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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北边唯一没有落雪的，是百花谷。谷中，【白龙王】和【无沙】在院中坐着，时不时往山上望一眼。一旁的梅花树下站着【安云阔】，沉默的看着夕阳透过树叶的缝隙迸发最后的光芒。【白龙王】率先打破沉默，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宫主】这次能不能成功开解【小游】。”

     

  然后就红了眼眶蹲在一旁嘤嘤嘤：“小白堂不在了，小游和昭昭都不是以前的小游和昭昭了……”

     

  【无沙】看了一眼身旁的【安云阔】：“你不去看看吗?”

     

  【安云阔】苦笑：“去看他，然后让他更生气?”

     

  【无沙大师】摇了摇头，双手合十不再言语。如果能劝解的话，又何必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呢……早在仲夏第一片雪花落下时，他们就来了，可知道真相后，早先想好的说辞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

       

  说些什么?

      

  “天下大义”?【白玉堂】成全了天下，可谁来成全他?为了天下，【天尊】失去了一百年的记忆，他亏欠过谁?陷空岛和白家，冰原岛和映雪宫，向来是赈济一方，又做错过什么?【白玉堂】的外婆一生未造过杀孽，更是用一条命拦住了北上的【白鬼王】，她又害过谁……万般好事做尽，却没人给的了他们公道。

      

  “苍生无辜”?是有无辜的人，可死去的人同样无辜，失去的人也同样无辜……没人有资格去和【天尊】论无辜。

       

  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只有【殷候】还在坚持，或者说，只有他一个人开始。因为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比如失去了【银妖王】，比如失去了第二个重要的人……只是前者寿终，后者枉死……

       

  

  

  山顶上，【殷候】问身边看不出喜怒的【天尊】：“你什么时候停了这风雪?已经三年了。”

      

  【天尊】望着山下无边无际的白，神情漠然，墨色的发随风扬。片刻，他轻轻道：“他们什么时候把【玉堂】还回来?”

      

  【殷候】叹气：“【玉堂】已经不在了，你心里很清楚。”

     

  【天尊】轻轻阖上眼，轻声喃喃：“又如何?”

    

  【殷候】不再说话，有些话他们说了三年，三年都是一样的问题，一样的回答。

     

  

  

  当年【白玉堂】带刀西行，【天尊】因为天山派的琐事无法同去，很是不开心。【白玉堂】好笑拉着师父的袖子晃晃：“好啦……回来给你带西域的古董和葡萄酒。”

     

  现在回想起，耳边还是那清冷却微微上扬的声音……

     

  然后呢?

     

  然后【天尊】再也没等来那个记忆中看他总是满眼笑意的徒弟，只在得到徒弟死讯的第二天在天山脚下找到了云中刀和【白云帆】——【展昭】终究没有上山，或许是因为后悔，又或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何面对。

      

  【天尊】面无表情地捡起刀，牵起【白云帆】往回走。他在等，在等【白玉堂】回来，直到——那场在天山之巅的葬礼。

     

  毫无生机的面容，白衣上成片的血迹，凌乱的头发……他放在心尖上小心翼翼呵护了二十年的、宠了二十年的美玉碎掉了……

     

  【天尊】伸手抱住他的宝贝徒弟，轻轻地捋顺他的头发，走进屋中为他的宝贝徒弟沐浴更衣，就像小时候那样。众人心情复杂刚想开口宽慰两句 ，却见【天尊】缓缓抬眼看过来，冰霜自天尊脚下蔓延，白发尽染墨色。

     

  众人下意识地去看【天尊】的眼睛，冰冷、陌生，不带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毫无波澜下却似乎是悲伤与恨意。

     

  那个漠视一切的【天尊】回来了。他任凭【陆雪儿】将【白玉堂】从他怀里接走，看着他的【玉堂】被放入棺椁，在即将盖棺掩土前轻轻抬手，大雪覆盖了一切，洁白纯净。

     

  他的【玉堂】爱干净，那便谁也不能弄脏他……他走过去，俯身伸手轻轻按在了徒弟身上，将他永远地存放在了冰里。

    

  【殷侯】很快就意识到，除了落在徒弟身上的手还算温柔，那一步步向周围扩散的冰雪带着杀意，他抬手将【展昭】等人护在身后，伸手搭上【天尊】的肩膀：“老鬼，把内力收回去！”

   

  【天尊】抬眼，眸中的波澜不惊让【殷候】浑身发冷，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颤：“你——你想起来了?”

      

  “那又怎样，”【天尊】道，“都不在了。”

      

  可怕的内力层层荡开，周围树枝不堪重负地发出咔嚓声，被碾成齑粉，若不是他还顾及着玉堂，顾及着往日里的情谊，顾及着半山腰的百花谷，此刻碎成齑粉的，就不只是树枝了。

      

  “姓李的该死，姓赵的该死，他们也该死……”他从【殷候】手下退开，做了个送客的动作，“第二次了，我该怎么忘……”

     

     

  

  

  【天尊】睁开眼睛，淡淡道：“你回去吧。”

     

  又是同样的话。

     

  【殷候】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云中刀：“【昭昭】不敢来找你，不敢去映雪宫，不敢去冰原岛，不敢去陷空岛……他离开了包拯，也放弃了江湖。这雪多下一天他就越愧疚一分。”

      

  【天尊！没做声，像是没听见一般，伸手轻轻摸了摸【白云帆】的白色鬃毛。

     

  【殷候】又等了片刻，最终转过身，离开了。

     

  【天尊】看着他走远，收回手，目光再次落在远方。

    

  天已经完全黑了，在四周白雪的映照下还能看清前方的路，还能看见那身着黑衣的人慢慢往山下走。

     

  【殷候】没再去百花谷，行至山下，复又停住，回头看了看山顶，继而望着断指峰的方向，以往，他总会觉得悲伤，这一次更多感到的是无力。

       

  每一个半血族的出世，就意味着天下将进入乱世，因为……因为半血的力量太强大了，不是被人们忌惮而群起攻之，就是一人尽毁天下。一百年前，【银妖王】阻止了一场浩劫，于是天下安定百年，可是【银妖王】走了；一百年后，【天尊】有【白玉堂】陪着也安稳过了这么多年，可【白玉堂】不在了——被他受保护的天下害了。

      

  【殷候】也是半血族，但他与【天尊】不同。【殷候】是个温柔的人，是个感情丰富的人。【银妖王】走了，他有爱人，爱人走了，他有闺女，有魔宫有外孙……可【天尊】一百年前只有【银妖王】，一百年后只有【白玉堂】。

      

  “他永远只喜欢一样东西。”

   

    “从来不会改变，多一样都不行。”(①)

       

  他怎么劝?

       

  他该劝吗?

       

  他真的想劝吗?

       

  他想起先前大雪即将逼近开封时，皇宫那边来了人，几个大内侍卫缚着几十个不知是哪个城的百姓和几个兵将打扮的人前来请罪(②)，却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那个自作聪明的皇帝没想到【天尊】早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早在【展昭】不愿意提起【白玉堂】的死因时，早在他看到徒弟身上的伤口时，【天尊】就已经知道了。

      

  【展昭】不说的原因无非就那么一个，他心中仍有对正义的坚持，所以他不想牵连无辜，所以他不能告诉【天尊】。

      

  可他太低估【天尊】了，这几年被【白玉堂】纵着，【天尊】总是一副小孩子脾气，健忘老实又好骗，可那只是对着徒弟，那是【天尊】独有的宠人方式，他若真的想知道，又有谁能瞒过他。

    

  于是当【殷候】发现【天尊】不在天山时，他就知道瞒不住了。他赶紧跑去了散关，那边早已是白雪皑皑，借着光影隐约可见高空中悬挂着的冰刃。【天尊】面前跪着一群人，有驻军也有百姓，他先是走到一位男子前，伸手一按他，又走到驻军前，同样一按他。天山派有摄魂术，只是这功夫诡谲，与天山拍纯正的内力不符，被列为禁术。

       

  然后他看着【天尊】默默收回手，默默往回走。【殷候】不知道【天尊】看到了什么，他只知道，在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的时候，天空中悬挂着的冰刃一齐落下，却没要了他们的命。惨叫声不绝于耳。

      

  他唤了一声，问为什么没杀了他们。【天尊】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但【殷候】看出了他的纠结。于是【殷候】用了魔王闪，等看到的一切后，他明白【天尊】在纠结什么了(③)。

     

  【赵恒】送来赔罪的人几天后全部被送回了皇宫，与之同来的是漫天的白雪以及皇帝床前的两个血字：

      

   骗子。

      

  

  

  

  【殷候】收回目光，继续往山下走。

    

   “宫主，”【白龙王】从百花谷跑出来喊道，“你去哪儿?”

       

  【殷候】回答：“我去看看昭昭。”

      

  【白龙王】问：“那小游怎么办?”

      

  【殷候】沉默了，他想起第一次去劝时【天尊】问他的话。

      

  “换做是你。”

       

  换做是我……

       

  大概他会跟天再争一次吧……

     

       

  于是他开口道：“我与他，其实是一样的。”

       

  【白龙王】哑然，看着【殷候】继续往前走，想叫住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怔怔地站在原地。【殷候】的背影有些落寞，有些无助。莫名地，他感到宫主的背影也是纠结的。

      

  也是啊，宫主与天争了那么久，他其实不在乎什么天下大乱，更不相信什么“舍一人而全天下”那么一套英雄作风。

       

  但是，他在乎【昭昭】。

      

   【昭昭】不想伤害无辜，宫主不想让【昭昭】为难，错得不是【昭昭】，后果不该【昭昭】来承担，宫主不想让【昭昭】背负……可他们害死的，是【玉堂】。

        

  【玉堂】，【白玉堂】。那是【天尊】放在心尖上的徒弟，是【昭昭】的此生的挚爱，也是宫主当亲外孙疼了二十多年的人……宫主又何尝不想为他报仇呢……

        

  这世间的事情太复杂了，顾此就会失彼，有果却不一定有因，千千万万条线交织在一起，于是一切就错了，于是受害者要承担罪责，没做错的人要承担后果，做错的反而可以云淡风轻，笑一笑一切就都能从头来过。

       

  正僵持着，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天山脚下，停在了两人面前。【殷候】抬头，发现【展昭】在车前坐着。自从【白玉堂】过世后，【展昭】就再也没来过天山，怎么这一次他来了?

    

  【殷候】疑惑，难以置信地开口：“昭?”

    

  【展昭】从车上下来，乖乖叫了人，随后侧过身，像是在等什么人下来。【白龙王】和【殷候】好奇展昭是带了什么人吗，可下一秒，两人齐齐愣在原地，盯着那个从车上下来的白衣人。

     

  白衣墨发，桃花眼，皮肤白净，一双淡色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

      

  他们难以置信的开口：“玉——玉堂?！”

——

①461追忆，白玉堂评价他师父的原话

  

②随便找的人应付……

  

③为什么会纠结呢……(提示：白鬼王评价天尊的句子)

  

这几天玩嗨了哈哈哈哈哈哈，现在开始努力【握拳】

小屁股已踢√

彩蛋是【白福】视角

幼年白玉堂(？)

另一版内容替换完成：小小白堂 

ooc慎入

“呀，猫猫探头。”小四子笑眯眯地对着扒在门边露出一个脑袋的展昭挥了挥手里的包子，“猫猫白白快来吃早饭。”

众人也都被展昭奇怪的姿势吸引了目光——嚯，真是猫成精了。

展昭对小四子笑了下，然后看了眼公孙，又看了眼妖王，看了眼天尊，又看了眼陆天寒，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妖王身上。

看得一家子人都一头雾水，还是殷候最先忍不住了——他外孙怎么不看他的？

“昭啊，发生什么事了？”

展昭欲言又止，最后伸出一只手，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招招手让他们进屋。

靠谱的殷候拉着妖王起身，天尊背着手跟在后面，剩下的人看展昭小心翼翼的样子很识趣地没有一拥而上——八成是和白玉堂有关。

看到天尊抱着一个小孩子走出来的时候，最激动的大概是公孙，这种大变活人的情节严重违背了一个医者的常识，赵普按着人的肩膀不让他冲过去。

第二激动的就是陆天寒，也没人拦他老人家，老爷子起身快步走过去，又顾及天尊怀里还在熟睡的小孩压低了声音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是小白堂哦。”妖王不紧不慢地走出来，轻轻捏了捏徒孙的脸，兀自点了点头——嗯，和我家酱油组一样可爱。

“唔……”小白玉堂轻哼一声，看起来是要醒。

妖王后退一步，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满脸的无辜——可不是我吵醒的。

不过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小白堂身上，半点也没分给妖王。

“玉堂，醒了？”

白玉堂一睁眼就看见天尊有些二的笑脸，下意识地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突然意识到现在这个他被天尊抱在怀里的很奇怪的姿势，想挣扎的时候发现身上只裹了一件很大的里衣。

“我的衣服呢？”小白玉堂不仅注意到了看起来很奇怪的天尊，也发现了周围围了一大圈子的人——当然了，既然天尊在就肯定没有危险，肯定是他又憋着坏作弄自己呢。

“嗯……这就让人去给你做新衣服。”天尊笑眯眯地回。

白玉堂察觉到一点不对劲，环视了一圈发现有几个熟悉的身影，他外公也在，“外公？”

陆天寒笑着应了一声，想从天尊怀里接过小白玉堂，天尊自然不愿意，小白玉堂也不太想被人抱着，但他还是拍了拍天尊的胳膊，对着陆天寒伸出两只藕白的小手，“抱……”

天尊不开心，天尊要闹了，天尊拿指头戳白玉堂脑门，“不许撒娇。”

殷候拽他后领——你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天尊指尖戳到的地方连个红痕都没留下，白玉堂不理他，微微蜷了身子窝在陆天寒怀里——说起来，这还是记忆里陆天寒第一次抱他呢。

陆天寒以为是他冷，又抱紧了一点，让夭长天去白府找白福给小白玉堂赶两身衣服。

夭长天边揉胸口边往外走——又不是没见过这小团子，妹子你兴奋什么？

陆天寒拍了拍他的胸口，心疼的感觉渐渐消退，夭长天转身准备去一趟白府，就听见小白玉堂小小声喊了一句，“谢谢舅公。”

白鬼王嘴角一挑，也没回头，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众人眼前了。

“不用量一下尺寸吗？”霖夜火盯着夭长天离开的方向，蔫坏的表情跟等着看白鬼王回来问尺寸似的。

“一看就是五岁半的时候嘛。”天尊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戳了戳白玉堂的脸。

陆天寒一边帮外孙挡天尊的手，一边点头。

赵普露出牙疼的表情——你们俩记得清楚不代表我师父也记得清楚啊。

夭长天趁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回来了，赵普看他自信地很，忍不住问了一句，“白福知道给白玉堂做多大的衣服吗？”

夭长天伸手比了比白玉堂的身高，“这不是五岁半吗？为什么不知道做多大？”

除了这几个气定神闲的老神仙，旁观的所有人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一眼就看出来是五岁半就算了，到底是什么家庭才会把五岁半的衣服尺寸还留着啊，白玉堂这么会败家都是让你们惯出来的！

“玉堂啊，你今年多大了？”霖夜火冲自家师父使眼色，无沙大师眨眨眼，承担起了这个重任。

“六岁。”白玉堂虽然对现在的形势云里雾里的，不过他师父和外公的内力可做不了假，再说了，这些人看他的目光，或揶揄，或慈爱，或担忧，说到底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只有爱他的人才会这么看他。

所以……倔强的小白玉堂还是坚称自己六岁。

“这就对啦，就是五岁半。”天尊煞有介事地点头，眼里的笑意止也不住。

“小白白要吃包子吗？”小四子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罪过罪过，居然忘了小白玉堂还没吃饭。

白玉堂本人倒是不饿，架不住一大家子爱心泛滥，陆天寒给他搬了张椅子放在桌边，不一会他面前就堆出了冒尖的早饭来。

天尊给他挑了个包子递到嘴边，“是你最喜欢的。”

小白玉堂伸手要接，陆天寒把宽大的袖子给他卷起来整理好，天尊把包子放在白玉堂手里，在一边撑着脸看他捧着包子啃——哎呀，我家玉堂就是可爱。

殷候忍不住摇头——不知道成天抱怨白玉堂不可爱的是谁？

展昭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白玉堂吃饭，天尊凑过去和他咬耳朵，“玉堂不会浪费粮食，不过前提得是他喜欢吃的。”

看着展昭一脸受教了的表情，天尊笑容里带上些揶揄，“小时候嘴更挑呢，一点都马虎不得，这么多年敢在吃食上捉弄他的，只有你一个。”

展昭脸上一热，泛开一层淡淡的红，白玉堂对他有太多的特殊对待，这些他心知肚明，只是突然被天尊点出来倒真教人不好意思。

小白玉堂垂眸，放慢了咀嚼的动作，坐在他师父身边的那个蓝衣人给他一股很熟悉的感觉，脑海里一闪而过一双猫儿眼，却怎么也抓不住那碎片的记忆。

这一大群人很有意思，除去两个小孩子，其他人从面容上来看年龄差距不大，但从内力深厚程度来看，有几个和他师父差不多是同一类人。白玉堂知道殷候，即使在天尊的描述里殷候面目几近可憎，他的直觉还是告诉他那个面容俊郎，此时脸上带笑的黑衣人就是殷候，他外公和舅公也在，那个胖胖的大和尚内力也是奇高，剩下的真正的年轻人放诸天下都是天之骄子，还有一个文弱书生也算是气度不凡。

白玉堂无声地笑了下，抬头对上一双透亮的眼睛——妖王也在笑着看他。

“吃完饭带小白堂出去玩吧。”

妖王的提议得到了一致否决——从小四子的受欢迎程度完全可以反推出让小白玉堂出门会引发怎样的疯狂。

“玉堂的新衣服还没做好呢，总不好就这么出门的。”展昭给出了一个明面上的理由，至于不能说的理由嘛——万一带着小白玉堂出门捡尸体了给人留下心理阴影多不好。

白福带着衣服上门的时候是展大人第一次觉得效率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在白玉堂换好衣服之前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天尊抱着衣服不撒手，说什么也要亲自帮小白玉堂穿衣服。

出人意料的是，白玉堂没拒绝。

天尊心情舒畅地牵着换好衣服的小白玉堂出来——虽然徒弟不让抱了，但是让我给他穿衣服了耶。

展昭摸下巴——放在平时就算了，玉堂现在只有五岁半，这莫名其妙的白玉堂宠天尊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天尊拍了拍他的头，一个个跟小白玉堂介绍这一院子人，当然了，仅限于名字。

其实天尊的目的很单纯——限定版玉堂哎，眼里只要有我这个师父就好了……好吧，陆天寒勉强除外。

“不用跟白老…白玉堂解释一下现状吗？”赵普一把抱起小四子掂了掂，怀里肉嘟嘟的团子和站在天尊身边小小一只的白玉堂几乎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白堂也不是很在意嘛，再说了，过两天就好了。”妖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展昭。

赵普有些疑惑，但看妖王的反应也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你们啊，也就是欺负白玉堂老实。”

即使聪慧如白玉堂估计也想不到自己是一夜之间从二十三岁变回了五岁半，不过，反正天尊和陆天寒都在，再不济还有展昭，只要白玉堂开口问，这几个肯定就知无不言了。

小四子从赵普怀里下去同小良子站在一处，手里还捏着赵普的衣角，白玉堂的身影被一群大人围得严严实实——跟误入了狼群的小羔羊似的。

赵普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逗笑了，大力揉了揉小四子的头，“一时半会可散不开。”

小四子点点头，乖乖地拉着小良子去一边了。

公孙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小白玉堂，直看得赵普心惊，“书呆，你真想研究也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啊。”

对上公孙疑惑的目光，赵普慢慢凑近了，一双异色瞳跟有魔力似的，公孙猛地回神时只读出半句嘴型——偷偷去。

半羞半恼地锤了一下赵普的肩膀，公孙暂时放下了研究白玉堂的念头。

白玉堂其实对这种被一大群人围住的场景并不陌生，因此小白堂接受良好地、旁若无人地观察他师父——最有可能的嫌疑人。

天尊迎着徒弟探究的目光倒是一点也不心虚，他也不清楚白玉堂变小的具体原因，但是妖王都说没问题了不是，天尊于是很放心地逗小白玉堂。

不会去追问别人不想说的事情，这是属于白玉堂的温柔。

展昭看得心软软，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但是把人拘在开封府里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一堆人平日里明里暗里逗逗白玉堂就算了，真面对小白玉堂一个个除了姨母笑都有些手足无措。

霖夜火拉着无沙大师悄悄站远了些，怕挨得近了内力会烤化了这么小小一个雪娃娃。

有一片雪花落在天尊肩上，然后是两片三片……

初冬的天气里，这方院落里下起了第一场雪。

白玉堂伸手拂开天尊发上和肩上的雪，一只手牵住师父，一只手牵住外公，“回屋。”

雪势渐大，众人回房换了厚衣服，聚在一处看地上渐渐铺起一层一层雪花。

展昭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厚披风给白玉堂裹上，他裹得仔细，只留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白玉堂伸手拉了一下领子，“冷……”

天尊和陆天寒的神色紧张起来，展昭也忙去拉他的手，因着内力的特殊，白玉堂的体温较之一般人是略低的，展昭握住的那只手不出意料地是冷的，他满眼心疼地伸出手，想抱住白玉堂的手却停在半空，求助的目光看向天尊。

天尊拍了拍展昭的背，半揽住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白玉堂，让公孙过来给他把脉。

“受损于寒毒，不过寒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好好调理即可。”公孙仔细探了探脉象，还趁机摸了一把骨龄——确实是五岁半。

展昭搭在披风上的手攥紧了，看神情跟炸毛的猫一样。

天尊拍了拍展昭的肩，把裹着披风的白玉堂抱起来，声音很是温柔，“难受吗？”

“有一点冷。”白玉堂摇头，自他学了天尊的功夫后寒毒便已经慢慢化解，现下已无大碍，只是刚才对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才不知不觉把那一点不适说出了口。

天尊了解他的脾性，拉过展昭耳语几句，抱着小白玉堂出门了。

白玉堂挣扎着要下去，天尊也没逗他，从善如流地改为牵着他的手往外走，一大一小两个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

“老鬼带着玉堂干什么去？”殷候戳了戳正在出神的展昭的肩膀。

“说是一会就回来了。”展昭笑而不答。

天尊再牵着小白玉堂回来时，雪娃娃红扑扑的小脸俨然像个苹果，身上那件大大的披风也换成了合身的小斗篷。

“来堆雪人吧。”天尊对着一大家子人招招手，牵着小白玉堂占了雪堆得最厚的一块地方。

展昭想起天尊跟他提起的白玉堂小时候堆的他自己，实在心痒，走到正僵持的师徒两人身边。

“堆雪人当然要堆人了。”

“谁告诉你堆雪人要堆人的，多浪费时间啊。”

“我可以帮忙。”展昭笑吟吟开口。

天尊一看就知道他心里那些心思，无非是想看玉堂堆出来的玉堂雪人，捏了捏白玉堂的鼻子干脆助攻了一记，“那就堆你自己吧。”

白玉堂天生的冷清性子，堆雪人的时候也是一板一眼的，只让展昭帮他举着镜子，展昭却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白玉堂的动作很快，一个栩栩如生的雪人立在院中让旁边玩得不亦乐乎的一群人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被围攻的九王爷得了喘息的时间，笑道：“白玉堂还有这手艺呢，想来也是雕刻的好手。”

你一言我一语，白玉堂的脸上便染了红云，众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夸得更起劲了。

展昭给人捂着冻红的手，笑着看小白玉堂顾不得许多，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

“平时就算了，五岁半的玉堂没有让他们培养感情的道理吧。”天尊拼命拽被殷候抓在手里的袖子，“我也要我徒弟。”

殷候麻利地松了手，天尊因着惯性差点摔倒，被声音吸引看过来的白玉堂眼里有那么一点点嫌弃。

“老鬼我跟你拼了！”

——

看着眼前一大桌饭菜，白玉堂兴致缺缺地往陆天寒身后藏。

“这一大桌子菜就没有他喜欢吃的吗？”亲自参与了两道菜制作的展昭倍受打击。

“有，但玉堂胃口小，今天又没练功，在院子里坐了半天，肯定不愿意吃东西。”

天尊见怪不怪，对着陆天寒使眼色，陆天寒会意地盛了碗热汤，“不想吃就不吃了，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白玉堂点点头，乖乖地坐在他旁边。

“他这习惯不好，平常就是只喝酒不吃饭，人的胃可受不了这么折腾。”公孙看着如今跟小四子年纪相仿的白玉堂，还是没忍住拉着展昭耳语，“你多注意些，别哪天真要我给他开方子了。”

展昭点头应是，抬头却对上了白玉堂的目光。

“哎呀，光介绍了名字，白玉堂还没喊人呢。”霖夜火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去，脸上的笑有些意味深长。

“白白要叫哥哥吗？”

霖夜火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小四子，轻易就说出了别人不敢说的话。

白玉堂眨眨眼，往陆天寒身边靠了靠。

小四子的眼睛亮起来，跑到白玉堂身边握住他的手，“白白……”

白玉堂的脸已经红透了，难得在他脸上看见这样明晃晃的无措。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到这边，小四子满眼闪着的期待的光慢慢黯淡下去，“白白不想叫也没关系……”

“哥哥。”

陆天寒长臂一揽，隔开众人的视线，听见他外孙猫儿似的呜咽一声，用眼神示意这一家子人不要逗得太过了。

小四子跳起来，无声地跑到小良子身边使劲摇他的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霖夜火揉了揉发红的耳朵，也不再说话。

在场只有包大人还有余力感叹——哎呀，小孩子真可爱。

当晚小白玉堂跟谁一起睡的问题又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天尊和陆天寒大眼瞪大眼，连带着殷候和夭长天也在一边帮腔。

处于暴风眼的小白玉堂打了个哈欠，扯了扯展昭的袖子，“困了。”

于是乎，展大人成功偷家，不费吹灰之力。

——

看着躺在对面的小小一团，展昭承认虽然小白玉堂很可爱，但他还是想知道白玉堂什么时候能恢复。

“猫儿，你要勒死我了……”

展大人什么都好，就是睡姿不太规矩，差点喘不上气的白玉堂不得不拍了拍他的背，想要唤醒睡梦中的人。

“玉堂，你回来了？”

“说什么胡话呢，我不是昨夜就回来了吗？”白玉堂满头雾水，虽然他赶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可也是同展昭打过招呼的，这人怎么看到他还很吃惊的样子。

白五爷今日出门收获了一大堆意味深长的眼神，展昭摇着殷候的肩膀崩溃大喊，“原来只是梦吗？”

“展小猫你是有多大的执念才能把我们都骗过去。”天尊在一旁凉凉补刀，看见白玉堂时也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白玉堂直觉那梦境对他并不友好，干脆拉着展昭离开这是非之地。

“猫儿，还遗憾吗？”

“其实也没什么遗憾了，你还在我身边才是最好的结局。”展昭红了脸，小白玉堂固然可爱，但面前这个能摸能抱的白玉堂才是他的玉堂。

【第二十章  安】

丧失异能是什么感觉？其中苦楚有多少恐怕在夏家的屋檐下除夏天、夏宇以外只有他一人能够明了。

夏天为什么会丧失异能？因为回之咒。

回之咒具有十分强大的汇聚魔的能力，于是在回之咒念出之时，方圆百里的魔几乎全会像受到召唤一样往施咒中心跑。当然也包括依附在夏天身上的魔气。加之，离之咒对因回之咒而凝聚起来的魔下达了逐客令，和回之咒一起抽走了夏天身上地残余魔气，一丝不剩。当然，其中也包括已经与魔气交织的异能。

两种强大的能量交相碰撞、撕扯、交融无疑对夏天的身体产生了不小的伤害，曾无意听见achord与戒的交谈：

前者说，幸好戒那时反应的快，紧急时刻启用原位异能护住了夏天的心脉，否则夏天肯定性命难保;又说，如果不是因为救夏天戒可能还不会晕倒，更不会引发了体内没来得及清除干净的御风花毒。

曾是他们的对手，现在与他们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朋友的兰陵王长期与这些帮助过他的人相处、慢慢去了解他们以后，他不得不佩服戒等人舍己为人的无私奉献的精神以及愿意为守护时空与家园放弃生命、放弃终身幸福的决然。甚至，与他们产生了共鸣。

说来可能会令以前看不惯他的人或者现在依然对他不怀好意的人不禁发笑，可确实，在看见他们那么拼命的抵抗魔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他总会想起冰心，想起他那已经长眠于地下的未婚妻。

没能保护好她，让她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让她走的时候还不能安宁是他的终身遗憾。

如果能再来一次，他拼上性命也不会让冰心遭受如此屈辱。可惜没有如果，他的遗憾只能在以后或者现在弥补。

可能他与白道异能行者、与东城卫的人相处那么久，观念也在他们的影响下而改变了吧。

从小接受杀手训练，想着如何当一个出色的叶赫那拉家的奴隶，除了自己的至亲与挚爱与恩人与叶赫那拉雄霸之外，以前他对谁都是冰冷的、残酷的。

之前，他不知道受命铲除了多少与主谋仅仅是有些许关联的无辜人士，从来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而今他也会动恻隐之心，不想看着那么多人因为一句冷冰冰的话去送死，更不想连累与伤害那些关心他的人。

夏天，就是他不想伤害的人其中之一。

他的大少爷的小儿子，眼眸总是澄澈的、干净的。涉世未深的天真少年，对谁都没有警戒心，对谁都是坦诚相待，不介意过往、不介意身份、不介意性格。被保护的太好了，在遇见东城卫之前，身为以前也算有名的夏兰荇德家族的子孙夏天完全不知当下局势有多险峻。

与心机深沉、从小背负家庭生计的夏宇不同，夏天无疑是一个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令人羡慕的小少爷。

单纯的小少爷，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被迫从小草长成大树，被迫经历悲欢离合、生离死别，被迫学会放下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学习了异能以后，他成了被他人羡慕、嫉妒、仰望的存在；失去异能以后，他又跌落谷底，无助的望着已经上升了的他。开朗的小少爷从此郁郁寡欢，与床铺做起了难以割舍的好兄弟。

身为过来人，他清楚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异能以后有多么的吃力。

想帮夏天，想帮助他回复异能，想他变回以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想帮夏天，偿在他颓废的时候安慰自己的恩情。想帮夏天，还当初叶赫那拉思仁大少爷对他们的恩德与弥补因他杀了叶赫那拉雄霸而产生的对死人团长的亏欠。

“巨大的异能刺激的话，对夏天有帮助吗？”又一场关于帮助夏天的讨论开始，achord问着戒。

“按照书籍记载，这种方法应该有效，值得一试。”

强大的异能刺激吗？他也在他的古拉依尔中看到过相似的记载。或许，真的值得一试。

已是秋季，河边的风多多少少有点凉。

两人一个看着纸袋，一个敛了敛身上披着的身边人的外套，注目着在深思的人，皆一言不发。

先有动作的是男生，迟疑完毕，撕开了纸袋，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看清东西为何物，女孩讶然。

说来装在纸袋里面的东西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身份证、户口本、异能行者身份证明。而对于修这种已经当了许久的黑户的人来说，它们的出现不得不说是他们承认了他的存在、承认了他的身份——他终于获得了他们的认可，不再是他们会随便怀疑动机的对象。

确认了身份证、户口本、异能行者身份证明里面的内容，尤其在看到异能行者身份证明上写着的“呼延觉罗修”以后，他的动作一滞，眸中闪过了异样的神采。

呼延觉罗修，明明是他的名字，明明他从未否认过自己的是呼延觉罗家的人，但是时隔多年再看见自己的姓和名放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产生了强烈的陌生感，甚至不由想：呼延觉罗修真的是我吗？

“修？”坐在他旁边的佳人看见他盯着异能行者身份证明发了那么久的呆，出声叫到。

恢复常态，将宝贵之物一一收好，他问，“能借我一下手机吗？”

自那极具质感的纸张上面印上沉甸甸地五个字起已不再是一份简简单单的身份证明，更像是一份恩情，一份让他的忧虑消散的恩情。

拨通了刚刚向族长汇报完情况的戒的电话，千言万语汇于舌尖，化作了一句，“谢谢。”

原来手机没有问题，原来给他打电话的人不是寒，而是修。

明明时空危机还未解除，严厉的戒依然忽地笑开了，“要谢的人应该是我吧，你都帮了我那么多次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消散了，像一对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像并肩作战许久的好兄弟，“以后呼延觉罗就是你的家了，有空的话记得多回去看看，族长也说了，他想跟你多聊聊。”

习惯性点头，才想起对方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修补充道，“我会的。”

虽和修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是此刻戒如终于找回了流浪在外的家人一般高兴。

连他自己都觉得惊奇，让修摆脱了黑户的身份，更准确地说是修没有反对再次成为呼延觉罗家的人他好像比修本人还要兴奋。

旁边的achord奇怪不已，先前他一度认为戒是在和谢荨打电话，也没管，到后面看到戒挂断的电话上面显示的名字是寒以后不由大吃一惊，想着这两个难道有什么小秘密？或者说，电话那头的人不是寒。却有心要逗逗戒。语气变了样，摆出一年用不到几次的东城卫团长的架子告诉他这样不对。

收到了差点没被水呛到的戒的白眼，“刚刚跟我打电话的人是修。”

我当时知道是修，但是吧，这大白天的难得没有什么事情做，你懂的吧，戒，“我们亲爱的呼延觉罗戒同学，请你不要为你自己的错误找借口行吗？这件事很严重！”

这个achord，是玩上瘾了是吗？戒蓦然站起。

以为戒要打自己，achord急忙认怂并且护住了头，嚷嚷着，“说好的啊！不准打脸！不然我的粉丝们会伤心的。”

有点好笑，特意多停留了会观摩了一下achord略显滑稽的动作，才说，“想什么呢，准备出发了，团长。”

至鞋子踏在地上的声音响起，achord拥着半分没有被打的窃喜，屁颠颠地跟上了戒。望着二人的背影，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首席战斗团东城卫的团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以后修大师要办什么事就方便多了。”得知刚才戒在异能转换所外给修的纸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以后，搭着戒的肩的achord问，“那你说我们作为兄弟，是不是该帮他庆祝一下啊？连带着他出院的喜事一起。”

“都大难临头了你还想着开派对啊？”

“我这不是一码归一码吗？”achord十分不赞同戒不想让他开派对的话，“况且修大师都来了那么久，再怎么说也算是过命的兄弟了，这么大的喜事，我看他那个性格也不太像是那种会向别人炫耀、庆祝的人，但是作为兄弟我们不能不帮他不是？派对什么的现在不大现实，但是礼物可以送吧？”

眉飞色舞的achord感染了戒，点着头，又问，“礼物当然可以送，可送什么比较好呢？”

两声奸笑，achord说，“这个时候就要请我们的外援发言了。”

一条短信顺着无声无息的信号传至另一个手机之中。

沿着风望去，河畔的两个人还在原来的地方，男生又发起了呆，想着刚才在异能转换所与盟主的秘密交流。

接触到盟主眼神的那一刻，他心道大事不妙，果真，下一刻他在盟主脸上捕捉到了名为“怀疑”的神色。虽然盟主也没有多问他因果缘由，更没有当众为难或质问他，可那时盟主的反应已经说明了所有。

尚记得以前他说过“如果你们想的话，我可以将关于我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们”之类的话。

真的想告诉吗？那些过往。不想。那时更多是不想让他们把精力浪费他身上，让他们能够专心对付敌人，如果真的要他阐述过往，他肯定怎样都说不出口。可如果盟主问了呢？他会说吗？想说吗？

河边的风越来越大了，丝丝凉意夹杂于其中钻进衣缝中寻觅着港湾。终于不再为他事担忧，问身边的寒，“冷吗？”

身上披着的衣服尚在，寒特意动了动将手臂全部露出来，“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你穿的那么少。”

想刚刚到河边坐了也没多久，原以为不懂套路的修竟然将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又惊又喜又忧。这么一来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看起来比较薄的长袖。体格再怎么强健都是大病初愈，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得到的是修的一句，“没关系，我不冷。”

抛去对他所想之事的猜测与好奇的话，她还真有点怀疑今天和她回来的到底是不是修，怎么感觉跟往常的修不大一样？尤其是披外套的做法，真不像是那个时刻想要与她拉开距离的修。

“我们回去吧。”想了许多事的修用一句话将寒拉出神游，却耐不住寒同样心事重重。

是的，今天，尤其是从异能转换所出来以后的修、尤其是看到异能行者身份证明以后，好像套在他身上的枷锁、束缚住他的铁索、困住他的囚笼再不像以前那么多、那么沉重。亦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了不少。可也只是瞬时之间，起身拉起寒以后，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河对岸，霎时地明媚又蒙上了阴霾。

“呼延觉罗修”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责任，不能割舍，无法忘记的责任；过去，难以忘怀、不堪回首的过去；现在，崭新的、拥有各种可能性和选择权的现在。

他想未来变成什么样子，又想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在碰触到寒的清澈眼眸、在望向饱经战火的天地之间时已经有了最佳的答案。

果然放不下，“以前”他欠铁时空、欠他们的太多了。答应过老盟主要守好铁时空，他没能做到；跟achord和戒说过“我们永远是好兄弟”，后面他却将他们遗忘；发誓说永远都不能伤害寒，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也险些毁约。

不能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重来一次，绝对不能再次抛却早已许下的诺言。即使，那些誓言他们都不知道。但是即便是换了一个铁时空，他们也是他们，永远不会改。

几不可闻的几声叹息随风而过，寒一路沉默着跟着他，他答应过她，以后遇到什么事不会憋在心里，会跟他们说；答应过她，以后去哪至少会让他们知道；答应过……真的答应过吗？有的确实答应过，而有的，他还没有明确表示过到底是答应还是拒绝。

可以追究吗？寒发现她现在好像失去了可以去追究的心，只因，知道的太多。

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忍下手，不想给他再添压力。再也不像听见修在昏迷之时的对她说话的语气了。孤苦伶仃，不懂得依靠，更不懂得放弃，无法用旁观者的身份看着时空毁灭，每一次插手以后又要自己去摆平因为他的插手而带来的灾难，结果毋庸置疑，要么落得一场空，要么又只剩他一个人在角落中包扎伤口……

要说在那么多灰暗记忆中有哪里比较温暖，除了与父母重逢的那段时间，也只有与戒他们组成乐队以后到他前往禁地之前他比较轻松。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在他的记忆里会看见自己与另外一个人结婚的场景，并且那个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一开始对她有好感的夏天。

那个时候，即使是心如刀割，他仍然在强颜欢笑。好像进去告诉他一声：那种事情不会再发生，因为现在她喜欢的不是夏天，而是——你。

再后面，年纪轻轻的他、不得已忘了所有的他奔波于十二个时空之间，直到在身体承受能力到达临界点之前、直到他再次穿越时空之门的时候，他终于在时空裂缝的一位高人口中找寻到了解开两家仇恨的方法。

入魔不成魔，凄清旅客带着满身被阵法吸来的仇恨走向了由于恨意化成的恶破坏了时空秩序而封印暂时有破碎迹象的灭，他的生命也在此停止。

在他魂飞魄散之前他看到了什么？幻影。在相互开玩笑的盟主和achord，在练团的东城卫，过世多年的父母，在金时空等着他去帮助他们的汪大东、丁小雨、和王亚瑟，在银时空与他告别的五虎将、曹操等人，从小到大关心着他的呼延族长，温馨的夏家和依偎着对方的她和夏天。

以前寒很不理解那些为往事所困的人，过去的已经过去，还纠结那些干什么呢？直到她擅自对修用了读心术。

忘怀？怎么可能？那是他的一生，记载了他的来历，记录了他的成长，记录了那么多重要的人、事、物，怎么能忘得了？

漫长的回忆摧毁了她的理智，谁知道在她还没有缓过来、还没有找到过去与现在的分界线以前盟主进了病房，而她很没有出息的失了控，还说了一些她自己都记不清的话。看今天盟主对修的态度，他应该是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

至今她知道修至少在醒之前有多么不想跟别人分享那些事，如果盟主因为她的话而猜测出来了什么再去质问修，难道硬要他那些血淋淋的过去摆在众人面前吗？

她做不到，也不希望修对自己这么狠。好像忘记了自己也会痛，不管受了多么重的伤都是一句淡淡的“我没事”。真的没事吗？当然是假的。那么悲痛的过往，那么触目惊心的伤痕，怎么可能没事！

“修。”好想帮他疗愈伤痕，想要告诉他：我会陪在你的身边，好想牵着他的手，陪他走过那些腥风血雨、刀山火海，好想看见他露出笑容的模样。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凭什么不能肆意欢笑？

“寒。”没想到的是，修与她一同叫出了她的名字。

相顾无言。修先开口，“你先说吧。”

被打断以后又突然要她开口，想说的话太多，一时半会她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几天她一直都奇奇怪怪，尤其是对着修，她总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做不好、不能做。是的，像被捆住了手脚、蒙住了双眼、堵住了耳朵、塞住了嘴，以一个极其难受的姿势被人吊在半空中，不知道身在何处，更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

好像，与修在“那个时空”生活的最后时光简直一模一样。说怕又什么都不怕；说他无所不能又束手束脚。迷失了自我，失去了方向，只有最后决心与铁时空共存亡的时候才是轻松的。

理性告诉她，不能这样，这样不仅不能帮助修，还会加重对他的伤害；而感性却没那么容易放过她，有一句话一直徘徊在她耳边：“至少，我还有选择死亡的权利，不像你，连死亡都选择不了。我不会去羡慕一个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人。”

那声音很像小时候的修，也有不同，因为修从来不会用那种语气说话。阴鸷、冷血，像在嘲讽他的错误的判断、嘲笑他的愚蠢。后面她才反应过来，那声音不是其他人，正是在这个时空有着和修同样的童年的义。

可是，在逼修的人不是义，而是修自己。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寒。”半天没见寒说话，察觉到她异常的修开了口。攥紧了手中的纸袋，攥紧了一份沉重的证明，“过去和现在我还是分不清的，像你不希望我一直走不出来一样，我也不想一直被困在过去什么都做不了。

“你们能够信任我、接受我，已经给了我莫大的继续前行的动力，我不会再逃避，会珍惜当下，跟你们继续走下去。尤其，”顺手牵住了寒的手，不再犹豫不决，“知道所有的你还能选择继续陪着我，我又哪里来的理由继续颓靡不振？”

怕自己的话说服不了寒，修继续说，“昏迷的时候你跟我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是我不对，不该什么都瞒着你。寒，让你担心了。”

鼻尖酸痛，泪水铺满眼眶，寒认为今天修肯定没有吃药，不然现在的修为什么一点都不像平常那么沉闷无趣？一边止不住愉悦，一边开始嘴硬之旅，“光认错不改正有什么用？有本事说到做到啊。光说不做，连任晨文都比你好。”

料到了寒的反应，修认真地看着寒，“我保证说到做到，以呼延觉罗修的名义发誓。”

紧握着对方的手，含情脉脉，两人相视而笑，成为了已快进入夜晚的被凉风占领的街道上最耀眼的光芒。

惊喜，顾名思义，是在一个人没有事先预知的情况下，突然获得某件心仪的物品或突然遭遇某件奇妙的事情而表露出欢乐、热情和惊奇。

若说在今日之前他有没有想过“惊喜”一词会降落在他身上？果断干脆，“没有！”一个什么都没有了的人怎么还敢妄想惊喜？在做梦吧！

谁知，奇妙梦境偏偏将他揽于怀中不肯放开。

吉他，有多久没有碰它了？禁地中还好，半梦半醒，似真似假，剥夺了他的自由，给了他创物的能力。那么久以来，他依靠着创物能力，总会手持一把吉他，游荡在不知尽头的迷雾森林之中。出来以后，他哪里都可以去，没有人可以阻拦他，同时末慌时代，能活着已经是好，哪里来的力气去探索音乐的奇妙？乐器失落于漫漫长路，成为了时代的标志之一。

曾答应过做事不拖泥带水的坚韧女孩要为她奏响许久未触碰的琴，也曾想方设法节省开支，只为凑够能够兑现承诺的资金。不曾想过，它会以“惊喜”的方式回到他的身边。

精美的礼花带为吉他箱添上趣悦，周围皆是笑颜，皆是庆祝之音。

目光锁定在了与他携手同行女孩身上，在场的人中，唯有她知道他的过往，更知道他的擅长。

“谢谢。”

其实他想说的话有很多，一路兜兜转转以一个完全不同的身份回到起点，将曾经的遗憾一一弥补，重新获得兄弟的信任与支持，说不感慨不可能。可惜他从来不是多话之人，率先喝尽了杯中的澄清液体，对他们致以崇高的谢意。

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迷途旅客找到了归途，找到了港湾，找到了栖身之所，寻回了失去的、曾经来不及珍惜的兄弟，握住了他早想永远守护的女生的手。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呼延觉罗修”，重新记入了异能行者身份名录之中。

有任务在身，东城卫团长和副团长都不能喝太多酒，恰好与礼物的被赠与人说完“不用太感激”的话，接了一通汇报铁时空魔的分布与出现情况的电话便不得不离开。

“你给修大师的年龄填的是多少啊？”

“19，有什么问题吗？”

少年团长回望房间里笑意未消的今天的主角，总认为19的年龄放在他的身上有一种奇妙的违和感和融洽感。融洽感来自于他的外貌，违和感来自他的不苟言笑与雷厉风行，不经意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他19岁的？”

“猜的。”与自家团长做了一样的动作，身为拿着家族手令去办异能行者身份证明的人，戒眼底诡谲暗涌。

早认清现状，分清了天外来客与表弟的不同之处，更知他们不是同一个人，无奈，义和修的相似之处也不少，他甚至想，如果义活着，如果义没有在那场战争中失去异能，他应该也会变成修这样，“总觉得他应该是19岁。”

简短对话落入了时空的主宰耳中，表情不换，与好不容易获得所有人认可的守护者进行一场意味深长的对视，在要去执行任务的两人离开以后，也转身从后门走出。

幽幽灯光刚好照亮了鲜红的木门，不论深夜、黎明之前、黄昏以后，它如北斗星一般，不知道在夜晚为外出的人指明了多少次方向。

同样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重获新生的主角对着时空的主宰，单膝下跪，“盟主。”

未像以往那样用调戏语气让他起身，也未摆出一副头疼欲裂、忍而不发的样子，面无表情，“你知道我不喜欢被别人蒙在鼓里，像被人耍了一样。”

傲骨孑立的修低下了头。他是有心隐瞒，却也并非想要戏耍他们，“对不起。”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他能对他们说的只有这三个字，遗忘与隐瞒与伤害，弃约与背离与放手，错的是他，不曾后悔的人也是他。但也想弥补，想尽他所能去弥补过去的过错。

被东城卫团长亲手戴上“乐观”一词的盟主轻叹一声，“不用那么紧张。”他并非有意责怪，也清楚修不说定是有他的苦衷，可能怎么样呢？身为朋友，身为兄弟，不知道还好，总想知道自己的兄弟、朋友的苦衷，总想看看能不能帮他解决，“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是。”他用最虔诚的语气回答。

“你是不是认识我？”最开始的疑问，始于最初相遇时对方刹那的未伪装。

“是。”

在意料之中，盟主没有特别惊讶，“如今发生的事你是不是都经历过？”第二个问题，是源于achord说的修先前的料事如神。

“不是，如今发生的事与属下原先的经历已大有不同。”

稍微超出预料，可仔细一想，如果事件完全与修之前经历的一样，以他的本事和性格应该不会放任戒回本家去喝下御风花汁，那时候应该也不会那么激动。

他到底在怀疑什么？过了那么久他还看不清修的为人吗？“‘末慌’原本也发生过吗？”

垂眸，在想要怎么把“末慌”发生在“以前”的六百多年以后，现在却提前那么久发生的事解释清楚，“发生过，不过要时间比现在晚。”

因异能防护网总是透支体内异能的盟主的头部又开始隐隐作痛，“我记得你以前说过等时空毁灭的时候我们想看也看不到了，而你过来的时候正好是时空毁灭的时刻。”

提到了有关他们的性命的事，他抿唇，定声说，“属下所言绝非虚假。”

良久不动，盟主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事实永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难以预料，还要难以接受。他好像能够理解为什么心理素质强大如寒，对修使用了读心术以后都崩溃成那样了。真相隐藏在万丈冰渊下的秘密绝非常人所能探及，否则会走火入魔都是轻，怕的是连性命都会不小心因此丧失。

绕过吧，再围绕现下的话题探寻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现在发生的事你也不知道真相是吗？”

“属下不知。”

属下，又是属下。之前他怎么没感觉“属下”这种自称这么刺耳？盟主俯视着像极了一个完美的骑士的修，无名业火噌然复苏。现在他才发现修比achord、比戒都懂得怎么惹人生气，偏偏不知悔改！

“先起来。”忍得了怒火，改变不了语气的冰冷。果然有的时候装傻比聪明要更加轻松，如果选择忽略，是不是现在失态根本靠近不了他？

怒不知从何而来，盟主只知道他看不惯修卑微的态度，不仅是看轻自己，修的眼里根本没有自己！如果有，就不会在他的不是追问的询问下毅然揭开自身还未愈合的伤疤；如果有，就不会跟好奇心不是特别旺盛的他解释那么多！

不是很不想去触碰它吗？你倒是拒绝啊？他堂堂铁时空盟主难道是那么不知分寸的人，知道他有难言之隐还咄咄逼人？

“你……”不是“末慌”引发的怒火，而是发自内心的、由当前事件引发的难以克制的怒意，比“末慌”引发的气愤更甚，“最后一次，如果你在‘属下’、‘属下’的说，我就马上下令让achord他们回来把他们和我的工作都丢给你再喂你半年雄哥的菜。”

责骂与呵斥被玩笑取代，此刻盟主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抑制力，更不得不佩服修果真与常人不同。能让他气到如此地步的，修是第一个。

强压不满的样子被修收于眼底。竟然已经盟主已经下了最后的遏止令，他也没有办法，“属下明白。”

谁都料不到最先受不了的竟然是盟主，咂嘴，说，“不是都说了是最后一次了吗？”再用被紧皱的眉头掩着的被愠色填满的眼眸注目着修，从那张雷打不动的脸上捕捉到了坚决。

说来那种坚决他也不陌生，在即将前往战场的兄弟们的脸上，他经常看到。已经想到修接下来会说什么，盟主问，“你是认真的吗？”

“属……”说了一半，想到刚才盟主的愤怒，立马改了口，“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即使时空不让你管你也要管？”

“是。”

盟主的忧郁渐深。

“盟主，”刚起来不久的修再次下跪，“请以时空为重，”

时空时空，之前他何尝不是以时空为重？因为时空，他明知道如果修做了时空不允许的事大部分的灾难都会落在修的身上也默许了他去拼命；因为时空，他没空去过多关心被他视做兄弟的achord和戒等人的伤势，日夜为时空拼搏。为了时空，都是为了时空……只有他们敢于牺牲、无私奉献，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才能换取时空短暂的和平，才能让低阶异能行者和麻瓜更加安心的生活在天地之间，才能不负众望、不辱使命。

不止修，achord和戒和众多的铁克禁卫军，有多少人是伤势还没好全又投入了新的战场？面对新的灾厄？

盟主忽而笑了，只是那笑未触及肌肉，更达不到眼底，“我不允许你也会去做的吧。”

不该任性，不能有恻隐之心，也许这就是他们这一代的悲哀，以本该在学堂中的年纪抗下所有，用最冷漠的语气做出最残忍的决定。

守护者的默认更像是在对已经对前方抱有迷茫的他发出警告，不得已犀利了眼神，盟主吩咐道，“呼延觉罗修听令。”

“属下在。”

“我正式任命你为东城卫的特殊团员，赋予你东城卫所拥有的所有权利，不得违抗。”

“属下遵旨。”

满眼苦楚，任命完修以后，盟主靠着门框，无奈道，“所以你还真不把我这个盟主的话放在眼里啊，都说了好几遍不要总是‘属下’、‘属下’的了。”

讶然，修否认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愁云惨雾，盟主唏言，“开玩笑的啦！”

秋风知人心，表面的假象骗不了聪明的缄默者，只是有的话不说、有的谎言不说破对谁都好。无论那谎言关乎什么、掩饰了什么，当事人跳过了、选择不再追问了，守护者也不想继续透露、倾诉或者拆穿。

而他如时空的主宰者想的那样，看似比谁都强大、无畏、坚强的新生的获得者比谁都要顾忌得多。一个人的命、在乎的人的心、对“以前”或“现在”朋友的亏欠、时空的危机、使命、责任，看似随着新生的开始而与他已无关联，实则随着一个从出生开始伴随他几十年的姓名用另外一种无声的方式再次加于他的身上。

呼延觉罗，不是所有人都能姓呼延觉罗，哪怕那个人身上有呼延觉罗家直系的血脉。

“你又要启程了吗？”

送走盟主回来以后，在进门之时，他看到了已经不知道等了他多久的女孩。

秋风萧瑟，衣衫单薄的俏丽佳人双手已经冰冷。如她的名字一样，她整个人都快融入了寒风之中。

点头。没什么不能说的，或者说等行动开始了什么谎话都会被揭露，更何况他已经答应了寒不会什么都瞒着她。

“就知道！”看见过许多次他带伤上阵，早明白他是什么脾气，因此在得到答案以后她并不生气或者讶异。

相反，如果修说他不会有所行动她才会怀疑今天他是不是真的被什么魑魅魍魉、饕餮穷奇给附体了。到了修的跟前，寒露出了许久未见的“温柔”，“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如果再让我发现你等到快把自己的命搞丢的时候才让别人发现你受伤了的话，我就把你的吉他琴弦给剪了！”说着，寒特意做出了剪东西的样子让自己的话更有威慑力。

既认真又很有底气。谁叫刚才她看见了修看到琴箱里装着的吉他的时候差点连眼睛都挪不开的样子？只这么一点，别人对她说修只是看着吉他好看实则一点都不喜欢它她都不信！谁看见不是特别喜欢的东西会恨不得把眼珠子都落在上面啊？

不肯服输的拥有achord实力认证的修大师因喜欢的女孩子放出的狠话而投降，“不敢。”

气势汹汹的寒因修的态度而没了法子，软下了态势。修的转变太大了，原已经对短期之内他会主动表明心意不抱有太大期望，甚至有想过自己主动。谁叫修给她的感觉大部分时候都是压抑的、肃穆的？谁知道幸福来得那么突然？砸得她晕头转向。

很好奇，想知道他转变的原因，想问，又觉得这样是不是太刨根问底、大惊小怪了点？几番确定面前的是修本人而不是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冒充的以后，她终于放下了纠结。

有的时候背后的原因并非必须知道的真相。知道的那么清楚干什么呢？还能穿越回他开窍的时候多提一些条件吗？算了吧，现在这样挺好，改变一个人并非一日之功、可以一蹴而就，要慢慢来。

等寒吩咐完毕，修从背后拿出了一包药给寒，“你的。”

今天寒走的太急，连自己的出院手续和该吃的调养身体的药都没来得及拿，在修手上的药还是做完任务的achord路过医院想着去跟看看他和寒的时候顺便拿的。

有的时候achord总会在奇妙的地方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一如今日他在异能转换所外、在戒把纸袋子交给修以后他将寒忘记拿的药给了修再随意地说了一句，“这些日子以来寒妹妹一直在照顾你哦，那认真的样子连我看了都羡慕嫉妒。”

一句惊醒梦中人。

寒对他的心意他不是不明白，更准确来说是比谁都清楚。

一是因为他了解寒，更看到过寒在喜欢的人面前的表现，明白那个时候她会是什么样的状态；二是因为achord和盟主每次看到他们在一起那种“我懂的”的眼神，他想不明白都难；三，有作弊和侵犯寒隐私的嫌疑，在他还对他的“读心术”控制的不是很好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读了寒的心，包括她从纠结与彷徨到肯定的过程。所以那个时候的他尝试过很多次疏远寒，以此来淡化寒心里对他的感觉，可是终究逃不过寒的追逐，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

即使如此，因为种种原因内心充满犹豫的他像极了一个懦弱无能的渣男，迟迟无法给寒一个承诺，始终让他与寒的关系停留在“友情多余，恋人未满”的状态。

在停滞不前时，他甚至想过实在不行到最后他会删除所有人有关他的记忆，再退出他们的生活从此与他们只是陌路人，再也不会在他们的身边留下一点痕迹。

然而人算逃不过天算，在他已经决心要离他们而去的时刻他却失去了离开的能力、在昏迷中听见了寒对他说的那句：“我还在，我会陪着你啊！修！”

长达千百年的记忆皆在转眼之间交织于一处的感觉并不好受，纵然还在昏迷中，纵然知道是做梦，他那时的头颅也像要炸掉一样，偏偏怎样都醒不过来，动不了，挣扎了半天也只是稍微动了动没有被寒抓着的手。

处于沼泽中心的他越陷越深、越陷越深，他不知道沼泽底部是什么，是死亡还是像时空毁灭时那样以一种他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再次延续生命，他只明了一件事——如果实在挣扎不了，陷落也无所谓。

“我们都在等你。”

但是，在危机四伏的世界，还有人在等他回去。

好吧，坚持，再坚持一下也没关系吧，反正他最擅长的不刚好是忍耐吗？只要等到困难都解除，到时候是生是死应该都能随他所欲了。他不信禁地残余的力量真有那么强大，救得了他一次还能救得了他第二次。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用异能包裹住他的全身。腾飞上天，他穿过云雾，至沧海中央，踏着在他脚边停止流动的水流，走向了纷杂记忆混杂的中央，浑身的异能指数再次不受他的控制瞬间飙升，仿佛没有顶点一样。

“我们都希望你能醒过来，都希望你能好好的。”这是他在醒来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带着哭腔，带着坚强女生鲜少显露的脆弱。

醒来以后他还没有完全平衡过来，沉默了半天，在分辨面前的寒到底是与夏天山盟海誓、共赴黄泉的寒还是对他说愿意倾听他的故事的寒，更在分辨这个世界的真假。

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在“看”到“末慌”重临世间的时候、在看见时空的诡异现象的时候，快要冲上云霄的负面情绪如一只震天箭，击碎了他的惑然。

回来了，回到铁时空了。身后一直跟着他的人是谁？是寒，是那个为他退步、忍让了好几次的寒，是那个一路追逐他的脚步，希望他转身的寒，是那个与他共进退、愿意倾听他心事的寒。

“这些日子以来寒妹妹一直在照顾你哦！”

自认，像他这么犹豫完全配不上寒的追觅，寒值得一个可以全心全意接受她、爱护她、为她付出所有的人。

“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何德何能，能够得到他们的原谅，能够让她受那么多委屈，能够让她用最大的谅解来包容他的过失？

为什么不能是我？许久之前，还没有对所有事情丧失信心的他曾经产生过如此疑问。

为什么陪在寒身边的人不能是他？当时他得到的答案是，一个她不喜欢的人、一个命不久矣的人去打扰她除了给她增添烦恼、破坏他与她与夏天之间的关系还能做到什么？不对，寒与夏天的感情那么好，能够破坏的只有他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于是这个问句被他强制抛诸脑后。因为没有用，一切只是无谓的挣扎，除了再添烦恼，他什么都得不到也想不到；因为答案已经明了，再想只是浪费时间。

而在今日，在寒将新的寄托摆在他面前的时候、戒将新的归路指给他看的时候、achord提醒他的时候，问句被重新记起，且比之前更加难以遗忘、更加难以忽视。

或许当下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遭，他可以……试一下。

对寒立誓，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时候他的心跳的有多快，也想过，如果寒挣脱开他的手、如果寒否认了他们的关系的话，从今以后他肯定不会再打扰寒，也肯定会逐步淡出她的视野，如“以前”他们的关系一样，成为熟悉又陌生的朋友。

结果，寒接受了、默认了，如释重负，差一点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抱住了娇小可人的寒。如果不是他的理智尚存不想以飞速的进度惊扰到寒的话。

“寒。”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不要担心，我这一次一定会小心。”

“我记性可没那么不好，”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寒说，“你上次骗我的事我还没忘呢。”

美好时光总是稍纵即逝。

行动开始，关于“末慌”的角逐终要在铁时空这片经过极阴之日洗礼不久的土地上迅速展开。

婚后羡回溯！

对江家四口都不友好，不喜勿杠！全员粉勿进！

时间线：姑苏求学前一天

        

          一

        

          莲花坞里 ，众多少年聚在校场上，小心翼翼的交流着，四师弟：“大师兄怎么还没有醒啊，一会儿虞夫人该过来了，大师兄又要挨鞭子了！”

         

           六师弟也悄悄说：“不知道呀，大师兄别是又自己偷偷溜出去了吧，我还等着大师兄带我去摘莲蓬呢！”

          

           “再等等吧，估计大师兄有事耽搁了。”

         

            “是啊，二师兄都练完剑走了！”

         

            几个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又等了半个时辰，眼见快到午时了，最终还是由小六去找一下大师兄！

           

            小六来到魏无羡房间外，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着，没有看到虞夫人的婢女，这才蹑手蹑脚的轻轻推开了魏无羡的房门...

         

            走到床边，魏无羡仍睡着，被子被蹬到了地上，小六上前轻轻摇了摇魏无羡，“大师兄！起床啦！”

  

           床上的人仍无反应，小六加了力度，使劲晃着魏无羡胳膊，“大师兄！你再不起来虞夫人该来了！”

          

           “唔～”一声，魏无羡还未睁开眼睛，手就开始四处摸索，嘴里嘀嘀咕咕道：“蓝湛～”

        

            小六一脸不解，蓝湛是谁？听着也不像是哪位姑娘的名字呀！大声道：“大师兄！蓝湛是谁呀？你是不是又偷摸认识了哪里的仙子呀？”

        

          魏无羡猛地睁开眼睛，一张陌生的脸浮现眼前，猛地一挥手，直接将人扇飞出去！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静室？”

       

          地上的小六还在哀嚎，闻言，更是带着哭腔道：“大师兄，我是小六啊，你怎么了？哎哟，痛死我了！”

         

           大师兄？小六？这都是些什么！

          

           魏无羡只觉得自己很懵，他猛地意识到他是死了的，死在了...蓝忘机怀里！

       

         魏无羡抬起头打量起周围环境，这是...哪里？眼前的房间简单的很，一张床，一个书柜，还有一个桌案，桌案上的是随便？

         

         魏无羡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朝床头看去，果然，床头两个亲嘴的小人明晃晃昭显着存在感！

         

          所以，这是莲花坞？还是没有灭门前的莲花坞！

  

           他这是...回溯了？

         

           这么稀奇离谱的事情竟然都能发生，不对！肯定是蓝湛做了什么，可是他答应过我会好好活着的...

        

           小六揉着腰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师兄，你干嘛打我！”

        

           “出去！”

           

           “什么？你到底怎么了大师兄？你明天就要去蓝家听学了，你答应过今天带我们出去玩的呀！”

           

           魏无羡抬头直视小六，眼底的红血丝让他看起来有些可怖，小六下意识的后退...

           “你刚才说什么？蓝家听学？”

            

           小六赶紧点头，“是，明天你跟二师兄他们去蓝家听学！”

         

          “听学...”魏无羡喃喃道：“去蓝家听学...”

           

           魏无羡迅速下床到了铜镜面前，镜子里赫然是他前世的自己的脸！

        

          看着里面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脸，魏无羡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喃喃道：“看了那么多年莫玄羽的脸，突然见到自己还真有点不习惯！”

        

          说完，低头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个时期...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魏无羡心道：既然有机会重来，那他绝不会再让蓝湛挨戒鞭了，那些悲惨的过往也绝不会再发生！

        

          既然回来了，那他一天都不要跟蓝二哥哥分

开！

一看到忘羡两人出现，蓝氏弟子纷纷行礼。

“含光君，魏长老。”

仿佛没有看到满脸阴郁的江澄，蓝忘机掀唇，语气淡淡：“去做事。”

“是。”蓝氏弟子拱手，就要离开。

“站住。”江澄怒道：“蓝忘机，你什么意思？”

见弟子停了下来，魏婴晃着陈情，嘻嘻道：“你们还仵在这，难道等猎物自投罗网。”

“魏……”

温宁本想叫魏公子，但想到他现在的身份是姑苏蓝氏客卿，又在外面，于是改口：“魏长老，我这就带大家去扑捉猎物。”

魏婴点点下颌：“这才乖嘛。”

拧着眉峰，江澄怒道：“魏无羡？！”

魏婴恍若未闻：“蓝湛，你不觉得有些东西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整天只会乱吠。”

蓝忘机很配合的嗯了一声。

江澄气结：“你们欺人太甚？！”

咧嘴一笑，魏婴非常无辜：“蓝湛，我刚刚说的是东西吧。”

蓝忘机点头：“嗯。”

魏婴天真道：“那对号入座的就不是东西喽！毕竟，欺人太甚呀。”

蓝忘机：对，魏婴真棒！就差明目张胆的说江晚吟不是东西。

魏婴莞尔，他家蓝二哥哥好可爱，喜欢。

“魏无羡？！”江澄扯着嗓子，吼道：“你别给我装糊涂，说，刚刚那个人是不是温情的弟弟？”

蓝忘机蹩眉，这个江澄怎么听不懂人话，没看到他和魏婴根本懒得搭理他。

拍了拍乾坤袋里不安分的阴虎符，魏婴还是没有阻止成功：“我爷爷凭什么要告诉你。”

“谁在说话。”江澄竖起耳朵，他刚刚一直都盯着魏无羡，所以不可能是魏无羡开的口，蓝忘机更加不可能，声音对不上。

并不想在江澄面前暴露阴虎符生灵之事，魏婴只能用自身魂力威胁其闭嘴，却哪知对面的江澄表情惚然变得极其痛苦，竟失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与蓝忘机对视一眼，魏婴莫名奇妙，江澄又在抽什么风。

“魏婴。”蓝忘机示意魏婴看江澄。

“我去！”魏婴跳到蓝忘机背上：“这谁射的箭？”

原来，江澄发冠上斜斜插了两支箭羽，原本受伤的腿上也被别了一支。

凑到蓝忘机耳旁，魏婴小声道：“蓝湛，我知道是谁了？”

蓝忘机：看箭羽外观，像是兰陵金氏的。

打了个响指，魏婴启唇：“对。”

蓝忘机心下盲猜：不会是金子勋吧！

“魏无羡。”紧紧捏着从头顶拔下的箭羽，江澄怒气冲冲：“是不是你干的？”

魏婴嗤笑：“你有病吧。”

蓝忘机在心里补充：还病得不轻。

不易察觉的抽了抽嘴角，魏婴大发慈悲：“箭是从你身后射来的。”

江澄微愣，确实，魏无羡和蓝忘机与他面对面站着，不可能向他放暗箭，但若不是魏无羡，又有谁会处心积虑的害他。

这时，不远处传来金子轩的声音：“子勋，你慌慌张张的要干什么？”

“是这样的，公子他刚刚三箭齐发，射偏了。”一门生老实回答。

金子勋气急败坏：“你给我闭嘴。”

急忙赶来的江枫眠惊呼：“阿澄！你的腿！！！”

不知何时跟过来凑热闹的其他众人：这江澄也真够倒霉的。

扯着江枫眠的衣袖，江澄指着已然从蓝忘机背上跳下来的魏无羡，愤怒道：“阿爹，魏无羡骗了你。”

“你说什么？”江枫眠疑惑，却还是第一时间掏出金疮药撒到江澄腿上仍在流血的伤口处。

“阿爹，我看到温宁了。”江澄忍痛道：“他就混在蓝家队伍里。”

姓温？蓝家私藏温氏余孽？众人看向忘羡的眼神立即变了。

“什么混？”魏婴纠正：“他现在可是我们姑苏蓝氏的客卿。”

“无羡说的不错。”蓝曦臣走到两个弟弟身旁，不卑不亢：“还请江公子注意措辞。”

“泽芜君。”江枫眠自认为笑的很得体：“这个温宁可是岐黄圣手温情的弟弟。”

脸上挂着些微笑意，蓝曦臣开口：“不错。”

“所以。”江枫眠看向魏婴，语气透着失望：“你当日是在有意隐瞒。”

魏婴不疾不徐：“并未。”

江枫眠似是很伤心：“江叔叔那时问你知不知道温情的消息，你为何要说没有。”

魏婴却很淡定：“江老宗主，温情在哪里，我确实不知。”

为何江枫眠还在他面前自称江叔叔，难道他那日说的不够清楚，魏婴真是服了江家人的脑回路。

蓝曦臣跟着解释：“温姑娘已经避世，她并未告诉过无羡去向。”

“她弟弟温宁一定知道。”江澄咬牙。

“我不知。”温宁抱拳。

江澄怒视着温宁：“她可是你亲姐。”

“江公子也知道她是我亲姐。”温宁大着胆子，强自镇静，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缓慢：“那你们江家还四处散播流言，说我姐姐浪得虚名，根本没什么真本事，我姐姐不愿跟你们一般见识，你却污蔑魏长老，认为是魏长老把姐姐藏了起来，就你对我和姐姐这个态度，姐姐自然有拒绝医治你的理由和权利。”

数日后。

瞅着聂怀桑，魏婴阖上话本：“就这样写。”

聂怀桑信誓旦旦：“放心，这话本一上市，绝对可以盖过最近关于蓝家勾结温氏余孽的流言。”

魏婴冷笑：“金老头活腻了，聂兄，下一本，你就给我写那老色鬼的风流情史。”

聂怀桑目瞪口呆：“……”

江枫眠联盟回来之后，发现魏无羡不在了。一问，得到的答案自然是魏无羡扒住了蓝忘机跟着他跑了！魏无羡和蓝忘机救下来的师弟师妹们听着母子俩的颠倒黑白，额头青筋直冒。他们大师兄多好，如果不是虞夫人和少主动不动侮辱大师兄故去的爹娘，大师兄怎么会离开？结果他们绝口不提自己的错误，把所有问题推到大师兄身上。而江宗主居然就这么信了……这么信了？江枫眠还能怎么样？不信还能怎么滴？骂神经绷紧的虞夫人和江澄吗？反正阿婴不在，就牺牲他安抚家人吧，到时候见了阿婴，再给他好好说说，那孩子总会理解的。

——但江枫眠一直找不到魏无羡，直到射日战场，他见到了与蓝忘机联袂而来的魏无羡。

魏无羡居然不站在江家这一边，他一直就在蓝忘机身边，眼神都不给江家一个。

江枫眠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阿婴，你终于回来了。”

魏无羡叹气：“江宗主，正好今天仙门百家都在，魏婴就说了——射日之征后，我所有的功劳都是江家的，但请江宗主让魏婴离开吧。江宗主虽然对魏婴有养育之恩，可魏婴实在再也无法忍受……虞夫人对爹娘的侮辱了。为人子，魏婴实在过于不孝，魏婴也想光明正大的拜祭爹娘，也想给他们正名。我爹不是家仆之子，我娘更不是，我爹娘神仙眷侣，与江宗主并无半点瓜葛……”魏无羡没有给江枫眠挽回的机会，他巴拉巴拉说完了自己的诉求，拉着蓝忘机走了。

江枫眠一时间愣住了，魏婴从来没有这样激烈的反驳过什么，他说的这些以前一直发生，只是魏婴都沉默了忍受了，为什么现在忍不住？江枫眠的目光落在蓝忘机身上，这个人身上有什么，改变了魏婴吗？不过江枫眠错过了最佳的解释机会，开会的仙门百家人人都知道了，魏无羡忍不了虞夫人侮辱爹娘，决定离开江家了，不过在离开之前，他居然准备把所有战功送给江家……还挺知恩图报的。

射日中，江枫眠带着江家剩下的弟子拼命战斗，江厌离回来后做了后勤，保证江家的粮草。魏无羡虽然还没有脱离江家，但他从未和江家一起行动，他都是和蓝忘机在一起，两人双剑合璧，威力巨大，战功赫赫。

射日之征顺利进行，仙门百家都快羡慕死江枫眠了，他家有个天才如此的魏无羡，躺赢啊。但想想魏无羡随后会脱离江家，众人又觉得舒服，还有人想着现在就拉拢魏无羡试试，万一自家得到了亲睐呢？对此，蓝忘机就很不爽了。魏婴是我的，你们这群窥视的人都滚蛋！

一黑一白，同样俊俏，同样厉害的忘羡，他们配合的无比默契，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出，他们的剑法好像是配合的，一个在前，一个就在后，一个进攻，一个就防守……他们所向披靡，他们战无不胜。跟着忘羡的修士不知道多高兴，你只要老老实实看着他们横扫，然后收拾收拾战场就得了，完全没有生命危险。

战斗结束，忘羡两人收敛了满身的杀气，离开了战场。

魏无羡脚步雀跃，他抛着随便，笑眯眯道：“蓝湛蓝湛，战争结束后我们去干什么？”

蓝忘机道：“逢乱必出。”

魏无羡嘿嘿笑：“就我们两个，出去行侠仗义，好期待。”

蓝忘机伸手摸了摸魏无羡的头，温声道：“嗯，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魏无羡得意道：“你家的……我早就学会啦，我们两个合作，战斗力翻了几倍。”

蓝忘机道：“下次可以试试音律攻击。”

魏无羡歪头：“琴笛合奏吗？”

蓝忘机点头。他不允许魏无羡再次失去金丹，走上鬼道，但射日还得成功，所以含光君教了他很多东西，有他未来的修炼心得，有未来魏婴的成就，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学起来特别轻松。忘羡的战斗力在射日中越发的强悍，人们只以为是战场养人，像忘羡这样的天才，怎么成长都不为过，他们只有羡慕嫉妒恨了。

“好呀，蓝湛，今天我要吃野鸡。”魏无羡眼巴巴看着蓝忘机。

蓝忘机浅浅一笑，衣袖一挥，被修士战斗吓得瑟瑟发抖的野鸡就倒在草地上。

含光君抱着魏婴，和他说着玄武洞定情的故事。

魏婴哦了一声：“讲起来，如果那时候你向我表白了，大概率发展也是如此吧。”

含光君嗯了一声。

“不过有了你，我肯定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一家人，那肯定是不能忍受虞夫人和江澄啦。”魏婴亲了亲他的含光君。

含光君微笑：“他们并肩作战，挺好。”

魏婴嘻嘻笑：“战后结道侣，更好。”

两人默契的没有提及那个魏婴以正道登顶，没有提及江澄的金丹……反正啊，那两个过的好，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