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鑫文】好文整合
没有顺序,不放连载/中长篇
ABO:
犬类驯养指南(非典型ABO,带翔霖,满分甜度)
桃花太阳(注意注意这篇是鑫文!!!)
更喜欢(酸梅后续)
乌龙换真相(带翔霖)
AU:
真实罗曼史(最喜欢这篇建议全世界完年批都去看一遍。)
反饲养指南(甜度TOP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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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时告白(喜欢HP的看这里)
去他妈的裙子(带祺轩,有女装)
溺水(带翔霖,疼痛TOP组)
守城兵(db镇圈必读,be预警)
阉割(带祺轩,满分疼痛)
枇杷树下 (阉割番外)
现实向:
公主拯救计划(见下列备注1.)
自降四千等(见下列备注1.)
洪流(带祺轩翔霖,这篇的名声应该不用我再介绍了吧)
这爱请一直相信(带祺轩)
一路向北(带苏棍,我自己的,可以不看)
ns/性转/小妈:
文鑫多篇整合(第一篇不算ns但有女装)
戏里戏外:
备注:
文鑫整合(后面备注了1.的都在这。)
别扭(这篇挂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定义他,看会不会补吧,补了我就编辑一下。)
过期向心力(我看过并且非常喜欢的一篇,到现在链接也没出来,留在这里希望有机会补吧。)
卸妆(放着等补。)
偷 吃(挂了等补。)
轻轨不到十八楼 (这篇没啥好说的。)
先暂时告一段落,第一次在楼做整理合集不知道有没有不妥的地方,如果有挂上链接的文的作者并不愿意的话先行说抱歉,可以私信我我把链接撤掉。
做这个的意义呢是觉得,搞文鑫这么久了看了好多文,很多印象深刻的还没来得及多看几遍就被删掉了,后来慢慢就不记得了的话总归是有好多可惜的,想做一个合集把这些整理起来,哪怕未来有一部分已经说了再见,或许能靠这篇回忆起一些只言片语也是美好的吧。
整理出来的每一篇都是我认认真真看过的,但不可避免一个人难免有看不全的时候,所以欢迎大家在评论或者私信告诉我一些也很好,但是没有被整理进去的文,我看完之后如果确实认同会来编辑补链接的,当然可以自推,每一个文鑫文手都是宝藏。
最后整理比较仓促,如果有归类错了的地方可以给我提出来啦,总而言之还是希望在产出方面我我们也会一直慢慢进步。
挂了的补不了就是补不了了,不要问我啦我没有,我就是有我也发不出来是不是。
-可能未完待续
何焉悦色 【Obsession】
*全文8000字 一发完
*又一真情实感之作 反正我哭了
——————————————————————————
Obsession
(上)
0
全班的人都知道何洛洛喜欢焉栩嘉。
1
何洛洛和焉栩嘉是同桌,这个学期刚换的。
本来何洛洛以前没事的时候就爱往焉栩嘉身边凑,但由于地理位置原因总还是有些阻碍。自从换了座位之后,何洛洛便变本加厉地往焉栩嘉身上贴。
比如上课的时候总是和他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叽叽喳喳,下课又非要焉栩嘉和他一起去上厕所,中午吃饭也要缠着他,一起去食堂,还不许第三个人加入。
一开始焉栩嘉还没太抗拒,时间长了也觉得不耐烦。
不耐烦...
*全文8000字 一发完
*又一真情实感之作 反正我哭了
——————————————————————————
Obsession
(上)
0
全班的人都知道何洛洛喜欢焉栩嘉。
1
何洛洛和焉栩嘉是同桌,这个学期刚换的。
本来何洛洛以前没事的时候就爱往焉栩嘉身边凑,但由于地理位置原因总还是有些阻碍。自从换了座位之后,何洛洛便变本加厉地往焉栩嘉身上贴。
比如上课的时候总是和他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叽叽喳喳,下课又非要焉栩嘉和他一起去上厕所,中午吃饭也要缠着他,一起去食堂,还不许第三个人加入。
一开始焉栩嘉还没太抗拒,时间长了也觉得不耐烦。
不耐烦什么呢?
上课的时候,何洛洛就像苍蝇一样在自己耳边“嗡嗡嗡”,讲一些毫无营养的话。
上课不听讲在下面讲小话本来对于高中学生来说是很有乐趣的,但耐不住他节节课讲,而且说的内容也无趣,既不聊男生最爱的游戏也不聊关于女生的八卦。
于是焉栩嘉开始不爱回应他,但何洛洛居然还能在没有人应答的状况下自言自语十分钟。
然后拍了拍焉栩嘉的手臂,眼里满带着期待的神色问
“嘉嘉,你觉得呢?”
焉栩嘉以为自己不说话,认真听老师讲话,不给何洛洛眼神,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该知道自己根本不愿意搭茬了,但没想到,何洛洛就不是个正常人。
非要还来碰碰自己,带着那种期待又乞求的眼神来等自己一个回答。
“嗯,是。”
即使是这样敷衍到极致的回答也可以让何洛洛满足。
一旦开始觉察到不正常,那么以后就会越看越不顺眼。
焉栩嘉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何洛洛对自己那份不同于如同朋友般的感情了。可他是个直男,虽然平常也不会歧视这类人,但当他们爱慕的对象是自己的时候就另当别论了。
焉栩嘉越发的觉得何洛洛性格敏感多疑,举止没有男子气概,于是他直接连一个“嗯”都不再回应了。
无论何洛洛再怎么叫他的名字,用胳膊肘碰他,焉栩嘉也只当他是个透明人。
“嘉嘉,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在中午吃饭的时间,教室里只有零散几个人,何洛洛用手把着焉栩嘉的胳膊把他往自己的方向转。
“……”
焉栩嘉被迫转过来也只是盯着何洛洛的脸不说话,眉间充斥着不耐。
“你讨厌我了吗?你别讨厌我,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听课了,你别不理我啊。”
人总是有这样的心理,对方越是卑微的乞求,你就越是会讨厌他,甚至是对方根本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
焉栩嘉终于皱了皱眉,抬手挣开了何洛洛的手,眼神环视了一圈教室后重新将目光放在何洛洛的脸上。
“我不讨厌你,但是我不会喜欢你,你明白我的意思。”
话音刚落,何洛洛脸色瞬间变得青白,眼睛含了深重的情绪看着面前的焉栩嘉,嘴唇微微张着甚至有些微微颤抖却半天没发出声音,没几秒钟眼中竟已渗满了泪水。
这幅伤心欲绝的阵仗属实让焉栩嘉惊讶了一下,甚至有点为自己过于直接的拒绝而愧疚。
在眼泪坠下之前,何洛洛猛的站起身,椅子角撞击大理石地砖的声音惹得其他几个同学回头来看。
就在大家的注视下,何洛洛转身跑出了教室。
焉栩嘉只记得他跑出去时,拳头握得很紧,跑步的姿势也不知是否因情绪的影响而踉踉跄跄,一点儿不像个青春期的大小伙子。
那天何洛洛一下午没有再回来,可能跟老师请假了也可能直接逃学了,老师没有讲,也没有人问。
2
一个周末过去,周一的早晨何洛洛一如既往地早早的到了教室,一边吃着手中的面包一边翻看着课本。
焉栩嘉进到教室,看到何洛洛的身影心里有股莫名的安心了的奇怪感觉。
因为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后面没有人了,所以每次焉栩嘉进座位的时候都不用麻烦何洛洛站起来让他进去。
焉栩嘉长腿一迈就绕过了何洛洛从自己的椅子后面跨了过去,然后坐在座位上打开书包把里面的书本拿出来。
一旁的何洛洛动作顿了顿,头微微转了转,眼神轻轻扫过了焉栩嘉的侧脸又转回去,继续吃着手中的面包,只是桌子上摆放的书本再也没有翻过页。
何洛洛确实没再打扰过焉栩嘉上课,确切的说是没有再跟焉栩嘉讲过话。
偶尔焉栩嘉被点名站起来回答问题,他也不会再着急忙慌的翻课本然后小声提醒。
也不会每天抄一份各科老师留的作业记在他那个带着香味的小本子上,然后撕下来给焉栩嘉。
每天中午下课铃响起的时候,何洛洛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偶尔焉栩嘉和别人一起吃饭时在食堂遇见何洛洛,都会看到他独自一个人在食堂的角落埋头吃饭。
事实上何洛洛长得并不是不好看,只是他那娘们唧唧的作风让焉栩嘉对他提不起来好感,总觉得他是个异类,男生们平时私下里总会谈论到他,还开玩笑说何洛洛喜欢自己,让焉栩嘉不如答应了他,搞个基给大家伙长长见识。
焉栩嘉不想自己也被当做异类,他这样优秀的一个人不该跟这种被人孤立的异类玩,那样连他自己的身份都被拉低了。
还好现在何洛洛不再来打扰他了,朋友们还会开玩笑问他是不是何洛洛心里有别人了,最近都没看到他缠着焉栩嘉。
焉栩嘉本来心里就有火,被开了玩笑之后有点愠气,冲动的说
“你们能别老把那个娘娘腔和我相提并论了吗?我真tm烦死他了,我一定得找机会和老师说换座位,反正我是受不了了。”
“哎你小点声,不知道啥叫说曹操曹操到啊。”
“切,我还怕他听到吗,我跟你们说我早就跟他说清楚了我是直男,让他离我远点。”
嘴上说的挺硬,说完之后还是心虚的环视了左右,没看见何洛洛的身影才放下了心。
走在操场上,几个大男孩很快吸引力就被别的事物吸引走了,而焉栩嘉却有点心不在焉起来,没在他们的谈论中插话。
正在溜神的片刻,一个比自己稍矮些的身影从自己几米外的地方经过。再仔细一看,正是自己刚刚话中批判的主人公,何洛洛。
“哎,那不是何洛洛吗?”
旁边有的人眼尖,也注意到了他。
“确实,他怎么连走路姿势都这么奇怪,感觉一扭一扭的,像个女的似的。”
焉栩嘉没搭话,心里猜测着这么远的距离他能不能听到自己刚刚说话。
一个没注意,一个发贱的男同学就冲了过去,拍了拍何洛洛的肩膀让他停下。
何洛洛脸上细微的表情透露出了他很可能听到了男孩们谈论他的话,此刻微微抬头看着叫住他的男生,眼中带着些不安,一双大大的小狗眼向下垂着,更是显得有些可怜。
“听说你告白被拒绝了,是真的吗?”
男孩肆无忌惮的说着坏心思的玩笑话,却不知道会让别人陷入多么难堪的境地。
何洛洛把头撇向了焉栩嘉,眼中的情绪太过于复杂,但在旁人看来就只是被戳穿心思的恼羞成怒罢了。
焉栩嘉眼神却往别的方向瞟,根本没看何洛洛。
何洛洛见他这幅样子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什么话也没说,扭头就跑走了。
“好了,就算咱们讨厌他也没必要开这种玩笑,伤人自尊。”
旁边有男同学先开口说了一句。
焉栩嘉始终沉默着,眼神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3
焉栩嘉仿佛是想要证明什么一样,每天都和坐在前面的女孩谈笑打闹,有时候还会出很大的声音,比如焉栩嘉扯掉了那个女孩绑头发的皮筋,然后就被追的满教室跑。
手举的高高的,让女孩子跳起来也够不到,要把她气得脸都红了才肯归还。
何洛洛每到这个时候,都告诉自己别去看,不看就不会难过,但是还是没出息的偷偷侧过头去瞧。
女孩子笑起来的声音比男生更加清脆,何洛洛看着那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心里又泛起一股酸楚。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要男女在一起才对,他只是个异类,给他留下的存活空间本来就很小了,他还偏偏要找死,去喜欢那正常世界的人,导致自己掉入了无边地狱。
即使想要回头,也不再有岸。
何洛洛精神越来越不好了,每天都要吃很多药物来控制情绪,结果却像个恶性循环,药吃的越多,控制情绪的能力越差,但不吃又不行。
他每天都在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焉栩嘉讨厌自己,只不过是他眼中一颗令人憎恶的老鼠屎。自己该放弃他,只要不再喜欢他,自己就不会痛苦了。
即使下了再大的决心,每到第二天早上焉栩嘉迈进教室的一刹那,所有筑起的城墙都会轰然倒塌,不堪一击。
他还是会对他心动,甚至不需要他给自己一个眼神,只要他出现在他身边的方圆十米内,他就会不可控的心动。焉栩嘉已经成为了何洛洛的一个执念,一个梦魇,一个提起来就能让他肝胆俱裂的禁忌。
焉栩嘉对何洛洛正在遭受的痛苦一概不知,只知道他变得越发的安静,好像身子也瘦了许多。
一次,何洛洛在溜神时被点名回答问题,匆忙站起身时放在桌角的笔被碰掉到了地上。
何洛洛没空去捡,等磕磕巴巴回答完问题后坐下,刚好焉栩嘉从桌子下面抬起身子,将那根笔放在了何洛洛的桌子上。
何洛洛只觉得脑袋闷闷发痛,他恨自己怎么会因这么个小举动心里已经欣喜若狂,一边再次告诉自己,焉栩嘉讨厌你,他讨厌你,即使帮你捡起了笔,你也仍旧是颗被人厌恶的老鼠屎。
高三的上学期快结束了,何洛洛的学习一落千丈,他已经越发的活在自己的世界,每天脑海中只有焉栩嘉,焉栩嘉,焉栩嘉。
夜晚也很难睡得着觉,有次在梦里,见到了焉栩嘉,他站在黑夜里在对自己说些什么,然后笑了笑把自己搂进了怀里。
天知道何洛洛有多想留在梦里不出来,于是他开始寻找留住梦境的办法,吃一些乱七八糟的药,只为了能在梦里多和他多温存一会会。
他在网上查到,想要摆脱执念,让自己迈过心中的那道坎,只有自己亲手将执念抹杀掉才能真正走出来。
何洛洛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不好,黑眼圈日益严重,面色蜡黄缺乏生气,嘴唇也泛着苍白的浅粉。
只在上课的时候睡觉,仿佛是因为旁边就坐着自己梦中想见的人才睡得那么熟。
这一觉睡得有点久,到了下课去吃晚饭的时间何洛洛也没睡醒,直到同学们吃完饭逐渐回到教室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正用手背揉搓着眼睛的时候,焉栩嘉刚好也从后门走了进来,和何洛洛对视上又飞快的移开了目光。
何洛洛站起身,让焉栩嘉进座位,事实上他们两个已经很久不需要这个举动了,因为每次焉栩嘉都会自己跨进座位。
可既然让都让了,焉栩嘉也就只好侧着身子走进去坐下。
何洛洛抓起焉栩嘉的手放在手心然后笑的甜甜的问
“嘉嘉,你去吃饭怎么没有叫我?”
已经几个月没有过讲话的人,现在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吓得焉栩嘉连手都忘了抽回,甚至一时间没说出回答。
“那你有给我带东西吃吗?我也好饿喔…”
何洛洛仍然带着笑容问,还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焉栩嘉终于反过劲来,赶紧把何洛洛的手甩开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然后皱起了眉头问
“何洛洛,你没事吧?”
“……”
被甩开的人眼神里充满了疑问,没过一会这疑问就转化为了惊恐,刚才那副熟稔的亲昵姿态瞬间消失不见,仿佛大梦初醒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焉栩嘉。
看着何洛洛这幅样子焉栩嘉也有点瘆得慌,觉得他有点神叨叨的,不再继续说下去正回了身子低头不理会他。
何洛洛一个人僵化在了原地。
他把现实当做了梦境,明明自己已经努力坚持了这么久不和焉栩嘉讲话,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即使自己被看的再低,也要守护的最后一点尊严。
可是现在全都破碎了。
他知道,他自己现在在焉栩嘉心中已经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呼吸有些不畅,何洛洛赶紧从包里掏出几瓶药,一股脑的往嘴里塞,然后往自己喉咙里灌水,好不容易才把药咽下去。
这举动让旁边的焉栩嘉更加心惊了,他终于开始怀疑何洛洛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
何洛洛跑了出去,不知道去干什么,过了半个小时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已经开始上晚自习,整个教室都安静的很。
焉栩嘉看起来在低头看书,实际上在偷偷观察着何洛洛的一举一动。
也幸亏他多了个心眼观察,不然何洛洛手中刀就要直接没入自己的身体了。
焉栩嘉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何洛洛拿刀的手,但刀尖头部分还是刺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何洛洛你他妈干什么!”
周围同学听到声音赶紧过来拉住何洛洛,何洛洛却像是魔怔了一般,拼命的挣扎着,手死死的攥着刀柄,用尽全身力气地往焉栩嘉身上挥舞。
他双眼猩红,泛着凶光,仿佛焉栩嘉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最后又在焉栩嘉身上刺了两刀才被同学给拉开。
何洛洛被紧急叫来了家长,但在他家长赶到之前就先晕了过去。
而焉栩嘉被送往了医院,不过还好刀口都比较浅,而且还有几层衣服的阻隔,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下)
5
何洛洛没有再来上过课,老师也没有对于他的事做过多解释,只说了他精神状态不是特别好要在家静养一段时间,并让同学们不要过度传播这件事,也算是对当事的两个人的一种保护。
这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没有人会理解何洛洛为什么会做出那样子的举动,也没有人知道何洛洛经历了多长一段时间的痛苦煎熬,他将自己困在一个叫焉栩嘉的迷阵里,即使撞得头破血流也逃不出来。
-
焉栩嘉再次见到何洛洛是在两年后的秋天。
他没想到会在大学校园里见到何洛洛。
何洛洛像换了个人一般,剪了利索的短发,不再用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把清秀的五官展露了出来,任谁看都是走到哪都惹眼的阳光帅小伙。
他穿着简单的T恤衫,一条浅蓝色的破洞牛仔裤和白色运动鞋,简单的搭配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的亮眼。
何洛洛正在和旁边的几个男生笑着说话,一抬头就和正盯着自己看的焉栩嘉对上了眼。他好像也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移开了目光继续和身边的人说话。
要不是高中的时候自己天天看这张脸看了一学期,所以现在一眼就能认出他来,焉栩嘉还真有点不相信面前这个人和高中时那个阴鸷的娘娘腔最后还不明不白捅了自己一刀的何洛洛是同一个人。
两行人逐渐接近,直到错开,何洛洛也没有再抬头看焉栩嘉。倒是焉栩嘉在错开之后又回头看了看何洛洛的背影,心里有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情绪,他感觉到何洛洛也微微侧了侧头,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转过头来。
“你看谁呢?”
夏之光也跟着焉栩嘉的视线回头看了看。
“啊,”焉栩嘉回过身来,抬手摸了摸鼻子,“一个以前认识的人。”
一个人的出现也唤起了以为早被遗忘了的记忆。
焉栩嘉躺在床上,熄灯后的寝室十分安静,只有室友熟睡后的呼吸声。
他开始想,两年前的自己,两年前的自己在干什么呢?
一年一度的运动会,自己跑完了之后有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已经在终点处等着自己。
有人替自己拿着衣服手机,有人来给自己放松肌肉。
还有一个人,焉栩嘉注意到他很久了,他一直在这一圈人的外围站着,脚步在原地滴溜溜打了好几个转,过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定般的挤开人群,半蹲在焉栩嘉面前,一只白净的手握着一瓶没有开封的矿泉水递给了自己。
“喝水吗?”
他问。
脸上还带着不太自然的微笑。
焉栩嘉笑着接过了水说了声谢谢。
何洛洛是一个月前刚转来的同学。
他转来的当天,焉栩嘉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一阵掌声将他从睡梦中吵醒,焉栩嘉被打扰了清梦有些不满,揉了揉眼睛,视线变得清晰,聚焦在讲台上那个看起来有些拘束的小人身上。
“大家好,我,我叫何洛洛。”
因为是刚转来的,和同学们都还不太熟,焉栩嘉作为班长自动担起了这份责任,在中午下课的时候走到那个孤零零的小人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招牌的旺仔笑容说
“一起去吃饭吗?”
6
何洛洛参加了学生会的面试,很快就收到了通过的消息。
几天之后,何洛洛被告知要去参加一个学生会全部人员的会,于是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走到了规定的开会地点。
按照惯例,先是学生会会长讲一些规划和管理之类的琐碎事情,何洛洛坐在后排没怎么听进去。
后门被推开的声音有些刺耳,好多人听到声响回头去看。
焉栩嘉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暴露在大家的视野中,见没躲过只好站起身来,赔着笑双手合十对着正在发言的会长欠了欠身子然后走到前面找了个空位坐下。
其实焉栩嘉一开门就看见坐在最后一排的何洛洛了,他的眼神总像是带着亮光,在人群中是那样的耀眼,都不需要刻意寻找。
接下来就是按照年级来一个个自我介绍的环节了,轮到焉栩嘉的时候,他特意先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站到讲台上,不知为何多出了份紧张。
“大家好,我叫焉栩嘉,是组织部部长,以往以后的日子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将工作做得更好。”
眼神还是没忍住往何洛洛的方向瞟。
对视上的那一瞬,心跳像是漏掉了一拍,何洛洛看向他的眼神,像是把他拉回了两年前的秋天,是不加任何修饰的崇拜和爱慕,没变,一点都没有改变。
可焉栩嘉没想到,他没等来何洛洛的自我介绍。
他回头去看,明明刚刚还坐着人的位置,此刻明晃晃的空着,仿佛不曾有人坐在那里用炽热的眼神看过自己一样。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焉栩嘉找来了学生会新生的名单,他确定看到了何洛洛的名字,在询问过后却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跟我说因为他的个人原因,认为自己不适合待在学生会请求退出。”
焉栩嘉没弄明白何洛洛究竟在想什么,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以为的他对自己仍有爱意只不过是自己的过度幻想。
这样也好,他们两个本来就不应该再有什么交集,毕竟上一次离别的收场已经难看到了极致。
大学就是这个好处,大家的上课时间不同,上课的教室也不同,想要冤家路窄偶遇一次也实属是个难事。不像高中,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焉栩嘉整整一个学期只遇见了何洛洛一次,那是在中午,他正在食堂给室友打包饭的时候看见了拥挤的人群中格外显眼的何洛洛,他坐在几个人的中间位置,一边吃一边津津有味的谈论着什么。
焉栩嘉又有些恍惚,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总是躲在食堂角落一个人闷头吃饭的身影,那个被自己嫌弃,被同学孤立起来的何洛洛。
心里有些绞劲的疼,大概是愧疚,年少时做过的荒唐事不多,何洛洛算是一件。自己因为那点可笑的脸面而将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恶意并且崇拜着自己的人远远的推开。
真好,他现在能变成这样子真好。
原来没有自己在身边的何洛洛,可以做到这么优秀。
7
焉栩嘉有女朋友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最近焉栩嘉和女朋友日子过得有点不顺,总是吵架。
他女朋友是艺术学院的,长得大方漂亮,身材纤细修长,从外形来看是挑不出什么缺点。可是从性格来看,缺陷还是很明显的。
因为长得好看,身边总是有很多男生打着做兄弟的名号围在她身边,而她又从不会拒绝,不是看不懂男生的套路,而是欲擒故纵,只给他们一个暧昧的距离,说白了就是玩弄感情。
但她对焉栩嘉是真的好,体贴又细心,只是有时候脾气不太好,每次都要焉栩嘉去哄她。
这不,今天又大吵了一架,焉栩嘉心里窝着火想着这次绝不先低头,难道让她和男性朋友保持距离还错了吗?
结果半夜十二点他女朋友直接发了个位置过来,定位在一家市中心的酒吧,然后只说了几个字
“过来接我。”
“操”
暴躁的骂了一声之后还是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下地去收拾收拾出门,打车直奔酒吧。
到了酒吧门口打电话又不接,焉栩嘉只好进去找,这家酒吧虽然不大但是每个卡座都设的很隐蔽,他一个一个接着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看见角落那里好像有一群人围起来不知道在干嘛,像是起了什么冲突。
焉栩嘉凑过去看,心里念叨着千万别是自己女朋友。
结果不想要什么就来什么。
人群里,自己的女朋友被护在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对面站了个明显更加健壮的男人,两个人嘴巴张张合合,声音全被吞没在了狂躁的音乐中。
焉栩嘉刚要上前去看,就见那个更强壮的男人一把把自己的女朋友从对面的男人身后扯到了自己身边,焉栩嘉看到她在挣扎但力气太小又喝的烂醉并没起到反抗作用。
焉栩嘉立刻火烧上头,冲进人群就把那个男人一脚踹开,然后把女朋友拉回了自己身边。
“你他妈谁啊?别对我女朋友动手动脚。”
冲上来这劲头倒是挺猛,结果没几下就被那个强壮的男人几拳打翻在了地,而之前护着自己女朋友那个男生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
见这情况也不妙,焉栩嘉只能先把女朋友往外面推
“你快走,出去了快报警!”
见人已经冲开人群跑了出去,壮汉更是要把气都撒在焉栩嘉身上,照着他的肚子踹了几脚之后,突然又从人群里冲出来个人替他挡着。
“这又他妈哪跑出来的不怕死的?”
壮汉提起那人的衣领照着他的脸狠狠揍了一拳,而那人只低着头颅不回答也不做出反应。
把他狠狠的扔到了一边,准备继续教训现在已经被打得意识不太清醒的焉栩嘉,结果抬起来的手还没来得及发力,脑袋上就传来了剧烈的钝痛。
刚刚被自己甩到一旁的人此刻手里拿着被打碎了的半个酒瓶子,身影有些不稳。
热乎乎的液体顺着头皮向下流,壮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在倒下之前还强撑着拿起了个酒瓶子狠狠地朝着那人的脑袋上也砸了过去,才倒在了血泊中。
8
焉栩嘉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胳膊还打了石膏。
即使这样,他还是强撑着来到了何洛洛的病房。
他不知道何洛洛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怕自己心中的愧疚还不够多吗?
何洛洛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焉栩嘉苍白的脸,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有些讽刺。
自己又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暴露了自己,即使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的没用。
“你醒了。”
焉栩嘉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两年以来的第一句对话,何洛洛也曾无数次的想象过会是在什么样的场景下,只不过的确没想过是这一种。
“嗯。”
又是长久的寂静,好像两个人都还一下子没办法适应再次相见的身份。
“谢谢你。”
焉栩嘉琢磨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干巴巴的感谢。
何洛洛侧过了头,看着焉栩嘉的脸,盯了半天,眼中的情绪波涛起伏,良久,才张了张有些干裂的嘴唇
“没关系,就当我为之前捅你的几刀当赔罪。”
揭开往事的面纱,曾经的疯魔、狂躁还清晰的印在何洛洛的脑海里,只不过现在来看,却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有些遥远,不真实。
提到这件事焉栩嘉又不知该如何接话,他也反思过,明明导致事发生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他也没理由去怪罪何洛洛。
“对不起,为以前对你做过的所有的事,对不起。"
何洛洛笑了笑,嘴角扬起一个虚弱的弧度。
“没关系。”
9
焉栩嘉和女朋友分手了,删除了一切的联系方式,就算她跑到他的病房里来纠缠,他也不再理会。
她问 为什么?明明以前再怎么样吵架他也不会这样坚决的分手。
焉栩嘉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她以为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当做听不见自己说话。
“你让我永远都还不清对一个人的债。”
焉栩嘉说着说着心脏又开始了剧烈的疼痛。
焉栩嘉比何洛洛恢复的快,所以他总是跑到何洛洛的病房去,给他送饭打水,没事的话就坐在他的旁边陪他聊天。
可惜何洛洛不如以前,话少的很,偶尔焉栩嘉想说些什么有趣的事情来逗逗他,自顾自的讲了十几分钟之后,发现何洛洛并没有什么反应,只好用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洛洛,怎么样,不好笑吗?”
这个时候何洛洛才会把紧盯着天花板的目光稍微移开,落到焉栩嘉身上然后淡淡的笑一下
“嗯,好笑。”
一个月以后,何洛洛终于可以出院,焉栩嘉说让他在医院等他,等他上完课了就来接他回宿舍。
在那前一个晚上,焉栩嘉一直在病床旁陪他到了晚上十点。
也第一次聊了很多真心话。
焉栩嘉问
“洛洛,其实你高中的时候是喜欢我的对吗?”
何洛洛没有避讳,点了点头。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喜欢我?”
何洛洛眼睛向窗外瞟了瞟,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
“我就是因为被排挤才转学,那个时候我刚转来,谁也不认识,而且我害怕再次被人排挤所以不敢再跟别人打交道,那个时候我很孤独,但也习惯了。”
何洛洛把眼神重新落回了焉栩嘉身上
“可是你不一样,你就像一道光,照射进了我狭小黑暗的世界。我渴望这道光,想要靠近它、追随它,可是人总是贪心的,时间久了,我居然想让这道光只成为我一个人的。”
两个人又说了很多,后面又说了什么焉栩嘉不太记得了,他只记得在最后要走的时候,他对何洛洛说
“洛洛,小时候犯过的错我不求你原谅,但是我想用以后去弥补。明天在这等我,我接你回去。”
何洛洛眼中像是渗出了泪水,但还是笑起来说
“好。”
10
焉栩嘉没有接到何洛洛,当他第二天到了医院之后才知道,今天一大早何洛洛就自己办了出院手续离开了。
在病房的茶杯下面压了一张字条。
还是熟悉的字迹,和当初每天都会在自己的笔盒下面压着,记着作业的带着香味的纸条上的字迹一样。
“过去的错是我们两个人的责任,未来也不需要你弥补,希望你往后平安快乐,勿念。
——何洛洛”
何洛洛退学离开了这座城市,像是完成了他一直以来的心愿一样,没有留恋。就那样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彻底消失在了焉栩嘉的生命中。
就像是万籁俱寂,长久单恋,和没有结局的旧书。
「筝筝纸鸢」死性不改
十二月二十九号 20:00 主菜:土豆牛腩
‖深柜梗 ‖
‖极致温柔出品 雷者自避 ‖
‖不要上升,一切ooc ‖
‖全文1w字 ‖
‖联文快乐‖
何洛洛的新闻几乎覆盖了所有报刊的娱乐板块,过往几年被翻烂了的故事又被拖出来重说,电脑上推送过来他的最后一条微博时,张颜齐闯了进来。
他来势汹汹,和很多年前一样,冲撞了穿着八厘米高跟鞋的小助理,刚刚开会用完的文件散落一地。...
十二月二十九号 20:00 主菜:土豆牛腩
‖深柜梗 ‖
‖极致温柔出品 雷者自避 ‖
‖不要上升,一切ooc ‖
‖全文1w字 ‖
‖联文快乐‖
何洛洛的新闻几乎覆盖了所有报刊的娱乐板块,过往几年被翻烂了的故事又被拖出来重说,电脑上推送过来他的最后一条微博时,张颜齐闯了进来。
他来势汹汹,和很多年前一样,冲撞了穿着八厘米高跟鞋的小助理,刚刚开会用完的文件散落一地。
他拽着焉栩嘉的衣领,像个刚刚成年的毛头小子,衬衫最上方的一颗纽扣被他崩落不知道滚到哪里去。
“焉栩嘉,你告诉我,何洛洛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这大概是他这么多年来问过的最多的一个问题,有时候焉栩嘉会想,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会让他有种错觉,好像在三个人的故事中,他才是旁观者。
他认识何洛洛的时候也不过十五岁,家庭严苛的教育让他休息时间也离不开书本。
学校元旦举行的联欢会占掉了他半天的学习时间,他坐在观众席里,被做成大舞台式的音响在耳边震耳欲聋,张颜齐用力地拍了他两下后抽走了课本。
“焉栩嘉,快看台上那个男生,那是我的救命恩人。”
说实话他当时不能理解喜欢满嘴跑火车的张颜齐口中救命恩人属于哪种程度的帮助过他,只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眼望过去的时候,觉得两盏白炽灯亮的太刺眼,像是再强烈一点随时就可能会炸掉。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何洛洛。
少年单薄的身体在灯下发光,印的肤色几近透明,焉栩嘉有些近视,离舞台不过数十米的距离眯着眼却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大概的轮廓,周围的尖叫声很高,吵的他心发慌,一震一震的跳的很快。
焉栩嘉怀疑自己心脏坏掉了。
后来张颜齐才告诉他,何洛洛是家里花了钱从艺校转来的。
张颜齐想报何洛洛当年一碗面的恩,要到联系方式后就约了他和焉栩嘉。
那时候他摸遍全身上下口袋也掏不出几个钱,在路边面馆点个两碗面算是最大限度的宽裕了。
面还没上来的时候张颜齐去了趟厕所,焉栩嘉啃着书本没打算同他说话,倒是何洛洛先开口找了话题。
“那天联欢会,我在台下看见你了。”
焉栩嘉终于抬起头,隔着一张小圆桌的距离,他才看清了那天台上那张模糊的脸。
有着南方人温润的面孔,眼睛亮的像浸了光。
“表演的很好。”焉栩嘉望着他,就在几秒后合上了课本由衷的赞赏他。
何洛洛紧绷的身子突然软了下来,像是松了口很长的气,开心的笑了,他笑的时候会露出一排洁白的牙,眼中像化了一弯月将光亮揉碎在银河里,有点不好形容的可爱。
他说,
“谢谢你,那是我的梦想。”
说到这里张颜齐就回来了,焉栩嘉甚至还没来得及追问何洛洛,是什么梦想能让他站在那里,那样自信的闪闪发光。
后来他们又一起吃过几次饭,张颜齐爱放人鸽子的习惯总是改不掉,很多次约到最后就剩他和何洛洛两个人。
有一次情人节,从学校到中心广场的一条路上都是情侣,何洛洛同他一起往回走,在他校服口袋里塞了瓶芬达,蜜桃味的,上面用记号笔写了焉栩嘉的名字,被他的袖口擦掉了小半边。
“名字花了怎么办。”
“喝掉吧。”
他听话的开了罐,给何洛洛喝了第一口,他喝了第二口。
蜜桃味的汽水很甜,喝下去后像是胃里都在冒泡,何洛洛站在他面前,把一朵不知道从哪里变来的玫瑰插在他外套领口上,他讲,焉栩嘉,以后喝到蜜桃味的汽水要想到我哦。
后来何洛洛拿着喇叭站在宿舍楼下跟他告白,周围同学都在起哄,焉栩嘉抿着嘴拉走了他。
“何洛洛,你到底在做什么。”
“跟你表白呀,焉栩嘉,我喜欢你。”
他笑的时候还是那种在舞台上的自信,像是胜券在握的样子,焉栩嘉不喜欢那种被抓在手里的感觉,于是他松开何洛洛的手腕将那笑容打碎。
“张颜齐没告诉过你吗,我最恶心同性恋了。”
后来他把何洛洛一个人留在了唏嘘声中,等他走的够远了,才敢回过头来望他,焉栩嘉没戴眼镜瞧不清楚,只看见何洛洛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很小一个。
如果他只想当朋友的话就好了。
原来只敢在角落里偷望他的姑娘终于有勇气站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问一句,焉栩嘉,你真的喜欢男生吗。
于是焉栩嘉拿下眼镜,很认真的说,你不是喜欢我吗,那我们谈恋爱吧。
那是张颜齐第一次打他,一嘴的血被焉栩嘉吐到操场的草地上,好险害他掉了颗牙。
“焉栩嘉,你知道吗,何洛洛准备走了。”
焉栩嘉没谈过恋爱,对于女朋友是谁根本不在乎,和那个刚刚在一起的女生最亲密的距离也不过是在篮球场上接过她递来的饮料,他还没喝的时候只觉得渴,真正开罐了,他又突然想起何洛洛,想告诉他其实自己只喝橙子味的芬达,也不止在看到蜜桃味的汽水时会想起他。
可那个人就好像只是在他的世界里短暂的出现了一下,沾了点舞台上的光,和二月小春风里的甜味一起消散了。
焉栩嘉和女朋友分了手,是女生提的,他们一共在一起了六十天,时间不长不短刚好到所有人都忘了宿舍楼下的那场闹剧。
考上高中后他还是和张颜齐混在一起,和好如初后只字不提有关以前的荒唐事,只不过有时候他会在饭桌上提起何洛洛的名字,说他辍了学去了哪个城市表演,又在哪家杂志上当了模特,焉栩嘉听着像是漠不关心,夹了一点饭往嘴里喂却忘了添菜。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好友申请列表里又突然出现何洛洛的名字,像是隔了一个小世纪,他含在嘴里的柠檬忘了吐,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酸的发苦,焉栩嘉盯着屏幕望了很久,等眼眶都酸涩的浸出了泪才敢点下同意。
在他最近的一条朋友圈里,何洛洛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在手腕上系了条白丝带单脚撑着地坐在话筒架前握着麦,台下站着一两百来人举着印了何洛洛名字的应援灯,他终于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观众。
那条朋友圈配的字是祝自己十七岁生日快乐,时间在24分钟前,不长不短的,像是特意来讨焉栩嘉一个祝福。
“听张颜齐说你当初和那个女生分手后就没再谈过恋爱。”
焉栩嘉想说不是,可讲出去又骗不了谁,于是一行字敲敲打打半天没发过去倒是等来了何洛洛第二条信息。
“那我可不可以能继续追你。”
何洛洛回来的事焉栩嘉没和张颜齐提过,他本人大概也没说,所以在张颜齐看见他出现在学校里的时候有些惊讶。
“洛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们又像两年前一样,坐在那一家面馆里,如今张颜齐的口袋里有了几个钱,笑眯眯的说今天不管钱只管饱。
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电话打进来,张颜齐慌慌张张的出门去接,何洛洛放了筷子在桌上抽了两张纸。
“怎么不吃了?”
“烫。”
他坐在对面,脸熏得有点红,眼眶氤氲出了一点湿意。
焉栩嘉说哦,想讲的确有点热,等他脱了外套何洛洛又比他先开口。
“这两年,你过得还好吗。”
那一年焉栩嘉十七岁,一年里最末的时候趴在床上看跨年,何洛洛打了微信电话过来,他想了想还是接了。
他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可说来说去也就那几个字,网太卡了他到底也没听懂,也许大家都有想要一起跨年的人吧,焉栩嘉想。
一年临近结束的最后五分钟里,何洛洛叫他去到阳台上,他套了件棉袄就出去了。
外面还在下雪,没了顶的地方除了几个脚印外都是白乎乎的一片。
远处城市的最顶端开了好些朵烟花,是流光四溢的彩色,升起来后又很快落下去。
网没再卡了,通话页面上显示了五十四分钟,是何洛洛的生日。
很奇怪,这个他倒是记得很清楚。
何洛洛在电话那头很大声的送祝福,像是要让整座城市都听到。
他说嘉嘉,祝你今年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985211任你选。
焉栩嘉笑出了声音,雪花掉在睫毛上化成了水,他闭上眼睛,想起舞台上灯光下何洛洛模糊不清的脸。
“知道了何洛洛。”
“那我就祝你,把光亮带到全世界。”
夏之光站起身子,弯腰顺走了前桌上的一杯奶茶,撕了便签又贴回焉栩嘉身上。
“也不知道何洛洛那个傻的怎么就一门心思喜欢了你,他身边可不缺比你优秀的追求者,但凡他有一点的想放弃了,你以为还有你的事吗。”
“要我说,遇到何洛洛这样的男人就嫁了吧。”
他插了吸管猛吸一口,珍珠卡了嗓子又咳嗽了几声。
“反正他长得好看,你也不亏。”
这句话似乎身边所有的人都说过,你别扭个啥劲,是人家何洛洛贴着脸追你,吃亏的可是他。
于是焉栩嘉终于在这场持久的拉锯战里认输,在认识何洛洛的第五年,和他谈起了恋爱。
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去过了很多地方,站在重庆的嘉陵江边时,旁边长江国际的十八楼夜晚还亮着灯,何洛洛指着那层楼讲,看到没有,总有一天我要让我的照片挂在那。
焉栩嘉笑他傻,说挂那么高我就看不见了。
何洛洛绕着他走了一圈,最后又拉着他的手一根一根的和自己十指紧扣。
“我不管,到时候你一定要能看见我。”
焉栩嘉想,看见了又怎么样,是会分开的,他们总是会分开的。
张颜齐在那一年突如其来的出了柜,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被亲爹打得只剩了一口气跪在地上还不肯起,气的他爸当晚住进了医院,焉栩嘉父亲拿他当范本,看见没,教出这种儿子的老子得折寿十年。
他那时候闭着嘴没说话,妈妈吓得立刻给他定了个未婚妻,也就是在那一年,何洛洛红遍大江南北。
公司想给他转型当演员,虽然说只是想法但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
何洛洛没有反抗,只是折中了意见说还想要开最后一场演唱会。
演唱会批在九月,他给焉栩嘉留了家属位,在舞台升起来时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那天他唱了三个半小时,最后累的连笑都没了力气,他麻木的面对着乌泱泱的观众席,站在舞台上聚光灯一闪面前就只剩下一片漆黑。
那一天他没来,后台也只有张颜齐送到的一束花,用牛皮纸包裹着,清淡的香水盖住了花香味,花里掉出了一张卡片,是张颜齐写下的毕业快乐。
他祝福何洛洛,终于从自己的伊甸园里毕业,长成了了不起的大人。
其实何洛洛也没有那么难过,即使焉栩嘉不在身边,他不也完好无损的长大了。
焉栩嘉从985毕业后,接手了自家公司,大手一挥买下了长江国际对面的那栋楼,往后待了六七年也不肯搬走。
何洛洛的行程开始越来越多,到了最后打在纸上密密麻麻的看的人头晕,他开始世界两头飞,每天只有在下飞机后才有时间给焉栩嘉报个平安。
他每天面对着四面八方的镜头从容不迫,在被问到无名指上的戒指时也只是调开话题一笑而过,外面的人都说他傻,在娱乐圈那么黑的地方也敢笑的这么开心,何洛洛说他不怕,家里还有人在等他呢。
焉栩嘉在看到采访视频后立刻给他打了电话,也忘了当时是凌晨几点。
何洛洛很快接了电话,在屏幕那头跟他讲今天的事,即使声音听起来很开心也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焉栩嘉讲,何洛洛,最近我太忙了,挺累的,你别玩了,把戒指摘了吧。
他总是这样伤他的心,何洛洛那时候会很难过的想,即使焉栩嘉再怎么矢口否认,他也记得很清,无数次他伸过手去,都被他小心翼翼的甩开。
“所以你只是想和我谈个恋爱,没有想过要结婚,对吗。”
他捂着眼眶,溢出来的泪水打湿了何洛洛的手掌。
“别开玩笑了何洛洛,两个男人,要怎么结婚。”
何洛洛在电话那头呜咽,声音小声的起伏,像受了伤的猫,焉栩嘉突然想起他之前在网上买回来的结婚证,做工精细的和真的丝毫不差,不过是少了个章,当时他从公司回来,把快递带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何洛洛开了台灯盘腿坐在床头柜旁,很认真很认真的把他们俩的照片贴上去,那时候他的手很凉,攥着焉栩嘉手腕叫他去看的时候被下意识的甩开。
“我知道了。”
是何洛洛先挂了电话,然后两个多月没着家,焉栩嘉再在头条上看见他时,据说是被拍到和某位小花旦谈了恋爱。
黑夜里何洛洛带着帽子只漏了个侧脸,可焉栩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等到他出了一个星期的差回到家的时候,何洛洛已经落了屋,一身的香水味散发在客厅里,浓的像化学品污染。
焉栩嘉打开灯,看他窝在沙发里小小一坨见了光亮又从睡意中睁开眼。
“你回来啦。”
“嗯。”焉栩嘉皱皱眉,把车钥匙丢在玄关鞋柜上。
“味太大了去洗个澡吧。”
何洛洛身子一颤,又拽着袖子抬头看他。
“我七十四天没回来了。”
焉栩嘉很认真的点头,说辛苦了,却没问他香水味哪来的,也没问他生日怎么过得。
何洛洛把自己泡在浴缸里忘了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又被冷醒,起身时溅了一地的凉水,水珠顺着他的脊骨往下流,落进缸里又激起漩涡。
他擦了身子回到房间的时候焉栩嘉还开着电脑在工作,头也没回的问他怎么泡得这么晚,何洛洛上去合了他的电脑,焉栩嘉皱着眉抬头叫他不要闹。
“焉栩嘉,你是不是当真不怕我出了什么事。”
何洛洛站在那里,头顶盘旋着白炽灯,和当年一样亮的扎眼,焉栩嘉看了他一眼,只觉得难过也让人厌烦,他拍开何洛洛的手打开电脑没说话,很久以后也没听到动静才回了头,灯光下,他眼泪一颗一颗的掉。
好像一股绳拧到这个程度也该断了,可惜何洛洛没这个觉悟,焉栩嘉也没有主动开过口。
其实这么多年了,温情也是有过的。
何洛洛主演第一部电影上映的时候,他大半夜的掐点抢了两张首映场的票。
焉栩嘉那段时间最忙,家里公司两边跑,好不容易在名利场上有了点成绩,还要抽空安慰何洛洛的情绪。
那一年他们也不小了,路上逢到七八岁的小孩摔倒顺手扶了一把还会被叫叔叔,可何洛洛也是真的不懂事。
他合了焉栩嘉的电脑,把他给自己泡的牛奶抽到厕所里倒掉,他把羊毛毯从地上抽起,然后光脚从这头跑到那头,他说焉栩嘉,你要是不陪我看的话我们就分手。
过了很多年何洛洛才知道这些根本威胁不到焉栩嘉,说到底了,可能随时会被抛弃的从来都是自己。
可那时候焉栩嘉还有点好脾气,何洛洛愿意闹他也愿意宠着,他打电话推了一天的工作,说不就是场电影吗,我陪你看。
可那个晚上焉栩嘉还是迟到了,他到的时候电影票上印着的那场电影已经放到结尾了,何洛洛坐在娃娃机前面,抱着冷掉的奶茶站了起来。
“走吧。”他把手里的电影票揉成团丢进垃圾桶,路过焉栩嘉的时候轻轻的唤了一句。
焉栩嘉看他难过的样子心里一横,抓着他的手去了前台。
只可惜那天的午夜场没了适合成年人观看的电影,只剩一部熊出没,孤零零的,一个看的人也没有。
何洛洛看起来很开心,侧身和焉栩嘉讨论剧情的时候看见他累的睡着了,他把自己的左手攥在怀里,导致何洛洛的身子一边温热一边冰凉。
那好像是这段感情里唯一有过的温度。
何洛洛搬走了,两个人谁也没说分手,张颜齐撸起袖子给了焉栩嘉一拳。
“张颜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想法。”
他看着对面的人气红了双眼,心里升腾起一丝报复后的快感。
“你和何洛洛那点事,我不稀罕说。”
张颜齐气冲冲的走了,临走前还撕了一份八百万的合约书。
焉栩嘉突然觉得好累,想到出差错过了何洛洛的生日又总有些愧疚,他把结束工作回家的前一天何洛洛发的那条语音放出来听了一遍又一遍,这么多年都不曾低沉下去的嗓音在手机里响起,嘉嘉,祝我生日快乐呀。
焉栩嘉头痛的快要炸掉,报复心被满足后,只剩下不见底的张皇。
后来何洛洛还是回到他身边了,他不过是来拿走自己落下的东西,却被焉栩嘉的一句你回来了留了下来。
他们站在阳台上一起看今年下的第一场雪,焉栩嘉侧过头去看他,夜好深了,只有一点微弱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在他的鼻梁边印出了很重的阴影,何洛洛吸吸鼻子,鼻尖被冻得有些微红,他好像长大了好多可张开嘴哈气的时候还是会像没成年的小朋友。
焉栩嘉很少这么努力的想要看清他,可惜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就像当年他站在舞台上,那么淡,像是伸手也不能抓住。
“焉栩嘉,我希望你是能让我值得的人。”
他被风吹痛了脸,也没有等到回答,雪越飘越大,像极了十七岁的那个夜晚,他们隔着一道屏幕,很努力的想要朝对方靠近。
“听说一起看过初雪的人能一直走到白头。”
何洛洛侧过头对他说。
他终于有了一丝的动容,伸过手将何洛洛的掌心扣住装进自己的口袋。
“或许吧。”
有雪片落在何洛洛的睫毛上,融化后转眼成了泪。
“你结婚了我怎么办。”
“我可以一直养你的。”
“然后当你一辈子的情人吗。”
他抬起头,世界像被撕破了一个口子,落下的尘埃天旋地转的朝他砸来,深不见底的黑夜裹住了他,像那年的寒风冻得何洛洛瑟瑟发抖。
“焉栩嘉,其实我根本不喜欢吃馄饨。”
早些年焉栩嘉刚从985毕业,就继承了自家的公司,外面人人都羡慕他,说他出了象牙塔就进了伊甸园。
哪里来的什么伊甸园啊,其实那时候公司亏损已经很严重了,内部资金空缺的八百万不翼而飞,焉栩嘉又大手一挥买下了一栋楼,上了年纪的父亲沾了点风寒身子却彻底垮下,在他最难的时候,是何洛洛拿了这些年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娱乐圈里奋斗的血汗钱救了他一命,好让他东山再起。
刚刚继承公司的那一个月,焉栩嘉瘦了整整十斤,原本不愁吃不愁穿的小少爷为了省那一点钱,在凌晨的宵夜摊上将菜单研究了个遍。
那轻薄薄的一张纸,却好险让何洛洛没抬起来。
“嘉嘉,我想吃小馄饨了。”
如果他能早些说出来就好了,或许焉栩嘉还能再疼爱他一点,只可惜当初何洛洛太傻,吃了黄莲还总叫甜,而他那一点有关少年的柔情蜜意也被晾在岁月里,任凭风雨浸湿。
来年三月的时候开了春,焉栩嘉有了未婚妻的事情被公开放到网络上。
方家的千金人生的前二十多年被媒体扒的干干净净,说是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定下的婚约,何洛洛不知道,也没有问过。
他点进去看新闻模块的头条,焉栩嘉和方小姐在镜头前手牵着手,两枚戒指借了光的亮,在镜头前靠在一起。
何洛洛没注意,勺子落进了咖啡里,回过神的时候又颤着手端起来喝了一口,像是得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眼泪往下只掉。
坐在对面的助理刚刚过了二十岁,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瞧他哭了急得直打转,问他怎么了,何洛洛又不肯说,只讲咖啡太苦了,苦死他了。
后来他又往那杯咖啡里多加了两包糖三颗奶片,最后冷了,甜的腻嗓子了,才被他喝完。
焉栩嘉给他在新水区买了栋小洋房,原先家里所有带着有关他的气息的物品都被打包好送到这里,这一次何洛洛懂事的不像话,什么也没问,只讲嘉嘉记得多来看我。
张颜齐气他不做人,下了决心断了这十几年的交情,只可惜焉栩嘉根本不为所动,于是他只好去找何洛洛。
他推了自己一个月的行程,说是这两年太累了想好好放松一下,可他的放松,不过是坐在阳台的双人吊椅上放空。
张颜齐苦口婆心的劝他,说焉栩嘉不值得,你如果只是喜欢男的,我大可以给你介绍更好的,可是劝到最后何洛洛也无动于衷,只是说张颜齐,你下次别来了,省得他不高兴,总觉得咋俩有什么。
他气的冒烟,指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小朋友委屈的掉下眼泪。
“张颜齐,我还想再等他一次。”
其实真正死心的还是那次,何洛洛三个多月没见过他了,他捱不住思念,去了趟焉栩嘉那里,没想到开了门就和新闻里方小姐撞了个面。
方小姐本人比照片上还要好看,高高瘦瘦的,头发是看起来很篷软的小波浪,披在肩上刚好能落进焉栩嘉的西装领里,她和姗姗来迟的焉栩嘉站在一起,穿着精心搭配过的情侣装,衬得一身灰的何洛洛像个小丑。
焉栩嘉没有解释,只是侧过身挡在方小姐的面前。
最后何洛洛狼狈离开的时候也只说了一句话,他讲焉栩嘉,你知不知道,今天全城降温,新水区到这里有两个小时的车程,那里晚上打不到的,我骑电瓶车过来的。
这些事都过去好久了,仔细盘算了半天也记不起具体的时间,焉栩嘉很认真的想,张颜齐喜不喜欢何洛洛他不知道,但他对他是明眼人都知道的好,从他和何洛洛在一起的那一年到现在,张颜齐已经为了他和自己吵了无数次架翻了无数次脸了,他讲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焉栩嘉你不是人。
是挺不是人的,焉栩嘉想。
凌晨三点钟的天像藏了冰的黑匣子,凛凛的月光也照不清路人的脸,就是在这样暗的世界里,他把何洛洛一个人搁了五年。
从何洛洛走后焉栩嘉开始习惯一个人看雪,他不在的那一个冬天,一共下了八场雪,最长的那一次,一连下了七天,白色覆盖了厚厚一层。
那段时间是真的冷,灶上也再生不出火,偏偏这个时候,整个屋子都有何洛洛的影子,他说你还知道回来呀,可是没有人回答,等他心软了,走过去了,又只剩一阵风,从厨房穿到客厅。
他们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久到焉栩嘉终于肯卸甲投降,在雪花贴着玻璃窗开始往房间里渗冷气的时候,只裹了条围巾上了阳台。
他拨了电话过去,很长一段响音,响到他以为何洛洛不会再接电话的时候屏幕才显示接通。
他问何洛洛什么时候消气呀,可不可以早点回来,他在那边好小声好小声的说嘉嘉下雪快乐呀,我可能不会回来了。
这是何洛洛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拒绝他,他还是长大了,变得不那么勇敢,不再把祝福说给整个城市的人听,于是房檐上掉下一排雪,又被摔的细碎,落了点在围巾上转眼被呵出的气体融化成透明的颜色,硬质的围巾面料摩擦着下巴有些微红,那是时过境迁后顿然而生的痛楚,砸的焉栩嘉在最冷的一月天里直不起腰。
后来何洛洛还是想开了,到底还是张颜齐最后推了他一把,亲自把他送到机场。
何洛洛这次是真的没打算再留下了,不过他还是给焉栩嘉打了个电话,想让他最后再来送送自己。
焉栩嘉到的时候已经快到登机的时间了,他气还没有喘匀,见了何洛洛就问他可不可以留下。
何洛洛走上去给他拉正了领结,笑着说哪有人送别穿西装的呀,这么正式,又不是一辈子见不着了,他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
他讲焉栩嘉,你瞧你害得我变得这么没用,怎么眼泪总是掉不完呀,何洛洛伸手揩了把眼泪又说,以后可别总惹的方小姐像我一样哭。
他讲嘉嘉,这一次我是真的想吃小馄饨了。
焉栩嘉心口像挨了刀,一下一下的渗出了血,那些好的坏的时光都长满了刺,扎的他痛不欲生又无能为力,原来他离了何洛洛,竟也是这么难捱。
他想讲我想明白了,这次回家我就去退婚,我带你去吃馄饨,以后你不当明星我不当老板,你要喜欢唱歌我就整天听你唱,你要是喜欢戒指我就一天送你一个,我带你去见我父亲,他打死我我也不会再放开你,我不要孩子,我只和你一个人守到老,无论我去过多少地方,见过多少人,我都最爱你。
可他是个商人,知道什么都值钱唯有真心两个字最便宜,心里盘算了再多挽留的话到嘴边就又说不出口了。
何洛洛等了很久,他还是没有继续往下说,最后真的要登机了,才咬了咬牙把栓了戒指的项链从脖子上拽下来塞回焉栩嘉的手里,然后很小心翼翼的抬眼问他。
“嘉嘉,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爱过我。”
大概所有人都是这样,当他们为爱情掉光了眼泪,花尽了时间,最后在意的也不过是没有或者爱过那几个字的回答。
焉栩嘉嘴硬的在尖刀上磨不开口,他想讲爱过,或者一直爱着,可哪一种回答,都不能给他一个自保的理由。
于是他说,何洛洛,你不要走好不好,所有人都认为我们应该在一起。
那一天大概不适宜出行,焉栩嘉回去的路上被别人追了尾,保险杠挂在车后摇摇欲坠,他被撞得有些清醒,第一反应不是索要赔偿而是何洛洛怎么能离开。
他怎么能在自己适应了有他的生活后那么潇洒的,头也没回的就去了美国。
他这个人好像无论做什么都要比别人要快一步,喜欢一个人是,离开也是,很多次他倒希望何洛洛多生气一点,或者生气的再久一点,好让他不那么情愿的向他解释,不是那样的,其实方小姐是假的,爱你才是真的。
张颜齐说的对,他就是太懦弱,太自私,永远都会给自己划进一个安全地带,以保证还有退路,可爱情里哪有什么退路呀,何洛洛很早就懂得的道理,他这么晚才明白。
当初张颜齐骂他死性不改,说的不假,可他叫他不要后悔,焉栩嘉倒是的确做到了。
何洛洛是他在亲自在机场送走的,他不后悔。
他赶走了张颜齐,看对面那栋楼新换上的海报,上面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比何洛洛年轻却没有他好看,抽屉心理检测报告上压着的那枚戒指落了灰他没敢再看,医生说他已经很严重了,不能再留在巨压的环境下,他不是没想过逃离这栋楼,可他答应了何洛洛,只要他的照片被挂在那里,他就一定要能看见。
前两天他身在美国发了条微博,只用了短暂的一行字告别娱乐圈,照片上何洛洛穿着墨绿色的运动服,带着白色的棒球帽比着耶,他笑的很开心,像是卸下了扛了很多年的担子,焉栩嘉想嘲笑何洛洛,其实你当初的梦想早就成为了你的负担吧,可他哪里说的出口,他已经把那个坐在小圆桌对面的,隔着两碗面被热气熏红了脸的少年连同一干的回忆一齐打包丢回了十多年前。
过年的时候家里来了一大帮人,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父亲的身子好了一些,同叔叔伯伯的坐在饭桌上拼酒,焉栩嘉躺在沙发上陪小孩看《熊出没》,外甥问他有没有看过之前的大电影,他说看过啊,还是电影院看的呢,阿姨送来一盘水果他举起手去接,手腕上的表往下滑了一截,小朋友眼尖,抓了他的手说舅舅有纹身,是个坏孩子,他讲那可不是纹身,是一句话,也是一个疤。
那段往事被他盖在手表下,只有在每一年何洛洛生日的时候被他放出来看一看。
当年纹身师告诉他,纹在手腕的地方会很痛,如果是音频的话,丝毫都不能出差错,他问焉栩嘉你能忍吗,他咬一咬牙,说我不怕疼。
他把何洛洛的声音刻在脉搏上,距离心跳最近的位置,事隔经年,焉栩嘉终于学会了爱他,可当年错过的,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午夜的时候家里人围在一张桌上唠家常,叫了几个孩子要守岁,焉栩嘉奉命带小一辈的去阳台上放烟火,有刚刚才记事的小孩拿仙女棒给他的新衣服烫了个黑漆漆的洞,转眼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焉栩嘉没了脾气,看小孩圆溜溜的眼睛在夜色里发亮。
他原来要是对何洛洛有这么好的脾气就好了,这样他们就不会错过那么多的好时光。
有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来,小侄子开心的摔了跟头,爬起来后扒在护栏上不肯走。
雪花很大很大一片,像沾了水的绒毛往下坠,他突然想起最后一次同何洛洛联系,那是他做完激光手术后的一个星期,也是何洛洛离开中国的第一年,他发了封邮件过来,附了张那边的照片,他在邮件里说,嘉嘉,原来美国的雪景也这么美呀,你没看到真的很可惜,我也很遗憾,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也没能给你留下什么好的回忆。
你已经很好了。
焉栩嘉偷偷的说,他想着等杭州的这场雪停了,就去把邮件里的照片打印出来。
手写信【何焉悦色】
*知乎问题回答体
*挺长的一个故事
*希望你们能看完
问,有什么同性让你最难忘。
谢邀——
要说有什么同性让我难忘。
人生三十六载,的确曾有一个人让我觉得生活只剩下烦恼。
他是我大学的室友。
他身体一直不大好,住进宿舍后大病小病的闹个不停。
我原来总嫌弃他麻烦,可他总是笑,笑到最后我不太好意思了,便开始主动照顾他。
寝室四个人,他的热水总是我去打的。
那次南南给他打了次水,泡药的时候温度高了,烫的他眼冒泪花,笑着说没事没事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我就起了一股冲劲,给了南南一拳。
那天晚上我们就和解了,坐在烧烤摊上穿九元一双的从网上淘来的拖鞋,入味七分的骨肉相连味道刚刚好。
我束好给他带的二十串不辣的烤串,寻思着又从隔壁店里打包了一碗白粥。
我双手不得空,招呼着南南在我口袋里掏钱,他侧头靠近我的时候随口向我抛了个问题。
他说你白天为什么要打我。
我也没办法解释,等他付完钱回头追问我的时候,我只告诉了他,
洛洛怕烫。
是的,那个让我到现在仍旧惦记着的讨厌鬼我们都叫他洛洛。
只不过他现在真的变成了鬼。
回到正题。
那天晚上我们回去的很晚,宿舍已经关门了,好在我们住在二楼,从楼下爬到窗口对我们来说也不算难事。
我打电话叫洛洛开窗,他迷迷糊糊的在那边撒了个带着奶音的娇,又老老实实的爬起来和我们接头。
说起来那个晚上还真是难忘。
拴在手腕上的一碗凉白粥,南南在地下小声催促,我抓着宿舍后面的窗沿,洛洛就站在我面前,独揽了一身好月光。
那个晚上我们好像都睡的挺晚,夜半的时候,洛洛又发起了烧,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叫我的名字,我怀疑是他起身开窗时着了凉,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想。
大夏天的。
二十根烤串被南南和另一个室友一边嫌弃着又一边瓜分了,我坐在洛洛的床边听他们猜拳吵闹,佐料味飘飘洒洒的占满了整个屋子。
我总是叫他小没良心的。
这个别称听起来有些冗长,和他却配极了,他还在的时候,我对他总是格外珍重,话不敢说重两分,又怕他憋着一肚子委屈闷在被窝里开始生病。
新交的女友总是夸我贴心,不管生了大病小病都从容的有法治。
我说是训练出来的。
她倒是乖乖的容忍了我追忆过往。
我说,洛洛啊,在你身边待了三年,我连几十种药名都烂熟于心了。
只可惜,无论他生病了多少次,我都无法做到从容不迫。
我待他如此,却总被他追着喊笨蛋,说来算不算没良心。
原来笨手笨脚的时候,我只在他面前有。
前段时间我妈有催我结婚,我总说再等等,被我敷衍的过了头,她倒是提起了他的名字。
我不知道怎么说,这个问题大概问的是友情。
可我把他当什么,我不太敢讲。
我不是妈宝男,但也算的上孝顺,这次因为他和妈妈冷战了两个多月,也该去道歉了。
女友总是很妥帖大度,她是我认为的结婚对象的不二人选。
她说过最让我感动的一席话,我记得是这样讲的,
人生海海,我遇见了你,自认为是最好的安排,可我出现的有些迟,便是不能在你没有我的过往里多做决定,我清楚的明白每个人都会有独属于他的白月光,在不安的夜晚照常亮起,所以我愿意等你,等你为我降下这一缕银白。
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有的时候晚上闹得胃疼了,一睁看眼发现她蜷着身子躺在我胸前,就总在想,不然一生就这么过了吧。
这时候我又想起来他。
我原来借着酒气偷吻过他。
男孩子微干的嘴唇少了点甜意,多了些属于洛洛本身的柔软。
他被我亲醒了。
脑袋当机的我当时准备装喝醉,却又被他直起身圈着脖子回吻了一下。
洛洛,你要是女孩的话,我到了法定年龄就娶你。
他咧着嘴和我头抵头,深情模样昭然若揭。
好啊,那我便早些投胎,做个女儿家,赶着和你不负相遇。
我推开他的肩膀狠狠的教育了他一番。
看淡生死的口气着实让我心凉。
可我又哪能说他,明明是我先喝醉的。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们很默契的没有提,只不过他偶尔的大病过后,我总是会想,想他会不会真的就这样死掉。
我有时候总是在想,他没走之前也许还没来得及看清我。
洛洛是天生的弱视。
我怕他受排挤,那时候总跟他身后。
去过食堂,跟过医院,男孩子苍白的几近透明的皮肤被一根根针管扎的发紫。
我那时候也是真的疼他,暖手贴带在身边四季不缺,双手像是长在了他的点滴瓶上,他被发黑的中药苦的舌尖打颤的时候,我偷尝了一口涩味,然后心安理得的剥两颗糖,递过他,递过我。
公开课上教授点他名,我便站起身,年近半百的老头哪能把所有人的名字和脸对上号。
哪怕是我最不擅长的门科,我也会为了让他不挂科努力的硬坳几句。
我出尽了洋相,他便掐着我的脸牵着我衣角跟我去吃满满一大锅的小龙虾。
他吃的嘴巴通红还要和我较量着不肯喝下第一口水。
也是那时候,我开始误以为,南方的姑娘和少年大概总是同洛洛一般温柔。
他回家发了四十多度的高烧,我那时候也不知道,等到他稍微能说话了便打我电话,那时候是我日日背着他,上医院,下校园。
我不敢说,一点意念如同燎原的火,烧我也伤他。
我没见过他父母,那两个狠心的大人。
洛洛也没跟我提过他们,后来他走了我才有机会见一见那个和他五分相像的女人。
原来一嘴的南方调子也是会骂人的。
她来找我要骨灰,我抱着最后一点点的他挨尽了拳脚,最后躺在地上闭目不成的时候,她倒离开了。
或许作为一个母亲,她依旧是爱洛洛。
我还在努力在给那狠心的女人找理由。
没办法,谁叫我因为洛洛,对南方的温柔存了好印象。
我辍学的那一年,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
我浑浑噩噩逛了大江南北,倒是替妈妈完成了她的梦想。
回家的那一天,她坐在我面前嚎啕大哭,拨进来的电话被她迁怒拔了线,我跪在她面前泣不成声。
她说她以为自己失去了儿子。
我说我以为我失去了爱人。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没过性别,我说过爱他。
洛洛,洛洛。
我给你写过手写信。
错了,是“他”,不是“你”。
我曾经给他写过手写信。
大二的时候我问过他的梦想。
他说想让眼睛好起来,读一次别人写给他的信或是看一本写满故事的书。
我为了他的这个梦想,钻空了心思写了封“致洛洛”。
这样大概也算完成了一半。
他在我身边的三年,我给他读过三十六本书,薄的有厚的也有。
大概老天安排的刚好读到他告别我的第十四年。
尽管他好看的模样已经在我脑海里逐渐淡去,可我依旧记得他的声音。
十五年前我偷偷学了七个月为他画的那幅也是唯一一幅的肖像被我藏在正厅墙上的名家大作里,
我好像只有这样,坦坦荡荡又小心翼翼的才不算做贼心虚。
洛洛离开的那一年我有偷偷去过杭州,去了生他养他的那块温柔土地,碰见了熟人,说话也带着几分江南的语调,柔柔长长的,像极了他。
她叫我嘉嘉,明明所有人都这么叫。
可我仍旧红了眼。
原来她也认得洛洛。
她跟我说小时候也有人如我一般待他好,把对他的温柔当成习惯。
我摇头说我不一样,我待洛洛,已经不只是习惯。
记得早年我陪他听收音机里的戏剧的时候总是蹙着眉,控告一群白面大师掐着嗓宛转悠扬把深情当筹码。
他说的四个字我依旧时常会想起。
他说爱本无罪。
我现在终于肯示弱,说我有一点点想念了。
那我是不是也没有错。
我伤过他最厉害的一次,明明说的都是温柔话语,他却在我面前哭的喘不上气。
洛洛难过的时候会拽我的衣袖,那次他没有。
小孩子脾气。
我心里骂他,却看见他捏了一片不小心打破的花瓶碎片将手割的血肉模糊。
他说嘉嘉,我是不是特别特别坏。
我明明难过的要死,却还是将他手中的残片抠出。
是啊,坏死了,你是不是认为,我总是欠你的。
他说嘉嘉,嘉嘉,你别照顾我了,我坏透了良心,明明同你待了两年却总是会认错你。
其实那次我没说,看见他牵着别人的衣角走了好远的时候,我的心大概总是在揪着疼。
他们欺辱洛洛,看他抱着头躺在地上笑的喘不过来气,那时候他大概伸出手却再也拉不到我。
我打跑了所有人,水泥墙面磕的我额头肿起一个大包,那时候我抱着他,哭的再没有那样伤心。
后来他真正走的时候,是我拔了他的氧气管,病痛折磨的他不成样子,我最后一次,用手去给他捂点滴,可他的身子,再也暖不起来了。
他走的时候是七月,我人生的第二十二年夏至。
那束曾经在学校隔壁新花店买来的一大束玫瑰是送给他的,那时候碍着一点不好看的面子,转手赠给了一个陌生姑娘,她为我留下的那一枝,被我压在他说过眼睛好后一定会去读的那本书里,风干十四年。
而我为他写的那一封信,再也找不到了。
他大概不记得二十一岁的时候我们蹲在龙虾店门口执意要听完的那首纯音乐了。
他当时说,错过大抵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了。
就在昨天,网易云将它推给我了。
洛洛依旧是我的置顶对话框,我敲敲删删写了一大堆最后只给他发了一句:
你还好吗。
此刻我由衷的希望,在那边的世界里,也有个人能够陪你,若是你眼疾未好,可别又将所有一米八的男生都认成是你的嘉嘉。
下个月八号我要结婚了,他也来不了。
新娘是个和洛洛一样说着一口温柔的南方调子的姑娘,她很爱我,我也终于决定给她一个家。
至于我有没有爱过他,或许有,或许没有。
我只知道,他走后的十几年,我的夏至冷了好久。
谢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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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abo 1w+一发完
|外冷内热校草嘉×元气满满校霸洛
|何焉/微量光潇
00.
“这个世界上有六十几亿人,但某个瞬间,只这一个人,就能敌过千军万马,四海潮生。”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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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焉/微量光潇
00.
“这个世界上有六十几亿人,但某个瞬间,只这一个人,就能敌过千军万马,四海潮生。”
01.
何洛洛闻到空气中那抹淡淡薄荷味的一瞬间,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他软着腰靠在卫生间隔断门里仔仔细细贴好了抑制贴,想了一会儿,又给翟潇闻打了个电话。
“喂?”对面的声音有点模糊,估计是偷偷接的。
“洛洛?我这才刚下课,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及时……”
何洛洛吸了吸鼻子,声音也染了点莫名的水汽:“我完了。”
“诶不是啊,你把话说清楚一点,怎么了?”
“我能闻到信息素了。”
“……”翟潇闻愣了一下才不可思议道,“你的信息素紊乱症不治而愈了?”
正如翟潇闻所说,何洛洛是分化的最晚的那批omega,在分化以前,他是个实打实的校霸,常年位居校草榜前三名的狠角色,全校女生都在等他分化。
然后……他就分化成了一个omega。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分化的太晚,他对一般的信息素都极度不敏感,几乎和beta没什么区别。
翟潇闻一度对这个功能非常羡慕。
而现在……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讲台,低声对着手机道:“你闻到谁的信息素了?”
何洛洛的声音里透露出浓浓的绝望气息。
“——是焉栩嘉。”
02.
说起学校大名鼎鼎的优势alpha焉栩嘉,大概全校绝大部分女生,都可以说个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原因无他,这人自从高一分化以来,就一直被全校omega梦着醒着各种惦记。颜值高成绩好,家境也优越得要命。
原本这样的人跟何洛洛这种不务正业的校霸也没什么交集——可如今何洛洛能闻到他的信息素,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焉栩嘉双商是公认的高,肯定没神经病到公共场合不贴抑制贴。何洛洛闻到的那点薄荷味也确实是从他身上传过来的。
再结合他闻到薄荷味时难以控制的反应,他极有可能,对焉栩嘉的信息素,刚好无法免疫。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我完了。”何洛洛对着翟潇闻重复,“我从今往后都要绕着焉栩嘉走了。”
翟潇闻拿着笔甩来甩去,思索片刻,安慰他道:“焉栩嘉的话就还好吧……你不用绕开他走,他也不会主动找你啊?”
教室里的空调冷气开得很足,何洛洛面前摆着一本物理全解,手肘下垫着一堆破试卷。他敲着手机打了几个字,忽然有点淡淡的烦躁。
“诶,你闻到夏之光信息素也是这种反应吗?”
“夏之光?”翟潇闻随手扣上笔盖,又重新抽了张试卷,“还好吧,就一般O碰到A的那种反应啊。”
“一般的反应是什么反应?”
翟潇闻想起何洛洛的信息素紊乱症,一时有些不胜唏嘘:“这个我怎么跟你解释呢……”
“反正就是不能闻,这个闻了要出事的。”
何洛洛本人极度缺乏相关知识,回想起自己闻到薄荷味时腰都软了的反应,他甚至有种冲动想把焉栩嘉叫过来给自己再闻一次。
“算了。”他暗灭手机,顺手扔进桌肚里,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我得找他聊聊。”
翟潇闻的思绪还停留在题目上:“找谁?”
“焉栩嘉。”
何洛洛蹙了蹙眉,伸手按了按自己脖子后面的抑制贴。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让他知道一下。”
他懒得拖延,下课就找人问了焉栩嘉在的班级,一放学就拎着书包直奔八班。
教室里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何洛洛想了想,没直接进去,很保守地靠在后门用目光扫了一遍人。
然后成功捕捉到了正在收拾东西的焉栩嘉。
他盯着焉栩嘉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对方忽然回头不轻不重地朝这里看了一眼。
正好对上何洛洛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带着新奇和打量的目光。
焉栩嘉人长的高,气质却意外的清冷,眉眼又浓,越过细碎整齐的眼睫看过来,让何洛洛没忍住又摸了摸抑制贴。
……冷静。冷静。
然后,他听见焉栩嘉淡淡的声音:“你找我有事?”
输人不输阵。何洛洛往后退了两步,保持着安全距离,故作轻松道:“嗯。”
焉栩嘉是听说过何洛洛这个在女生口中好看到没朋友的校霸的。
但这样怼脸看还是第一次。
这位校霸确实长的很漂亮……眉梢眼角,好像还带着点桃花花瓣一样的浅粉色。
何洛洛在努力控制和焉栩嘉的距离,对方越靠近他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等焉栩嘉在他面前站定时,他的脸已经红的有点不对劲了。
焉栩嘉扫了他一眼,迟疑道:“你发烧了?”
淡淡的薄荷香从来人身上传来,何洛洛勉强靠着栏杆,身子微微向后仰,脑子也情不自禁变得有点迷糊。
他忍不住说:“你这人……你是不是没贴好抑制贴啊?”
焉栩嘉再怎么也意识到何洛洛的反应有点不对,垂眼看向他的后颈——那里的气味阻隔贴贴的完好妥帖,一丝味道也没漏出来。
于是他顿了顿,肯定道:“我贴好了,你是不是有点问题?”
何洛洛的内心极度复杂。他犹豫了半天,灵魂仿佛在躯壳内剧烈地挣扎了一下,忽然拉住了焉栩嘉的校服下摆。
焉栩嘉听见他艰难地问道:“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03.
何洛洛疯了。
回到房间他唇畔似乎都还残存着焉栩嘉身上的薄荷香,还有接卝吻时的感觉……
这也太他卝妈刺激了。
他知道自己对焉栩嘉的信息素特别敏感,但没想到能敏感到这个程度。
“……”
他看着手机上新加的微信号,也不知道该骂自己还是骂焉栩嘉。
最终,他对着翟潇闻发了一长串企鹅跪地的表情包。
「宇宙第一大帅哥」:你怎么了?
「宇宙第一大帅哥」:跟焉栩嘉说了吗?
「糯米团子」:……
「糯米团子」:我说了
「宇宙第一大帅哥」:说了就好,他什么反应
「糯米团子」:他没什么反应
「糯米团子」:但是我把他亲了
「宇宙第一大帅哥」:??????????
翟潇闻迅速打出满屏的问号表示质疑,何洛洛则保持着高位截瘫的姿势靠在椅子上,内心充满绝望。
……他可能真的要去医院看看病。
最近刚好迎来一中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全班都在就班服进行激烈的讨论,甚至还出了女装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何洛洛的审美一直不是很行,典型的仗着好看为所欲为的那种。翟潇闻身为文艺委员,也没打算问他意见,准备到时候抓这人做衣架三百六十度展览班服。
“何哥。”体育委员拿着报名表在他面前说好话,“给个面子呗,好歹报个项目?”
何洛洛还在想昨天的事,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你看哪个没人就给我填哪个吧。”
“好勒!”体育委员立刻刷刷打了好几个勾,“多谢何哥救命之恩。”
何洛洛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你给我填了什么项目?”
“3000米。”
“……”
翟潇闻刚摘下宣传片的U盘,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在叫自己。
“小翟。”
夏之光靠在门口,手上还搭着件校服外套:“焉栩嘉要我来给你们班何洛洛送个东西。”
翟潇闻有点意外:“什么东西?”
他接过去一看,赫然是一袋强力的信息素屏蔽贴。
“……”
“我不要。”何洛洛拒绝的很肯定,“他送我这种东西,跟骂我浪有什么区别。”
翟潇闻把袋子往他桌肚里一塞:“得了吧,你昨天还那样对人家呢?你怎么不说?”
何洛洛想反驳,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事儿怎么看都是他不对啊。
翟潇闻也知道他的情况,同情道:“昨天亲完之后呢?焉栩嘉有没有说点别的?”
“有啊。”何洛洛说,“他说他陪我去看病。”
“……你确定他不是在骂你?”
“没有,我真的这个礼拜六约了他一起看病。”
翟潇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祝你……看病顺利?”
何洛洛上网查过,自己身上出现的这种情况可能是因为对方跟自己信息素契合程度太高所导致的。但是光百度也不行,所以他还是约了焉栩嘉一起去测匹配度。
“我没有别的意思。”他反复对着焉栩嘉强调,“就是想看看怎么回事。”
由于不在学校,焉栩嘉穿了一件挺随和的黑色卫衣,衬得整个人身形挺拔,特别清冷利落。
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何洛洛特意隔了他有一段距离,一前一后在路上走。
焉栩嘉的声音听起来也有点懒洋洋的:“是的,你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想亲我。”
“……”
何洛洛眼见说不过他,强行转移话题:“那个,学校的校运会,你报项目了吗?”
这个话题转移的有些生硬,焉栩嘉接的却很自然:“报了。”
“什么项目?”
“3000米。”
“……”
他这是跟3000米这个项目杠上了吗?
最近的一家医院离得不远,里面设置有专门的ABO性别测试科,旁边就挨着妇产科,还可以测匹配度。
何洛洛看着面前一对一对的夫妇,忽然觉得有点儿不自在。
焉栩嘉就在他前面几步的距离,察觉到他不走了,停下来回头看他:“怎么了?”
何洛洛当然不愿意承认:“……没什么。”
负责测匹配度的医生是个中年beta,显然对他们这种小年轻见怪不怪,刷刷签了单子就塞到何洛洛手上,附带语重心长道:“年轻人要懂得节制啊。”
何洛洛看着手上的单子无语:“……医生,我不挂妇产科。”
“测匹配度就在妇产科。”医生说,“你的症状我看了,确实很需要测一测,还有……这个是你家alpha吧,让他跟你一块测。”
何洛洛想说焉栩嘉跟他没关系,却被对方出言打断。
“快点吧,我还要回去写作业。”
“行……”他咬牙道,“您真爱学习。”
最后测出的匹配结果是惊人的97%。
医生推了推眼镜,显然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我从业二十年,你们是我见过契合度最高的一对。”
何洛洛也懒得反驳他们不是一对了,只求快点速战速决:“那我现在的症状有什么办法?”
“强力抑制贴是必不可少的。”医生看了看具体数据,又潦草地签了点别的东西,“这么高的匹配度,肯定相互作用很强烈,不过开了药应该就会没问题了。”
“……应该?”
“应该的意思就是说真到了发热期,这个药就不管用了。”
“……”
04.
焉栩嘉拎着一袋药问他:“你发热期准吗?”
何洛洛才刚喝完药,此刻正双目无神地看着对面的白色瓷砖墙壁:“我从来不记发热期。”
说完,两个人都神奇地静默了下来。
过了半天,何洛洛感觉自己稍微好了一点,冲焉栩嘉招了招手:“你过来。”
“……做什么?”
“我看看那个药起作用没有。”
何洛洛顺着焉栩嘉身边坐了,没什么感觉,又得寸进尺地凑过去闻了闻他的后颈。
少年人的气息温热柔软,像是一阵淡淡的风。
焉栩嘉眯了眯眼睛,伸手把他拎回座位:“老实点。”
何洛洛喝了药,他又没喝。这会儿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花香了。
……清清淡淡,还带着点甜,好像是栀子味的。
不记发热期的omega好比不记生理期的女孩子,何洛洛回到学校后向翟潇闻求助,结果翟潇闻无情地白了他一眼:“发热期都不记,你真的是omega吗?”
何洛洛很无辜:“我从前闻不到味儿,也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翟潇闻无语,“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你要是真的很担心,就随时把抑制剂放书包里备着。”
何洛洛喔了一声,稍微放心了一点。
“没事就过来给我看看班服。”翟潇闻还在划拉手机,“他们都喜欢这件白色的,你觉得好看吗?我觉得不如那件红的?”
白色的那件没什么特别之处,胜在简约家常。红色的那件胸前有朵盛开的玉兰花,背后还画了一对小翅膀。
何洛洛看了半天也没选出来:“……要不就那件红色的?”
“我也觉得红色好,白色的太平了。”翟潇闻吐槽道,“他们都说红色这件像广场舞大妈,哪儿像了?”
何洛洛鼓励他:“那你穿给他们看,证明一下。”
翟潇闻有理有据:“不行。我这么帅,他们只会说是因为我的颜值撑起了这件衣服,而不会发自内心地欣赏我的品味。”
“……”
竟有几分道理?
离校运会还有几天,全班都疯了,讨论着开运动会的两天在学校玩什么,连带什么零食都计划的明明白白。
何洛洛做着老师布置的几张破卷子,十分不解:“是没有放过假吗?怎么这么兴奋?”
“你不懂。”翟潇闻咬着薯片在一大堆零食里挑来挑去,“好不容易逮着了在学校作妖的机会,你说能不激动吗?”
说完,他把零食往何洛洛那边推了推:“夏之光给我买的,你要不要也挑点?”
何洛洛扫了一眼,手上还是很诚实地挑了几包薯片。
他随便拿了两袋别的,忽然在里面看见一盒薄荷糖。
“……”
“怎么了?”翟潇闻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我记得你挺喜欢吃糖的,这个要吗?”
何洛洛迟疑了一会儿,接了过去。
“……要吧。”
周末班上的同学约好一起为了运动会出去采购,翟潇闻特地把男朋友夏之光从八班叫了过来一起,何洛洛低头拨弄着耳机,对这种小年轻黏黏糊糊的状态做出了批评:“虐狗。”
翟潇闻背着企鹅包包甜蜜蜜道:“这叫公费恋爱,一举多得。”
何洛洛还想说什么,翟潇闻就热情地挥了挥手:“这里。”
……然后何洛洛就看到了夏之光身边的焉栩嘉。
他瞬间没了声音。
翟潇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伸手捅捅他:“这可不是我喊来的啊。”
何洛洛毫无感情:“是啊……感谢夏之光,让我不用和你们三人行。”
说完,他自闭的低头看路,没再抬头四处张望了。
翟潇闻扑进夏之光怀里,挽着他的手非常恃宠而娇地问他怎么来的这么晚,焉栩嘉顺路走到他旁边,开口问道:“好点没有?”
何洛洛没闻着味:“好点了。”
走了一会儿,他没忍住吐槽:“您不是学业繁忙吗?怎么还有空出来玩?”
焉栩嘉的语气很敷衍:“这个礼拜不繁忙了。”
……合着这人是能屈能伸张口就来啊?
班上的人挑了零食区疯狂购买,何洛洛没什么想买的,推着空荡荡的购物车晃了半天,在买草莓巧克力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排零食有点高,他伸手没够到,踮了踮脚,还是够不着。
何洛洛有点不耐烦,正想着怎么暴力取到零食,身后忽然拢上了一层阴影。
紧接着,那排巧克力被人轻而易举地取了下来。
焉栩嘉另一只手搭着他的肩膀,顺手把草莓巧克力丢进购物车里。
身后熟悉的压迫感让何洛洛有点不习惯。虽然已经开过了药,可靠的这么近,他还是有点不自在。
“怎么了?”焉栩嘉说,“你怎么又脸红了?”
这人的声音即轻且低,特别有磁性。响在耳畔的效果杀伤力巨大,让他没由来连心跳都猝然加快了几下。
何洛洛深吸一口气,指了指门口:“慢走不送。”
“……”
05.
运动会举办的那天,全班以压倒性票数选择了那件白色的班服。
翟潇闻觉得大家没有发现美的眼睛,非常遗憾地对着何洛洛啧啧道:“他们失去了一件美丽的、有设计感的新衣。”
何洛洛正在教室后面换衣服,闻言把这件白色班服展开,仔细看了看:“这件其实也还行。”
“你不懂。”翟潇闻摇了摇头,“你这种颜值,是不会有挑衣服的烦恼的。”
何洛洛三两下换上班服,拎着一大袋零食往楼下走:“……那你慢慢感慨吧。”
主席台上排着一排整齐的桌子,观众席就在旁边,按一班往后的顺序依次排开,他们班刚好正对着操场。
班上的运动员都在别号码牌,何洛洛放下袋子,问体育委员:“我的项目是什么时候?”
体育委员正忙得团团转,抓起报名表看了一眼:“何哥,你的3000米在明天下午,压轴的项目,暂时不用着急。”
他嗯了一声,绕着观众席看向操场——那边正在准备第一场跳高比赛。
鬼使神差的,操场上人那么多,他还是精准定位到了焉栩嘉的位置。
他身上别着3246的号码牌,目测是在准备跳高。
何洛洛仰头喝了口水,忽然听到旁边的女生兴奋的惊叫声:“是嘉嘉——”
“焉栩嘉吗?呜呜呜呜呜妈妈爱他,他是要准备跳高了吗?”
“诶快把手机准备好,要拍照了……”
操场上准备跃杆的焉栩嘉正在助跑,身形在阳光的映照下耀眼得过分,仿佛像是在发光。
何洛洛蹙眉看了一会儿,忽然想道:我看他看得这么入神做什么?
他重新低头玩起了手机,手又不受控制地点上了拍照的位置。
“……”
拍,还是不拍?
“……”
算了,反正拍了他也不知道。
何洛洛自我洗卝脑,索性抬手大大方方地对着焉栩嘉拍了一张。
刚点完拍照,对方忽然准确地朝他这里看了一眼。
对方的眉眼在镜头下好看的要命,看过来的时候,好像还轻轻弯了弯唇角。
“……”
操,好帅。
下午翟潇闻有项目,夏之光早早抱了男朋友的校服在观众席等他。坐下来的时候还礼貌的对何洛洛打了个招呼:“你好。”
何洛洛迟疑了一下,也回了一句:“你好。”
匹配度也是奇怪。明明都是alpha,夏之光在他旁边他却心如止水,压根没半点感觉。
他没闻到,夏之光却仿佛在空气中闻到了一点花香。
过了片刻,他好心提醒道:“洛洛,你的抑制贴是不是没贴好?”
“?”
何洛洛摸了摸后颈:“……没有啊。”
3000米长跑的位置离观众席挺远,等翟潇闻的项目结束,就轮到何洛洛了。
体育委员在起点鼓励他:“何哥!我相信你!为班争光,你可以的!”
何洛洛看到旁边焉栩嘉过来了,下意识按了按抑制贴:“……当然没问题。”
上一组人还没跑完,他靠在音响旁边喝水,忽然在空气中闻到了一点淡淡的薄荷味。
何洛洛蹙蹙眉,以为自己是太累了,又喝了口水。
结果那抹薄荷味越来越重,几乎浓的快成了实质。
他不受控制地朝焉栩嘉看了过去。
对方垂眼在一旁登记报告单,看样子十分平静,毫无波澜。
何洛洛头脑发昏,下意识唤了他一声。
“……焉栩嘉。”
焉栩嘉合上笔盖,回头看他:“怎么了?”
他脸上泛着点不正常的潮卝红,扶着桌子喘了口气,忽然拉过焉栩嘉的校服,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你帮帮我。”
半天没听到对方的回应,他的嗓音都快软成了水:“……行吗。”
焉栩嘉也没想到何洛洛的发热期会是在这个时候。他靠近两步,目光扫向对方柔卝嫩的后颈:“我怎么帮你?”
眼看何洛洛快撑不住了,他抬手给裁判请了个假,中途对方一直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角,完全不肯松手。
医务室的值班医生也没见过这么严重的发热期反应,吃惊道:“他打了抑制剂吗?”
焉栩嘉说:“打了。”
“打了应该就没问题了。”医生看了何洛洛一眼,还是觉得不对,“他这个反应,是不是有什么别的问题?”
焉栩嘉正想说,忽然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
何洛洛几乎半靠在他怀里,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因为没什么力气,动作也显得软软的。
……但意思却很明白。
焉栩嘉看了他一眼,改口道:“没事了,我这就带他回去。”
医务室的后面是条挺隐蔽的小路,从前在这里有个废弃的篮球场。这时候连个人影都不见。
“就在这里吗?”
何洛洛点点头,带着点乖顺地露出了自己的后颈,眉眼都浸满了水汽——
“帮个忙,标记我一下可以吗?”
06.
97%的匹配度太可怕了。
薄荷味信息素注入进来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为了表示安抚,焉栩嘉控制住他的双手,低声道:“这样行吗。”
何洛洛被带有侵略性的气息刺激的说不出话来,只知道黏着焉栩嘉缓过这一段适应期。过了半天,他才慢慢松手,小声道:“我好了。”
说完,他补充了一句:“谢谢你。”
焉栩嘉的表情有点意味不明:“不用谢。”
何洛洛喘了口气,终于找回了一点儿平时校霸的状态,起身道:“我们回去吧。”
他这么久没回去,也不知道翟潇闻有没有着急。
“何洛洛。”焉栩嘉在他身后开口道,“你是真的心大。”
他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焉栩嘉一眼。
“我刚刚标记了你,你现在也不打算给我个名分,就想走?”
焉栩嘉的声音顿了顿:“你这跟白嫖有什么区别。”
何洛洛是真没想到这茬:“……啊?”
怎么搞的好像他欺负了焉栩嘉一样??
运动会最后一天晚上没放假,全校都在教室里看电影。班里挑了一部老少咸宜的爱情片,男主和女主你侬我侬,亲卝密无间。
何洛洛最不喜欢这种黏黏腻腻的罗曼蒂克情节,就拿了副纸牌在教室外面陪翟潇闻斗地主。
外面天全黑了,翟潇闻举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微弱的光线下,他们几个仿佛不是在打牌,而是在做法。
然后前来的夏之光同学就被自己男朋友的尊容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在干嘛……”
他指了指翟潇闻满脸的白条,疑惑道:“你们这是在……假扮贞子?”
翟潇闻抬头,满脸的白色小纸条在手电筒的灯光下微微发亮。
他对自己男朋友的猜测十分无语:“斗地主啊,输了的贴条。”
何洛洛也跟着抬头,顺手扔下一个对二:“快出牌。”
“不玩了不玩了。”翟潇闻丧气道,“打不赢。”
夏之光伸手:“我来替你玩?”
何洛洛痛快道:“行,输了的贴条。”
三十分钟后,夏之光也被贴了满脸白条。
“你这运气也太好了。”他由衷感概道,“简直就是欧皇附体。”
何洛洛非常自恋地承认了,又道:“你们得感谢今天不赌钱,否则我将大开杀戒。”
“……”夏之光沉默半晌,“说起欧皇。”
“我能叫焉栩嘉过来治治你么?”
猝不及防听见焉栩嘉的名字,何洛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他怎么了?”
“运气贼好啊。”夏之光说,“我打牌从没赢过他,你愿意让我请来这位大神吗?”
“……我不愿意。”
夏之光还打算嘲笑他,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
教导主任浑厚的斥责声响起。
“那边的!玩什么呢??!”
“……”
玩脱了。
07.
“对不起,我不应该在校运会的晚自习,带领同学聚众打牌,损害学校名誉……”
“也不应该早恋……”夏之光在主席台磕巴了一下,“不是,也不应该私自追求翟潇闻同学,造成不好的影响……”
何洛洛在后台忍笑:“公开处刑。”
翟潇闻用气音小声回答他:“我就搞不明白年级主任为什么非说我俩早恋,我们看起来很像一对?”
“像,非常像。”
何洛洛低声说:“你俩太配了,夏之光对你做过标记吗?”
“你说什么呢!”翟潇闻震惊道,“临时标记都没有过,我们谈的是柏拉图。”
他怀疑地看向何洛洛:“你怎么这么懂啊?背着我谈了男朋友?”
何洛洛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也说不上来跟焉栩嘉是什么关系,就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
翟潇闻更加震惊:“谁???!!”
“还能有谁。”何洛洛说,“我也闻不到几个人的信息素啊。”
“……”
这下换翟潇闻疯了。
校运会结束后很快就会迎来新学年的第一次月考,在考试即将到来之际,班长做主把上次运动会的奖金分了下来,送给大家回去放松玩耍。
“虽然我很感动。”何洛洛捏着手里的十块钱,“可这终究也只是十块钱而已……最多,就够喝杯奶茶?”
翟潇闻计划得很好:“我肯定跟夏之光出去看电影。”
何洛洛一时也想不出该去哪儿,还是翟潇闻轻飘飘提醒了他一句:“你不是还有焉栩嘉吗?人家好好一校草,你就这么放着不管?”
“迟早会被别人拔走。”
何洛洛觉得自己跟焉栩嘉现在关系有点尴尬,标记是标记过了,可是除了标记什么都没有,他也没问人家愿不愿意。
这么一想,他还真有点像个渣男。
思及至此,他越发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太道德,顺手发了条消息约焉栩嘉出去看电影。
一场象征着纯洁友谊的电影。
当天下午正好还要去拿盒新药,何洛洛穿着一件宽松的明黄色卫衣,靠在药店门口给焉栩嘉懒洋洋地发消息,能打两个字绝不三个字,鲜活有力地印证了懒的精髓。
焉栩嘉来的时候他还在低头打字,少年毛茸茸的脑袋上松松带着帽子,隔住了脖子后面的一小片皮肤。
……防范还挺全面。
何洛洛抬眉看他,晃了晃手里的电影票:“这儿。”
电影票定的是后座,他们进场时前面人也不多,环境幽暗隐蔽,非常适合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焉栩嘉低头看过去,对方正捧着一盒爆米花看得入神,白皙的指尖从袖口探出来,似乎是畏冷,又很快拢了回去。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并不强烈,却意外的很好闻。
自从他把何洛洛临时标记过后,对何洛洛的气味也变得特别敏感。过高的匹配度作祟,他骨子里也不可避免地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
何洛洛感受到身边人微妙的气场,回头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
“看我做什么?看电影。”
焉栩嘉低声说:“看你好看。”
“……”
这部电影和运动会那天晚上放的有异曲同工之妙,男女主黏黏糊糊恩恩爱爱,剧情没什么好看的。散场后何洛洛觉得自己今天招待的不是很周到,主动提出去买两杯奶茶。
焉栩嘉没什么意见:“别走太远了。”
“你管的也太宽了。”何洛洛一手拎着袋子一手玩着手机,语重心长道,“这样你未来对象是会嫌弃你的。”
焉栩嘉挑了挑眉,重复道:“未来对象?”
他问: “何洛洛,说好的负责呢?”
“……”
何洛洛心虚了。非常虚。
他连忙假装买奶茶离开了灾卝难现场,在奶茶店磨蹭了半个小时,等回去的时候焉栩嘉面前已经站了一个女生。
那应该是一位挺漂亮的omega,长发长裙气质温婉,正拢着头发对焉栩嘉说着什么。
焉栩嘉侧头听着,表情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何洛洛记得她是学校里一直暗恋焉栩嘉的女神,追求者众多,很受欢迎。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点没意思,捧着奶茶杯吸了两口。
……有点苦。
“学长,我一直对你有好感。”女生脸庞泛红,伸手别了别碎发,“也没想到这么巧,会在电影院门口遇到……”
“不巧。”
那女生愣了一下。
焉栩嘉打断她,淡淡道:“我陪我男朋友来的。”
08.
而校草传说中的男朋友正咬着吸管玩手机,看见女生走了,才轻快地朝前跃了一步,语气如常:“你艳福不浅啊。”
焉栩嘉轻轻嗤了一声。
何洛洛顺手塞过去一杯奶茶,好奇道:“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拒了。”
焉栩嘉垂着纤长的眼睫:“有家室的人不应该在外面……招蜂引蝶。”
何洛洛点点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你有什么家室?”
焉栩嘉看了他一眼,嗓音也跟着放的很低。
“何洛洛,我说你要对我负责,不是在开玩笑。”
“你真的不想……做我男朋友?”
“……”何洛洛动了动手里的袋子,语气僵硬,“是因为我们信息素匹配度高,你出现了错觉。”
“不是错觉。我分的出我喜欢的是什么。”
“你年纪还小,抵抗不了诱卝惑。”
焉栩嘉笑了:“你觉得你有诱卝惑过我?”
“……”
他轻轻补上一句:“也不对。”
“你什么都不做,我就喜欢的不得了了。”
何洛洛下意识道:“你再考虑考虑。”
“不想考虑。”焉栩嘉说,“刚刚看见那个女生,你心里就没一点感觉?”
“……”
何洛洛低着头不吭声。毛茸茸的脑袋在日光下被勾勒的柔和温暖,特别像某种纠结的小动物。
焉栩嘉知道他在纠结,主动伸手将少年轻轻卝按进自己怀里,右手顺着柔软的碎发一路滑到后颈。
他感受到身下人小幅度的颤抖,微微用了点力,低声道:“生理反应骗不了人的,洛洛。”
“你喜欢被我标记。”
……
第二天翟潇闻背着企鹅包包快乐地来上学的时候,意外地的在自己亲爱的同桌桌子上看见了一小盒薄荷糖。
他吃了一惊:“活着不好吗?”
“哪个不长眼的敢给何洛洛送东西?”
被他吐槽的校霸正趴在座位上补觉,一只手肘撑着侧脸,白皙修长的指节从漆黑的碎发里透出来,无意间露出白净的脖颈。
翟潇闻絮絮叨叨两句,放下背包,忽然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何洛洛后颈的腺体微微发红,上面印着一点整齐的咬痕。
不难猜出做标记的人是有着多强的占有欲。
而座位上放着的薄荷糖包裹的整整齐齐,只从撕开的一角溢出一点淡淡的薄荷香气。
翟潇闻不由得放轻了语气:“……啊。”
“原来早就背着我好上了。”
end.
宝贝
全文1.1w+
清水abo,恋爱合理化的设定
普通人的恋爱 从相亲到相爱
柚子汽水与樱桃味
请勿上升真人
“小朋友想陪着他的龙猫一直呆在雨里,拉着他的手,一辈子都不松开。
龙猫想抱着他的宝贝,让他躺在自己柔软的绒毛里,一直一直。”
🍿💍
———
———怀里人红着脸松开了他,匆匆忙忙告了别就一溜烟地跑了。晚风很及时地哗啦哗啦吹过来,给他滚烫的脸降降温。
他这才慢悠悠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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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abo,恋爱合理化的设定
普通人的恋爱 从相亲到相爱
柚子汽水与樱桃味
请勿上升真人
“小朋友想陪着他的龙猫一直呆在雨里,拉着他的手,一辈子都不松开。
龙猫想抱着他的宝贝,让他躺在自己柔软的绒毛里,一直一直。”
🍿💍
———
———怀里人红着脸松开了他,匆匆忙忙告了别就一溜烟地跑了。晚风很及时地哗啦哗啦吹过来,给他滚烫的脸降降温。
他这才慢悠悠地走向旁边通往院子的深巷子。朱红色的老式居民楼,靠近门的一角墙皮掉得所剩无几,露出夹杂着烟粉和浅蓝的灰色内里,砖头的轮廓隐隐若现。焉栩嘉站在一楼的楼梯向上望,顶楼那户暖黄色的灯光洒下来。老楼的墙壁既隔不住声音也隔不住气味,饭菜的香味萦绕整个楼,上面那群人打闹说笑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
夏天家家户户都只在纱门里面挂层帘子,赵磊在日本买了好几张手帕缝在一起当帘子使,花花绿绿的,整栋楼独一份。外面那层纱门网格之间都落了灰尘,门锁上面被夏之光掏了个洞,彭楚粤贴了好几卷和纸胶带,还是轻轻松松就能够伸进去把锁打开。焉栩嘉停在门前想了想,还是选择象征性地敲了敲门。
是赵磊开的门,把一头黄毛染得乌木一般黑,脸颊终于长了点肉。手里端着的茶代替了咖啡,乌龙茶的味道很浓郁,可是依然挡不住他一身的盐渍菠萝味儿。焉栩嘉吸吸鼻子使劲一闻,得,原来这屋不仅仅只有饭菜味那么简单。屋里三个人空调下面裹得严严实实,脸却都红扑扑的。兴许是玩嗨了,几种信息素混在一起,冷风都吹不走,反而搅和成一种更加奇怪的味道。
“洛洛不来啊?”赵磊倚在门边八卦他。细细的笑眼亲和地弯了弯,脑袋还往楼下望了望。
“就你们现在这味儿,我一个alpha都快被呛死了,你敢让一个omega进来?”焉栩嘉又好气又好笑地迈过玄关轻轻推了赵磊一把,找一双浅蓝色棉质拖鞋换上,大步流星地向沙发走去。
“行啦行啦,知道你爱护你们家洛洛。嘉哥,坨坨和坨妹生了五个崽,改天让洛洛来看看吧。”
夏之光抱着个垫子,上面躺了五只灰色猫崽,手掌一般大,安安静静地睡着了。没戴自己的红框眼镜,焉栩嘉的脸都是模糊的,他只能对着人站的方向傻乎乎地笑一笑。电视里放着卡通片,地上散落着各式各样幼稚的玩具,收音机还在吱吱呀呀地叫。唯一看起来正常一点的彭楚粤,此刻在潮湿燥热的夏夜,坐在榻榻米上捯饬桌上的自热火锅。四个alpha挤在一个几十平米的小屋里,各自做着看起来有些荒唐的事,气氛竟也出乎意料的和谐。
电视屏幕刚好放到小梅在雨里等车遇到龙猫那一幕卡住了,焉栩嘉盯着电视机好久,右手下意识隔着套外外面的衬衫去摩挲左手手指。
真实的厚重感。
他闭着眼睛,没说话。火锅的蒸气把他的脸包围,火锅刺激性的味道、信息素杂乱的味道、晚风里挟裹着微咸的味道;老唱片含糊的声音、吵吵闹闹的声音、树冠下面蝉鸣的声音————无一不在充斥他的鼻腔和耳廓,他的心紧张砰砰地跳着,仿佛是方才在楼下亲吻后的延迟反应。可是他又那么宁静,抚摩着那银质的小指环,还停留着手掌的温热和樱桃的酸甜味道,连一生都甚至可以被它紧紧套住。
“喂,你们过来,我有事情要说。”
焉栩嘉招招手,夏之光和赵磊立刻从别处凑到桌子周围,连同阿粤一起专心地盯着他。他被盯得脸上烧起一片红,还是故作神秘地把左手藏进衬衫袖子里,然后缓缓地用右手掀起袖子,左手握着拳。
这动作似乎有些熟悉,大家脑海里纷纷浮现出这位大少爷彼时炫耀自己手表时候的神采。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有些失望的神情。赵磊甚至吐槽,焉栩嘉,这次要再是劳力士,咱就别做朋友了啊。
他却笑开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握紧拳头的手一松,慢慢挥了挥。
“我要结婚啦,祝福我吧。”
气氛大概沉默了有几秒,顿时惊喜而诚挚的祝福你一言我一语潮水般朝他袭来,兄弟们一把抓住他的手,感慨万千。他只是笑着,无声地笑着,可是嘴角都仿佛挂不住满溢的笑意,恨不得有声有色地张扬起来。
无名指上的戒指辉映着仲夏夜晚的颜色,闪耀着温柔而幸福的光芒。
——
怎么形容和焉栩嘉初次见面呢?何洛洛很想用五彩斑斓的修辞去形容,但是真的很难。
普普通通的相亲,本来就是很不浪漫的一件事。
他打开衣柜的门,清一色都是纯色的t恤。妈妈翻箱倒柜才找出一件爸爸年轻时候穿过的正装,里面的衬衫图案还是淡淡的粉色条纹。何洛洛好不情愿地套上了衣服,下撇的嘴角极力证明自己是个很man的omega。西服的尺码有点大,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妈妈一边帮他挽着袖子,一边在他耳边唠叨。宝贝,待会儿一定要好好表现哦,妈妈和阿姨都很希望你们可以聊得来。
但愿,何洛洛想。
见面的地方是一家日式餐厅,店里的气氛安静而平和,角落里的小装饰增添了人间烟火气。何洛洛向妈妈的小纸条上写的23号桌走去,坐在位置上的alpha正在低头喝水,微微卷曲的刘海服帖地待在额头两侧。
“是......焉栩嘉先生吗?”何洛洛拉开椅子坐下,对上对面男人的眼睛。焉栩嘉的眼睛很大很圆,笑起来的时候很有神。问他想吃点什么,把菜单移向他,手指在上面时不时地点一点。何洛洛一行一行地在菜单上扫视,价格虽然没有高级餐厅那么高,但是也绝不便宜。他其实会吃很多,也知道焉栩嘉手头不缺钱。初次见面从容而拘谨,为了保持好一点的形象,何洛洛咬一咬牙,心里忙着对自己的胃说抱歉,只点了一份鳗鱼饭和杏仁豆腐。
何洛洛不怎么会找话题,多半时间都在专心埋头吃饭。倒是焉栩嘉在喝饮品的时候时不时停下来和他聊聊天,常常问他一些关于小孩子的问题。 比如,平时孩子们一般喜欢看什么动画片、读什么书。提到孩子,沉默的何洛洛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感觉像是在和小朋友的家长对话,当小学老师这几年的经历滔滔不绝地说出口。焉栩嘉大多数时间都在耐心地听他讲话,偶尔回那么一两句,低音像轻轻敲响寺庙的古钟,舒服得像在耳边挠痒痒。
饭桌中间有一个很高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束茎很长的六出花,鹅黄和乳白里面掺着淡红。趁对面那人发着呆,他躲在花后面偷偷地端详对面这位相亲对象,穿着熨得平平整整的白衬衫,打着细细的领带,下颚的棱角很柔和,不是皮包骨头的瘦。不知是不是他盯得太久,焉栩嘉注意到了何洛洛的目光,白净的脸颊意外地爬上了点颜色,他冲他笑了笑,又垂下眼去。
他之前遇到过的alpha在相亲时无论有意或无意,总是会显示自己的alpha身份,或多或少都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而beta们呢,或许是受性别的影响,在感情上也带着一种迟钝。何洛洛很少遇见像焉栩嘉这样温柔里不带谄媚、稳重里没有冷漠的alpha,可以说几乎没有过。他言语间的温和和举止里的克制让何洛洛有时会忘记他还是个alpha。
alpha......应该是最强硬最霸道的那群人。
可是他却给他一种,躺进沙发里,被柔软舒适包围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像掉进云里那样,模模糊糊的缥缈。这种真实的厚重感,看不见摸不着,却把他完完全全裹住了。
结完账准备走了,窗外的雨却毫无预兆地下了起来,啪塔啪塔打着落地窗。
没带伞怎么办呢?
附近没有公交车站和地铁站,想打出租车都有点难。就算跑着回去,也会被淋成落汤鸡。
何洛洛担心地皱了皱眉头,被焉栩嘉看在眼里。他拍拍他的肩膀,从包里拿出一把深灰色的折叠伞,告诉他不要担心。
雨很大,但是伞很小。伞下勉勉强强能挤下两个人,焉栩嘉把大部分都遮到何洛洛头顶,自己的左肩湿透了。何洛洛不好意思,把伞往左边推了一点。两人就这样握着伞柄推来推去,最后每个人的肩上衣服的颜色都深了一大片。他没忍住笑了出来,却又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什么。
焉栩嘉嗯了一下,像在迟疑着开口说些什么,或者是在想着如何表达。
“你要说什么?”何洛洛问他。
“如果可以让两个人都不淋到的话,”
“或许......我可以搂着你吗?”
焉栩嘉说完脸就红了,后悔自己不该说的。何洛洛也感觉到温度正在一点一点往脸上爬,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犹豫地点了点头。
焉栩嘉心底还是礼貌而疏离的,一点力道都没有施加在何洛洛肩上,只是虚环着他。一只手臂搭在他肩膀,温暖的手掌覆上他肩头的水渍,轻轻地擦了擦。他们的距离忽然之间靠近了好多,臂膀结结实实地贴着臂膀。何洛洛感觉全身都在发烫,焉栩嘉比他高半头,抬眼就能看见他的睫毛一眨一眨。雨里夹杂着泥土的气味,何洛洛动动鼻子闻了闻,却闻到了焉栩嘉的信息素味道。有点像木村富士山的柚子汽水,而且是加冰以后咕噜咕噜冒泡的那种。
何洛洛走路的时候总是喜欢看地上,鞋踏着积水溅起小小的水花。鬼使神差地,他嘴里突然蹦出一句,“我们现在的样子好像龙猫哦。”
“龙猫?”焉栩嘉有点懵。
“就是电影一开始,小梅等车看见龙猫的时候。我记得那只龙猫是灰色的大多多洛,它也打着一把深灰色的伞哦。”
他刚刚眉飞色舞地解释完,焉栩嘉只是很轻很轻地笑了几声,又不说话了,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何洛洛有些尴尬,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冷场王。他僵硬地待在焉栩嘉怀里,寒冷的冬雨下得指尖都有些微微发凉。可是脑子依旧像爆炸了一样,思绪在胡乱地飞。眼里的世界好像一瞬间都失焦了,唯有那只手落在肩上的重量还残存真实触感。
记得《小情歌》里有一句唱的是,就算大雨让整个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
红灯漫长的等待时间里,他望着柏油马路上积水里他和焉栩嘉的倒影,隐隐约约感觉看到了未来,又不敢确定。
他有点不敢去想那个问题。
他会是那个人吗?
但愿,他想,但愿如此。
——
赵磊在洗衣服的时候无意中在焉栩嘉的外套上嗅到了一丝樱桃的味道,明摆着不是这屋里其他三个人的信息素。于是,他和彭楚粤夏之光一拥而入焉栩嘉的房间,把他抬到客厅拷问。
“没什么,前几天和一个omega相亲,送人家回去的时候下了雨。伞太小,搂了一下人家。”
对面三个人纷纷摆出一副幺儿终于长大了的欣慰表情。夏之光洗了一串葡萄吃,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不清楚,焉栩嘉还是能依稀辨出来,他问的是,那你钟意人家不?
他想起那天何洛洛隔着花瓶偷瞄自己的情景,亮晶晶的眼睛出现在他脑海里,一闪又一闪。
这何止是一句钟意能解决的事儿啊。
要说一点好感也没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焉栩嘉必须承认,仅仅凭那一面之缘,他打心底里抗拒不了何洛洛。大概从小就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出来工作又是和小孩子待在一起,他总觉得何洛洛的骨子里透着一股天真和单纯。
可光靠喜欢哪能足够撑起一段婚姻呢?焉栩嘉晚熟,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不知道可以维持多久,对方是否有着同样的心情也是未知。而且他知道,结婚不是靠着一腔孤勇就能够走到白头的。信任、担当、风雨同舟......都是需要去经历的。
他还不够坚定到能做出承诺。
萍水相逢,不知道能走到哪里,那就先试试看吧。
他看了看日历,今天的日期上画了一个圈。他这才突然想起来,今天《龙猫》又在国内上映,他约好了要和何洛洛一起去看来着。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他匆匆忙忙套上毛衣和外套,抓起电影票和钱包手机就下了楼,连钥匙都忘了拿。
何洛洛已经在楼下等了,戴着一顶白色的贝雷帽,在楼下的花坛旁边向他招手。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乱的,挡住了眼睛。他把自己裹得暖暖和和,红色格纹羊绒围巾围了一圈又一圈,快要把小脸遮住。
焉栩嘉跑下楼走到何洛洛身边,何洛洛的后脑勺毛绒绒的,他忍不住揉了揉。他随便拽了一件夏之光的朱红色风衣穿上,没想到刚巧和何洛洛的围巾搭起来了。楼上阳台挤了三个人,赵磊彭楚粤夏之光站成一排托着腮,六只眼睛blingbling亮。一道道炽烈的目光投向他,都快在他烧出个洞出来了。焉栩嘉感到大事不妙,拉着一脸茫然的何洛洛就开始逃跑。跑出五十米开外,远远传来一声整齐的呼喊:
“弟媳真好看!”
“不骗到手不许回家!”
——
洞外面的雨还在啪嗒啪嗒地下,小梅已经爬到龙猫的肚子上啦。多多洛的肚子又大又柔软,可以当作一张床在上面睡觉。
这是何洛洛第五次偷看他了。焉栩嘉悄悄掰着手指头数着,一根又一根。电影还没播到一半,一只手就这么数完了。他把手掌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十根手指交错纠缠,手心冒出细细密密的汗。
脸颊一定是微红的,还在偷笑着。何洛洛偷看自己可费了好大的力气,两个挨着的座位之间塞了好大一桶爆米花和两大杯饮料。焦糖爆米花堆成一个小山丘,直勾勾的目光可谓是翻山越岭、漂洋过海才落到他身上。他有时候趁何洛洛专心看电影的时候反过来偷瞄他,何洛洛的嘴像仓鼠一样鼓鼓的,嘴里一刻没停过。只要龙猫一出来,他就会惊喜地笑起来,和每一个把任何感情溢于言表的小孩一样。淡淡的樱桃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轻轻挠着焉栩嘉的鼻子。
何洛洛要忙死了。既要专心致志看电影,还要时不时悄悄看焉栩嘉一眼。可惜眼前的果汁和爆米花宛如法海一般的存在,把对方的脸挡得严严实实的。他自觉秉承愚公移山的优秀精神,山高水远,只要我一直一直吃下去,就没有铲不平的路。他太真实诚,大把大把抓着爆米花就往嘴里塞。旁边的小女孩愣了,以为左边的大哥哥三天没吃饭,已经饿得饥不择食。
天,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男孩子。
焉栩嘉再也不能集中精神看电影了。
电影院的周边是小商铺,卖着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儿。焉栩嘉工作的单位就在附近,对这里很熟悉,便带着何洛洛转了几圈。何洛洛心里大概真的住着个小孩,东瞧瞧西看看,一会儿戴戴铺子上的手串,一会儿摸摸木雕,吃了一大桶爆米花还不够,又塞了好多东西进肚子。那条街很长很长,灯火一直可以通到巷子的尽头。焉栩嘉走在他后面帮他整理凌乱的头发,他发现何洛洛后脑勺有个圆圆的旋,发色天生地比平常人都要棕一点。
他走到一个铺子前突然挪不动腿。铺子旁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乖乖地坐在小马扎上,用细细的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吆喝,声音里开始带着一点嘶哑。她抬起头,对上何洛洛亮晶晶的眼睛,嘴角突然开心地咧开了。那笑容才持续不过一秒钟,眼里就又暗下去了。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血液仿佛全部涌上脸颊,羞怯得红了脸。
何洛洛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小女孩好熟悉,自己一定教过她,印象才会这么深。看到女孩那双怯懦的眼睛才想起来,那个女孩叫西西,是一对男性alpha和omega的孩子。她的父亲们因为结婚生子以后不适应家庭的生活经常吵架,有一次闹到学校去,还是何洛洛给劝住的。当时失控的alpha散发着一股刺鼻的信息素味道,差点没把他呛晕过去。
那个软弱的omega偷偷打电话给何洛洛让他多多关照西西,他才开始关注总是躲在角落里的那个小女孩。西西随omega,骨子透着一股软软绵绵的劲儿,眼睛总是湿漉漉的,不太合群。西西爱读书,何洛洛就让她每天中午来办公室给他讲故事听。西西不喜欢王子公主的圆满圆满结局,而是偏爱安徒生的悲惨童话。何洛洛经常被她念哭,为了不吵醒午睡的老师,两个人就躲在办公桌下面偷偷哭。后来才知道,那时候她的爸爸已经离婚了,她跟着那个omega生活。没有了经济支撑,生活便开始捉襟见肘。没什么值得抱怨的,西西有一股韧劲,白天上学晚上自己开商铺,卖自己平时做的小东西。
何洛洛知道,她看见自己的时候很羞涩,不想让老师看见自己狼狈不堪的一面。于是他揉了揉女孩的头,碰了碰她稚嫩的小脸。
“西西怎么啦,看见洛洛老师不开心吗?”
“没,没有。我最喜欢洛洛老师了,怎么会不开心呢。”西西摇了摇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看何洛洛,再看看他身后坐着喝奶茶的焉栩嘉,嘴唇微微抿了抿。
何洛洛扫视了一遍摊子上西西自己做的工艺品,小小的妙手做出来的东西一点也不粗糙。他拿起一只小戒指,粗略一看只是一个小小的银环,看清楚时才发现上面被西西刻满了一朵朵的玫瑰。戒指明显不是纯度很高的银,表面有一道道极细的划痕,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廉价的光泽。何洛洛用手指感受着戒指的纹路,抚摸玫瑰每一片花瓣。镌刻的手法不太娴熟,花纹间会有呲呲啦啦的小尖齿,刮得他的指尖一阵阵尖锐的痛。这个指环怎么看都是不尽完美的艺术品,甚至称不上艺术品之流,但是心里的喜欢却破土而生,他打心底喜欢这枚戒指。
他想戴上它,看它在自己的无名指上闪闪发亮。
一瞬间他感到心上仿佛风吹草动,一种难以压抑的心情颤动着飞了出来,带着那些树上的枝丫和叶子窸窸窣窣地作祟。白色西服、彩色气球、交换戒指、互相宣誓,与一个人耳鬓厮磨、同床共枕,跌跌撞撞地过完一辈子,那些他从来没经历过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冲进他的大脑。
他从未察觉过,自己对婚姻竟然已经产生了这么多的憧憬和渴望。何洛洛也不小了,有过几次感情经历,都是以失败告终。看着周围的朋友们都已经成双成对,真要说他不羡鸳鸯不羡仙,恐怕只有圣人才能做到。自己也是个凡人,会笑会哭会生气,戒不掉七情六欲,希望能遇上个为他遮风挡雨的人长长久久。
他试探性地回头望了望焉栩嘉,对方正好也在看着他。兴许是凝视久了有点出神,他像是被吓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眨眨眼。何洛洛的目光一动不动,焉栩嘉也就平静地看着他不说话,大眼睛微微垂下来,一秒钟都不曾离开视线,柔和而坚定。
他再也捕捉不住那情感,它如一股汹涌澎湃的逆流狠狠地碾过、冲过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那片土地在痒、在颤,一份爱意冲破土壤生根发芽,在最深处使劲地扎了根,任谁也不能再把它连根拔起。它好像已经决定了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开最鲜艳的花、结最甜美的果,只给那一人赏、只给那一人尝。
他想戴上它。
他想让焉栩嘉把它戴在自己无名指上。
真的好想好想。
可是他很怕。婚姻不是乌托邦桃花源,它带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味道,酸甜苦辣咸融在被揉碎的时间里,床枕会落灰、蛋糕会吃腻,人也抵不住岁月洗礼,一步步走向苍老。他怕对方提前下了车,他怕头顶那片伞忽然消失,他怕他的爱人以任何形式离他而去,就像西西的爸爸那样。
即使他完全相信焉栩嘉绝对不会那么做。
再没有什么比这样更失落的事情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没有一分钱。焉栩嘉的钱包也在刚刚吃章鱼烧的时候彻底空了。何洛洛尴尬地看向西西,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女孩笑了笑说,洛洛老师拿走就好了,改天上学的时候把钱给我也可以。何洛洛还是过意不去,没拿走戒指。和西西告别之后,便惭愧地匆匆离开了。焉栩嘉跟在后边,忽然被女孩拉了拉衣袖,他低头看去,西西用一双充满希望的眼睛看着他。
“哥哥,你是洛洛老师的男朋友吗?”
焉栩嘉害羞地想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
“啊......目前好像还不是吧。怎么了?”
“求求你一定要照顾好他,因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
焉栩嘉顿住了。他无法拒绝孩子眼里充满希冀的光芒,更拒绝不了何洛洛。孩子是从天而降的天使,他不知道一个人要有多善良才能被孩子当作最温暖的一束光放在心头。心脏仿佛被牵了一条红线,何洛洛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他望着何洛洛的背影,薄薄的羽绒服下裹着他瘦瘦的身子,头发终于整理得服服帖帖,骨架小得一把就能搂在怀里。
他转过头来对着女孩,慢慢蹲下来,像是做了什么特别郑重的承诺一般。
“我一定会的。”
“我想照顾他一辈子,我相信我也一定会的。”
他小跑几步追上何洛洛,第一次主动搂过他的肩把他圈在怀里,手插进他蓬松柔软的头发,脸颊贴着脸颊轻轻摩擦。两个人并肩走着,一起消失在溢进巷子的夜色里。
他好想好想,苍老的时候也能像这样,相依着坐在摇晃的藤椅里,把他圈在怀里,帮他梳理鬓间的白发。
真的好想好想。
————
他们谁都没有捅破暧昧的窗纸,赵磊甚至都开始调侃他,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和何洛洛没名没分地相濡以沫下去了。焉栩嘉也恼,平时和客户交流也挺敢说的,一遇到何洛洛真个人都柔了下来,像在跟小朋友相处似的。游乐园、动物园、逛街和唱K都去过了,坐旋转木马、喂长颈鹿,都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何洛洛好像是个没有负能量的快乐天使,从来以笑脸待人,连一首悲伤的情歌都未曾从他口中唱出过。
这正是焉栩嘉苦恼的地方。
何洛洛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背面。
掰过手指头数,他们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他公司第一季度的业绩需要做总结,又碰上关乎升职的重要关头,忙得焦头烂额,每天在办公桌上堆成摞的报告中生存。何洛洛的学校最近也在搞校庆,总之两个人都很忙。
他的工作日被排得满满的,被挤压的时间里几乎没有一部分是拿出来想何洛洛的。除了在熬夜加班困到不行的时候,想一想他还要给何洛洛一个家,然后再打满鸡血继续工作。尽管这样,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想他的笑、想他的天真、想他在自己家里不小心煎糊了的蛋饼。
甚至会想到失眠。晚上辗转反侧,一条一条翻着他和何洛洛的聊天记录。认识快一年了,他的小熊头像还没换。焉栩嘉侧躺在床上盯着发光的屏幕,把聊天信息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甚至连颜文字都拆开来,试图从中读出一点别的来。他不爱哭,也不善于把情感都宣泄出来。可是读着读着,眼泪就侧着淌过鼻梁滴在床单上。
赵磊晚上去焉栩嘉房间找东西,看见他眼眶红了一圈,拍了拍他肩膀,发现他身子在微微地抖。吓了他一大跳,赶紧把焉栩嘉从床上提起来。
“怎么了,想洛洛啦?”赵磊不愧是多年好友,一把戳在他心窝上。焉栩嘉把脸埋进枕头里,重重地点着头。
想他,想死他了。他怀念何洛洛身上的樱桃香,可如今他鼻子一吸,却好像被堵住了一样。枕头里只有自己的柚子汽水味,还有床边赵磊淡淡的菠萝味道。这一闻,让他差一点又崩不住。他和何洛洛一年里所有美好瞬间铺天盖地地向他袭卷过来包裹他、覆盖他。
“赵磊,我想守着他一辈子,但我怕我还做不到。”
一见钟情有何难,长厮守才不容易。何洛洛在影院旁的夜市去揉那女孩的头时,他就产生了一种几近荒谬的错觉:好像他们已经结婚多年,孩子都已经半人高了。时光又倒序播放,场景是盛大的婚礼,他们大声喊着我愿意。
焉栩嘉并不缺钱,虽然长年寄居在赵磊的部队大院里,但自己有能够买车买房的经济实力。遇见何洛洛之后,更是变成了拼命三郎。同事里没一个不承认他招人喜欢,也同样欣赏他努力,追求他的也数不胜数。现在,他几乎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个伴侣。
可他偏偏就在这件事上毫无经验,像个懵懂的少年,对未来没有一点把握。
他从柜子里摸出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两枚戒指。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摩挲,一遍又一遍地感受。凸起又凹陷的蜿蜒纹路,一次次刺激着他的末梢神经。
那天西西追着他执意要把戒指塞到他手里,又抓着他的手不放,叫他一定要对何洛洛好一辈子。 那刻他眼里有些模糊,几近要流泪。手掌攥紧了那对银环,坚硬的花纹直接硌到他心里去。
她给焉栩嘉的那枚戒指刻满了星星,和何洛洛那枚的玫瑰相互呼应。
他记得有首歌是那么唱的。
我的宝贝,没有你我怎么勇敢入睡。在每个想你时候的夜晚,我只会更加狼狈。
我的宝贝,我看过星辰刺入玫瑰。
你看过我最不安的手吗?它告诉我,它想一直一直牵着你走。
聊到黎明破晓时分,他所有心情如壶里的牛奶全数倾倒出来。赵磊平静地听他讲完他和洛洛所有故事,拨开额头前的碎发,露出一双细细的眼睛,眼白爬上了一些血丝。他笑笑,长者般弹了弹焉栩嘉的脑门。
“我知道你觉得洛洛是小朋友,很迫切地想要保护他。”
“可你同样也是小朋友啊,嘉嘉。你也还是个小孩子而已。”
赵磊抹了抹焉栩嘉眼角的眼泪,“不用担心那么多,我相信的心意洛洛会感受到的。有时候感情就是一瞬间冲动的事,你要是很想很想他,就去告诉他好了。”
“至于这个,”
他拿起那两枚戒指,
“你要不要试一试?”
—————
焉栩嘉推开门,一阵穿堂风吹过,挟裹着初夏的闷热轻拂他的发梢。他大概有一两个月没有修剪头发,鬓角已经长得好长,厚厚地盖在耳朵上。他开始意识到身上的长袖衬衫似乎并不是那么合适,但也没有时间去换。何洛洛穿了一件干净的蓝色t恤,刘海被风吹成了中分,露出一小片额头。他怀里抱着一只小泰迪,病恹恹地喘着粗气。
何洛洛把雪球放下,张开手臂慢慢靠近他。
一步、两步、三步。
双手触上后背,胸膛贴着胸膛,两颗心脏在各自的腔膛里以相同的频率跳动着。何洛洛的下巴刚刚好贴上焉栩嘉的肩膀,他蹭蹭他的脖子,像是在他颈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他们许久未见,总感觉有些东西好像变化了。何洛洛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焉栩嘉的头发末端已经长长到脖子,向上微微翘起。
“我想死你了。”
“你看你都长小尾巴了,肯定好久没剪头发了吧。”
焉栩嘉拨了拨何洛洛额前厚实的刘海,
“你不也是。”
“那改天咱们一起去理发店,好不好?”
“好。”
他笑着揉了揉何洛洛的小脑袋。
雪球生了小病,医生说并没有大碍,做了手术以后慢慢就可以痊愈。门外的何洛洛松了口气,心上的大石头总算落下了。焉栩嘉坐在手术室外面低着头,偷偷笑了一下。从医院出来已经黄昏了,斜阳马上就要被地平线吞没。
医院离家很远,需要坐公车回去。周末的傍晚乘客不多,他们在最后一排的座位坐下。两个座位见挨得很近,肩紧紧挨着肩。公车的窗户半开着,有晚风徐徐地吹进来。何洛洛抱着雪球挤在小角落里,倚在窗旁闭上了眼。垂下来的睫毛遮住了彻夜未眠留下的黑眼圈,他太疲惫了,蜷缩在座位上像一只小松鼠。温柔的晚霞勾勒着他的侧影,头发被风吹得一动一动。
怎能不叫他心动呢。
一阵风灌了进来,何洛洛的脑袋轻飘飘地被晃到了焉栩嘉肩上,热乎乎的脑袋搁着一团乱发贴在他发烫的皮肤。他睡得很熟,睫毛时不时地颤一颤,樱桃的香气蔓延进焉栩嘉的衣角。一股热流忽然间涌入焉栩嘉的大脑,冲垮他的所有理智和控制。他终于贴近何洛洛的脸颊,小心翼翼地、认真地去吻他。嘴唇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心上好像通了电,一瞬间华灯初上、斑斓明亮。
他把他的手握住,何洛洛的手不大不小,瘦得指节分明,刚刚好可以紧紧扣住。焉栩嘉盯着他平滑干净的左手无名指出神,公车的座椅材料太硬,戒指隔着裤子的布料硌得他好疼。
你会愿意吗?
你愿意跟着我走一辈子吗?
他心里那样问着,明知不会有回答。手上一股力道突然捏了捏他的手指,何洛洛的头无意识地换了个姿势继续倒在焉栩嘉身上睡。周围安静得没有别的声音,只剩风声和树叶吹动沙沙的声响。
那我当你答应了哦。
他从兜里掏出那枚戒指,缓缓戴进他的无名指,不敢让上面突兀的纹路划破他的手指。一枚银环仿佛嵌在指上,像一颗珍珠闪着温润的光泽。
公车驶入终点站,他轻轻唤醒晕晕乎乎的何洛洛,只字未提刚刚他擅自进行的隆重仪式。
路灯的光微弱而昏黄,它同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拖得好长。两个人憋了两个多月没说出来的话此刻都吐露出来,着急与对方分享。焉栩嘉说话的时候总是不经意间紧张兮兮地瞟一眼何洛洛手上的戒指,生怕被他抓个现行。快走到他家的时候,话题突然断了线,俩人都开始沉默起来。焉栩嘉心虚得不行,好像个刚刚送完情书的男孩子,脸烫得冒烟,心怦怦直跳。他们对视了大概又两分钟,何洛洛突然爽朗地大笑一声,偷亲对方一口,眼里的笑意都快从两轮月牙里满溢出来。
“我愿意。”
我愿意。
那三字犹如教堂钟声一遍一遍在他耳中悠长地敲响,他的大脑几乎无法思考。直到何洛洛俏皮地露出了牙他才明白,原来一切他都知道,任由着自己放肆地来,毫不抗拒。
刚刚吻了你一下你也喜欢对吗,不然为什么一直牵着我的手不放。
所以,我可不可以再亲你一下啊。
焉栩嘉把何洛洛逼到旁边黑灰色的墙壁上,捧着他的脸,凑近吻了上去。他的嘴角是甜的,犹如一颗樱桃掉进柚子汽水里咕咚咕咚地冒泡,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何洛洛悄悄从他口袋里摸出剩下那一枚银色戒指,以同样温柔的方式一点一点镶进焉栩嘉修长的无名指。那一瞬间好长好长,似乎过了一个世纪,春华秋实夏蝉冬雪经历了一轮又一轮,唯有他们一对世纪爱人,吻了无数个百年。
“套牢了哦。”
“嗯。”
我心甘情愿,被你套牢。
约定好了,我一生做为你挡风遮雨的龙猫,你也要做我永远的小朋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何洛洛曾经看过一本绿皮的书,是三毛的《我的宝贝》。记得那是三毛书集里唯一一本有彩页的书,里面印着好多东西,有邻居送的银项链,有异乡市场上淘到的古董地毯,还有在撒哈拉沙漠的结婚礼物——一颗骆驼头骨。那些都是三毛短暂一生里,最珍贵最珍贵的宝贝。
于是何洛洛想,他的宝贝是什么呢?
是遇见焉栩嘉那一天穿的粉色衬衫,是帮他偷窥的那瓶花,是让他心动那场雨、那把伞,是约会看的那部《龙猫》,是那桶巨大的爆米花,是把他和焉栩嘉紧紧套牢的那对银戒。
不对,他摇了摇头。
他最宝贝的那个宝贝,名字叫做焉栩嘉啊。
end.
【何焉悦色】猎猫计划
/1.3w+反套路恋爱记录
/祝赫萝生日快乐
/猎猫计划正式进行/
00.
何洛洛被人从课桌上拉着胳膊拽起来的时候脑袋还有点发懵,半睁着迷茫的眼去看周震南。
他昨天又没睡好,在周震南幽幽的目光下盯着手机屏保看了半天,摁灭了又亮摁灭了又亮,到最后连一向心大的翟潇闻都从上铺跳起来,床板咯吱咯吱的响了一阵,何洛洛迷茫的往上看了看,被人扣住脖子来了个锁喉。
小企鹅恶狠狠的拧了一把他的耳朵:“你搞什么,能不能好好睡觉了!”
被揪住的小朋友嗷呜一声开始求饶,手毫无章法可言的拍着翟潇闻的小臂:“错了错了...
/1.3w+反套路恋爱记录
/祝赫萝生日快乐
/猎猫计划正式进行/
00.
何洛洛被人从课桌上拉着胳膊拽起来的时候脑袋还有点发懵,半睁着迷茫的眼去看周震南。
他昨天又没睡好,在周震南幽幽的目光下盯着手机屏保看了半天,摁灭了又亮摁灭了又亮,到最后连一向心大的翟潇闻都从上铺跳起来,床板咯吱咯吱的响了一阵,何洛洛迷茫的往上看了看,被人扣住脖子来了个锁喉。
小企鹅恶狠狠的拧了一把他的耳朵:“你搞什么,能不能好好睡觉了!”
被揪住的小朋友嗷呜一声开始求饶,手毫无章法可言的拍着翟潇闻的小臂:“错了错了,我睡,我马上睡”
翟潇闻松开他,骂骂咧咧的爬回了床上,临睡前睁着眼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回想起何洛洛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不太忍心,头伸了出去,看到何洛洛蒙在被子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手一捞,果不其然,在莹莹的灯光中和何洛洛惊恐的眼神对上了。
周震南翻了个身不打算参与,翟潇闻还是很没骨气的对着小朋友可怜兮兮的眼神心软了。
小企鹅叹了口气,心想着算了算了他还是个孩子,松开抓着的被子叹了口气,倒回床上,在枕头下摸了一阵,抓出自己新买的眼罩戴了上去,翻了个身,有些无语的开了口:“何洛洛,你要是喜欢就上,别一天天的在这里骚扰我们睡觉”
也不知道听见没有。他嘀咕着,久到翟潇闻差点睡着了,才听见何洛洛不大不小的一声回应:“嗯...”
得了,爷不伺候了。周震南翻了个白眼,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把大半脸埋进了被子里。
何洛洛答应是答应了,一到天亮就挥起了小白旗,可怜兮兮的趴在桌上说不去不敢我怂别逼我了就这样吧。
周震南和翟潇闻对视一眼,想到自己岌岌可危的睡眠质量,一人架着一边,生拉硬拽的把他架进了酒吧,何洛洛一进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翟潇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太久没来啦!”
何洛洛反应过来,却也还没适应这里的环境,百般不乐意的被翟潇闻拉着,嘟嘟囔囔的小声骂,突然听见周震南大喊一声:“嘉哥!”
焉栩嘉听见喊声看了过来,远远的朝周震南挥了挥手,视线落在一旁被人架着满脸不情愿的小朋友身上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周震南跳起来来了个亲切的问候。
焉栩嘉揉揉被拍痛的肩头有些无语,指了指何洛洛的方向低头和周震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远处的人越发的不自在,一个劲的往翟潇闻身后钻,又被小企鹅提溜出来,扭扭捏捏的站在一旁。
“OK了”周震南迈着欢快的步子跑了过来,一脸快夸老子的表情,“焉栩嘉可是有名的恋爱高手,你找他绝对没问题,把你那个...呃...叫什么来着的那个一举拿下”
何洛洛抬了抬眼:“他谈过很多人?”
“那倒没有”周震南抓了抓头发,“他撮合过很多人,追人的,倒追的,哎呀反正他那边的鬼点子多”
说完又瞟了一眼焉栩嘉,用三个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吐槽了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母胎solo”
翟潇闻哈了一声,被人飞快的捂住嘴,周震南眼神示意他别乱说话,一手推着何洛洛的背脊把人往那边送:“快去快去”
焉栩嘉看着小朋友一步三回头慢吞吞的往这里走,没忍住笑了一下,出乎意料的看见人脸更红了,漂亮的眼睛里闪过犹豫,揪着手里过长的袖子支支吾吾的开口:“你...你很厉害?”
“周震南说的吗”他笑着反问。
“那...你去把那个人的微信号要来”何洛洛避开他那句话,指了指不远处坐在高脚凳上一个帅哥。
看过的都知道,那可是这条街上最难泡的人。
焉栩嘉挑眉笑了一声,点开微信就往那里走,何洛洛站在原地看着他,他今天带了隐形,把那个帅哥脸上吃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对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跟焉栩嘉扫了一下,恋爱大师临走时朝他礼貌的笑了笑,换来小帅哥一个含羞带怯的回应。
“要到了”焉栩嘉说着,邀功一般的朝他晃了晃手上空白的聊天页面,“可以信我了吧”
何洛洛盯着那个页面看了一会儿,猛的低下头点开了微信,把聊天记录递了过去。
焉栩嘉看着满屏的绿色气泡和对方寥寥无几的回应挑了挑眉,又抬起头看了眼何洛洛,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不喜欢这种小可爱。
这颜值,按理说也该是个抢手货啊。
“这...这个是我学长”何洛洛咽了下口水,“金融系的任豪,然后,这个是他的照片”,说着,划开相册,点开一个分类递到焉栩嘉眼前。
不错,看得出身材很好,温柔型男友,颜值很不错,哦等等...焉栩嘉抬起头,思索了一会儿问到:“这不是那个...B大学生会会长吗?”
何洛洛忙慌不迭的点起了头。
“你不是A大的?”
“是...”小朋友小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上次联谊校庆...见到的”
焉栩嘉哦了一声,人懒散的靠在吧台上:“他平时喜欢去什么地方,之前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大多是什么类型的”
何洛洛早就把这段历史倒背如流:“喜欢去他爸公司,娱乐场所就是这条街上的酒吧,我知道的只有他之前谈的两个男朋友,一个是帮人家打个掩护让对方的对象吃醋,还有一个是那种...比较...”
“性感?清纯?”焉栩嘉挑了挑眉,“还是说像你这种乖巧的”
“...我不太确定,就是那个...刘也,你造吗”何洛洛说着,心里大喊了一句阿弥陀佛,耳边又响起了暴躁美人的那句话:“我得不得揍你”。
妈妈对不起!(。•́︿•̀。)
“刘也?”焉栩嘉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打了个响指,“嗯,美人型的...和你这种乖学生...差太远”
“啊...”何洛洛瘪了瘪嘴,“你们都喜欢什么样的啊”
“先不聊这个,我能不能先让你把这个衣服换了”焉栩嘉说着,拉了拉他的卫衣带子,“你这个真的太乖了,跟偷跑出来玩的高中生似的,那个任豪喜欢的款又不是你这种,不改改我估计你也是悬”
何洛洛低头嗯了一声,突然想起其实大一的时候他和周震南翟潇闻三天两头就在这条街上混,那时候他的确不是这种乖巧的样子,后来大二喜欢了一个人,不知道谁说对方喜欢乖巧型的,他就愣是把那些衣服扔进箱子,丢到了无人问津的角落。
“这样,你回去,问问周震南他们怎么搭比较好,毕竟他俩都是这里的老熟人了,平时衣品还算不错,可以的话让他们给你打一点妆”说着,还揪了一把何洛洛软乎乎的脸蛋,“长这么好看,真的是乱用脸,去吧”
何洛洛哦了一声,机械的转过身,晕晕乎乎的走回了周震南身边,那人还在微信上和张颜齐聊七聊八,看见他过来的时候笑了一下,吹了个口哨:“怎么样”
蔫了好几天的小朋友突然眨了眨眼,像是万物复苏一样笑了起来:“很不错”
那就开始咯,猎猫计划。
01.
“嘉哥,有个小美人找”夏之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拍了拍焉栩嘉的肩膀,后者嗯了一声,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目光缓缓聚焦在一个点上,酒吧门口的何洛洛笑着吐了吐舌头,越过几个桌椅跑了过来。
“怎么样,还可以吧”何洛洛眨了眨眼睛,冲着一旁的夏之光发送了个wink。
“...出乎意料”焉栩嘉低声笑了笑,把手机摁灭了,半倚着看他:“很好看”
何洛洛昨天一回寝室就把许久不曾动用的箱子打开了,在翟潇闻震惊的目光下对着几件衣服挑挑捡捡,最终敲定了去年手痒买下的一件白衬衫,袖口有点松垮。
他出门的时候还顺便把领口扯开了一点,周震南端详了半天,踩着拖鞋给他递了一条项链,对于何洛洛来说,白衬衫和黑裤子是绝对秒杀一切少男心的存在。
他太知道自己的优点了。
翟潇闻大早上的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看他,就在何洛洛画完最后一笔眼影的时候开了口。
“其实,我可以为爱做1”
周震南嗤了一声:“你这话去跟夏之光说”
小企鹅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看了看何洛洛,又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算了,何洛洛你要是有两颗泪痣我就屈服”
话题中心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手还在耳边捣鼓着东西,周震南笑了一声:“洛哥重出江湖啊”
星星耳坠在颈边晃了晃,何洛洛冲他打了个wink,看着小企鹅超级配合的捂住心口,忍不住笑了声。
焉栩嘉看着他耳朵上那两颗小星星看了一会儿,笑着问:“你打了耳洞?”
“没有”何洛洛说着,手放到耳边,把东西取了下来,“是耳夹”
“很好看”焉栩嘉说着,把东西接了过来握在手心,微凉的手指捏了捏何洛洛的耳朵,“还是别带,久了会痛,你现在这样就很好看”
靠。夏之光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小小声的骂了一句脏话,扭头上了楼,不打算看焉栩嘉和何洛洛满屏的粉红泡泡。
“过两天我们学校学生会会和他们学校联谊”何洛洛把视线从离开的夏之光身上挪了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耳朵,“你教教我怎么成功让他对我感兴趣呗”
“OK啊”焉栩嘉打了个响指,“你这样就很好看了,造型没问题,这样搭还蛮青春的”,他略微思索,笑着下了定论,“放在学校里就是光芒万丈的梦中情人了”
何洛洛挠挠耳朵,有点燥的厉害。
“你先用改变的形象去他面前晃一晃,我到时候看看他的反应再考虑下一步”
“你要怎么看?”何洛洛眨了眨眼,“你是B大学生会的?”
焉栩嘉微微一顿,诧异的挑了挑眉,没好气的捏住何洛洛的脸颊扯了扯:“你有心情去看B大学生会会长,你居然不知道A大学生会会长是谁”
何洛洛被他捏的有点痛,含含糊糊的开口:“谁...”
“我”焉栩嘉满脸冷漠的放开他,啧了一声,“你小心被我扣纪律分”
何洛洛搓了搓脸颊,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我就是纪检部部长”
这就尴尬了...焉栩嘉啊了一声,尴尬的笑笑:“是吗...”,而后又反应过来:“每次开会这么多人我当然没见过你啊,可你不应该啊”
何洛洛沉默了一阵,嘿嘿笑了起来:“我这不是...开小差了嘛”
他从大二开始,学生会开会这种事对他来说就是换个地方发呆,再者说他这人不怎么认人,至今为止学生会的人他都不认识几个,更别说隔着一个长桌的会长和副会长等人。
焉栩嘉听了他的解释之后无语的笑了笑,拍了一下小孩的脑袋:“扣你纪律分”
联谊的日子很快就来了,何洛洛当天在地下停车场拽着焉栩嘉,愣是不肯上楼,会长纠结的看着他,诶了一声:“你勇敢一点,不是要追他吗”
结果换来小部长的一阵摇头:“不了不了,我觉得这什么联谊不太适合我,我不敢啊,这么多人,我怎么敢去找他聊天嘛”
“勇敢呢,你昨天不还挺兴奋的”
“我饿了他被我吃了”
焉栩嘉无语凝噎,最后用了点力气,半抱半拉的把人推进了电梯,何洛洛还在挣扎,他这人面对问题惯用的方式就是争当缩头乌龟,像当初进酒吧那样,一个劲的躲在焉栩嘉身后。
电梯在一楼停了下来,何洛洛又往里缩了缩,抬起头,对上焉栩嘉意味深长的目光。
从来处于话题中心的任大会长看见电梯里的两个人,措不及防的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拍了一下焉栩嘉的肩膀:“好久不见啊”
“豪哥”焉栩嘉笑着打了声招呼,手往后捞了捞,抓住何洛洛的手腕要把人拽出来,后者飞快的拍开了,视线紧紧盯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企图略过任豪投射过来疑惑的目光。
“他看你了”走出电梯的一刻,焉栩嘉回过头,小小声的说了一句。
热气流扑打在颈边,何洛洛脸红了又红,一个劲的把焉栩嘉往前推:“你别说话了”
纪检部的小姐妹等自家颜值爆炸的部长等了半天,撸好袖子打算和B大的姐妹们推销自家的绝美部长,结果左等右等,等来了嘴角噙笑的会长和满脸通红跟在身后的小部长。
B大的小姐妹抿着唇,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遇渐上扬的嘴角,诶诶诶的把人思绪叫了回来:“你们那个会长和部长什么关系啊”
“没关系啊”小姐妹也一脸莫名其妙,“我们部长不是喜欢你们会长吗”
“是吗?”对方明显疑惑了,“可他不是我们会长的...”
话还没说完,何洛洛就从焉栩嘉那边一路小跑过来,扯了扯自家部员:“你们干嘛呢,我们学校订的桌子在哪我找不到”
小部员迷迷糊糊的给自家方向感很差的部长带路,听到后方小姐妹压抑的尖叫:“是小奶狗吧,是小奶狗没错吧,真的是小奶狗吧,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纪检部部长像是听不到一样低头看着手机,小部员也满脸迷茫的在人群里寻找认识的同伴,下一刻眼里带笑的会长走了过来,在小部长的额头上弹了一下:“都说了跟我去和任豪说说话,怕什么呢”
何洛洛揉了揉额头,满脸挫败:“我那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小部员就感激的看了一眼焉栩嘉,趁乱溜走了,何洛洛满脸无辜的看着他的背影,勾了勾焉栩嘉的衣服袖子:“我要怎么办嘛...”
他的表情太过无辜可怜,焉栩嘉心跳错漏了一拍,又很快回到轨迹:“我刚刚和任豪聊天有聊到你”
“嗯?”
“大体就是,你这样,蛮好看的”焉栩嘉咳了一声,果不其然,看到眼前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心起来:“真的!”
“嗯”焉栩嘉摸摸鼻子,信誓旦旦的,“真的”
但实际上,因为他实在不想和任豪讨论股市走向,勉强打了个招呼唠了两句,压根没那个心情去问对方对何洛洛的感觉。
不过,小朋友开心就好...焉栩嘉想着,在何洛洛的头发上撸了一把:“瞧把你美的”
小朋友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摇了摇他的手臂,漂亮的狗狗眼眨了眨,又一次乱了拍的心跳让焉栩嘉感到些许窒息。
怎么会呢,这不应该啊...他轻轻皱了下眉,心里直犯嘀咕。
没动过心的焉大会长满脸探究,缩在他身后的小部长抬眼悄悄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在三个人聊的热火朝天的群里敲下了一行字。
猎猫计划第一步,成功。
02.
「心动只是错觉,重要的是让对方能够对你感到在意,就是那种看见你哭看见你笑,他心里都会七上八下的那种在意。」
何洛洛趴在床上晃了晃脚丫子,品了品焉栩嘉发来的这一段话,深觉有道理:「我最近和任豪混得蛮熟了啦,他说下次有空带我去玩。」
对面静置了两秒,敲来一句话:「挺好。」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何洛洛笑嘻嘻的发了过去。
「晾他几天,这个道理很常见」对方回的很快,「应该有不少成功案例,就是在他面前刷爆了存在感,再冷落他几天,喜欢你的话就很容易中招了」
「谢谢嘉嘉」何洛洛回了过去,顺便附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那我这几天不去找他,你陪我出去玩好了」
「可以」
夏之光郁闷的看着又要出去的焉栩嘉,从床上探了个头:“你这周已经三四天没去酒吧了,就算你是老板是吧,但你也不能当甩手掌柜啊,你最近课业很忙吗?”
焉栩嘉低头回着微信,嘴角还带笑,含含糊糊的回复:“还OK”
“那你出去哪里?”
“何洛洛想去看电影”
“前几天呢?”
“前天是陪何洛洛去了趟游乐园,昨天是陪他去逛商场,顺便给周震南和张颜齐买个谈恋爱一周年的礼物”
夏之光无语凝噎,盯着焉栩嘉头也不回出门的背影,对着空荡荡的宿舍,缓缓吐出一句话:“你没觉得你有什么不对劲吗,焉栩嘉同学”
并没有觉得不对劲的焉栩嘉同学背后发凉,有些犹豫的看了眼何洛洛:“你真的...要看这个吗?”
何洛洛看着手里周震南打包票好看的影票,略有不解的嗯了一声,把嘴里那口奶茶咽了下去:“不可以吗?南南说他上次和张颜齐去看了,好像还不错诶”
焉栩嘉最见不得有人持靓行凶:“去,那就去”
等到开头播了三分钟何洛洛才感觉到不对劲,指尖伸了过去,轻轻拽了拽焉栩嘉的袖子,小小声的问他:“这...是恐怖片吗...”
焉栩嘉对着荧幕上阴暗的色调沉默了一会儿,闭上眼,认命的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是什么诡异风气带动的,来看恐怖片的都是腻腻歪歪的小情侣,焉栩嘉满脸冷漠的看了眼旁边吓到抱紧对象的女孩子,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放着爱情片不看来看恐怖片。
就不能给单身狗留条活路吗。
“嘉...嘉嘉”何洛洛带着哭腔凑了过来,“那...那是啥啊”
焉栩嘉盯着电影名看了一阵子,幽幽开口:“女鬼吧...”
事实证明,不要在这种环境下吓小朋友,何洛洛动作僵了僵,要靠过来的姿势微微一顿,又迅速的缩了回去,一双眼睛亮亮的,一动不动的看着焉栩嘉。
他起了挑逗心思,主动凑过去:“你看,我来找你了哦”
小朋友哇的大叫了一声,惹得周围的人齐齐看了过来,焉栩嘉下意识觉得大事不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泪珠从何洛洛的眼角滚落:“我...我不要你,我要嘉嘉...你不要出来,你回去...”
哪跟哪啊,这么好骗的吗。焉栩嘉一脸头大,慌慌张张的凑过去,捧住小朋友的脸好声好气的哄:“好啦我不逗你了,错了,别哭嗷,哎呀你哭什么,胆子这么小啊何洛洛,别哭别哭”
后排看电影的小情侣突然没了看电影的兴致,女生直勾勾的盯着焉栩嘉和何洛洛,突然兴奋的戳了戳身侧男孩的腰:“你看那个攻,好温柔啊是不是,跟哄小孩一样”
男生略微看了一眼,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对方的头发:“你哭的时候我也这么哄得啊,你怎么不夸我”
何洛洛哭的呜呜咽咽的,人都有点迷糊了,焉栩嘉听到这句话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又抹掉了小朋友眼角的泪珠:“别哭啦,请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那...我要,泡芙”何洛洛打了个哭嗝,有些害羞的拍开焉栩嘉的手,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还要奶茶和小火锅”
焉栩嘉没好气的捏了捏他的脸:“行,想吃什么我都请,服了你这个小祖宗了”
“嗯...”何洛洛低着头,吸了一下鼻子,“那,能别看了吗,我有点怕...”
焉栩嘉没忍住笑了一声,换来对面小孩气急败坏的拍了一巴掌在手臂上:“一点点!”
“好好好一点点”他笑了声,“那走吧”
何洛洛嗯了一声,又有些心疼影票钱,偏头一看大荧幕上的阴冷色调还是哆嗦了一下。
算了算了,为了这点钱没必要,反正也是周震南出钱。
周震南同学本人则在和小男友约会,一边听着对方絮絮叨叨的说着让他不要穿这么少会着凉,睡觉一定要盖好被子不然会肚子疼,一边划了划手机,点开小群敲了几个字:「怎么样了」
那头的何洛洛狠狠吸了一口奶茶,眼角还有些粉嫩的红,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焉栩嘉。
对方站在泡芙店前面,手插在口袋里等着打包好的泡芙,似乎是因为太帅的缘故,营业员似有似无的看了他好几眼。
何洛洛低下头,飞快敲下了一行字:「猎猫计划第二步,成功。」
「对了南南,下次别用洋葱水催泪了」
周真顺:「????」
「催泪棒比想象中好用」
闻哥大猛男:「什么???何洛洛你找我借这东西用来干嘛了?」
03.
「你最近在干嘛」
何洛洛愣了一下,把手机举起来递给了焉栩嘉,对方盯着备注上“豪哥”两个字看了一会儿,低低的嗯了一声。
何洛洛眨了眨眼:“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快一个星期应该差不多了”焉栩嘉说着,低头看了看手表,“接下来呢,这周周末A大和B大组织联合校庆,学生会的人都要在一起开个会,到时候让夏之光做个托叫任豪带你回去,然后我就说我送你就好,你到时候配合一下就行”
吃醋有的时候是爱情生成的催化剂,当一个人会因为看见你和别人在一起而难受生气吃醋的时候,恭喜,你基本把他套牢了。
事情发展的顺利程度甚至不需要夏之光出场,A大学生会成员一到现场,何洛洛就被任豪拦了下来,焉栩嘉侧了一下脸,听见任豪罕见温柔的对他说:“你一会儿别乱跑,我送你回学校”
何洛洛眨巴眨巴大眼睛哦了一声,悄悄瞥了一眼焉栩嘉的位置,对上目光的时候似乎是被吓到,扯了扯任豪的袖子示意他到旁边讲话。
焉栩嘉把目光收回来,感觉心里一阵烦闷,一旁的夏之光不怕死的凑过来,意有所指:“一会儿还要我帮忙呗?”
“...嗯”焉栩嘉抓了抓头发,把一切失常都归结于最近风水不好,总是容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事成了得叫何洛洛请我吃饭。他这样想着,坐到了A大主席的位置,周围的人莫名其妙的互相看了一眼,瞥到焉栩嘉的时候纷纷一抖。
「会长今天脸怎么这么臭?」
「而且低气压,我感觉有点冷」
纪检部的小姐妹沉思了一会儿,发了一句看上去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或许...他谈恋爱了」
群里沉寂了一会儿,顿时哀嚎一片:「帅哥是人类共享资源,怎么会这样!」
是啊是啊,怎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焉栩嘉把手机关了,冷着脸趴了下来,周围的人纷纷一愣,在群里激聊的几个人颤颤巍巍的打出了一行字:「这...会长是不是加了我们群...」
「OMG....」
任豪和何洛洛回来的时候会议室里安静的厉害,B大那边的人不知道A大怎么了一个两个都缩着不讲话,看见自家会长来的时候就像看见了救星,求救的目光看得任豪一阵不自在。
“来了啊”焉栩嘉从桌子上支起脑袋,面色如常的像是压根没啥事一样,“聊聊今天的主题吧”
“我们B大这边是打算办校庆舞台,舞台的内容根据学生在论坛投票决定,你觉得呢”
焉栩嘉沉默了一阵,忽然开口:“夏之光,你觉得呢”
文艺部的小部长措不及防一抖,啊了一声:“我?我觉得...蛮...好啊”
woc,焉栩嘉这眼神是要杀人吗...夏之光咽了咽口水,打了个哈哈:“但是我觉得吧,这年年都是校庆舞台会不会太没意思了,要不我们晚点新鲜的嘛,比如舞台剧啊,主题餐厅这一类作为主打...呢....”
任豪淡淡皱了下眉:“主题餐厅?”
“其实我觉得豪哥说的蛮好的...”何洛洛措不及防的开口,“校庆舞台一直都是学生最喜欢看的啊,更别说这次两校联合,B大的新鲜帅哥我们A大的美女也都想看看嘛”
空气又降了一个度,夏之光缩了缩脖子,心里喊了句阿弥陀佛拜托你了别再讲了没看见焉栩嘉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了吗。
“...好,很好”焉栩嘉深深吸了口气,“就按你们说的来吧”
“那其他的我们慢慢商量”任豪看了他一眼,翻了翻手里的文件,“学校打算联合做一个计划,就是让学生们自己开店铺进行营业,另外还会找一些好玩的题材,比如鬼屋,占卜屋之类的”
“这点我没异议”焉栩嘉揉了揉眉心,“A大这边校级领导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学生自己决定,投票票数较高的几个分别是匿名面对面表白墙,舞台剧,还有二次元系列的咖啡厅”
“cosplay那样的”夏之光适时的进行了补充,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何洛洛,发现那人低着头看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再度抬起头时,直勾勾的看了眼任豪。
任大会长把视线从手机上抬起来,嗯了一声:“我觉得蛮好的”
焉栩嘉自然是把一起纵观眼底,向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焉大会长皱着眉,用手撑着头,再度深深吸了口气:“接下来你们聊吧,我还有点事,夏之光,结果出来了给我做个汇总,到时候拍给我”
聪明小光应了一声,等到焉栩嘉走出了会议室,从善如流的打开了手机摄像,放在了原本焉栩嘉的位置上,然后拍了拍手:“好叭,焉大会长持续在线,我们继续吧”
何洛洛猛的站起身:“不好意思我也有点事,失陪一下”
焉栩嘉甩了甩脸上的水,卡其色的宽松外套染了点水渍,他抬起头,透过卫生间的镜子和何洛洛对上了眼。
“...任豪和我表白了”何洛洛措不及防的开口,“你很厉害”
“...嗯”他垂下眼,硬生生的扯开了个微笑,“你答应他之后记得请我吃饭啊,别教会徒弟就饿死师傅”
“我...”何洛洛似乎是想要在说什么,下一刻被人狠狠推了一下,背脊撞在墙上,炽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
太突然了。
焉栩嘉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脱下外套,搭在了何洛洛肩上:“今天天气凉,小心感冒”
水声哗啦啦的回荡在小小的空间里,何洛洛愣了好久,直到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机械的掏出来,周震南和翟潇闻在群里炸了锅。
闻哥大猛男:「第一口瓜!我吃到了前线第一口瓜!」
周真顺:「何洛洛,我觉得有点过火了,焉栩嘉好像是个醋缸」
闻哥大猛男:「嗯?你们现在计划进展怎么样了」
何洛洛手指僵硬的在屏幕上点了点,发过去一句话。
是你宁哥:「我觉得...好像要失败了」
周真顺:「焉栩嘉好像醋过头了」
闻哥大猛男:「这都能失败?何洛洛,你可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恋爱小蠢材」
什么啊...何洛洛瘪了瘪嘴,把手机关了静音,盯着脚底下一小块水坑发呆,回过神抬起脚要往外走的时候,被突然冲进来的一个人抵在了墙上,手被拉到背后禁锢着,微凉的手指覆上了眼睛,一条腿卡进他两腿之间,温热的触感从唇上一直越过神经抵达大脑。
他气息顿时紊乱起来,小小声的呜了一声,声音的不对劲太过明显,他拍了拍身前人的肩膀,被人扣住手腕压到了身后。
好歹是放开了,何洛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前还是一片黑,他眨了眨眼,睫毛打在那人手心里:“...嘉嘉?”
“...对不起”焉栩嘉把脑袋抵在他肩上,心里暗骂自己的失常。
他向来分得清轻重,从小就冷静自制,给别提整什么心动这一回事,没吃过猪肉好歹看过猪跑,旁观者最能看清恋爱里变化莫测的局势,一来二去的事情看了多了,反倒丧失了对恋爱的兴趣。
实在是不能理解明明相爱却要作天作地的吵架,明明不喜欢还要硬着头皮和爱的人分手,接受家里的安排去整什么相亲。
前一阵子流行起了恋爱日记,一个女生写了满满的一大本,却在一个午夜,抱着那一大本本子哭的泣不成声,焉栩嘉好心问她怎么了,来来回回只得到一句话:他不要我了。
恋爱好麻烦不是吗,明明是不相同的两个人,却因为一件事而心甘情愿的捆绑在一起,每天要忍受双方的猜忌,吃醋,撒娇,最后还不是得把人生乖乖交到父母手里任人宰割。
那些他从未体会到的情绪,如今却一一尝了个彻底。
夏之光拉开窗帘回头看了看缩在被子里浑身上下写着颓废两个字的焉大会长,还是没忍心说了一句:“今天校庆现场布置的差不多了,学生会成员可以先去玩的,那个占卜师也请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最近运势啊”
可能真的是水逆。
被窝里的人动了动,又静止住,久到夏之光以外他还是想缩在寝室的时候,焉栩嘉才传来一声回答:“去”
明天就是校庆了,广场上各个摊位的帐篷都搭的差不多,焉栩嘉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夏之光絮絮叨叨的介绍,而后又突然打断对方的话:“占卜师在哪?”
他太反常了,太奇怪了,这种悬而未决置于云上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你最近,是不是感觉状态不太对,总是心烦,难受,时常会梦到一个人”占卜师穿着大大的斗篷,声音沙哑的可怕,“你觉得这种感觉,脱离了你的控制,是不是?”
焉栩嘉冷着脸,点了点头。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控制欲不是一般的强,脱离掌控的事他就没遇见过几次,从小到大一路被当作“别人家的小孩”长大的,一群闹腾的孩子里他总是最沉稳的那一个。
他讨厌被命运推着走,他要自己掌握。
“红鸾星动啊”占卜师咯咯咯的笑起来,“还不是一般的厉害”
“...可以有什么办法吗”
“你想要什么办法?”占卜师往前凑了凑,“让他喜欢上你?还是放弃这份喜欢?”
“怎么放弃一个人”这种话题知乎上一翻都能翻出一打来,评论里五花八门的都有,具体就是一言以蔽之。
评论两千条,没一个有用的。
“我不知道”焉栩嘉垂下眼,喃喃的重复,“我真的不知道”
喜欢吗?喜欢的。放的下吗?不知道。
“...有些事情,要透过表面去看本质”占卜师退了回去,骷髅一般的手在桌上点了点,“爱情这种东西,最折磨人的就在于此”
有的人嘴倔,得理不饶人,明明心里说喜欢你说的超级大声,面上还是很平常的说着违心的话。
有的人则是相反,明明嘴上说着爱你,心里可能住着很多人。
两个极端。
“不要理会自己的感觉,去问问自己心,喜不喜欢,爱不爱”
他讨厌放下身段,但再高傲的人碰上爱情似乎都得折腰。
焉栩嘉认清了这个现实,低声嗯了一下:“可是他有喜欢的人,我不该去打扰吧”
占卜师手顿了顿,笑了起来:“年轻人”
“注意一切的反常事物啊”
04.
焉栩嘉终于开始面对现实,夏之光瞥了他一眼,看到焉大会长面无表情的把手机卡插了回去,顿时感觉天空都晴朗了不少。
焉大会长本人只是划了划屏幕,翻了几个未接来电,刚要回拨过去,被突然冲出来的周震南抓住,瓜皮小孩大喊一声:“大头!过来帮个忙!”
副会长张颜齐犹豫了一下,一口一个对不起就跑过来跟周震南一起把他往一个地方拉。
“我是这次匿名表白墙这次的负责人”周震南艰难的拉着他,抬起头,卖起了可怜,“我第一单任务,大会长就满足一下我无处安放的存在感好不好”
“匿名表白墙?”焉栩嘉疑惑的看了眼张颜齐,“这个活动不是被pass了吗”
以公济私张颜齐:“...我觉得这个题材蛮不错的,蛮新颖的...你觉得呢”
“哎呀你就当去听个故事”周震南大吼一声,“让妹子等急了我看你怎么办!”
他们这边动静不小,纪检部的人纷纷看了过来,何洛洛扭过头,隔着人群看到了焉栩嘉的一个背影,和周震南被风吹起的一缕头发。
“讲真的,要不是因为那妹子差点哭出来,我也不想麻烦你”周震南说着,把焉栩嘉一推,关上了小房间大门,回头看了眼张颜齐:“何洛洛看见没?”
“看见了”张颜齐小小的比了个手势,“纪检部都看见了你放心吧”
焉栩嘉被推进去的时候人还有点懵,小房间被分割成两份,装的玻璃是单向玻璃,他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自己的镜像。
话筒的声音响了响,传来女孩温柔的声音:“是...学长吗”
焉栩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尴尬的笑了笑:“你好”
“我...我高二就喜欢学长了,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那时候你是高三,毕业的时候我给你递过情书,但是...被学长拒绝了,然后就是...其实,高三的时候我真的好好努力了,所以现在站在这里,能和学长在一个学校...就...”
声音遇渐哽咽,焉栩嘉慌了一下,努力软下声音:“别哭啦”
“其实就是...想和学长说声谢谢,如果不是因为学长的话,我可能没办法踏进这么好的学校”
“来这里是因为最近看到学长心情可能不太好,好几次学生会活动都没看到学长,他们说学长有了喜欢的人,所以...我来这里真的想和你说声谢谢,学长是特别好的人,喜欢的人应该也特别的优秀吧”
“学长你特别好,不要犹豫,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焉栩嘉站在原地等了很久,周震南拉开门探了个头进来:“好了,那个女孩子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喜欢啊,是一件非常盛大且神圣的事情。
不要轻易辜负啊。
他刚走出房间,还没适应过强的光亮,视线直直的看向了不远处抱着文件夹的何洛洛,漂亮小孩抿着唇看着他,神色里有淡淡的委屈。
焉栩嘉掏出手机,拨了过去。
那边的何洛洛看着来电人的名字,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接了起来:“喂”
“何洛洛”
“...干嘛”小朋友揉了揉眼睛,“我...我没跟他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我穷了,没钱请你吃饭”
焉栩嘉低低笑了一下:“那等我成功了,我请你吃饭”
何洛洛攥紧了手机:“你有喜欢的人了呀”
“有啊”
“刚刚那个女孩子吗”他勉强笑了一下,“我看到了,她很漂亮”
“我喜欢的人比她更漂亮”
“...谁啊”
“跟我打电话的人咯”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何洛洛还在发愣,就看见焉栩嘉一步一步的往这里走,话里带了些许无奈。
“你啊”
闻哥大猛男:「我又错过了大瓜?」
周真顺:「何洛洛你要感谢我!」
闻哥大猛男:「那这样...猎猫计划?」
何洛洛眯着眼笑,悄悄抬起眼看了一下拉着他的手走在前面的焉栩嘉,敲下了一行字:「那就成功啦」
去年大二校庆活动现场。
周震南好笑的看着何洛洛一身的乖巧装扮:“大哥,你哪来的这种不符你风格的衣服?”
何洛洛相当嫌弃的哼了一声:“还不是我那个表哥,这次B大不是有人会来嘛,要是被他看见我穿的不乖不巧,到时候去我爸妈面前参我一本,那我下个月就没钱买AJ了”
周震南哈哈大笑:“就那个任豪?没钱买AJ?不至于吧”
“切”何洛洛瘪了瘪嘴,吃力的搬起一个大箱子,还是忍不住的吐槽,“我一个纪检部的,为什么要来帮你们搬器材啊”
“不只是搬器材啦”周震南好心给他搭了把手,“一会儿彩排可以看啊”
他话音刚落,何洛洛就听见一个低沉苏哑的声音喂了一声,经过电流传播抵达扩音器材,而后就听见张颜齐喔了一声,超级大声的问:“都来看嘉哥试音啦!”
嘉哥?
周震南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我们会长啊你个笨蛋”
何洛洛切了一声,心想说不定还没我帅呢,想归想,休息的机会逮到了怎么可能放手,何洛洛拉开帘子从后台钻到了观众席,舞台的灯光柔柔的洒下来,他看到台上的男孩笑了一下,和张颜齐比了个手势,回过头,朝调设备的夏之光比了个OK。
“其实我多想把你变漂亮看着别人羡慕你的模样,没关系,有小熊陪着你看月亮”
“我已经看到和你断电的过程,但我假装看不见,是不是要我变得更加厉害才能进入你的世界”
台上的人笑了起来,比了个暂停手势,被张颜齐强势起哄:“嘉哥再唱两句!”
周震南啧啧两声回过头,看见何洛洛举着手机咔嚓咔嚓拍个没完,小孩的眼睛亮亮的,偏头看周震南:“我要追他”
但何洛洛什么尿性别人不知道他周震南能不知道吗,三分钟热度,心动永远不超过三秒,前三秒还笑嘻嘻的和你聊天,后三秒瞬间冷漠的像换了个人。
直到何洛洛连买了几件看上去就很乖的衣服之后他才觉得不太对劲:“你买这些干嘛?”
你的无袖背心呢,你的禁欲系白衬衫呢,你张扬的不行的小深V白西装呢?他们不香了吗?
何洛洛抬了抬眼喔了一声:“他们说焉栩嘉喜欢看上去乖乖的人”
焉栩嘉喜欢人?周震南满脸疑惑,翟潇闻从床上爬起来,犹豫了一下问:“他们说,你问了谁?”
“任豪啊”
...fine。翟潇闻翻了个白眼,爬了回去:“就你这智商还想追焉栩嘉...”
没被人家吃掉就不错了。
想追是一回事,有没有勇气就是另一回事,直到何洛洛已经病入膏肓到大晚上不睡觉翻焉栩嘉照片并且还骚扰他们睡觉的时候,周震南忍不了了。
“要追就追!别耽误老子睡觉!”
何洛洛被他吓得猛的一缩脖子。
“我不想英年早逝,我想想我想想”翟潇闻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按照一般路数肯定不行,你这样,你就当去拜师,说你要追人,让他帮你,然后再采用渗入式追人的方式,烦死他,然后让他吃醋,要是这口醋他吃下去了,那基本就成了”
何洛洛眨巴眨巴大眼睛:“那我要说我追谁呢?”
“任豪吧”周震南冷不丁的开口,“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于是猎猫计划,正式启动。
何洛洛伸了个懒腰,从焉栩嘉怀里拱了拱,手伸出去摸了一阵,摸到手机之后打开群聊,周震南和翟潇闻等待多时。
周真顺:「何洛洛你彻夜不归」
闻哥大猛男:「何洛洛你老实交代,昨天突然扔下纪检部和焉栩嘉干嘛去了」
周真顺:「对,老实交代」
是你宁哥:「...我去嘉嘉家睡了啦」
周真顺:「...何洛洛你脏了」
闻哥大猛男:「等等,所以...」
「我们的计划是成功了吗」
“什么计划”焉栩嘉冷不丁的开口,热气扑打在何洛洛颈间,小朋友手僵了一下,火速关了手机,干笑两声:“没有...”
事实证明有的时候就该开个消息免提醒,手机明明灭灭的闪起来,周震南和翟潇闻在群里一副要把他往绝路上逼的意思。
周真顺:「猎猫计划,捕获成功」
闻哥大猛男:「猎猫计划,捕获成功」
周真顺:「何洛洛,到你了,人呢,跟队形不会吗」
事件中心何洛洛同学绝望的闭了闭眼,心想完了完了,白被焉栩嘉睡了,腰间的酸痛都不是痛,流泪不是委屈,是我恨周震南的证据。
直到回学校的时候焉栩嘉都没怎么说话,何洛洛一副犯错了事的样子,嘀嘀咕咕的骂了周震南一路,走到学生宿舍的时候也没敢抬头,飞快的说了句拜拜,低着头就要跑,手腕突然被人拉住,轻轻一拽,就撞进那人怀里。
“何洛洛”
“嗯?”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就在何洛洛紧张到已经想好怎么拒绝焉栩嘉提出分手的请求时,听到上方传来一声低低的笑。
“喵”
那这样,就算正式成功了吧,猎猫计划。
END.
【后记】
何那个洛他大表哥任总:为什么最近风评老是被害
评论!红心!蓝手!(嗷嗷待哺)
爱你们啵唧!
萝萝生日快乐!妈妈要去学习了(抹泪)
糊了就当我没来过
何焉悦色/蜜桃气泡
‣ 非典型ABO
‣ 校园竹马
‣ 南颜光电已加入校园套餐
「ねえ、好きです」。
00.
四月末的天气温和明朗,阳光暖不透路边娇柔花朵,空气里漫着清冷的香。
何洛洛揣着满满两兜零食从学校超市里出来时,身旁的翟潇闻还在一刻不停地发着牢骚。
“上节数学课我又被老卫点到黑板上做题了,”翟潇闻像被上了刑似的,苦着一张脸吃手里的夹...
‣ 非典型ABO
‣ 校园竹马
‣ 南颜光电已加入校园套餐
「ねえ、好きです」。
00.
四月末的天气温和明朗,阳光暖不透路边娇柔花朵,空气里漫着清冷的香。
何洛洛揣着满满两兜零食从学校超市里出来时,身旁的翟潇闻还在一刻不停地发着牢骚。
“上节数学课我又被老卫点到黑板上做题了,”翟潇闻像被上了刑似的,苦着一张脸吃手里的夹心饼干,“你说我怎么这么惨啊,都分了班了还能赶上他教我数学。”
“数学困难户和数学组组长,缘分吧。”何洛洛咬了一口手里刚买的草莓味冰激凌,舌尖触到冰凉软糯的奶油瑟缩了一下,而后轻轻卷进口中抿着唇等待它在嘴里慢慢融化。
“什么破缘分啊!高一的时候就是,那么多数学好的他不管,偏偏爱拿我开刀,看我挂在黑板上下不来有意思啊,”数学困难户使劲捏了捏饼干袋,仿佛与它有深仇大恨,“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钱?”
“要不你还他钱试试?”何洛洛将那块奶油咽下去,甜甜的凉意一路滑下。话音刚落发现翟潇闻幽怨的目光看智障一般看向自己,差点呛着,“诶不是我说,你那个数学成绩老卫不盯上你就怪了。再说我还不是也被分到了杨宇的班,我的英语水平她又不是不知道,还非要我继续做她的课代表。”
“以前咱们班的那几个老师都是一个德行,”翟潇闻撇了撇嘴,撒气似的嚼着手里的饼干,“而且分了班好麻烦啊,找你们还要下楼,多了一层台阶我觉得我离食堂和超市都远了八百公里。”
“知足吧,你至少还能和夏之光分到一起,”何洛洛又小小地咬了一口冰激凌,“按照你这么算南南现在和张颜齐隔开两层楼,一千六百公里了。”
听了半天牢骚突然被cue,周震南张了张嘴:“我觉得还OK啊。”
“不是,重点在这里吗?你们难道都没有人为班里少了我这样一个迷人又可爱的Omega而难过吗?”
“歇歇吧这位同学,”周震南玩着校服拉链翻了个白眼,“这话从开学到现在,你都问了半个月了。”
“就是就是,我俩又不是Alpha有什么好难过的。”何洛洛跟着附和。
“你们两个没良心的!”翟潇闻皱着眉控诉,脸上的委屈跟真的似的,“尤其是你何洛洛,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新欢?旧爱?何洛洛歪了歪脑袋:“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不是跟你那个青梅竹马分到一个班了!有了他你就不要我了呜呜呜呜。”
“求求你了,别提他,”何洛洛拿开翟潇闻攥着自己校服袖子的手,他觉得这位同学自从暑假里分化成一个Omega之后就变得格外粘人,“跟他在一个班烦死了。”
“还说我不知足,你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何洛洛,”翟潇闻收起委屈巴巴的表情,突然一脸严肃,“那种级别的帅哥,你知不知道,自从他分化成Alpha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有多少小O假期盼星星盼月亮祈祷这次能跟他分到一个班呢。”
“那张冰棍脸还有人盼着和他一个班?”何洛洛舔了舔自己手里的冰棍融化的地方,“再说我又不是Omega,和我有什么关系,你问南南想跟他一个班吗?”
周震南突然再次被cue,摊了摊手:“虽然我是个Omega,但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哎呀,我和南南这种名花已经有主的不算在内,”翟潇闻拍了拍周震南摊着的小手,顺便忽略掉何洛洛无语的白眼,“你虽然现在不是Omega,但是保不齐以后就是了呀。”
“这话没错,”周震南从小翟同学手里抢了块饼干,“长成你这么漂亮的,以后肯定是个Omega。”
“你看!”有人附和翟潇闻顿时来了劲头,“所以现在就剩你没有Alpha了,你看你这么好的优势,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不抓紧就太浪费了……”
“停,打住,”何洛洛越听越不对,怎么又来。这已经是翟潇闻这半个月以来第一百八十次明里暗里撺掇自己了,他拍了拍翟潇闻的脑袋,“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哪里就剩我没有Alpha了。说过多少次,就算我以后真的分化成了一个Omega,我和他,也绝对绝对不可能。快走啦,一会要上课了。”
何洛洛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的时候,蹭到嘴角的淡粉色的奶油还没来及擦净。
英语老师的高跟鞋已经快响到班门口,到处找不着纸巾,他赶紧回过头从后桌长期摆在桌子上的一包抽纸里揪了一张。
“你又去吃冰激凌了。”
明明转身速度已经够快,还是被后面的人逮到了犯罪证据。杨老师已经抱着电脑站在讲台上,何洛洛不敢回头,一边把校服口袋里的零食掏出来塞进课桌抽屉一边贴在椅背上稍稍往后仰着身体,压低声音:“不是我想吃的,翟潇闻非要拉着我去超市。”
“他拉你去超市逼着你买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早知道会被抓着训,他刚刚就应该直接拿自己校服擦,何洛洛咬咬牙:“哎呀。来都来了,什么都不买怎么说的过去嘛,再说……”
“何洛洛,说什么呢,大点声让我们也听听。”
话还没说完,先被老师点了名。何洛洛已经习惯在英语课上被老师特别照顾了,杨宇一节课不点他一回好像就嘴痒痒,他噌一下站起来:“没有老师,是焉栩嘉同学问我这节课上什么。”
杨宇低着头摆弄投影仪,听见这番鬼话抽空瞟了他一眼:“他是看不见还是不认识我?用得着问你这节课上什么。”
“老师您不知道,焉栩嘉近视,今天忘戴眼镜了。”话音刚落,何洛洛就听见其他同学憋不住的笑声。大概是从杨老师点他起来就开始憋着了。
虽然是新分的班级,很多同学从前都不认识,但开学这半个月相处下来大家已经基本上相互熟悉,像何洛洛这样活泼的能闹腾一点的早就彼此打成一片了,而焉栩嘉这样成绩好长得又惹眼的,虽然有点生人勿近,但最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所以班里谁是什么情况大家心知肚明。
况且就算没有深刻印象加成,班里那些小Omega对于焉栩嘉的身高体重视力情况背得比英语单词都熟,一下就能听出来何洛洛是在胡说,不过也没人拆穿。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背得下来,比如坐在何洛洛斜后桌的这位叫陈扬的同学。
陈扬本来在上课铃打响的时候都已经摊开书卧倒了,他坐在最后一排,被书挡着偶尔睡觉老师也注意不到,听见这句胡话又抬起头。他是分班后和焉栩嘉坐了同桌才互相认识的,又因为前后排离得近跟何洛洛很聊得来,所以老早就知道了焉栩嘉和何洛洛的关系。
他揉揉眼睛,对于自己同桌近视这件事在心里犯起嘀咕,虽然以这半个月的相处他打心底里觉得焉栩嘉应该不是近视,但是看看前边站着的这位,人家总比自己知道的多吧。
陈扬是一个十分憋不住事的Alpha,他不仅要在心里嘀咕,他还要问出来。并且这位哥平时干什么都大大咧咧,行事张扬不拘小节,人送外号虎哥,虎逼的虎。
于是此刻在周围一众看热闹的目光和老师的注视里,这位虎哥连声音也不知道压低:“嘉哥你近视?我怎么没见你带过眼镜?”
焉栩嘉:……
此话一出班里笑声更大了,何洛洛感觉自己喉间堵了口血,被呛到了似的使劲咳嗽一下,没敢抬眼看杨宇。他回过头,咬着嘴唇头疼地看了看陈扬,忍住了往他脸上甩一张“就你妈离谱”的表情包的冲动,又把目光移向自己的后桌。
焉栩嘉此刻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淡淡的,嘴角有一点弧度,不是高兴也不是不高兴,很平静的样子,但何洛洛就是能看出这人在幸灾乐祸。他在心里悄悄瘪了瘪嘴,忽然弯起一双漂亮的杏核眼:“因为他平时都带隐形眼镜,是不是,焉栩嘉同学?”
焉栩嘉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眉毛轻轻上挑一下,看向面不改色坚持给自己5.2的视力造谣的人:“是,是。”
课前的小插曲随着杨老师调好投影而落幕,陈扬又重新卧倒下去,何洛洛攥着笔左杵一下右杵一下,满脸不开心。
本来就不感兴趣的英语课在升入高二后对于何洛洛来说变得更加煎熬起来,究其原因是他身后那尊瘟神就像在自己桌子上按了针孔摄像头,只要他一不在状态就会被踢凳子,一刻也不能走神。又没法回头说话,只好忍着。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打响,班里哄闹声起来的瞬间,何洛洛猛一转身,皱着眉,恶狠狠道:“焉栩嘉,你不嫌脚疼?”
焉栩嘉刚好做完最后一点笔记合上英语书,抬眼看了看何洛洛,然后懒散地靠上椅背,长腿一伸,搭在何洛洛座椅中间的横杠上。“我都近视了,还怕疼?”
怎么还记仇呢这个人?何洛洛咬了咬嘴唇:“要不是你非揪着我说话,我会被点名吗?”
“你不这个时候就吃冰激凌我也不会揪着你说话。”
“都快五月了!又不冷,”何洛洛气得脸颊鼓起来,小手攥着拳头轻轻敲了敲桌子,“焉大管家,你真的比我妈管的都多。”
焉栩嘉仰了仰脑袋活动下脖子,顺着何洛洛的话:“嗯,徐阿姨如果知道我这么管着你应该挺高兴的。她叫我明天放学去你家吃饭。”
“打住,”何洛洛又敲了下桌子,“我妈是叫小袁阿姨去我家吃饭。跟你,没有关系。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有什么区别,反正我还是要去的。”
“你……”何洛洛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跟焉栩嘉打嘴仗就没赢过,他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不是被气死就是被憋死。“哼”了一声,转回去不再理焉栩嘉了。
还有两分钟上课,后门那边一阵吵闹。何洛洛扭头发现是几个趁课间来偷看焉栩嘉的Omega挡住了门口,本班同学进不来。
为首那个女生他知道,楼下文科班的班花,叫蒋阮。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从高一就开始担任各种年级晚会主持人的那种。而且很早就分化成Omega了,是年级里众多Alpha和准Alpha的梦中情人。
不过其他人蒋阮一个都看不上,就看上了焉栩嘉。从焉栩嘉还是个Beta的时候就开始追了,到现在都没成功。
陈扬出去接完水从后门挤进来,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并且我们虎哥也不惧焉栩嘉的冷脸,拿胳膊肘怼了怼自己的同桌:“嘉哥,人家小姑娘又来看你了。”
当事人连个眼皮都懒得抬,何洛洛看着后门啧了一声:“烂桃花。”
01.
和焉栩嘉的第一次见面可以追溯到两个人都还需要睡婴儿床的时候。
焉栩嘉的妈妈,也就是小袁阿姨和何洛洛的妈妈是同学兼多年密友。于是何洛洛记事之后第一个记住的是妈妈,第二个是爸爸,第三个就是嘉嘉。
何洛洛一度觉得焉栩嘉简直就是自己人生里的一个bug。从小焉栩嘉就是自己亲妈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好体育好,长得好还懂礼貌。
虽然何洛洛学习体育比不过,但是:“妈,我长得也好啊。”
徐女士:“你长得好还不都得谢谢我。”
何洛洛:“?”
难道焉栩嘉长得好就是靠他自己努力来的吗?
不过小袁阿姨对自己很好这一点让何洛洛平衡过来。徐女士见到焉栩嘉眉开眼笑一口一个嘉嘉,叫的比亲儿子还亲。小袁阿姨见到他抱着就得亲两口,早不知道把自己亲儿子扔哪去了,搞得何洛洛甚至怀疑当初两家是不是故意换了孩子养。
焉栩嘉从小话少,个子又高,一张馒头脸总是冷冷的。小学的时候其他同学都有点怕他,就何洛洛不怕。
那时两个人不在一个班,放了学排着队走出校门刚一解散,何洛洛就背着小书包跑开,在人群里找到焉栩嘉一下拉住肉乎乎的小手:“嘉嘉,我们一起回去吧。”
学校离他们住的小区不远,走着就可以,一路上何洛洛都不放开焉栩嘉。嘉嘉比自己小四个月,妈妈特意叮嘱他要好好照顾弟弟。
上初中的时候两个人没有考到同一所学校,又都住宿。在学校里各自有了新的朋友,不像从前那样可以天天见面,但两家经常聚在一起吃饭。
在何洛洛的印象里,初中时的焉栩嘉脸颊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大半,已经有温润少年的模样了。不过依旧话少,两人见面多半就是他边玩游戏边吐槽,焉栩嘉在旁边看。一起吃饭时都是大人在热热闹闹聊天,何洛洛坐在徐女士旁边拿着手机和同学聊微信,冷不防一抬头就发现焉栩嘉正盯着自己,吓得他手机差点掉到地上。可被发现后对方又立马把视线移开,安安静静吃饭了。
不知道算不算是缘分,高中两个人又考到了同一所学校,还在高一结束后的分班中被调到了同一个班。和焉栩嘉做同班同学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在新班级有个熟人也挺好。但看徐女士一手拿着分班名单一手攥住手机难掩兴奋地给小袁阿姨打电话时,何洛洛就叹着气想如果是缘分,那估计也是段孽缘。
现在来看,果不其然。
以前焉栩嘉就像个小大人一样,在一块时总喜欢管着他。自从这人分化成一个Alpha后就变本加厉,都快成自己的管家了。
周五放学是所有住校生最期盼的时刻,升入高二后失去了作为新生的福利,每两周才能回一次家。何洛洛抱着收拾好的书包转过身去催焉栩嘉快一点。等后桌刚把书包链拉严,他站起身跟自己同桌说了句再见就往外跑。突然被人揪住命运的后衣领,一个急刹车差点栽倒过去。何洛洛皱着眉转头看向身后:“你干嘛?”
罪魁祸首一脸风轻云淡:“跑那么快干什么。”
“我想赶紧回家啊。”何洛洛拍了拍对方依旧揪着自己的手。
焉栩嘉上前一步凑近过去,一把拿过何洛洛手里的书包:“走。”
衣服终于被人放开,何洛洛忽然空了的手掌无处安放,理了理领口,看着对方的背影歪歪脑袋。神经病。
下午四点,阳光变得焦黄,斜斜打在刚刚抽芽的柳枝上。校门口的路上已经人满为患,随处可见各个年级的校服和来接孩子的家长,何洛洛抓着焉栩嘉的书包跟在对方身后挤在人群里走着。
两个人高一时也经常一起回家,何洛洛这个时候开始感叹上天不公,明明之前见面时焉栩嘉还和自己差不多高,假期里这人分化成Alpha后居然一下比他高了半头多。Alpha在体型和力量上都比其他两个性别优越,此刻焉栩嘉站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好不容易走到公交车站,被人像拎小猫一样拎上站台,何洛洛刚站稳就听见一个甜软的女声朝他们这边喊:“焉栩嘉!”
他觉得这声音耳熟,转头看过去,发现远处蒋阮正朝他们这边走来。还没入夏,爱美的女孩子就已经穿上了裙装校服,百褶裙柔软的布料随着步伐轻轻摆动,长发飘散在风里。女生笑意温婉,引了不少人侧目。
何洛洛站在焉栩嘉左侧,正好蒋阮是从这边过来,他识趣地往后挪了挪,不想夹在中间当什么电灯泡。
身边的人突然消失,焉栩嘉向后看了一眼。何洛洛悄悄指了指左边:“蒋阮。”
“嗯。”
“你好歹看看她。”
“看她干什么。”
何洛洛满脸无语,Alpha都这么不解风情的吗?
“人家是专门来找你的诶。”
“也不是我让她来找我的。”
“你……”何洛洛还想再说,蒋阮已经走到附近,他只好噤声。
虽然不在一个班也没什么交集,但在同一栋楼里也见过几次面。何洛洛是个长相很出众的Beta,皮肤白,嘴唇粉薄,双眸像盛了天上落下来的星星,看过一次就能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于是蒋阮先是跟何洛洛打了招呼,然后笑意盈盈地看向焉栩嘉:“焉栩嘉,好巧啊。”
“嗯。”
焉栩嘉这次倒是看人家了,不过只答了一个字。何洛洛被冷得一阵尴尬,尴尬得他都想直接替焉栩嘉说话了。
不过蒋阮对这样的冷漠仿佛不太在意,何洛洛感叹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抗冻能力up,就见蒋阮随手将几缕滑到脸侧的长发别到耳朵后面,再次开口:“下下个月有年级的合唱比赛,你知道吗?”
“嗯。”
“这次还是我担任主持。之前跟我搭档的另外一个主持人这次不打算参加了,学生会让我再找一个搭档,”蒋阮顿了顿,目光里有点期待,“你愿意来主持吗?”
“我应该会参加班里的表演。”焉栩嘉瞟了一眼后面玩手机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人,回答得没有一点犹豫。
蒋阮咬了咬嘴唇:“其实主持也不耽误参加演出的……”
“来车了。”
车门打开的瞬间,一个站台的人都往上面挤,何洛洛又是被拎上车的。公交车上塞满了人,他被后面进来的挤到里面,夹在车窗和焉栩嘉中间,何洛洛揉揉脖子嘟起嘴,猛然抬头差点撞到面前人的下巴:“我说了多少次,你能不能不总是拽我的后衣领。”
“我不拽你,你上的来?”
看不起谁?何洛洛“嘶”了一声:“我怎么就上不来了!”
焉栩嘉轻笑一声:“行行行,给你厉害的。”
“嘁。”何洛洛撇了撇嘴,还想说话。前面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他重心不稳又没地方扶,慌忙中拽住了焉栩嘉的校服,一用力,本来好好合在一起的拉链直直被他从上到下拽开了。
“呃……”公交车平稳下来,何洛洛一边站住身子一边睁大眼睛看着被自己拽开的衣服,毫不犹豫地开始甩锅,“你这个拉链也太松了。”
“你的不松?”焉栩嘉挑了挑眉。
“不松。”
“那我拽一下试试。”说着焉栩嘉就要伸手。
何洛洛见大事不好,一把按住焉栩嘉的手,护住自己的拉链:“停停停,你这是打击报复!”
被抓住手的刹那焉栩嘉顿了一下,停住了动作。看焉栩嘉安分半晌何洛洛放下心来,不过怕对方再偷袭于是也没松手。忽然想起自己刚刚没说完的话:“蒋阮呢?”
话题拐得太快,焉栩嘉蹙了蹙眉:“估计没上来。”
“也是,她那么娇弱的Omega应该是上不来。”何洛洛点了点头。
“你这么关心她。”
“没有啊,但是你对她也太冷漠了点,看得我都好尴尬。”
焉栩嘉握上面的横杆握得胳膊发酸,放下手撑到何洛洛背后的窗户上,听见这句话笑了笑,没否认。
何洛洛没发觉两人的姿势,歪了歪脑袋。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焉栩嘉的脸上,好像把这张常年冰冻的脸融化了一点,发梢都染上温柔。何洛洛这样看着,竟然看出了神,他突然十分理解蒋阮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人那么久还不放弃。自己和焉栩嘉这么熟,都被帅到了。
虽然焉栩嘉不喜欢蒋阮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但何洛洛依旧觉得不可思议,被这么漂亮的一个Omega追了那么久,就算是块石头都会有一点点心动了吧。
“你真的不喜欢蒋阮?”
“不喜欢。”
虽然不愿意这样想,但何洛洛觉得自己现在八卦得就像翟潇闻附体:“为什么?”
“我为什么喜欢她。”
“她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很多人都喜欢她。”
“你也挺好看的。”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何洛洛懵了一下,看焉栩嘉没有故意捉弄他的意思,臭美地在心里嘟囔一句“那确实”,然后眨了眨眼睛:“可我是个Beta呀,我要是Alpha肯定也喜欢她。”
“你没有这个机会。”
何洛洛仿佛听出了一点话外音:“你也觉得我会分化成一个Omega?”
焉栩嘉伸手曲起食指轻轻敲了敲何洛洛的额头,没说话。
02.
两个人回到何洛洛家时徐女士已经做好了半桌子菜,小袁阿姨在帮忙打下手。
何洛洛把焉栩嘉领进自己房间放下书包,又带着人去厨房洗手,被徐女士使唤一阵端盘子端碗后才坐上饭桌。半个月没回家,吃饭期间小袁阿姨盯着他天花乱坠的夸,徐女士就负责在旁边拆台。
“我们洛洛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随我。”
何洛洛:……
“最近在学校累不累呀?到了高二是不是作业多了,有不会的可以和嘉嘉一起讨论,你们俩互相帮助。”
“直接让嘉嘉教你吧,你不会的他肯定会。”
何洛洛:……
“洛洛多吃点虾仁,今天我和你妈去逛超市特意给你买的。”说着,何洛洛的碗里就多了几个虾仁。
“什么菜都得吃点。”说着,何洛洛的碗里又多了几块香菇。
何洛洛看着自己的碗心里无语。小袁阿姨记得自己喜欢吃虾仁,他妈也始终不忘给他嘴里塞香菇的大业。他在家里建立起来的只有他一个人孤军奋战的“反香菇联盟”常年遭到徐女士武力镇压还依然顽强,但此刻焉叔叔和小袁阿姨在场,何洛洛也不好起义造反。
对面徐女士和小袁阿姨又聊了起来,无暇顾及这边。何洛洛瞟了瞟自己旁边没有被战火波及安逸吃饭的人,心里极不平衡——自己被怼了半天,焉栩嘉居然还毫发无损。
只是这一瞟他又没了脾气。从小到大焉栩嘉都是一个样子,做什么事情都细致又慢条斯理,看着也不娘气,反而让人觉得认真沉稳,吃个饭都赏心悦目。一口一口送进嘴里,何洛洛忽然觉得焉栩嘉像个不紧不慢给自己肚子填馅企图变成一个包子的馒头。
可爱。
然后这个可爱的馒头就在何洛洛的眼神恳求下,不动声色地将对方悄悄转移到自己碗里的香菇也填进了肚子里。
吃完饭几个长辈去客厅看电视,何洛洛奉命拉着焉栩嘉回房间进行日常项目——写作业。
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何洛洛打开台灯,又搬了把椅子给焉栩嘉。卧室里的写字台用很多年了,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掉漆,并且不太大,小学时和焉栩嘉一起用绰绰有余,现在两个人挨近点也凑合能挤一挤。
最擅长的数学已经在学校写完了,现在写语文肯定容易犯困,物理作业要放到明天……何洛洛对着记作业的小本排除来排除去,最终拿出不算太多也不算太难的化学练习册,摊在桌子上。
旁边焉栩嘉已经开始动笔,何洛洛咬着手左动一下右动一下,安静不下来。大好的周五晚上啊,他却和自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班同学挤在一张小桌子前写作业。
屋子里太安静了,只有焉栩嘉沙沙写字的声音。何洛洛终于坐不住,扔下笔,趴在桌子上,脑袋枕着胳膊,侧着脸看向焉栩嘉。这人从小就是这样,不管他在旁边怎么捣乱都能心无旁骛干自己的事情。
何洛洛突然灵光一现,从桌子上直起身,胳膊垂下去两只手在靠近膝盖的大腿下面,手指勾在一起,可怜巴巴地:“焉栩嘉,你英语作业写完了吗?”
焉栩嘉瞟一眼对方这幅样子就知道憋了什么坏水。
“嗯。”
“那借我看看吧。”
“自己写。”
何洛洛顿时苦了小脸:“我自己写得多难啊,最后写完还得错一堆。我不全抄你的,借我参考参考嘛……”
“不行。”
“就看一眼。”
“不行。”
好说歹说半天焉栩嘉都绷着脸没同意。看着对方不为所动,何洛洛往那边挪了挪,紧靠过去:“焉栩嘉,嘉嘉,求你啦,小袁阿姨还让咱俩互帮互助呢,你就借我看看嘛。你要是不借我,”何洛洛又将手拿上来,按住焉栩嘉写字的那条胳膊,眨了眨眼睛,“那你也别写了。”
焉栩嘉被压住胳膊动不了笔,侧目看着何洛洛一副同归于尽的神情,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拿东西。
何洛洛以为焉大冰块终于化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自己空白的英语练习册被放在了桌子上。
“徐阿姨也说了让我教你,”焉栩嘉看着还按着他胳膊的人,指了指自己,“趁着活体英语字典还在你旁边,赶紧写,不会的问我。”
“全都不会。”何洛洛撅起嘴开始自暴自弃。
“那你退学吧。”焉栩嘉在旁边推波助澜。
“你!”还不按套路出牌。靠这个破Alpha还不如靠自己。何洛洛一下从桌子上起来,气呼呼地拿过自己的书。抓起笔,翻开练习册,看半天填了两个空就写不下去,又趴回了桌子上。
焉栩嘉的校服拉链在车上被他拽开之后就没再拉起来,进家门之后直接将衣服脱掉了。此刻对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卫衣,袖子卷到臂弯,能隐隐看出些不过分健壮却坚实的线条。后颈处衣领较低,露出了一半腺体。
何洛洛算分化期来的较晚的一批,到现在都还没有分化,他对于第二性别的概念十分薄弱,也完全无法理解Alpha和Omega的什么特性与本能。何洛洛自己没有信息素,也闻不到别人的信息素,但他却很好奇。
“焉栩嘉,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焉栩嘉正写着字的手腕一抖,停下笔转过头,沉默了一下:“你想知道?”
“想啊,我闻不到,想象一下总可以吧,”何洛洛歪着头。他知道这个问题比较私密,所以一直憋着没问过。但是写作业真的太没意思了,他忍不住开始找话题,而且自己和焉栩嘉这么这么熟,问问应该没关系吧,“嗯……你不想说也可以。”
焉栩嘉愣了一会,才开口:“薄荷。”
“薄荷?那是不是闻起来很凉?”
“……我不觉得。”
“嗯……”何洛洛蹭着自己的胳膊点了点头,“那蒋阮呢?她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不知道,”焉栩嘉蹙了蹙眉,“你怎么这么关心她。”
“不是关心,我这是好奇。诶,连蒋阮都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Omega?”何洛洛聊天时思维非常跳跃,话题转换很快。
“这么八卦。”焉栩嘉干脆放下笔,侧过身。
“因为无聊嘛,”何洛洛一下抓住焉栩嘉的胳膊,“别写了,快点,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Omega?”
凑过来的小脸上满是期待,双眸被台灯光映照,灿若星辰。焉栩嘉晃了晃神,轻笑一声:“喜欢你这样的Omega。”
谁是Omega?何洛洛对这个哄自己玩一样的答案十分不满意,立直了身子让焉栩嘉好好端正态度,嘟着嘴不依不饶:“说真的呢,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说真的?”
“嗯嗯。”何洛洛期盼地点了点头。
“以后你就知道了。”
事实证明何洛洛自己写的英语作业的确不怎么样,上课被点起来说答案,错误率把杨宇给气得鞋跟差点踩断。
何洛洛吐着舌头坐下,小声嘟囔一句“叫我回答不是故意给你自己添堵”。刚说完就听见身后一声轻笑,陈扬早梦会周公去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发出来的,何洛洛回头飞快地瞪了焉栩嘉一眼。
“你居然问了焉栩嘉的信息素?!”
“你小点声。”何洛洛被耳边突然拔高的声音下了一跳,差点把送到嘴里的筷子给咽下去,眼疾手快一把按下激动得差点弹起来的翟潇闻。
午饭时间,食堂里堆满了人,何洛洛心虚地看了看四周,好在整个食堂都闹哄哄的,没人被翟潇闻的咋呼吸引。他刚受完杨宇的摧残,不想再被围观。
周震南去跟男朋友吃饭了,何洛洛真想把自己身边这位也打包塞给夏之光。
“我只是太无聊才问的,你别这么亢奋。”
“我必须得这么亢奋啊!你一个Beta是不知道焉栩嘉的自制力有多强,从来没人闻到过他信息素的味道。前几天还有个胆大的Omega故意在他面前放出信息素,焉栩嘉就那么面不改色地从人家面前走过去了,”说着翟潇闻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就这样,连看都没看一眼,年级里好多小O都快怀疑他是不是性冷淡了。而且信息素可属于隐私问题啊,他连这个都愿意告诉你,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他就算有也是坑我的意思,”何洛洛一边诧异翟潇闻哪来这么多连自己这个同班同学兼发小都不知道的八卦消息,一边又拿这个人的恋爱脑没辙,什么都能扯到这上面,“我俩是发小,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就算是发小他也是个Alpha啊,你们Beta真是一点性别意识也没有,”翟潇闻晃了晃何洛洛的肩膀试图让对方清醒一点,“你知不知道问异性信息素的味道是什么意思?”
他们三个里就数翟潇闻最磨人,高一还没分化的时候便是这样,变成Omega之后这个特性更发扬光大。不过也不能全怪翟潇闻,连南南那样凌厉的在分化成Omega后都绵软不少,Beta在某些方面相较Omega来说的确直了一点。
何洛洛被摇得吃一口菜都费劲:“你才从Beta变成Omega几个月就开始教育我了。再说你和南南也算是我的异性,你俩不是也都告诉我了吗?”
“那不一样,你在我们眼里已经是个准Omega了。”
“你们就这么肯定我会是个Omega,万一到时候我分化成……Beta了呢?”何洛洛犹豫一下,还是没说Alpha,他想想自己这张脸,是个Alpha的几率也不大。
“嗯……”翟潇闻咬了咬筷子,“其实,Beta也可以和Alpha谈恋爱的。”
“我俩是发小啊翟潇闻!不可能的!”这是千方百计要把自己卖出去,何洛洛抿着嘴唇扬了扬手里的筷子凶了凶。他虽然性格开朗甚至有点跳脱,但长相却极乖顺,任谁看了都觉得没有一点攻击性,想揉一把。此刻瞪大的亮晶晶的眼睛很像一条生气的漂亮的小奶狗,想给这个月老一样殷勤的Omega拍一爪子。
翟潇闻可不会真的揉他一把,对方好歹是个Beta,自己不占上风。他缩着脖子立马认怂:“诶诶好了好了好了,吃饭,快吃饭。”
何洛洛这才把爪子放下,扒拉两下盘子里的菜。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不可能和焉栩嘉在一起。
认识这么多年,他们两个如果能成早就成了。且不说何洛洛自己怎么想,就凭他和焉栩嘉熟得不能再熟,也从没看出那人对自己有一点意思。
再说和焉栩嘉谈恋爱有什么好的,虽然对方长得帅,但跟他在一起是要以天天被管为代价,连冰激凌都不能吃诶。而且像他俩这种待在一块平均两天拌一次嘴次次都是焉栩嘉赢的组合,自己早晚被气死。
况且现在焉栩嘉已经是个Alpha,自己还是个Beta,连信息素都没有谈什么恋爱。就算以后他真的分化成了Omega,焉栩嘉可是连蒋阮都看不上。
何洛洛分析完利弊与现状,摇了摇头。估计能让焉栩嘉看上的人还没出生呢,所以他们就好好做朋友吧。
03.
虽然学校规定两个星期才能回一次家,但老师们也还算仁慈。周六晚上只要有家长同意就可以去班主任那里开出门条。而剩下留在班里的同学,上一半晚自习之后就可以用教室的多媒体看电影。
何洛洛家离学校不算太远,坐公交车半个多小时。但如果回家,第二天就要比平时早起一个小时才能赶上早自习,他实在舍不得这一个小时的睡觉时间。
第二节晚课的上课铃刚一打响,离窗户最近的同学就自觉把窗帘拉了起来。班长在前面摆弄多媒体,教室里空了许多位子,剩下半个班的同学像嗷嗷待哺的饿狼期待着今天的电影。
桌子是两列并在一起的,何洛洛坐在靠窗那一列倒数第二排。同桌回了家,给他留下几袋零食相依为命。何洛洛早就没心思写作业了,教室里躁动起来的瞬间他扔下手里的英语卷子就蹦到同桌的位子上。
同桌叫宋煜,是个已经分化了的Beta。宋煜这人平时话不多,在班里也不是活跃分子,排好座位的第一天除了打招呼宋煜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搞得何洛洛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带闭麦功能,不然怎么周围一个两个的都不爱说话,后来还是陈扬这个贫逼的出现挽救了他。
过了两天何洛洛才发现宋煜的话少和焉栩嘉的话少完全不一样,后者纯属欠揍的少爷作风,懒得说话,而宋煜是想说但总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家聊天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听着,虽然存在感比较低,但能看出也想融入进来。而且这个同桌并不招人讨厌,有时候何洛洛忘了什么事情他还会特意提醒,于是偶尔宋煜落单的时候何洛洛就拉着他一起玩,一来二去的两人关系就好了起来。
何洛洛从宋煜的抽屉里掏出了那几包零食,刚撕开一包薯片,他就感觉身旁自己的座位上多了个人。何洛洛转过头,看清对方的瞬间赶忙捂住了自己的英语作业:“你干嘛。”
焉栩嘉将目光从盖住卷子的小手移到何洛洛的脸上,带着一丝得逞的笑:“错了五个。”
啊啊啊!何洛洛一下子就要炸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他才刚写完一半,虽然英语对自己来说不是什么好科,但是他也很注重全写完再一口气对答案的体验感啊怎么这样!
何洛洛一把掐住焉栩嘉的肩膀摇晃起来:“啊我真想杀了你!”
“你舍得吗?”焉栩嘉随他摇晃,伸手要拿桌子上的薯片。
何洛洛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来护在怀里:“不许你吃。”
“一片都不行?”焉栩嘉也没硬抢,凑过去问。
“不行!”
“我教你写英语作业行不行?”
还敢提英语作业。何洛洛守着薯片瞪起眼睛凶对方:“我是那么好贿赂的吗!”
有点可爱,焉栩嘉没忍住上手捏了一下气鼓鼓的小脸:“那你想我怎样。”
平白无故被捏脸,何洛洛火冒三丈,拍开焉栩嘉的手:“怎样都不给你,你就看着我吃吧!”
说完他不再理焉栩嘉,伸手捏了一片薯片放进嘴里,转回去看讲台。前排的同学关掉了教室里的灯,除了前面亮着的屏幕外漆黑一片,看电影的氛围一下就烘托出来。
“班长,今天看什么片啊。”电脑还没连接好,下面兴奋的情绪依然高涨。
“什么片,丧尸片。”班长一边忙一边回答。
“真的假的?”
“刺激啊!”
其他同学又亢奋起来。何洛洛正咔哧咔哧嚼薯片呢,听见“丧尸片”三个字下巴差点脱臼。他突然咽了咽口水,在一片讨论声里小声地插了一句:“真,真的吗?”
声音很快被淹没掉。后排的座位全空掉了,他的位置成了最后一排。何洛洛眨眨眼睛后背都僵直起来,觉得自己身后黑咕隆咚的地方下一秒就会蹦出点什么东西。
“害怕了?”焉栩嘉感觉旁边突然紧张的身体,笑了笑。
“没有。”
就怪了。何洛洛这种听鬼故事都会余音绕梁三天做噩梦的选手,丧尸刚一蹦出来就破了功,差点吓到桌子底下去,被坐在旁边早就做好准备的焉栩嘉一把捞回来:“害怕就直说。”
“你不怕吗?”何洛洛捂住被吓得怦怦乱跳的心脏扶着椅子坐好,什么恩恩怨怨都先放到一边,看了焉栩嘉一眼。他可记得对方不是什么胆子很大的人。
“还好,我看过一遍了。”
这部电影实在将丧尸片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果放在以前焉栩嘉就算看过也不一定能这么淡定。但在分化成Alpha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改变,除了身体的一些特征之外,心理上也有或多或少的变化,比如抗惊吓能力比以前强了许多,又比如……
焉栩嘉随手把胳膊搭在何洛洛身后的椅背上。
出于一种猎奇的心理,何洛洛即使害怕得要命也一边半遮着眼睛一边认认真真盯住屏幕,兢兢业业随时准备闭眼,连放在腿上的薯片都忘了个干净。焉栩嘉看着这副模样有些好笑,伸手从薯片袋子里拿出一片,很自然地递到何洛洛嘴边。
何洛洛现在处于一种选择性精神高度紧张状态,对于除电影外的一切浑然不觉。焉栩嘉贴过来在耳边低低的说了句“张嘴”,薯片才成功喂进人嘴里。
电影里主角正亡命天涯,看得人胆战心惊,突然一个jump scare搞得班里胆子小的Omega一通乱叫。何洛洛也被吓得一激灵,猛地后错一下,因为塞了满嘴的薯片才堪堪没叫出声,捂住眼睛往椅子里缩。
焉栩嘉没被电影吓到,反而被旁边的何洛洛吓了一跳,顺了顺气看着何洛洛捂着脸想看又不敢看大屏幕的样子有点无奈地笑了笑:“胆子这么小。”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何洛洛惊魂未定,心脏突突乱跳,想凶又凶不起来,小脸看上去格外委屈。他把自己从委屈劲儿里拔出来,注意力又转回到电影上。
受过一次惊吓之后松散下来精神便不像刚刚那样集中了,于是不用人提醒何洛洛就发觉了身旁的人拽着椅子向自己这边挪了一点。
“干嘛,你看不见?”
“不是,”焉栩嘉抬起刚刚喂薯片的那只手,曲起手指刮了刮鼻尖,“我怕你从椅子缝中间掉下去。”
班长放电影卡时间卡的非常准,放学铃打响时片子刚好结束。教室里灯一开,何洛洛抱着薯片袋子紧挨着焉栩嘉缩成一团的模样就暴露于天下。好在班里剩的人不多,大家又都沉浸在看完电影和放学的兴奋里,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何洛洛缓了缓才从焉栩嘉胳膊上起来。
高二年级晚自习下课是九点半,旁边拉着的窗帘被路过的同学顺手打开,何洛洛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夜空,虽然路灯足够亮,放学后往宿舍走的人也不少,可离窗户近他感觉到了春末夜晚的冷意,冷得何洛洛刚经历完恐怖片的心一哆嗦。
他转过头看向还没从自己座位上站起来的人:“回宿舍吗?”
“嗯。”
“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这个你们中的“们”指的是陈扬。
平时下了晚自习何洛洛都是跟翟潇闻周震南一起回宿舍的,他们三个高一时结伴走了一整年,到了高二这个习惯也就没改。
翟潇闻的班级在他和周震南楼上,但是这位Omega极其没有高了一层的自觉,下了课还要和男朋友腻歪一会才肯出来。于是他隔三差五就得拉着周震南跑上去站在12班门口喊人,搞得12班的同学都眼熟他俩了。每个班都有几个皮得没边的,尤其是跟翟潇闻关系好还皮得没边的,一看见他们站在门口,都不用何洛洛张嘴那几个就直接对着里面喊:“别搞对象了翟潇闻!我们光哥要被你搞死了!”
这招非常好用,不出十秒小翟同学就一边骂着让那几个滚蛋一边背上书包,一手挽着何洛洛一手挽着周震南蹦蹦跳跳地下了楼。
今天周六,翟潇闻开了出门条回家放风去了,周震南和男朋友一起报名了化学竞赛,被老师叫走集训,不知道要到几点。一般情况下如果没人跟何洛洛一起走的话他就投奔宋煜和另一个跟宋煜关系不错的Beta,但今天那两个人也不在。本来他自己走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看完恐怖片就不可以了。
何洛洛收拾了一下要带回宿舍的东西,抬头看见焉栩嘉已经在等了。看见他站起来,对方拎起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走吧。”
“陈扬呢?”何洛洛左看右看,没见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平时焉栩嘉都和虎哥一起走的。
“被人约去校外吃夜宵,早溜了。”
“哦。”何洛洛应了一声。走了几步才发觉不对,陈扬溜了的话焉栩嘉就是一个人回宿舍。对方只拿了一件校服,也没什么要收拾的,应该早就能走了,干嘛还在自己椅子上赖那么久。
是知道自己害怕所以故意等着一起回去吗?
焉栩嘉能猜中他的心思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
何洛洛琢磨了一会,偏过头去看走在身旁的人。他们学校的路灯光是偏黄的,把焉栩嘉的白色卫衣也映成了暖色,像这个清冷夜晚的一个发热源。
他收回视线,无意识地弯了弯嘴唇。
还算有点良心。
回宿舍的中途焉栩嘉顺路去了趟超市,何洛洛就站在门口等。耽误了些时间,走到宿舍楼时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
他们学校的宿舍楼不少,建得也比较整齐,前前后后一共有五排。考虑到性别差异,前面两排是Omega宿舍,Beta人数较少只占了中间一排,后面两排是Alpha宿舍。一条主路分五个岔口,何洛洛跟翟潇闻他们一起回宿舍,每次走到第二排宿舍的岔口时就分道扬镳了。
“你不用拐进来的。”何洛洛抱着两本练习册,别别扭扭的走着。焉栩嘉的宿舍在最远的最后一排楼,他本来只是想搭伴回来,没想让对方把自己送到楼下,怪麻烦的。
焉栩嘉却不觉得麻烦:“我怕没有我陪着有人一步也不敢走了,在路灯底下当一晚上雕塑。”
“滚,”何洛洛瞪了一眼,禁不住想象一下那个场景被气笑了,胳膊勾住焉栩嘉的脖子把对方往下拉,“谁是雕塑!”
焉栩嘉顺着弯下腰,嘴上却丝毫不服软:“反正我不是。”
一路闹到宿舍楼门口何洛洛才放手,连句“拜拜”都没说,哼了一声就走了。
Beta宿舍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已经分化了的Beta住,四人一间,另一部分住的是像何洛洛这样还未分化的Beta,因为考虑到分化的不确定所以这一部分的宿舍是一人一间。
路上耽误了时间,到寝室时就剩下十分钟给何洛洛洗漱用了,他紧赶着在熄灯铃响时收拾好爬上了床。
盖好被子何洛洛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才看到几分钟前焉栩嘉发来的消息。
管家:摸一下你校服兜。
不吃香菇:?
管家这个备注是上个月才改的。何洛洛借着手机的亮拿过校服,手伸进兜里摸到几个塑料包装的东西。他攥着掏出来,看清包装上的字。
薄荷糖。
是学校超市卖的那种,一大包里有十几块小包装的。他们两个经常互相给东西,谁买了吃的就自然地分给对方一点,何洛洛也没深究焉栩嘉为什么给他这个。
不吃香菇: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管家:你勾我脖子的时候
不吃香菇:哦。
何洛洛想起勾脖子的原因。
不吃香菇:我是雕塑,我不会吃东西
管家:……
何洛洛看着那串省略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那几块糖重新放回口袋里,抱着手机躺回床上。
焉栩嘉的头像百年不变,一个桃子的抱枕,是前年何洛洛被小袁阿姨叫去吃饭时在焉栩嘉性冷淡装修的房间里看到了这个粉粉的东西,赶忙拍下来,又抢过对方的手机设成了头像。本意是恶搞,没想到对方接受良好,再也没换过。
校服上衣就挂在床头,何洛洛伸手捏了捏兜里那几块糖。
神经病。
04.
陈扬这个人就非常的闲不住,十分钟的课间嘴闭上一会儿都不行。偏偏能跟他逗贫的何洛洛被杨宇叫走抱作业去了,他嘉哥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陈扬同学只好把魔爪伸向前桌宋煜。
“宋煜,你干嘛呢?”
小宋同学正在喝水,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差点喷出来,还没谁这么虎得跟他打过招呼。宋煜放下水杯,转过来客客气气地问:“有事吗?”
“没事,聊会呗。”
“……”气氛一时沉默起来,沉默得焉栩嘉都替人尴尬。宋煜张了半天嘴不知道说什么,陈扬却一点不觉得气氛微妙,咧着嘴等人往外蹦字。
他嘉哥难得给了个眼神,吐槽一句:“虎逼。”
一般这种尴尬的时刻都需要人来救场,何洛洛就很好的充当了这个角色。他抱着英语作业本进来,提起最上面那一本“啪叽”扔在陈扬桌子上:“干嘛呢,欺负我们小宋。陈扬同学,杨老师让我通知你,如果下一次你再把英语字母写飞起来,她保证也让你飞起来。”
陈扬翘起半边椅子,敞着校服拉链翻开作业本一篇一篇扒拉:“这哪飞了,这不挺好的吗,我能把作业写对就不错了,别要求那么高,机票也挺贵的。”
听到最后一句,干了半天的宋煜终于笑了一声。
何洛洛回到自己的座位回过头,一条手臂曲着放到焉栩嘉的桌子上:“杨宇还说了,要善用身边的资源,活体英语字典就在你旁边,利用起来。”
陈扬合上作业本:“啥英语字典?”
杨宇原话不是这么说的,她说的其实是焉栩嘉英语成绩好,让何洛洛多向人家请教,顺便提了一嘴陈扬。
何洛洛看着陈扬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活体英语字典”是自己和焉栩嘉之间的梗,对方一时没听明白。
“没啥,就是让你不会的多问你同桌。”说完他把没发的英语作业本全堆到了那个“你同桌”的桌子上。
焉栩嘉已经习惯自己的课桌被征用了,何洛洛的桌子上一半是教材和练习册,一半是文具和写东西的地方,放不下的都往他桌子上堆。他碰了碰自己前桌:“交钱。”
“没钱。”何洛洛已经回过头去了,脑袋往后一仰,理不直气也壮。
“没钱就敢白嫖。”焉栩嘉伸手掐住何洛洛白皙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揉起来。
“有什么不敢的,又不是第一次白嫖你了。”
“我靠嘉哥,”你的好友陈扬上线加入聊天,“大白天的,你们这个聊天内容够野的。”
陈扬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人家一个Alpha一个Beta还是发小,他就是闲不住想插嘴。
“滚蛋。”
你的好友陈扬被踢出群聊。
周末放假何洛洛也没能在家睡个懒觉。
前一天晚上他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就听见手机一直“嗡嗡嗡”震个不停,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解锁屏幕,发现和翟潇闻、周震南的三人小群里刷了几十条消息。
群名叫“翟潇闻高二年级粉丝群”。
原名“翟潇闻高一年级粉丝群”。
这群当初是小翟同学拉的,还逼着他们改了群备注。何洛洛从头开始翻看未读消息。
翟潇闻经纪人:@可爱迷人翟潇闻@翟潇闻后援会会长
可爱迷人翟潇闻:?
翟潇闻经纪人:明天出去吗
可爱迷人翟潇闻:???
可爱迷人翟潇闻:!!!
翟潇闻经纪人:说人话
可爱迷人翟潇闻:出!!!
可爱迷人翟潇闻:去哪
可爱迷人翟潇闻:去干嘛
可爱迷人翟潇闻:大悦城新开了家日料店听说特别好吃
可爱迷人翟潇闻:看电影吗?我找找有没有好的片子
可爱迷人翟潇闻:周震南同学,我很欣慰,你终于不宅了
翟潇闻经纪人:……
翟潇闻经纪人:我跟张颜齐打赌化学竞赛谁名次高
翟潇闻经纪人:他输了
可爱迷人翟潇闻:厉害!西南赌王周震南!!
翟潇闻经纪人:我们赌的奶茶
可爱迷人翟潇闻:奶茶!!!
可爱迷人翟潇闻:虽然但是,你俩打赌和咱们出不出去有什么关系
翟潇闻经纪人:见者有份
可爱迷人翟潇闻:!!!!!!!
可爱迷人翟潇闻:星星眼.jpg
可爱迷人翟潇闻:苍蝇搓手.jpg
可爱迷人翟潇闻:你俩下次啥时候打赌
翟潇闻经纪人:……
翟潇闻经纪人:退群了
可爱迷人翟潇闻:别啊南总!
可爱迷人翟潇闻:回来南总!
翟潇闻经纪人:回来了
可爱迷人翟潇闻:何洛洛呢@翟潇闻后援会会长
翟潇闻经纪人:@翟潇闻后援会会长
翟潇闻经纪人:洛总,去不去
可爱迷人翟潇闻:去不去去不去
翟潇闻经纪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可爱迷人翟潇闻:没这店了没这店了
翟潇闻经纪人:喝一点点
可爱迷人翟潇闻:一点点一点点
翟潇闻经纪人:人呢?
可爱迷人翟潇闻:人呢人呢
翟潇闻经纪人:再不出来给焉栩嘉打电话找人了啊
可爱迷人翟潇闻:焉栩嘉焉栩嘉
翟潇闻经纪人:?
翟潇闻经纪人:这你怎么不复读最后几个字了
可爱迷人翟潇闻:我不是在复读最后几个字
可爱迷人翟潇闻:我是在给洛总强调重点
翟潇闻后援会会长:……
翟潇闻经纪人:干嘛去了
翟潇闻后援会会长:我就洗个澡
翟潇闻后援会会长:你们就要掀房顶了
翟潇闻经纪人:走不走,请你喝奶茶
翟潇闻后援会会长:咱们四个?
可爱迷人翟潇闻:emmm
可爱迷人翟潇闻:我可以申请带家属吗
可爱迷人翟潇闻:南总
可爱迷人翟潇闻:乖巧.jpg
翟潇闻经纪人:准了
翟潇闻后援会会长:???
翟潇闻后援会会长:那我去个什么劲
翟潇闻后援会会长:你们奶茶里加珍珠我泡狗粮?
翟潇闻后援会会长:退群了
可爱迷人翟潇闻:别啊!
可爱迷人翟潇闻:你们一个两个的要退群,还把不把我这个群主放在眼里
可爱迷人翟潇闻:@翟潇闻后援会会长 你也带家属呗
翟潇闻后援会会长:?
翟潇闻后援会会长:你在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翟潇闻后援会会长:我把我妈给你带过去???
翟潇闻经纪人:他指的是焉栩嘉
可爱迷人翟潇闻:👍🏻👍🏻👍🏻
翟潇闻后援会会长:???
翟潇闻后援会会长:我怀疑你在无中生有
翟潇闻后援会会长:再见
可爱迷人翟潇闻:别走啊,咱们这学期还没出去玩过呢
可爱迷人翟潇闻:南南好不容易愿意出来
可爱迷人翟潇闻:你忍心拒绝他吗
翟潇闻经纪人:不用考虑我
可爱迷人翟潇闻:[脏话]
翟潇闻后援会会长:……
翟潇闻后援会会长:好吧,我去问问
何洛洛无视掉翟潇闻后面发的一堆加油打气的表情包,擦干头发开门去冰箱拿了袋牛奶咬破袋子叼在嘴里,点开了列表里焉栩嘉的对话框。
不吃香菇:明天有空吗
管家:有
不吃香菇:秒回,这么快
管家:正好在看手机
不吃香菇:明天南南的男朋友请喝奶茶
管家:为什么
管家:见家属?
何洛洛看见“家属”俩字差点把嘴里的奶喷出去。
不吃香菇:你算个屁的家属
不吃香菇:他跟南南打赌,赌输了
管家:那为什么要请我
不吃香菇:见者有份
管家:去
大悦城离何洛洛家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上午九点半焉栩嘉到他家楼下,两个人一起走去车站。
五月的气温十分友好,这个点阳光都是透亮的,窗外偶尔有几声清脆的鸟鸣。出门时何洛洛只穿了件黄色半袖和黑色破洞牛仔裤,在徐女士的武力威慑下才又添了件白色长袖外套。他下楼看见焉栩嘉穿的浅黄色卫衣,想到徐女士那句“嘉嘉肯定不像你这样找病生”撇了撇嘴。
平时在学校穿校服,很少有穿私服的机会,虽然对于男生来说其实只有裤子有变化,但还是让人感觉很不一样。
何洛洛蹦跶着走到车站,路上还不耽误在群里和另外两个人斗嘴,一上车就蔫了下去。
“晕车了?”焉栩嘉看着旁边靠着窗户闭上眼睛的人。
何洛洛难受得连话也不想说,蹙着眉点了点头。他从小就晕车,小时候什么车都晕,倒是不会吐只是觉得恶心。长大之后好了一点,选择性晕车,像小型公交车,密封性不太好的座位不太拥挤的就没关系,但是像他们现在做的这辆大型公交就不行。
“没吃晕车药?”焉栩嘉又问了一句。
“忘了。”
何洛洛好像听见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像一根羽毛落在心尖。然后有什么东西抵到嘴边上,他不想睁眼,焉栩嘉的声音传了过来:“张嘴。”
舌头碰到一个很酸的东西,何洛洛含了会才尝出来是话梅片。恶心的感觉缓解了一点。
“你怎么带着这个?”他半睁开眼睛看着焉栩嘉。
“怕你晕车。”
根据翟潇闻的计划,他们先去买奶茶。
奶茶店永远人满为患。翟潇闻拉着夏之光研究在奶茶里加什么料,周震南歪在张颜齐身上拿化学竞赛的事嘚瑟。
这两对的相处模式完全不一样,翟潇闻和夏之光就像永远在度蜜月的小夫妻,腻歪个没够。周震南却致力于给自己的男朋友挖坑,就像今天请喝奶茶,周震南的宗旨就是能拉来几个是几个。
而何洛洛就是白开水就狗粮的那个。
今天升级成奶茶了。
还拉来一个垫背的。
奶茶当然不能都让张颜齐请。翟潇闻那边拿夏之光的手机点单已经快点好了,周震南那边从口味到规格全权由张颜齐负责。何洛洛咽完狗粮刚要掏出自己的手机扫码,就看见一个屏幕被人拿着挡在自己眼前,顺带着那人还问了句:“喝什么?”
“你请客吗?”何洛洛转过头去看屏幕的主人。
焉栩嘉一手插着兜,一手握着手机,垂眸对上何洛洛的视线:“嗯。”
何洛洛一把拿过手机往下滑,在选规格的时候顿了一下,咬咬嘴唇又转过头看焉栩嘉:“我能喝加冰的吗?焉大管家。”
焉栩嘉挑了挑眉:“喝吧。”
05.
自从经历了上次的尴尬后陈扬这个虎逼就好像找到了人生一大乐趣,豁然开朗,动不动就要烦一烦宋煜。
“小宋同学你在干嘛?”
“小宋同学你早饭吃的啥?”
“小宋同学你这个英语单词写得真好看,教教我呗。”
“小宋同学今天留的什么作业,我都没记。”
“小宋同学你怎么都不搭理我?”
何洛洛从数学作业中抬起头,转过去:“你的小宋同学正在思考用哪件妙妙工具能封上你这个贫逼的嘴。”
陈扬也转过去:“嘉哥,你管不管?”
焉栩嘉抬起眼睛,在何洛洛威胁的目光里:“管不了。”
虽然被嘲讽了,但是陈扬虎啊。他很好的发挥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精神,终于烦得宋煜每天在便利贴上多记一份作业,一下课就回过头把便利贴扔在陈扬的桌子上,然后迅速转回去,一句话也不多说。
后来陈扬买了两本便利贴送给宋煜,气得小宋同学差点搬着桌子离家出走。
午饭时间,翟潇闻小广播站又开业啦:孩子咳嗽老不好……
不好意思调错频道了。
“诶,你们知不知道年级里有人传焉栩嘉喜欢Beta。”翟潇闻小声逼逼。
何洛洛皱了皱眉:“Beta?你确定说的是‘喜欢Beta’不是‘喜欢背他’?”
“一边去,”翟潇闻挥了下手,“谁没事背一个Alpha。”
“你不是说他是优质Alpha吗,怎么会喜欢Beta。”何洛洛从周震南的餐盘里夹了块茄子。
“不是我说的,是他们猜的,因为焉栩嘉从没对哪个Omega有过那个意思,所以他们才这样猜。”翟潇闻从周震南的餐盘里夹了个鸡丁。
“哦,这样啊。”何洛洛从周震南的餐盘里夹了个花生米。
“这是好事啊,他要是真的喜欢Beta你不就有机会了吗?我看上次出去你俩相处得挺好。”翟潇闻从周震南的餐盘里捞走块土豆。
“我再重申一遍,他和我没有关系。”何洛洛从周震南的餐盘里挑出一粒花椒。
“怎么和你没关系……”翟潇闻……翟潇闻从周震南的手里得到一个爆栗。
“为什么打我不打他!”翟潇闻捂着后脑勺控诉。
周震南握拳攥着筷子,额头上隐隐能看出几条拉下来的忍耐的黑线:“因为他坐得离我太远。”
月考之后学校终于把春游的时间定了下来。
虽然没在周中而是占用了一个在学校的周末,但这也足够让憋了很久的学生高兴的了。
周五一放学翟潇闻就拉着何洛洛和周震南直奔校外的超市,因为校内小超市早被扫荡干净,他们根本买不到东西。而且校外超市里东西样式多,吃的喝的一应俱全。翟潇闻推了辆购物车拽着人跑向零食区。
“我说,就是春个游,不用买这么多东西吧?”何洛洛盯着一路过来快被翟潇闻塞满的购物车。
“这次不是普通的春游,”翟潇闻一边说一边往车里又扔了桶焦糖爆米花,“要在外面住一晚上呢。”
学校这次不知道抽什么疯,要拉着他们去荒郊野岭爬山。当然不是爬野山,是爬那种人不太多的偏僻景区的山。第一天坐大巴车去,在景区附近的小旅馆住一晚上,第二天爬完山再让大巴车接回来。
何洛洛拿了袋原味薯片抱在怀里:“那也只去两天,你这零食都买出一个月的量了。而且你怎么只买吃的,饮料呢?”
“饮料我叫夏之光去买了。”
何洛洛:“Fine.”
何洛洛并没有想买太多零食。学校通知晚饭以班为单位安排在旅馆附近吃,所以他们只需要带两顿午饭就可以。何洛洛拿完几样零食又去挑了两块面包当做午饭,路过摆火腿肠的货架时拿了两根玉米肠,刚要去找其他两个人汇合,目光从旁边扫过,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摆在玉米肠旁边蓝色包装的是鱼肉肠。
焉大管家嘴刁,火腿肠里除了鱼肉的之外其他都不爱吃,但是何洛洛不确定焉栩嘉会不会已经准备了。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焉栩嘉一起参加集体活动。
何洛洛犹豫一下,往蓝色包装堆里伸了手。
周六上午又上了两节课,大巴车才在一栋楼的学生眼巴巴的期待中缓缓驶进校园。
各班班主任组织同学下楼排队,按照先Omega后Beta最后Alpha的顺序上车。何洛洛和宋煜因为比较高所以排在Beta队伍的末尾,两人上车时前面大半座位都被占去了,他们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前边一排是两个Omega,后边一排是空着的。
为了缓解晕车,何洛洛坐在了里面靠窗的位置。他刚把包放到脚下,后面的Alpha就涌了上来。
大巴车的密封性比起公交有过之而无不及,刚一上来何洛洛就开始应激性头晕,收拾好后立马靠着车窗开始闭目养神,刚养一会就听见某位陈姓同学嗓子里装了喇叭似的:“小宋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可真是个废话篓子。何洛洛不用睁眼也能想象到宋煜此刻无语又无奈的表情。
都是一个班的,想不见面也挺难的吧。
他正想睁眼帮宋煜怼回去,就听见废话篓子的声音又传过来:“嘉哥!咱们就坐这吧。”
何洛洛感觉自己的椅背颤动两下,有人坐在了他后面的位子上。接着发顶被人碰了碰,他半睁开眼睛抬起头。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何洛洛被晒得昏昏沉沉,视线有些失焦,正上方焉栩嘉的面孔在一片空幻中逐渐清晰起来。
“不舒服?”
“还好,”何洛洛眨眨眼睛,捏了捏脖子上挂着的U型枕,“我可能要睡一路了。”
“吃药了吗?”
“吃过了。”
焉栩嘉微微点了点头:“不舒服的话告诉我。”
“知道啦,焉大管家。”
睡一路的愿望没能实现。预计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中间又是红灯又是堵车,还没到一半何洛洛就难受到不行。他紧抱着U型枕,皱着眉额头抵在前面椅背上,看得一旁的宋煜心急如焚。
“要不我找老师再要一片晕车药?”
何洛洛摇了摇头:“那个得提前吃,我已经吃过了。”
宋煜抿了抿嘴,他看着何洛洛实在难受,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发愁着,肩膀被人碰了碰,回过头看见陈扬那张乐呵呵欠扁的脸:“小宋同学,嘉哥说想和你换一下位置。”
再睁开眼时身旁的位置上已经变了个人,何洛洛抱着U型枕靠回自己座位的椅背上又闭上眼睛,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散开。
“靠过来。”
他听见焉栩嘉的声音,在大巴车发动机的震动声和窗外来来往往的车流声中不那么真切。
不管真不真,何洛洛蹭着椅背就靠了过去,耳侧触到另一件校服面料时他忽然短暂地愣了一下。焉栩嘉的肩很宽,平时穿着校服就能看出来,但何洛洛从没设想过靠在这样的肩上是什么感觉,大概从小学之后他和焉栩嘉就没有像这样过分亲密的接触了。
他有点不敢往上靠,僵着脖子,虚虚地浮在那。
“我肩膀上有钉子?”焉栩嘉忍不住开口。
“……”何洛洛张了张嘴,被噎地没话,嗤了自己一句矫情,然后实打实靠了上去,“没有。”
大巴车拐了个弯,阳光又飘进来,比刚才更暖几分。何洛洛突然发现了一个方法,如果有什么事情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好像就没有那么难受了。于是接下来的十分钟何洛洛看似是靠在焉栩嘉肩上睡觉,实际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东西。
比如焉大管家小时候板着脸不让自己吃太多糖的样子;又比如前几天聊天时翟潇闻说最近上映了一部挺不错的电影,约他们下周一起去看;再比如宋煜坐到焉栩嘉的位置之后陈扬同学居然没趁机贱招,反而格外安静……
何洛洛正用精神转移法治疗晕车,前面司机师傅一脚刹车刹得他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来。
好吧,精神转移抵御不了物理攻击。
他深吸口气把那股恶心劲儿压下去,蹙着眉转过去半张脸埋在焉栩嘉颈窝,又觉得别扭着哪里不太舒服,于是干脆扔了怀里的U型枕,直接抱上了焉栩嘉的胳膊。
午饭是在车上解决的。何洛洛半梦半醒间听见班主任的说话声,接着出现其他同学兴奋起来的议论声,间或夹杂着塑料包装袋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眼睛睁开一条缝,迷惑地仰起脸看向身旁的人。
“吃点东西吗?”见他醒过来,焉栩嘉稍稍动了动身子,“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
“不想吃,”何洛洛又闭上眼睛摇摇头,过一会他又问了句,“这样抱着你累吗?”
何洛洛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好像挺久的,他一直靠在焉栩嘉身上,而对方为了能让自己睡得安稳点大概一直没动。何洛洛有点不好意思,想放开焉栩嘉的胳膊让人好好吃饭。
焉栩嘉大概是听出了这种不好意思,在他起身前开了口:“不累。”
这两个字一出口何洛洛突然就不想撒手了。有一点侥幸心理,但又不清楚是在侥幸什么。
离得这么近他还是闻不到一点焉栩嘉的信息素,但对方校服上洗衣液余留的清新的味道也暂时隔绝了车里憋闷的皮革味,让他感到舒适。
像得到了某种特赦,何洛洛缩了缩手臂抱地更紧了些。
焉栩嘉还是成功投喂了点吃的进何洛洛嘴里,像喂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宠物似的。
何洛洛闭眼嚼着嘴里的面包,突然想到什么,拍拍焉栩嘉让对方把自己的包拿上来,伸手从里面拿出两根蓝色包装的火腿肠递了过去。
“想吃这个?”焉栩嘉一边撕开包装一边问。
何洛洛晃了晃脑袋:“不是,给你带的。”
发顶被人揉了一下,何洛洛偏过脸,看见焉大管家用手指刮了刮鼻尖。
06.
中午十二点大巴车到达景区,班主任带着班长先下车去旅店办住宿手续,剩下的同学在车上等。
何洛洛实在受不了车里的味道,跟班主任打了招呼下车透气。
近郊空气极好,漫山翠意在春风中摆动,何洛洛下了车便如获新生。路边有几张长椅,他就近找了一个坐下,对着旁边陪他坐下的另一个人:“我觉得你还是回去比较好。”
“?”
何洛洛指了指私自从前后几辆大巴车下来的Omega们:“我不想被围观。”
焉栩嘉:“……”
这次分房间的方式和学校宿舍差不多,没分化的Beta一人一屋,剩下的人按性别自由分组四人一屋,于是何洛洛依旧独占一间屋子。
午休过后班主任带着他们在附近转了转,何洛洛在车上睡多了,午觉没怎么睡着,一下午脑袋都是懵的。
晚饭后是自由活动时间。荒山野岭其实也没什么可逛的,何洛洛洗完澡去了宋煜的房间,吃饭时他们宿舍商量好用平板看电影,叫了他一起。
三刷复联2依旧全程无尿点,何洛洛回到自己房间时已经是十点多,他出门没拿手机,回去才看见焉栩嘉九点多给自己发了消息。
管家:在干嘛?
何洛洛回身坐到床上,抱着手机。
不吃香菇:去宋煜宿舍看电影来着,没带手机
不吃香菇:怎么了?
回复完他把手机扔到床上, 隔了一个小时才回消息,焉栩嘉应该不会时时刻刻盯着手机,怎么也得过一会才回复自己吧。这样想着他转身要去刷牙,脚还没迈出去手机就震了两下。
管家:没事,陈扬他们说要出去找夜宵,问问你和宋煜去不去
管家:已经回来了
何洛洛看见这两条消息嘴上吐槽一句这种地方上哪找夜宵去,食指不自觉敲了敲手机屏幕。
心底抽空一小块,像错过了什么。
不吃香菇:背着我吃什么好东西了
管家:泡面
不吃香菇:我就知道,这种鬼地方哪找好吃的去
两人话赶话地又聊了会,焉栩嘉和别人没那么多说的,只在跟何洛洛聊天时有来有回,微信占用的内存中一半多都是和不吃香菇的聊天记录。
焉栩嘉没法一边聊天一边做表情管理,嘴边意味不明的笑看得陈扬眼睛发直:“嘉哥,跟谁聊呢笑成这样,对象啊?”
说完还假意要凑过去看。焉栩嘉一边下意识护住屏幕一边凉飕飕瞟了他一眼。
本来是口无遮拦地跑火车,皮痒想讨打,陈扬是真的没想到焉栩嘉会有反应,还反应这么大。
“我去,不会真是对象吧?咱们学校?咱们班的?我认识吗?”
“滚蛋。”
洗漱完不到十一点,何洛洛关了灯躺上床。白天折腾一天,中午又没睡好,刚沾到枕头他就意识模糊睡了过去。
小旅馆坐落在山下,房间并没有很多,只住了三个班的人,剩下几个班级分散在其他几家旅店里。
后半夜山里开始下雨,焉栩嘉被雷声震醒时陈扬正从外面进来。
“绝了,我活了十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雨,”陈扬一边关门一边压着声说话,看见焉栩嘉坐起来才放开声音,“嘉哥你醒了啊,我们还说你睡眠质量真好,打那么大的雷都不醒。班委拿着房卡挨个敲门提醒大家关窗户呢,咱们屋窗户关好了吗,嘉哥你回头看一眼,诶嘉哥你去哪……”
陈扬传回来的情报十分准确,焉栩嘉出门就遇到了班长。他们班长是个Beta,做事稳妥人缘也不错,看见焉栩嘉出来有些诧异:“怎么出来了?你们房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何洛洛的房卡在你这里吗?”
班长皱了皱眉,他和另外两个班委分头查看同学们的情况,因为自己是Beta所以相应的就负责Beta同学:“在是在,你要干嘛?”
“何洛洛害怕打雷,”焉栩嘉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我想去看一眼。”
“这……”班长有些犹豫,他知道焉栩嘉和何洛洛的发小关系,但再熟也算是异性,大半夜去查房总不太好,“我去看就可以了,你不用太担心。”
“你搞不定的,何洛洛害怕起来会咬人。”
班长立马把房卡塞进了焉栩嘉手里。
何洛洛觉得这次春游对于自己来说简直就是在渡劫。他好不容易熬过晕车,还没休息多久又迎来了雷阵雨。说出来怪丢人的,但他真的很怕打雷。如果是白天还好,尤其这种夜晚万籁俱寂时的雷声,震得人心慌。
他家里的房间和学校宿舍里各有一个很大的玩偶,打雷时他都会抱着玩偶把脸埋起来睡。但是这荒山野岭的上哪去找个玩偶来抱,好在顶灯的开关就在床头,何洛洛打开灯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个蚕宝宝。
缩了一会房门被敲响几声,何洛洛第一反应是班长,因为他刚刚就听见外面查房的声音了,想也没想说了声“请进”。他深吸两口气硬撑出一个胆子很大的样子,拉下被子露出眼睛准备跟班长打招呼。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你怎么来了?”看见那张脸的瞬间何洛洛忽然松了口气。他在被子里闷了太久,又一直绷着精神,此刻放松下来便有些懵,尾音里还带着一点点劫后余生似的颤抖。
“来看看小怂包。”焉栩嘉穿着睡衣在床边坐下,揉了揉露在被子外的半颗毛茸茸的脑袋。
何洛洛被顺毛顺得舒舒服服,听见这样一句登时就不乐意了,小怂包表示反抗的方式就是把被子拉到下颚,整张脸露出来:“谁是小怂包!”
焉栩嘉正要说话,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他走过去打开门,班长站在外面。
“呃,我还是得过来看一眼。”
焉栩嘉点了点头,侧过身子给班长让路。
“何洛洛,你没事吧?”
看见有人来小怂包立马换上一副我胆子贼大的表情,可惜下一秒就破了功,窗外忽然一阵雷声又把他吓进被子里,露出眼睛弱弱地:“没……我没事。”
班长:“你这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说是来看看,所以班长也没待太久,检查一下窗户关没关好,又嘱咐何洛洛两句就走了。临走之前对方迟疑地看了焉栩嘉一眼,犹豫一下还是问了句:“没咬你吧?”
“咳,”焉栩嘉差点被这一句话呛着,揉了揉鼻尖把班长送出去,“没有。”
何洛洛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等焉大管家关了门回来便开口问:“什么咬你?”
“没什么。”
春末夏初的雷雨来势汹汹,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风吹着豆大的雨点拍在玻璃上,刺眼电光撕开半个夜空。何洛洛缩在床上,一边困到睁不开眼睛,一边又心慌的睡不着。总觉得怀里缺点什么,没着没落的,于是把焉大管家的胳膊借过来抱着。
焉栩嘉半躺在床边,一条腿曲起来垂到床下,靠进何洛洛的那只手抓进被子里,另一只手刷着手机。
凌晨一点,外面楼道里静下来,查房的班委和老师各自回了房间。焉栩嘉刷手机刷了半天,什么内容也没看进脑子里去,蹭在手臂上温热的呼吸太过明显,像猫爪一样,挠得他心神不宁。手机忽然震动两下,他点开上方的新消息提醒,是陈扬发来的微信。
CY:嘉哥,你去哪了
CY:还回不回来
焉栩嘉平时睡眠质量很好,正常情况下绝不会半夜醒过来,突然这样打破规律,还醒了这么久,一时间有些撑不住。何洛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眼帘轻轻闭合,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盖在眼睑前,依旧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呼吸一起一伏。
焉栩嘉没立马回复消息,思忖着怎么不惊动小怂包抽身离开。他刚一动胳膊,旁边的人却忽然睁开眼睛抬起头:“你要回去了?”
“没睡着?”焉栩嘉不答反问。
“嗯……”何洛洛点点头。他闭眼闭了半天,困也困得不行,知道焉栩嘉不能一直在这里陪着,所以努力想在对方走之前让自己睡过去,但是越努力越睡不着,潜意识里一直在提醒自己,过会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可焉栩嘉也不能一整个晚上就这样靠在自己床边睡,太难受了。何洛洛抿了抿唇:“再待十分钟好不好?”
旅馆房间的灯光是橘黄色的,照着何洛洛醺红的眼尾温和柔软。抓住手臂的指尖微微发凉,随着话音稍稍用了用力,像是挽留的意思。雨水的气味透过窗缝渗透进来,焉栩嘉垂眸看过去,对上那双被水汽浸湿的眼眸。
眸子的主人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有多可怜。
被人抱进怀里时何洛洛困到发懵的脑袋突然清醒。他本来还在等一句回答,而应该回答他的人却身体力行地给了他答案,一言不发躺进了他的被子里。方才怀里的手臂此刻就按在自己背后,单薄睡衣甚至遮不住跳动的脉搏。
和焉栩嘉睡在一张床对于小时候的何洛洛来说是家常便饭,那时候徐女士和小袁阿姨同时成为新手妈妈,没事就往一起凑。两人躺在床上睡午觉,何洛洛安静不下来总喜欢动来动去,焉栩嘉嫌他不老实,不由分说就按住他抱着睡,就像现在这样。可那都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
何洛洛一紧张就喜欢胡思乱想,又想不明白自己在紧张什么。就像白天在大巴车上时,明明和焉栩嘉那么相熟,自己却居然连个肩膀都不敢靠。
他还云里雾里没搞明白现状,对方又开了口。
“关灯了。”
焉栩嘉的声音从发顶传来,带着些低缓的困意,下颚轻轻抵在他额发,棉被覆盖的两人之间隔了些空隙,耳畔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何洛洛有点不敢抬头,视线正好落在对方突出的喉结处,咽了咽口水愣愣地回应一句:“啊?”
“不困吗?”
“哦……”
何洛洛觉得自己有点像白痴,只会回答一些单音节的词语。
他还在思考怎样重启自己的智商,突然眼前一黑,焉栩嘉把灯关掉了。
“睡觉吧。”
“……嗯。”智商重启失败。
焉栩嘉的那句话像是低沉的魔法,何洛洛原本还睡不着,窝在对方身前没过几秒便意识模糊了。滚动的雷声像被屏蔽在这间屋子之外,屋内是轻轻交织的呼吸,还有一点他闻不到的薄荷香。
被人轻轻拍哄着,半梦半醒间何洛洛脑海里忽然闪过某天吃饭时翟潇闻说过的话。
“焉栩嘉可能喜欢Beta。”
把人哄睡着焉栩嘉才准备闭眼,放在床头的手机却亮了起来。他拿过手机,发现又是陈扬。
CY:嘉哥??
CY:人呢??
焉栩嘉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回消息。
808:不回去了
CY:???
CY:?????
CY:???????
808:你有没有事
CY:我没事,但是我觉得你有事
CY:嘉哥,我真的怀疑你有对象了
CY:你是不是去找他了
CY:打雷下雨约会还夜不归宿
CY:啧啧啧
CY:有人给抱着睡是不是感觉特别好
陈扬一打起嘴炮就没完没了,焉栩嘉看着屏幕上一条一条往上窜的消息,忽然耳根一阵发热,不自觉把怀里柔软的身体搂紧了些。
808:滚
CY:这么凶,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CY:谁呀
CY:6班的?
CY:8班的?
CY:不会真是咱们班的吧
CY:别藏着了,让我认识认识嫂子
CY:有了媳妇儿就不要兄弟
CY: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种操作
太贫了。焉栩嘉皱皱眉,等了两分钟才打字。
808:截图了
808:马上宋煜就会收到你的需求
CY:……
CY:爸爸
CY:跪下.jpg
CY:求你等我把人追到手再发
CY:不是,出于对舍友的人身安全着想
CY:我也总该知道你去哪了吧
CY:万一你真出点事
CY:比如身体被掏空
CY:我也好帮你打掩护是不是
808:我在何洛洛屋里
CY:?
808:他害怕打雷
CY:哦
陈扬同学一发“哦”就表示“没意思,聊天可以结束了”。焉栩嘉刚要扔掉手机,又来了消息。
CY:其实洛洛也不错
CY:活泼开朗,热情可爱,长得比大部分Omega都好看
CY:你都不知道,其实有好多Alpha等着何洛洛分化呢
CY:虽然你俩是发小
CY:但是没人规定发小不能谈恋爱是不是
CY:要不你考虑考虑?
808:……
CY:我知道了
CY:我自己滚
陈扬逃命似的下了线,焉栩嘉把手机放回床头,垂眸看下去。似乎像小时候一样,只要在自己臂弯里何洛洛就可以安安静静地睡着,不会乱动。
潮冷的湿意在空气中晕染开,喷洒在胸前的呼吸均匀温热,他吻了吻何洛洛的额头。
不用考虑。
07.
宋煜觉得最近自己身边的每个人都有那么点反常。
首先是陈扬。自从春游回来,陈姓同学就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到自己这里犯病的次数急速提升,并且还换了种犯病方式。比如以前都是自己给他记作业,春游回来后陈姓同学突然自告奋勇包揽了记作业的工作。于是宋煜每天都能看到一张拍到自己桌子上的便利贴,上面龙飞凤舞的破字让他极度无语。
其次是坐在自己斜后桌的焉栩嘉。他和焉栩嘉其实并不太熟,他们两个都是话少的类型,有过几次交流也是因为陈扬或者何洛洛。但是宋煜发现最近焉栩嘉的话突然就变得多了起来,以前的焉栩嘉能说一个字绝对不说两个,现在的焉栩嘉明明一句话能搞定的事情非要绕个弯再多加几句,虽然十句里有八句都是对自己同桌说的。
而最反常的是自己的同桌,他就像和焉栩嘉角色交换了一样,之前那么活泼的一个人居然开始内敛起来。
20分钟的大课间何洛洛没跑出去,抱着本课外书看,焉栩嘉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初夏的风从纱窗缝隙吹进来,明明很舒适的一个场景,宋煜却不知为何感到一丝微妙。
斜后桌突然伸手戳了戳同桌。
宋煜似乎看到何洛洛准备翻页的手指抖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看向后面:“干嘛?”
“接水吗?”
“不接。”
“水杯给我。”
……就有那么一瞬间宋煜觉得焉栩嘉这个说废话的样子真的神似某位陈姓同学。
气氛突然僵硬起来,僵硬的像此刻何洛洛的脖子。
宋煜觉得自己的同桌似乎有点紧张。
等斜后桌拿着两个水杯离开教室他才凑过去:“你没事吧?”
“啊?”何洛洛怔愣地回过头迎面就遇到一个问题,被吓了一跳,语气有些牵强,“我?我没事啊……”
“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
“有吗?可能昨晚没睡好吧。”
见对方不愿意多说,宋煜抿了抿嘴没再追问,想开口叮嘱对方注意休息,一个喇叭从后排插了进来。
“宋煜,我也不舒服,我上节课没睡好。”
宋煜回过头,又看见那张欠抽的脸:“医务室在一楼,建议你先看看脑子。”
陈姓同学自动忽略掉后半句并且开始添油加醋:“你陪我去医务室吗?还是你关心我。”
宋煜:……
其实何洛洛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像生了病一样。
自从春游回来他晚上睡觉就经常做梦,梦见小时候的事情,梦见雷雨的夜晚。他站在梦境的某个角落里,好像在等什么人,忽然抬眼就看到焉栩嘉站在自己面前。
他囫囵看完一页书,一点内容也没有记住。
焉栩嘉怎么还没回来。
中午吃饭小翟同学又开始散播年级八卦。
“马上要合唱比赛了你们知不知道?”
“合唱节每年都有,”周震南挑着餐盘里的花椒,“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那你们知道今年的主持人是谁吗?”
“还能是谁,”何洛洛往嘴里送了块鸡蛋,“蒋阮呗。”
“除了蒋阮,还有一个以前没做过主持人的。”
周震南抬眼问了句:“谁啊。”
“焉栩嘉!”
突然听见这个名字,何洛洛心尖一颤,愣了一下:“啊?”
“不知道了吧,”八卦效果达成,翟潇闻得意洋洋地抬了抬下巴,“我同桌在学生会,他说今年焉栩嘉也要担任主持人。”
何洛洛蹙了蹙眉:“你确定?”
“确定啊,名单已经定下来了。”
“你不知道?”周震南问。
“不知道,焉栩嘉没和我说……”另外两个人又聊了些什么何洛洛没有再听,他忽然想起四月末的某天,在公交车站焉栩嘉和蒋阮的对话。
晚自习前何洛洛照常去英语办公室找杨宇要今天的作业。
进了办公室他才发现里面多了不少人,是其他班的同学。杨宇正在办公桌旁用电脑,看见他来才抬起头:“作业?那个纸条。”
何洛洛拿起电脑旁边的便签纸,转身要走,又被杨宇叫住。
“英语竞赛你参不参加?”
“竞赛?”他怀疑自己幻听。
“是啊,市级英语竞赛。”
“老师,您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能丢人丢到市里去吧。”
杨宇瞪了他一眼:“没有志向,不参加拉倒,把你们班焉栩嘉叫过来,他必须参加。”
何洛洛带着作业奉命回班,往自己后座瞟了一眼。没人。
“焉栩嘉呢?”他转头问陈扬。
“嘉哥好像被学生会的叫走了。”
听见这句话何洛洛心情忽然沉下去:“哦。”
焉栩嘉回来时已经是第二节晚自习了。他原本不想做主持人的,但学生会长副会长一起好声好气地来拜托,他也不好拒绝。明明上午才定下来的事情,晚上就要开会,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
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前桌的背影才高兴一些,刚喝了口水那个背影就转过来看着他:“英语办公室,老师找你。”
声音没什么情绪,表情似乎也不太高兴。
焉栩嘉皱皱眉:“谁惹你了?””
“没有。”
似乎就是从这天开始,焉大管家变得忙了起来。只要是自习课就不在教室,晚自习只上第一节,偶尔课间也会被叫走,不是在准备合唱节主持,就是在为英语竞赛集训。
何洛洛有时候转过头看见身后空荡的座位,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他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从前他和焉栩嘉几个星期不见面也不会有这种感觉,那时他们不在一个学校,他不知道焉栩嘉什么时候在做什么事情,但如果给对方发微信或是打电话一定会有回应。可现在,他明明知道焉栩嘉在哪里,也清楚对方在做什么,却只能看着一张空椅子发呆。
他好像太过依赖焉栩嘉了。
下节自习课焉栩嘉难得没被叫走,何洛洛心里有一点高兴,立马压了下去。
上厕所的路上看到楼梯拐角安静的地方站着两个人,焉栩嘉和蒋阮,好像在讨论什么事情。蒋阮依旧穿着裙装校服,与焉栩嘉的身高差让她看起来十分娇小。蒋阮看起来很开心,谁和自己喜欢的人独处会不开心呢?何洛洛抿了抿唇,那一点点高兴也消失殆尽了。
自习课时班长和文艺委员拿着电脑进来组织投票,选这次合唱节的班服。消息一出班里就炸了锅,讨论的也有,聊天的也有,吐槽的也有。后排靠窗个角落里,数陈扬最活跃。
“这个不行,太短了。”
“这也不成,花里胡哨的。”
“诶,这个挺好,就投它吧。”
何洛洛终于忍不住转过头:“这是Beta的衣服,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穿?”
“我这不是在给你们谋福利嘛。”陈扬两腿一岔,吊儿郎当地回应。
“他穿也行。”焉栩嘉突然开了口。
话显然是对何洛洛说的。
何洛洛回头时故意没看焉栩嘉,他这段时间都在有意避开这个人。可听到对方的声音他还是忍不住瞟过去一眼,只有一瞬间,然后立马收回目光。
“穿吗虎哥?”
“算了算了……”
焉栩嘉看着转回去的人,脸色暗了下来。
身为英语课代表何洛洛经常被杨宇当做工具人使唤。
英语组的老师为这次参加竞赛的同学准备了不少试题,于是课间何洛洛就奉命去打印室领卷子。他心里有点忐忑,因为杨老师不仅让他把卷子领回来,还顺便要送去竞赛集训的教室。
这就意味着他会见到焉栩嘉。
何洛洛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见到这个人,明明之前插科打诨连脸都不红。
他想不明白,觉得自己好像又太过敏感了,其实他和焉栩嘉之间的普通甚至有些越界的交流在任何人人看来都是十分正常的,毕竟他们是发小。
集训的教室在顶层,这一层没有安排班级,只有两个摆满桌椅的备用教室,空荡荡的楼道里格外静谧。
何洛洛上去时还没有上课,他推开门,下意识在座位里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已经极力克制了,但有些惯性的事情却依旧无法控制。
他看到了焉栩嘉。
也看见了坐在焉栩嘉前面的蒋阮。
何洛洛不知道蒋阮也参加竞赛。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蒋阮正和同排的女生悄悄说着什么,时不时向后瞟两下,大概是在聊焉栩嘉。
这幅场景看上去也挺和谐的。何洛洛想。平时在班里如果有人看向他的座位,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坐在焉栩嘉前面,这幅样子。
他离开顶层的教室,很慢很慢地向楼下走。何洛洛没有回班,而是进了洗手间。他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泛红的眼眶。
他总以为自己和焉栩嘉对于彼此来说是特别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最清楚彼此的性格和喜恶,很久不见也能聊到一起,甚至分到一个班后还缘分一样坐了前后桌……
可他才发现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焉栩嘉的前桌谁都可以坐,也总有人会比自己更了解焉栩嘉,比自己能陪焉栩嘉更久的时间。
他们之间可以有比别人越界的举动,因为他们是发小。也正因为他们是发小,这些举动在别人看来都合情合理,连睡在一张床上都只是普通的相处,没有一点特殊感情。或许焉栩嘉也是这样想的,他们之间不会有一点特殊的感情。
发小也并不特殊,焉栩嘉会有自己的选择,然后与他渐行渐远。
他忽然有些后悔没参加这个竞赛。至少可以在焉栩嘉身边待得久一点,而不是看着别人一点点将对方占去。
何洛洛擦了擦眼角。
他终于知道病症的根源在哪里。
他好像,喜欢上焉栩嘉了。
08.
焉栩嘉察觉到何洛洛有些不对劲。
小怂包总是一整天都恹恹的,不爱说话也不爱理人。有时候自己从前面回座位,何洛洛看见了不等他走过来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他问怎么了,又只能得到垂着眼睛的一句没事。
焉栩嘉想不通自己哪里惹到了对方。
课间他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不是很大,但焉栩嘉一下就捕捉到了。他顺着看过去,何洛洛抱着英语作业靠在后门旁,正和隔壁班英语课代表聊天。
隔壁班的英语老师也是杨宇,课代表是个Alpah,跟何洛洛算是同事。大课间两人都去办公室问作业,于是就顺路一起回来。这个Alpha说话挺有意思的,何洛洛就跟他多聊了会。
他们站在一个不太碍事的地方,正说到上次月考,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插进来:“借过。”
何洛洛转头看见焉栩嘉拿着水杯从里面出来,下意识反驳回去。
“旁边那么大地方你非要从我俩中间走。”
焉栩嘉没回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何洛洛忽然鼻子一酸,没了聊天的兴致。
合唱节如期而至。
憋在学校里的学生最喜欢这种大型活动,整个年级聚在礼堂,这时候老师们也管得不严,整个气氛都放松欢快,只要不出格,连教导主任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演出顺序是早就抽签决定好的,何洛洛的班很不幸地排在了倒数第二个。
之所以说不幸,是因为这种事情,只要不是第一个上场,就越早越好。
何洛洛瘫在礼堂的椅子上玩手机,对周遭的热闹不太感兴趣。后排其他班的几个Omega坐在一起聊天,声音不小,何洛洛不用竖起耳朵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说的是最近年级里最新的八卦——焉栩嘉和蒋阮可能在一起了。
这话何洛洛早很多天就听说过,什么焉栩嘉是因为蒋阮才做主持人的,什么两个人还一起参加了英语竞赛,什么最近在食堂经常能看见他们一起吃饭。年级里最受关注的两个人的八卦,都不用通过翟潇闻就传到了他耳朵里。之前还会难过,再听只是心脏倏然抽空一下,没有别的感觉了。
去年合唱节翟潇闻拉着他和周震南去后台逛了个遍,还蹭了不少零食饮料。今年那两个人都有了男朋友,当然就没自己什么事。但是就算翟潇闻现在过来拉他去玩何洛洛也不太想动,尤其不想去后台,看到他不想看的。
他不是小心眼的人,可在这件事上就格外较真。
不想看也躲不过。所有班级入场完毕,礼堂安静下来。舞台灯光打开的一瞬间,何洛洛便看到焉栩嘉绅士地扶着蒋阮走上来。
很少有机会能看到焉栩嘉穿正装的样子,西服上面的坠饰简洁又不失贵气,剪裁精良的裤子勾勒出一双腿修长笔直。蒋阮今天也很漂亮,穿着抹胸礼服和高跟鞋,腰际系了个蝴蝶结,束出Omega纤细的腰肢,稍稍化了些淡妆,看呆了一众Alpha。
真的很般配。
不知道是不是被舞台上璀璨的灯光晃到,何洛洛眼睛有些刺痛。旁观别人的故事并不美好。他脱下校服盖在脑袋上,塞起耳机,开始做一个掩耳盗铃的笨蛋。
直到被叫去候场何洛洛才把脑袋上的校服拿开。他跟着大部队走到后台,迎面就看到了焉栩嘉。
“怎么脸色这么差?”
“啊?”这个声音刚刚还通过音响回荡在整个礼堂里,此刻出现在耳边倒显得不那么真实,何洛洛愣了愣,“是吗……”
焉栩嘉还想说什么,身后一个女声叫了他一下。焉栩嘉回过头,何洛洛也顺着看过去,蒋阮站在那里。
“加油哦。”
Omega真的很可爱。何洛洛想。
焉栩嘉背对他站着,何洛洛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知道焉栩嘉点点头,也说了句什么。
最近这段时间不管是英语竞赛还是准备主持,焉栩嘉总和蒋阮待在一起。何洛洛闭了闭眼。况且蒋阮还追了那么久,怎么会不心动呢。
焉栩嘉回过头便看见何洛洛脸上怅然若失的表情,对上他的视线时还有些慌张。他蹙了蹙眉:“怎么了?”
“没事。”
演出结束下台后整个班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他们等了太久,回到观众席时像拉过来一个连的逃兵。
何洛洛没跟着班级一起回去。后面还有一个表演,然后便是颁奖和校领导讲话。
他真的待不下去了。他以为自己已经脱敏了,不会很难过,却不想才亲眼看到一点点,就崩塌成这个样子。
很奇怪,他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焉栩嘉。
何洛洛跟班主任请了假,又在群里和翟潇闻周震南说了一声便回了宿舍。
焉栩嘉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慌,他站在后台等着评审结果,眼睛却一直往昏暗的观众席上瞟。候场时何洛洛那个失措的目光很让他在意,颁奖结束后他换掉衣服急匆匆就跑回了自己班级的座位区域。
绕了三圈也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只有宋煜旁边有一个空座位。焉栩嘉走过去拍了拍自己的斜前桌:“何洛洛呢?”
宋煜转过头看见刚刚在台上从容不迫主持的人罕见地有些紧张的样子十分惊讶:“他回宿舍了。”
焉栩嘉是跑着到Beta宿舍楼下的。
夏季的夜晚浮着一丝闷热,暖黄色的路灯光洒在一旁枝叶繁茂的银杏树上,吸引来一两只飞虫。焉栩嘉跑得有些急,扶着膝盖喘着气站在楼前抬头望向何洛洛宿舍的窗户,里面漆黑一片,像是没有人。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锁屏界面上显示着几十条未读消息,学生会会长在群里张罗着要给大家办庆功宴。说是庆功宴,也不过想找个由头大家聚一聚,焉栩嘉不是学生会内部人员,没什么参加的必要。但有人艾特他一起,还拿蒋阮起哄,群里就热闹了起来。
焉栩嘉最近才听到关于自己的八卦,有的没的真的假的,他不知道何洛洛听过多少,又相信了多少。
他总想慢慢来,怕把人吓跑。但现在人好像已经跑得很远了。
来电铃声响起时何洛洛正躺在宿舍里的床上,将自己一整个裹在被子里。他闭着眼躺了半个小时,却没能成功入睡。
其实何洛洛也害怕入睡,他还会做那样的梦,梦里焉栩嘉就站在自己面前,伸出双手将他拥入怀中。梦境总是虚幻美好,醒来只能留下剪影一般碎裂模糊的记忆提醒他,那不是真的。
即使清楚病症的根源,也无药可医。
月光从窗外泻入,清冷的颜色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其实现实比虚幻更残忍。
何洛洛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愣了好一会。对面始终没有挂断,他清了清嗓子让自己听起来足够正常才接起电话。
“喂。”
“你回宿舍了?”
低沉的声线通过听筒传出,还像从前一样,和缓而温柔。焉栩嘉始终是焉栩嘉,病了的只有自己。何洛洛眨了眨湿润的双眼:“嗯。”
“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
“太累了,”他深吸了口气,语气故作轻松地回答着,“咱们班等了一个多小时才上场。”
对面沉默了一会,安静的背景音听起来不像是在礼堂。何洛洛忽然害怕这通电话挂断:“那边结束了?”
“嗯,只剩校长讲话了。”
“你不在礼堂吗?”
“不在。”
“那你在哪。”
“你宿舍楼下。”
“?”
何洛洛下楼时有些恍惚。他走出宿舍楼,焉栩嘉就站在路灯下。
“你怎么到这来了?”
焉栩嘉微微低头,面前的人刚刚大概一直在睡觉,一头茸毛蓬乱着也没打理,像一只小绵羊,垂着眼睛不看他,勾着手指表情有些局促不安。他动了动嘴唇:“想见你。”
何洛洛这下抬起视线,因为这一句话心跳如雷:“什么?”
“我说……”
“你就别想了,你没听说焉栩嘉和蒋阮在一起了吗?”焉栩嘉的话被一阵笑闹声打断,何洛洛转过头去,看见两个人往Omega宿舍那边走。他们大概以为附近没人,说话声音便肆无忌惮,在空旷的校园里格外清晰。
“听说是听说了,但是谁知道真的假的。”
“人家午饭晚饭都一起吃了,好像还被人撞见约会。”
“这么真。”
“那可不是,不过他俩刚才主持的时候站一起还挺配的……”
何洛洛悸动的心跳又被浇灭下去,目光还定在焉栩嘉的脸上,他眨眨眼睛,挤出一个笑:“我觉得也是。”
“什么?”焉栩嘉蹙了蹙眉。
“我也觉得你和蒋阮挺配的。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她那么好看的Omega,是个Alpha就会喜欢的,你偏不信,现在真香了吧。”何洛洛又牵强地笑了笑,这些话早就想好要对焉栩嘉说。焉栩嘉每天和蒋阮一起工作一起集训一起吃饭,而许多事情自己只能通过别人得知。此刻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可他却觉得他们之间隔了好远。
他当然可以装作不知道或是不在意,继续蒙混着待在焉栩嘉身边。可自欺欺人从没有好结果,早晚他要面对现实,没有蒋阮也会有别人。既然已经走远了,那不如就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再远一点。
何洛洛想得清楚,可真正说出来时心脏却止不住地抽痛着,背在身后的掌心被自己掐出许多到红印。
过去的十几年,他们始终是彼此身边除了家人以外最亲密的人,但从今往后就会有别人替代这个位置了。
夜幕安静须臾,晚风吹开憋闷的暑热。何洛洛在风里听见一声轻叹,下一秒他便闻到了焉栩嘉校服上清新的味道,近在咫尺。
“我还和你说过喜欢你这样的Omega,你不是也没信?”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何洛洛大脑一片空白,忽然被人抱进怀里,就像梦里那样,他完全忘记了反应。他觉得自己大概就是在梦里,可背后的触感那样真实而强烈。
“你就一定要把我推给别人?”
额角被人蹭了蹭,何洛洛有些腿软站不住。过去的许多画面浮现在脑海里,他隐隐有一种感觉,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那我重新说一遍,”焉栩嘉低下头,在怀里傻掉的人的耳廓处吻了吻,“何洛洛,我不是喜欢你这样的Omega,我喜欢你。”
09.
何洛洛完全忘记自己怎样回到宿舍,怎样爬上床,又是怎样睡着的。这一晚他没再做那样的梦。但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手机屏幕里焉栩嘉那句“早安”,他仍然觉得很不真实。
他和焉栩嘉就这样在一起了?
迷迷糊糊的洗漱收拾好,刚下楼何洛洛就看见刚刚才给自己发消息的人。
“你,”他抿了抿嘴唇不敢走过去,大白天的,有点心虚,“你怎么在这?”
焉栩嘉倒是一点不怕,早上宿舍区这一片没有老师,他来得又早,没想到何洛洛起得也早,所以周围连下楼的同学都不多。他走了几步抱住这个胡思乱想逃跑了许久,昨天晚上才被自己抓回来做小男朋友的人:“想你了。”
露水的气味氤氲在清晨湿润的空气中,何洛洛伏在焉栩嘉怀里红透了脸。
似乎是一种多年形成的默契,没有谁开口约定,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便心照不宣的各自早起。
何洛洛觉得与焉栩嘉在一起后生活好像没有什么改变,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还与从前相同,但又好像的确有哪里不一样了。
连陈扬都敏锐的发现了何洛洛的变化。前一段时间这个人还蔫头耷脑不说不笑的,这两天就像一朵被春风雨露滋润过的花苞,“嘭”得就开了花。
他看着蹦蹦跳跳从前面回到自己座位上的人:“你怎么这么高兴,中彩票了?”
何洛洛转过头,瞟了焉栩嘉一眼,然后看向陈扬:“是啊。”
“真的?中多少钱啊?”
“没给钱,送了个大活人。”
陈扬:“啥?”
何洛洛看着陈扬一脸懵逼的样子憋着笑转回身,桌肚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管家:你怎么不搭理一下大活人
幼稚。何洛洛轻嗤一声。
不吃香菇:大活人,英语作业写了吗?
管家:写了
不吃香菇:借我看看
管家:自己做
何洛洛撅了撅嘴。冷漠。
不吃香菇:发小没有特殊待遇,男朋友也没有吗?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好像在纠结。何洛洛抿着笑意,额头抵在桌沿上看手机,忽然后背被戳了一下。焉栩嘉拿着英语作业本一脸无可奈何地递过来。
何洛洛接过来,弯弯眼睛:“其实我写完了。”
焉栩嘉挑了挑眉刚要说话,陈扬突然又加入聊天:“我没写完!借我看看!”
焉栩嘉:“不给,你没有特殊待遇。”
陈扬:“啥?你们俩最近为什么总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安静了半天的宋煜忽然转过头:“因为你傻。”
陈扬:???
午休时间,何洛洛和焉栩嘉都没回宿舍。
何洛洛趴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旁边好好写作业的男朋友:“你也太三好学生了吧,拉我回教室就是为了写作业?”
焉栩嘉没停笔,回了一句:“我去年还真是市三好。”
“哦,”何洛洛撇了撇嘴,“三好学生还谈恋爱。”
“忍不住,我怕我再不下手你就被别人拐跑了。”
焉大管家说这话时面不改色,轻飘飘地就给何洛洛带来了万点伤害,血槽清空。
不行。何洛洛想。自己也太没出息了,人家说一句话他就没命了可怎么行。
他拽着椅子往焉栩嘉那边挪了挪,又趴回桌子上,右手从焉栩嘉前胸和课桌的缝隙间伸上去,沿着对方左侧的手臂一点一点攀至掌心,慢慢舒展开焉栩嘉半握着拳的左手,十指相扣。
然后何洛洛心满意足地看到了某位三好学生泛红的耳尖。
小何同学作死的下场就是晚自习下课后被男朋友按在宿舍楼后的漆黑的角落里吻到喘不过气。耳畔是声声蝉鸣,他双腿发软倚在焉栩嘉身上调整呼吸,突然在对方颈窝里蹭了蹭,抬起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会这么喜欢你。”
焉栩嘉紧了紧搂着人的手臂:“但是我早就发现了。”
-END-
何洛洛小朋友生日快乐🕊
我目前为止合集里的两篇校园全献给了生贺,还是最简单的希望他们能够快乐,星途平坦。
【陈扬x宋煜=洋芋cp,感谢姐妹赐名】
☁︎分享歌单☁︎
《世界は恋に落ちている》 ‣ CHiCO
【光电潇应】再经年
高亮:BE预警
写在前面 跟我念 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极度ooc预警 极度意识流预警 1.7w字预警
一句歌词代表一个人的视角 视角交错
非时间顺序可能有些混乱
一切皆为私设 不要上升 不要上升 不要上升
有很多不合理设定 假到不能再假 请自行避雷
有逻辑混乱 请勿深究
建议搭配BGM食用:陈奕迅《我们》
————
这世界最大的遗憾
从来不是撕心裂肺的分离
而是...
高亮:BE预警
写在前面 跟我念 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极度ooc预警 极度意识流预警 1.7w字预警
一句歌词代表一个人的视角 视角交错
非时间顺序可能有些混乱
一切皆为私设 不要上升 不要上升 不要上升
有很多不合理设定 假到不能再假 请自行避雷
有逻辑混乱 请勿深究
建议搭配BGM食用:陈奕迅《我们》
————
这世界最大的遗憾
从来不是撕心裂肺的分离
而是和心底珍藏之人
于经年之后 微笑着说“再见”
该说的 别说了 你懂得 就够了
再次重逢的时候,翟潇闻只觉得一阵恍惚,他好似从来未曾计算过,有多久没亲眼看到那人的眉眼。
夏之光身着价值昂贵的礼服,手腕精美的袖扣映着后台不甚明亮的光闪烁进翟潇闻的眼底,平白有些晃得眼睛疼。
那人好似在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轻轻覆在对方的耳边,连眼神都未曾扫过周围半分,把相交甚好四个字明晃晃的刻在头顶。
娱乐圈不大,他们的共同好友又那么多,可就像是命运般的玩笑一样,这么多年,他们都能巧合地错开,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
那一瞬间,他好似透过这幅景象看到了十年前的他们,光明正大地与对方说着悄悄话。
翟潇闻脚步倏地就停下,像是不敢再多看一眼一般垂下眼眸,暗自思忖着他该怎么开头才能不显得那么生硬与疏离,可眸中却似乎是有浓稠的化不开的雾气,蒸腾着好像下一秒就能凝结成泪滴。
呵,见到老朋友,就这点出息吗?
“闻哥?”助理见他停下脚步,心下奇怪,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翟潇闻这才意识到有些失态,轻声道了一句“没事”,缓缓抬起了头,大抵是那一句闻哥让前方的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他抬眸一瞬,眼底的局促还来不及收敛,便丝毫不差的落入了那双眼睛里。
四目相对,一念过往,时光的洪流纷涌而出,直让他卷入回忆的泥沼,良久未得解脱。
他曾经是可以万分笃定地说出,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双眼眸,那双桃花眼中的嬉笑怒骂,或是温柔或是冷峻,或是愉悦或是愤怒,都在他眼前生动地上演过,可是现在,被时间推着走到进退维谷的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曾见过那双眼睛了。
好似连他眼下的泪痣都要被渐渐遗忘。
“小翟?你回来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
到底是夏之光先一步打破了沉寂,明亮的和十年前初次见面别无二致的笑容,明明轮廓与眉眼都比起少时更多了硬朗与沉稳,褪去稚气后的凌厉被深邃的五官映衬的格外明显,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却还是一如当年模样。
他都快忘了,夏之光是无论何时,都像小太阳般温暖的人啊。
翟潇闻终于把自己从回忆的泥沼中硬生生撕裂般拉扯出来,缓过神来莞尔一笑,朝着夏之光微微颔首,努力压制着喉咙口的酸楚,用他最平静最温和的声音缓缓说道。
“好久不见。”
旧友重逢,理应高兴才对。
夏之光依旧是带着最热情的笑容,像是见到许久未见的好哥们一般,上前几步给了翟潇闻一个朋友间最合乎情理的拥抱。
快到连翟潇闻还来不及嗅他身上的香水味是哪一款便分开,还像是开玩笑般拍着翟潇闻的后背。
无妨,管他是哪一款,总归不会是当年翟潇闻替他选的那一款。
“你不够意思啊都不和我们说你回国了。”
“刚回来,国内正巧接了部戏,还没来得及跟大家说,等有空请大家吃饭赔罪。”
好得,这几年他也演过那么多的角色,将不便外露的情绪尽数隐藏,转眼便是大家眼中最熟悉的他,对翟潇闻而言丝毫不费力气。
所以,好哥们嘛,他当然演的好。
“光哥……”夏之光的助理突然插话,二人才作恍然大悟状,夏之光拍拍他又指了指另一边的方向。
“那小翟我先去收拾,一会台下见。”语气熟稔的,仿佛他们做了十年队友一般。
翟潇闻只觉得他刚才碰到自己手背的肌肤此刻像是燃烧起来一般,却也不动声色的躲开,带着笑意开口。
“一会台下见。”
于是二人,再度像解散时那般,分道扬镳,处于殊途,也不能同归。
少年时代的所有盛大,落到最后,唯留一句。
好久不见。
真的有 某一种悲哀 连泪也不能流 只能目送
夏之光眼角唇边所有的笑意,在休息室的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悉数消散。
脱力一般地靠着门框,无意识地转头想去看看翟潇闻的背景,可留给他的只是门上白晃晃的一片,哪里还有翟潇闻的半点衣角。
刚刚被他死死压抑住的情绪伴随着手心的痛楚一点一点的撕扯着他的心脏,摊开手心,是被他攥紧拳头留下的还泛着血痕的指甲痕迹,他这才发觉,自己连扬扬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悲哀至极。
助理被他突然的颓然吓了一跳,想伸手扶他去沙发上坐下被他制止,于是他满脸茫然无措的看着夏之光穿着格外昂贵不能有一点痕迹的高档礼服无力地缓缓蹲下,盯着自己的手心出神,良久不动。
刚刚他在翟潇闻面前笑得有多么明亮,装哥俩好的模样有多么像,此时此刻他就有多么的压抑,像是被过往扼住了喉咙般窒息,闷在胸口让他不得喘息。
以前,总有人告诉他难过的时候心脏是隐隐作痛的,可是现在他却只想说,真正难过窒息到了极点,心脏是被撕裂般刻骨铭心的痛,绝非隐隐作痛能得以描述。
“你知道吗?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他费力地撑着自己起身,抬眸看了看眼前的助理,仅此一眼,助理就觉得自己被漫天风雪般的哀伤与悲怆笼罩着,寒风刺骨,又伴着无边的血色,猩红一片。
夏之光的话没头也没尾,可他突然想到刚才走廊中那一幕哥俩好的模样,瞬间便已明了老板在和他说什么,忙不迭地点了头。
“光哥我曾经是R1SE的粉丝。”
夏之光坐在沙发上,听到R1SE后轻轻勾了勾嘴角,却不见丝毫笑意,徒留一地的苦涩。
他声音极低,带着无限的悲哀与无力,缓缓开口。
“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却最终,败在了好朋友这三个字上。
“认识他的时候,我十八岁,他十九岁,我第一眼就觉得他好好看,于是卯足了劲想凑到他身边和他做好朋友。那个时候,队伍里明明有和我认识了三四年的兄弟,可我却还总愿意围着他转。”
“比赛的时候,他身边有他的交际圈我融不进去,我身边也有我们一行认识很久的朋友他插不进来,所以即便是我再想与他格外熟络也做不到。”
“好在后来我们不负众望的成为了队友,成为了室友,室友总是要比其他队友带着更多的亲昵,所以我们也成为了全团公认关系最好的存在。我们一起养猫,一起逛商场,一起吃火锅,就连逛超市时候拿着的饮料都莫名的是双人份。”
“他会陪我视频度过我的二十岁,也会偶尔调皮闹得我头疼,却又拿他无可奈何,我们俩就像全团的气氛担当,打打闹闹,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我陪他练舞,他教我唱歌,不管什么时候我好像都惦记着他,想着,小翟没有,要给小翟拿。那时候队友中不乏有彼此关系格外亲密的朋友,我们就和他们一样,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他坐在那里,眼神像是透过经年的光阴去观看过往,与其说是和助理在讲,不如说他在喃喃自语。
“后来呢?”小助理当年也是粉丝,算是对这两人的过去知晓那么一星半点,可却仍旧在听到夏之光这番话后觉得心惊。
旁观者清,这哪里是好朋友,这分明……早已逾矩。
沙发上的人缓缓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却怎么也看不出十年前的样貌,露出微微苦涩的笑容,眼神中尽是留恋与遗憾。
“后来我们……还是朋友。”
那时的他们横冲直撞,即便察觉到了彼此间滋生出的不为现实所容的情愫,却没有人喊停止,也没有人按快进。
妄图以一己之力蚍蜉撼树,依旧任由暧昧在二人中肆意滋养,饮鸩止渴。
可终究,是为世俗所不容,那并非歧路,可却是艰难险阻,险象迭声,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前途丧尽。
没有人敢赌。
不爱与不能爱,从头至尾都是两码事。
如同他们不是不爱,而是不能爱。
以好朋友开始,却最终败给了好朋友三个字。
我最大的遗憾 是你的遗憾 与我有关
他于20岁那年的夏天开始了一场盛大的航行,又于22岁那年的夏天驶达终点。
自此不问归处,各奔东西。
翟潇闻站在这诺大舞台,看着台上队友们笑中含泪唱着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歌,看着台下挥舞着应援棒跟着歌唱给予他们一片破晓海的粉丝,眼前的事物愈发模糊不清,所有的光点影影绰绰氤氲出一片光晕。
他本来不想哭的,可他看着他们,看着她们,终究没能忍住。
身边的人察觉出了他情绪的变化,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翟潇闻转头,看到的就是夏之光带着舞台妆尤其精致的面孔,眼角的泪滴还停留在眼眶,可嘴角又扬着微微笑意,拿远手麦,对着他说了四个字。
没有声音,可翟潇闻却依旧看懂了,夏之光在说。
“小翟,别哭。”
那晚,是他最后一次做这个限定的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R1SE翟潇闻。”
他是从剧组来到演唱会的舞台,所以他甚至没办法回到他们一起住了两年的家去整理行李便直接返回了剧组。
那时候他拍着戏,微信消息满满的都是夏之光发给他的。
夏铁刚最帅:小翟这个东西你要带走吗?
夏铁刚最帅:小翟我耳机放哪了你知道吗?
夏铁刚最帅:小翟你什么时候来整理行李啊?
小翟,小翟,小翟,小翟……
夏之光接二连三的消息,热闹的不像是各奔东西反倒更像是出差,好像不久之后他们还会再回去一般。
可翟潇闻知道,夏天过去了,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等他回到别墅的时候,这个从他们住进来就乱七八糟毫不整齐的别墅,终于恢复了他原始的样貌,空空荡荡,带着骇人的寂静与冷淡。
他们住了那么久的卧室,也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的东西,旁边的那张床整洁如新,生活的痕迹尽数被抹去,宛如不曾存在。
其实……也没剩下什么东西了。
他最后提着行李站在门口,回头环视四周。
再见了,我的二十岁,再见了,我的队友们,再见了,我的……夏铁刚。
后来他们依旧用微信联络,却再也不复当年堪称耳鬓厮磨的亲密,即便再过想念,也不敢有丝毫出格,生怕一步迈错,让对方因此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
他们奔波于片场,奔波于舞台,奔波于录音室,为了梦想而不辞辛苦。
无可谈爱,也无处谈爱。
没有人知道,在解散之前,翟潇闻每一天都在和自己说。
“只要夏之光摊牌,那他就有可以对抗所有的勇气。”
可是……夏之光终究没给他孤注一掷的机会。
他一腔孤勇,也最终灰飞烟灭。
彼时他是少年,被娱乐圈浸染的时间太短,还带着不切实际的期许。谁都会成长,后来自己一人的日日夜夜,他也早就想的明白。
从来都不是不爱,而是不能爱。
因为在世俗与舆论面前,他们微如尘埃,即使拼尽全力也抵抗不了分毫。
微信聊天的频率从一天无数条,到一天一条,一周一条,一个月一条,再到除了生日一句客套的祝福,半年都不曾有对方任何消息。
翟潇闻后来有幸拍了一部戏,自此国民度迅速飙升,再不是当年的小爱豆,而是众人人口中的“实力演员翟潇闻”。
他也开始学会面对各色的聚光灯,再不局促游刃有余。新剧的发布会,正巧那时候周震南在开全国巡演,翟潇闻这个旧日队友便被询问。
“请问你和昔日R1SE成员还有联系吗?”
他笑容不变,即使心里祈祷着记者别再问下去,也依旧可以用最漂亮的表情和语气回复着。
“当然有啊,我们肯定会有联系的。”
“那都知道你当年和夏之光关系很好,现在他也在拍戏那你们有互相讨教经验吗?”
纵然他再能以不变应万变也被这个问题问的面色僵了一瞬,不过只是一瞬不曾被外人看到。
他微笑着,用活泼热情的语气,和记者侃侃而谈。
“有啊,毕竟我们是朋友啊。”
即便微信记录里上次说话还是数月前,即便他们都早已习惯不与对方分享生活,即便他们再也不是当时少年。
是朋友,也只是朋友。
没有句点 已经很完美了 何必误会故事没说完
解散之后,夏之光曾经消沉过一阵子,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勇气都留在了解散后去收拾行李的当晚,可是却终是石沉大海。
或许是自己太过胆小,他最后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了翟潇闻,然后徒留自己站在原地,等候他的抉择。
他在翟潇闻床头的他们曾经一起从娃娃机上抓到的玩偶背后,贴了一封信。那是他这个胆小鬼第一次把所有不清不楚的暧昧摊开,那是他失眠多晚最终留下的关于他们二人最后的选项。
如果翟潇闻选择走向自己,那他们便共同抵抗所以,如果他选择背道而驰,那他们便做一辈子的朋友。
以朋友的身份,权当陪伴。
他在原地等了很久,却没有得到一点回响,于是被时间驱使着,他被迫释然。
没有回响,何尝不是另一种答案,只是他懂的晚了些。
刚刚换住所的时候,夏之光点外卖,想都没想点了双人份,而后习惯性的唤了一声。
“小翟……”
回答他的是一室的寂静,那天他看着店家送来的双人餐具,第一次蹲在自己家的餐厅泣不成声。他可能还会有室友,却不会再有苹果房,不会再有翟潇闻了。
后来他们依旧联系,可却始终带着朋友的枷锁,礼貌又周全,疏离又客气。再也没什么生日的视频,没有赶通告回家后煮好的宵夜,没有什么习惯的双人份。
只有独自一人,被空荡房间里的寂静,一次又一次地拖入时光的洪流,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他的二十岁。
听到翟潇闻的采访其实是个巧合,他无数次刻意麻痹自己不再看不再听翟潇闻的任何消息,以至于他给自己隔绝出一个没有翟潇闻的世界,只是他们的共同好友是真的很多。
翟潇闻提到他是焉栩嘉告诉他的,采访也是焉栩嘉放给他听的,他许久没听过翟潇闻的声音,偶然听到,恍如隔世。
“有啊,毕竟我们是朋友啊。”
无意识的攥紧了手里的酒杯,他想努力露出一个微笑都做不到,低着头目光涣散喃喃道。
“是朋友啊,是朋友,朋友多好啊。”
焉栩嘉抬头看着眼前这哥瞬间消沉的的模样叹了口气,对于二人,他不知十分也知七八,试图换个话题跟他谈别的,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边和夏之光说。
“我当时收拾行李把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别墅,所以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我回去过一趟,我把每间房间都走了一遍,这才发现了别的。潇闻床头还留着个玩偶,好像还是你们当时抓娃娃抓的,我以为是他落下的还发微信问他,可说他说……他没有动过,就留在那里吧。”
其实,翟潇闻当时和他说的,不止一句话。他说:“那个玩偶承载了一段我带不走也不应该带走的感情和回忆,他只属于那间房间,所以就留在那间房间吧。”可是这段话,他半点也不敢告诉夏之光。
即便如此,听完他说的夏之光依旧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一般抬着头,睁大了双眼满是不确定的问他。
“那你刚才说,他床头有什么?”语气中的急迫溢于言表。
他察觉出不对,可却不得不回答。
“有一个玩偶。”
那一瞬间,他觉得世界都空了,周围所有都变得不真切了一般,唯独焉栩嘉的那一句“一个玩偶”在他耳边不停的播放着,让他不得喘息。
那时候夏之光在想什么呢?他甚至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脑海中只浮现了四个字。
造化弄人。
原来错过是这般含义,原来不是翟潇闻没做选择,而是他压根就没看到那个选项。
原来,他也曾经一直在等自己。
那天晚上他喝多了,他只记得焉栩嘉给他送回了家,然后他什么也不做,就抱着手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看,眼眶中透露着血色的红。
最后一次,让他把几年前没送出去的选项,最后一次送出去。
他孤注一掷,借着酒精壮胆,拨通了他大概有一两年未曾拨通的电话。
“喂。”电话被接起的很快,传来翟潇闻带着睡意的声音。单单一个字,好像把他所有的醉意都浇醒了,他突然不敢说话。
“光光?”翟潇闻的声音再度传来,夏之光抬头看了看窗外的车水马龙,深吸一口气,带着酒气的声音格外明显。
“小翟,我好想你。”
那边明显沉默了,他听着自己心脏的跳动不安的等待审判,良久过后,翟潇闻的声音再度传来。
“是多久没见老朋友了?我其实也挺想你的哈哈。”他故作轻松的声音,可在夏之光听来重若千钧。
“小翟,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他再次开口,为自己做最后的辩解,却被打断。
“夏之光。”翟潇闻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他一步开口。
“别说了,你喝醉了。”最终,审判降临。
他握着手机苦笑,没发觉自己泪流满面,他听见翟潇闻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冰冷而理智。
“不是所有故事都要有结局的,我们都不是二十岁了,你知道的,什么都过去了。”
是啊,早在他把玩偶留在那里的时候,就都过去了。
他们早就不是二十岁时有着满腔热爱与勇气的少年了,翟潇闻终究先他一步,退到了安全线之外。
还能做什么呢 我连伤感都是 奢侈的
翟潇闻在国外待了整整一年,回国后又马不停蹄地进入剧组,除去那场颁奖典礼,他是真的很久没有出席过公共场合了。
而就是那场颁奖,让他遇到了许久未曾见过的夏之光。
不过,除去在后台说的那两句寥寥可数的对话,他们口中那句客套的“台下见”,最后也真的演变成了在台下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再无其他。
颁奖结束之后,他们也正常的没了联系。
他辗转于剧组,夏之光忙于巡演,说来好笑,夏之光这个科班出身的演员,做爱豆却做的风生水起,盛极一时。而翟潇闻自己在当年一部戏后也奠定了观众心中演员的形象,甚至到了如今,已经鲜少有人知道他在十年前,是爱豆出身。
他们最终,还是停留驻足在了不同的领域。
二十岁的夏天他们约好了,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他们如今在各子不同的领域圈子发光发热,做最耀眼的星星,满天星终是达到了,散也是真的散了。
再次听到夏之光有关的消息时,已经是他们碰巧重逢的半年后。
周震南来他拍戏的城市录节目,于是理所当然的来剧组探了他这个旧队友的班。想来R1SE解散也有八九年了,好在他们一直来都有联系,更何况当年的小队长虽然毒舌,但却永远一语中的,所以翟潇闻也乐意和他吐吐苦水,只是大家都忙,能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
他们坐在密闭的包房里,彼此说着身边不疼不痒的琐事,即便说不上嘘寒问暖,但至少不是孤身一人。
周震南看着对面翟潇闻笑得柔软的脸庞,想说的话几次到嘴边都被他咽了回去,眼神格外的不自在,回答翟潇闻的话也有些心不在焉,看着手里的筷子低头思忖着怎么开口。
“南南。”翟潇闻把茶杯轻轻放在桌面上,碰撞出轻响,抬头微笑着,语气颇为无奈。
“你今晚想跟我说什么?你说吧。”
是周震南忘了,翟潇闻从来都是心思细腻的人,何况他一晚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实在明显,他确实会猜得到自己有话要说。
“之光和你说了吗?他要结婚了。”
像是被一颗石子扰乱了一片静默,继而引发了骇浪惊涛,如山崩地裂般喷涌而出,让人瞬间被淹没,寒意从心底蔓延至指尖,置身冰窖,不得解脱。
他用了几秒的时间来收敛僵住的嘴角,垂下眼眸片刻再度抬眸,便已经是缓和好后略带惊讶的神色。
“真的吗?什么时候啊?女孩子是什么人啊?没想到光光是我们中最早结婚的……”语气正常到,若不是周震南知道这二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都要信了翟潇闻的表现。
“翟潇闻。”他说到一半,被周震南打断,小队长沉着脸色,不知是在怨他的不坦诚,还是气他把自己当外人。
“这里只有我们,你也要这样吗?”周震南声线原本就低,现在更是压的极低,莫名带上严肃。
翟潇闻张了张嘴不知该反驳什么,到现在他微笑祝福的表情才有那么一丝裂痕,攥紧自己衣袖的手猛地松开,错开周震南的眼神,低着头像是犯错了的孩童,酸楚上涌,声线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
“那我该说什么呢?”
一句话像是打开了洪水的闸门,他放弃抵抗,所有伪装与逞强的围城瞬间轰塌,他握住桌角,抬头看周震南,眼眶含泪,哭腔尽显。
“那我还能说什么呢?我除了祝他幸福我还能说什么呢?”
周震南看他即使是情绪崩溃至此,却还是强撑着理智,这件事情,所有队员都知道了,唯独翟潇闻不知道,夏之光没有勇气告诉他,又不想瞒着他,于是便落在了来探班的周震南身上。
“你……别太伤心。”
翟潇闻闻言扯出了一个不甚好看的笑容,深呼吸来阻止自己的眼泪,随手抹了一下,对他说。
“我不伤心的,我真的替他开心,他也三十岁了,不是小孩了,也改成家了。”
“女方是圈外人,他家老人催得急,原本他想亲自告诉你……”
“南南,真的不用在意我,好朋友结婚,我真的替他开心。”平静的仿佛刚才的眼泪刚才的失控都不存在,翟潇闻用他近十年的演艺经验来维持此刻的沉稳与脸上的笑容,却发现,什么都演得出来,可是心不行。
是他在少年时代太胆小不肯多跨一步,也是他在几年前亲手推开了夏之光不让他把电话讲完,如今这样,是他活该。
他是全世界,最没有资格伤感的那个人。
周震南眼看着他崩溃的情绪消失,又用平静为自己搭建起一座牢不可破的城墙,只得暗自叹息,而后再不在他面前提夏之光的名字。
倒是翟潇闻,近乎自虐一般的问周震南夏之光结婚的情况,亲手把自己结痂痊愈的伤口一点点撕裂,任由他在每一个自虐的问题中溃烂,不得愈合。
疼吗?那是痛彻心扉,可是只有这样他才能清醒,他才有实感,每一刻的疼痛都在提醒着他,他们那暧昧不清的两年,互相想念的数年,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周震南临走前,像是不死心一样问了他一个问题,他问。
“如果回到2019年,你们会不会……做不一样的选择?”
翟潇闻只是笑,温软而哀伤,却又带着追忆往昔的释然,就在他以为要等不到答案时,翟潇闻开口。
“如果我今年二十岁,我会义无反顾的奔向他。”
“只是我今年三十岁了。我终究,是个胆小鬼。”
可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如果,也没有重来。
我一想念 你就那么近
婚期将近。
说来讽刺,连他自己都没想过,他结婚会这么早。但好像自从年龄变成了三开头,父母长辈催他也就催得越来越紧,也不是不能找理由搪塞过去,只是老人身体每况愈下,每每给他打电话都要问他是否是在谈恋爱,有没有结婚的打算,他能躲一二次,也躲不过三四次。
他终究还是妥协了,老人把他成家看成愿望,他理应孝顺。
女方是家里人介绍的,从相识到现在也无外乎不到半年,更何况那半年里他奔波于巡演与节目的录制现场,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那为什么会和她结婚呢?大概是因为合适吧。身边的朋友,家人都觉得他们很合适,性格也好家境也罢,里里外外都绕不开“合适”二字。
至于感情,他一个上戏毕业的科班生,在众人面前演一出相敬如宾夫妻和睦轻而易举。因为合适而妥协,又因为合适而成婚。
既然不是二十岁的时候肆意爱恋的那个人,那么是谁又有什么所谓呢?
他公开的很顺利,大概是年龄也不小了,当年陪着他的粉丝不少都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加之他也转型早就不吃青春饭,因此反响堪称平静,除了挂在热搜榜首挂了整整一天之外,也没什么太大的风波。
圈内好友纷纷来祝贺,问他婚礼定在什么时候,问他要一副请柬,他笑着答应,倒真有几分甜蜜,若不是笑意不达眼底。
他告诉了所有人,唯独没有勇气去和翟潇闻说。
即便总是以朋友的身份自居,即便一直说是对方的好哥们,可他还是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口吻去和“好哥们”说,我结婚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未曾梦到那两年的人和事了,他曾经那么想念翟潇闻的时候,好像都没有在梦里见过他,可谁能想到快要结婚了,翟潇闻的影子,却频频入梦来。
他梦到他们住在一起的那两年,梦到小翟出差回家给他准备夜宵,梦到他们一起养着四只猫咪,梦到两个人躺在床上打游戏。
真实到让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回到了过去。
直到梦境里的时光辗转到解散那一晚,他才彻底清醒地感觉到,这是梦,这不是现实。
因为在他梦里,他弥补了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梦境中的他们于演唱会的后台摊开心扉,互道爱意,十指相扣,紧紧拥抱。得到了他再也不会得到的青春与幸福。
他们搬到了一起,虽然聚少离多但却总是包含爱意,没有通告的时候就窝在他们的小家,下厨,打扫卫生,打游戏,看电影,过着琐碎却温暖的同居生活。
分开的时候总是互相视频,总是把对方的好挂念在心上,翟潇闻会在他巡演现场的VIP座位,他也成为探翟潇闻的班最频繁的那个人。即使被媒体拍到他们一同吃火锅,一同逛街,他们也是以朋友为解释,在无人的角落将所以有爱意诉说。
他轻轻唤他。
“小翟。”
梦醒了。
他坐起身来,看着对面的墙壁发呆,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子端着杯水走了进来,笑吟吟地问他。
“你梦到什么开心的事了?感觉你一直带笑,刚才还叫了队友的名字呢,小翟,你梦到翟潇闻了?”
他一时不知道做何反应,便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好在妻子也只是送了一杯水就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他在那里继续沉默。
怪不得,这个梦境会给他这么强烈的熟悉感。
因为与其说是梦,不如说,那是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但都终究败给了现实的未来。
和翟潇闻息息相关的未来。
第一次,翟潇闻没收到的那封信没有回执,他错以为那就是答案,所以被迫释然。
第二次,借着酒精拨通了翟潇闻的电话,可什么都没说完便得到了审判,再次被迫释然。
第三次,他真的,该亲口说再见了。
夏之光点开了那个许久没有对话的头像,手指却久久未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像是缓冲好了一般,他终于敲打了键盘。
XLight:小翟。
XLight:我要结婚了。
但终究 你都不能 陪我到 回不去的远方
周震南的消息,无疑给翟潇闻原本尽力平静的世界,投下了一颗炸弹。
一瞬间,风平浪静演变成断壁残垣,他在一片荒芜的废墟中静默,漫天灰蒙,不得安稳。
好在那时候他的戏份也快杀青,他在杀青后能得空给自己留出个喘息缓和的时间,这些事情,这些情绪,他无人可说,只能自己慢慢消化,最终变成被强制压在心底,触碰不得也痊愈不了的伤口。
其实翟潇闻有时候很唾弃自己,他总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矫情,解散前胆小不肯先迈出第一步,等夏之光开口的是自己,解散后一直保持清醒,一直清醒的告诉夏之光都过去了的也是自己。
他比谁都希望夏之光能幸福安康,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只是他需要时间来调节自己的情绪。所以,这几年他第一次给自己放了个假,推了不必要的通告,而后买了一张机票。
那时候应该还是2019年的夏天,他们刚刚成团,还带着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带着一切的期许与美好。
翟潇闻记得第一录制团体综艺时,夏之光曾经说,想去欧洲的小镇。
既然他们再没办法共同去他们曾经约好的地方,那就自己一个人去走走,也不枉他曾经肆意又荒唐的二十岁,等再回来就要彻底成为朋友了。
那张机票的终点,是挪威。
这里很浪漫,带着北欧独特的闲适与舒缓,和北京车水马龙的快节奏全然不同,傍晚时分在人流稀疏的街道上,看着过往散步的情侣和牵着宠物的老人,那一刻,真的很放松。他看着港口停泊的船只,看着长椅上坐着的老人,又只身一人坐着轮船观赏如世外桃源般的景色。
偶尔会感慨,如果是两个人就好了,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想也只会转瞬即逝,翟潇闻总是在强迫自己,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清醒而现实,都要知世故而不世故。
他在小镇闲逛,在四面环海的小岛驻足,去走走岛上的路,看那里一边是山和村庄,一边是海。
他从小到的看过太多的海,去过太多的海边,但不知道是心境还是风景,他总觉得这里和他去过的每一处都不同。
他的脚步很慢,大概因为这场旅行从一开始就是说走就走,没有计划也没有终点,他可能会在一个小镇停留很久,也可能想到去哪里就立即买了前往那里的机票。
后来他去了斯德哥尔摩,也买了一些独具北欧风情的书刊衣物,去看那些老城区带着岁月痕迹的建筑,偶尔会看着街道上成双成对出入的情人,微微含笑,眼中的情绪说艳羡太深刻,说释然太浅显。
无意刷微博,热搜榜高高挂起的话题带着“爆”的红色闯入他的视线,或许是他早有准备,或许是他被一场慢节奏的旅行带来了超然,即使他感觉到心脏像是撕裂般疼痛,可他脸上的表情,也却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祝福。
他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缓缓向前走。
夏之光,想和你一同旅行是我未能达成的愿望,所以我要自己先来了。
也算是给我们的二十岁,一个最后的交代。
安全线是我先退出的,所以我准许你,先和我说再见。
原来我很快乐 只是不愿承认
夏之光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又是一个过分热情的人,总是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去照耀身边的每一个人。虽然随着年岁的增长沉稳太多,但是他始终还是十五岁初入娱乐圈的少年赤子心。
决定结婚的时候,是他见那个女孩的第二次。在双方家里人的注目中,他做出的决定,这么快并不是草率,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他做的最终的抉择。
第一个知道他要结婚的人,是彭楚粤。那时候他在北京,被家里人央着把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孩送回家,而后开着车在城市里一路游荡,不知是什么驱使,他竟然停在了他们当年一起住过的别墅门口。那里早就换了租客,可能也在承载不同人的故事,但终究这里尘封了他的意气与孤勇。
正巧他接到了小粤哥的电话,于是他站在那栋已经不属于他们的别墅门口,眼神中闪烁着过去流转的光阴,对着电话那头的彭楚粤说。
“哥,我决定结婚了。”
没有惋惜也没有遗憾,他的语气平淡如常,就仿佛在告知晚餐吃什么一般,与彭楚粤近乎飙高音的一句“啊?”鲜明对比。
而后他们在一家隐秘的酒吧坐下,彭楚粤显然没从这么一个爆炸般的消息中回过神来,见到他的时候都是满眼的不可置信。
“光光你刚才没在逗我吧?”
夏之光给了他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慢悠悠地开口。
“没有逗你,都见过家长了,有什么可逗你的?”语气平和,却也是过分平和。只是要很熟悉他的人才能听出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
而彭楚粤与他相识超过十五年,自称很熟悉他的人不足为过。
“怎么突然决定要结婚了?”他思忖片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他想问的太多,却没有一个可以毫无顾忌地问出来。
“也没有突然,我也三十多了,要不是进了娱乐圈或许早就成家了,况且我爸妈我爷爷奶奶都很喜欢她,也都觉得我们还挺般配的。”他吹着眼眸,晃荡着酒杯里度数不高的酒。
饶是彭楚粤足够机灵,也一时没反应过来夏之光口中的“她”是谁,眉头紧锁,数次欲言又止。
夏之光转头看了一眼彭楚粤的表情心下好笑,也不等他开口自己又慢慢说着。
“认识的时间不长,见过的面也不多,但是确实从各方面看都很合适……”突然沉默,然后嘴角扯出一抹甚是苦涩的笑容,喃喃道“比谁都合适。”
他最后的一句话,听起来十分无厘头,却听的彭楚粤心惊,他可以笃定,夏之光口中的“谁”,是翟潇闻。
可是那个名字,在夏之光身边的好友里可以说是讳莫如深,他们从来不提,也不敢提。
如今被夏之光自己提起,他才带着不确定与试探,不安地问他。
“光光,合适……”只是他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粤哥,你知道吗,我们是真的很合适,合适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手机铃声,都是情深深雨濛濛。”
彭楚粤刚刚还抱着或许是他想开了的侥幸瞬间破灭,睁大了眼睛满是惊诧和担忧,可即便如此,他居然从心底觉得,意料之中。
情理之外,却意料之中。甚至倘若真的和翟潇闻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才会真的觉得奇怪。
“光光,你要不要再冷静思考一下。”夏之光是他最疼的弟弟,于情,他确实应该站在夏之光的角度,于理,他始终觉得这是不是对女孩子不太公平。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个弟弟端起酒杯喝光了里面的酒,又再次开口。
“我既然做了决定,就会负全部的责任,我会承担起一个丈夫该有的责任与担当,会用心的去宠她,保护她,包容她,照顾她,不会让她受到委屈,哥,我没有冲动。”他的眼神甚至带着笑意,可是真正与他对视才能察觉出,那是一片荒芜。
“那……你爱她吗?”
他突然笑了,弯着嘴角与眉眼,伏在案台上笑出声,半晌才转过头直视彭楚粤。
“谈什么爱呢,哪有那么多爱啊。”这才发现,夏之光好看的桃花眼,竟然盈满了水汽。
他会做一个好丈夫,却无法做一个好爱人。
不是所有婚姻都会带着爱情,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余力再爱别人。
夏之光终究要选择遗忘,遗忘爱情,也遗忘他。
我都快要忘了你,不,是我故意忘了你。
在我怀疑世界时 你给过我答案
这场漫无目的的旅行,持续了大概一个月。
经纪人总是在催他回去,可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劳模,这次却像是到了叛逆期,无论经纪人怎么催,都迟迟不买回程的机票。
身边知道他出门旅行的人不多,除了周震南,其他人就算是知道也不清楚他突然前往北欧的缘由。他一路走走停停,看看风景,有时不愿意走动,就在酒店窝上几天,竟然是这几年少有的闲适。
偶尔接到身边朋友的来电,询问他北欧好玩吗,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国,更有李昀锐这样的吐槽他。
“刚从美国拍戏待了小一年回国,还没多久呢就又去北欧旅行,我看你别回来了。”
“你怎么突然要去旅行?”
他也只是笑笑不反驳,任由李昀锐在一边念叨他,胡乱搪塞他个理由就挂了电话。
他知道李昀锐不会信,毕竟那婚讯公开的众人皆知,但是他不说,他身边也不会有人主动提。
少年的时候,他还是不谙世事,被难学的动作折磨得遍体鳞伤,好像即使自己拼尽全力也无法赶超身边的人。
是啊,自己两个月的训练经验要怎么和其他人数年的练习相比较呢?可是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总是有点心高气傲的,不肯低头也不肯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即使心里清楚明白有些时间上带来的差距不是一两天可以抹平,于是他拼了命的训练,拼了命的努力,拼了命的改变一些人对他的看法。
周震南总说他,虽然是队伍里最闹腾的,但也确实是心思最细腻敏感的,他做不到忽略一些难听的声音,所以有沮丧也有难过。
可夏之光总能为他所有的怀疑,所有的不确定找寻一个答案,你训练我就教你,你难过我就陪你,总之你不会一个人就是。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翟潇闻到底只剩一个人。
夏之光微信到来的时候,是他决定回程的两天前。
他站在小镇的街头,看着那个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很久之前的头像,看着还没来得及给他换掉,还是当年夏之光自己要求的备注,看着那两句不长甚至有些短的中文。
夏铁刚最帅:小翟。
夏铁刚最帅:我要结婚了。
是不是自己国外待久了,他居然觉得这两句话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到他不认识这段中文。
他直愣愣地看着手机,知道屏幕上倏地出现了水滴他才回过神来。
不是早知道了吗?不是你自己自作自受吗?不是早就有所准备吗?不是看到微博都能平静吗?
怎么换成他亲口和自己说,情绪就失控了呢。
他发现他压根控制不住他的眼泪,第一滴掉落的时候,所有崩溃的负面情绪在那一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由心脏撕扯着疼痛,眼泪划过脸颊被微风吹着有丝丝凉意。
他终究,不堪重负。
失去力气一般蹲在街边,眼睛被眼泪氤氲着已经什么都看不清,可他还是死死抱着手机,哭到停不下来。
是不是哭完,就什么都结束了。
他的光,成为了别人的太阳。
或许是他与街道上其他人格格不入,好心的路人看他哭得太惨甚至递给他纸巾,然后和他说。
“开心一点。”
是啊,应该开心一点,结婚是多么开心的事情,他的好朋友结婚,他没有理由不开心。
于是他哭着接过纸巾和路人说谢谢,其实还算庆幸,这里的小镇没有认识他的人,不然翟潇闻当街痛哭话题传到国内,只怕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他在街边漫无目的地走着,缓和着情绪,等他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心平气和地说话时,才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被很快接起,他像是害怕什么一样抢在了对方前面说话。
“你都公开了才告诉我,不够意思啊,该罚啊。”说完他便有些后悔,这过分熟稔地语气,并不适合现在的场景。
夏之光大概也思考回答他什么,许久才带着平缓又柔和的语气和他说。
“是啊,该罚,你罚什么都可以。”
像极了当年纵容他胡闹的语气,一时间让翟潇闻觉得恍惚,继而牙齿死死咬住了下唇,生怕自己刚刚得以控制的情绪再度崩塌。
“那就罚你,婚礼的时候,让我当伴郎吧。”
让我做你的伴郎。
没去到过对方的前程似锦,那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情。
既然不能亲手给你幸福,那亲眼看着你幸福也算是慰藉。
我感觉到幸福 是看见你幸福
婚礼前的最后一晚,往往都是最疯狂的,地点遂了家人的愿,定在了上海,他朋友众多,一时间大家聚在一起,实在是吵得他有些头晕。
“之光!光哥!最后一晚单身夜就问你喝不喝酒!”
室内昏暗得不像话,映着斑斓的灯有些晃眼,好像距离远一点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一群人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格外嘈杂,他一时也分不清谁在叫他。
“喝也不能喝太多,万一明天起不来了你替我结婚啊。”他玩笑着把手里的就一口喝光,而后低下头却不见了笑意。
手机上的消息没有回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去联系他。
或许,他永远对翟潇闻说不出拒绝,所以自从小翟跟他说让他做自己的伴郎后,他婉拒了所有其他想当他伴郎的人,甚至包括焉栩嘉,包括彭楚粤。
他什么多余理由也不说,只是笑眯眯的对着这群兄弟们说。
“伴郎吗,一个就够了,我才懒得请那么多人呢,别到时候还跟着伴娘来坑我,况且伴娘也只有一位,我总不至于带十几个伴郎吧。”
若说前半段话还无法让人信服,后半段话才让他们不再磨着夏之光要做伴郎,不过夏之光也从来没告诉他们,这个伴郎的人选究竟是谁。
“那你不喝你让伴郎喝酒,快你伴郎呢,让他来喝酒不就完了。”他这时候才看清,说话的是他曾经一起拍戏的朋友,偏偏对方说着还去看焉栩嘉,好像近乎默认了他伴郎的人选。
夏之光刚在思索着要怎么告诉他们这个能让所有人觉得意外的事情,焉栩嘉倒是先行反驳,低沉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格外明显。
“别看我,我确实需要去做伴郎的事情,但我可没有伴郎的名分。”
“光哥你伴郎到底是谁……”
就在那人话问到一半的时候,包厢的门毫无预兆地被打开,映着走廊亮堂堂的灯光,翟潇闻进来了。
最简洁的白衬衫牛仔裤,浅栗色的头发显得整个人都带着些柔软,对着他的方向微笑着,眉眼弯弯灿若星辰,第一眼望去,仿佛还是曾经的模样。
就像三十岁的夏之光,突然见到了二十岁的翟潇闻。
“不好意思,北京天气不太好,飞机延误,来迟了。”嗓音带着夏日的薄荷气息,生出清凉的意味,居然让原本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间屋子里的人,都是夏之光很熟悉的朋友,诚然十年过去,这里却不是所有人都熟悉翟潇闻,知晓二人当年算不上过往的过往,除了队友好像也就只剩一个彭楚粤了。
也正因如此,才没显得翟潇闻的突然出现有多么尴尬。
“闻闻你坐我这来吧。”周震南看了看其他人或是略显复杂或是全然不知的神情,生怕发生点什么,抢在夏之光之前把翟潇闻拽到了自己身边。
“光哥你伴郎到底是谁,你别被翟哥的到来打断了。”他的这位朋友并不熟悉他的队友们,因此也不熟悉翟潇闻,也没察觉出夏之光一直不回答的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依旧在刨根问底。
夏之光握着酒杯稍显尴尬,也不好驳人家的面子,想转头看一眼翟潇闻才发现他正凑在何洛洛耳边不知说着什么,一时只对上了周震南的眼神。
如果他没会意错,昔日小队长此刻的眼神只写着两个字。
警告。
他错开目光,缓缓开口。
“我的伴郎是……”
“你们在问伴郎吗?伴郎是我,怎么了吗?”
夏之光话没说完,就被打断,随后他看着那人满眼笑意的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微微疑惑地看着问话的人。
翟潇闻此时好像橱窗里的洋娃娃还漂亮些,被精致的外壳包裹隐藏住了所有的情绪,只留下满是祝福的笑容。
可是这幅笑容落在他眼底,却只剩下呼啸而来的锥心刺骨的疼痛,一时间,山洪崩泄。
与此同时,在场知情人士好像都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
“啊,光哥说喝醉了耽误明天的婚礼,才说着让伴郎替他喝的。”
翟潇闻微微一怔,看了看说话的人,又看了看夏之光,忽略了一众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昔日队友,拿着杯子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
“好啊,我替他喝吧,他确实不能耽误婚礼。”
只是还没等送到嘴边,便被伸来的一只手拿了去。
他转头看着夏之光没有半分犹豫的直接喝光了酒,把杯子放下,扯了个不甚好看的笑容。
“不用他替我,我自己喝。”说着去倒第二杯。
翟潇闻脑子混乱得很,呆呆地站在那里也不阻拦也不退后,最后还是何洛洛起身把他拽到座位上,才缓过神来。
算是闹剧,闹剧过后,夏之光游走在各个好友之间,翟潇闻安静地坐在那里,除了与来和他说话的队友偶尔对话,其余全程都只是带着笑意一言不发。
一群人不敢闹得太晚,怕耽误了明天的正事,最后的时候,他们起哄让夏之光许愿,说是结婚前的最后一个愿望一定会实现。
放在平时,他肯定不会在意,可唯独现在,他突然安静了下来,看了一圈周围的好友,又在某一处停留了许久的目光,最后双手交叉,闭上眼睛。
翟潇闻察觉出他的目光,可是他不能抬头,他也不敢抬头,只是佯装着侧身和周震南说话,等他错开目光才转了视线。
准新郎站在最中间,在许婚前的最后一个愿望。
他暗自祷告,如果真的有上天,就让夏之光的愿望实现吧,不管是什么。
夏之光那天许了一个愿望,一个他此生最想实现的愿望。
希望翟潇闻,平安健康,幸福美满,前程似锦,一世安然。
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才不枉我们无法挽回的错过。
曾经亲手把时间变慢 可惜我们没有等 我们
当日,翟潇闻是一个很合格的伴郎。
他忙于婚礼现场招呼客人,忙于帮夏之光打点一切,甚至比夏之光这个新郎还要尽心尽力。
夏之光不拦他,也不敢拦他。
现场的一切都很美好,带着中国的华贵和西方的梦幻,完美相融,绝美无仑的婚礼现场。红毯,鲜花,水晶,香槟,各色元素交织在一起,给这份原本就受尽祝福的婚姻更平添了美满。
翟潇闻看着这一切,心中只有两个字。
真好。
夏之光很忙,无论是谁他都要出面,忙得有些晕头转向,甚至都快忘记了是自己的婚礼现场,翟潇闻看着他和客人握手,看着他眼下的泪痣伴随着笑意映着光芒,看他眉眼满是柔和,看他一身西装笔挺,俊美而潇洒。
从今天起,他就是别人的丈夫了。
“光光,理一下外套领子。”大概是刚才的动作导致了夏之光的领子有些乱,他站在一旁出言提醒。
夏之光闻言看他一眼,微微点头,而后伸手去整理衣服。只是大概在身后的缘故,他几次都没有整理妥当,领子依旧尴尬地翻在那里。
翟潇闻几次想上前,都又停滞在一旁,可是最终还是沉默着叹气。
于是走到他身后,抬手替他整理衣领。
夏之光一瞬间就愣住了,翟潇闻的手指有些凉,无意间触碰上他后颈的皮肤,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可只是短短一瞬便离开,又语气平缓地和他说。
“好了。”
他怔在一旁,想去看翟潇闻的表情,可却发现翟潇闻并没有看自己,而是转身去忙别的事情。
后来夏之光在被人叫走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他想起了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当年的时候,好像很多次上场之前,总是翟潇闻站在他身后帮他整理的耳麦。
一如现在。
夏之光离开的时候,翟潇闻才转身看着他的背景,眼底原本的平静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化不开的伤痛。
二十岁的时候替你整理挂在脖子上的耳麦,三十岁的时候替你整理婚礼上的西装。
不过无妨,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后来婚礼正式开始,那是翟潇闻第一次亲眼看到夏之光的新娘,他们说得没有错,夏之光和他的新娘很合适,郎才女貌,般配至极。
新娘穿着雪白的婚纱,手里拿着捧花,满眼皆是幸福的甜蜜。
周震南曾经问他,问他为什么要到婚礼现场来,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残忍,在原本就溃烂而无法痊愈的伤口上狠狠地插上几刀。
他当时只是带着苦涩的笑容,和周震南说。
“我只是想看看,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幸福,能嫁给他,能让他护得周全。”
“南南,你知道吗,她的新郎,是我唯一爱过的人。”
所以时至今日,他以好兄弟的名义,成为了夏之光的伴郎,出现在了他的婚礼现场,见证着他曾经珍藏心底之人,牵起了新娘的手。
这个红毯很漫长,漫长到翟潇闻觉得时间被延长变缓,他始终像其他客人一样,眼角眉梢都带着祝福的笑意,毫不掺杂其他。
这是夏之光的婚礼,他本来就应该只有祝福,不掺杂任何其他。
“夏之光先生,你是否愿意娶她为妻,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富裕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快乐还是忧愁,都将爱护她、珍惜她,对她忠实,直到永永远远。”
他看着夏之光拿着话筒,那一瞬甚至给他一种错觉,他好像想回头看自己一眼。可是最终,他还是用着郑重的语气,说出了那三个字。
“我愿意。”
一时众人欢呼,全场雀跃。翟潇闻眼中容不得其他,只能看到台上那一人。
后来翟潇闻成为了第一个敬酒的人,他拿着酒杯,注视着夏之光的眼眸。两年,五年,十年,都已经成为了过往,不论刚才的错觉是否真实,都彻底地结束了。
他带着初见时最甜的笑容,带着满心满眼的祝福,用最好听的声音说道。
“光光,新婚快乐。”
酒杯中的酒被一饮而尽。
他以为,自己在这场婚礼上一定会流泪,可是真正到了现在,他却能笑着祝他,新婚快乐。
你要幸福。
你一定要幸福。
翟潇闻想,他今晚应该能梦到二十岁的夏之光,梦里小少年带着最炽热的笑容和他说。
“小翟,再见。”
“光光,再见。”
我们依旧是我们,我们不再是我们。
END.
Ps:因为为了对应歌词不是按时间顺序写的,所以以防看不懂,我来捋一下这个乱七八糟的时间线。
R1SE解散(暧昧期)——解散后光收拾行李并留信——闻收拾行李却没看到信——光错意而后逐渐生疏——过了五六年——光得知闻不知道那封信——给闻打电话——闻告诉他都过去了——又过了五六年——颁奖典礼遇到——光认识妻子并粤哥聊天——南南探班告诉闻——闻去旅行光公开——光梦到闻然后亲口告知告知婚讯——闻看到后在旅行最后大哭一场并给他打电话要做他的伴郎——婚前聚会——结婚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最后挣扎,我还是那个睡前读物选手,我说真的。
【何焉悦色】别做朋友
别做朋友,朋友不能够牵手。
/
001
南方城市终年有些潮湿,刚下过雨后的空气泛着泥土和刚割的青草味道。
何洛洛踩了踩了一汪水,在灰色石梯上落下一串脚印。
越过老城区的青石板路,转个弯到达轻轨站,下班的人潮将他淹没。
何洛洛将包紧了紧,跟随人流挤上轻轨。下午五点多的高峰期,下一个站正赶上学校下课。何洛洛又逼得往里走了点。
六月的山城,即使是大雨刚过,依旧闷热黏腻,好在轻轨上冷气打得大,出了站一股热浪从踏上门槛的脚边席卷而上。
他左右盼望了下,没瞅见人,又听了次语音,跟着走了两步,红色的骚包法拉利让他确定了自己没走错。
从车屁股挤过去的小道,周震南站在那儿端着一铁盘子,手里拿了...
别做朋友,朋友不能够牵手。
/
001
南方城市终年有些潮湿,刚下过雨后的空气泛着泥土和刚割的青草味道。
何洛洛踩了踩了一汪水,在灰色石梯上落下一串脚印。
越过老城区的青石板路,转个弯到达轻轨站,下班的人潮将他淹没。
何洛洛将包紧了紧,跟随人流挤上轻轨。下午五点多的高峰期,下一个站正赶上学校下课。何洛洛又逼得往里走了点。
六月的山城,即使是大雨刚过,依旧闷热黏腻,好在轻轨上冷气打得大,出了站一股热浪从踏上门槛的脚边席卷而上。
他左右盼望了下,没瞅见人,又听了次语音,跟着走了两步,红色的骚包法拉利让他确定了自己没走错。
从车屁股挤过去的小道,周震南站在那儿端着一铁盘子,手里拿了十几根串跟他打招呼,“这儿。”
他说,你怎么找这么久?屁大点地方?
何洛洛心想这次真不怪自己,以周震南的小个子在一众糙老爷们的大排档上确实有点难以发现。他不敢讲。因为周震南在看着他开口说出第一个没字时就和善的微笑看了过来。大有你再说一个字我就请你吃红碳的意思。
何洛洛识时务者为俊杰,立马改口,轻轨没挤上。
周震南又叫老板拿了两瓶冰啤酒,问他怎么还不打算买辆车。
“在看了。”何洛洛说。
周震南拿了瓶酒,撬了两下撬歪了,一旁坐着的姚琛自然的接过,啤酒盖啵的一下被熟练地从桌子边缘扣开,圆润的瓶口咕咚咕咚冒着浓密的气泡,散发着麦芽的味道。
周震南说,何洛洛,你好没意思。当初让你跟着哥几个创业,你非要考什么律师,朝九晚五是挺好,但是一天天头发都秃了,条条框框还多。你家里有钱也不用,不是傻子吗?
何洛洛没接茬,每一次见面周震南都少不了数落他“自找苦吃”的行为。
他尝试过与周震南解释,但好像没有什么用,每个人活的方式不同。何洛洛活了这二十几年循规蹈矩惯了,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稳定的生活就是他想要的。
“最近在忙什么?”
“带一个实习生解决一个离婚案。”
周震南吃了口串,道,“又是离婚案?你别以后官司打多了自己不相信爱情了。”
周震南又说,你想不想找个女朋友?
何洛洛拿空了的,还偷着凉气的啤酒瓶冰自己红扑扑的脸,他说,还早。
“每次说你,你都说早。”周震南努努嘴,“别以为我们猜不着你的心思。你不就是在等”
“南南,吃肉!”姚琛将刚烤好递上来的肉串塞到他嘴边,无比感谢这时间掐得真好。
你干嘛啊?周震南粗神经,很容易被打岔,转过头就瞪姚琛,“很烫啊!”
姚琛憨憨一笑,又给他吹了一下,说那现在吃嘛。
周震南脸上嫌弃,嘴上吃得很欢,转眼就忘了要教育人的话。姚琛一边哄着周震南别再开口,一边无奈又抱歉地看了眼何洛洛。
没事。
何洛洛用嘴型道。
烤串吃完,一身烧烤味儿钻进了衣服纤维里。周震南抱怨自己像个行走的孜然粉。喝了酒,今天的代驾就只能是没喝酒的姚琛。周震南家比何洛洛家远得多,顺道把人带回去,何洛洛说不用,周震南喝得七分醉,红着脸像赌气又像醉的不省人事,“你跟我客气啥子嘛!”
何洛洛看了眼时间,明天周六,他说真不用。几步路,他想走走。周震南还想说什么,喝醉的人胡话到嘴边,毫无顾忌,姚琛可不行。一手捂住他叭叭不休的嘴,一边锁着他的肩往副驾驶位置带。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想一个人静静,你跟着干嘛去。”
周震南扁着嘴,听不得他教训,小脑袋瓜在真皮靠背上转了一圈,眼睛突然瞪大。
“遭了。”周震南一个激灵,“忘了告诉他正事了,焉栩嘉回来了。”
姚琛差点一个刹车踩下去。“怎么没听你说?他也没跟我说。那跟何洛洛说了吗?”
“我哪儿知道!洛洛应该是不知道吧。”周震南翻了个白眼,翻身拍着玻璃窗,开窗!我想吐!
姚琛:……
等何洛洛慢悠悠晃回公寓,门口门卫大爷看见他失魂落魄,好像被压榨过度一般,忍不住老父亲一样关心一下,送了他一袋粽子。
何洛洛受宠若惊。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快到端午节了。
大爷乐呵呵道,“我婆娘做的,好吃得很。”
何洛洛笑着接下,等了会儿电梯的空隙,大爷又折回来,他说,你对门好像搬人了。
何洛洛起初不太信,对门一直住着一对夫妻,生活稳定,孩子正好在附近上学,怎么可能就搬了呢。直到他看到门口常年挂着的福娃贴画被撕了干净才相信,这的确是要搬人了。
何洛洛插进钥匙心想,哪天拜访一下新邻居吧。
“何洛洛?”
何洛洛身躯一顿。这声音太过耳熟了,耳熟到他甚至觉得是幻听了。
“真的是你?”那人声音雀跃了一点。差别不大,但听了几年的何洛洛听得出来。
深呼吸转过身,何洛洛甚至忘了取出钥匙,嘴角勾出礼貌的弧度,“焉栩嘉?”
“好巧。”何洛洛说。
焉栩嘉晃了晃手中的钥匙,吊儿郎当地靠着门框,“没想到邻居居然会是你。”
何洛洛颔首,焉栩嘉见他这幅不愿多言的样子啧了一声,“怎么了,老朋友见面,你都不请我进去坐坐?”
何洛洛保持最后的礼貌笑了笑说不早了,不方便吧。
焉栩嘉摸了摸鼻子,重逢就吃了闭门羹的面色有点难看。
“莫非姜妮在里面?”焉栩嘉的笑容有点扭曲,气氛开始胶着。
何洛洛思量了一会儿,道,“早分了。”
焉栩嘉紧紧抱着的双臂突然放松下来去开自己的门,啊了一声意味深长,“真遗憾呢。”
002
要如何回忆这个人呢。
称他为竹马,年岁且不够周震南和他的二十年。
称他为前男友,心照不宣二人从未在一起过,何来分手。
姑且称他为朋友。
算算时间,认识了恰八年。
正高二。
周震南那会儿比现在还矮一点,做广播体操都要往前拨两拨的那一种。奈何大少爷脾气差,每回被体育委员调到前三都反着来跑到最后,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直到下半学期,焉栩嘉转来做了体育委员。
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脸上带着一点嘟嘟的婴儿肥。往讲台上一站,少年老成的气质一下就出来了。刚过变声期,低沉的嗓音显得有些过于成熟了,粉笔落灰,十七岁的少年郎矜着一张脸,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何洛洛趴在窗边,拿眼尾瞅他。窗口的风吹在脸上,还有一点夏天尾巴的温热。
焉栩嘉在选座位时看了过来。何洛洛趴着的身子被他一瞅,自觉不妥地讪讪坐直,然后目睹了大少爷板着一张臭脸,顶着班上所有女生泛着爱心目光走向他。
后来何洛洛也问过焉栩嘉为什么会坐自己前面。焉栩嘉嚼着口香糖,吹了一个巨大的泡泡,同桌周震南一巴掌拍了上来,焉栩嘉假装很痛的怪他。周震南笑嘻嘻地,“我两是世交,发小。”
原来如此。
何洛洛作为一个异地高考学子来说,被拉进周震南他们那个的圈子完全算一个意外,他是个外表看起来很好说话活泼自来熟,内心拘谨又疏离的主。周震南每次逃课旷课交作业都指望着何洛洛这位班长放他小差,两人又坐了前后座,周震南用了一年半软磨硬泡才算把人整熟了。
焉栩嘉不同,在高中之前和周震南姚琛他们从来就没分开过,属于绝对的穿一条裤子,砸一家窗户长大的发小。
在第二年以绝对不跟周震南约架为担保,终于跟爸妈说通了转过来,结果第一天,就和加入的新人何洛洛不对付。
梁子结于班上的班花。温婉可人,漂亮水灵。一头黑长直,看上去就是乖乖女那一类。焉栩嘉在一群人的起哄之下,本想着玩玩试试的心态第二天去约她一起吃饭,结果人还没走到教室门口,那女同学就宣布喜欢上了和他截然相反的何洛洛,焉栩嘉的大少爷脾气受了打击,被周震南按着坐下来暗骂一声艹。
周震南翻了个熟练的白眼,磕着瓜子,“咋滴,你是觉得蒋妮喜欢何洛洛一下拉低了你的档次?”
焉栩嘉脸色铁青,除了骂一句脏话也找不到说什么。
周震南将瓜子吐干净,拍拍手,“我觉得人洛洛挺好的,他给我抄了一年的作业,你别欺负他啊。”
焉栩嘉:……
“都一个圈子的,大家一起玩儿嘛,回头我安排一下,你我,洛洛,一起吃个饭。”
周震南嘴里的圈子,说白了就是些有钱人,富二代富三代聚众消费青春挥霍爸妈金库。大少爷几个,学习不说多好,脾气倒是不小。隔三差五要上一次周一国旗下的主席台。
何洛洛虽然身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但和他们的生活习性相背而驰,每天学校,公寓,图书馆。三点一线,生活乐趣除了拍照就是拍照,用焉栩嘉看他不对付的眼光来评判就是无趣二字。
即使这样的一个无趣之人,因为高二来朋友圈都已经成型,何洛洛也就习惯了每天被周震南拉着一块吃饭。但也仅限吃饭搭伙了。其余活动,能不去就不去。剩下的时间就是练习他的一直苦手的英语,单科成绩瘸腿,导致他的每一次月考成绩都卡在偏上,但一直不能拔尖。老师说他若一直这样,985211是没希望了。
周震南对学习并不是很在意,他们的人生都被父母安排得明明白白,混沌过完高中,考不上就砸钱,国内大学砸不进,就出国。高考完全并不会对他人生起很大的决定性作用。于是他又咬着手指来拍拍何洛洛的桌子,让他和他晚上一起去打球。何洛洛默默抹平被他弄皱的卷子,说我再做一张吧。
周震南说他。你真觉得不会做,找焉栩嘉吧。他国外混过,英语挺好的。
何洛洛敬谢不敏。周震南在下课铃声敲响后飞扑过去楼姚琛和张颜齐的肩,又看焉栩嘉瞥了他一眼晃晃悠悠的跟在后面,表情冷冰冰的,何洛洛总觉得他们之间,并不是那么熟,抛开周震南在中间拉线,他们就是不熟的,而且他总觉得,那位焉栩嘉好像很讨厌他。
还是自己学吧。何洛洛盯着那一排错得七七八八的完形填空想。
焉栩嘉刚打完球回来,额角还是汗水,看他一个人杵在那儿,跟周震南做同桌久了,周震南的豁达没学到。咬手指倒是学到了。怎么会有人这么一板一眼的死心眼。他拿了水杯,接水路过瞟了一眼,附在他耳边,告诉他正确的答案,然后嘴上不留情的丢下一句“白痴。”
何洛洛拧着一张脸,题目是茅塞顿开了,但又陷入了另一种纠结。
他只得在焉栩嘉没和他一块儿的情况下偷偷拉过周震南郑重询问,焉栩嘉是不是看他不顺眼。
周震南怎么回答来着?
哦,他说,焉栩嘉那小子,对一个人关心才那样。
好别致的关心。
事到如今他也并没有觉得那会儿的焉栩嘉对他有什么善意。
手里进屋自动连上wifi,手里信息才提示。是姚琛。
——焉栩嘉回来了。
看到得太晚了点。
何洛洛扔了包,踹了鞋,把自己往沙发上一躺,盯着天花板两眼无神。
怎么会突然回来呢?
偏偏还是自己对门。
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儿。
但如果说是他早知道自己住这儿,肯定也不会来了。
手机又响了。
是周震南。大概是酒醒了点。一接通,大嗓门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说了半天,精华只有最后那一句,我忘记告诉你,焉栩嘉回来了。
何洛洛嗯了一声,波澜不惊。
周震南似乎很惊讶他的平静,他说,你不惊讶吗?
何洛洛堪堪的笑笑,“他现在好像要搬到我家对面,你要不要来看看?”
周震南震惊。
003
再次重逢并且成为邻居和何洛洛想象的不同,但好像有理所应当。没有什么惊喜尖叫,也没有什么尴尬逃避。更多的是一种平静。当下实在是太突然,没有预备的,反而不觉得尴尬,但后面无论怎么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何洛洛还是想躲。那一种从脚趾到头皮的发麻感让他每次出门都会先从猫眼里看看那人离开没有。
等摸清了焉栩嘉的出门作息,何洛洛每次都踩点错过,于是两个人成了邻居也没怎么打照面。
见不到人,微信却再次联络了起来,焉栩嘉给他发了信息,上一条新年快乐孤单单的落在“睡了吗”三个字上面,一月的时间提醒着他,他们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联系了。
抛开逢年过节的礼貌性问候,两个人可以说毫无交流,何洛洛有时候看着公式句子一般的过节短信都会想,这都可能只是群发的问候。
见他没回复,焉栩嘉又发了信息过来。
“行吧,那晚安。”
何洛洛扔了手机,没有回复。
索性就让他当自己睡了吧。
焉栩嘉因为刚调职过来,很多事需要交接,虽算不上日理万机的公司高层,西南片区的主管也够他了解一阵的了。
这一来二去,两人没怎么打过照面,真正坐下来说话忆往昔峥嵘岁月稠还是端午节放假。妈妈打了电话过来一顿唠叨,叮嘱他多买点好吃的,实在不行,外卖多点两个。何洛洛从菜市场按妈妈说的把东西买齐了回家,一出电梯,焉栩嘉穿着一身素净白衣,在门口换鞋。手里还捎着垃圾,都是些速食产品的包装餐盒。
焉栩嘉先他打了个招呼,转而盯着他手中的菜,眼神戏谑,问他自己做饭吗?
何洛洛读懂了他的眼神,无非是嘲笑他几年前那次野营糊了的煎蛋。“我现在会其他菜了。”
“哦?”
提了提手中的菜,何洛洛思来想去,看他独身一人天天泡面速冻饺子的着实可怜。只想着礼貌性地客套一句,“要来吗?”
“既然你都邀请了,那我就来吧。”那人毫不客气的模样让何洛洛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决定。
何洛洛家里没准备多的拖鞋,一般没什么人来他家里,周震南又喜欢叫他过去,不喜过来,焉栩嘉折回自己家,半分钟的事,取了鞋子。
“你养了只狗啊。”
前两天刚从美容院接回来的半岁贵宾,毛发蓬松漂亮得很,一进门就绕在焉栩嘉脚边打转。“它好像很喜欢我。”
“是吗?”
焉栩嘉蹲下身和它玩,客厅一人一狗嬉戏,何洛洛回头将水烧开,取出大爷那天送的几个粽子扔下锅。又麻利地将刚买回来的菜处理了,排骨炖上锅。
焉栩嘉抱着狗走过来,活像他才是个主人,瞥了一眼厨房,握着狗爪对他打招呼,“今晚有口福了。”
真正把菜端上桌,落了座,何洛洛坐在他对面才敢光明正大地停下来仔细打量他。
瘦了。至少脸上的婴儿肥少了不少。眉眼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折出一小片光晕。柔化不少。
焉栩嘉的五官不笑的时候总是板着的。嘴角天然向下压。焉栩嘉感受到何洛洛赤裸裸的目光,摸摸脸,又揪了揪刘海,“怎么了?我又帅了吗?”
他突然嘚瑟,追我的人可是排满公司大楼。
何洛洛偷偷啐了口水,“那挺好啊。选一个过日子呗。”这么多年不见,焉栩嘉还是一如既往的臭屁自恋。何洛洛就偏想满不在意的态度刺他一下,谁不是都过得挺好。
焉栩嘉冷了脸,埋头吃完饭,气氛缓和了一下,他又掏出手机划来划去,目光在何洛洛撸狗的身上扫描,何洛洛终于受不了了,问他到底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焉栩嘉顿了很久有些自嘲地再开口,“你也不必想乱七八糟的,”他摸了摸间的戒指,“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何洛洛当头棒喝。
他怎么就忘了,对方也是个完整的人。有正常的,也会渴望所有人都渴望的事,找个伴侣多正常不过了。
在过去两周里一想到对门住了焉栩嘉就头皮发麻的自己好像一场笑话。也对,这么年多过去了,谁离不开谁啊。
“恭喜啊。”何洛洛抱起狗放回狗笼,看着门口,又说,我有点累了。
赶客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焉栩嘉弯了眼笑,眼底有看戏的成分,“明天我送你上班吧。”
何洛洛说不用了,说罢就想去关门,焉栩嘉一脚抵着门,不可以拒绝的口吻:“我说送你就送你。”
焉栩嘉骨子里那股蛮不讲理的劲儿又上来了,现在熟悉的口吻和表情撕破一晚上稳重谦谦君子的假面具,那点为我是从不管不顾地叛逆一下子将何洛洛拉回了高二完的那个暑假。
一如既往的蛮不讲理。为我是从。
就像当初看着他在水里扑腾,站在岸边大笑的模样。因为他觉得他会游泳,所以枉顾别人不会游泳的事实。
周震南因为感冒,兴致缺缺地缺席了,碰了一次壁,张颜齐和姚琛两个高一届即将毕业的学长觉得自己都要去大学了,还不来聚聚就没时间了,不由分说地带上了焉栩嘉和何洛洛两个人。
何洛洛也不太会游泳,被姚琛张颜齐两人起哄,搞了半天才下浅水区,来来回回也就在那儿扑腾。随后还是怕的爬了上来。坐在池边擦头发。
毫无防备地,他就那样被焉栩嘉推了下去,本能害怕地开始扑腾。
他先是听见了焉栩嘉的笑声随后是质问声还有一些何洛洛不敢确认的关心。
“喂,喂,喂!”
“真不会游泳啊?”
“扑通!”焉栩嘉也跳了下来,抱着他站起来。
“就一米五的水,你站直了不就好了吗?”
何洛洛光顾着咳嗽和稳住扑通扑通狂跳的心了。一张脸煞白。
焉栩嘉乐了。看着他狼狈地抹脸,心生一种快感,猛然发觉,逗何洛洛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005
周震南听姚琛说起这事,替何洛洛撑腰,顶着感冒杀过去质问焉栩嘉干嘛欺负他。
焉栩嘉坐在椅上摇摇晃晃,手中的白色iPhone转来转去。他歪着头,嘴角噙着笑,“你不觉得他看起来傻傻的,逗他很有意思吗?”
周震南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和你八岁的时候扯前面女同学的头绳一样幼稚吗?”
焉栩嘉不赞同,改为抛手机,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接住,“不一样的。”
“哪儿不一样。”
焉栩嘉接住手机,转过头,他说,我那是小时候懵懵懂懂对人家有意思。
“那现在呢?”
焉栩嘉顿了一下,扯开嘴角笑,好玩嘛。
门外刚抱着本子回来的何洛洛眼神一沉。
所以自己只是一个用来消遣的人吗?
焉栩嘉没留意到下午何洛洛的情绪低落,但他是真的逐渐发现逗何洛洛好玩。确切的说是何洛洛本身这个人就很好玩。
等到姚琛张颜齐他们毕业,风风火火地想要组织一场野营,原本邀请何洛洛这件事一直都是周震南在做,这一次焉栩嘉却抢在了他前面,打着电话,语气像诱拐小孩的。
何洛洛应该是拒绝了。
焉栩嘉的脸色垮了又垮,像只在自己地盘巡逻的狮子,一点风吹草动就有可能激怒他。随后他挂了电话,出门时将门甩得砰的一声。
何洛洛肯定拒绝了啦。
周震南咬着苹果,信誓旦旦,以前来都是看在和他的面子上,再加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何洛洛不爱搭理焉栩嘉。
“那他现在干嘛去?”姚琛道。
“你傻。”周震南道,肯定堵人去了。
堵这个字用得十分精准,何洛洛下楼扔垃圾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焉栩嘉吓了一跳。
这座楼年岁比较老,没有电梯,焉栩嘉就杵在一楼转角,看见何洛洛下来,长腿一迈,单腿蹬在墙上。双手交叉。
何洛洛问他干嘛啊?
语气有点嗔怒。焉栩嘉提了提眼皮,似笑非笑,“你去不去?”
合着半天是为了周末的野营。何洛洛想到自己的英语卷子摇摇头。焉栩嘉脾气被磨没了,就保持那样的动作堵着他,何洛洛拿着一袋垃圾左右为难。渐渐的,上下楼的邻居多了起来,焉栩嘉好像看不见其他人一样,表情都不带变一下,直勾勾盯着何洛洛,非要等人答应不可。
有大妈开始议论,何洛洛脸皮子薄,拉住焉栩嘉的胳膊往下拽,“去。”
没有什么抽签也没有什么自由分组,到了地方打好帐篷,何洛洛掏出自己的五三,焉栩嘉抢了他的书就往自己的帐篷放,不由分说,“何洛洛就和我一组吧。”
张颜齐在一边啧啧称奇,“焉栩嘉,你这是什么新式霸总宣布主权吗?”
何洛洛耳根子一红,焉栩嘉楼过他的小肩膀,嬉笑,“要你管?”
张颜齐和姚琛在后面看着两人拉拉扯扯的去钓鱼,何洛洛不情不愿地离焉栩嘉一米多,焉栩嘉又伸手把他拉了回来,厉声道:再跑我回去就把你的五三撕了。
张颜齐心下一沉,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或许已然发生,只是当事人还处于当局者迷的状态。随之而来的还有未来一连串的麻烦与坎坷。
夜间何洛洛翻来覆去睡不着,平时牵着睡觉的粉红豹忘了带了,已经养成了习惯这会儿怎么也适应不了。
焉栩嘉放下手机,问他怎么了?何洛洛在通宵熬夜和拉下脸两者之间权衡,最后壮着胆子选择后者,“我可不可以牵你的手睡觉。”
焉栩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大笑开,“你晚上睡觉还有这种要求?”
何洛洛觉得自己被嘲笑了,翻过身不再理会。焉栩嘉笑归笑,躺下后伸出手牵住他。十指触碰时,何洛洛恍惚了一下,焉栩嘉干咳一声,见机握住他的手。
“要不要一起看鬼片?”
一开始这只是焉栩嘉脑补的各种他以为会看见的何洛洛各种可爱反应,事实上以为哪怕他特意外放了声音,何洛洛也毫无影响地,看着看着居然睡着了。
焉栩嘉有一点遗憾。
现在的何洛洛,一切都好让他好奇,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看到讨厌的东西是什么表情,会不会说梦话,好像所有芝麻大小的事情都能在他脑内具象化,喜怒哀乐一点一点清晰。
006
何洛洛换了衣服,抱着小狗正好与回家的焉栩嘉撞了正巧。
于是一个人遛狗就变成了两个人遛狗,在天桥上,下面车水马龙,不远处的轻轨嗖嗖过,何洛洛眼里映着灯光。
他说,焉栩嘉,你知不知道当年姚琛喜欢过周震南啊?
焉栩嘉嗯了一声。
何洛洛又说,你也知道周震南也喜欢他。
焉栩嘉没出声,当默认。
那你知不知道我喜欢过你呢?
这句话何洛洛没敢问出口。
何洛洛扯了下牵狗绳,蹲下抱起它,晚间山城温热的风吹过他的发梢,乱了他的刘海。
焉栩嘉伸手帮他理了理。
这是一个相当越矩的动作。
何洛洛无法判断这是焉栩嘉对所有有好感的人都会做的小把戏还是如村上春树所说的,如果我喜欢你。
何洛洛不敢去猜想,做朋友也没什么不好,除了不能牵手。他退了一步,说,走吧。
那日之后的气氛又开始暧昧不清起来,焉栩嘉买了东西送过去,助理却说被拒收了。约他吃饭,何洛洛每次都说忙,要加班。焉栩嘉也不恼,开了车问了地址在何洛洛的公司楼下等他,何洛洛的谎言被当场拆穿。
“你在躲我。”焉栩嘉陈述事实。
何洛洛摇头,“没有的事,你想太多了。”
“你有!”焉栩嘉这一次的语气染上了点脾气,拽过何洛洛的手,强制地把安有追踪器的手表给何洛洛戴上。
何洛洛挣扎无果,同样倔强不服输地瞪回去。焉栩嘉故作凶狠,他说,何洛洛。你一辈子也别想甩掉我。
何洛洛苦笑,“嘉嘉,你好像这么多年了,还是不够了解我。”
007
焉栩嘉不明白当初那个可爱的何洛洛去了哪里。
18岁的何洛洛是真的蛮可爱。当他跟周震南说到这句话时,周震南平时不怎么睁的眼皮,努力睁到了最大,“你干嘛啊?”
“你不是最讨厌可爱这个词吗?”周震南与他相识的十八年里,焉栩嘉眼里的可爱就跟直男眼里的粉色玩偶差不多。突然把这个嫌弃的词搬出来用了,还用在了何洛洛身上,周震南茫然了一小会儿,看着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翻手机,笑得一脸灿烂心想坏了。拿过手机一看,果然,这不是何洛洛是谁?
“你什么时候偷拍的人睡觉啊!”周震南还想往右翻,被焉栩嘉抢了回去。“你变态啊?”
好像被变态两个字踩了尾巴,焉栩嘉一下子炸毛了,从地上鲤鱼打挺起来,身高压制,从上而下的近乎是警告的语气,“不是你想的那样,绝对不是!”
我也没说我在想什么啊。周震南语塞,没再理他,下午和姚琛打完球回来,汗流浃背地,路过客厅正想嚷一嗓子有冰的饮料没有。就瞅着焉栩嘉憋笑地捧着手机等回信息的样子。
“嘛呢,又骗上了哪位姑娘啊?”
他刚想算算这是他第几位时焉栩嘉坐了起来,要笑不笑地靠近他问,何洛洛到底喜欢什么啊?
一口可乐喷到地上。周震南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末了摇摇头,叹息,“焉栩嘉,你完了。”
焉栩嘉还不懂周震南的警告。
十七八岁的少年不懂什么顾忌和阻碍,整个人陷入自己也无法察觉的纯情,那是他从没有体验的喜悦心情。会满心期待等一个人回复信息,也会因为对方的只言片语情绪起起伏伏。
焉栩嘉最后把礼物定了手表。当他抱着一颗美滋滋期待的心送上礼物时,何洛洛言词里的生疏击碎了他的温柔。
何洛洛拒绝了他的礼物。
焉栩嘉很生气。
这种生气一直衍生到两人不小心在去厕所的路上或者回家的路上单独碰了个面,焉栩嘉总是垮着一张脸,书包带子挎一边,双手插兜,不可一世。但这种表情并不是只对他一人,何洛洛在体育课体测完准备溜回教室写作业,拐过楼角就看见焉栩嘉依旧是那样摆着一张不可一世的脸,压着嘴角,微微蹙眉的样子把面前的女孩子都快吓哭了。
焉栩嘉也不接她的话,看着楼梯转角路过的何洛洛喊了一声走开。所有被拒绝过的女孩子她们都以为焉栩嘉那是讨厌她们。不止是她们,何洛洛也这样以为过。要不然怎么在他转头就要开溜之时拉过他,小臂锁着他的喉,皮笑肉不笑地捏何洛洛的脸,“我喜欢班长。”
——“喜欢你大爷。”
何洛洛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的时候,焉栩嘉愣了一秒,笑得前仰后翻。
何洛洛咬着后牙槽,那几天何洛洛怎么都无法忽视窗口来来回回好几遍刻意路过的八卦目光。
自从那日女孩子眼眶含泪地瞪着看了他两一眼,唰得泪如雨下跑掉之后,何洛洛就成了这一层楼,七个班所有女孩子的众矢之的。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何洛洛恨不得把脸埋进书本里,桌子上的书垒了又垒,遮不住好奇吃瓜和戏谑的眼光。
何洛洛的课桌里开始充满了各种女孩子报复的小玩意儿,何洛洛淡定地将桌子里的虫子扔到了焉栩嘉桌子上。
一向喜欢和他玩幼稚把戏的焉栩嘉这一次没和他怼起来,但他选择了更为恶劣的方式。丢到手边的纸条,龙飞凤舞的几个字灼到了何洛洛倔强的自尊心。“你怎么还在生气,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一看就是焉栩嘉的笔迹,盯着白字黑字,何洛洛心里的那点小心思被戳中,连呼吸都泛着酸涩。他甚至能够想象潦草的字迹的背后,焉栩嘉不把别人当一回儿事的笑。
但这种捕风捉影,在沉闷的中学时代又禁忌味十足的话题,何洛洛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焉栩嘉被终于回来上课的周震南问候的时候,挑了挑眉,我想同他开个玩笑罢了。借他一下子摆脱所有烂桃花不是挺好?
周震南知道自己发小性子恶劣,也不知他这般没轻没重,兴许是国外这几年太开放了,同性恋这事在焉栩嘉眼里并不算什么大事。可这对一向传统保守的何洛洛来说,是个困扰。
焉栩嘉听完周震南的唠叨,在半夜无法入睡时觉得隐隐有点良心不安,想着发个明天一起上课示好,信息发送却提示自己当前不是好友。
焉栩嘉在被窝里来气,何洛洛也太经不起撩拨了吧。
他暗暗较劲儿,明天绝对不会跟何洛洛有任何交流。可第二天上课,何洛洛坐直了背,别说和他说话,连余光都不给一个,周震南推推他,焉栩嘉扁着嘴去小卖部拿了一瓶冰汽水。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了晃,何洛洛没接,焉栩嘉就放到了一旁。
焉栩嘉昨晚的气势在一上午磨得所剩无几,他发现压根不是他在较劲儿,是何洛洛铁了心不要和他和好。说和好其实也实在勉强,两人撑死了还算半个情敌,但是听说隔壁那班花听说他喜欢何洛洛后,退避三舍了。
思及此,焉栩嘉捏爆了手中的汽水。
周震南被他吓一跳,“怎么了?”
“妈的。”焉栩嘉脱口而出一句脏话,“何洛洛该不会是为隔壁那个女的才跟我置气吧。”
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焉栩嘉冲过去拍何洛洛的桌子,“你是不是喜欢她?”
何洛洛有些委屈,又有些被捉弄后又不被信任的气愤。
“是又如何?”何洛洛清清冷冷的目光看回去,“焉栩嘉,我真心当你是朋友,请你以后别来捉弄我了。”
朋友。
捉弄。
什么是朋友。
我们是朋友吗?焉栩嘉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明明以前和周震南他们一起的时候,他从不怀疑这个词,可当何洛洛这样挑出来说,一字一句,都是对焉栩嘉的冲击。
“你真的当我是朋友吗?”
何洛洛沉了沉嗓子,“是。”
焉栩嘉眼底的那点其他感情希望被震得稀碎。他几乎是仓皇跑掉。
十八岁的他没能等想明白,何洛洛答应了蒋妮的告白。
那时候的他觉得自己像被狠狠地打了一记耳光。
何洛洛抬眼看他,“我们只是朋友。”
他连跟何洛洛咆哮争吵的立场都没有。
窗外的蝉鸣结束了。
属于少年们十八岁的肆意也飞走了。
只剩下一张张,天各一方的录取通知书。
何洛洛去了重庆,焉栩嘉出了国。两人都没能去当初五人约好的城市。
坐拥一切都焉栩嘉没能守住懵懂的初恋。
倔强的何洛洛最终也屈服于现实的残酷。
008
周震南在他说要准备告白的时候警告他,何洛洛玩不起的。
焉栩嘉只剩下生气,谁他妈和他玩了。
周震南更害怕了,“你认真的?”
焉栩嘉灌了口酒回他,“二十五年来性取向都给他掰了,我又不傻。”他懂得什么叫不能回头的路,可他偏偏已经一颗心都栽进去了,半只脚都踏上了不归路。
现在的他不想再不明不白地错过。
张颜齐放国庆假回来的时候约他们出来玩,焉栩嘉在家里单独打着沙袋。语气不善。“不去。”
周震南就知道是这么个答案,抢了手机补充,“何洛洛也去。”
“哪里?”
重色轻友啊重色轻友。这是。张颜齐吐槽,等人都到了,就焉栩嘉和何洛洛前天才刚一场争执的场面,两人互相在看到对方的时候把目光挪开。
张颜齐端着酒坐到人形火药桶身边,抿了一口酒道:你不对劲,焉栩嘉。
焉栩嘉想也不想地反驳,没有。盯着何洛洛和周震南几个一起在舞池跳舞的身影,目光如炬。
“还说没有?”张颜齐抬下巴指着还不太会蹦迪的何洛洛,“那你说说,他有什么好看的?笨手笨脚?你一直盯着。”
焉栩嘉一眨不眨地,甚至有些被何洛洛的动作逗笑。“可爱啊。”
张颜齐两手一摊,这还没什么?焉栩嘉立刻又绷住了脸,“我没有!”
“有些东西,你如果没想清楚,就不要轻易去碰,到时候动摇了别人的心,自己却给不了的话,你就是罪人了。”
焉栩嘉抢了他的酒,“喝多了吧你,神神叨叨的。”他不明白周震南说的你完了是什么,也不明白张颜齐的罪人从何说起,他只是仅仅的,想靠近何洛洛而已。想让他每天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及的位置。
张颜齐又说,“你别把自己憋坏了。”
焉栩嘉笑他多虑,他有什么可憋着不能说的。
舞池中间闯进了一个酒鬼,惊到了众人四处散开,何洛洛想抚一把,却被醉鬼反手摸了一把脸,何洛洛还没来得及推开他,啤酒瓶子的碎渣溅了一地,焉栩嘉轮着破了口的啤酒瓶子,张颜齐抢了过去,焉栩嘉整个人暴怒边缘。冲上去就是一拳。
好在拦的及时,没出什么事,何洛洛拉着焉栩嘉就跑。几个人岔路口跑散了。
何洛洛看跑得差不多了,才停下喘气,焉栩嘉白色的衣服上沾了一点醒目的红。何洛洛这才发现焉栩嘉自己的手被划了个口子,不大,有点深。何洛洛拉他在吊桥人形通道边坐下,掏出纸,蹲在他脚边替他简单的处理伤口。
焉栩嘉看着他垂下的黑色碎发下扑闪的睫毛和挺立的鼻梁,灯光之下,还能看清他脸上的小痣。这么多天来左心房的那一股痒劲儿蹿到了最高值。
何洛洛抬头问他疼吗的一瞬间。
焉栩嘉心想了。
他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但他想他不会后悔,哪怕是当个罪人。
焉栩嘉牵住何洛洛的手。
“何洛洛。”
宽阔的河面倒映着城市的星光点点,桥中央车水马龙,橘色的灯,白色的衬衫,红色的栏杆,还有少年黑色的眼眸。
“别做朋友。”
朋友不能牵手。
009
何洛洛那件案子开庭那天,焉栩嘉提前下班去等他,几个员工起哄,说大嫂一定赢。焉栩嘉打他们的后脑勺,“胡说什么。”
有不知情者嬉皮笑脸道:“你这么在乎他,谁不知道你们在秘密交往啊。”
焉栩嘉眼睛含笑,“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是一对?”
“您每天那个在乎的样子还不是呢?”
焉栩嘉拍他的脑袋,“我们不是一对,别乱传。”
小员工搜了揉眼睛,转过头去嘀咕。什么嘛,明明还笑了啊。
虽然嘴上这么收拾着人,焉栩嘉还是很慷慨的请了所有人午饭,到了法庭外面等着,案子打得很成功,男的家暴,女方很容易离了婚还分了财产,孩子也跟她。焉栩嘉买了汽水想亲自送到那人手上,人群出来,看到的却是和那女的拥抱的何洛洛。
何洛洛在那一秒下意识地慌了一瞬间,他说话从来没这么快过,他说,“蒋妮是对方律师,她只是刚好。我事先不知道的!”
哦。他只字应到。
他早该知道的。
何洛洛亲口说过的,他喜欢女孩子,现在和女孩子抱在一起不也是理所当然吗?
焉栩嘉依旧气急败坏。
两人开始了他单方面的冷战。
焉栩嘉和几个人喝酒,有人问他那个小朋友呢?焉栩嘉疑惑于他的用词,抿唇,轻飘飘道:冷战着。
周震南的电话打了过来。
“蒋妮被人打了。”
焉栩嘉语气平淡,报警呗,关我什么事?
那个女的抢了他的何洛洛,还有他什么事。
“你个憨批,何洛洛也跑过去了,你媳妇要被打了!”
“艹。”焉栩嘉打翻了酒杯,连西装外套都来不及抓,按照定位狂奔而去,何洛洛那瘦胳膊瘦腿,跑过去处理就是送人肉沙包。
焉栩嘉加快了速度,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赶到的时候蒋妮已经嘴角已经被打出了血,何洛洛拦在两人中间。他什么家世养出来的,和人撕破脸也不过骂一句猪然后把自己气得半死,这种场合更是笨拙得很,嘴巴还是不饶人,三好学生那一套又开始了。苦口婆心道:打架会被拘留的。
焉栩嘉看他嘴里说得挺像那么一回事儿,对方压根不管,一拳头就要过来,焉栩嘉来得巧,一把拉过人在身后,一个侧踢将人踹开。
“你来干什么?你以为拘留真能恐吓到谁吗?谁都是我这么听你的话吗?”
何洛洛一愣。
委屈的眼泪就要往下掉。“你才不听我的话……”
焉栩嘉正是火在心头,但第一次见何洛洛哭,一下子慌了,有些粗鲁地将他拽到一边。“别哭了。”
何洛洛这会儿眼泪跟水一样哗哗就往外流,焉栩嘉哪儿见过倔强的何洛洛哭过,以前自己无论怎么捉弄他,都是倔强的拿小眼神瞪他,这会儿对方一哭他就没了火气,恨不得把天边月亮摘下来哄他别哭了。
月亮是摘不到的,焉栩嘉叹了口气,弯着食指轻轻蹭掉何洛洛眼角的眼泪,放软了语气,“别哭了好不好?”
焉栩嘉蹙眉咂舌,这男的怎么这么烦人冲上去帮人中间和稀泥,也不想真打出什么事,防守为主,对方看起来也是第一次和男人打架,没什么技术,焉栩嘉一躲,那人就冲倒在地上,气急败坏抄起了地上的木棒野蛮得狠。焉栩嘉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眼前白色人影一闪,扑到了他怀里。
木棒敲在肉体上一声闷响。何洛洛攀着焉栩嘉的脖子一个哆嗦。刚才没怎么就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哭包这会儿挨了一棍子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焉栩嘉拉过人在身侧,挑了根木棒捡起来,焉栩嘉黑着脸,打起人来又狠又准,对方个子小力气小毫无招架之力。一脚踹到地上,焉栩嘉抄着木棒一下一下地打在那人的胳膊。
落下的位置都精确地重复到了一个地方,很快出了血,何洛洛没见过这么狠的场面,有些被吓到去拉焉栩嘉的手,焉栩嘉换了只手捏住木棒,动作没停。
何洛洛慌了,他见到血腥场面有些想吐,焉栩嘉眼神一凛,单手圈他在怀里,捂住他的眼睛。“不要看。”
等到警察赶到,几人去了一趟录口供,焉栩嘉指了指一旁受惊扒着他胳膊的何洛洛,“他受伤了,我们要去医院。”
警察看了眼头破血流,胳膊快断了的人又看了眼除了被吓到看不出什么问题的何洛洛。焉栩嘉又道,“一会儿我爸会派人来和你们谈。”
到了医院,何洛洛不老实得很,背朝上趴在病床上,被护士抹着药膏,疼得嗷嗷叫的空隙还要抬头问事情低怎么处理了,一会儿又问他有没有受伤,一会儿又问他为什么会来。
突然想起什么的又开始解释,“我和蒋妮真的早就分了,她只是恰好是那个人的律师,因为败诉又被罚了很多钱,那个男的发短信威胁她,她说她怕,我就去陪她下班,结果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了……”
怕焉栩嘉不信,他又要开始解释,“真的分手了!”
“那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若即若离?”焉栩嘉有些些可怜的发问。
何洛洛手中的小刀一顿,长长的果皮掉进垃圾桶,听到焉栩嘉的问题,懒得切开,直接一颗塞到了焉栩嘉嘴里。“你是笨蛋吗。”
焉栩嘉咬着有半张脸大的苹果呜呜咽咽,何洛洛撩开他热湿的刘海,冰凉凉的手掌缓解了燥热
何洛洛鼓足了生平勇气,“焉栩嘉,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
000.
周震南听说了没事才放下心继续出差,等他回来刚巧碰上同学聚会,希望何洛洛来做这发起人,何洛洛不敢再让焉栩嘉和蒋妮正面碰撞。于是拜托了周震南,刚好坐上车,姚琛来接他,两个人在外面出租车私家车太多,听不太清,吵得很,过了一会儿才把话筒拿到嘴边,他说,过几天有个同学聚会。
焉栩嘉说哦,语气不咸不淡,那挺好。周震南啧了一声,补充,蒋妮也会来。
电话一时两边皆安静下来。周震南单刀直入,“你来不来?”
焉栩嘉短暂的在脑内斟酌了一番,若自己拒绝,反而好像显得自己放不下,应了下来,问他什么时候。
何洛洛那天刚好决定了买什么车,新手上路,在重庆的弯弯绕绕上迷了方向感,打电话给周震南求助的时候对方已经在会场喝上头了,翻了个白眼,“你现在不是有焉栩嘉这个大活人免费使用吗?”
说来有些复杂,何洛洛那天问了他那个问题后,焉栩嘉没有回答的就自顾自离开了。换了姚琛来照顾他。
姚琛说他是去处理事情了。何洛洛不信的,焉栩嘉家那个能力,哪里需要他出面摆平。就好像当年他爸一通电话就能随随便便的改变他的命运。
与理想的大学失之交臂,一切都显得那么简单。
何洛洛跑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地方,聚会已经过半。他一进场就四处看了下,期待出现的人并没有来。周震南瞅见了他,过去攀他的肩膀说,焉栩嘉去接你了。
啊?
何洛洛拿了车钥匙就准备出去。周震南扒拉住他,“别忙啊,有件事跟你说。”
他凑近了点,“焉栩嘉其实不住这一块。他在东城买了房,你知不知道?”
何洛洛睁大了眼,我不知道。
被周震南拉过来当家属的姚琛惊呼,“你说焉栩嘉跑了大半个中国在这儿买房就是为了回来气死他?”
周震南:妈的,老子身边怎么净是一群憨批。
“焉栩嘉戴那个戒指就是不想你躲着他,让我帮着骗你他有男朋友,实际上他有,他有个锤子。”
周震南又说,“他一直很喜欢你,从来没有说是玩玩的心态,他想追你很久了,可是你说做朋友。”
“他那天抱着我又哭又笑,他说做朋友挺好的,又说才不稀罕和你做朋友。他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真的。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没为感情掉过一滴眼泪。”
“你传出恋爱的那天,他抱着我哭,说你是不是真的一直把他当朋友所以才无所谓,他不想和你做朋友,可你身边已经有了人。”
“他早就知道了当年你突然恋爱的事。他很怕你不原谅他的家人所做的一切。他和他爸爸大闹了一场,前天,他又和他爸闹了一次,他爸爸接受他的出柜。”
“其实到他回来那天我都不敢相信,他不清楚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又喜欢他多少,所以一直没敢说,看起来张牙舞爪,其实就是只是不知道怎么办,想要你摸摸他的小猫咪。”
何洛洛在电梯里,满脑子想的都是周震南那句话,不够包容的社会,出柜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有时候,也请给自己一次勇敢的机会。
重庆的立交桥和错综的道路真的很多。外面开始下雨了,何洛洛一出大厅,马路对面就是刚好下车的焉栩嘉。
红灯。
何洛洛将手中的一元硬币抛向空中。
正面,再相信他一次。
反面,做个长久朋友。
硬币在空中翻转了几下沾了雨水落到手中。
绿灯。
焉栩嘉走了过来,撑着伞给他。
“怎么不打伞?”
手中的硬币答案好像不重要了。当焉栩嘉走过来那一刻他就有了选择。
何洛洛微微踮起脚尖,在焉栩嘉的嘴角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