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4tk】孤臣
十四行诗x维尔汀
if线原设/OOC
因为是旧稿有滞后性
孤臣
1
十四行诗与一位心理医生对谈。
一切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她着装整洁庄重,腰脊挺直,双手放于膝上,坐在医生面前不动声色,首先对医生煮的黑咖啡赞扬,随后委婉认真地提出一点关于咖啡豆和水温的改善意见。
真是一位模范患者,让心理医生感到怀念。
大多数神秘学家拥有天生的官能型情感缺失,她们生而向死,拒绝松卸内心防备并非她们不想,而是她们体贴,知道防线重重后的最后一道门敞开以后,她们那些不为人知的内心黑暗领地会令人惊悚。
然而十四行诗并非这样,这位医生看到,十四行诗的内心只有一片规整的领地,它被裁剪得...
十四行诗x维尔汀
if线原设/OOC
因为是旧稿有滞后性
孤臣
1
十四行诗与一位心理医生对谈。
一切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她着装整洁庄重,腰脊挺直,双手放于膝上,坐在医生面前不动声色,首先对医生煮的黑咖啡赞扬,随后委婉认真地提出一点关于咖啡豆和水温的改善意见。
真是一位模范患者,让心理医生感到怀念。
大多数神秘学家拥有天生的官能型情感缺失,她们生而向死,拒绝松卸内心防备并非她们不想,而是她们体贴,知道防线重重后的最后一道门敞开以后,她们那些不为人知的内心黑暗领地会令人惊悚。
然而十四行诗并非这样,这位医生看到,十四行诗的内心只有一片规整的领地,它被裁剪得方正,有领主与封臣,有规训优良的猎犬,而阻挠这场对谈也正源自于一场对领主的效忠。
第一防线学校出身的学生素养高超,尤其曾经追随过一位更高明的年轻领主。
十四行诗没办法对这位医生停止观察、分析和整理,就仿佛随时有人要她做一场汇报。
“您和小梅斯梅尔医生相差甚远,抱歉......请别误会,我并非是指职业水平,而是你们的诊疗方式,您让我感到无比亲切。”
那位心理医生胳膊托着脸颊,靠在沙发椅上。
小梅斯梅尔就不会这样,她会和自己一样坐得笔直,一样严肃,所以也一样深受阻挠。
十四行诗不去找对方进行这场对谈,便是基于一种“近亲”回避原则,她与小梅斯梅尔有着相似的出身,相似的特征,而这种相似的力量远比血缘还要庞大。
心理医生狡黠地眨眨眼,认为这是一种夸奖。
“您应该有所了解,十四行诗小姐,我与那位梅斯梅尔在学术上略有冲突......她通常会让您躺进某种侵犯隐私权乃至人权的机器里,为基金会造假,只让人感到痛苦。”
“可我不会,我们只需要一场趣味性的面谈就能找到症结所在。”
十四行诗点点头,随后纠正:“您同样需要得知我的隐私,只是方式更加温和而已。”
“哎呀。”心理医生笑了两声,“时至今日,我不会再对我的朋友进行强制性诊疗,一来这不礼貌也不得体,二来......我实在是打不过你们这群基金会的小姐。”
“请解释一下含义。您既将我称作朋友,却也将我称作基金会的小姐。”
心理医生没有继续说下去。
即便这位医生足够让人亲近,但十四行诗还是无法停止与人对峙,这种本能就像绝对的领地里被异物刺探。
十四行诗意识到了这一点,主动调整着姿态,就像拽一拽蓄势待发的猎犬颈上的牵引绳,牵引绳在自己手中,自己也是那只猎犬。
她放在膝上的双手交叉起来,主动坦诚道:
“抱歉,这种谈话方式与基金会对我们的教育方式有关,我们不能在外人面前完全袒露内心,以防泄露自己的软肋。”
“听起来真是暴政。”
不过心理医生知道这是对方的实话,虽然只是一部分实话,但这一部分大约是十四行诗能给出的全部答案。
第二轮对峙开始。这次,她率先提问:
“阻止您坦诚的,到底是基金会的权威,还是一个被模糊的人?”
“请您具体指示。”
“这不是指示,十四行诗小姐,只有您曾经的司辰才能指示您。”
十四行诗文风不动,甚至言语间更矜持得体了一些,像是阐述一件很郑重庄严的事情:
“您有所误解。我的确直属于过司辰,但是现在,任何职级等于我或高于我的指挥者,都有权限调动我。比如,您目前是负责我的心理医生,所以您同样拥有一部分权限。”
心理医生却言辞犀利严厉地指出:
“你在回避关于那位司辰的话题!”
“你明知道她——包括你们。基金会对你们的教育方式摧残远多于栽培,但她出于她的自责,而你们出于对她的敬仰,出于对自己生来就被基金会塑造出的理想的维护,所以她宁愿继续被伤害,而你们也不会对此加以阻拦!”
十四行诗将双手放在桌子上,交握起来。
“我曾经阻拦过,但最终还是没有好的结果,暴雨时代太多人被牺牲。我们不能把一幅画框当作窗扇。”
“所以你们就将画框抛弃了!”
“不——我们是将它扶正了。她不是画框,她是被画框框住的作品。”
心理医生彻底靠在沙发上,显然是放弃了说服对方:“...您真冠冕堂皇,基金会的小姐。”
“我不认为这对我来说具有贬义。”
“如果把她比作一位值得敬重的孤君,那背离领主的您就是一名孤臣。”
“我只效忠于圣洛夫基金会,眼下深受重用。”
十四行诗毫不迟疑地直视心理医生。
片刻后,心理医生摘下圆镜,揉着额头微笑。
“您真是......真是让我久违地体会到了一种无力感,十四行诗小姐。”
“您知道吗?作为医生,我们往往必须要更加自信,因为不自信则无法说服病人,但显然,这种信念在您身上要比我强烈得多。
“这种信念使我们回避真正的矛盾,所以即便我找到症结所在,我也无法说服您。”
对峙再次结束以后,十四行诗再次调整了自己的状态,这位医生给人的感觉让她感到熟悉,理想主义,温和而叛逆。
她不希望有人再因此而死,所以衷心建议道:
“您的言辞太过激烈,您不该在一位忠诚于基金会的神秘学家面前抨击它,不过还请放心,有关这场对谈的内容我会严格保密的。”
接着,她又忽然出格唐突地发问:
“上一个,是那位迪塔斯多夫小姐吗?”
心理医生脸色一变,但迅速恢复自然。
“这是您对我的回击吗?您会这么说真难得,就因为我提到了您的司辰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问——若有冒犯,您不必回答——如果......您死去,她会痛苦吗?”
“也许不会吧,死对我们来说还更自由点。”
“看来我们已经得出了结论,医生。”
心理医生面容遗憾,她摊开双手。
“可这个结论都不会让我们解脱。”
但十四行诗不太适时地站起身,结束了谈话。
2
维尔汀在最后一段时间里过得不算太好。
第一次审判开庭,Z女士被限制人身自由无法再为她奔走演讲。圣洛夫基金会运作出大量证据,只要是罪名便都会被采纳。
就算玛蒂尔达不顾教养怒叫,握着一颗水晶球展示她收集的曾经为了让某个人死心的,维尔汀的无数个出丑瞬间:
“维尔汀挑起反叛战争!?你看看、你看看!她连怎么吃鹅肝都不会!她还反叛——”
但是她整个人被推倒,水晶球被白面具打碎。
这时。
“你在做什么。”
光洁锃亮的白色长靴步伐一致,肃然地走到玛蒂尔达面前。白面具立刻向对方躬身道歉:“抱歉!我只是——”
十四行诗垂首,长而鎏金的绶带也垂落下来。
玻璃笔在她附着礼仪手套的修长指间流丽地倒旋一周,神秘术让它光芒溢转,她低下脸,和玻璃笔尖一同平静地看向玛蒂尔达。
“我在问你,调查员玛蒂尔达,你在做什么。”
收监时,十四行诗最后一次为维尔汀整理了行李,那只神奇的箱子已经被缴走,没关系,其中的神秘学家早早就被维尔汀安置好。
而原本就隶属基金会的神秘学家,她没有作太多处理。因为她难得有点任性地累了,心想,会有人帮她收尾的,就像从前,从前的从前。
维尔汀换了一身白色的礼装,缎面柔软,流线型剪裁,十四行诗特地为这身搭配了一条宝蓝色领带,领结也仔细认真打得整齐,最后又被维尔汀扯了扯,略显凌乱,温和的颓丧。
而且,她这几天变得过于消瘦了,不再能撑起这件礼装应有的风度。
十四行诗看着维尔汀,觉得她远没有基金会日报上刊登的罪犯照片那么深藏不露。
维尔汀没有戴她惯常都要戴的绅士帽,拿在手里贴在胸口上,她抬起头望着昔日旧友,旧同门,旧助手,露出一个略显虚弱的笑容。
“你没有因为我受到牵连......这就太好了,十四行诗。”像是自言自语似的。
所以十四行诗没有正面回答:“维尔汀小姐,因为我从一开始就只属于,只效忠圣洛夫基金会,可以对您重申圣洛夫基金会律法,以及圣洛夫基金会总部最高法庭的职权范围——”
维尔汀翘了翘唇,别过头去。
“不用了。我不想听。”
“不过,你之前很少叫我的名字,十四行诗,那你以后也会这么叫我吗?”
十四行诗沉默了几秒,接着点点头:“恐怕会。因为我......不认为您还能复职。”
维尔汀笑容慢慢扩大,这么一看,她的雀斑竟然可爱地明媚起来。
“是吗,那倒才好了。”
分别的时候,维尔汀对十四行诗说:
“我希望,不管最后审判结果如何,你还能来探望我。就算是……死刑,十四行诗,也请你不要鄙弃我,请来参加我的葬礼。”
十四行诗又点点头,这是当然的礼节,她们同门又共事一场,点头的动作像是被设置了常规动作的意识唤醒者。不过随后,她迟疑地说:
“......我,我们会,让人关照您的饮食。维尔汀小姐,您喜欢吃些什么?”
“感谢你,和从前一样。”
维尔汀弯了弯眼睛,戴上那顶洁白礼帽,如同葬礼的帷幕开始悄然落下,遮挡了她的面庞。
“不过请多一杯咖啡,多一块太妃糖。”
风吹过来,蓝色羽毛在维尔汀的绅士帽上轻轻拂动,像是她也会飞走。
3
一审的结果对维尔汀很不利。
作为这起大型战争的主要镇压者,回避原则作废,十四行诗正装甚至盛装,与康斯坦汀副会长一同坐在原告席,而维尔汀站在被告席上。
也许别人看不出来,但十四行诗知道维尔汀的状态很不好,对方手指紧握席位的栏杆,脸色苍白,嘴唇抖颤,额头上有汗水。
大约是对方刚从人工梦游室出来,十四行诗猜测。基金会会在那里给神秘学家灌输一些不属于她们自身的记忆,以往都是小梅斯梅尔的手笔,但这次听说她因为抗议行径而关了禁闭。
维尔汀不是一个完全的神秘学家,这种手段对她来说并不能完全生效,但是足够痛苦。
十四行诗注视着这位,自己曾经追随的年轻领主,她莫名从被告者的角色提取出来了受害者的形象。她犹自在心中思考,觉得这不公平,法官应该中止庭审。
副会长注意到十四行诗的视线,将一份资料放到她的面前,温言道:“别走神。”
十四行诗的神容立刻露出了敬重和愧色,双手接过那份被篡改了无数遍,她亲手篡改的罪状文书,开始默诵。
维尔汀平静地坚持到了庭审结束,即便凌迟的第一道刀已经划开了她的面孔。
法槌落下。
十四行诗读完最后一句话:
愿和平与我们同在。
维尔汀松开了手指,彻底栽倒在地。
后来,十四行诗接到调任,她要去第一防线学校消灭维尔汀最后存在过的证据,栽培光荣人才的史书工笔,不会容许背叛者的存在。
她开始不眠不休地消除维尔汀的痕迹。
玛蒂尔达脸色涨红地激动地叫:“我的上帝!他们、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十四行诗!那可是维尔汀,你平时最在乎的司辰——”
“我知道。”十四行诗说,“我知道。”
手底下是学校过去的用餐清单,十四行诗问玛蒂尔达,有点苦恼的惆怅:
“你知道......维尔汀小姐喜欢吃什么吗?”
小梅斯梅尔则没有那么激动,谁也不知道她在基金会的禁闭室里经历了什么。
但是重获自由以后,她也很快就开始协助基金会对维尔汀彻底的摧毁行动。
当她再次出现在十四行诗的面前时,一直都秉持教养以圭臬的后者也不禁惊愕。
曾经最在意洁净的同门变得形容枯槁,她满手脏污,手帕也脏污,她久久盯着十四行诗,慢慢吐出一句像雨滴一样掉在地上的话:
“我以为我不会有比那场暴雨更后悔的事了。”
她说:“你知道维尔汀的梦里有什么吗?”
十四行诗问:“什么?”
小梅斯梅尔双手持兜,望向刺目的白炽灯光。
“是学校广场的白鸽。很多,很多的白鸽。”
十四行诗的神色出现轻微的困惑和为难,因为清除鸽子很麻烦,也不道德。
小梅斯梅尔作为心理医生的基本素养还在,从十四行诗审慎的神气里明白了些什么。
她忽如其然地轻笑,接着演变成大笑,乃至到最后失声大哭。
小梅斯梅尔的语气竟然很痛快,甚至还握住了十四行诗的手。她大约彻底崩溃了,说:
“从未想过,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也可以看到你来到了这个世界,十四行诗。”
“欢迎来到这个充满背叛,极度疯癫的世界。”
十四行诗体贴地扶住她,没有责怪对方脏污了自己的手套,还解下了礼装襟袋的纯白手帕,为同门擦拭眼角的眼泪。
她温润正色道:“我效忠于圣洛夫基金会。”
“从生到死。”
4
维尔汀知道康斯坦汀会选择在自己成为司辰的这一天让她死去,就像庆祝忌日一样残忍的促狭,以死期纪念死期。
还不赖,在自己一事无成,碌碌无为的人生中,至少还完成了人死两遍的壮举。
但那位副会长的戏弄远比她想象中的冷酷。
维尔汀以为对方会让Z女士为自己送行,毕竟Z女士对她上司的背叛也不比自己分量轻。
Z是中国人,作为政治家更有革命精神,而在中国的说法更高雅,叫作孤臣精神。
她第一次死后的新生就由对方而启,之后也将这种精神学了十足。
时代的孤臣义无反顾再造天地,失败也从容,将脖颈放进绞刑绳套。但对已经死过一次的理想少年,和失去故土的中国人,只宣判她们的死亡还是不能达到最高效率的惩治。
要一点一点,由内而外摧毁,就像掏一只虾,虾壳最不重要,镊子和刀叉要落进软肉里。
所以看到来者,维尔汀终于失神。
昔日同门至交着装无比郑重,站在她的面前。
注射死刑。大约维尔汀的身体对基金会还有不为人知的用处,不容许一丝一毫的破损。
十四行诗手执一支针剂,就像是拿着她那支漂亮的玻璃笔,也许是最后的时间,她面对维尔汀的神情都变得有些柔软。
维尔汀赫然站起来,语气激动地不可置信:
“...他们凭什么让你来做这种事!?”
十四行诗轻声:“我亲自来,不会让您痛的。”
她以为维尔汀在担心痛,因为她看了第一防线学校的校医室记录,维尔汀应该是很怕痛的。
维尔汀瞳孔遽缩。
她不自觉后退一步,跌坐在床上。
“...我不怕痛。”
很勇敢。十四行诗在内心赞扬,她格外耐心。
“那您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或者,您想吃什么吗?...我还带了太妃糖,不过我不建议您在死前摄取咖啡因,但如果您要的话——”
十四行诗忽然止住声音,因为维尔汀闭了闭眼睛,缓缓用手埋住面颊,她的身上诞生了一种颓然,甚至是悲怆的感觉。
“我其实真的不怕痛。”
“好。我知道的。”
维尔汀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躺好,她其实想说的是自己怕十四行诗孤单,更怕她因为自己而沾上罪戾。不过任性一点,那样也好,在维尔汀不存在的未来,还有十四行诗铭记。
“会有人为我举办葬礼吗?”
“会的,您的讣告已经发布。”
“是你亲手写的吗?十四行诗。”
“是的,需要我诵读给您听吗?”
十四行诗句句有所回应,还温柔地放了一块糖在维尔汀的掌心里。维尔汀几乎是立刻拆开,焦渴地含进嘴里。唉。甜到她想哭。
她说:“不妨讲个笑话,纪念我。”
针剂刺入静脉,精准,温柔而冰凉。
维尔汀呼出一口气,糖果在口腔里滚了一下:
“...好吧,其实有点疼。”
十四行诗嘘声安抚她,调整了点滴的速度。痛苦很纯粹,其程度取决于一个人的领悟,但至少她还能为她调整时限,短一点,再短一点。
维尔汀开始痉挛起来,她尽力去抓住十四行诗的手,被十四行诗握住的瞬间,她阖上了眼。
银色绒密的眼睫如此流连缱绻,在这间小小的悄然无人知的密室里完成了一场安静的凋零。
而在这一霎那,模范臣子忽然内心惊恸。
十四行诗俯下身,紧紧抓着她昔日领主细瘦的手臂,语速和水滴一样急促:
“司辰、不,维尔汀......请告诉我,为什么你的梦里......会有白鸽?”
维尔汀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慢慢停跳,她轻快地露出一个安宁而期盼的微笑。
“飞走啦……它们就要带我飞走啦。”
“天堂再见,十四行诗。”
片刻后。
十四行诗试图将维尔汀的手指合拢放在自己的手里,但是没有成功。也许是因为她所戴的丝绸手套实在太过光滑,那只修瘦的手掌终于像是眼泪似的坠下来。最后的孤臣郑重托起它,缓缓而庄严地将前额贴到年轻领主的手背上。
她低声答道:“好。”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