔”……

 

对哦，泽村就住在我的隔壁。

 

他的卧室与我的仅仅一墙之隔，不知道他的床是不是也是贴着墙放的。我侧躺着，背后抵着床边，嘴上念着“妈咪妈咪哄”这样突然在脑海中冒出来的奇怪咒语，抬起手用掌心贴着那堵墙，妄图探知对侧的人究竟在什么位置。

 

如果我能探知到的话，应该能上新闻吧？

 

思绪又开始不着边际地胡乱飘荡，标题会起什么样的呢，宫城县一女子拥有奇怪超能力？那我的超能力是什么，感知热量如同远红外成像那样的科学范畴，还是通过波纹这样玄妙的生命感知？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收回双手在胸前拢起，轻轻地说：“泽村。

 

“这是我最后的波纹了，收下吧！*

 

“……”

 

我翻了个身。

 

“……我有病。”

 

30

 

泽村做的饭味道还不错，也仅仅是还不错，反正绝对没有《中华小当家》那种打开盖子就会有金光四射的地步，但还是让我第二天吃午饭时觉得嘴里的便当难以下咽起来。

 

这让我又开始思考吃过小当家做的饭的人，以后再也吃不到了应该怎么生活？

 

毕竟我和泽村也只是普通邻居，他人再好，也不过破例让我去他家吃一顿饭，不能顿顿让我去，我又不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这么想着，再吃一口饭。微波炉热出来的便当米饭如下班时间被临时通知开会的职员一样没有灵魂……

 

不知道食人族的酋长吃到失去梦想的社畜时会不会同我一样在心里嫌弃。

 

31

 

我之后又陆续去泽村家蹭过两次饭，都是在我准备出门增加便当储备时撞上刚回家的他的场景下。

 

如今公司业务繁忙，我的下班时间变得模糊起来，经常晚上七八点热完便当在电脑前一边对接需求，一边草草扒拉两口。而泽村大约也有值班，下班时间不是非常规律，总归不常遇上的。

 

32

 

我的失眠依旧存在，它没有好起来，甚至还有变坏的趋势，如今我已经会在凌晨3:00醒来。睡眠不足让我整个人都开始焦虑，尤其在查阅完长期睡眠不足会给人带来的影响之后。

 

点香薰蜡烛、听助眠音乐、晾晒被褥……每天晚上都很努力地睡觉，很努力地想要睡着。但是这样的努力毫无作用。

 

仅仅半个月我就感受到了失眠带来的巨大影响。我变得难以集中注意力、工作效率下降、容易走神、容易被激怒，暴躁的情绪时常在胸口徘徊，还每完全爆发也只是在等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不至于将脾气发泄在别人身上，但一点点小事就会感到不愉快，思维有一种诡异的割裂感，能感受到自己的焦虑，同时又像局外人一样冷静地注视着处于失控边缘的自己。

 

我知道我的状态不好，所以在和同事对接的时候更加注重自己的用词用语，以免把这种不好的影响带给别人。

 

33

 

看着电脑屏幕上设计师发给我的内容，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之后才在输入框输入：【这个方向是我们之前开会的时候确定的，一直都没有变，希望按照我的需求来哦，辛苦啦~】

 

设计师：【这个方向太丑了，我不觉得有尝试的意义。】

 

当初开会的时候为什么不提出来？现在才来说不行，浪费我一周的时间难道让你很高兴吗？！

 

……我默默地捏着拳头吸气，好不容易压下暴戾的怒气，在输入框的字打了一半，对方的消息又发来了：

 

【要不你来，反正我做不了。】

 

34

 

人在极度生气的时候会有什么感觉？有点像脑袋里吹胀紧绷的气球终于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嘭地炸开来，然后一片空白。我的身体愤怒到甚至不自主地发抖，大脑似乎也感受到这一点，安静地不让其他思绪打扰我。

 

我冷静地翻到半年前HR发在群里的公司职员联系表格，找到设计师的住址，起来换衣服，然后到床边拿起买了防狼用的金属球棒。

 

我决定了，我要让他用身体感受一下社会的毒打。

 

今天，他不能解决我的问题，我就解决他的身体。

 

文明之所以是文明，因为大家都在追求和平，既然他喜欢争端，我就把一切争端解决在源头。

 

我，早川由衣，立誓，马上，就要，打死这个，狗东西。

 

我拿着球棒，破釜沉舟地沉着表情出门，门一开，就看到了隔壁正从口袋里拿钥匙的泽村。

 

“……”

 

35

 

那一瞬间我几乎是悲恸的，我的“破釜沉舟”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扼杀在摇篮里——甚至还没走到公寓楼下。

 

泽村正想与我打招呼，张嘴的同时注意到我手里的金属球棒，顿了顿才问：“早川小姐，你怎么了？”

 

我的身体和表情都很僵硬，稍有动作就能感觉到那一块肌肉的酸麻。不同于躯体，精神却在短暂的空白之后炸开了锅，一条条纷乱嘈杂地刷过我的大脑。

 

为什么我身边住的是一个警察？

 

为什么我总是在工作？

 

为什么确认了那么多遍的工作最后还会出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我睡不着。”

 

我不想说的，我不想让别人知道的。

 

36

 

我阻止着自己开口，但是尖细的声音还是从喉咙间争先恐后地挤了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我睡不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睡不着！”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带上了颤抖酸涩的腔调。

 

我想睡觉的，我的精神和身体都需要，可是我就是睡不着。

 

“什么都在变糟糕！我醒得越来越早，同事越来越难以理喻，工作时间不看消息，消息已读不回，不好好工作只知道推诿责任。”

 

已经不只是睡眠的问题，我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如同翻倒的拖把水桶，脏污的水流倾泻一地：“还有，便利店的便当总是没有新品，楼下的情侣总在我写方案的时候吵架，楼梯间遇上年纪大的婆婆总会问东问西！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喜欢出门又怎么样？不会做饭，只会用微波炉热便当又怎么样，26岁没有男朋友，不想结婚又怎么样！和他们有关系吗？！”

 

我清晰地感觉一半的我漠然地高高飘起，冷眼旁观着另一半的我操控身体压着声音哭叫：“什么都是坏的！没有一件好事，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没有一件！全世界都在和我作对！我讨厌全世界！！”

 

没有什么对手，也没有什么敌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假想敌，所有的敌人却又从不存在。命运无意与我作对，它只是不经意间转身带起的微风，就能呼啸着摧枯拉朽，崩坏一切。

 

我对着全世界宣战，然而全世界对我不屑一顾，于是我便像是对着空气乱吼乱叫的疯子，单方面地不正常着。

 

37

 

我的身体果然还是太弱了，只是控制不住情绪地哭着说几句话就能耗费全部体力在原地气喘吁吁。

 

发泄情绪后我逐渐平静一些，感受到泪水冷却后脸颊上的冰凉。

 

我看着泽村向我走过来。我也只能看着他，做不出什么抵抗逃避的动作。就算是我的全盛时期，他想要逮捕我，我也无力反抗。

 

他先收缴了我手里的凶器——那根金属球棒，只是轻松地拿走了，我并不能与他争夺——放到一边。然后拉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塞进制服的大口袋。

 

我猜他大约是准备拿手铐了。

 

38

 

一个热腾腾的包子被放在我的手心。

 

他像是揉搓什么小动物一样摸了摸我的脑袋，对我微笑。

 

比起之前几次拘束温和的礼貌神情，这个微笑更加放松，甚至有一些纵容：

 

“那就先从肉包开始，重新喜欢世界吧。”

*《JOJO的奇妙冒险》中西撒的台词

*是去年卖的本子里的文

*圈子凉了本子卖不出去了至少把故事给大家看看

*本来是想麦克生日发的，但是晚了。

【麦相】年少

I

山田阳射最初注意到相泽的时候是在开学的第一堂课。

初次见面，相泽消太就像一公斤钠一样掉进他这潭本就不平静的池塘，嘭的一声，在火花与高热里嗡鸣，叫原本平静的两个人都散发出了原本不存在的热。

两条平行线不仅相交，甚至凑在一起打了个蝴蝶结。

UA入学的第一堂课大都是以确定学生对个性的掌控以及其它的素质为目的的。

这一次采用的是两人一组的对抗赛，山田阳射与另一位可爱的女生很不幸的成为了相泽的对手。

“老师，我可以申请单独作战吗？”这是山田阳射第一次听见相泽的声音。意外的很清爽，带着几分没睡醒的慵懒反而显得从容。

“我不需要同伴。”

过分嚣张的发言震惊全班，但是源于个性，山田阳射首先注意到的还是他的声线。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大都处在变声期，不论说点什么都或多或少带着些公鸭嗓的嘶哑。相泽并不例外，只是那点嘶哑随着睡意一起，化作了慵懒。

一股子看不起人的味道，呜哇…让人火大。

山田来教室的时间并不算太晚，但一路上与新同学说说笑笑走走停停，他到的也绝不算早，只是离迟到还有距离罢了——完美的错过了相泽间断清醒的自我介绍时间，他对相泽一无所知，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是前桌的小哥告诉他的。

在山田印象里，这位同桌简直就是高冷的化身，是冰山，是精英，是不苟言笑的典范。在所有人都在与新同学打招呼时，他波澜不惊的趴在自己的桌上，与教室的喧闹隔绝开来。

太嚣张了吧，这家伙打算一挑二吗？山田阳射凝神静气，做好了对手难缠的觉悟。

山田心里吐槽归吐槽，但是也没有更多的看法了。能考上雄英的家伙都是初中里厉害的家伙，有一两个臭屁鬼也很正常。

只是这么嚣张的话，很容易被排挤吧。

那时候山田还有余力担心新同学的社交问题，但是当比赛开始之后他就没空想这些事情了。

失去个性的一瞬间，对于在场的另外三个学生来说是非常震撼的，包括相泽的队友。即使事先知晓是同伴的个性，即使知晓只是持续片刻的事情，那种“身体的一部分”消失了的恐惧也十分难以消化。

对个性越是使用纯熟、有所依仗，这种恐惧也就越是深刻。比起失去个性实际上带来的不便利，心理上的压力反而是效果最明显的。

山田阳射简直就是全场最惨，突然用不出个性差点给吓哭了。他的个性是一出生就有的，突然一下没了，对他来说就像是要踹人才发现自己少了条腿。

山田阳射，十五岁，心态崩了。

呆滞的脸上跟写了字没差，仿佛在说“我个性呢！我放这里这么强的一个性呢！”

啪，你个性没啦。

血色的眼睛，头发飞起，相泽脸上扬起了胜券在握的笑容，在十五岁的山田阳射眼里就像是个大魔王在一步步逼近，砂锅大的拳头遮盖他的视线，记忆到此终止。

啊…原来申请单独作战是这么回事啊…

毫无悬念，相泽消太轻轻松松一拳打倒一个小朋友，山田那一组，连表现实力的机会都没有。

等山田醒来之后，其它组的测试已经结束了，而他们三个因为相泽的个性完全没能表现自己的家伙获得了加赛的机会，他们三个联手对战老师。

这一天，有三位同学，在入学第一天就吃了来自老师的社会毒打。

这场毒打之后，老师亲切的宣布:大家不要急以后这种对战训练还有很多，只是下一次就不会有这样被老师分配好的同伴了，同伴得自己凭本事去找，社交也是英雄必备的基础素质之一。

相泽嗤之以鼻，山田却目露精光。

不论如何之后绝对不要成为相泽的对手了…！！！

他自信这世上就没有人能拒绝跟他做朋友！没！有！人！

 ………

相泽看着山田阳射无语凝噎，然后转过头拉开门走了进去。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适合这样的场景。

在第一堂课上，他用简单粗暴的方式毫不留情的将对方淘汰掉了，如果说是被怨恨的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完全在情理之中。但是，不论如何他都不觉得，他所做的事情里有任何一样能够成为让山田阳射像块牛皮糖一样粘着他的理由。

听着隔壁的水声，相泽抖了抖，把裤子拉上。

这已经不止是牛皮糖了，近乎牛皮廯了。

推开隔间的门，毫不意外的看到那张灿烂到近乎欠揍的笑脸。这家伙已经跟了他很久了，只要找到机会就会凑上来，但对方似乎多少也有点分寸，至少在他睡着的时候会自动降低音量，放学后也不会像跟踪狂一样尾随。

微妙的踩在了相泽的底线边缘。

正因这样，相泽采取了无视的态度，放任对方这种不合理的行为。

这样的事情已经持续了一周，山田的做法在不断升级。

由每一次醒来都能立刻看到隔壁桌上用同样姿势瞪着绿色大眼看着他的山田变成现在这种去厕所都同进同出的状态…

这家伙…是变态吗，这样下去变成尾随狂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吧？

“…山田阳射，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着我？”忍无可忍的相泽到底还是问出来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相泽想过太多答案。比如【从生活中找出弱点打败你】【找到你的把柄】之类的…

“诶——这还用问吗！我，想跟相泽君成为挚友！”一起组队作战那种！

看着山田灿烂得能与太阳肩并肩的笑容，相泽忽然想起每天屉子里出现那些来写着“请吃吧”标签路不明的食品，热乎乎的早餐，还有来自同桌像变态一样盯着他吃东西的眼神…

什么啊…原来不是女生送的吗？

II

“随你喜欢吧。”

相泽是这么回复的，他默认了山田的做法，没有给出任何评价。

他并没有交朋友的意愿，维持一段亲密稳定的社会关系太麻烦了，对于当下的他来说还没有从容到能够花费这么多精力来维持友谊的地步。

他对于山田阳射的做法并不认同，但是看在对方也没有添麻烦的份上他也懒得阻止。

会知难而退的吧。相泽是这么想的，越发心安理得的接受屉子里不时出现的那些食物——就当做是听这个喇叭成天叭了个叭叭的精神慰藉费。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进行，生活也似乎格外眷顾山田阳射。在他看来，跟相泽组队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他简直就是命运的宠儿，天选之子，人生的主角，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他——直到数学课结束。

当数学老师走出教室，山田阳射清晰的听到了头脑中出现了一声机械的系统提示音。

叮——玩家山田阳射失去了灵魂。

他就像是一团史莱姆一样瘫在了桌上，浑身都失去了颜色，只有绿色的圈圈眼像旋涡一样转着圈圈，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人之将死的味道。

 一只鹦鹉被扼住了喉咙，山田阳射的失落状态由上午持续到了下午，失魂落魄的山田一想到那几道题就头疼，但是越是不会做他就越发忍不住去想，导致下午的救援课都上得无精打采的。

相泽有点看不下去了。不会叭了个叭叭的山田阳射还是山田阳射吗。当山田连换衣服都忍不住再一次叹气时，他忍不住拉住了对方。

“放学后别走。”说着他拎着校服的外套就往外走，留着山田满头问号的在更衣室里脱着他超难穿也超难脱的皮裤。

？

山田阳射缓缓又冒出一个问号，难道他刚刚那堂课的表现已经糟糕到让他的同桌想要课后“教育”他的地步了么？

不不不，不可能的吧，就算在怎么说那家伙也是英雄预备役啊，课后套麻袋什么的…

抱着一种完全没必要的忐忑，山田推开了教室的门。放学后的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在窗边被风抚起的窗帘，和拢着乱发的相泽。

风抚起了窗帘，抚起了相泽的发，也将桌摊开的练习本吹得莎莎的响。

山田阳射届时才注意到两张桌子这时候已经被拼到了一起，上面摆放着熟悉的东西——万恶的数学课本和一道大题都没对的数学作业。

“还站着干什么，过来。”

！！！！

这家伙！居然是这么好的人吗！

一只被命运扼住了喉咙的鹦鹉逃出生天，重新开始叭了个叭叭。山田阳射迈着欢快的步伐在夕阳的余晖中蹦蹦跳跳的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还在为高冷同桌愿意为他补习数学而高兴，完全没有想过，接下来他面对的将是怎样的铁血补习。

当相泽真正意识到山田的数学基础有多糟糕时，已经到了必须离校的时间了。他拍了拍重新失去灵魂再一次趴到了桌上的山田示意了一下时间。

“之后的明天再说吧，算是早餐的回礼。”

山田像是个抢救失败的尸体一样在桌上抖了抖，用一种类似于脱力的运动方式转过了头看向了相泽，张开嘴，似乎有灵魂被吐了出来。

= _,=##

相泽的青筋冒了出来，在他真正开始动手做点什么之前，尸体山田说话了。

“总感觉…意外的发现了消太的优点了呢……”大概是真的用脑过度了，这家伙似乎处在一种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状态，一不小心就说出了真心话。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妖魔形象啊……相泽手一抖，不小心捏断了一支铅笔，深呼吸两次后叹了口气，单方面的结束了本次的补课。关好了窗，把桌上脱力的家伙拎回椅子，把桌椅复原，然后像拎麻袋一样拎着山田的衣领往校外走。

大概是学校本身就是某种结界，出了学校之后山田恢复了活力，智力似乎也恢复了过来。不论数学让他多么颓丧，走出了学校他山田阳射又是一只精力旺盛的腮红鸡。

“喂，消太，我请你吃饭吧，作为铅笔的赔礼——”

“不需要，而且都说了吧，这些是早餐的……”

相泽的话戛然而止。

黄昏时间的街道是很危险的，英雄们交接着工作，这个时间段一片区域或许会同时出现两位英雄，而运气糟糕的话，可能会出现短暂的空窗期。

在这个混乱的年代里，支柱与信仰才堪堪冒出新芽，尚未将这混沌给破开，当法律仍旧不被人们自觉遵守时，获得超常力量后自命不凡的家伙到处都是，仅仅是出门都伴随着相当的危险。

“不想死的话就滚开！！”挥舞着刀刃的歹徒一路狂奔着，双腿化作的轮子跑得飞快，后面的英雄似乎机动力不足的样子，只是勉强不被甩掉。

这样的个性在步行街里，简直就是如鱼得水的优势啊。

这还真是……

山田阳射的嘴角满是笑意，渐渐上扬，隐约有种勾引耳垂的趋势，他把包塞到了相泽的手上。

“消太，帮我拿一下吧。”说着，他向前一步，就像是踩在了命运的头顶，充满仪式感，在夕阳中有一种莫名的英雄情怀。

放马过来吧，敌人！山田阳射深吸了一口气，打算一击把被数学折磨一整天的悲愤全部抒发出来。

“到——此——为……？”嗯？我个性呢？！我这么牛逼一个性呢！

熟悉的恐惧，熟悉的无力感。

山田阳射僵硬的回过头，对上了一副通红的眼睛和在夕阳熹微的余晖下飞舞的黑发。

“啧”相泽啐了一口，跳了起来，在空中一个旋转，腿带起了风声，在敌人冲到面前之前，向着山田阳射踢过去，利用旋转的加速，将手中的包甩出去砸向了敌人面部。

啪。

相泽的腿和山田的脸，山田的包和敌人的脸，发出了响亮的撞击声。

吧嗒。

眼镜都被踹飞的山田阳射蹲在地上捂着脸，十分心痛的看着他的包。是的他的包，像英雄一样将敌人打倒的学生包是他的，同时，从包里掉出来的那副断裂的红色耳机也是他的。

“这么任意的对人使用个性攻击，你想在入学没几天就被开除吗？”

被打倒的敌人迅速被英雄抓捕，夕阳的余晖渐渐也要散了，路灯亮起，步行街那仿佛被按了暂停的喧嚣声又回来了。

山田默默的捡回了包和眼镜，珍而重之的将他新摸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发推还没来得及用的耳机尸体捡起来，为它短暂的生命默哀着。

“喂…？你没事吧？有这么疼吗，抱歉抱歉”大概是山田过分沉默了，相泽起先还以为对方是在反省个性伤人的问题，结果走过去一看，绿色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在带着裂缝的黄色眼镜背后，显得格外狼狈，格外的可怜。

顿时相泽就慌了。

他从小就很乖巧，即使有时不合群，但也从来都没有把同龄的男孩子弄哭的经历。

这…这怎么办…？！

友谊的大树，似乎在长出些许苗头时，就被人彻底的掐断了。

III

随着相泽的问话，山田阳射由默无声息的流泪变成了嚎啕大哭，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上气不接下气扑向了相泽。

“咕噜咕噜咕噜……”哭腔、鼻音和常人所不能及的语速，让他原本的话语变成了在水里吐泡泡一样的咕噜声。

“哭的时候别讲话啦！而且鼻涕都飞出来了！”太脏了吧！相泽这么想着，但还是拿出了帕子一把盖在了对方的脸上胡乱的擦着。

这一次，彻底的让山田被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两人这种像是突然发病一般的状况，也成功吓退了准备上前的记者，涉事相关的职英也十分主动的将目光吸引，给两个未成年脱出的机会。

最后两个人还是半推半就的坐进了快餐店，相泽点了餐，而山田则是去了洗手间，洗掉满脸的鼻涕。

山田的眼镜彻底的裂了，像是被子弹击中的钢化玻璃一样，虽然不至于飞溅但微妙的在破碎的边缘试探。裂缝像蜘蛛脚一样爬满了整块橙色的镜片，而泪水流过的地方留下了结痂，叫残破的镜片变得脏兮兮。这样的眼镜往鼻梁上一架，任山田把自己收拾得在光鲜靓丽给人的印象也只剩下俩字——狼狈。

倘若这个时候脱掉了这身雄英的校服，立刻去天桥底下摆个碗或许都会有生意上门。

相泽点了餐，他并不太清楚对方的喜好，但是考虑到对方的个性用到了嗓子，他有意避开了油炸类的食品，艰难的在烤与焗的类别里挑选着一份能把一个正在长身体阶段活力满满的男高中生喂饱的餐点。

看着山田那么小心翼翼的把耳机收好，相泽再迟钝也意识到对方哇哇大哭的原因了。他并不算漫长的人生里实在缺少应对这类事件的经验，以至于，当他买好了两人份的快餐，把可乐递给了对方后，他也没想好要怎么安慰对方。

两个人保持着一种迷之颓丧，晚饭食不知味的吃完后各回各家。到最后相泽也没能开口说点什么。

他总觉得，这个时候就算取得了原谅也无济于事——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作为一个成熟男人，他应当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仅仅是取得原谅是不够的。

他甚至可以料想到，对方哇哇大哭着原谅他。即使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在相泽消太的眼里，山田阳射绝不是一个会为此跟他分生的男人，明明也不是什么很亲近的关系。

相泽暗自记住了耳机的样子和品牌，做好了打工赔偿一个新的给哭得稀里哗啦的同桌君的准备。

当天晚上，两个人都没睡好。一个在为自己差点做了可能会被开除的事情而后怕，而另一个则是在为价值十多万日元的耳机而瞳孔地震。

第二天两人都顶着浓浓的黑眼圈出现在教室堪称一奇景。

相泽姑且不说，他原本就有着淡淡的黑眼圈，只是这一次表情有些狰狞而已。但山田·妇女之友·阳射不一样，这个家伙对于护肤甚至对于美妆都有涉猎，平时也很有自制力，能让他变成现在的样子实在让班上的同学好奇。

“就算是为了学习也不要太拼命哦，对于Hero来说，身体管理也是职业素质的一项哦。”当白云代表广大八卦群体来慰问在桌上颓丧的山田阳射时，山田阳射睁着一双昨夜哭红的眼茫然的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jpg

那副耳机，并不是他的，准确的说，是他爸爸的。而他只是趁着老父亲不注意把对方的宝贝藏品偷偷带出来用而已，所以，在昨晚他正要一如既往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尸体放回原处物归原主时被看了个正着，不可避免的吃了一顿社会毒打。

猜错了，这个人并不是因为学习而通宵——班上同样数学没听懂的同学们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他们没来得及做更多的试探，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了，正是大家期待已久的数学课——美好的一天，从清晨开始就被废除了。

就算平时再怎么黏着相泽，这个上午，山田也保持与之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不论是谁，一回头就能如影相随的感受到对方死不瞑目的视线，就算想靠近也没有胆量吧！

山田的本能告诉着他，这个时候靠近肯定会被杀死的。

相泽消太一如既往的瘫在了他的桌子上，他的眼球随着山田的移动而转动，充满血丝的目光里是满满的疑惑——为什么会有人带着十万块钱的耳机来上课，难道这家伙是个隐藏的小少爷吗？

可恶，生来就有强大个性的同时还有强大的家世吗，太令人羡慕了吧。

这种状态并没有保持太久，雄英作为专门的英雄培育学校，生活节奏远比这个时代大多数人要快得多，作为英雄的后备役他们是在没有太多的时间沉浸在各自的感情——下午，就要开始第二场，组队对战赛。

那一天，山田阳射，在1-A的万众瞩目下迈着认真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向邻桌的相泽，而后用一种求婚一般的气势，一本正经的握住了对方的手。

“消太！下午，我们一组吧！Please！”

“不。”相泽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看着对方眼睛里闪动的情感，一瞬间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班上那么多人，怎么就他长了这块牛皮廯，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相泽给他气笑了。

“我说过了，我不需要队友。”

IV

山田是怎么想的相泽大概能够猜到些许。这种事情，他并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对自己个性越是自满越是依赖的家伙，对他的个性就越发忌惮——对于许多人来说，失去个性就像是失去手脚一样可怕。

初中的时候也存在过这种情况，对他的个性抱有过高的期待，故而在真正见识过之后失望也变得难以掩饰。

他的个性本身并不是那种能够精确控制的东西，成为他的同伴并不意味着可以不再尝到那种失去个性的恐惧——唯一避免的方法，就是不要跟他出现在同一个战场。

他的个性即使是作为辅佐，也并不能很好的使用，他所能做到的，至多就是“抹消眼前的超常”，不分敌我。

说实话，他对山田阳射有些失望，所以，他脱口而出的，是拒绝。                               

                                                                                                                                                                                                                                                                                                                                                                                                                                                                                                                                                                                                                                                                                                                                                          

“欸？！为什么啊！我的话肯定能够好好配合你的啦。”山田并没有把对方言语里那种浓重的厌烦放心上，完全没有因为相泽的拒绝而产生不满的情绪，仍旧是一副势必要让对方成为同伴的样子。甚至像往常一样，把零食往他的手里塞。

一上午宛如闹别扭一样的气氛顿时消散了。

这种类型完全应对不过来啊……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一中午，最后相泽被缠得烦了，反而是答应了。

反正下午的战斗结束之后山田就会明白，他的个性并不能作为王牌使用，而是一把双刃剑。

山田阳射，一个人如其名闪闪发光像太阳一样的男人，在中午之后就像是被加上了魔法，由在地球上感受的太阳，变成了水星上的太阳——简直热烈过头了。

相泽消太，发自内心的后悔。他已经不想去看这个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满脸胜利表情的蠢货了。之后绝对会超失落吧——

相泽恶趣味满满的想着，做好了上课时一挑三的觉悟。

山田阳射的脖子上挂上了笨重的指向性扩音器，受时代的限制，他的装备远比十五年后的要笨重得多，活动本身就是十分消耗体力的事情。而相泽则是轻装上阵，但身上到处是小口袋，带着各种应对特殊事件的小物件。

这样风格迥异的两个人组到了一起，并不被大家看好。甚至在部分人的眼里看来，这样的搭配走在一起，无非是小看了课堂在玩友情游戏，对上这样的队伍，赢了理所应当，输了太过丢人。

当“开始”的哨声响起时，相泽也收起了他所有的恶趣味，认真的应对这场战斗。

相泽贴着墙走着，他和山田都不是侦查型的个性，即使山田对于声音会很敏感，但是在城镇背景的训练场中嘈杂的声音太多，干扰性太强了。

总之先躲起来。相泽是这么想的，一瞬间落进了建筑物的影子里，隐匿气息。然后，他回头一看山田阳射像是一个普通科的一般市民一样，一只手扇着风，站在街道的正中央，爬上了布景用的车辆顶端，深吸了一口气。

有种不好的预感。

相泽的额角落下了一滴冷汗。

“喂！！！！！！你们在哪里啊！！！！”

山田阳射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训练场太大了，他无法找到对方的话，就让对方找过来。源于个性，他不可能真正隐匿起来，他没有那种体力，也不具备那种特质。他最大的优势在于，他的个性，攻击范围大，伤害强，速度也快。这个班级里，目前还没有反应速度超越音速的家伙。

所以，只要被他捕捉到，就毫无疑问的就全剧终了。这种作战方式，面对中远距离攻击的个性几乎是百试不爽，距离越远，他的反应时间越长。

另一方面，倘若对方的个性能够让山田无法捕捉，又或是体术类的。那么，在对方进入攻击范围时，相泽的体术完全可以弥补他的短板。

最重要的是！跟相泽作为队友的话，如果他不小心波及到相泽，相泽完全可以用个性来消除，根本就不会被他伤到，他可以尽情地乱来。

山田阳射是这么考虑的，但是源于他只顾着兴奋，一点都没跟相泽说。所以眼下他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样子在大多数人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无战斗意识的笨蛋。

相泽消太捂着耳朵站在大楼顶端看着下面持续在喊麦的山田有点血压高。

我那个时候为什么要答应他jpg

山田阳射喊归喊，但并不是每一次都有用个性。至少在面对相泽所在的方向时他只是借着扩音器干嚎，没有用个性。

站着喊了几圈之后，他就像体力耗尽了一样，坐了下来，坐在车顶上闭目养神。

这次的作战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如同噩梦一般。监控室的播音器忠诚的将山田的每一句垃圾话转播，好在他的个性是需要特质的播音器才能传播，才不至于连监控室的大家都遭到迫害。

事实上，这个音量，即使没有使用个性，也相当难熬了。

故而，当山田累趴在车顶时，所有人都是幸灾乐祸的。

如果我是敌方的话，大概就会选这个时候攻击吧。相泽这么想着，也做好了去救人的准备。

Biu…

细微的声音夹杂在城市里的嘈杂中，山田阳射闭上的眼睛忽然睁开。

“找到你了——”他夸张的将双手比出了枪的姿势，一百八十度的转过了身，充分的展现了他的柔韧度，随着他的声音，相泽的余光中看到了远处那位被山田的声音震晕的同学。                                              

             

然后几个闪身将另一个打算趁机偷袭山田的家伙抓住。

赢了，相泽阴沉着脸，用教学用的手铐抓住了另一位对手，而作为被对方当目标的山田已经狼狈的从车顶摔到了车底。

第一次合作以胜利结尾，用一种相泽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式。 

他完全没有发挥什么作用，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自以为是的会给对方一个教训，从头到尾的他都没有认真思考过对方的做法和用意，只是纯粹的认为对方什么都不了解，纯粹的在小看对方。

这种胜利只是侥幸，他为数不多的认真在发挥作用以至于最后没有把事情搞砸。倘若他再晚一点、慢一点，无疑山田会被捕捉，这次的课就会变成两个格斗英雄比拼隐匿和体术的拉锯战。

届时，胜负就会变得难以捉摸。

对于他而言，这一次的胜利比败北还要难看。

V

山田和相泽这一组的胜利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不论是个性的搭配还是环境的利用，他们几乎完全没有优势，这样的组合得到了胜利本身就是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

何况山田那种宛如儿戏一般的作战让监控室里的同学们都不大看好。

但赢了就是赢了，他们的对手并不弱，甚至拥有更多的优势，和足够的重视，足矣将所有的偶然废除。一时间，相泽和山田两个人的实力被同学们大大的认可。

但是不论学生们是多么认可这场战斗，在走出训练场的瞬间，山田阳射就被班主任拎着耳朵批斗。

这场作战的胜利是基于训练的前提，不然，山田阳射的作战完全就是彻彻底底的敌人行为。实战中，且不说敌人是不可能受这种挑衅而出来，作为英雄，在城市里这么大范围的使用攻击性的个性是百分百不可能的。

过分默契的合作，让相泽也被老师视为同伙，被班主任在合格线的边缘打上了一个奇低的分数。

两个人看着六十分的字样无语凝噎，山田这家伙大概是发自内心的觉得那是个绝佳的战术，所以看着分数无比的沮丧，相泽反而是从那种自我责备的情绪里走了出来，忽然就轻松了许多。

他很清楚，他能够做到什么，不能够做到什么，即使日日锻炼，不断努力，他的身体也至多达到普通人的水平的顶端，与真正的“超常”是无法抗衡的。

他与这些同学是不一样的，与英雄科的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他们在学习如何正确的使用力量，而相泽消太则是在远在这个阶段的前方，想方设法的为获得力量而努力。

他想要获得力量，获得能够帮助他人的力量。

所以，能派上用场就好，即使不是主力，即使并非无可替代，但是能派上用场就好——在接下来的每一次的胜负中。

在山田沮丧的时间里，相泽认真的看着监控中每一场的胜负。将自己放在对战四人中的任意一个位置，思考着如何用他这“常人”的力量来制敌、配合队友。

山田趴在桌上也并不只是在沮丧，毕竟，沮丧这种情绪实在很难停留在他的大脑里。很快他就被监控里的战况吸引，当然也有在看监控的空闲里偷瞄相泽。

实际上，他认识相泽也只有一个多星期而已。凑的近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清楚，这个人绝不是一开始他以为的那种“臭屁鬼”。

虽然消极的情绪很难在他的脑子里停留，但是，对于这种情绪他却很敏感。很轻易的，在相处中，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来自相泽那种难以形容的难过——一种小心翼翼的难过。

不甘心？羡慕？山田并不能辨别得很分明，但是他很清楚，这个人并不是真的不想理人，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插话时机而已。

就像是他在老爹的演播厅里听到的某个听众咨询一样，所有人都以为是酷哥的家伙，其实对于说说笑笑的人群羡慕又无措。

而且，这家伙明明满脸的嫌弃，却仍旧答应了自己的组队邀请，不是相当不错的家伙嘛！这家伙的个性和身体素质可是完全可以一打十不在话下的！

山田并不觉得对方是个脆弱的家伙，所以他注意到了那些一闪而过的难过也没有格外的放在心上，偷瞄了两眼后，又重新将心思放回了课堂。

课堂结束之后，老师将每个人的问题都点了出来，但是到了相泽这里时，诡异了停了一秒。

这一次的课程里，相泽配合得很好。这次的作战，即使作为教师将对方这种不英雄的行为批评再多次，都无法否认，这场作战确实利用了一切有利的因素，将所有的劣势都转化成了优势，将“训练”这个条件本身也算了进去。

胜利的是战术，而战术中每个人的任务并不繁重，并不艰难，很难体现力量的边界。

让班主任真正一句话没夸山田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连这种战法都能想到的话，为什么一开始没想到这些困难，就不能换个合适的搭档吗？

另一方面来说，相泽的表现并不糟糕，也并不出彩。明明定义为辅佐作战相关的英雄，却发挥出了独自作战的力量，他本身的素质确实不错，但身为教师也作为职业英雄无法不负责任的说出“很好”。

班主任没有说太多，只是看着相泽，说出了校训。

Plus Ultra。

他必须再强一点，用这种“平常”，去获得与“超常”作战的力量。

相泽有些惊讶，他已经听惯了初中个性应用课时，教师带着怜悯和鼓励说出来的虚伪夸奖。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还不够。

他是没有天赋的人，只是勉强的用尽了一切去争取一个机会。

他的力量还不够，远远不够，无法逆转灾祸，也无法对抗“超常”。仅仅是凭借努力和锻炼，勉强超越些许同龄人，挤进了雄英，勉勉强强的抢到了可能存在的“获得力量”门票。

雄英的老师并没有让他失望，他或许，真的抢到了这张门票，他被肯定了。

不是抱有怜悯的鼓励，而是说着“你还不够”却在肯定他的道路。

你还不够，但是坚持下去，或许能够到达。

Plus Ultra，向着更遥远的彼岸。

山田听着老师对相泽的话，想着相泽没被肯定一定很难过，结果一回头，看到了相泽双眼放光的样子。

怎么挨骂了还这么开心？

你有什么毛病.jpg

VI

不论这些年轻人原本是想塑造个什么样的形象，不论他们之间都有些什么误解，在体育祭之后，所有人都暴露出了原形。

包括相泽。

如果说，以前大家看着趴在桌上睡觉的相泽，是用一种看高冷男神的目光。现在趴在桌上睡觉的相泽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条猫猫虫，戳一戳或许还会发出哼哼。

也不是没有同学试图去恶作剧一下，但是这种恶作剧被“节能消酱保卫队”扼杀在了摇篮里。

节能消酱保卫队——顾名思义，就是为了让相泽能够在课间好好睡觉的自卫队，由山田阳射和白云胧共同领导的两人小组。

虽然名义上是节能消酱保卫队，但是在相泽眼里，名为保卫队，但事实就是迫害队，而且节能消酱这种外号到底是哪里的哪个恶趣味的家伙取的啊！

当相泽表示抗议时，山田适时的吹起了口哨看向了远方。

白云胧，正是那堂课上把山田吓到车底时被相泽捕捉的少年。

那一战之后，他与山田迅速熟络了起来，两个人作为“个性超强超好用”同伴交流着个性使用的一百种方法，连带着，相泽也被迫被拉进了“白云派阀”听着他们的讨论。

山田的个性本身泛用性并不强，但是他总有些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给白云出了不少的歪点子。

三个人的相处，往往就是山田成天叭了个叭叭，而白云则是实践其中可行的部分，最后相泽就像个久经沧桑的老父亲看着这两个人耍宝，被两个自来熟勾肩搭背的被迫说出这些蠢爆了的战术的感想，干巴巴的，毫无情感的感想。

体育祭的到来，让他们的讨论很快就有了实践的机会。

相泽在预选的时候被筛了出去，而山田则是在第二场的多人对战时，因为指向性扩音器过于笨重，耗尽了体力而退赛，只有白云，撑到了最后，甚至挤进了前三。

相泽对于山田的退赛表示十分的不理解。本来体育祭英雄科就是禁止使用辅助装备的，而山田阳射大费周章的打了申请得到的装备不能成为助力的话，为什么不在作战中放弃辅佐装备，甚至宁可为此而弃权。

对于相泽来说这是非常不能理解的事情，对于连预赛都没有通过的他来说，山田的做法近乎侮辱了。

“What——原来你最近在思考这个吗？”不经意间相泽问出了口，但说出来之后又觉得有些失礼，“啊，别在意，不用回答也没关系。”这样的话都到了嘴边，却被对方干脆直白的挡了回来。

山田阳射换了新的眼镜，仍旧是橙色的，只是这次换了更加夸张的三角形，完全遮不住那双在阳光下边闪闪发光的绿眼睛。

“Take it easy.”似乎是看穿了相泽没能说得出口的话，山田摆了摆手。“我的个性杀伤力很强啦，而且几乎没有什么能够真够防御住的手段，所以，如果没有指向性扩音器的话绝对会误伤同伴，伤到观众。”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我，还没有达到能够在情绪激动时也自如控制的地步，指向性扩音器的另一个功能，就是保证我不会杀人。”

所以，即使再怎么笨重，带着再怎么累人，再怎么难受，山田阳射也绝不会在要使用个性的场合将指向性扩音器取下来。

为了成为英雄。

“So——Don’t be angry，我也不想的啦，but I have to. ”

山田把手里的便当放在了一边，斜斜的躺了过来，压在了相泽的腿上，差点撞倒他手边的能量果冻。

                                                          

相泽口头上说了几句让对方走开的话，但到底还是没有把这个金灿灿毛茸茸的脑袋丢地上。他又吸了一口果冻，静静的看着午后的蓝天。

为了成为英雄，放弃部分优势也是必要的吗？

相泽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明朗了不到两天的相泽又变得心事重重，山田即使适应了相泽的消极发言也难免有些无力。但是当相泽将自己的思路理清，整理好语言表述出来之后，山田阳射反而比相泽本人还要兴奋。

他明白相泽想要表达的意思，再也没有比他更加能够理解此刻的相泽的人了。

“Allllllll right，交给我吧！其实之前我就有想过了，如果你愿意牺牲一些视角的话，你的个性也能够变得可控也说不定！”

其实山田早就有些想法了，但是那些构思都有一个前提——相泽愿意为此做出一些牺牲。

山田阳射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扩音器”的本质是什么。

那是枷锁，是他自愿戴上的枷锁，也是他走上英雄之路的阶梯。

山田阳射清比任何人楚枷锁的重量，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枷锁的必要性。如果没有这样的枷锁，他无法成为英雄，即使那样的他能够全方位攻击，有着轻易能够将人杀死的强度，但是，那样的他，无法成为英雄，无法成为帮助他人的力量。

所以，不论多艰难，带着有多难受，喉咙被压得难以呼吸，他所能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尽可能的提升自己，来适应这个枷锁。

这条路并不轻松，但却是现在的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道路了。

但是相泽不一样，如果本人没有做好戴上枷锁的觉悟，旁人的建议只会让他感到不愉快。而且，这并不是一条好走的路，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想限制自己。

相泽要走的路只有相泽本人才清楚，只有靠努力无法自制的人才会选择枷锁。

选择了这样的路，便是认同了“没有才能的自己”。

这段时间里，相泽也并不是没有跟其他人组队过，但是许多时候结果都并不理想。偶尔有几个远距离攻击的同伴跟他配合起来，也出现了默契上的问题。除却战斗之外，他的个性不对人的话就相当于无个性，在救援甚至其他课程里都处于只能凭借身体素质完成任务的劣势。

相泽的焦虑山田很清楚，小的时候他也有过同样的问题。那种铺天盖地的焦躁让人消极，逼着他做决定，他可以不跟其他英雄合作，但是他不可能保证以后的每一次英雄活动现场都没有敌人以外的人。

所以早在考上雄英之前，他就做好了决定。现在，他看到了相泽，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在选择中挣扎的自己。

VII

相泽对于做决定这种事情真的非常苦手，好在目前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如果他找不到一个能够有效控制个性的方法，那么在作战中他就只能用“平常”来对抗“超常”。

所以，山田的提议，对于他来说原本就没有什么好纠结的，如果是不好用的东西就拒绝好了。

在职场体验之后相泽收到了一副护目镜，黄色的，完全不符合他的审美和风格，可以的话，他想拒绝。这……

这种颜色的东西他这辈子都不想戴身上。但是看在山田兴奋的眼睛和眼下的乌青，他实在没法把这种话说出口。  

总之先试试吧？

带上时候预料中那种视线彻底变黑的状况并没有发生，虽然从外面来看是黑色的镜片，但实际上透光性非常好，只是视野被一条一条的障碍物分割开来。   

      

几乎是一瞬间相泽就明白了山田的用意。

啊，是吗，不想看见的部分挡起来就好。只要能够合理运用，就可以在战斗中将同伴排除在视野之外有选择的消除个性。

方法十分的简单粗暴，故而对于技巧的要求也高得离谱……

但是，确实是一个好方法，对于目前的他来说，是最好的方法，是一簇打破黑夜的星火。

他有了火种了，接下来就要靠他自己的努力去将这星火壮大。

相泽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了，他强忍住去擦眼泪的冲动，不愿意被对方看到这样没用的样子。

“怎么样！不错吧，下午的lessen，let’s have a try！”看着相泽带上之后没取下来什么反应都没有的样子，麦克立刻凑上去。

“而且，我有拜托前辈在材料上选了一下，这个就算镜片碎了也不会飞溅出来，又轻，强度也很大，虽然能够防弹，但是你还是不要去试啦，就算打不穿也会脑震荡的。”

山田仍旧围着相泽叭了个叭叭，而相泽又因为喉咙里跃跃欲试的哭腔而有些难以自制。只能转过身背对着这个家伙，静静的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试图把这个人甩开。

？？？？

今天山田阳射也是茫然的。看着完全没有其他人的走廊，和越走越快的相泽，他轻轻打出一个问号。

你很感动我知道啦，但是，训练场在这一边啊……

山田不是笨蛋，相泽的反应源于怎样的情绪他还是能够体会的，大概就像是当年被告知“指向性”为可能的他一样。看着相泽渐渐跑没了的身影，咧得夸张的嘴角缓缓平了下来，停在了一个温柔的角度。

那家伙真的很厉害啊……

山田揉乱了自己的发，吹着口哨走向了训练场。

事情并不只是戴上“枷锁”就结束了这么简单，当初他为了适应扩音器可是吃了不少苦才弄出现在的战法，变成现在这样即使体力糟透了、机动力几乎为零，也能勉强智取的状态。

山田伸出了手，捂住了一直眼睛。消失了一半的视野让他连掌握平衡都难。

那家伙真的很厉害啊……

又一次山田感叹起来，带着那样的温和的笑。

“你在笑什么啊阳射，好恶心哦…”白云的大脸忽然凑了上来，山田心中难得出现的柔软瞬间如同气球一般被戳破，再也找不回来了。

什么啊，这种老父亲一样的情绪。山田回忆到刚刚的心路，整个人都被自己恶心到了，这种欣慰，这种感动！明明他还很年轻，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老父亲一样的心情！

下午的对战课，因为相泽获得的新装备而变得乱七八糟。别说好好的将同伴从视野排除再使用个性这种事情，因为视野被分割，遮挡，他甚至都没法像平时一样保持灵活的动作。

“这种东西不适合你啦，消太，肯定又是山田那家伙的恶作剧吧”

这么说的家伙也是有的，但山田也没有去反驳。毕竟战斗方式这种事情是要影响整个职业生涯的，相泽也确实要慎重考虑才行。

“不，这个很好，多练习的话，总会习惯的。”意外的，相泽对于这样的发言并没有用沉默来回答。他只是将这幅护目镜取了下来，珍而重之的放进了英雄服装的装备箱里。

这样的东西太贵重了，不论是物品本身，还是里边包含的情感，又或是这东西对他的作用。

太贵重了，贵重得相泽都要对自己先前过分轻浮的回复而感到羞耻。

当天放学后，相泽拉着山田去了快餐店。

“快期末了，作为护目镜的回礼，我会让你的数学在期末之前达到合格水平的。”

山田阳射，举手之劳的善举引来了地狱的魔鬼补课，友谊的小苗苗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数学补课只是一个开端，真正恐怖的是体能的训练。

平时的课程来说山田阳射的体能并不差，甚至在日常禁用个性的体能测试里能在班上排到前几名的位置。

但这个数据根本没有意义，做不了衡量任何东西的标准。实战中，山田在他的扩音器的重量下，这点体能根本不够用，而敌人和友方的英雄，都不会在能用个性的时候用体能去对抗。即使山田有这种强力的个性作为攻击手段，但是因此而放弃机动力未免也太不合理了。

个性再怎么强大，在面对敌人的枪林弹雨时，他的防护措施也太过脆弱。

“我可以在他们进入射程之前就把人解决啊！”对相泽的数学补习心有余悸的山田试图挣扎。换来了相泽眉头一挑。

“如果你是敌人的话，那确实可行。但作为英雄，只要敌人的手里有人质，你就无法进行真正的远距离的攻击。”相泽嗤笑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山田，眼里露出了锐利的神色。

“而且，你也不想，在下一次的体育祭里再次因为那种可笑的原因而退赛吧。”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利刃插进了山田的心里，把那些这个年纪的少年人难免有的侥幸和自命不凡给通通搅碎，留下了一颗不甘的心。

比起平时低着头的说着“我做不到”的相泽来说，这个时候的相泽简直就是一个发光体，有着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山田阳射咽了咽唾沫，在这种莫名沸腾的热血里失去了理智，信了相泽的鬼话，被拉入了地狱模式的日常锻炼中。

相泽说到底并不是恶鬼，牛不喝水他不会强摁头的，说到底变强是自己的事情，山田要是不愿意他也没有精力去强求。所以，他只是按照对方的身体情况，查了些资料给对方写了锻炼的安排表，至于执不执行完全是靠对方自己自觉。

相泽是这么想的，但是他没说。对于山田阳射来说，完全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他把安排表拿了回去后起先他还想过偷懒，但是只要他放松下来开始虚度光阴，那张安排表就会张开嘴骂他。

人家好不容易百忙之中给你安排的变强计划，你怎么可以不努力。相泽君只是期待下一次的体育祭能够和友人一起名列前茅，这样的小愿望都不能满足他的话还算什么英雄！对方那么弱小可怜又无助，作为班上为数不多的友人，要是在变强的途中被落下，对方绝对会超级失望的！！

带上了十八万层滤镜的山田哭着给自己打气，试图靠着脑内的逼逼熬过原计划三分钟的平板撑时间。

锻炼，打工，还有给同桌补课，相泽把时间精细到了分钟来安排，身体的管理变得一塌糊涂，肉眼可见的每天在学校里都处于一种日渐消极的状态，偶尔还会有一些不甘心的中二发言，一时间节能消酱这个称呼在班上忽然流行起来。

这种时候相泽的佛系表现得淋漓尽致，不反抗，不评价，用一种默认的态度来应对，只有在偶尔向山田发出的几个眼刀才能透露出他内心的不满。

在班上看来相泽仍旧是那个课间睡觉，带着轻微中二病的丧气少年，但私底下，只有山田阳射知道，这个人其实坏得很。

在血与泪、数学与锻炼的煎熬中，期末考试如约而至。

所有的汗水，都化作分数。

期末考试时，山田与相泽同队，相泽已经初步能够掌握护目镜的使用方法，这一次的他们比较好运，在情景模拟的作战中，他们这一队是作为敌人出场的。

【这不就是本色出演吗！！】监控室里大家发出了同一个心声。

然后他们在监控里，看到了，平时像猫猫虫一样趴在桌子上软绵绵的消酱，对着监控的镜头露出了一个相当狰狞的笑容，而山田的声音也如约而至。

“Everybady are you ready！？”

【等等！！放过我们的耳朵！！！】

那一日，他们不仅感受到了失去个性的绝望，同时还感受到了失去个性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山田的声波攻击到的悲伤。

VIII

就算雄英是英雄专科学院，平时再怎么累，再怎么苛刻，该有的学院生活都还是有的。暑假开始在自由安排的一个星期之后，他们迎来了高中生涯中的第一次林间合宿。

相泽是最后意识到这件事的，直到林间合宿的前一天，他才想起，明天就要合宿了他什么都没有买。

相泽看着手机里麦克的问候，如实的回复了

【消太——林间合宿你带了什么——不死美说可以晚睡要……】相泽没有点开全文，他直接点了回复。

【没做准备，也什么都没买，你把清单给我一下，我现在去。】

【诶诶诶诶！？你在哪里买？！】

【老地方。】

【那你等我一下哦！】

所谓的老地方，就是他们常去的那家快餐店，每一次山田阳射的铁血数学课就是在那里上的，旁边就是大百货。已经不早了，在他打完工之后看短信的时候就已经天黑了，短信来回了几次之后，路灯都亮了起来。

大商场的灯五颜六色的，相泽很少在这个时间里来这种地方，一时间独自站在广场中央竟有些无措。

好慢啊……

相泽盯着手机，等着山田的短信。

为什么这么慢，有这么多东西吗？那家伙打字的速度明明很快……

夏夜的风还是有些凉的，出来打工时，相泽也没想过会在外面待到这种时候。站在广场中央看着手机，渐渐的就感觉到了有些冷。

“哟，久等了吗？”  

  

相泽第一次看着这家伙穿自己的衣服，和他一身黑色的朴素打扮不同，用的都是鲜亮的色彩，在五彩斑斓的霓虹灯里被晕染，变成了陌生的模样。

绿色的眼睛……

这双眼睛从未变过。一时间他仿佛被那双眼睛吸进去了一般晃了神。

一定是贴得太近了，相泽这么想着，从那一片带着星光的碧色中逃脱。

山田还在他的眼前晃着手，比了个2问他这是几，那表情看起来像是个傻子。

肯定是靠的太近了吧……

相泽这么想着，抓住了眼前的手。

“也没有，先去买东西，站在广场上吹风也太不合理了。”

相泽对购物基本没有什么兴致，但是山田却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兴奋。明明这个家伙前几天刚跟班上的家伙一起来了一次大采购为什么会这么兴奋……

而且这家伙不是住在东京吗，每天出车站都会路过大商场。

相泽消太面无表情的看着山田阳射像是末日中扫荡资源小分队的队长一样，在超市里将货架上的东西一把一把的扫进了购物篮。

瞟了一眼价格。

这家伙果然是哪家的小少爷吧……

相泽消太，看了一眼今天打工刚发下来的工钱，跟在山田的背后，把购物篮里重复的东西一样样摆回货架。

“Wait！You  really need it！ ”

“我不需要，而且就算需要也不用这么多！”

“那就一个啦！Please——”

“……”

相泽看着购物篮里剩下的那个猫猫漱口杯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到嘴边的“反正是我用，你这么期待做什么”给咽了下去。

山田的脑门上就像是亮起了一个灯泡，他忽然间掌握了给相泽选东西的正确姿势。

总之，猫猫就可以了对吧！只要是猫猫就没问题了对吧！！

其实山田也没有乱买东西，在家里听老妈念叨久了，超市里边哪些东西性价比高他一眼就能想起来。只是相泽不习惯这样享受生活的做法罢了。

即使这些东西最后组合起来便宜得能够让班上的同学们赞叹，但是在相泽的眼里就是一大堆不需要的东西在浪费他的钱。

但是说不出口。

看着还在跟老板讨价还价的山田，他根本说不出口。他并不是什么不知好歹的家伙，这家伙已经大半夜的为了他专门出来了一趟，认真的帮他思考哪一些比较好用，哪些适合他，现在还在这么认真的帮他还价……

偶尔试试也没问题吧……

相泽看着正在跟老板撒娇的山田，到底还是没有把手里的东西放回货架，莫名的，感觉到了几分暖意。

这种暖意一直持续到了回家之前。

相泽在坐上电车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钱包，表情久久不能回暖。

他今天才收到的工资，他打工了整整一周的工资，没了。

相泽消太的脸宛如寒冬，他看着买回来的这一大堆东西久久愣神。他知道，他打工的那点钱，离十万还有很大的距离，但是……这也算是千里的一步，只要积累下去，总会把对方的那副耳机给还上……

没了。

他亲手花的，没了。

林间合宿的集合地点，相泽消太就像是一只被妖精采补过的样子，憔悴到黑气都局限化了，震惊全班。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副“这一周里你到底遭遇了什么啊！”的表情。

在其他人的眼里，期末考试的相泽可是一改往日的阴郁气息，浑身上下都被山田传染了那种张扬的气息，在期末考试里恣意张狂的出了一大波风头，用雷霆之力胜过了对手。怎么这才一个星期过去就变成这么个人干了呢。

对于山田来说震撼更大，看着现在这样的相泽昨晚那个跟他一起逛街，买东西，看音乐喷泉，一起照大头贴的相泽就像是幻觉一样，要不是他的手机里还存着昨夜偷拍对方的笑颜，他简直就要怀疑人生了。

山田打开手机看了看相册，五彩斑斓的霓虹灯被喷泉的水花折射着，将黑发的末端都染上了鲜明的颜色，黑色的眼睛注射着喷起的水花，那样的认真，那样的放松，连嘴角都勾起来也不自觉。

抱着一种莫名的情愫，山田没有像往常一样大笑着告诉相泽他笑得很好看要多笑笑，他只是拿出了手机拍了下来，将这一刻的这一切，记录了下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晚上，人就成这样了。

交通工具是用的大巴，在放好行李后，相泽像一只灵巧的黑猫一样，迅速的找准了车里最里边最角落的位置靠着窗坐了下来。

这一次大家都带了不少的行李，除了他。他带的所有东西都是昨晚买下来的，甚至里边许多东西都是在山田死缠烂打下才买下来的。相比其他人来说，他所有的准备都是山田的帮助。

多亏了山田啊……不然之后会很麻烦的吧。

车里的空调开始运作，将夏日的闷热给散去。相泽开始冷静的思考，目光也不再怨念，黑气也消失了，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景色，看着夏日的阳光，与阳光下的地面的小水洼。

啊…下过雨了啊…

相泽忽然想起行李里，在对方的强烈要求下才买下来的猫猫伞。

“累了的话就再休息一下啦，下车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一个暖烘烘的家伙凑了过来，温热的牛奶贴在了相泽的脸上，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纸袋，里面散发着面包的香味。

“你到底是来叫我休息的还是叫我吃早餐的啊…”

相泽有些无奈的笑着，接了过来，靠在了对方身上慢条斯理的开始吃早餐。

嗯，好吃。

IX

相泽隐约记得他是靠在了山田的肩上睡着的。但醒来的时候，他并没有保持睡前的坐姿，睁开眼后看到的是山田的手，占满了他的视野，用一种保护的姿态挡在了他的面前——遮挡住窗外刺目的光，又或是怕他在颠簸中撞上什么别的东西。

很匀称也很细腻，茧都长在了很微妙的地方，有些练乐器的痕迹，除此之外就是写字留下来的茧，在指尖和右手中指的第一个指节，并不突兀。

这只手挡住了大半的阳光，只剩下细碎的光晕从指缝中落下。

相泽闭了闭眼适应了光的强度，这时手的主人已经意识到了他醒来，将手收了回去。

“还没到啦，要再睡会吗，不过看看窗外也不错。”

这时候，相泽才发现，他躺在了山田的腿上，鼻尖似乎还残留着洗涤剂的味道，他没法准确的形容这种味道，只能勉强描述这种味道给他的印象。

像是阳光下的小雏菊。他不讨厌。

相泽摇了摇头，自然的坐了起来，自然的接过了麦克递过来的水，借着班上同学的个性，水还是冰的。相泽没有喝，只是把冰凉的水贴在了脖子上，一股凉气升起，顿时清醒了许多。

 山田脑袋一歪就倒在了相泽的肩窝，然后被搁在肩窝的冰水冰得差点跳起来。

你在搞什么飞机啊.jpg

相泽凝视着山田，但还是被“消太你怎么这样，好冰哦，你是不是故意的”的谴责脸给击败，看着山田无语凝噎，只好换了个手，将冰凉的水瓶放到了靠窗的那边脖子。

山田·兴奋了大半晚上没睡觉·给同桌当了大半路膝枕·阳射愉快的埋了进去。

“喂…”

等相泽注意到的时候，这个人已经睡着了。

车子开得很平稳，高中第一次林间合宿的热情在前半段的路上消耗干净，后半段的路程意外的清净。一路并不颠簸，空调温度也适中，大家都睡得歪七劣八，车内进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这个时候，耳边的呼吸声就变得格外明显。

相泽用靠窗的那只手摘去了山田的墨镜，擦好了镜片，然后从山田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他的眼镜盒，安放好了之后，也闭上眼养精蓄锐。

雄英的班主任代代都是恶鬼，这是毋庸置疑的。荒郊野岭里行李和人一起被丢了出来，一大群人拎着大包小包在炎炎夏日里喂蚊子。

扎营也好，住宿也好，都要自己动手来做建设。

不论是相泽还是山田知道后脸都是惨白惨白的。相泽背着他的小包包似笑非笑的看着山田拖着他的家当根本走不动路。

山上还是有些危险的，也不知道山田是为了应对危险还是为了限制自己，他把笨重的指向性扩音器戴在了脖子上，一步步艰难的跟着大家的步伐上着山。

其实扎营在哪里都可以扎，只是为了之后的几天能够便利一点，总之要先找到水源，在水源的附近扎营才行。

山田走得真的太艰辛了，在他脚下一滑从坡上滚下去之前相泽接过了他的行李箱。两个人并着肩迎着阳光走在了队伍的后面。大概是天气太热了，就算是山田这种叭了个叭叭的喇叭成精也沉默了下来。

汗水从额角深处，沿着侧脸一路向下，最后聚集在了下巴，少年人的侧颜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成熟，连汗水都给他还带了点婴儿肥的脸添上了几分坚毅。

坚毅……？这还真是一个看起来跟“山田阳射”这个名字完全无关的词语。只是看起来。

相泽忽然想起了每一次晨练时那个一边哼哼唧唧着“走不动啦，放过我吧”却从没把脚步停下的男人。嘴上说着最讨厌数学了却又坚持把每道题搞懂。

像个强大的天才一样，在他人抱怨的时候伸出援手，轻易的点出问题的关键，就像那枚护目镜一样，轻易的解决了他人的大难题。

坚毅…或许吧，这家伙不嬉皮笑脸的时候，或许能称是这个词。

归功于白云一直放了云在天上遮阳引路，走在最后的两个人并没有掉队，踉踉跄跄的到达了营地的范围。简单的修整之后，大家就开始了各司其职的工作。

恢复过来之后，麦克才开始慌张。

之前太累了以至于他没空思考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冷静下来之后才开始慌张。

山田阳射讨厌虫子，不是那种普通的讨厌，而是那种胆小鬼讨厌鬼那种级别的讨厌。茂密的森林与周围包围着他的虫鸣，绿色的圈圈眼里是满满的恐惧，被挡在了橙色的镜片后面，在他的刻意压制下变成了指尖细碎的颤抖。

这种不对，相泽一开始就发现了，但是山田阳射什么都没说，虽然动作很僵硬但还是很努力的完成着分内的工作，相泽被分到了和山田完全不同的工作内容，所以就算担心也没有多说什么，沉默的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晚饭是山田和班上另外一个女生弄的。水果与烤肉的组合作为主食，然后每个人自己带的零食成了配菜，大家的零食几乎在来的路上就吃得七七八八了。除了山田……来的路上，他怕吵到了相泽睡觉，结果背了一大包的零食根本没有机会吃，睡前还有点小委屈。

这会，他成了最大的赢家，把拜托同学帮忙搬上来的行李一打开，露出了里面超大量的点心和零食。巧克力之类的高热量的东西被存了下来以防万一，其他零食被当做配菜发给了同学。

晚餐原本的负责人是相泽的。大概是他那种像忍着一样的战斗方式，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默认了这家伙刀工一流，能够像漫画里一样做出让食材一片片的飞进锅里，然后做出会发光的料理。

相泽没有拒绝，但是被他切出来的鱼肉就那样躺在石板上，死不瞑目的瞪着，旁边那些没有死透的鱼嘴一张一合仿佛在骂人。相泽干得很沉默，没有任何抗议的意思，但是食材已经开始抗议了。

总感觉这样子是在浪费生命，但是相泽太认真的不好意思打扰！！！！

不好意思打扰的话，就让好意思的人去啦！

白云出奇制胜，祭出了在外边跟女生一起捡柴火的山田阳射来阻止相泽这种浪费食材的行为。然后误打误撞的在全班揭开了山田的新技能。

山田的料理超一流。似乎是在家里有经常在厨房帮忙的原因，切菜的时候刀工超棒，能够做得超级精细，甚至还能够水果雕花来哄哄班上的女同学，即使做出来的料理没有调料不会发光但是也超好吃——

明明看起来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类型，为什么这么居家！！！

山田阳射，人气持续上升。

X

相泽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相泽也不太懂为什么事情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合宿了个几天大家也都习惯了没有米饭和信号的生活。零食在最初的几天就吃完了，夏天的气温高，开封了的东西得快点吃才行。归功于鸟兽保护法，主食是以鱼肉为主的，夏天的山里有很多野果和菌菇，靠着个别学霸的力量，总的来说吃住还是没有问题，但很快在林间合宿快要结束的前一天，相泽有些忍不住了。

其实也并不是很出格的事情，山田本来是有夜跑的习惯的，本来。

城市的夜晚对于他来说刚刚好，他能够清晰的听见那些细小的声音又不至于太嘈杂。在微凉的夜风里奔跑总不至于太燥热。相泽是知道他的这个习惯的。他们的个性对身体素质的提高并没有太多的作用，所以两个人都需要大量的日常运动来维持身体筋肉的强度。

但是林间合宿的这些日子，山田就像是被期末考试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一般，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每天恨不得一直窝在营地那个临时用作避雨的石头小山洞里。在他展露了一手厨艺之后，捡柴火和其他的搭建任务也不再分配给他，所有人都是嗷嗷待哺的八哥幼崽，再也没人嫌他成天叭了个叭叭。

累归累，林间合宿真的很好玩，对个性的活用的练习性也很强。但是借着林间合宿的名义疏于对身体的锻炼也太不合理了吧。

于是大晚上的，相泽强行把山田出去夜跑。然后他总算明白了这人为什么甘于蜗居了。

谁能想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大男人会怕虫子呢？

相泽没有预料到。

这么个平时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会被虫子吓到叫都叫不出直接晕过去呢？

相泽的脸绿了。

而且啊，这么害怕的话为什么不干脆利落的拒绝啊！？这种时候逞强有意义吗！

相泽咬牙切齿。

他拎着昏过去的山田不知所措，摇了摇，打了打，几个耳光甩上去也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静静的，他盯着手上这团失去意识头发都软了耷拉下来的玩意，然后认命的把人往背上一背准备回营地了。

大概是山田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太过游刃有余了，轻易的解决了他的大问题，轻易的看出关键所在，在处理自己的困境同时还有余力帮助旁人……太靠谱了，让人不知不觉的就依赖上去。以至于渐渐的，相泽都快忘了，这家伙和他一样还是个高中生，只是个预备役还不是英雄。

会有害怕的东西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就当做是负重跑吧。相泽失笑，拖住了山田的屁股让他不再往下滑。

漏屋偏逢连夜雨，夏日里的阵雨本就不少，所以才摆脱力量增强型的同学借着山洞作为营地。这会相泽背着山田离营地还有半座山的距离淋着雨过去也太过不合理了。

雨已经开始下了，正在渐渐变大。

相泽这几天靠着晨练和夜跑本也把附近的位置给摸熟了，心一横，他背着山田没有往营地的方向走，而是去了一个山洞。

山洞是朝阳的，经过了白日一整天的暴晒里面姑且还算是干燥，之前他确认过，这里没有野兽生存的痕迹。确认过安全，相泽把在他背上挡了大半的雨变得半湿不湿的山田放在了干草堆上。

一声雷鸣，骤雨变得迅猛，顿时小山洞里回荡着雨滴砸落在树叶上的声音。

山田还没醒，但也睡得并不太安稳，八字眉皱了起来，大约是在梦里遇见了并不美好的事情。

这样下去会生病的。相泽皱着眉头，看着山田，将山田的上衣脱了下用树杈子挂起来后，把自己的披在了他的身上，听着外面的雨皱着眉头思考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

夏日的骤雨并不会叫人感到清新，泥土，乌云，到处都是闷热的气息，相泽脱去了上衣，但也并不觉得冷，他抱膝坐在了山田的身边静静的看着外面的雨。

乌云蔽日，熹微的星光也被掩住，不时伴着雷鸣天空电光一闪，那层层乌云就如同掩在黑夜中的巨兽一般显露出些许真容，这种时候出去实在不合理。

雨，什么时候会停啊。

相泽皱着眉，但始终没有把山田弄醒的念头。他已经意识到了，他太依赖山田了，不论是日常，还是锻炼的方面。

相泽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相泽也不太懂为什么事情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他为什么会拉这个家伙出来跑步，他为什么会背着这家伙导致下雨了没能赶回去，为什么会被大雨困在小山洞里。

他开始回忆开学时那个被他一拳一个打晕的山田，回忆起前几天的训练脱下了辅助装备后跟他势均力敌的山田；想起了那个因为耳机坏掉哭得满脸眼泪鼻涕的山田，又想起前几天陪他买东西全程都兴奋得像只鹦鹉的山田；他想起了那个在体育祭上自己退赛的山田，又想起了累到虚脱仍旧把训练坚持到底的山田……

这个学期不是全部都围绕着这个家伙吗……

所有的“非日常”，生活所有的“隐藏剧情”都因为这个家伙而打开……

这次的雨格外的持久，最后相泽等到睡着也没能等到雨停下。

没有一起看星星，也没有听雨，没有一起谈人生说理想。即使是像恋爱漫画的主角一样的剧情，但生活并没有那么戏剧化，他们只是静静的在那里睡了一觉，然后在曙光中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到了营地。

没有引发任何的骚乱，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他们把脏衣服藏到了行李的最里面，和所有人一起收拾了营地的生活垃圾，开始向着回去的等车地点前进。

回去的时候大家还是坐在原本的位置上，相泽依旧贴着窗，靠在山田的身上。

山田的气味不再是阳光下的小雏菊了，潮湿里带着几分青草的味道，在那个山洞里染上的味道，和相泽的一样。

“既然这么怕虫子的话，那个时候拒绝我不就好了。”相泽忍不住问了出来，既然是怕到会吓晕，会做噩梦会尖叫着醒来这种程度的话，一开始拒绝不就好了吗。

“唔……？”大概是受了那场雨的影响，山田到底还是有些难受，上了车就回了原形，那些在人前过分旺盛的精力就彻底的散去了，懒懒散散的回复里还带着些许的鼻音。

大概是睡迷糊了吧，山田歪着头靠在了相泽的肩窝里蹭了两把，找到一个舒服的睡觉位置。

“My hero会保护我的，对吧，Eraser head 先生。”所以，我也要开始踏出第一步，尽力去克服才行。

失去了墨镜的阻挡，那双绿眼睛眯起，带着些许慵懒，远比相泽消太知晓的山田阳射要柔软。

那一瞬，两个鼓动渐渐重合，隐匿在车辆行驶的嘈杂中。

少年人的情感并不那样分明，在强烈的愿望中，那抹一闪而过的悸动并不显眼，只是静静的埋进了土里，生根，发芽，随着他们的成长而变得粗壮，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成为理想中的自己，会成为理想中的他们。

XI

山田阳射喜欢相泽消太，悄悄地，静静地，以至于他自己都分不清，这样的情愫是什么时候生出来的。

他只是无可救药的被吸引着，他看着相泽在不确定的前路中挣扎，在挣扎与未知中前行，用努力抓住了每一分熹微的希望，他看着这个男人说着“做不到”却拼命去做的每一件事情，看着这个家伙什么都不说默默的帮忙着。

他不想输给这个人，他也不想看着这个人输，他要跟这个人一起前行，看他能走到哪一步，他想站在这个那人的身边，守住这个男人的背后。

他还觉得相泽消太也喜欢山田阳射，无声息地，潜移默化地，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默认了一切，也拒绝了其他人升起的苗头。

少年人的感情热烈又一往无前，但他们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们要去的地方太远，他们理想中的自己太强，现在的他们根本无力承诺任何的事情，所以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等有一天，他们拥有了能够保护对方的力量，能够独当一面，能够守住对方的背后时，那份被封藏的热烈会彻底的绽放出来，像是阳光下的小雏菊，迎着光，散着香。

不想输给你啊，不论是作为英雄，还是作为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