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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球吃凉粉

沉默是病(二十一)

先婚后爱

哑巴总裁君&越剧演员霄

OOC 勿上升

  

  

自己提出睡一间房,李云霄没有反对之后,陈丽君就开始往她房间里一点一点的搬东西。


李云霄实在受不了她像仓鼠似的搬家,干脆提出把房间重新设计一下。


本来陈丽君想让李云霄搬到二楼睡主卧,她的房间要宽敞很多,可李云霄舍不得她房间连通着的小花园。


『我们要不然重新买套房子吧。』


买套更大的带花园的房子,李云霄也能种更多的花。


当初两人结婚结得仓促,领完证之后李云霄就搬到了陈丽君这里来,来不及准备婚房。


现在想想陈丽君觉得李云霄应该是委屈的,所以她想尽可能的补偿她。两人还要一...

先婚后爱

哑巴总裁君&越剧演员霄

OOC 勿上升

  

  

自己提出睡一间房,李云霄没有反对之后,陈丽君就开始往她房间里一点一点的搬东西。


李云霄实在受不了她像仓鼠似的搬家,干脆提出把房间重新设计一下。


本来陈丽君想让李云霄搬到二楼睡主卧,她的房间要宽敞很多,可李云霄舍不得她房间连通着的小花园。


『我们要不然重新买套房子吧。』


买套更大的带花园的房子,李云霄也能种更多的花。


当初两人结婚结得仓促,领完证之后李云霄就搬到了陈丽君这里来,来不及准备婚房。


现在想想陈丽君觉得李云霄应该是委屈的,所以她想尽可能的补偿她。两人还要一起生活一辈子,那就不只是一套房子而已,是两个人的家。


“不用。”


李云霄帮陈丽君收拾着她的衣服,想也毫不犹豫拒绝了她的提议。


虽然两人住到一起之后交流不多,但好歹这个房子里也有两个人的回忆。


再者,李云霄的物欲是真的不高,房子能遮风挡雨就行,再豪华的房子,一起住的人不对,那也只能叫一个房子而已,不能叫家。


陈丽君对这些方面也没有什么追求,就一切以李云霄的想法为主。


要是她真有追求的话,当初买这套小别墅时,在装修上就不会这么草率。


帮着陈丽君搬东西,李云霄才完完整整看清二楼的构造,上次来陈丽君房间帮她擦药,只大概扫了一眼她的房间长什么样子。


从楼梯口上来,就是一个小型的客厅,陈丽君房间的对面是她的衣帽间,旁边是一间空的卧房,衣帽间旁边是书房。


很简单的房间构造,李云霄简单浏览了一圈后,便回到衣帽间,收拾着陈丽君的衣服。


一楼的房间布局她们已经重新设计好了,陈丽君把李云霄房间旁边那间空出来的屋子,改成了两人的衣帽间,这样一来,她自己的衣服,就要搬到“新家”里去。


“那是什么?”李云霄的目光被靠在衣柜旁边的物品吸引,看上去体积还不小,但被用白色的防尘布盖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旧家具,没来得及处理。』


给李云霄看完之后,陈丽君收起手机,拉着她继续收拾,李云霄总感觉陈丽君刚刚在紧张,再看了一眼陈丽君,看不出她过多的情绪,或许是她感觉错了。


既然她这么说了,李云霄也没在继续纠结究竟是什么东西。


除此之外,李云霄房间旁边还有一间放杂货的房间,被改成了书房。李云霄喜欢看书,她自己设计了这间房。


还有被李云霄放在锁在柜子里的那些奖杯,因为空间原因,她非常珍视的收起来,陈丽君在书房专门准备了一排透明玻璃柜,把她的奖杯全都放了进去。


这些东西本就该拿出来炫耀的,就像李云霄,要一直在舞台上发光。


陈丽君做的这些李云霄看在眼里,心中感动的同时,有一件事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都是成年人了,又是合法关系,总不能每晚睡觉都睡个素的吧。


可陈丽君在这方面好像没什么觉悟,每天晚上除了要一个晚安吻,必须要抱着她睡觉之外,其他越矩的行为是一点不做。


不知道她是害怕,还是不会。









果然签了专业的经纪公司之后,李云霄收到的私信就逐渐正常了起来,甚至收到了很多道歉信。


毫无疑问,这是陈丽君的手笔。


其实签约这件事情陈丽君计划了很久,甚至从她两年前给公司策划传统文化这个项目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过把李云霄签下来,只是那个时候天不时人不和。


李云霄火了之后,陈丽君就开始在公司里挑人给她组建团队,所以在签约之前,她就准备好了一切。签约后的第二天,她就吩咐团队开始做事。


首先第一步,就是告黑。


很多经纪公司不愿给艺人告黑的原因无非就是两点,既花时间又花钱。


前者陈丽君不够用,这后者,她多的是。


再不济,她背后还有一个陈氏集团。


虽然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用过家里的帮助,但涉及到李云霄的事,她必须把全部能用到的力量最大化来保护她。


不过在维护李云霄名誉这件事上,作为一个带领娱乐公司从底层爬起来的老板,不用陈家出手,陈丽君完全能够解决。


所有骂过李云霄的粉丝号和营销号,都收到了星辰娱乐法务部发出的律师函,零零总总加起来几百个号,没有一个是漏网之鱼,并且陈丽君特意叮嘱法务部,不接受道歉和解,尽最大力量让她们负法律责任。


陈丽君还收购了一家专门做营销号的公司,那家公司是骂李云霄骂得最狠的。


收购之后陈丽君依法处理了原先那些号的运营人,新招了一批人,因为那些营销号流量高,她还是想利用起来。


所有的号把之前黑李云霄的那些通稿删掉之后,陈丽君给她们下达的任务就是,每天要换着花样的安利李云霄,顺便匀了一批号出来,安利公司其他的艺人。


第二步,是要维护李云霄和陈兰石这对CP的名誉。


两个人正常的关系,在一次又一次的网络骂战中,被扭曲得很严重。


最可笑的言论是,李云霄被扒出来结婚之后,陈兰石被造谣是插足者,很多网络低智商者,跟风为李云霄的结婚对象申冤,但最终目的是要骂两人道德败坏。


陈丽君看到之后莫名觉得好笑,看来这些人只是傻了一点,还算有点善意,还给她打抱不平,人还怪好的,甚至她们都不知道跟李云霄结婚的,是男是女。


但她既然跟她们签了双人合约,就是不想把她们分开,从一个商人的角度来说,李云霄说的没错,她们这对搭档含金量很高,并且以后会只增不减,带给公司的收益,也会只增不减。


这个生意,陈丽君只赚不亏。


于是就给她们安排了一个双人采访,并且为了防止网友做歪曲的阅读理解,采访全程是以直播的形式,全程无剪辑,无后期加工,除了在两个人的官方账号直播,陈丽君收购的那家营销号公司旗下所有号也会同步播出。


这是李云霄火了之后,第一次出现在除了剧场之外的大众视野里,采访直播时间定在了晚上流量最大的黄金时刻,预告出来之后,很快被顶上了热搜。


不少网友已经在猜测,李云霄跟星辰娱乐背后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刚一签约,就在想尽办法为她“申冤”。


但其实,这只是一家经纪公司应该做的而已,要把艺人的名誉放在首位。


直播场地选在剧场的舞台上,采访分为两部分,先是二十分钟的双人采访,紧接着是各自二十分钟的单独访谈。


双人采访就是两人将相识相知的过程讲了一遍,又说了一些为什么对方对自己这么重要,还有主持人的提问环节,两人把网上最具争议性的问题一一回应,特意强调两人除了朋友之外,没有其他不正当关系。


在双人采访要结束时,主持人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作为正主本人,怎么看待粉丝们嗑的,“霄石片”这对CP?


两人在采访前只知道大概流程,不知道会被问到的具体问题,所有的问题她们都没有提前准备答案,听到这个问题时,陈兰石身子微微一僵,她们今天就是来把两人的关系向观众理清楚的,这问题真的不会让人更加误会吗?


李云霄用只能两人感受到的动作,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让她安心,下一秒自己很平静的开口。


“据我所知,CP不止是指爱情,也可以是友情。”


“欢迎大家嗑我们台上的爱情,台下的友情。”


轻飘飘的说完这两句话,李云霄偏头笑着看向陈兰石,陈兰石立刻接过李云霄的话。


“台下比台上好嗑多了,永远都不会be哦。”


她们在台上演的很多角色都是以悲剧结尾,经常赚足了观众的眼泪,不少CP粉哭着感叹,这两人是不是不是be的戏她们不演。


可戏终归是戏。


下了台之后的李云霄和陈兰石,会互相开玩笑,会照顾彼此的情绪,会互相成就,她们有信心,她们的友情永远都不会be。


两人相视一笑,画面定格在这一瞬间,双人采访结束。


李云霄先起身离开,把舞台留给陈兰石,她的单人采访在陈兰石后面。


等到二人的采访都结束之后,网上关于她们的直播内容已经炸开了锅,她们后来才知道,几百万人见证了她们说“霄石片”CP永远都不会be。


本来在这之前她们的CP名还没有确定,粉丝为了起什么样的名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这下好了,正主已经起好了,还发了个这么大的糖。


于是CP超话连夜改名成“健胃霄石片”,粉丝名叫江中……


很多看了直播来超话凑热闹的路人粉看到都懵了,还以为这是消食片的广告超话,纷纷疑惑到:现在的商战已经进化到这个地步了吗?


热心的CP粉跟路人粉解释,因为消食片是江中制药生产的……


粉丝整这一出之后,超话来的人更多了,热度也一直居高不下。


一时间,超话里发的贴都是:


——啊啊啊,这对CP的粉丝怎么有梗成这样!


——跟你们这些天赋型选手拼了!!!


——看到CP名,路人粉不语,只是一味觉得很饿


——纯路人,不了解这对CP,但你们粉丝太有趣了,我决定以后跟你们混😎


——在我的那对避嫌C         P没有变成CP之前,我将待在这里吃吃糖


——既然正主都认可了,那我们可就要光明正大的嗑了


——友情不会输给爱情,霄石片我嗑一辈子!


……







陈丽君是在家里看完李云霄的采访直播的,本来她想去现场,可李云霄觉得这样太高调,她就只好作罢。


直播结束之后,她就等着李云霄回家。


至从跟李云霄一起睡觉之后,她做噩梦的频率变少了,因为李云霄睡觉前,不是握紧她的手,就是紧抱着她。最爱的人就在身边的这种安全感,驱散了黑暗的梦魇。


就算是偶尔夜里惊醒,看到微亮的暖黄色灯光,恐惧也随之消散。


李云霄也像一束光一样,照亮她的心。


等李云霄一推开门进来,就看到靠在床头的陈丽君,手里拿着她的睡前读物,昏昏欲睡。


本来采访结束之后时间还是挺早的,她可以早点回来,结果陈兰石觉得把一切都澄清之后如释重负,整个人处于特别兴奋状态,拉着她去吃了宵夜。两人平时为了保护嗓子不怎么喝酒的人,仗着最近没有演出用不到嗓子,还小酌了几杯。


她已经提前发消息给陈丽君报备,让她先睡不要等自己,没想到她还是在等自己。


陈丽君听到声音,立马睁大了眼睛,她想掀开被子下床去迎接李云霄,却被带着微微酒气的人按住了肩膀不许她动。李云霄弯腰亲了亲她的嘴角,再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我先去洗澡。”


浴室里传来哗哗啦啦的水声,陈丽君的注意完全被吸引了,把李云霄的睡前读物放回床头柜上,她就紧盯着紧闭的浴室门看,耳廓慢慢染上粉色。


其实很多次她能明白李云霄的暗示,但她确实是不会,也不敢。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的水声停了,传来吹风机轰轰轰的声音,陈丽君急忙收回视线,拿起自己的平板掩耳盗铃似的打开文件。


李云霄吹完头发之后,一边抹着精油一边打开门瞟了几眼靠在床头看着平板的陈丽君,脑子里冒出了几个邪恶的想法。


“君君,来帮我摘一下耳钉。”边说边向她展示自己的手上沾了精油。


放下平板立马走进浴室帮忙的人,好像并没有思考过,为什么李云霄都已经洗完澡了,耳钉却还戴着。


看着猎物上钩,李云霄一把搂住了她的腰,还勾着嘴角盯着抱住的人看,陈丽君被她灼热的眼神盯得害羞,给她摘耳钉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陈丽君小心翼翼给她摘下耳钉之后,李云霄把她抵在洗手台边,吻上了她。


李云霄今晚喝酒不光是高兴,更是在给自己找状态,有些事情在微醺的状态做,会更加有氛围感吧。


“陈丽君,既然你不敢,那就我来吧。”


说完李云霄就拉着陈丽君出了浴室,把她压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在身上的人强势的亲吻中,陈丽君才慢慢意识到,李云霄失控了,她一改往日温温柔柔的模样,被情欲支配。


下面就发生了一些过不了审的事情。


……


李云霄却沉溺于陈丽君的身体,不肯放过她,舔舐着她的耳廓,轻声说:“君君,你说不要了,我就放你睡觉好不好?”


陈丽君流的泪更多了。


怎么李云霄突然变得这么坏啊,明知道她不能说话,还要她开口求饶。


可她能怎么办呢,只能哭着让李云霄欺负。


不知过了多久,李云霄才完全停下来,侧躺着把陈丽君拥进怀里,吻着她的侧脸,等她平静下来。


慢慢的,她从侧脸亲吻到耳边,带着动情到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陈丽君,我爱你。”


陈丽君的意识还在游离暂时没有缓过来,但她知道李云霄在说什么,她笑出了眼泪。


『李云霄,我也爱你。』




  


——未完待续——

  

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被创到的人不如来嗑“霄石片”CP,包消化的,嗑完每顿都能多吃两碗饭,再也不用担心被浙百影响胃口了😇

这篇完整版见彩蛋,是霄1,毕竟不能说话的小哑巴看着就很好欺负😏

以本人作为纯爱战士的水平,只能开个高速车,开不了火箭,请谨慎解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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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

至亲至疏+破镜重圆+高干+有小宝。8K+

圈地自萌,编的,勿上升真人,仅本平台可见。

—————————

1.

复兴路下了点儿小雪,不大,一会儿就化完了。李云霄从一号演播厅出来,正赶上车子开进灰扑扑水洼。除夕夜的西三环静的像是被冷空气冻住了,没有特牌车,也没有打工族。李云霄难得在北京享受到如此通畅的旅途,紧绷了一天的精神也终于漏出些松懈的苗头。


李宸晞站在楼下等她。她已经有一米六五高了,有那么一瞬间,李云霄险些将她误认成陈丽君。


可是陈丽君不会在楼下等她的。十二年前或许会,但现在绝对不会。李云霄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收拾好东西,又向司机道了声“过年好”。李宸晞已经迫不及待地......

至亲至疏+破镜重圆+高干+有小宝。8K+

圈地自萌,编的,勿上升真人,仅本平台可见。

—————————

1.

复兴路下了点儿小雪,不大,一会儿就化完了。李云霄从一号演播厅出来,正赶上车子开进灰扑扑水洼。除夕夜的西三环静的像是被冷空气冻住了,没有特牌车,也没有打工族。李云霄难得在北京享受到如此通畅的旅途,紧绷了一天的精神也终于漏出些松懈的苗头。


李宸晞站在楼下等她。她已经有一米六五高了,有那么一瞬间,李云霄险些将她误认成陈丽君。


可是陈丽君不会在楼下等她的。十二年前或许会,但现在绝对不会。李云霄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收拾好东西,又向司机道了声“过年好”。李宸晞已经迫不及待地拉开车门,用洋溢着青春活力与愉悦的声调喊她,“妈妈”。


“这样冷的天。”


李云霄没把话说完,只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哪怕沾染上一些刻意表演的成熟,到底也比成年人单薄。寒风如蛮牛一般冲撞而来,在李云霄心上戳出两个大窟窿。


她忽然意识到有些事情是无法替代的。李宸晞没有捕捉到母亲一闪而过的失望,满心沉浸在家人团聚的欢喜里:“我等不及见到妈妈了嘛。”


“再等不及,也要穿好衣服。你呀,好的不随坏的随。”


点点女儿脑门,李云霄脚下又快了几分:“下次再穿这么少,我就告诉你唐老师。”


“哎呀,妈妈!”


李宸晞跺跺脚:“真的不冷!再说了,您跟唐老师说也没用,唐老师穿的比我还少呢。”


“那我就告诉你朱老师去。”


李云霄幼稚的同女儿斗嘴。年底事情多,她已经有半个月没见到女儿了。陈丽君比她好一点儿,赶着不加班的时候,还能回来陪女儿吃个晚饭——早饭陪不了,小猪包自打放了寒假,就没八点之前醒过一回。李宸晞嚼着母亲从机关食堂打回来的饭菜跟李云霄视频,妈妈,来北京半年了,我还是吃不惯乾隆白菜。


那下次妈妈给你换个别的菜。陈丽君打断母女俩闲聊,敛起笑容一本正经。


云霄,关于那两个孩子的事情,你不要任性。


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李云霄不想跟她谈这个,随口敷衍一句,又将话题拉扯到女儿身上来。陈丽君没料到她是这个态度,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反正除夕那天就见到了。点进最新一条通知,陈丽君信心满满地想。她倒是没想过自己会在那天加班,红烧肉正到了最关键的时候,部里却突然给她打来电话。李云霄进门时正好撞见陈主任解围裙,一边解,一边还叮嘱李宸晞汤汁要多留一点。


李宸晞有点恼:“好不容易过一个团圆年。妈妈今年也在北京,偏你又要走。”


“我一会还回来呢。”


抱歉地冲女儿笑笑,陈丽君走到玄关,拿起大衣披上,又帮李云霄挂好了手包。她这一走就是一个多小时,等到夜色浓郁的都快化不开了,这才换了个地方继续守岁。零点钟声恰好在此时响起,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微信提示音,郑重宣告了丙辰龙年的到来。


李云霄坐在沙发上发红包,先给李宸晞包了一个,又给陈清越包了一个。浙百群也不能放过,一个红包丢进去,各式各样的“新年快乐”表情包便被炸出来了。


还是团里的气氛更好玩一些。陈丽君笑起来,批阅完查重率极高的拜年消息,给妻女的聊天框各加了一个红包:“云霄,过年好。”


“过年好,君君。”


李云霄领了红包,继续拜年大业:“我给清越单独包了一个。”


“那我也给缃叶包一个。”


陈丽君立马领悟到她的提醒。刚巧陈清越言辞恳切地给师母拜年,陈丽君一时兴起,干脆也给她包了一个。


妻子的爱徒也是她的爱徒嘛。陈丽君这个红包发的毫不亏心,对着妻子也有话说:“我怎么看不到你发的那个红包。”


“因为你就没在那个群。”


李云霄毫不迟疑:“我们建了新群,离职的、调动的、退休的,都没有进。”


她这话说的直接。陈丽君没提防会听到这样一段话,原本活泛起来的心思也渐渐沉了下去。李宸晞不耐烦听她们商讨拜年的事情,早早跑去厨房,将食饼筒的配菜重新热好上桌。


“还好留的汁够多,不然这红烧肉就糊了。”


一手拉着一个坐好,李宸晞就跟没觉察到半点儿异样似的,欢快地同她们提议:“妈妈,初二咱们出去玩吧。”


“好呀。”


李云霄爽快应下,打开小红书,开始搜索各种攻略。陈丽君看着她们母女俩互动,这个说不想滑雪,那个说坐船也行。


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个家里的罪人:“我初五值班……你们去吧。”


“不能调吗?”


李云霄皱皱眉,显然不满意这个答复。陈丽君猛吸一口气:“不好调。杜司……”


“不好调就算了。”


李云霄没给她解释的机会,像是跟什么人赌气一样,生硬地截住话茬:“小宝也不愿让你为难。那就我们俩去吧。”


“也好。”


陈丽君怔了一下。她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离她远去,像是一场旧梦在暮色里消散,只留下故人在晚风中回想。


【妻:落地昆明了】



2.

李云霄其实没怎么来过云南。巡演一般巡不到这边,慰问也多是新疆西藏。但这并不妨碍她将旅行计划做的很好,比如在玉龙雪山拍一张英姿飒爽的骑马照。李宸晞追着那匹白马疯狂摁快门,一边摁一边喊,妈妈你好好看呀。


李云霄在马上笑的前仰后合。她很少会有这样不顾形象的时候,至少,李宸晞有记忆以来没有。


【NGC 2237:[图片]】

【NGC 2237:我妈妈怎么这么好看呀】

【🐒妈:那当然了,谁叫你云霄妈妈是天下第一漂亮呢】

【🐒妈:还在玉龙雪山?】

【NGC 2237:没,在飞机上,等第二程起飞】

【NGC 2237:[图片]】

【🐒妈:给你云霄妈妈肩膀上盖条围巾】

【🐒妈:你要不要也睡会】

【NGC 2237:不要,我不困】

【NGC 2237:围巾丢了,我妈耍帅,让风吹跑了】

【NGC 2237:我妈试图去追但没追上】

【🐒妈:你的丢没丢】

【NGC 2237:没】

【NGC 2237:把我的给我妈围上?】

【🐒妈:你要不睡,就把你围巾给你云霄妈妈盖上】

【NGC 2237:[图片]】

【🐒妈:真乖】

【NGC 2237:啧】

【NGC 2237:我妈买了块翡翠】

【NGC 2237:[图片]】

【NGC 2237:好不好看】

【🐒妈:一个桃而已】

【🐒妈:给谁买的?】

【NGC 2237:这我上哪知道去】

【NGC 2237:水头不好,做工也不好,偏我妈喜欢,砍了砍价,299拿下来了】

【🐒妈:她喜欢就好】

【NGC 2237:哦】

【🐒妈:你们十点到萧山?】

【NGC 2237:嗯】

【🐒妈:照顾好你云霄妈妈】

【🐒妈:我准点到】

【NGC 2237:OK】

【NGC 2237:广播起飞了】


“我妈说她来接咱们。”


趁着李云霄被广播吵醒,李宸晞赶紧插播最新消息:“妈妈你要不要看会剧呀,现在睡走了困头,晚上就睡不着了。你是不是有点高反呀。”


很有可能。李云霄皱了下眉头:“或许吧。一点头痛而已,不打紧。你都下了什么剧?”


“《梅子黄时雨》,同名小说改编过来的。李长安老气人了,锯嘴葫芦不说,还总干些自以为对陈幼媛好的事。我要是陈幼媛我早蹬了她了。”


李宸晞摇头叹息,摘下一只耳机分给她。李云霄强打起精神陪她看了一会儿,没想到头痛竟越发厉害起来。


“我瞧你脸色似乎不太好。”


陈丽君在到达口等她们:“要不要去趟医院?”


“不打紧。”


李云霄摇摇头。她的身体她最清楚,夜深露重,实在没必要把一家人都折腾一遍。


“睡一觉就好了。许是高反。”


“那先回家。”


陈丽君看她一眼,将暖风调高两度。她很少开这么快的车,几乎全程压着限速。但这样的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她们在零点前进了家门。


取出洗漱用品,李云霄道声“晚安”。陈丽君眼看着她从面前走过,紧接着,便是一道房门落锁的声音。



3.

事情好似发生了一些变化。李云霄一觉醒来,惊异地发现自己竟躺在北京的那间主卧里。头顶上的灯罩熟悉又陌生,是她喜爱的缠枝莲,但却不是她亲自挑选的那一盏。陈丽君偎在她身侧睡着,像只不老实的树袋熊,半条胳膊都搁在了她腰间。


李云霄不由得屏住呼吸。她是在梦中么?可是陈丽君的呼吸声是那样真实。李云霄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她的脸,却没想枕边人根本就没有睡沉。


“云霄。”


怀中人一动,陈丽君便醒了:“头还疼么?”


李云霄轻轻“嗯”一声,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这不是她的陈丽君,不是那个与她相看两厌的陈丽君。眼前的这个人眉眼是那样的柔和,像是蕴含着阳春三月的西湖,波光粼粼却又厚重温润。


李云霄倏尔落下泪来。酸涩的情绪渐渐发酵,勾引着李云霄从床头抓起了手机。嫉妒心在这一刻牢牢占据了上风,李云霄如同昏了头一般急切地打开自拍——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得到了陈丽君这般毫无保留的爱。


是我啊。原来也是我啊。


望着镜头里熟悉又陌生的那张脸,李云霄的眼泪彻底淌成了线。


“哎哎——云霄你别哭呀!”


感知到妻子的悲伤,陈丽君像个猴儿一样抓耳挠腮。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眼前人似乎有一肚子的委屈,并且这委屈还与她有极大的关系。可是她最近也没干什么坏事儿呀?


“不干你的事儿。”


李云霄慢慢止了泪。汹涌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滚,李云霄瞧着面前人的一张俏脸,一开口险些又要滚下泪来。


陈丽君轻抚她的背。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只好用最原始的方法表达她的关心。


云霄你别哭了。我的心都要碎了。


拿过一张抽纸,陈丽君小心地帮李云霄拭泪。李云霄不好意思接受她如此亲昵地照顾,客气地道了声谢,将纸巾接了过来。


陈丽君犹疑不定地望了她一眼。李云霄知道她已经看出了不对劲,于是也顾不得平复情绪:“现在是哪一年?”


“2036年,正月初七。”


陈丽君皱着眉头回答。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会先一步从潘家园的摊子上将那块桃子玉佩拿起来。


“那就没错了。”


李云霄慢慢将手抽出来:“陈老师,您相信平行时空吗?”


“我信。”


陈丽君眉头又紧了几分。她不是不相信面前这位李云霄的话,可是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总得给她一个解释:“那,我的云霄呢?她会在您那个时空里吗?”


“我想是的。”


李云霄点点头:“来到这里之前,我刚结束了一场旅行。我们去了云南,在玉龙雪山,我的头忽然很痛。”


“然后您就来了这里。”


“不,不是的。我是从家里过来的——杭州的那个家。”


李云霄苦笑一声。她能感受到一种灵魂上的被排斥感,因此对于换回来这件事比较乐观:“或许睡一觉,就换回来了呢?”


陈丽君笑起来:“那就当是一场短途旅行。云霄前儿还在抱怨我没有陪她出去玩呢。”


这下轮到李云霄惊讶了:“你们没有在这个假期出去玩?”


“害,还不是因为这该死的值班嘛。”


陈丽君撇撇嘴:“小宝想去云南,偏巧我值班排在了初五。换了半天,没换成功,只好在周边小转一圈。诶,还是你们家那位有本事。”


“她也没换成功。”


李云霄扯了个谎,心情挺复杂:“我跟小宝去的。”


“那你们也太不厚道了!”


陈丽君朝她笑,有些替那边的陈丽君打抱不平:“对了,你跟那个时空的我,都夺梅了吧?”


“夺了。你比我早,凭借折子戏专场夺的。我去年刚夺,用的《平阳昭》。我自己的本儿。”


李云霄点头,将她俩的辉煌细细数来。陈丽君越听越不对,斟酌着词句,小心问道:“我怎么感觉……你们那儿,跟我们这儿好似不太一样?”


我没去助演你的夺梅之战?没抓住《锦瑟》出圈的契机将它使劲往上推?没在恢复浙百独立建制的那一年帮你这个团长争取该有的话语权?


“都没有。”


李云霄再也维持不住虚假的笑容:“唯一相同的,就是三年前小宝确定考北舞附中,你——她,选择调入北京,给予孩子来自家庭的陪伴。”


“……”


陈丽君沉默了。她很想替那个时空的自己说一点好话,张开嘴,却又觉得那人活该。


于是她格外心疼起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


李云霄粲然一笑:“我也不知道。”


没穿过来之前,她不知道日子可以这样过。可就算知道了,她也没办法再把日子过成这边这样。从第一个岔路口她们就选错了,再往后走下去,也只能继续错。


怪陈丽君吗?怪不了。怨她自己吗?她好像也没做错。就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清晨,两个人饮下最后一杯酒,自此,西出阳关无故人。


陈丽君递了一张纸巾给她。李云霄道了声谢,将整张脸捂进纸巾。她拼命忍着,不想在陈丽君面前哭出来,可最终却还是用掉了一张又一张纸巾。陈丽君含泪拍拍她,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话:“别怕。”


“我不怕。”


李云霄反而笑起来,昂首挺胸,拿出些李团的气派。眩晕感铺天盖地袭来,李云霄缓缓闭上眼睛:“陈老师,再见。”


“再见。”


陈丽君扶她躺好。妻子的眉目安静而温柔,陈丽君抬起手,替她抚平最后一点消散不去的哀愁。


云霄,你别怕。这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4.

“我以为你怎么也得睡到下午。”


陈丽君拎着打包盒进门,正撞见李云霄若有所思地从屋里出来:“蔡蔡从老家回来了。大宝想小宝,让咱们去家里玩。我见你还在睡,就先把小宝送过去了——对了,这是王哥卤的牛肉,他说你春晚元宵连轴转,要补补身子。”


李云霄轻嗯一声:“她两个打小就长在一处。小宝去了北京,一年到头也就几个大假能见,可不是得好好玩玩。”


“所以蔡铭把小宝留下了。正好你也忙,让咱们过了元宵再去接。”


陈丽君钻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几颗鸡蛋。李云霄看着她烧水下面,转身寻了个盘子,将牛肉切成厚薄均匀的小片。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


吃完简单的午餐,陈丽君筷子一放:“《锦瑟》为什么能火,你我心里清楚。缃叶和清越不可能拆,这一点,我给你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


李云霄讥讽地扯扯嘴角:“杜司的口头支票?还是危处的某个发言——李缃叶和陈清越是非常优秀的年轻生旦,你们要做好培养工作,将越剧发扬光大——然后安排李缃叶去顶A卡李商隐?”


“那只是个意外。”


陈丽君皱起眉头,忍不住批评:“李云霄,说话不要那么难听。”


“哈……我说话难听?我说话难听,那你就别听。”


李云霄心情很不好:“陈丽君,手别伸那么长。浙百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你这是在怨我。”


陈丽君听出来她的不满,干脆也把话往明白里说:“上头透了口风,李缃叶和陈清越,只能是舞台cp……舞台cp,懂么?”


“懂,我哪能不懂啊。”


李云霄冷笑:“我可太懂了。您放心,我一准给俩孩子把牢这条红线,陈、主、任。”


“你好好说话!”


“我倒是想好好说话,问题是你听吗?我早就跟你说过,口子不能开,一步退步步退,十二年前的教训还不够深刻么!”


“现在不是十二年前!”


“跟十二年前又有什么两样!”


李云霄陡然拔高了声调。那些她以为被她遗忘了的曾经在这一瞬间涌上心头,打的她眼眶酸涩,打的她心口抽痛。


她应该在的,但是她不在。


那我,也不需要她在了。


“君……”


深呼一口气,李云霄只觉得满心疲惫:“我们离婚吧。”


“什么?”


陈丽君当场愣住。她没想到李云霄真的敢说这样的话,急忙压下脾气:“不过是工作上的矛盾。”你又……又何必如此?


“不止是工作上的矛盾。”


李云霄也冷静下来。话赶话说到这里,她也不是没有后悔。


是她先越了那根线。望一眼对面呆住的陈丽君,李云霄突然灰了心。


“我不同意。”


陈丽君把话说的斩钉截铁:“吵了两句嘴,就要提离婚,李云霄,你把感情想成什么了?”


李云霄冷下脸来。她很不想跟陈丽君继续拉扯,所以也不介意往自己身上泼一盆脏水:“那你就当我出轨了。”


“哈。”


陈丽君嘲弄地扯扯嘴角。她不信这话,但也知道这代表着妻子多大的决心。她决意用一点好话哄哄妻子:“我向你道歉还不成么?”


“不成。”


李云霄看着她的脸。这张脸跟今天上午的那个陈丽君别无二致,不管是嘴角的括弧,还是眼底的眷恋。


陈丽君对她还有情。意识到这一点,李云霄无比痛苦。她决定做出最后的退让:“君,我向你保证,在清越和缃叶彻底磨合好前,我同意她们给其他人配龙套,做舞台cp。但你也要答应我,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事情。到这里结束,或许还能体面收场;再走下去,就该结仇了。”


“我会考虑的。”


陈丽君松了一口气。她不介意用拖字诀来解决这件事,也只当是妻子一时上来的小脾气,顺着就行了。李云霄冷眼瞧着她,只觉得一颗心比碗底没来得及喝掉的那口面汤还要冷上三分。


她到底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摩挲着桃子玉佩,李云霄苦笑一声。阳光顺着窗台悄悄爬出去,将李云霄新写的大篆照的熠熠生辉。


“李老师,我可以进来吗?”


熟悉的嗓音传来,李云霄不由得惊喜起身。陈丽君倚着门框,挑眉冲她一笑:“又见面啦。”



5.

按照陈丽君的说法,她只是搂着亲亲老婆睡了个午觉,结果醒来就变成孤家寡人了。


“你们怎么都分房睡了。”


接过李云霄递来的茶水,陈丽君有些忧愁。自打从这里回去,自家老妻就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一问,才知道这人把人家的聊天记录全翻了一遍。


你们天蝎座能不能不要这么喜欢推理!天降一口大锅,陈丽君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她有些哭笑不得,我们明明是两个人啊。


“我工作忙,她又异地。她不常在这边住,偶尔住几天,还是互不打扰的好。”


李云霄端来几个果碟,由衷地羡慕:“你们感情真好。”


“也有不好的时候。”


陈丽君摆摆手:“她呀,小性儿,有时候那个别扭劲上来,也是挺治人的。我俩隔的又远,微信里吵完,几天不理对方。”


“然后呢?”


李云霄听得入迷。她不是不想要亲密关系,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跟陈丽君之间好像就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分歧。


或许我们应该多沟通。书写大篆的过程中,李云霄这样总结。可能是一次没有接通的电话,也可能是一次匆匆离去的碰面。但最要命的还是情绪,她们都没有学会把工作和生活分开,又或者,这两者本来也就分不开。


“谁出错谁担责。”


陈丽君笑着同她解释:“我错了,就跟她道歉;她错了,我也不惯着她。对了,我还没有问你呢,你是怎么认出我的?”靠表情,靠动作,还是靠说话习惯?


“都不是。”


李云霄笑一下,紧跟着又叹了口气:“你来之前,我们刚吵了架。”我甚至还提了离婚。


掩下心底的落寞,李云霄替她换上热茶:“她不可能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也不会叫我李老师。我们,”李云霄想了想,“挺生疏的。”


面对另一个时空的爱人,李云霄不由得敞开心扉。“《锦瑟》火了俩小孩。上面的意思,抓住流量。”


“让你们排新戏?”


陈丽君想了想,试探着问。


“那倒是合我心意了。”


李云霄干笑一声:“拆档!缃叶去带A卡花旦,清越去搭别的小生。谁管她俩死活!都说敬畏舞台,也不见得要敬畏到把命搭上!”


“我——她怎么说?”


“她说,让我不要任性。”


李云霄讥讽地扯扯嘴角:“我俩吵架,也是因为这个。”


“她或许只是想让你顺势而为。”


陈丽君隐隐有点听明白了,可惜这症结不在她那儿,她也束手无策,只能寄希望于自家老妻能把那只呆头鹅改造好。


“或许吧。”


李云霄脸色平静:“我不懂仕途,也没什么计谋。我只想带好我的团,保护好我手底下的人,有错吗?”


当然没错。陈丽君委婉地替自己辩白:“可是云霄,有些事情,不是一股子莽劲就能干成的。”非要硬碰硬,最终也只能碰个头破血流。


我懂。我都懂。李云霄点点头,紧跟着又摇摇头:“我只是想到了当年……想到了刚出圈的我们……”


她没把话说完。但是陈丽君懂了。她想说如果当年也有人这样坚定的护着她们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是云霄啊,这个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词,就是这一个“如果”。


陈丽君沉默了。


“估计我老妻那边儿正教学着呢。说不准儿能给她骂醒。”


吸了吸鼻子,陈丽君故意同李云霄开玩笑。


李云霄没把这话当真:“但愿吧。”



6.

眩晕感来的很快。陈丽君躺在客房的那张小床上,还有心思同李云霄玩笑:“你俩就是分床,好歹也把硬件收拾一下吧。”


“她不让收拾的。说是重新弄有甲醛,我日常住在里头,对身体不好。”


李云霄顺口解释一句,解释完的瞬间,却突然愣住了。


她与陈丽君对抗的实在太久了,久到她们甚至已经忘记了到底有多爱彼此,只是一厢情愿地将伤害反复重提。


“我走啦。”


见她这个样子,陈丽君心知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李云霄握着她的手,担忧地看着爱人沉睡过去。


再醒来就是她的陈丽君了。李云霄坐在床边,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她们实在错过太久了。陈丽君结束时空旅行醒来,睁开眼便是妻子关心的双眸。


“云霄!”


眼眶一阵酸疼,陈丽君吸吸鼻子:“我得同你道——”


“别说这话。”


李云霄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是咱们把路走岔了。”


“现在正回来也不迟。”


陈丽君坐起身,严肃的像是开视频会议:“云霄,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给了我们这种机遇……”


“那我们就更应该把日子过好。”


李云霄毫不迟疑接上。两颗心久违地贴在一起,感受着情思波涛而来的汹涌。


“今晚我能搬回去睡吗?”


整理好新换的四件套,陈丽君小心发问。


“不行。”


李云霄无情拒绝:“陈主任,你是不是忘了你好不容易候补到的高铁票。以及,明天初八,你要上班。”








渡鸦与鹰

【懒回顾if】沧海为水【四】

陈丽君抱着怀里温热柔软的身体,觉得自己信息素翻涌得更加厉害了,然后就是委屈,彻底的委屈,她抱着她汪汪大哭,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没有时间去想,也没有精力去想,信息素蒸腾得她的身体一阵一阵发烫,脑子也一阵一阵发晕,她的cpu目前不支持她进行这么复杂的思考。

李云霄抱着她,看见她的血淌了下来,抓着她的袖子,旁边一位对信息素不敏感的B性别小大夫上来给她剪掉了袖口处理伤口,李云霄看见她胳膊上那一道伤口平齐而且深重,就知道这八成是刀伤,气得直咬牙。

这个小混蛋,不能让她放心一点。

她才走了多久啊,她就把自己作成这样了?!

陈丽君,作天作地作上作下的人是你才对吧?!

饶是又气又恨,可......

陈丽君抱着怀里温热柔软的身体,觉得自己信息素翻涌得更加厉害了,然后就是委屈,彻底的委屈,她抱着她汪汪大哭,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没有时间去想,也没有精力去想,信息素蒸腾得她的身体一阵一阵发烫,脑子也一阵一阵发晕,她的cpu目前不支持她进行这么复杂的思考。

李云霄抱着她,看见她的血淌了下来,抓着她的袖子,旁边一位对信息素不敏感的B性别小大夫上来给她剪掉了袖口处理伤口,李云霄看见她胳膊上那一道伤口平齐而且深重,就知道这八成是刀伤,气得直咬牙。

这个小混蛋,不能让她放心一点。

她才走了多久啊,她就把自己作成这样了?!

陈丽君,作天作地作上作下的人是你才对吧?!

饶是又气又恨,可自己也不能就此连个病也不问了呀,毕竟事关小宝,李云霄叹了口气,揉着她的细软塌,“君君,你先坐,你先坐好,让我和大夫说完话。”

陈丽君茫然地抬起头,在视野中寻找到了一名白大褂,用手指着,“……她?”

小赵大夫等级没有陈丽君高,尤其又看出来她已经开始进入易感期了,易感期的A那战斗力,谁敢碰碰谁就知道,信息素比肾上腺素和荷尔蒙加在一起都管用得多,拳头能比平时重一倍身法能快一倍,在激怒状态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更别提眼前这位人高马大等级顶级而且看上去占有欲旺盛得很,而且还见了血。

她被这样一指,又开始想起当年教授和她说的话来了。

我们理论上不建议A选择产科进行钻研。

原来教授当初是想救我狗命来着!

李云霄一见小赵大夫吓得脸色都发白了,连忙抱着陈丽君哄道,“君君,没事儿,这是大夫,给我……”她想说瞧病的,但是她也没有什么病,这样说出来她也怕陈丽君急,但是跟她说孩子吧,现在这个情况她也未必能反应得过来,万一再一激动自己牵不住那就更麻烦了,“也就是一个例行检查,没事儿,君君是想坐在旁边,还是想抱着?”

陈丽君刚在旁边座位上落座就听见自己还能被抱着,一个大脑瓜子就往她怀里钻,还哼哼唧唧的,拱在她胸口就不动了,李云霄哭笑不得地抱着这条精力旺盛又委屈巴巴的大型犬安抚,一边把自己收集了O类信息素的试管递过去,“抱歉啊,小赵大夫。”

赵硕之赶紧把眼镜重新戴上,喘了两口气,“你放那,放桌子上,我自己会拿。”

她可不敢现在去接李云霄递过来的东西,李云霄觉得有些奇怪,放下试管之后一低头,就看见自己怀里这条大狗狗一双眼睛阴鸷得跟野狼似的盯着对面的大夫,佯怒道,“君君,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往日她易感期的时候也有这种情况,李云霄这样一吓,往往就能让她安静一些,而这次再吓,陈丽君却扭过了头,她眼眶红通通的,噙满了泪水,一张口嘶哑委屈得很,“霄霄,你离开我,是因为她吗?”

她不提还好,她一提李云霄就想起来了,她咬着嘴唇,她想呛陈丽君一句她为什么走陈丽君心里应该清楚,可这会儿在医院,又怕一个在易感期丧失理智的A胡闹起来她拉不住,只好摇了摇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尚算温柔的话,“不是。”

“霄霄,你不开心。”饶是汹涌的信息素蒸腾得她神志不清,陈丽君仍然敏锐地发觉了李云霄的不对劲,她直起身子,捧着她的脸,轻轻地说。

“我没有。”这一下李云霄就装不下去了,轻轻蹙着眉回她,陈丽君抓着她的衣服,她绕过这家伙挡着她的目光,看见结果已经出了,赵硕之还在比对数据,“大夫,我这……”

“哦,没事儿,孩子很健康。”赵硕之看完片子又比对完数据,笑道,“这样我放心了,您也可以放心了。只是以后最好不要再之前那样一整天一整天地不吃东西了,孩子营养跟不上来的。”

李云霄苦笑了一下,心说我那是故意的一整天一整天吃不下东西吗,我明明是难受得吃不下饭去,但她只是点了点头应承下来,再看看这个让自己吃不下饭的,只顾在自己怀里撒娇耍赖的小混蛋,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的手臂还在淌血,看的她心里跟着一抽一抽,她扶着她的胳膊,得赶紧去外科,给她包扎一下。

她正带着她往门外去,一阵熟悉的乐曲响起来,是《梁祝》中英台的十八相送,她的,害得李云霄还愣了一下,等拖着这么大一条毛绒大狗狗出了门才想起来,哦,是她的手机响了。

可她没有要去接的意思,只在她身上偎着,李云霄挺着个小宝已经很累了,还得挺着她,可看她被信息素折磨得傻傻乎乎袖口被剪开了还裹着厚厚的纱布,就气得不行又心疼,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信息素上来的时候,A跟傻小孩儿似的,她没有办法,接了起来。

对面传来一个年轻的女A焦急的声音,“猴子,你怎么回事,怎么不接电话?!”她打了七八通电话她都没有接,她还以为她的路痴让她消失在这个位面了呢,这才打通,就开始连珠炮般的责怪朋友。

李云霄迟疑了一下,她原来以为她会听到蔡铭或者谁的电话,没想到这个人的声音她并不认识,“抱歉,那个,她……她易感期了,目前接不了电话,请问您是……?”

“什么,易感期了?!”这一下同为A的白泽也不敢来接她了,但对方问她是谁,而且明显是一个女O的声音,她有些两难,“哦您好,我是她朋友,她今天本来是来看我的。请问您是……?”

李云霄愣了一下。

对方问她是谁,她斟酌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自己到底是她的什么,她的O?她的朋友?还是陌生人?!

她开始咬嘴唇了。

白泽觉得对方应该是收留了易感期陈丽君的好心人,毕竟陈丽君刚才路痴走到了信息素与产科。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必须去接她了,而且还要支走自己身为O的母亲,所以她有些着急,“您到底是……?!”

李云霄被白泽着急得这一问,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什么,她自己都没听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只听对面顿了一下,惊叫,“老婆?!猴子什么时候结婚了?!”

李云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她的信息素影响了还是被自己的孕激素影响了,居然口不择言说出这种话,而现在解释也解释不清了,“那个,我……”

白泽突然警惕道,“你不会是那个给她打电话说你怀了她孩子的人吧?!”

白泽见过陈丽君给自己的备注,是“白狗”,而且自己联系陈丽君的这个号码是私人号并不是工作号,私人号应该是不会透露自己警察的身份的,所以对方应该是不知道自己是警察的,如果真是这个人,那自己更要去会会她了。

看看究竟是什么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骗子,敢骗自己的朋友。

李云霄也愣了一下。

什么,什么给她打电话说怀了她孩子的那个人?自己确实是有了小宝,但是自己从来没有给她打过什么电话啊?

陈丽君拽着李云霄,哼哼唧唧还就往她怀里去,她实在走不了了,只好先坐在产科里面的椅子上,抱着怀里的大型犬,想把事情捋清楚先。

等等,是那个两个月前……给自己打电话说怀了她孩子的那个曹什么吗?!

白泽见她不动声色,还以为自己是摸到这人的脉搏了,就听见对面缓缓开口,问了一句,“那个人,是叫曹艳辉吗?”

白泽心里咯噔一下。

不对啊,如果真是曹艳辉,她的反应肯定不是这样啊,“你,你……你不是那个人?”

白泽也懵了。

“我不是曹艳辉……”李云霄也有一丝犹疑,这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缥缈,“她给她打电话,说她怀孕了是吗。”

君君,原来你的朋友,都已经知道了吗?

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还蒙在鼓里是吗?

这时候警察的职业病打败了白泽身为朋友的好奇心,她一听对方不是骗子,也顾不上追究陈丽君这个“老婆”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生怕她被骗连忙嘱咐,“是啊,你可跟她说清楚了啊,那人百分之百是骗子,为的就是高额骗钱,哦对了,我就是警察,我们局一星期能接到十起这样的案子,尤其是在她信息素不稳定这种易感期的时候,千万要拉住她,不要相信任何这种骗术啊,共享给我一个地址,我马上就到!”

李云霄一听,怔愣住了。

那人,百分之百,是骗子。

我就是警察。

我们一星期能接到十起这样的案子。

她低下头,看过埋在自己怀里低低地、委屈地哭泣的傻A,死死地皱着眉头。

有没有一种可能……

李云霄翻过手机去找两个月前自己和那个人的聊天记录,忍着心痛和恶心,再把那张照片看一遍。

陈丽君身上,任何一个部分,她都看过,摸过,她都认识。

如果是假的,她不可能认不出来的。

可陈丽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躺在自己O的怀里,睁着一双被信息素煎熬得发红的眼睛,一寸一寸地看过她的脸蛋,她的脖颈,她的锁骨,和她的朱砂痣。

她伸出手,一寸一寸地摩挲,好像在把玩一件稀世神珍,生怕弄疼了、弄坏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抛弃了她,她也不想去追究她的错,她只是想抱着她。

 

是这样了。

身形是很像没有错,但是她身上的伤痕,和痣,这张图上,一个都没有。

虽然她不太清楚对方究竟是怎么把陈丽君的身形勾得这么像的——这也是当初骗到她的地方,但是仔细一看,果然还是对不上。

李云霄扭过头去看了看。

自己身上这个小傻子,是会背着自己做出那种事的样子吗?

李云霄陷入了一种怀疑,这不是对陈丽君的,而是对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说自己和她多相爱的骗子身上的。

 

方才那句“我就是警察”说得铿锵有力,说完这一句,白泽热血一上头,上去就要把自己输液器具给拔了。

她说话声音太大,值班的大夫袁澈被她惊动,起身过来查房,把白泽这行为逮了个正着,“白警官,据我所知,您好像还没输完液吧。您想干什么啊?”

白泽一个警察,对这个年纪不大的小O大夫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这么怵,当即吓得一哆嗦,“说,说话就说话呗,你老吓我干啥?”

“我不吓白警官,我如果没看错,白警官这不是要拔针吗?我来帮您拔。”

哎哟白泽哪敢啊,白泽麻溜又窝回了床上,“没有,袁大夫,我听话,我这就回去,您看,我躺好了的。”

李云霄在对面听了个直播,直接把她的愁绪打断了,她不禁哑然失笑,对面的这个大夫是那位警官的妻子吗?

怎么陈丽君的朋友,也是个妻奴啊。

她抱着她哭哭啼啼的大头,捧着她的容长脸儿,拇指轻轻划过她眼角的泪水,“好了,君君,不哭了,你的警官朋友来不了了,我们去外科包扎一下,然后回家了。”


竹里呀

飞鸟

》》13

中生代现代au

—————————

杭州的夏来得很快,梅子黄时的季节,竟也闷出了一身薄汗。才结束的越青赛中赵知蘅以金奖第一名的好成绩取得魁首,除了她,李栖迟和陈予霄两个也在金奖的小围。刚出科的青年演员一出赛就是三个金,团里面高兴得紧,其他团羡慕得紧。而上个月报送的大戏初审已过,不日将进行专家终审,好消息一个接一个的来,这些天团里也都是喜洋洋的。

最明显的自然是团长陈丽君,年轻的时候就手机有瘾,天天抱着个手机离不得,如今放松下来又是拿着手机一刻也不停,就连在食堂,那也是从不离手。

谢蝉放下筷子,戳了戳边上的夏艺奕示意她看过去,她凑近了些,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你瞧瞧她这个样,要...

》》13

中生代现代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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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的夏来得很快,梅子黄时的季节,竟也闷出了一身薄汗。才结束的越青赛中赵知蘅以金奖第一名的好成绩取得魁首,除了她,李栖迟和陈予霄两个也在金奖的小围。刚出科的青年演员一出赛就是三个金,团里面高兴得紧,其他团羡慕得紧。而上个月报送的大戏初审已过,不日将进行专家终审,好消息一个接一个的来,这些天团里也都是喜洋洋的。

最明显的自然是团长陈丽君,年轻的时候就手机有瘾,天天抱着个手机离不得,如今放松下来又是拿着手机一刻也不停,就连在食堂,那也是从不离手。

谢蝉放下筷子,戳了戳边上的夏艺奕示意她看过去,她凑近了些,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你瞧瞧她这个样,要真没什么,我也是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妈妈了。”

上次陈丽君抱着个手机与她们差点撞一起时她就觉得有问题,当场就开口问,却没想着这些年过来傻孩子别的没学会,应付媒体那套弯弯绕绕倒是让她摸了个十成十,愣是嘴巴严得一个字也没撬开,哪像年轻的时候,光提一个李云霄就耳朵泛红眼睛放光。虽然她嘴上不认,但毕竟这么多年的好同事,大家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底。

夏艺奕深以为然,前些天她们去临海带赛,陈丽君除了比赛当天全程陪同之外,其他时间那可是一下班就不见人影,问起去向也是支支吾吾,要不是后来知道李云霄团里也在这里演出,还真要究根问到底了。

“陈丽君,你能不能收着点。”看她吃一口饭就要抱着手机噼里啪啦地发信息,蔡铭第一个看不过去,最主要是,她一长串一长串地给人发消息,人李云霄却是有空的时候才打赏她一两个字,这人到中年,谈起恋爱也不比当年差啊。

“哎呀,忙着呢!”得了陈丽君一记横眼,蔡铭干脆收声,好嘛,儿大不由爹,现在是孔雀开了屏,拦也拦不住!她端起盘子就走,直接眼不见为净。

方圆倒是跟着后勤组慢悠悠地收起盘子,经过陈丽君身边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老陈啊,咱可不能重色轻友啊。”看着蔡铭端着盘子灰溜溜离开的样子,方圆不由得把两个人做个对比,看人李云霄多好,那可是从来都是和她一条心,这才是纯老铁。

新排的大戏才开始立项,这些天团里在复排一些老剧目,之后就要去参加浙江省优秀剧目展演,还没到两点大家就已经陆续到了排练室。

复排的大戏的任务主要落到了子心这一辈头上,这些年新进的人员也陆续进入到各个剧目中去。因为还没到规定的时间,大家也就三五个人一起,聊着天等待。

“陈团最近是不是有好消息?”不知谁开了个头,大家眼睛一亮,凑了过来,“什么好消息!快说!”果然最好的打发时间的方法就是八卦,愣是把还没清醒的午睡给赶跑了。

说话人回忆了一下这几天看到的几个细节,道:“我怀疑陈老师谈恋爱了!”

“怎么可能!”语不惊人死不休,她们陈团老僧入定多少年了,搭了那么多姐姐妹妹,愣是没一个搭出当年的效果的。

“你这么一说,”旁边的小姑娘似乎也被勾起了回忆,想了想,又道,“好像从上次陈团去北京开会开始,就有点苗头了,每天心情好得不得了,逢人就一脸不值钱的笑,收都收不住。”

“你也发现了?”不知从哪里插了一句话来,“上个月有一次在车库,陈老师车窗好像没关,我不小心听到她打电话,那娇俏的,哪像个小生。”

“慎言啊,”话还没说完这边就打断,“我就看陈老师挺正常的,前些天给予霄抠细节,那跟活阎王似的,我想想就怵的慌,人小陈跟没事人一样。”

“小陈是谁,浙百第一乐天派,谁看她不乐呵呵的。”声音顿了顿,“而且老陈向来是碰到专业的事格外上心。”

“不过,陈老师很少上脸诶。”一听这话,立马有人出来反驳:“谁说的,以前别人还说陈老师一和李老师吵架就创死所有人,那可能是吵架了也不一定。”

“和谁吵,李老师啊?”这话一出,连空气都安静了好几分,停了半响,终于有人说话,“总不会她俩又谈了吧……”

“……”

“你别说,我还真刷到了,微博有人发路透,乍一眼看上去跟真的一样,”小姑娘滑动手机屏幕,似乎想找到佐证,“我还在下面吃了好久的瓜,但都没有实锤。”

“不是,这么老的平台你还用啊,”边上的人凑过来,现在都流行贴吧,年轻人有几个去微博的。

“我这是各平台打探消息好吧。”小姑娘反驳,“再说,有很多老粉都上微博,他们消息多灵通。”

“你说看到路透,你倒是找啊,那天看了也不发群里共享,也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这边声音又起来,“虽说陈老师最近表现确实可疑,但李老师都去台州这么多年了,她俩怎么可能嘛。”

听着大家絮絮叨叨,旁边的人凑着说了一句:“那天陈老师打电话你是听到了的,明显是在喊霄霄啊。”

“叫霄的那么多,你怎么不说是陈予霄啦。”这边反驳道,“再说……”得了一记白眼,她又慢慢将声音弱了下去,“她俩be多少年了……”

“也是,李梅花除了给王老师配戏这段来团里时间多一点,平时她俩基本都没啥交集。”想了想,就她俩那样见了面眼神都不歪一下的,确实也不太可能。

“鬼叻,人都上了那么多节目了,那次央视的青戏赛,你还说人家般配来着。”听她说完,这边立马揭短。

“那人家确实外形配啊,咱读书的时候,老师不都说她俩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官配。”

“是挺难得,”这头有人同意,却又立马补充了一句,“但你怎么不提她俩拆档后老师说她俩反面教材的事。”说起她俩,老师那叫一个痛心疾首,严令搭档之间禁止谈恋爱,生怕大家有样学样以后拆了一对又一对。

“反正她俩不可能。”见大家沉默,这边总结发言,谁见分开小二十年的搭档还又破镜重圆啊,要圆早圆了。

最近陈丽君的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特别是从临海回去之后,每天微信、电话就没停过,不过这几天因为跟着文联到新疆慰问演出,消息倒没有那么勤。看了眼聊天框里的最后一条信息还是她中午发过去的消息,拇指向上一扫,李云霄退出了聊天界面。

处理了团里的下半年的计划,又找了几个负责人开会,那头还是没有音讯。熄灭手机,李云霄关了办公室的灯往车库走去,才到车上,手机刚插到车载支架上,那边的电话就来了。

李云霄抬起头,看了看手机上的名字。那头的人似乎极有耐心,不用说李云霄都能想象出她一脸兴奋捧着手机的样子。伸出手,李云霄缓缓接起电话。

“霄霄,下班没有?”

“不过我刚刚问了小叶,她说看到你从电梯下去,我猜你肯定现在已经在车上了!”

“我是不是很聪明?”

好嘛,才接的电话,都还没来的及喂一句,那头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吐了出来,兴奋得紧。李云霄有些无奈,张了张嘴还没想好要怎么回,这边倒是很贴心的闭了嘴,在那头等着回复。

“怎么,不是在慰问演出,这么开心?”李云霄轻声开口,勾起唇边的笑来。

那头嘻嘻地笑起来,李云霄不用看就能想象出那边小括号浮起的样子,接着就听见她说道:“我在哈密碰到了小番茄!我们在一起呢!”

李云霄眯起眼睛,手已经伸到屏幕上准备随时挂断。

“霄霄!”

“我好想你啊,李云霄!”

硬起来的心又软了下来,李云霄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在她这里的确很受用,却还是冷着声开口,“你们西红丝炒鸡蛋,想我这碗白米饭干什么。”

那头笑了起来,“云霄,你吃醋哦?”她连环炮似的,“你是不是吃醋了!”,一发接着一发,“快快快,我们视频!”那头笑得发颤又得意的紧,不停地磨人,“快点嘛,让我看看你,我好想你了。”

“君君,你跟你谁打电话呢。”

李云霄沉下嘴角,另一个人也算是相识多年,又怎么认不出是谁。

“哎呀,别来,我和云霄说话呢!”

陈丽君的声音伴着窸窸窣窣的嘈杂,不一会儿又安静下来。

“我要开车了。”李云霄开口,说话轻飘飘的,“今天还有个饭局。”

“啊,我还没看到你呢”陈丽君低沉下来,李云霄没开口,但似乎也能看见她头上的耳朵跟着耷拉下来,“那你出去吃饭不要喝酒,早点回家。”

“嗯。”李云霄轻轻应了她一声,压下心里翻滚的情绪,“你挂吧。”

“云霄。”

“嗯?”听见她叫她,李云霄出了声。

“我会早点回来的,想你噢。”

盲音响起,那边很快挂断了电话,李云霄伸了手,也按掉了这扰乱人心的嘈杂声音。

一投入到工作,再沉闷的情绪也被远远抛在脑后。连续三天的大会让李云霄身心俱疲,今天又跟着团里到村里搞调研,一直到九点多才到家,明天又要调休。原本固定的生物钟被打乱,一躺在床上,本来平抚下来的沉重又压上了心头。

果然,一个人在夜里就是不要瞎想。

看着陈丽君这几天的报备消息,李云霄不知道怎么回,又见她问了一句,是不是那天没做好让她心里不舒服了,想着那天没由来的让她挂电话,生出些愧疚,心里就更是跟着乱起来。

陈丽君总是能扰人心神,

比李栖迟还烦人。

李云霄暗骂了她两句,最后还是敌不住疲惫的身体握着手机睡了过去。

因着马上就要进行省里的优秀剧目展演,李云霄先是盯着团里的节目带着大家抠了抠细节,然后就是去市里进行汇报,等开完会回到团里,天已经黑了。

“李团。”办公室的小姑娘把整理好的材料放她桌子上,李云霄抬起头,透过眼镜微微颔首,“明天就是长假了,好好回去休息几天。”小姑娘跟她告了别,轻掩上办公室的门。

夜里的剧团安静得紧,李云霄歪了歪脑袋放松了一会脖颈,才一抬头,就看熟悉的身影在门口,心下一动,又很快镇定下来,她眉毛一挑,“你不是在新疆。”

“一回来就来接你啦。”她推了门往里走来,风尘仆仆的,头上的小啾啾跟着她一晃一晃的。

“在新疆不是和别人玩得挺开心的吗。”手上操作鼠标把打开的文件一一关闭保存,然后摘下眼镜盈盈地对她对视。

“那不行,”陈丽君挂上她的小括号,“我名花有主。”

李云霄嗔她一眼,“油嘴滑舌,”嘴角的笑意压不下来,一边关机一边站起身来。

陈丽君熟练的拿起她的包和外套,然后站在她身边牵起她的手,“一下飞机就往这里赶,肚子都要饿死了,”拉着她的手撒娇,“我乖不乖?”

“你最乖。”

凑身与她靠近,在她唇边轻啄一口,李云霄背起手,把愣神的人甩在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天放假,同一张床,同一个被窝,今天的李云霄却与昨天截然不同的感受。

陈丽君仰躺在她身边,她是早上五点的飞机,赶到台州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舟车劳顿让她已经进入熟睡。

李云霄抬眼,看向她眼下的乌青又生了些心疼。往陈丽君的胳膊凑了凑,那人闭着眼,却长臂一揽,准确地把她圈在怀里。

入睡前,李云霄这一次真的在考虑要不要定居杭州了。


慢热厨子

[君霄/武侠AU]见青山(下)


续前文,前文指路:见青山(上) 



6.


转眼已是春节。


和往常一样,两人同茅飞霜一起守岁,初一一早磕头,吃过饺子领了红包,在院子里吵吵嚷嚷的打了半天雪仗,晚上团着被子一边一个钻进师父的被窝,热乎乎的一觉天明。


大年初二一早,茅飞霜第一个起来,给睡的脸蛋红扑扑的两个小徒弟掖紧被子,独自提了伴手礼准备下山去看望老友。


李云霄昨夜心情甚好,半年之期将满,陈丽君一天比一天有精神,开心之余和茅飞霜对饮了几杯,直到午时才迷迷糊糊醒来。


身边的被子已经没有温度,桌上砚台压着一块字条,上面是陈丽君龙飞凤舞的大字:


“我下山去买竹苗啦,晚上给你带好吃的...


续前文,前文指路:见青山(上) 



6.


转眼已是春节。


和往常一样,两人同茅飞霜一起守岁,初一一早磕头,吃过饺子领了红包,在院子里吵吵嚷嚷的打了半天雪仗,晚上团着被子一边一个钻进师父的被窝,热乎乎的一觉天明。


大年初二一早,茅飞霜第一个起来,给睡的脸蛋红扑扑的两个小徒弟掖紧被子,独自提了伴手礼准备下山去看望老友。


李云霄昨夜心情甚好,半年之期将满,陈丽君一天比一天有精神,开心之余和茅飞霜对饮了几杯,直到午时才迷迷糊糊醒来。


身边的被子已经没有温度,桌上砚台压着一块字条,上面是陈丽君龙飞凤舞的大字:


“我下山去买竹苗啦,晚上给你带好吃的烧鸡回来,等我回来!!!”


三个巨大的感叹号坠在句尾,陈丽君雀跃的神情仿佛就在眼前。李云霄失笑,陈丽君偏爱在后山的竹林里练剑,一套剑招耍完,什么毛竹凤尾竹通通难逃一劫,横七竖八被劈倒一大片,时间久了远远望去,这块林子就变成太微山上提前斑秃的中年老林。为了可持续的劈砍,陈丽君每年过年都要下山去买新的竹苗,回来哼哧哼哧的栽在外围,一边浇水一边哼哼歌,鼓励他们快点长大好被她继续荼毒。


把纸条折好收起来,李云霄伸了个懒腰望向窗外,今天是个晴天,长空万里,雪华倾盖,她提剑纵身,一刻之后人已落到碧水潭边,沉心静气的端坐下来悟剑。


再回到观澜居时已经是傍晚,推门而入,屋里一片冷清,出门前燃的暖香已经熄灭,屋里只留下淡淡的木质余香。


掌上灯,烛光跃动,总算是给前厅填了点暖意。李云霄一边往内间里走,一边盘算着要不要先打水洗个澡。刚绕过屏风,她便敏锐的意识到了异样,内间的窗户不知被什么人打开,朔风吹动床上的帷幔如波涛翻滚,窗边的桌案上被砚台压住一角的纸正沙沙作响。


李云霄屏息凝神,她笃定屋里并没有其他人的气息。观澜居是茅飞霜的住处,建造在主峰的山顶,轻功底子差一点的弟子都很难靠近。拇指抵住剑柄,李云霄小心翼翼的靠近窗边。


窗外空无一人,桌案上的东西也没有挪动过的痕迹,只多了一张纸条,有点潦草的写着:“灵碧内奸意图背叛师门,携玉髓投奔钟吴,速派人前往钟吴山下阻拦。”


李云霄如坠冰窟,向后踉跄了几步,直到撞上茶几才勉强停住,瘫坐在椅子上。虽然字迹潦草,但她断然不会认错。


这是何意飞的字。



7.


陈丽君在傍晚的时候到了山门口,右肩膀扛着一捆竹苗,左手提着一个泛着热气的油纸包,胸口鼓鼓囊囊的塞着一本书,垂头丧气的望着台阶叹气。


她今天难得起了个早,想着之前李云霄被万杰弄坏的书一直没有修补,打算趁着过年市集人多,找个手艺人给修订一下。


太微山险峻绵延,陡峭非常,若非门派中人或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想过山基本只能绕山而行,少则十天多则半月。但就在越秀派所在的两座主峰旁侧,刚好有一处天然豁口,高度只有主峰的一小半,穿过之后一天之内即可跨越边境抵达对面。往来商客给豁口取名太平豁,两边的山脚下各形成了几个热闹的小镇。靠近魏国一侧的镇子更加繁华,名叫临虑镇,一到年节十分,庙会灯展每天都有,南来北往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能在集市上找到。


她和李云霄一起逛过很多次庙会,云霄喜欢吃酸甜口的糖葫芦,香香软软的松饼,以及各种清淡甜口的食物。陈丽君更偏爱山上少见的辣味的零食,或者工序复杂的烤鸡,每次年节庙会两人都吃的撑着腰走回去。


只是今日一早,她巳时到了镇上,按说正是小贩出摊的热闹时候,但街上却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还都是拖家带口扛着行李,不像是出来逛街,反倒是像举家奔逃。


她寻了好几个路人打听,几番开口居然没人愿意理她,都像见了什么瘟神一样忙不迭的跑开。好不容易寻到书谱,出了双倍的价格才说动老板帮她修补残卷,又加了几钱散碎银子,才打听到了一些额外的消息。


老板也是个苦命的,见陈丽君生的清俊端方,四下张望了半晌,才犹犹豫豫的凑过来小声说道:


“这位后生,我见你面善,不妨同你直说了,现在这世道啊不太平。最近都在传,越秀派已经和赵国达成协议,答应支持他们来攻打魏国了。你说这越秀派都是武功高强的人,再一开山门,那赵国的士兵杀进来还不是易如反掌吗?听说君主已经坐不住,去北边寻求钟吴派的支持了。现在有点能耐的啊。。。都北上避难了,只是我守着这铺子,没有人愿意接手,我就也没钱离开,只能在这等死了。”


陈丽君大惊,“什么?越秀派一直遗世独立,怎么会掺和赵魏两国的战争?”


店老板慌张的连连摆手,阻止她继续提高音量,“哎呦喂小祖宗您小声点。。。实话说了吧,你这一身白袍还背着剑,容姿出众,一看就不是在山下讨生活的,如果不是见你一身正气,我真的不敢跟你多说话啊。。。”


陈丽君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天路上没人愿意同自己搭话。她本欲再解释一些,但看着老板脸上沟壑一般皱纹和悲苦的神色,还有旁边不断飘过来的探寻目光,她只好直起身子拱了拱手离开,临走时又多加了一倍的报酬。


回程时陈丽君全然没了来时的期盼和兴奋。武修之人寿数绵长,几百年间山下朝代更迭于山上修行之人来说不过凡尘俗事,越秀派一代一代都是这般遗世独立的传承。她不常下山,醉心剑道,安于山上清幽的生活,但她也知道近十几年来,门派内部主张开山入世的人不在少数,灵碧一脉对此尤为支持。从前她只觉得这些纷争离自己都很遥远,只需要埋头专心修行,却不曾想门派内部的震荡会对山下普通人的生活产生如此剧烈的影响,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流言,曾经繁华安宁的小镇就变得动荡不堪。


陈丽君心里有事,恍惚间人已经站在院门口。已过傍晚,天已经擦黑,屋里掌着暖色的灯,透过窗户呼吸般微微闪烁。


云霄一定等着急了吧。陈丽君使劲抻了几下衣服,把襟口尽量扯平,又搓了几把脸,努力挤出无忧无虑的笑容来。


山下的事等过完年再同师父打听一下,从长计议吧,陈丽君暗自定下心思,云霄向来比她多愁善感一些,不要平白提起这些引她无奈伤心。


“云霄我回来啦!”陈丽君整理好心情,推门而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出乎意料的,迎接她的不是平日里温热的拥抱。外间的桌前,云霄和茅飞霜沉默的对坐。两人神色俱是沉郁,见她进门,一起转过头来看着她。


“云霄,师父。。。”陈丽君有点愣神,屋里的空气像是凝固成有形,堵的她呼吸都不自觉变得粗重,“云霄。。。你哭了?”


虽然李云霄眼睛里并没有泪水,只是神色悲戚,但陈丽君一眼就透过她散碎的头发看到泛红的眼尾。


陈丽君径直奔过去,将她揽进怀里,颤着手抚上脸侧,果然冰的不像话,“怎么了云霄?师父,云霄她怎么了?”


李云霄木然的摇头,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茅飞霜叹口气,接道:


“意飞今天可能来过。”


“什么???”陈丽君大惊,“师叔她。。。她还好吗?”


找到荆玉了吗,内奸是谁呢,这么多年您有想过云霄吗,千百个问号在脑子里兜了无数个来回,等转到嘴边时只剩下这一句。恍惚间陈丽君的袖口被攥住,然后无声的收紧,李云霄的脸深深埋进她手心,指间很快渗出温热的湿意。


“她很好,其实这些年我们一直保持着通信,意飞她性子活泼,山下的生活其实更适合她”,似乎是为了让她安心,茅飞霜又重复了一遍,“只是最近几个月我们失去了联系,这么多年她一直在追踪荆玉的去处,可惜线索总是断掉。三个月前她最后一次联系我,说心中已有猜测,只是仍需证据。”


茅飞霜将纸条递给陈丽君,“今天云霄回来时看见了这张纸条放在桌上。是意飞的字迹,所以云霄想要找人一起去钟吴山下,寻找荆玉。。。和她师父。”


陈丽君张开嘴,喉咙无声的上下滚动了几下,白日里书铺老板刻着皱纹的脸从脑中闪过,“师父,此时断然没有如此简单”,陈丽君表情严肃,“钟吴恐怕早已联合内奸,先夺荆玉投奔钟吴、再借流言逼越秀先出手。山下现在人心惶惶,百姓都传闻越秀已与赵国合谋,要侵夺魏国领土。现在看来他们早已筹谋多年,之前盗玉不过是一个开始。”


“嗯”,茅飞霜认可的点头,“我与你看法一致,山下流言应是有人刻意散播,现在内奸身份尚不明确,如果我们贸然派人去钟吴,恐怕反而落入圈套。擅自闯入钟吴的领地捉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在外人看来反倒是我们主动挑衅。”


“那师父呢,不管了吗?”李云霄松开陈丽君的袍袖,重复了一遍,“不管她了吗?”


“不是的云霄,不是不管师叔”,陈丽君着急的蹲下,“只是这纸条来的太过蹊跷,你今天没看见山下的百姓,她们都没有自保的能力,因为这些流言只能抛家舍业。。。”


“就因为师父有能力自保,所以就可以不管她,无视她的预警了是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陈丽君抓住她的手解释道,“只是我们需要从长计议,万一这纸条只是对方的阴谋,不是师叔留下的呢?”


“呵。。。”李云霄冷笑一声,神色悲戚,“谁不知道这观澜居是老师住的地方,内功差一点的人跟本上不来。就算是武功高强的内奸,又有几个人知道老师今天不在,敢贸然的闯进来?”


甩开陈丽君的手,李云霄仓惶的扶着桌角起身,“不过就是怕再让灵碧抓住把柄作文章,把饮霜剑也丢了罢。”


“云霄!”


陈丽君猛然抬头,阻止她再说下去。何意飞当年下山表面上是因为荆玉失窃,实际上宗门皆知根源不过是饮霜和履云的传承争夺,灵碧已经失了一辈的履云,下一代必然权利争夺,而茅飞霜明面上又与何意飞水火不容,多年来无数人猜疑是她为了保住自己手中的饮霜,才先将何意飞推出去当靶子。别人这样想也就算了,云霄却是知道两位长辈私下关系的人,陈丽君不想她激动失言。


茅飞霜并不介意李云霄的一时气话,温声解释道,“云霄,你说的没错,多年来我与意飞一直保持联系,我相信她有能力自保。我也相信比起贸然前往,引起更多不必要的纷争,意飞也更希望我们能稳住阵脚,找出真正的元凶,平息此乱。灵越和灵碧百年来互相制衡,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身在我们这个位置上,权衡利弊是必须的,云霄,老师知道你懂。”


“权衡,权衡。。。”


李云霄向后踉跄了两步,挥开陈丽君意图搀扶的手,“我懂,老师,我懂。就像当时君君被人伤到差点修为尽失,我们也没能抓了万杰,只能靠几个长老打嘴仗才能让他受到点不痛不痒的惩罚一样。”


“可是这样的平衡,真的会有结果吗?明明知道这些腐朽,也不能把它们打破吗,老师?”


李云霄嗓子哑的厉害,凄然的望向茅飞霜。陈丽君跪在地上,不忍去看她的眼睛,只能低下头,盯着她的眼泪坠到地上,碎成片片水花。


“师父。。。”


茅飞霜挥挥手,平静的宣布自己的决定,“我意已决,云霄,我会用自己的渠道联系意飞确认她的安全,在调查出新的线索之前,你们两个不许擅自行动。”


说罢,茅飞霜并指抬手,化气为形,劲风从指尖射出,瞬间没入陈丽君后背几处大穴。


“啊。。。”


短促的闷哼一声,陈丽君手脚一软,毫无防备的向前摔去,李云霄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脱力的身体。


“我封住了你的七经八脉,你大伤初愈,不要试图妄动真气遛下山去。最近半个月你俩给我老老实实住在我这,等我的消息。”


茅飞霜起身,震袖甩上房门离开,只留两人枯坐在屋里。



8.


李云霄消失了。


和当年何意飞在众目睽睽之下愤然离开不同,李云霄悄无声息的在一个夜里消失。年节后陈丽君犯错被茅飞霜封了经脉闭门思过的消息早已传遍宗门,这下李云霄的出走更是成了把柄,吃个早饭的功夫,几个不长眼的灵碧弟子都要在陈丽君面前转悠一圈,阴阳怪气的打趣几句。


“呦,这不是我们的茅派传人吗,怎么闷闷不乐的?是不是你废了武功,老搭档看不上你,才月黑风高偷偷跑了的呀?”


“哈哈张兄你怎么能这么说”,另一个人假惺惺的反驳,“我看八成啊,是人家当着她的面想走,我们陈杰出没能耐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搭子跑咯!”


陈丽君只当没听见,木然的继续闷头吃饭,旁边的蔡铭看不下去,一拍桌子愤然起身,“你们几个,嘴巴放干净点,云霄去哪了关你们屁事,人都走光了也轮不到你们继承饮霜剑。”


“你说什么?”


一开始起哄的年轻男子气不过,拔了剑作势要砍,被身边人一把拦住,“别冲动,别冲动”,又小声劝阻同伴道,“你小心点,谁知道她现在功力恢复了几成,听说蔡铭也要突破剑意了,你小子别凑上去送死。”


年轻男子气势矮了几分,收回剑小声嘟囔着离开。蔡铭愤愤不平的坐下,担忧的望向陈丽君。


“君君,你别把他们放心上啊,这些人你也知道,平常练功不如你,看见你受伤了就来落井下石。”


陈丽君平静的摇头,“没事阿蔡,我知道的,我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


蔡铭点头,又从自己的碗里给陈丽君分了几块排骨,“你多吃点,这样才好得快,师父是为你好,你把伤养透彻了,师父自然就会解开你的禁制了。”


“嗯。”


陈丽君沉默下去,机械的往嘴里扒饭,很快一碗饭就见了底,菜却没动几筷子。


“我吃好了,先回去了。”


“哎哎哎,再吃几块肉啊”,蔡铭捏着筷子在后面喊。陈丽君回头挤出个笑,说吃不下,转身便离开了,好像没听见她一踏出门饭堂里就响起的阵阵低语。


山中日子如水奔逝,陈丽君一日日的沉默下去,也再不在众人面前亮剑。嘲讽她的人渐渐都嫌无趣,眼见陈丽君有没落之势,都各自热火朝天的闷头修炼,明里暗里再次争夺饮霜。


转眼已是两年后,何意飞身死、李云霄携荆玉改投钟吴门下的消息石破天惊的自山下传来,一时间宗门哗然。还未等长老们吵出个结果,紧接着,钟吴不日便宣布要协助魏国,抵御越秀同赵国所谓的“联盟”。


山下登时大乱,原本还在观望局势的百姓纷纷携家带口,各自逃往赵、魏两国的腹地,越秀山脚下的镇子几天之内就几乎跑的空无一人,只剩下少数行动不便也无人可依的老人。



越秀派内部乱套的比山下更甚。荆玉丢失已是奇事,继承人携至宝投奔敌对势力更是千古奇闻。过惯了平静日子的长老们没法再拿内斗平衡那一套对付气势汹汹要杀上山来的钟吴,一时间都软了骨头,只能依靠修为最高的茅飞霜。


说到底武门中强者为尊,从前越秀守着两份心法两柄宝剑,对一方心生不满便可以站队到另一方党同伐异,如今只剩饮霜一脉,茅飞霜便成了说一不二的主心骨。


出人意料的,茅飞霜被尊为一派之主之后即刻宣布,陈丽君已突破剑心之境,饮霜剑传于陈丽君,门派事物皆由其接掌,自己只退居其后做个只管常务的长老。


赵启年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陈丽君年纪尚轻,上面多少个师兄师姐比她更有资历,更何况之前她身受重伤,近年来都已不再出剑,是不是真的突破剑心谁人知晓?传承人应遵循传统,由各位长老集体推荐决定。”


灵碧一脉的几个长老立刻附和,茅飞霜的实力资历都有目共睹,要他们听茅飞霜的可以,听一个毛头小孩的可太丢面子了。


陈丽君这大半年来越发沉静,从前活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人现在几乎不怎么说话,这会见议事厅中窃窃私语争论不休,便抱着剑从茅飞霜身侧走出来。


“启年师叔说的没错”,大概是太久没开口,陈丽君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按道理继承人是应当由长老们推荐没错,大敌当前,我们越秀派更应当团结,谁继承了饮霜剑,谁就有责任带领同门出阵迎敌,所以我提议,不如来一场比试,谁能更胜一筹谁就得到饮霜剑,不知您意下如何啊,师叔?”


陈丽君勾了勾嘴角,着重强调了师叔两字,几乎是挑衅的对赵启年抬了抬下巴,对方果不其然被她激怒。


“好,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虚张声势到什么时候!”


赵启年本就是中生代中天赋尚佳的一个,在陈丽君和李云霄出现之前一直以为自己能夺回这一代的履云,风头被压了多年,最近刚又燃起争夺继承权的希望,气焰更甚从前,暴喝一声拔剑便向陈丽君刺来。


“哎哎哎!!!!”


大厅里瞬间乱成一团,灵越系和中立的长老们捶胸顿足试图拉架,灵碧系的则退至一边隔岸观火。


陈丽君没有硬接这一招,甚至没有拔剑相对,只一个侧身便轻飘飘的躲过,足尖一点,身形如同鬼魅一般,转眼间已闪身落到赵启年身后。拔剑出鞘,逼人的寒气顺着剑锋横扫,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剑气所过之处,半个议事厅都结上一层冰霜。


剑锋稳稳当当停在赵启年颈侧,分毫未伤其皮肤,只削落一缕头发,轻飘飘打着转落地,赵启年半边身子都被寒意笼罩,手一僵,剑身当啷一声掉到地上。


“承让。”


陈丽君拱手都懒得,收剑回鞘,气息平稳的仿佛从未出手。


这下再没人敢置喙,议事厅中沉默半晌,一位长老率先躬身行礼,紧接着所有人都齐刷刷的俯身。


“恭迎掌门。”


恭贺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陈丽君面无表情的站在殿中,双膝跪地接过饮霜剑,俯首拜谢恩师。


阵阵寒意从贴地的额头传来,陈丽君恍然间觉得熟悉,习惯性的侧过头,却只看见议事厅承重柱巍峨的柱基。


起身行过礼,陈丽君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议事厅。



9.


半个月后,越秀派公然向钟吴送了战书,内称本派自成立来秉持师祖训导,专心修行不问世事,从未参与任何朝堂权柄争夺。现流言四起,钟吴蓄意挑起争斗,为保黎民不受侵扰,将与钟吴于临虑镇公平决斗,败者不得再入世。


越秀和钟吴都算是江湖门派,按照规矩一方下了战书,对方不接便算是自认矮了一头。越秀本处在被动之地,与其又是朝堂又是流言的牵扯不清,不如直接把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摆上台面,掀了这不公平的棋局。


钟吴没有不接的道理,放出风来说李云霄当年看不惯越秀与赵国私相授受,故而携门派密宝投奔至钟吴。如今两派对决,钟吴将派出李云霄领战,与越秀一决高下。


消息传回越秀,长老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连茅飞霜脸色都沉下来。


“呵,李云霄。。。”,赵启年虽然落败,但仗着自己灵碧主事的身份,不放过任何一个挖苦陈丽君的机会,“我们陈掌门看见老搭档,不知道是要双手奉上另一份荆玉,还是恼羞成怒呢?”


“启年!”灵越一脉的蔡南飞出声呵止,“大战在即,你不要在这搬弄是非,影响掌门决断。”


“但。。。启年说的也不无道理”,灵碧一侧站出来一个瘦削佝偻的身影,是长老潘葵,“李云霄虽然背叛师门,但曾与掌门朝夕共处二十余年,若是对战,难免动摇掌门心神,影响战力调配。”


“掌门胸中自有丘壑,当不会为此小事动摇”,蔡南飞冷哼一声,“你们光在这猜忌能耐,刚刚挑选人手带队的时候怎么不往前上了,是怕自己也被云霄动摇吗?”


“你。。。”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陈丽君剑鞘向地上一杵,磅礴的寒气瞬间水波一般向外扩散,在数米内凝出一圈冻土,寒意自众人脚下涌起,内息都被冻的阻滞了一瞬。


议事厅终于安静下来,赵启年指尖发麻,再不敢吭声,只愤愤的瞪着陈丽君。


“都不要吵了”,陈丽君端坐在主位,双手拄剑,平静的俯视众人,“不管对方派出李云霄还是张云霄,都不会影响我的计划。过去的事无需再提,谁若自认有能力排兵布阵,我随时欢迎挑战。”


一句话轻飘飘的撇干净自己和李云霄的关系,陈丽君继续道,“赵师叔,眼下大战需众人同心,我看你也无心带队,跟着南飞师叔在队伍后方镇守吧;潘师叔祖,您年纪大了,就不要折腾了,在我们凯旋回来之前,就回灵碧峰修养吧。”


这样的安排无异于直接架空了灵碧一脉的两个主心骨,潘葵立刻拍案而起,“你这是要软禁我吗?你师父见了我都要喊一声师叔,你有什么权力把我关在灵碧峰?”


陈丽君依然是平静的声调,只微微挑了下眉毛,“我就是要软禁师叔祖又如何?扰乱军心之人其心可诛,我只是让您在灵碧峰上修养生息等我们回来,没有让您去祠堂跪着已经是看在我师父的面上了。师父已经说过越秀派现在由我主事,难道您要违抗两任掌门的命令不成?”


“你。。。”


潘葵指着陈丽君的手都气的微微发抖,转向坐在主位左侧的茅飞霜,却见对方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入定般微阖着眼,默认了陈丽君的一切决定。


“好哇好哇”,潘葵五官都变得狰狞,“你们师徒俩沆瀣一气,是要将我们灵碧彻底挤出越秀啊!是欺负我们灵碧后继无人吗!”


潘葵一番声泪俱下的控诉,议事厅内却无人接话。从前两峰制衡的局面早已随着荆玉遗失而倾斜,如今外患当头,宗门中饮霜独尊,再无人能左右陈丽君的决定。中立派的长老们眼观鼻鼻观心,沉默的倒向灵越,连赵启年也只是握紧拳头,愤恨的望向高高在上的主位,大气不敢出一声。


陈丽君像是完全不在乎下面的暗涌,沉静的宣布完决定,便唤了蔡铭、肖龙、青青等人去偏厅继续商议战术,看不出半点出口恶气的畅快,仿佛只是公正而机械的处理不利于对战的因素。



10.


转眼到了半月后对决的朔日。


本来几乎空无一人的临虑镇涌进大量前来围观的江湖人士,不少胆大求财的平民低价买入临虑镇的客栈酒楼,做起了江湖人的生意,不收银票只收现金,方便见势不对随时跑路。


陈丽君带着百余人赴约。虽然约定是一对一单挑三局,她自问几乎没有落败的可能,但考虑到钟吴此前不算光明磊落的做派,陈丽君还是挑选了足够应对的人手,茅飞霜则留在山上看管潘葵等人。


两方人马在郊外的一处平地上相遇。


钟吴来的迟些,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是地面被踏的咚咚震响,为首的是一袭红衣的李云霄,背着履云剑踏风而来,高束起的长发随风飘扬。


蔡铭花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露出太惊讶的表情。李云霄从前性情有些冷淡疏离,几乎从不穿白色以外的衣服,只和方圆、青青关系好些,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陈丽君成了连体婴,吃住都同进同出,性格也慢慢活泼起来,但相比小太阳一样逢人就笑的陈丽君,她总是温和又冷淡的站在旁边的那一个,红色或任何鲜丽的颜色似乎都和她不搭。但随着远处的马背起伏着接近,蔡铭又突然觉得,这一身扎眼的红色十分适合此时此刻凌厉逼人的李云霄。


侧过头,蔡铭小心翼翼的观察陈丽君的脸色。李云霄刚离开的小半年,陈丽君几乎不怎么吃喝,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减下去,等到一切慢慢恢复如常的时候,陈丽君变得话少而沉稳,以前钟爱的炸毛冲天揪也换成了规规矩矩的束发,端正的插着竹节簪子。


出乎意料的,陈丽君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还是那副端方持重的神情,呼吸都不曾错慢半拍,只是多年老友,蔡铭莫名的从她挺得笔直的脊背看出了一点骄傲。


实际上不只是蔡铭,李云霄出现的瞬间,越秀门下大大小小的弟子都不约而同的偷偷去看陈丽君的神色,然后又一起抿着嘴震惊的把头转回去,互相交换了一个充满敬意的眼神。


要不然怎么人家能当掌门呢,何青青紧挨着陈丽君身后,转头给徐叶娜挤眉弄眼,看这定力,这胸怀。


没等徐叶娜狐疑的翻个白眼,李云霄已经停在十尺开外,一个黑色劲装的女子紧跟着在她左侧停下,向后一摆手,身后浩浩荡荡的人马随之停在原地。蔡铭见过她,是钟吴新上位的掌门吴恒,据说是个天赋异禀但容不得人的性子。


单手勒住身下仍嘶鸣不已的白马,李云霄遥遥的一拱手:“好久不见”。


陈丽君嘴角抿出一个久违的小括号,抱拳回道:“好久不见”。


李云霄没有下马,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今日陈掌门想如何对决?”


陈丽君扫了一眼钟吴黑压压的一群,“正如战贴上所说,我本打算按照江湖规矩,一对一对决,三局两胜。只是看李。。。”陈丽君顿了一下,表情似乎带了点嘲讽,“看李左使这个架势,倒不像是准备一对一的。”


李云霄不在意的笑笑,“陈掌门嘴上说着一对一,实际上不也不遑多让,带了这小一百号人下来,不要跟我说是给临虑镇的酒楼创收的。”


“混账小人,你先背叛我门派在先,难道还指望我们当你能遵守规矩,老老实实的只带几个人来任你们宰割吗!”


赵启年似是听不下去,怒火中烧的打断,身旁立刻有几个弟子随声附和,“亏你还好意思回来,背叛师门是重罪,等我们把你抓回去浸水牢!”


“背叛师门?”李云霄冷哼一声,“我师父早就被你们逼下了山,我追随吾师下山,怎么能算是背叛师门呢?”


“哼,茅师叔尽心尽力教导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竟从未将她当做师父吗?”赵启年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余光扫到陈丽君微微蹙起眉峰,继续说道,“你师父当年以荆玉被盗为借口下了山,如今这玉却在你手里,还说你们师徒俩不是监守自盗,我看就是你们谋取了宗门至宝,当了去别处的投名状罢!”


“监守自盗。。。”李云霄似是有些失神,喃喃道,“好一个监守自盗,当年我师父就是被这四个字逼下了山,如今这帽子又要扣到我的头上来。”


李云霄凄笑一声,迅速又恢复了不甚在意的冷淡表情,“陈掌门,我们便依你,今日一对一对对决,敢问这对手是我自己挑,还是你们指定呢?”


陈丽君勾起唇角,做出一个请便的手势,“你想选谁?”


下一秒,履云剑破空而出,清脆的剑唳激荡,仿若凤鸣展翅,凌厉的剑气直刺陈丽君面门。陈丽君却像是早有准备,袍袖一震,轻飘飘的拂过力逾万钧的剑势,弯腰旋身,剑气贴着她的鼻尖擦过,直刺站在陈丽君身后的赵启年面门。


赵启年毫无防备,视线先被陈丽君的袖花一挡,这会连躲闪的反应都来不及做,只能仓惶出剑,架住迎面而来的剑锋,几个撤步极速向后闪去。


李云霄趁着赵启年还未站定,足尖点地,一个借力又向前跃出数米,履云轻薄的剑身时而卷成剑花纠缠突刺,时而又灌注内力锐气逼人的劈挑,逼的赵启年狼狈不堪,短短十数招过下来,身上挂了好几处彩。


陈丽君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架势,仿佛毫不在意眼看着就要输掉的第一轮决斗,好整以暇的抱剑观望。


赵启年咬牙切齿,李云霄的修为早在灵越峰时便已深不可测,如今一看更是突破剑心之境不假,她虽然在同辈弟子中是少数达到剑意境的高手,但面对差了一个境界的李云霄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对方却又不急于将她打败,猫捉老鼠一般卡着她恰好能勉力接招的范围里攻击,慢条斯理的划出无数狼狈又不致命的伤口。


脾气再好的人也经不起这般羞辱,何况是自视甚高的赵启年。眼看着两人的交战圈已经退到越秀眼前,她突然大喝一声,抛掷换成左手持剑,一个暴起向李云霄扑砍而去。


这一剑力度极大,赵启年像是突然换了个人,周身隐有内力浮涌,带起衣袂随风猎猎飘动,出剑的招式和力道都上了一个台阶,章法似是与之前完全不同,呼啸间隐隐透着诡谲,李云霄竟也被她逼的步步后退。


“这。。。这怎么像是。。。履云剑的反招啊?”


何青青不自觉的喃喃出声,声音不大,但习武之人耳目聪明,不用说越秀,连钟吴掌门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实际上不用多高深的修为,即便是年轻些的弟子都看得出,赵启年换手之后身法招式都跟着变了路数,一开始看只觉得呼啸往来,似乎总能预知到李云霄下一步一般打的有来有往,但细看又总觉得说不出的别扭。何青青一语道破之后便越发明显,赵启年用的分明就是履云剑法,只不过是左手持剑,剑招也都是反的。


这会两人斗的飞沙走石,天色几乎都被卷起的灰尘遮蔽。剑招相近的情况下内力和剑境便是决胜因素。和轻软的剑法不同,李云霄的内劲有一半承自茅飞霜,敦厚磅礴,赵启年的剑法诡谲,内力却空虚难久撑,渐渐显出颓势,被李云霄一剑挑落,狼狈的摔在地上。


赵启年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还欲跃起再战,履云剑锐利的剑锋已经逼在颈上。


“虽然我很想立刻杀了你给我师父报仇,但在杀了你之前,我可以告诉你你在哪露了破绽,好让你死的明白点。”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下不止双方的观战人马,连树梢、房顶上不怕死的江湖散客都议论纷纷。多年来何意飞死因成谜,一说其为了阻止李云霄夺走荆玉背叛师门,被自己的徒弟杀死;一说则是李云霄本不必动手也早晚会继承履云,凶手另有其人。


“你胡说什么!”


赵启年目眦欲裂,作势要起身,李云霄却不为所动,剑锋丝毫未移,瞬间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口,赵启年只好又狼狈的退回去。


“分明是你夺荆玉不得,对自己的师父痛下杀手!”


李云霄冷笑一声,“我夺这荆玉做甚?师父只有我一个亲传弟子,心法早已传授给我。哪怕是她匆忙下山离开宗门,也不忘嘱托茅老师继续教导我。。。”


李云霄句句直戳赵启年的心窝子,这得天独厚的天赋和宠爱正是她苦求不得的。勉强压下心头怒火,赵启年怒道:


“哼,谁不知荆玉乃宗门至宝,若不是监守自盗,谁又能从何意飞身上偷走?你师父当年便是监守自盗,如今你又故技重施罢了。”


李云霄也不恼,悠然从怀里掏出一摞书信,甩到赵启年身上,“是监守自盗没错,只不过这监守自盗的人,是你赵启年罢。”


瞥了眼落在地上的书信,赵启年即刻变了脸色,愤怒而怨毒的目光利剑一般射向李云霄和远处的吴恒。


“你————”


“没想到吧,这信竟会落在我手上”,李云霄回身,斜了眼仍在震惊中的吴恒,“当年我师父因遗失荆玉下山我便觉得奇怪,荆玉都是随身佩戴之物,只有沐浴更衣时才不在身上。我师父年轻时中过寒毒未尽清,每月都需去后山的温碧泉休养,这件事除了茅老师,就只有比茅老师资历更老的师叔组才知道,那时起我便开始怀疑潘葵。”


“只是荆玉已失,师父苦于没有证据,只能先下山离开,本来始终寻不到线索。谁知潘葵带着你偷练荆玉的内功,却始终不得其法,发挥不出真正的威力,便只好改为拿它做投名状,与钟吴密谋,联合魏国一举吞并越秀和赵国。”


“若不是你们与钟吴联系,师父还抓不到你们的马脚,可惜没了温碧泉压制,师父本就受寒毒所困,为了阻止走火入魔的潘葵。。。”


李云霄哽咽了一下,顿了三秒继续说道,“为了完成师父的遗愿,我不能再回宗门,需得给你们的计谋浇上一把火,才能更快的收集证据,把你们一网打尽。果然,一听说我拿了荆玉投奔钟吴,抢了你们的路,潘葵立刻就坐不住了。”


轻蔑的用剑尖扫过地上雪花片一般散落的信纸,李云霄不屑的啧啧两声,“这来信恳切的呀,一下就从“吴掌门”变成了“吾友”,生怕晚上一刻,你们经营的好处就落到我手里了呢。”


赵启年脸色发白,牙关紧咬,淬了毒的眼神向李云霄身后望去。下一秒突然有破空之声划过,等众人听见空气嘶鸣时,一道泛着紫光的短剑已经直奔李云霄后心而去。


“有暗器!!”


人群中不只是谁发出惊呼,赵启年嘴角勾起阴毒的弧度,却见李云霄神色淡然,躲都懒得躲。


一声清唳的凤吟响起,是饮霜剑特有的拔剑嗡鸣,当啷一声,毒剑被饮霜当头一挑,携着锐利的寒气调转方向,反向源头飞去。


吴恒拔剑格挡,毒剑被甩到一边,擦着旁边一匹高头大马的腿边而过,伤口当即如同被腐蚀一般发出瘆人的滋滋声,凄厉的哀鸣尖锐的回荡在小小一方教武场。


“无胆鼠辈,藏匿这么多年,还不敢光明正大的承认自己的图谋吗。”


陈丽君不知何时站到了李云霄身后,冷然仗剑直视着吴恒,一袭白袍在风中猎猎翻飞,袍袖若有若无的卷着李云霄的手腕。


吴恒仰天长笑,拍手赞道:“好、好、好!后生可畏啊,好一出无间道。没想到意飞还给我留了这么一对惊喜。”


陈丽君感觉到她内力正微妙的凝起,知道对方已是多年剑心境界的高手,不敢怠慢,默默攥紧手中长剑。


“遮遮掩掩这么多年,我也早就腻了”,吴恒震袖一挥,周身境界凛然一变,“你们越秀自视甚高,这么多年遗世独立,可知这世间纷扰多变,只有顺应时代,开山入世,得朝堂支持,才能流芳百世传颂万年。守着一方石头山避而不出,又算的了什么英雄好汉?”


陈丽君想起那年下山时奔逃流离的百姓,冷笑一声呛道,“你一句轻飘飘的开山入世,不知道有多少平民百姓要当你的垫脚石。”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吴恒满不在乎的一摆手,“早听说陈掌门天纵英才,如此被小事拘泥,可不是大家之风啊。”


不等陈丽君回答,吴恒突然抽出剑,悍然直冲她面门袭来,赵启年也从地上跃起,剑锋直逼李云霄的咽喉。


四人登时战成一团,剑光纷飞,锐气四溢,原本站在周围的门徒被强横的内劲震飞跌落一地,见势头不对,两边百余人的门徒也迅速加入战局,校场上一时杀声震天。


吴恒是老一派的强手,当年是同茅飞霜何意飞齐名的一代宗师,赵启年虽天赋不足,但练了履云反式之后内劲阴邪,杀意滔滔。一时间陈丽君李云霄联手也只能同两人战个平手。


秋末正午,本是晴空万里,这小小一方教武场的上空却因为几股内力湃然相撞而飞沙走石,内劲掀起的烟尘几乎遮天蔽日,四人周身十米内都无人可靠近,偶尔草叶被卷入,瞬间便被纷飞的剑气削成两半,旋旋坠地。


算不上乐观的战局中,李云霄却觉得胸中通透畅快,十余年来的困惑压抑、两年来的隐忍不发,都在此刻得以昭然。陈丽君见她剑招轻盈流畅,忍不住跟着嘴角勾起,端方持重的冰山表情逐渐消融,露出一点春意来。


赵启年又一招背刺不成,后退三步,冷笑道:


“别高兴太早,你可知我为何得到荆玉又放手?”


李云霄这些年早练的牙尖嘴利,毫不客气的回道,“你这一身邪功,瞎子都知道你偷艺不得,不还回来难道留这荆玉当做通灵宝玉,挂脖子上出门招摇吗?”


赵启年被戳中痛楚却不怒反笑,“哼。。。我看差不多也到时间了,你没觉得自己内息凝滞,剑招不似从前轻灵了吗?”


李云霄神色一凛,本已运至手腕的气劲生生收回,果然,刚刚还只是隐隐渗出丝丝寒意的经脉,此刻变得更加阴寒,气息运转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怎么回事?”


陈丽君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天生体热,稍微一动就满头大汗,李云霄正相反,茅老师还曾经感叹她天生就适合饮霜这种寒气大的内功,李云霄更适合温润的履云,但一刻钟之前,她便感觉到李云霄的内劲竟不知为何,也开始不复温和,渗出丝丝寒意来。


赵启年抹掉嘴角的血,仰天大笑起来。


“看来你们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我虽然练的走火入魔,但如果没有点别的路子,我又怎么能杀得了何意飞呢?”


扫视一眼李云霄阴沉的能滴出水的脸,赵启年十分得意,“这荆玉是贴身之物,如果上面浸了毒,再常年佩戴。。。”


“不可能!”


陈丽君一声怒喝,“荆玉取和氏璧残玉雕成,百毒不侵,断不会。。。”


“如果不是毒呢?”赵启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如果没有下毒,只是在沉积了千年寒冰的天池水里泡上七七四十九天。。。”


陈丽君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天池水至阴至寒,饮霜剑正是取生在天池旁的千年玄铁铸造而成,剑性阴寒;荆玉生于抱璞岩边,浸过天池水之后只会激出寒性,单独佩戴或许还算不上什么,顶多内息阻滞,但如果常年同至寒的饮霜剑放在一处,大概率就会变成深入骨髓的寒毒,附骨难除。


“当年我只是留了一手,想着万一何意飞同茅飞霜还没有彻底翻脸,私下见面,那饮霜剑只会越发激出她体内的寒毒发作。。。果然,我同她一交手就知道,寒毒已经深入骨髓,她的剑也再不复当年的灵动飘逸了。”


“只是我没想到”,赵启年冷笑一声,“你俩也是个情种,这同一种杀人秘法,杀了你师父,顺便还能把你们一起送走。”


陈丽君顾不上她的挖苦,赶忙去搀李云霄,刚一回身,李云霄便一口鲜血喷出,溅了她满袖。


“哼,同样的招式,谁告诉你用了第一次还能用第二次的。”


李云霄满目通红,半个身子靠在陈丽君肩上才不至于昏昏倒地,随着嘴角渗出的鲜血,头顶隐隐有白烟逸出。


“你。。。你这个疯子!!竟自散功法来驱毒!!!”


李云霄喘息稍定,“不过是散了一层剑心修为,能拔得此毒也不算亏,留得剑意境对付你也足够了。”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吴恒面露赞许,“只不过还是太过意气用事,你俩的命今天就留在这吧!”


剑势携着滔天的杀意袭来,陈丽君和李云霄对视一眼,迅速调整攻防背对背站好,向着各自的对手扑去。李云霄功力大减,去对付根基不稳的赵启年;陈丽君内劲深厚,和吴恒缠斗到一处。


吴恒虽然在剑心境稳固多年,但陈丽君根基打的稳固,内劲深厚澎湃,再加上多年积蓄隐忍,一朝爆发势头惊人,一刻钟的功夫,吴恒被她一掌击在肩上,身形滞住的瞬间,又一剑挑向右手腕,呕出一口血来,扔了剑伏地难起。


另一边李云霄堪堪将赵启年斩落,自己也耗尽内力,一个踉跄向后倒去,被陈丽君稳稳当当的接入怀中。


两人相视一笑,还未来得及说话,突然一道寒光袭来,李云霄反应迅速的揪着陈丽君的衣领,一个旋身挡在她身前。


噗嗤一声,利刃刺入血肉,李云霄脱力的向前扑去,倒在陈丽君怀里。


“云霄!!!!!”


凄厉的怒吼陡然炸开,陈丽君目眦欲裂,反手抛剑,饮霜咆哮着破空而出,钉入吴恒的左肩,巨大的力道将他拖行出数米,死死钉到身后的树干上。


吴恒这一剑直冲陈丽君后心,好在李云霄推开她自己挡下时靠着身高差避开了要害,只刺在左肩里,鲜血如注,瞬间就浸透了陈丽君抱着她的右手。


“君君。。。”


李云霄枕在她臂弯里,自散修为又受此重伤,噬骨的绵绵刺痛折磨的她几乎说不出话,表情却是许久未有过的轻松。


“我欠你很多剑,终于还上了一点。。。”


陈丽君死死握着她的手,青筋暴起,“你不欠我的,云霄,我们从来都没有亏欠过对方。”


“对,你说得对”,李云霄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我们从来都没有互相亏欠。”


见掌门落败,钟吴本就动摇的人心越发飘散,一时间门中弟子四散奔逃,有的甚至扔了武器,试图装成普通人浑水摸鱼的逃走,最终都被蔡铭跟何青青带人围堵,三三两两捆成一团。


这一战打的混乱无比,除了江湖上如今赫赫有名的几位宗师级高手对战,还揭开了两派纷纷扰扰十余年的密辛,观战的江湖人士啧啧称奇,揣着一肚子八卦满意的离去;没能逃走的百姓眼见着滔天阴谋被端上台面一把掀翻,越秀立场鲜明的继续遗世独立,一触即发的两国大战就此偃旗息鼓,一个个也都喜气洋洋。短短半天时间,垂暮般的临虑镇再次焕发了勃勃生机。


陈丽君无心在意周围的气场变化,无视宗门内弟子们又是钦佩又是八卦的灼灼目光,叮嘱蔡铭打扫战场,自己则抱着李云霄飞身上马,绝尘离去。



11.


半月后,临虑镇西南角的一处茅庐,陈丽君蹲在小院里的药锅前,脸上白一块黑一块的,正卖力的对着炉火扇扇子。


她下山前茅飞霜曾告诉她,自己已经修书一封,让丁页在临虑镇附近等着,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找她。云霄受伤之后,陈丽君把收尾的烂摊子工作丢给蔡铭,自己带着李云霄跑到丁页这疗伤,顺便躲个清净。


李云霄伤的不算重,虽然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情自损功底,但好在没有伤及根基,日后勤加锻炼也不难修回。但两人分开的久了,终于有机会粘在一起,李云霄仗着肩膀有伤,喝药吃饭都懒得抬胳膊,喝口水都要陈丽君喂到嘴边。


丁页在这待了几天,实在受不了这黏黏糊糊的戏码,留了张药方拎着包袱连夜跑了。这下两人更是肆无忌惮,打着养伤的旗号,在这山下草庐里过上了隐居避世的蜜月来。


蔡铭每隔两天就要寄信过来骂人,这一战不仅澄清了多年来的疑云,也顺带清理了门派里不怀好意的旧势力。伐旧革新的一仗是打了,后续的安抚归置工作却繁琐复杂。陈丽君一开始还拆开看看回上几封,后来拆都懒得拆,直接丢进炉子里当柴火。好在陈丽君在战前已经将顽固的旧势力清扫的七七八八,经此一战又积累了极高的声誉,在外面虎视眈眈的钟吴也元气大伤,度过最艰难的时间后,门派里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又过了一个月,李云霄伤好的差不多,人也养圆了一圈。两人回了趟越秀峰,却不是为了回归门派,而是送回饮霜和履云两柄剑,拜别恩师下山游历。


茅飞霜本想劝一劝,可陈丽君跪在脚下笑嘻嘻的呲着牙,跟她说六十多岁正是如日中天管理门派的年纪。一杯热茶泼过来,还没沾到袖口,陈丽君已经脚底抹油,扯着李云霄窜出去老远。


“师父我们逢年过节肯定回来看你,记得包红包啊!”


人已经跑出去几十米,欠欠儿的声音仗着内劲深厚还余音绕着梁。茅飞霜拿她一点办法没有,这些年确实苦了两个孩子,自荆玉被盗已十年有余,中间无数探查、猜疑,又不得不分开,如今终于得以正名。反正现在门派无事,有长老们看顾出不了什么大事,茅飞霜干脆门一合宣布闭关修炼,躲过新年包红包的环节再说。


陈丽君扯着李云霄提气纵身跑出去好几十米,见身后无人追来,这才放慢脚步,悠哉的往山下走。


“你呀,也不怕把老师气着。”李云霄还是有点担心,一步三回头的往回看。


“哎呀怕什么”,陈丽君大大咧咧的搂过她,“师父她老人家正当壮年,不再发光发热一下岂不是浪费了。”


“我在山上待了这么多年,一门心思只知道练剑,从没想过外面的世界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次我也想走一趟不一样的路,下山看看人生百态,回来才能更好的悟剑嘛。”


“呆子,说到底还是为了悟剑。”


“嘿嘿,冠冕堂皇的理由当然有,私心也不少,我们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当然要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下!”


李云霄回过来一个标准的白眼,陈丽君也不恼,笑眯眯的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悠长的山路上,两道纠缠的身影打闹着渐行渐远。






十七春源7

仙非仙

人猫,师徒,背景私设,不经任何考究。

短,随笔写,没逻辑,骂我就是你对。



漫天飞雪之日,金容仙在茫茫雪地中捡到一只白猫。


若非身上的血迹实在红得扎眼,在这不见边际的苍白里还真瞧不见它。海蓝色的瞳仁难撇妖异,目光却十分涣散,远远地望着金容仙。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双耳微微折起,好一副可怜的示弱姿态。


金容仙喜白,一人久居又嫌无趣,便抱回霄山去养。白猫身上的伤口不深,估摸是在山脚的林子里到处乱窜时不慎被尖锐的丛枝刮伤,疤痕长长的一道。金容仙给它上了药,它倒通人性,知恩图报地拿脑袋蹭了蹭救命恩人的手,并且在伤口愈...

人猫,师徒,背景私设,不经任何考究。

短,随笔写,没逻辑,骂我就是你对。

 

 

 

漫天飞雪之日,金容仙在茫茫雪地中捡到一只白猫。

 

若非身上的血迹实在红得扎眼,在这不见边际的苍白里还真瞧不见它。海蓝色的瞳仁难撇妖异,目光却十分涣散,远远地望着金容仙。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双耳微微折起,好一副可怜的示弱姿态。

 

金容仙喜白,一人久居又嫌无趣,便抱回霄山去养。白猫身上的伤口不深,估摸是在山脚的林子里到处乱窜时不慎被尖锐的丛枝刮伤,疤痕长长的一道。金容仙给它上了药,它倒通人性,知恩图报地拿脑袋蹭了蹭救命恩人的手,并且在伤口愈合后不知从哪儿叼来几只不难捕捉的小动物,摆在金容仙房门前,邀功似的蹲在一边,小狗似的摇着尾巴。

 

金容仙无奈,说她不要,那白猫竟跟听懂了似的,垂头丧气地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叼走,并且跟金容仙闹了整整三天的脾气。所谓闹脾气,不过就是不愿在金容仙面前进食,活像一只高傲的主子。

 

金容仙有什么办法,只好放下一碟肉沫就走。她故意进房读书,接着从窗户缝里去看那猫。那猫还十分敏锐,知道金容仙正在偷看,便冷冷地坐在肉沫边上,能忍着一口也不去动的。

 

不过它也不傻,不会饿着自己。等金容仙完成了一天的事情,回去再看,那碟肉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吃抹干净了。金容仙无奈,于是也不再管,由它耍小猫脾气。

 

金容仙不常主动去摸它,倒是它殷勤得很,心中那点脾气闹完以后,动不动就跑到恩人的腿上,自觉趴下求抚摸。金容仙没养过动物,起初对这团毛茸茸的东西还很陌生,但那猫性子赖皮,趴着就不愿走,金容仙只得象征性地揉揉那赖皮的毛。

 

揉着揉着还挺舒服的,于是演变成下意识的行为。有时书读完了,金容仙低眼,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都没停过。白猫被摸舒服了,竟然趴在金容仙的腿上陷入了睡眠。久而久之,金容仙一坐下来看书,白猫就十分自然地跳上她的膝盖。

 

它刚被抱来那段时间身形还是很小只的,金容仙一掌手便能捧住。只是过去一个冬春,从不缺乏运动的小猫难免长大了些。

 

变故就是在那时候发生的。

 

毛茸茸的小东西贪嘴,咽下一颗来路不明的野果后化了人形,头上还顶着那对雪白的耳朵。

 

 

 

在文星伊的印象里,无论四季冷暖,她的恩人——不,是师傅,总是穿着一条薄薄的长裙,雪白的,和自己的毛色一样。但不同的是,师傅的白裙永远都是那样干净,不像自己,吃饱了出去散个步都能把自己弄得乌黑麻漆,然后回到院子里等着挨师傅的骂。

 

虽说是骂,师傅却不是发火,只是冷冷地责备她,然后罚掉当日的晚餐。师傅本就不常开口,除了教自己说话的那段时间,师傅一向非常安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无法影响到她的情绪。

 

师傅不许她在人形和原形间变来变去,尤其是某次看到她为文星伊订制的长袍莫名其妙地落在院子中间,盖住一地的碎叶,脸都黑了。那次文星伊本在院子里扫地,见到一只蝴蝶后忍不住心中兴奋,一下便化作原形跟着那蝶到处乱跑,然后被金容仙罚扫了一晚上的地,导致她到现在见到蝴蝶都有些心理阴影。

 

霄山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它高耸入云,立在顶峰仿佛置身于云霄之间。金容仙的住处离山顶不远,于是文星伊总觉四周有仙气环绕,都分不清是雾还是自己的错觉。

 

她曾问师傅,“师傅,你是仙人吗?”

 

“……不是。”金容仙本在静坐,听了她的话后蹙着眉睁眼,面露不满,“我练功时不可打扰,忘了?”

 

文星伊假装没有听到后半句话,自顾自地问:“那师傅为何名为容仙?”

 

金容仙拿她没辙,又闭上眼,“不知,这得问你过世的师母。”

 

“师母都过世了,我要怎么问?”

 

“你再吵嚷,便有机会了。”

 

文星伊闭嘴了。其实金容仙知道,额娘是真的希望她能成仙。她从前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其中经历太多变故,她不愿多提,便假装不知。

 

文星伊问师傅给自己起的名字有什么含义,金容仙回答:“你太顽皮,文姓是想你多读点书,日后能文静一点。伊字……也是希望你温文尔雅。”

 

文星伊又假装没听懂师傅隐藏的含义,又问:“那星呢?”

 

金容仙没回答。那日,它孤零零地躺在雪地中央,不知源处,四周都是空荡荡的一片,就好似被星渚遗落在了世间,出现得毫无预兆。这样的感觉实在莫名其妙,又感性得有些不像自己,于是她不想开口,怕那猫又得意洋洋地翘起尾巴。

 

好在文星伊并未在此多问,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山脚便是乡镇,我去过,热闹得很,师傅为什么从来不去?”

 

霄山很美,就是太安静了些。金容仙回答了文星伊不懂的话:“隐世之人,当是远离烟火。”

 

“隐世?”文星伊的猫耳抖了抖,似是不解,“隐世又是何意?”

 

“隐世,便是隐于世道之后。”金容仙不紧不慢道。

 

“既是隐于世道之后,那为何又要远离烟火?”文星伊更加不懂了,“如此,岂不是远离世道了么?”

 

“世道又何止烟火。”金容仙睁开了眼,望着文星伊左歪右歪的耳朵,蹙了蹙眉,“不是说了,化作人形时,把你耳朵收去。”

 

“那世道还有什么?”文星伊装傻。

 

“……”金容仙气得闭了眼,“有你看到的花,云,山,雪,蝶,虫,河。还有你看不到的,人,心,情,义,道……”

 

“我看得见人呀。”文星伊打断,“人怎与我看不到的东西一同归类?”

 

“你还小,看不到的东西多了。”金容仙没有过多解释,“人和心,是分不开的。”说完,她便不许文星伊再张口说话,披着自己的一头长发就继续静坐了。

 

文星伊不知道师傅的法力到何等境界,但一定不浅。她只要随便一挥手,自己头上的猫耳就没了,变成人类的耳朵。她不喜欢,耳朵挂在两边总是不习惯,于是经常变回原形,摇着尾巴凑到正在观望远方的师傅脚边,蹭蹭师傅的脚踝,意图明显。

 

金容仙吓了一下,垂眼看去,白猫慵懒地趴在边上,嘴里叫唤。

 

“你是一只大猫了,不能老是这样。”金容仙严肃地看着她。那猫变回原形后又充起愣来,歪了歪脑袋,一脸委屈和不解。金容仙怔了怔,被她盯得心软,只好蹲下身子去抱。白猫胖了不少,好吃好喝的,抱在怀里有些沉了。

 

察觉到师傅的心思,白猫不满地喵了一声。金容仙赶紧顺毛,解释:“没说你胖。”

 

不知有没有听错,猫儿哼了一声,躺在师傅臂弯里左右打滚,金容仙只好去摸她的背,结果沾了一手白。

 

“……你掉毛了。”

 

文星伊还是不肯下去,赖在师傅怀里,仗着自己是猫就肆意撒泼。金容仙无奈,是人她还能责骂两句,这毛茸茸的一团东西要如何骂?每次这种时候金容仙就会放弃,由着文星伊喵来喵去地蹭自己的掌心。

 

小猫嘛,爱撒娇,也没有办法的。可是文星伊撒泼的范围越来越广,不仅是做猫的时候,就连化作人形,偶尔也要求金容仙揉揉自己的脑袋。

 

练字练到一半,她练累了,便丢下笔耍赖道:“今天师傅没有摸,心情不好,不想练了。”

 

金容仙愣住,“我最近是不是太放任你了?”

 

文星伊要哭状,说了一堆,大意为我还是一只没满三岁的小猫啊!每天扫地,练字,淘米,为什么别的小猫都不用干这些,我好辛苦,我太难了——

 

“行了。”金容仙听不下去,“头伸过来。”

 

文星伊乖乖地趴她肩上,温热的鼻息流连于师傅的耳垂之下,却丝毫不觉不妥,仿佛下一秒还能拿鼻尖去蹭似的。她始终丢不掉做猫的天性,怪不得她。金容仙叹了口气,忍住酥麻的痒意,伸手敷衍地在她头上揉了一把。

 

文星伊在这样一边耍赖一边被监督着的环境下学会了读书写字,却也没有文静到哪里去,整天喵个不停。

 

金容仙听多了,居然也就习惯了。那不然怎么办呢?小猫就和人类幼崽一样,你不允许它叫,岂不相当于不给幼崽吃奶么?

 

喵着喵着,人形的文星伊长高了些,眉宇间也多了丝亭亭玉立之意,与少女一词逐渐挂钩。

 

 

 

阳光明媚,这日的霄山迎来一件新鲜事,那便是有客人作访。金容仙让文星伊化了原形,回到房里自己玩乐。许久未见生人的文星伊哪能抵得住新奇,趴在窗口偷偷窥看。

 

客人是两名男子,一位老些,另一位是他的徒弟。三人坐在院子里,品着文星伊并不喜欢的苦涩清茶,聊些有的没的。

 

“听闻掌门近年收了一名弟子,不知现在何处,可否许鄙人开开眼界?”老一点的先生说。

 

“她采药去了。您不必多礼,我的徒弟和您的徒弟都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金容仙莞尔一笑,“是朝廷派您来的吧。”

 

那先生怔了怔,与自家徒弟对视一眼,知道瞒是瞒不过去,于是承认:“圣上有意,召您回京,协助处理宗派之事。”

 

“我隐退那日便已说清,不会再插手宗派纷争。”金容仙放下茶杯,语气比杯中的茶还要淡些,“我额娘当年被诬陷,被众人而夭的时候,圣上说过些什么,他忘记了么?”

 

两位客人大气都不敢出。

 

“他说世事难料,风云诡辩,是我涉世不深,不懂人情世故与其中因果牵连。”金容仙凉声道,“当时圣上袖手旁观,缘由是我不懂这世道。如今我仍不才,还是不懂,何必回京为圣上添不必要的麻烦。”

 

知道金容仙心意已决,两位客人不再多言,礼貌地寒暄几句便走了。离得远,文星伊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只觉心中不爽。

 

客人离去,金容仙找了半天没找到文星伊,最终发现她躲在自己的床铺底下。

 

“……你干嘛?”

 

文星伊喵也不喵一声,只是缩在角落看着她。

 

“不让你见客人,生气了么?”金容仙摸不到她,只好说,“化了人形后穿好衣服,我在院子等。”

 

文星伊慢吞吞地出来时,已经变成女孩模样。不得不说,人形的她生得标致,五官小巧而精美,浅蓝的瞳更是惊艳。

 

小猫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情,无论愉悦与否都会写在脸上。金容仙背着双手,问:“怎么了?”

 

文星伊支支吾吾了半天。

 

“快说。”金容仙催促,“不说我要练功了。”

 

文星伊终于松口:“师傅……是不是不满我这个徒弟了?”

 

金容仙微怔,询问:“何出此言?”

 

文星伊急得红了眼眶,就差哇哇大哭:“我以为师傅要拿我去换别人的徒弟了。”

 

金容仙觉得好笑,同时心中酸软一片。小猫从未流过泪,这次却哭了,金容仙深知逃不了干系,只好揽过女孩,把她当做原形那样顺了顺毛。

 

“放心,师傅只要你。”

 

文星伊不争气地就被哄好了。

 

客人下山,金容仙收了个徒弟的事一下子便传开了。这可奇了,金容仙一向谢绝后生拜师,不仅如此,为与世隔绝还住进了极难攀登的霄山里。金容仙收徒的消息在不少地方炸开了锅,有人千里迢迢前来拜师,心想就算拜师不成也能开开眼界,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入金容仙的法眼。

 

是天赋异禀?还是将勤补拙?

 

事实都不,只是死皮赖脸。

 

金容仙拒绝了一切来访的客人,原因是那小猫居然吵着嚷着要金容仙教她修炼,说这样子才能避免某年某日自己突然被师傅丢下山去。

 

金容仙无奈:“为师不会丢你。”

 

文星伊面红耳赤:“可师傅就是要教徒弟的!师傅若是什么都不教给我,何以为师?”

 

其实金容仙已经教会她很多了。说话,读书,写字,甚至做饭,基本的技能文星伊都已习得大概。但她偏偏不提,执意要跟着金容仙修炼。

 

其实金容仙明白,徒儿不过心底不安罢了。对于一只道行尚浅的小猫,又能修得什么功法呢?可文星伊太倔,金容仙拗不过她,只好应承下来:“明日起,不可贪睡,卯时就要起身。”

 

文星伊欣喜若狂:“谢师傅!”

 

猫孩的性子聒噪,激动的劲儿也过得很快。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天,金容仙命她顶着一碗凉水在院子里扎马步,每日尽同。扎不好,或是坚持不下去,晚餐的量就得减半。文星伊怕静也怕饿,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抉择好。

 

“师傅!”文星伊喊道,朝一旁正在作画的金容仙哭诉,“我腿软了。”

 

“嗯。”金容仙波澜不惊,笔尖又在宣纸上染下深浅适中的一道墨迹,“那又如何?”

 

“我想站会。”文星伊委屈,“实在蹲不动了。”

 

金容仙语气平淡:“倘若休息,或洒出水来,今晚就不要吃饭了。”

 

“为何!”文星伊欲哭无泪,“我要修炼,这每日只扎马步,算是什么?”

 

“马步都扎不好,谈何其他。”金容仙停了笔,目光放过去,“你心太乱,若是磨不静,便早日放弃。”

 

师傅总教她静心,静心,可师傅看她一眼,她的心跳就乱得好比一场千军万马的杀伐。

 

杀得那是兵荒马乱,烽火连天。师傅垂下眼皮,重新落笔,一只墨梅在纸上绽开,花瓣舒张,射出数以万计的箭矢朝文星伊涌来,杀得她倒戈卸甲。

 

一举一动,都令文星伊若即若离。叫她放弃,岂不是日后便多了赶走自己的借口?文星伊才不愿妥协,她哼了一声,发誓就算这人形的双腿残了,她也要撑着蹲住,反正养她后半生的人还是师傅。

 

若是能赖在师傅身边,修成也好,残疾也罢,那一袭皑白的长裙似乎就能支撑着文星伊度过短暂的余生。

 

 

 

文星伊竟也修得有模有样。功法不深,但救活一些花花草草,变化一些简单的物品,倒是问题不大。化作人形时,她已经能够熟练地藏去自己的耳朵和尾巴,却总是不愿,似乎是刻意在师傅面前露出自己猫的特质,暗戳戳地提示什么。

 

既要修法,她便没有什么机会化回原形。这也导致了她不能再半夜跑到金容仙床上去,虽然她真的贪恋师傅熟睡时臂弯中暖人的温度。

 

但金容仙又怎么可能毫无发觉。莫说钻到怀里,文星伊只要踩着它那双肉垫子出现在房门外,功力深厚的金容仙就能听得一清二楚。但她也假装不知,由猫任性。

 

这日,金容仙还未睡熟,毛茸茸的软物久违地光临。她习惯性地一搂,却发现那猫不同寻常,隔着一层衣物仍能感受到它烫人的体温。

 

金容仙睁开眼,发现那猫抖得厉害。金容仙睡眼惺忪地揉揉它的脑袋,哑声问:“怎么了?”

 

听到金容仙的声音,那猫抖得更厉害。一抬头,那对蓝瞳蓄满了泪,此时急得发红。金容仙明了,春末秋至,猫咪求偶交配的季节。她骤然心生愧疚,在这霄山上哪有什么公猫能解决它当务之急?

 

走神之际,她冰凉的指尖不小心触到猫咪的耳朵,惹得文星伊最后的防线彻底崩溃,从喉间挤出一声艰难的“喵”叫。

 

金容仙不忍心看徒儿憋得发狂,思索片刻,揉揉徒儿的脑袋安慰道:“莫忧,你尚化人。”

 

文星伊听话地变成人形。猫爪渐渐伸展开,化作少女细瘦的手脚。她一丝不挂地搂着师傅,忍得发狂,鼻尖粉红。

 

这种时候哪还顾得上作法,来不及收去的猫尾肆意乱动,不轻不重地砸在师傅腿上,几番重复。金容仙自觉心无邪念,本没有一点尴尬,被文星伊焦急地砸了几下后竟微微红了脸颊。

 

一定是它体温太烫了,贴得自己这样热。

 

金容仙抓住她乱晃的尾巴,低声道:“别乱动。”

 

文星伊沙哑地唤着,已分不清是呜咽还是猫叫。金容仙抚过她光滑的后背,安慰道:“静心,静心。”

 

“为师帮你。”

 

整晚整晚,文星伊的脑袋里回荡的都是这四个字。之后的一切,学艺不精的她无法用言语阐述。师傅教她读过那么多书,她深感愧疚,竟找不到任何除了“舒服”以外的形容。

 

……是真的舒服。

 

师傅只是帮她解决了需求,这是自然规律,师傅不过举手之劳。可文星伊却总是难以忘却,练功是也经常出神,尤其偶然间瞥到金容仙白皙的手,脸都能刷一下得红了。

 

静心之路,任重道远。

 

她不敢再劳烦师傅的金贵的手,于是而后每每有异,都只能依靠自己有样学样地解决。有一天师傅出门采药,不巧下了小雨,提前回返时便撞见了这一幕。少女的猫耳一垂一立,猫尾末端被什么东西润湿了。

 

文星伊惊得猫毛直竖,羞得哭出声来。

 

金容仙愣在原地,许久,才放下手中的木筐,走过去抱住拼命发抖的徒儿。

 

“没事,不哭,有为师在。”

 

几十年的风雨都未能沾湿金容仙洁净的裙摆,文星伊却用身与泪轻易做到。

 

 

 

文星伊愈发粘人了。准确来说,是粘她师傅。也不知道练功有没有偷懒,金容仙正专注着看书时,她便轻松地跃上石桌,跑到金容仙手边打滚。

 

“……这是干嘛?”金容仙推开猫的脑袋,“不是让你去练功?又不想吃晚饭了?”

 

文星伊喵喵地叫,反正金容仙听不懂,也和它吵不起来。师傅啧了一声,正准备训斥,敏锐的感官察觉有客人造访。

 

又是上次那两位客人。金容仙拍了拍白猫的背,低声吩咐:“自己去玩。”

 

而白猫假装听不明白,反倒惬意地趴在她的手边,一动不动了。

 

客人问了好,第一次见到文星伊,略有讶异:“从未听说,容雪掌门竟也好猫?”

 

师傅不是叫容仙吗?为何那人唤她容雪?掌门,又是何意?

 

文星伊还没能想明白,就见那人作势伸手,看样子居然是想摸自己。她立马弹起身子,朝那先生呲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

 

金容仙还是第一次见文星伊这个样子,怔了一下,没忍住勾了勾唇。她将猫抱过,不动声色地拉开一人一猫的距离,笑道:“它脾气大,在这霄山中待久了未免有些怕生,让您见笑了。”

 

那先生倒大气,没说什么。

 

“您此番前来,又为何事?”金容仙垂眼,顺了顺文星伊背上的毛,那猫才不咕噜乱叫了,“若是上次的事,我还是一样的回答。”

 

“非也,非也。”那先生在心里擦了把冷汗,“这不是除夕将至,圣上买了些洋烟花,在京城准备了一场盛大的烟花宴,邀请了各派掌门人一同观赏,如今只差您点头,便齐全了。”

 

“我和他们的仇,圣上这就忘了么。”金容仙嗤笑一声,正想开口回绝,怀里的猫突然又叫了起来。

 

喵!喵!

 

“……你想去看?”

 

客人:肯定是我疯了,才会看到容雪掌门在问一只猫的意见。

 

那猫又喵喵叫了两声。金容仙面色凝重,片刻后,竟真的点了头。客人一面疑惑,一面松了口气回京向圣上交差。

 

客人走后,文星伊有很多疑问。比如金容仙为什么被叫做掌门,而她口中的“仇”又是什么,为什么圣上会邀她回京观宴,还有烟花究竟长什么样子……

 

但金容仙似乎并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文星伊知道师傅的性子,只能挑一个最为普通的问:“师傅,烟花长什么样子?”

 

“……很美,像天上的火。”有那么片刻,金容仙的神色闪烁了,“炸开时,粉彩的火星乱坠,有些散在空中,有些落在地上。”她顿了顿,“就像,要烧尽这世间万物。”

 

民间过年,从前的习惯都是放鞭炮,红纸落了地,才有真正的年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洋人的东西成为了百姓口中的奢侈,他们一边调侃着,一边又不愿承认羡慕。不记得哪天,洋人的船开进来了,染出一条浑黑浑黑的河。之后又是哪天,洋玻璃、洋烟花……再之后,又会是什么呢?这种未知令人恐惧,但当今圣上却毫无发觉。他钟爱西洋的乐队,西洋的钟表、音乐盒,这些新奇东西无一不让他痴迷。

 

圣上玩乐,不管底下的人兴风作浪。朝廷内部拉帮结派,甚至不惜与朝外宗派联手,搭构自己的势力。圣上不管,由他们自主制衡,分了权,圣上自然不担心谁会造反。

 

苦就苦了下面大大小小宗派。实力不足以与朝员对抗的,被迫卷入这硝烟弥漫,同时又暗潮汹涌的恶战。当初,不喜争斗的额娘作为塍雪的掌门人拒绝了朝员的邀请,才被他底下几个宗派联手围攻。想要诬陷她太过容易,也许根本不需要什么确凿的证据,因为圣上太想让他们这些宗派乱起来了,恨不得拍手叫好,才懒得去查。

 

这样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玩西洋东西。

 

再过后呢?这天下会不会也成为洋人的?金容仙不得而知,突然觉得后悔,不该鲁莽答应这次赴宴。

 

文星伊不懂师傅在想什么,只全然沉浸喜悦当中。

 

同样是活着,有人天真烂漫,有人绞尽脑汁,有人百般忧愁。世道薄凉,人心诡测,或欢喜或悲哀,都各执一词,鸟为食亡。

 

 

 

有好多人来接师傅,而且都十分恭敬,称师傅为“掌门大人”。虽不明其中缘由,但文星伊心想,师傅一定是很厉害的人。

 

马背上,文星伊搂紧师傅的腰,无比眷恋。

 

“切记,进到京城,万事低调。”不知道身后的人有没有听进去,金容仙只好再次重复道,“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切不可暴露原身。”

 

文星伊瞪眼:“为何?”

 

金容仙深吸一口气,知道她是没听进去,放轻了音量却愠怒:“你是猫,不是人。”

 

“有何分别?”文星伊不解,“我是猫,可化了人形与他们并无异样。”

 

“你小声一点。”金容仙警告,“你知道自己为何可化作人身?”

 

文星伊摇头:“不知。”

 

“你都不知,世人何知?”金容仙牵着马绳,虽是前往赴宴,面色并未轻松半分,“……他们,只会当你是妖。”

 

“妖?”文星伊似乎困得没有心思,下巴挨在师傅的肩上,微微眯眼,“妖为何物?”

 

“……”金容仙沉默许久,“不祥之物。”

 

文星伊舔舔唇,居然有些兴奋:“那我岂不是不祥之物?”

 

“不。”金容仙这次答得很快,语调却沉。

 

“又是为何?”

 

“……没有为何。”

 

因为你是我的徒儿。是正是邪,我心中有数。只是这份信任,恐怕除我之外,无人予你。金容仙没有说出口,她侧过脸。眨眼间,众人已达霄山山腰。

 

山下本该树木丛生,密集茂盛。可又是一年冬天,雪势似乎比往年都要大些,盖住了光秃秃的枝干。马蹄声并不清脆,踏在雪地里,又陷进去,只沙沙作响,像踩在成堆的枯枝烂叶上。雪沫被马蹄一挤,粉尘似的扬起来,冬风再吹,砸在人的心上一阵冰凉。

 

许是看出师傅的担忧,文星伊靠在她身上说:“昨日下山购物时,徒儿去了一趟景和寺。”

 

“景和寺?”金容仙皱眉,“你去那干嘛?”

 

“好几日了,师傅都面露忧愁。”说话间,文星伊将人形的耳朵贴到师傅颈边,似乎还保留着原形时的习惯,“听路人说,寺庙可祈福祷安,我就去了,顺便抽了个签。”

 

有那么一瞬,金容仙居然不敢去问签的结果。她怔了一下,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心虚感到愕然。

 

于是她问:“是什么签?”

 

“上上签。”文星伊笑,“所以师傅不必担忧。”

 

文星伊能笑得如此轻松,金容仙却不能。这几日她都在想,圣上也许并不是在征求她的同意了。近几年圣上顺从她,不过是忌惮她虽隐退,实际却仍是塍雪的掌门人。她不天真,总不会以为圣上对她存留着一丝良心发现的愧疚。

 

他也许是失去耐心了。通过这次,试探金容仙的态度如何。若仍执迷于当年的事情,不给他一点情面,那么他也不会让塍雪好过。

 

呵,上上签。金容仙讥讽地笑了。她不想拆穿文星伊的乐观,因为她承认,她喜欢文星伊的笑容。少女眉眼一勾,最擅长于牵动旁人情绪。有她在身边,金容仙偶尔也会产生这世道快活的错觉。

 

“京城到底是什么样?”得不到师傅的答复,文星伊又开口询问,“热闹吗?是不是很多人?”

 

“当然。”金容仙收腿,夹了夹马腰,“别看这雪势浩荡,去到京城,道路干净得很,每隔一会儿便有人出来扫雪。城中市坊密集,商铺繁多,可比山脚的镇子热闹多了。”

 

“为何不同?”

 

“霄山偏南,京都偏北。”金容仙耐心地答,“南边以农为本,自给自足,经济不及北边发达。而京城更是发展重心,市坊合并后,一年比一年变化更大。”

 

“师傅说的,徒儿听不懂。”文星伊噘嘴,“好多词语师傅并未教过。”

 

“没事。”金容仙笑,心情好转,“日后再说。”

 

她们走的是官道,一听是圣上旨意,各个关口无人怠慢,四日即达京城。第四日傍晚,一行人进了城门。

 

京城果然热闹,师傅没有骗她。四处灯火通明,满是文星伊没见过的玩意儿。她一激动就容易现出猫耳,金容仙只得时刻在一旁提醒,按捺住她想要迸发的情绪。

 

行人欢声笑语,小贩卖力吆喝,灯火悠然敞亮。文星伊左顾右盼,几欲下马,金容仙干脆抓住环绕在腰前的那双手。

 

“听话。”金容仙无奈又宠溺,“明日烟花宴,有你逛的。”

 

文星伊眨巴眼睛:“那师傅也会陪我逛吗?”

 

金容仙无声地笑:“当然。”

 

一行人到了客栈,推门而入,酒菜香气撞进鼻腔。文星伊饿得发慌,正打算冲上去占领仅剩的一围空桌,却被师傅抓住了手腕。她回头,金容仙的面色不好。

 

不远处,正在喝酒的一围士兵听到声响,纷纷转头来看。一个身着重甲的男人见到金容仙,怔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浓密的胡子随着笑声抖动。

 

“哟,这不是容雪掌门?”他双颊通红,似是喝醉,笑意不善地道,“在深山老林里躲了那么久,终于敢出来了?”

 

“许久未见了,鲁将军。”金容仙不动声色地蹙眉。

 

她知道,这男人还惦记着当初追求自己不成,还被自己当众撂倒的下面子事儿。当年挤兑金容仙额娘,他可从中出了不少的力。本以为可以搞垮塍雪,金容仙便是囊中之物。没想到这女疯子接手过后,隐进了霄山,不露世面却仍能将塍雪管理得井井有条。

 

文星伊不知来龙去脉,只直觉这人不怀好意,下意识挡在师傅身前。

 

“呵,还真来看烟花了?”男人喝了酒,愤愤地盯着仍然美得惊人的金容仙,口不择言,“呸!你以为圣上仍留着你,真忌讳你手里的那点功夫?”

 

金容仙不语,紧紧地掐着文星伊的手腕。

 

“男人那点事,你还不清楚?”他大笑,“你还真是高看自己!龙榻都不愿睡,那天下的床榻岂还有能满足你的?”

 

这话文星伊听懂了。她向来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金容仙还在思考如何脱身,文星伊便一甩手,事情脱离了控制。

 

见形式不妙,金容仙急忙喊道:“文星伊——”

 

来不及了。

 

“谁也不许侮辱我师傅!”文星伊怒不可歇地吼道。

 

整个客栈都安静了。接着,恐惧占满每个人的双眼,包括喝醉的鲁将军,也吓得双腿一软,坐在地上。

 

并不是因文星伊的愤怒,而是因她突然窜出头顶的一对猫耳。她的瞳仁放射出骇人的蓝光,顷刻间绷紧了所有人的神经。

 

“妖啊——”

 

“有妖——”

 

“快逃命!”

 

混乱中,师傅揪住她的衣领:“跑!”

 

文星伊回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金容仙变回了原形。她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却挪不开步子,直到金容仙一掌拍开冲上前来的士兵,回头给予文星伊一个决绝的眼神。

 

师傅说跑,那便跑。可是,徒儿能跑到哪里去呢?除了师傅,徒儿一无所有。

 

它灵活地钻出人群,满脑子都是师傅留给她的最后一个眼神——

 

这场烟花,她们注定看不到了。

 

 

 

 

城里出了一只妖,那妖还是塍雪掌门金容仙养大的。消息一出,全国各地轰动,百姓,宗派,无一不为其惶恐。京城的一切都直接关系到圣上的安危,锦衣卫全数打起十二分精神,每分每秒围绕在圣上身边。朝廷出动士兵,先是压下了养妖的金容仙,随后封锁京城,全力搜捕那只妖物。

 

金容仙很久没见过圣上了。说句大逆不道,她确实盼望过这位早日驾崩。而再次见面,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牢狱中,金容仙挺着脊背站立。隔着一层铁栏,她再一次见到了这个虚伪的男人。他老了不少,面上的凌厉却丝毫不减。他伪善地勾起嘴角,很快放下,厉声问:“容雪掌门,你可知罪?”

 

“容雪何罪之有?”金容仙语气平静,“还望圣上指点。”

 

“大胆刁民!见了圣上不跪,成何体统!”一旁的太监尖声骂道,“来人,把她的腿给我打折了!”

 

“圣上在此,怎有你说话的份?”金容仙冷冷地看向他。

 

“何罪之有?”皇帝嗤笑一声,没管那太监,“掌门怕是隐世太久,连国法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私养妖物,可是乱国之死罪!”

 

乱,不正是你要的么。现在,又在装什么正人君子?

 

“圣上怕是误会了。”突然提起自己的徒儿,金容仙不自觉垂下眼皮,“……她不是妖。”

 

皇帝才不管她苍白的辩解:“你若认罪,朕也许能饶你不死。”

 

真是慈悲。昏君,你的日子不久了。金容仙闭上眼,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她在想,只要不激怒他,也许文星伊还有一条活路。

 

“说!那妖物在哪?”

 

“她不是妖。”

 

往后三日,狱卒如何严刑逼供,金容仙也只有这一句话。

 

文星伊躲了三日。她不是没想过出城,而是戒备太过森严,到处贴着抓捕她的画像。滑稽的是,画像上一人一猫,面容无害得离谱,却闹得满城风雨。

 

士兵们抓走了许多猫,唯独没有抓到文星伊。在霄山蹿得惯了,没有她躲不了的地方。出不去城,她只好每日翻点垃圾吃,心惊胆战地四处躲避。

 

直到皇帝想出卑劣的一招。他将满身伤痕的金容仙绑在广场上,不给饭吃,不喂水喝。

 

他不信,那妖物与金容仙感情如此深厚,如何能忍。

 

文星伊确实忍不了。听到消息后,她跟着朝广场聚拢的人群,一路狂奔。她在垃圾堆里睡了三日,浑身乌黑,没人认出那是一只白猫。

 

当她看到满身是血的师傅,心脏在一瞬间疼到几近炸裂。随后是持久的剧痛,像是一只大手活生生地掰开她的心脏,每一眼,都是全身颤栗的煎熬。她疼得流出泪来,多么想要替师傅承担那份痛苦,四肢却软得没有力气。

 

“妖怪,你师傅在此!”广场上,鲁将军大声叫道,那音调尖得仿佛要撕裂文星伊的内脏,“日落前你若还不现身,你师父——将万箭穿心而死!”

 

师傅……师傅。文星伊流着泪,望见金容仙苍白的双唇微微颤动,居然是在笑。你笑什么呢?反抗啊!你的法力如此高深,为何不反抗?

 

文星伊好像明白了。

 

反抗,便是坐实了罪名。反抗,文星伊便再无后路。到这种时候了,师傅仍不承认自己是妖,仍在护她周全。

 

我何德何能。

 

“不出来是吧?”鲁将军失去了耐心,“那好!先在你师傅身上多射几箭,试试准头。”

 

他爬上广场的塔楼,正对着被挂在中间的金容仙。那人早已无力开口,此刻瞪着自己的双眸却冷得刺骨。他怔了一下,骂了一句,随即拉弓——

 

箭脱弦的一瞬间,人群中跳出一个身影。那身影轻功了得,刹那间便跳到了金容仙身前。

 

箭射中她的肩膀,文星伊闷哼一声。方才她随意扯下了一床不知哪家的被褥,裹在身上,比起将士的利箭却形同虚设。金容仙望着身前的人,吃了一惊。

 

“谁让你来的?”金容仙骂,却虚弱得快要发不出声音,“……滚,滚!”

 

文星伊没有回应师傅的话。她不敢回头看,怕看清师傅身上的伤口,她会疼得粉身碎骨。我的师傅,我永远那样泰然自若的师傅啊。你的白裙,本应该一尘不缁的,不是吗?

 

“我就在这,哪儿也不去。”文星伊捂住肩上的伤,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事实上,她是太过疼了,“放了我师傅。”

 

圣上旨意,若是能杀了那妖,便要留金容仙一她条贱命。鲁将军起初不服,但文星伊的出现让功从天降的欣喜彻底盖过了多余。

 

他笑得猖狂,拉弓,“这里,便是你这妖物的葬身之地!”

 

“文星伊……”金容仙用尽最后的力气,“走……”

 

“师傅。”文星伊轻轻地叫。周遭聚集了很多人,很吵,吵得金容仙大脑嗡嗡直响。这一刻,除了文星伊的声音,她却什么也听不到。世道,静了,唯有一只扮人的猫挡在自己身前,毫不犹豫地,将伤痛与尘世隔绝在外。

 

“这江湖,注定与我无缘。”文星伊笑了,金容仙却一丝也无法愉悦,“我是猫,猫都有九条命的。师傅救了我,这九条命,我就赠予师傅好了。来世,等徒儿投个好胎,还能陪着师傅。”

 

猫能感受到自己的命数。自从吞了那颗果子,文星伊便知,自己是身存九只元魂的猫。她没告诉师傅,是怕自己某天不小心丢了条命,还得惹来师傅的责骂。

 

没想到,今日,全数还给她了。

 

文星伊抱着师傅,背对大弓,将厚厚的被褥隔在师徒中间。

 

第一支箭穿透她的心脏,魂飞魄散,撕心裂肺。剧痛还未过去,鲜血仍在喷溅,她却再次醒来,感受新一轮的撕裂。

 

“果然是妖,这都不死!”

 

又是一箭。疼痛加剧,爱徒的血喷到金容仙脸上,是滚烫的。

 

明明箭头穿透的是文星伊的胸腔,为何,为何金容仙仍觉万箭穿心?

 

文星伊感受到极致的窒息,再重生,本能地吸上一口气,锥心刺骨。再一箭,再窒息,再撕裂,她死了,又重生,死了,又生,魂魄散了,又拼了命地回到这副血肉模糊的躯壳里,哪怕痛不欲生。

 

这是怎样的折磨啊。

 

广场已是遍地的红,文星伊再溅不出血来。再中箭,只有身体本能地一抖,无法再作出任何反应。

 

但她仍死死地护住金容仙。

 

第八支箭,文星伊被打回原形。奄奄一息的白猫,此刻见不到一丝的白。红,扎眼的红,一切宛若回到师徒第一次见面。

 

金容仙回到茫茫的雪地里。文星伊静静地躺在那儿,身上的鲜血蔓开,如同枝芽,染红它的全身,染红整片雪地。

 

一颗星不发光了,一只猫不再叫了。

 

它不叫了,不再撒娇了,也不再会钻进自己的怀里,用毛茸茸的身体表达对师傅的喜爱。

 

它只是一只猫啊。

 

它只是一只猫啊……

 

金容仙泪如泉涌。额娘逝世后十年,她第一次如此崩溃。崩溃到想要杀尽世人,崩溃到想要一把火烧了这荒唐的世界。荒唐,这个连一只猫都容不下的世界。她崩溃得发狂,却无能为力。

 

我的小猫啊。

 

血色的小猫就躺在她的面前,奄奄一息,仅剩最后一条命。而鲁将军已经拉尽了弓,只等手指一松,便取走那妖物性命。

 

她想要冲上去,抱住她的猫。可她做不到。

 

不是上上签吗?她抬起头,阳光刺眼,止不住泪。

 

佛祖,你怎么骗人啊。

 

 

 

又是一年除夕。

 

洋烟花虽不如前些年那样新奇,普通老百姓却还是用不起的。唯独京城,每年都不厌其烦地举办烟花宴,仿佛某种固执。

 

洋人终究是走进来了。他们的商铺和钱仓遍布各处,如今的京城,一眼望去,总能瞥见几个黄头发的。一开始还不习惯,久而久之,人们都慢慢接受了。

 

金容仙却不在乎了。

 

辰时,烟花宴准时开始。桥上早已站满了人,剩余的百姓聚在湖边,等待朝廷用圣上最喜爱的西洋方式宣告全新一年的开始。

 

自那一年过去,已经第五个年头,金容仙第五次站在这里看烟花宴。每次站在这儿,她都无法克制地想起一片鲜红的雪地。

 

想起某一只猫,不自量力,口出狂言说要将九条命都赠予她,护她余生周全。也是那一只狂妄的猫,在阴阳两界反复穿梭,在生与死间尝尽呕心抽肠。

 

她答应过那只猫,要一起看烟花的。

 

你去哪儿了呢?

 

说好一起看的,跑去哪里了呢?

 

嘭——

 

第一支洋烟花打响了。

 

远处,彩色的光团在空中炸开,如绽放的花,顿时照亮了平静的湖面。稀疏的火星落下,接着,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逐渐变得密集——

 

喧闹中,身后突然渡来谁的体温,如从天而降的火星一样滚烫。

 

“去哪了?”金容仙沉声问,“还以为你又在跟我玩躲猫猫。”

 

“躲猫猫,那应该是师傅躲我。”那人说了一句玩笑话,耳尖蹭了蹭她的鬓角,哄道,“为师傅挑了串手链,人太多,才挤进来。”

 

金容仙没再追责,望着天空,问:“漂亮吗?”

 

文星伊这才记起抬眼。烟花绚丽,她却无心,又搂紧了师傅的腰,“漂亮。但一看到这些烟花,我又想起那该死的和尚。”

 

金容仙笑一声,“还在生释静大师的气?”

 

文星伊点点头,“嗯。”

 

“那八条命,是他在罚你这个贪吃鬼,抢走了他辛辛苦苦练了二十年的仙丹。”金容仙拍了拍腰间的手,柔声抚慰道,“但他最后也是站出来了,不是么?起码说明你是误食,丹子是他掉的还是你抢的,都不重要了。”

 

“不是这件事。”文星伊轻轻摇头,“他若是早点出来,师傅便不必受那些苦。”

 

金容仙愣住。她牵住徒弟的手,喃喃道:“傻猫……你丢了八条命啊……”

 

文星伊沉默片刻,开口:“师傅。”

 

“嗯?”

 

“师傅是不是仙?”

 

“不是说过了么?”金容仙无奈,“为师不是。”

 

“做不做仙,徒弟不在乎。”文星伊叹气,将脸埋进师傅的颈窝,“我只在乎师傅。”

 

金容仙启唇,又合上,只勾嘴角。

 

“师傅从未教过我什么是爱。”文星伊抬起头,瞳已化黑,此刻的她,满眼皆是光怪陆离的火焰,满心皆是震耳欲聋的鼓声,“原来,是要徒弟自己去悟。”

 

金容仙怔住,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是那样的紧。

 

“那,你悟通了吗?”

 

“目前……尚浅。”一对猫耳悄悄地冒了出来,文星伊搂着金容仙,像是搂紧了一世光阴,“师傅还得多教教我。”

 

师傅名仙,却不是仙。她的名是师傅取的,命也是师傅救的,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仙呢?

 

世人总向往成仙,想过快活日子,早日脱离苦海。霄山上,真正的仙却只想做一只普通的猫,能依偎在师傅的怀里撒娇,耍赖,堕落得不像一只猫仙。

 

她是一只疯猫,九条命,竟然一条也没留给自己。

 

可她很快活,作为一只猫,她参透了情为何物。

 

什么世道,什么江湖,谁在乎呢!她本就只是一只小猫。看,她的师傅正穿着那袭白裙,多年如一日,等着自己过去撒娇呢。

 

这乱世,她们什么也没能改变。

 

但是,人生苦短,够了。

 

 

 

写得不好,但施舍一条评论吧😭

 

美梦

健身房的可怕姐姐 62

【我在思念你】

一望无际的浩瀚星空,让人可望而不可即。

毕竟它在怎么让人着迷,自己也只是活在当下。

金容仙收起了手里的钥匙,转眼看去自己车的位置,坐进主驾驶座关上门。

合:“哇!!!!(惊吓)”

容仙:“啊!!!!”

刚关上车门准备打火时,不知何时在车内隐藏好的几个人突然冒出头,并伴随着一声尖叫声吼起,试图吓唬金容仙。

然而,她们确实成功了,金容仙被吓了一跳,在平复好心态之后,便回过头去一眼死死的瞪着后头的三个人。

容仙:“呼......你们三个,找死是不是?什么时候坐在我车里的?”

小美:“啊哈,那个大姐姐不是要去医院看望星伊姐姐嘛,所以我们几个约好了坐姐姐的车一起过去!”...

【我在思念你】

一望无际的浩瀚星空,让人可望而不可即。

毕竟它在怎么让人着迷,自己也只是活在当下。

金容仙收起了手里的钥匙,转眼看去自己车的位置,坐进主驾驶座关上门。

合:“哇!!!!(惊吓)”

容仙:“啊!!!!”

刚关上车门准备打火时,不知何时在车内隐藏好的几个人突然冒出头,并伴随着一声尖叫声吼起,试图吓唬金容仙。

然而,她们确实成功了,金容仙被吓了一跳,在平复好心态之后,便回过头去一眼死死的瞪着后头的三个人。

容仙:“呼......你们三个,找死是不是?什么时候坐在我车里的?”

小美:“啊哈,那个大姐姐不是要去医院看望星伊姐姐嘛,所以我们几个约好了坐姐姐的车一起过去!”

容仙:“蹭车?自己不会打车过去啊?”

辉人:“哎呀哎呀,有免费的车可以蹭,干嘛还花钱去啊是不是!”

话音刚落,丁辉人立马就被金容仙伸过来的右手直扯上衣领拉了过去。

容仙:“辉人啊辉人,你自己不是有一辆车吗,怎么也来蹭我的车,该不会就是你起的头吧,是不是啊!”

辉人:“啊?不是不是,不是我啊,是小美说的!”

随着丁辉人的一语道破,金容仙转头看向了坐在她一旁的小美,而此时的小美则是撇开脑袋,转移视线,口中吹起了口哨。

小美:“🎶🎶🎶🎶∽∽”

辉人:“小美......你....你帮我啊!”

容仙:“(松手)算了,不过话说回来,辉人在这里也就算了,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对于小美与丁辉人的出现还算是在情理之中,但对于这第三个人的存在,真是让金容仙感到诧异,那便是安惠真。

惠真:“啊哈哈,那个....也是小美叫上我的,她说可以蹭车!”

小美:“啊!你这家伙,这么出卖我!”

惠真:“额.....那要我怎么说啊?”

小美:“随便说一个理由骗一骗就好呀!”

惠真:“额......随.....随......”

小美:“怎么了?突然话都讲不利索了?”

看着安惠真犹如煞白的面孔,小美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背后凝视着她,直到安惠真伸了伸手指头向她身后指了指,小美才不慌不忙的回头看去。

金容仙那凶光的眼神早已直视她多时,热腾腾的鼻息打在衣领上,手中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小美仿佛看见了自己生气的老妈,连忙挥舞着颤悠悠的小手示意着。

小美:“....哈哈....姐,大姐姐,那个.....我不是故意.....”

容仙:“平时太宠你了,现在膨胀成这样!”

小美:“啊.....不是的,不是这样.....”

随即金容仙越过驾驶座飞身而去,一手挽过小美脖子死死勾住她,另一手死劲在其太阳穴的位置钻起电钻来。

小美:“啊啊啊啊!!!!!”

.

——

百忙之中营造出了一部小插曲。

事后,金容仙也没有过多的与这三位蹭车的人做计较,毕竟这三人蹭车的本意也是为了一同去看望在医院休养的文星伊。

无聊的漫长行程,在到抵达时的兴奋之意,除了金容仙之外,其她三个人的情绪格外高涨,甚至有些意外的亢奋了。

看着周围一些护士和来往的人用略带着疑惑以及‘智慧’的眼观看着这三个人,金容仙多么希望别人能看出来自己和她们三个不是一起的!

一直同行到了文星伊的休息室门前,金容仙才感觉到负担的释怀。

容仙:“哎,从没想过医院走廊这短短的几十米会走得这么艰难.......”

小美:“呀,容仙姐姐,你没事吧?”

容仙:“......没.....没事.....”

辉人:“该不会是要见到星伊姐了,一时间害羞了吧?”

突然四周便安静了下来,直到安惠真抬手抖了抖丁辉人的胳膊,这时丁辉人才睁眼回头看了过去,此刻的金容仙全身正散发着阴气,两眼同步凝视着她。

辉人:“(冒汗).......额.....那什么,我们别站着了,赶紧进去吧!”

惠真:“我同意,走吧,走吧!”

这样的小插曲,直到敲门声响起,再到屋内的文妈迎接了门外的几个人,这才全部告终!

这一夜,也是在文星伊醒来之后,来这间休息室看望她的人数里,最多的一次。

文星伊的父母都在,自己的好闺蜜惠真,还有金教练和丁老板,以及小美妹妹;如此大的阵仗,一时间让自己都觉得这间休息室的空间太过狭小了。

有这么多关心自己的朋友来看望自己,这何曾不是一件幸福的事,虽然不能手舞足蹈,虽然不能一同高声奔放,但是大家围坐于自己床边,讲述着彼此日常的琐事,甚至不惜调侃对方几句来活跃气氛,这样的场面,可是平时想都想不到的!

看着此刻在讲述故事的小美,一连串的丰富剧情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文星伊则微微侧过脑袋,将视线看向了在自己一旁安静就座的金容仙。

对自己来说,最特别的便是金容仙了,此刻的她虽然沉默寡言,或许是在人多的时候,她更愿意作为一名倾听者,去认真倾听大家所讲述的故事,不能常常听到她讲话的声音,但是,这样就足够了,只要她能坐在我的身边,我便能觉得满足!

这一夜不说聊天的内容如何,在医生看来,这群突然出现的来访者不仅没有影响到医院的秩序,反而还给这位病人营造出了不错的氛围,在病人的精神状态,情绪以及恢复上都带来了积极的效果。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聚会’,在医院规定的最后探病时限结束,除了文星伊的父母之外,其她人都得离开。

只是文星伊还是有些不舍,想与金容仙在单独多聊一会,只是怪就怪在其她三个人来此的时候,坐的出行工具都是金容仙的车辆,这也就意味着金容仙不得不与其她三人一同回去了。

最后只能选择了一个在简单不过的拥抱,诠释着彼此的留念与牵挂,一个温柔的微笑送给文星伊,是金容仙离开前能给出最甜的方式。

.

在与她们告别之后,不久,也就该与自己的爸妈道声晚安了,直到休息室里的灯光熄灭,和父母那渐渐消去的脚步声,文星伊独自一人静静躺在这花白的天花板之下,两眼水灵灵的放着光,感受到四周这般宁静,来自我诉说起内心的话语。

或许在等等,在等几日,等过这段只有独自一人的夜里,熬过去了,就能在与她相处一室,共枕一床。

只是,脑海中想着这些时,却突然回想起什么,文星伊突然在病床上扶坐起身,两腿翻下床沿,在被各种医用电子仪器上的电线贴附身上的局限下,踏下地面,站直身躯,在不影响身上连接的线体脱离的前提下,以最大的限度伸出一手延展五指,落在于一旁的置物桌上,将那一束鲜花揽住手中。

过程虽然很难受,但在揽住花束那一刻,文星伊有感全身像是泄气般的酸痛无力,说是如此,但在将那束大捧花拥入怀中时,蹭近鼻子,在那花束间深吸之下,脑海中顿时只剩下‘满足’二字!

文星伊重新翻上床身而去,与先前的睡眠状态无异,不过是这次怀里多了那束‘满天星’,这算是一种安慰,更是一种变相的甜蜜,以此花拟起某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弥补自己身上想要的那种缺失,因为,在那束花的上面,可是附有着能让自己安心下来的某个人的香气。

.

——

三天之后的早间时段。

在健身馆内做着指导学员健身工作的金教练,此刻也是全身心投入在其中。对于先前自己在工作上的失职,在陆续过去的几个日夜里,金容仙也都一一补足回来了。

而今天除了金容仙为自己所弥补回来的责任感到高兴之外,还有另一件事更让她是有‘好事成双’的快乐感!——那便是文星伊出院了。

不过说到出院,虽然是可以离开医院了,但身体的情况在这节骨眼上,还是处于在观察期的阶段,为的是预防病情再次复发的可能,所以就此情况而言,在准备出院的前一晚,也就是昨天晚上,文妈就提前联系了金容仙讨论了这件事。

大致内容是鉴于金容仙是健身教练,平时有职于健身馆的工作,一天当中并没有多少时间能留在文星伊身边照顾她,所以为安全起见,文妈与金容仙说明了自己与孩子她爸会先将女儿接到家里来照顾。

虽然终于等到了文星伊出院的日子,却没曾想出院后彼此还是不能立马在一起,心里除了有些许遗憾之外,想起文母的建议,其实也是十分在理的,现在是关键时期,必须要给与文星伊最好的养护,自然先将她接回文星伊父母家里,由她的父母来照顾她为最佳,于是金容仙便也就同意了。

既能给文星伊做出最好的照顾方案,又能让自己专心在教练的指导工作上,而下班之后的事,自己也能随时前去叔叔阿姨家里看看文星伊的情况,这样一想还是挺完美的。

看着手机里与文星伊母亲的聊天内容,金容仙下意识的露出了微笑。直到过一会之后,在一旁发起的一声话音。

辉人:“怎么了大姐,看什么玩意呢,笑成这样?”

容仙:“.......没事.....”

辉人:“不能!!!肯定有事,给我看看你的手机呗!”

容仙:“........不行。”

辉人:“欸.....平时我说要看,大姐可都是很爽快的就给我看了,这次是怎样?”

容仙:“......没怎样!”

辉人:“那给我看看呀!”

容仙:“.....不行。”

辉人:“啊?为什么???”

容仙:“不行就是不行,我要去上班了,告辞!”

说罢,金容仙便将手机揣入怀里,转身一走了之,让丁辉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辉人:“emm.....大姐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呢?”

小美:“呀!”

辉人:“哇啊啊啊!!!”

小美:“哈哈哈。”

辉人:“好啊你,敢吓我!”

于是小美就被修理了一顿,过后。

小美:“哎,开玩笑而已嘛。”

辉人:“那也不行!”

小美:“哼,话说老板这是怎么了?一脸不开心呢?”

辉人:“没有啦,就是看着大姐刚才怪怪的,好像有什么秘密,不知道是不是在计划着什么呢?”

小美:“秘密?计划?说得仔细一点嘛。”

辉人:“......哎呀,不关你的事,快去工作!”

小美:“.....额.....好啦好啦,知道了!”

.

——

而与此同时,被自己父母从医院里接出来的文星伊,此刻再一次回到那个心心念念许久的小窝,虽然这样一比较,真的还是在容仙的家里住得更舒服一些,不过,这里在怎么说也是自己和爸妈在一起住的地方呀!

此刻躺卧在长型沙发上,一脸悠闲的看着电视节目,手里还不忘拿着零食,一抓一把送入口中嚼着。

文妈从厨房里走出来,一眼便瞧见了这番景象,无奈的摇了摇头,靠近女儿身边突然给她在肩膀上拍了一下。

这猝不及防的举动,把文星伊吓坏了,手儿一抖,更是将手中握着的零食袋,里面的零食洒落一地出来。

星伊:“啊呀,老妈,你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吓唬我啊?”

文妈:“好端端的?你看看你,这个姿势一躺,还真是清闲呢,既然还能这么悠哉悠哉的看电视,磕零食,那看来病情是完全没事了,不如干脆去健身馆健身去吧!如何?”

星伊:“........别.....别啊老妈,我这大病刚初愈,不能立马伤筋动骨的是不是,万一出事了,那可不得了啊!”

文妈:“哼,伤筋动骨?老妈宁愿你去伤筋动骨,你看你往这一躺,早知道还不如别接你出院了,在医院那边继续躺着不是更舒服?”

星伊:“哈哈哈,老妈啊,那能一样嘛,医院那边什么都没有,只能窝在病床上,那也太无聊了,病情反而不能好好恢复啊,你看我在这里一下子就适应了好多,心情也完全都不一样了呢!”

文妈:“是啊,说得还真有道理呢!”

星伊:“那是,那是。”

文星伊一脸洋洋得意的模样,却在这时被老妈伸过来的一只手直直揪起耳朵,一把往上拉起。

星伊:“啊啊啊啊!!!!”

文妈:“那是,那是,还敢说那是!那是什么呢那是?”

星伊:“啊啊啊!!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妈!”

于是文妈很听话,不但没松手,反而揪着女儿的耳朵更得劲了。

文妈:“哼,不动手怎么行?你要是能懂点事,老妈也就不至于这样了!”

星伊:“那老妈你到底要我干什么啊?你啥也没说,就动手了,我表示很冤枉啊!”

一把揪红了耳朵之后,文妈终于松开手了,文星伊立马上手捂住耳朵,连连小声抱怨着。

星伊:“........可恶......”

文妈:“哼!女儿啊,没什么事了吧?”

星伊:“耳朵都红了,怎么可能会没事!”

文妈:“我问的是你的身体!”

星伊:“......啊......身体的话.....暂时是这样吧。”

文妈:“嗯,很好,”

说完,文妈便转身走开了,文星伊坐着沙发上一脸茫然。

星伊:“欸不是,老妈,你问这话什么意思啊?”

文妈:“没什么意思,身体没事了不是很好吗。”

星伊:“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听老妈这样说感觉就怪怪的......”

文妈:“.....噗哈哈哈哈,没什么怪怪的,你想多了而已,你就继续躺着吧,老妈忙着呢!”

看着自己老妈的身影渐渐转进厨房内而去,文星伊总觉得后背发凉,心想着老妈这么关注自己身体状况的康复进展,难不成又要急着轰自己出去不成?

星伊:“.......不......不会吧......”

.

就这样在家里勉强‘窝囊’了一下午,已是临近晚餐的时段,文星伊这一天的时间里,除了在沙发上躺着,就是来回在客厅和自己卧室里走动,没有出过大门口半步。

当然了,懒成这样还能这么安逸,前提自然是要协助老妈在家里帮忙的,有时拿点东西,有时跑跑腿,这样一来便能达成劳逸结合。

难得自己老妈这个时候把注意力集中在晚饭的制作上,文星伊终于得以再次坐下来歇息。

一身斜靠着沙发上,看着墙上挂着的时钟,里头静静转动的时针,文星伊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星伊:“对了,我说怎么这一整天的,老感觉身边少了点什么,话说都一天时间过去了,容仙怎么还没来找我呢,她在干嘛啊!”

终于发觉自己身边缺少的人物,想到这里,文星伊知道自己现在是不可能出门去健身馆或者别的地方了,但是金容仙她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找自己,关键是自己现在又很想立马见到金容仙。

在这样一个三方矛盾围绕着自己脑袋旋转的过程,文星伊决定了,现在就给金容仙打个电话过去,最好还是个视频通话,这样就能看见她的脸了。

想着这样一个计划时,嘴角便自觉间开始微微上扬了起来,就在自己掏出手机准备拨通电话给金容仙时,突然注意到此时还在厨房里大显身手的老妈。脑海里一转,想着要是电话正通到一半,聊得正开心时,突然老妈就出现在自己身边,那得多尴尬啊!

于是二话不说,瞄着厨房的方向,确认自己老妈依旧在里边一副很集中的状态,文星伊立马起身往自己的卧室里跑去,甚至在关上房门那一刻,手脚上的动作都是细致入微的。

星伊:“呼∽好了,终于可以安心打通电话了,都怪你,容仙你这臭家伙,一整天过去了都不来看我,要是走不开给我打个电话也行啊,真是的。”

心里想着那个人,嘴上却对着她连连抱怨起来,当然手上的动作也没闲着,文星伊滑动着手机屏幕,一一略过的联系人,直到按定在金容仙的名字上,点击拨通了语音电话。

(连接等待中)

星伊:“.......emmmm......”

然而过去了七、八秒的时间,依旧是。

(等待中)

星伊:“快接啊......时间本来就不多,还竟会耽误人......”

还是在等待中,文星伊开始有些小躁动了,小脚丫甚至开始在地板上连续踏起步子来,这看似急躁的举动,一时间既然还踏出了一段节奏感来。

直到电话里的等待音刹那间停止,跟着一小段杂音响起,随后便是那位熟悉的人,那温柔的一声语气唤起,文星伊差点都哭了。

容仙:“星伊哈,你既然打电话了!”

星伊:“你这家伙,听你这语气,你现在还挺开心的嘛?是不是我不给你打这通电话,你都把我忘记了啊!你说啊!!!”

在文星伊看来,刚才感动归感动,但现在要抱怨的话还是一句都不能少的,说到激动的地方,连说话的语调都破音了!

星伊:“(文星伊抱怨的内容在此省略)”

容仙:“.......嘛......干什么呀?”

星伊:“......呼...呼.....呼∽......啊咧?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你这话什么态度?”

容仙:“没有啦,我开玩笑的啦,对不起嘛,其实你不打电话来,我也是很快就要过去你家里了!”

星伊:“......是.....是嘛....那你也可以先打通电话给我的嘛......”

容仙:“哈哈,好啦,抱歉啦,你身体现在感觉好点了没有?”

星伊:“嗯......我已经好多了.....不过先等等....等一下。”

容仙:“哦?怎么了?”

星伊:“你知道.....我今天已经出院了对吧?”

容仙:“知道啊,我刚才不是还说了过会就要去你那里了吗。”

星伊:“(突然大声起来)什么啊?既然.....既然知道,那容仙怎么好像还是一副不着急,也完全像是不关心我的样子啊,你就不想我吗?不想见见我吗?”

容仙:“哈哈哈哈!!!”

星伊:“笑?笑什么啊,快说啊你!”

文星伊说话的语气里,渐渐夹带起一丝丝委屈想哭的颤音来,没错,这就是作为大病初愈的病人,情绪还不太稳定,一点风吹草动的刺激就会带来极大的影响。

对于自己提问的问题,却得到金容仙的一段笑声回复,在现在很激动的状态下,想必文星伊的情绪会这样也是挺正常的。

或许是感觉到电话内头渐渐发出了丝丝细微的哭泣声和委屈的颤音,金容仙也开始安静下来,刚才的笑声不外乎只是对文星伊的反应觉得有趣与可爱,然而现在情绪一转,金容仙还是很在乎的,对文星伊的方式,自然还是那样宠爱着她。

容仙:“你是在哭吗?”

星伊:“.......没有.....你....听错了吧.....”

容仙:“哦!那有可能就是我听错了,八成是外边刚刚一只小猫咪在哭吧!”

星伊:“........那....就是喽........”

容仙:“哎呀,怪可怜的猫咪,没人陪着呢,你说我要不要把它抱进来,给喂点吃的,说不定还能撸几下毛呢!”

星伊:“.....你.....容仙,你耍我呢是吧?你这家伙.....”

容仙:“哈哈哈,好啦,对不起嘛,我这不是看你突然觉得委屈了嘛!逗你开心还不行吗?”

星伊:“哪有你这样的,还不都是因为你的原因!”

容仙:“干嘛啊,看来你这情绪真的波动很大啊,怪我不好啦,作为补偿,我现在就过去看你总可以了吧!”

星伊:“.......真的?”

容仙:“当然啦,你看我在电话里也不会哄你开心,那不得现在就抛下一去,直奔你家去看你嘛!”

星伊:“.....哼.....话说得挺好听的,不过你现在肯定是在笑话我呢对吧,你不要以为现在是讲电话,我就看不见你!.......欸?不对啊,我一开始明明打的是视频通话啊,怎么......怎么没有画面啊?”

容仙:“哈哈哈哈,你是太可爱了,还是生病状态还不太好?你明明打的是电话!”

星伊:“不.....不可能啊,明明是视频通话啊.....”

文星伊瞧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画面正是电话通话的面板,不是自己以为的视频通话,心里的疑惑甚至有些演变成诡异的感觉了,难不成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真的不太好?

容仙:“应该是你记错了吧,也可能是想着要视频,结果打成了普通的电话了,你现在还好吗?是不是太累了?”

星伊:“........哎.....可能,确实是我太累了吧,一个人真的好无聊......”

容仙:“......一个人......”

金容仙重复讲出了那三个字,随后便沉默了下来,安静的通话过程,直到还在发牢骚的文星伊察觉到了,还以为金容仙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话,觉得自己是在抱怨她一样,连忙试着解释清楚。

星伊:“欸.....不是不是,容仙,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刚才的氛围,心情上有感而发的一句话啊,我没抱怨你的,容仙.....”

容仙:“星伊一个人在那边很无聊吧?”

星伊:“......欸......其实....其实还好啦.....在怎么说......这边还有我妈妈啦.......”

容仙:“.....行了,在等等,我过去找你!”

星伊:“欸.....容仙,你现在要过来吗?”

容仙:“恩,怎么了,你不想吗?”

星伊:“想,当然想.......但是你现在过来,那健身馆的工作.....你那边.....”

容仙:“哈哈哈,放心吧,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会在这边做安排的,你就先在家里好好休息会,在稍微等我一下吧!”

金容仙在电话里的口吻,简直是难得以来,始终对于文星伊温柔以待的模样,而对文星伊来讲,虽然现在不能感受到容仙身体上那股能让自己安心下来的香气,但比起这个,单是现在这通电话里,那段甜蜜的声音,也已经达到那个效果。

文星伊只是觉得很羞涩,因为终于听到金容仙的声音了。

星伊:“......(脸红)对了,容仙!”

容仙:“哎呀,你还真是舍不得挂电话呢!”

星伊:“....哈哈.....因为....因为我还有话想问你呀.....”

容仙:“是嘛,那我现在正听着呢。”

星伊:“........容仙....(容仙:恩)......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啊?(羞涩)”

容仙:“......”

星伊:“.....容仙......”

容仙:“怎么啦,星伊!”

星伊:“....什么?难道我这么问,让你为难了吗?”

容仙:“怎么会呢,我是想着叔叔阿姨不是把你带回家了嘛,难得和爸妈住一起,不想多住几天吗?”

星伊:“可是,这样的话,容仙就不能和我在一起住了,想到这里,我自己心里面可是很难受的,那容仙难道不想我吗?容仙不会一个人觉得孤单吗?”

容仙:“哈哈哈,你是不是忘记你住进我家之前,我独自一人住了多久的事了?”

星伊:“可恶,你这话就是说没我也没关系了是不是?你怎么这样,亏我还羞着一张脸,问出这么肉麻别扭的问题,你就这样回复我,哼!”

文星伊发脾气了,这单从电话里听她恼怒的声线便体会得出来,金容仙没想到她会反应这么激烈,或许真的还是休息不够吧!

容仙:“星伊,听我说几句,可以吧?”

星伊:“......哼.....要说就说!”

容仙:“(微笑)我啊,当然也想赶紧接你过来,你住院这些天,我一个人在家里休息,每晚躺上床铺,第一个想的人就是你啊,说实在的,少了你的痕迹,这几天确实睡得不舒服呢,我之前甚至都想好了,只要你出院那天到了,我就直接接你回家。”

星伊:“那为什么还让我爸妈接我回家里啊!”

容仙:“哎呀,你这呆子,难道叔叔阿姨没跟你说明吗?”

星伊:“好像有.....不过,听到你不来,我就没注意在听下去了......”

容仙:“不是吧,这也能耍脾气呐!”

星伊:“那我都出院了,你既然都没来,我当然生气啊!”

容仙:“别生气了,那我跟你简单说说,让你爸妈接你回家,主要是想给你带来最好的养护治疗,即使有突发状况,也能第一时间帮你,而且食物方面,你爸妈做的也合你胃口。相反我呢,当然也想好好照顾你,但是我这边的工作可是连带着很多人,耽误一下都会很影响的,你明白吗?”

星伊:“知道.....我知道你不方便,那就当我没问好了,我就在这里等你过来吧。”

容仙:“恩,这就对了嘛!”

星伊:“那容仙你要快点啊,拜拜喽!”

容仙:“星伊!......(星伊:欸?怎么了?).....在耐心几日,等你身体在养好一些了,我保证立马带你回来,拜拜!”

(挂断)

星伊:“........欸.....容仙....容仙.....”

看着手机画面上已经终止通话的提示,文星伊那嘴角边的幅度还是笑了出来,虽然讲得很匆忙,但最后她还是给了自己一个承诺呢。

这一下,别说心情立马提升了好几倍,文星伊收起手机,转身向着房门走去,转动着把手往外走。然而出门第一眼便是瞧见了像是刚刚走开的老妈!

文星伊呆愣了几秒,看着此刻走起疾速的小步伐,渐远而去的老妈,心中不免会猜疑起来。

星伊:“妈,你刚才在这里干什么?”

文妈:“啊!!!什么刚才啊,没有没有,老妈这不是在端盘子嘛!”

星伊:“不,你刚才明明才走过去的,我看得出来。”

文妈:“啊哈哈哈,没有啦,你看错了啦,我这才从厨房里端着盘子过来呢,怎么可能是在你那边过来的啊!”

星伊:“老妈,你在撒谎,你说你是不是在这偷听呢?”

老妈:“.......啊呀,女儿啊,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星伊:“欸!别转移话题,快回答我,你在偷听是不是?你都听见什么了!”

老妈:“哎呀,今晚都是你爱吃的鱼类和肉食呢,哇,心里都跟着迫不及待了!”

对于文星伊的问话,文妈答非所问,顾着自己跟自己讲话,渐渐的已经走远去了。

星伊:“喂老妈,果然你是在偷听啊,老妈快告诉我啊,你都听见什么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