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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ot烟

【许墨×我】《一撩百撩》

发糖。
人物属于恋与,ooc属于我。
————————

【一】

先生再度折下“年度最撩”桂冠的时候,恰逢我忙完年底地狱,偷偷上来喘口气那会儿。

我点开网页看到他高悬榜首的名字,和一张俊朗逼人的侧脸照时,内心既窃喜又吃味。

 

窃喜的是人气再高那也是我的,吃味的是那么帅一张照片,说挂上就挂上了。

 

许教授天生长得好,眉目温文,鼻梁高挺,一双微薄色浅的唇,不靠才华纯刷脸,吃一辈子饱饭也是没压力的。

更别说这张照片拍的相当有水平,角度刁钻采光良好,正巧在他转头侧目的瞬间抓拍定格,镜头里最出彩的莫过于那一双浅褐色的眼睛,映着清晨暖橘色的光,匆匆一眼,温柔得让人心悸...

发糖。
人物属于恋与,ooc属于我。
————————

【一】

先生再度折下“年度最撩”桂冠的时候,恰逢我忙完年底地狱,偷偷上来喘口气那会儿。

我点开网页看到他高悬榜首的名字,和一张俊朗逼人的侧脸照时,内心既窃喜又吃味。

 

窃喜的是人气再高那也是我的,吃味的是那么帅一张照片,说挂上就挂上了。

 

许教授天生长得好,眉目温文,鼻梁高挺,一双微薄色浅的唇,不靠才华纯刷脸,吃一辈子饱饭也是没压力的。

更别说这张照片拍的相当有水平,角度刁钻采光良好,正巧在他转头侧目的瞬间抓拍定格,镜头里最出彩的莫过于那一双浅褐色的眼睛,映着清晨暖橘色的光,匆匆一眼,温柔得让人心悸。我先生十分满分的颜,也生生给拍出了十一分的犯规特效。

再配上下边儿大红加粗的“许墨”两个大字,后头缀着一串我乍一眼数不清的票数。

我干涩的咽了一口唾沫,默默地点了右键保存。

 

 

【二】

老实说,对于许先生“许撩撩”这个称号,我一开始是完全不在乎的。
先生的撩妹能力有目共睹,技能满级,然而作为该技能的受益人,我也着实没啥好吃醋的。即使姑娘们为此搞出了一个“年度最撩”的大赛,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我那会儿想着不就是一帮大学的年轻小姑娘们嗷嗷叫着发发花痴,闹着玩的吗,那么大一个许教授,她们总不能说吞了就给我吞了的吧。

我这个人呢,毕竟怎么说也是结了婚的人了,再和小姑娘计较这些多没面子啊。何况先生的无名指上还套着我们俩的婚戒,咱们家房产证上也写着我们俩的名字,他就算想跑,没我点头松口,能翻天他也没辙。

出于我对先生的一颗比真金还真的痴汉心,我甚至还偷偷摸摸的注册了账号给他投票了呢。

 

但是,我料到了开头,没猜到结尾。

眼看着他的票数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快增长,跑马似的超过了整个恋语大学总人数,甩开第二名一大截,我傻眼了,姑娘们美滋滋了。

我坐不住了。

 

【三】

跟顶着黑眼圈的安娜打了招呼,我愉快的给自己放了几天长假,乔装打扮潜进了恋语大学刺探敌情。

多功能教室里空间很大,此时却挤满了人。我从后门溜进去,举目一望,黑压压一片,几乎全是姑娘。

许教授白衣西裤,芝兰玉树,清泠泠的站在讲台上,一把温和清朗的好嗓子,从喉间压出一句句润雅低醇的细语,我窝在最后一排,只觉得他开口的字字句句都带着钩子,在我耳朵里挠得厉害。

更别说我旁边的小姑娘,分分钟就被他迷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

我凉幽幽的朝身旁看去,却看到身边的小姑娘一边嗷嗷叫着发花痴,手里却是半点儿不含糊,一支炭笔在纸上飞快扫过,不过粗粗几笔,就已轻松勾勒出了先生秀雅温文的轮廓。

画工熟练精湛,笔锋自有风骨韵味,起承转合之间,就是一出三月桃花的秾艳绮丽,唇角的笔触一勾,台上的许教授恰到好处的回首一笑,唇边笑纹,与纸张上如出一辙。

我无端的觉得有点儿牙酸。

 

【四】

行吧,虽说嫁了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工农文史,无一不通的天才教授,但我本质上还是那个胸无点墨,没什么本事的姑娘,除了好歹把父亲留下的公司撑了起来,我唯一干过的大事,也就只剩下把先生泡到手了。

往这儿一坐,我一没人姑娘年轻,二没人姑娘有才,数来数去,大概也就一张脸还有些瞧头。

这样算来,先生最后肯和我结婚,没准儿也是看上了我这张脸。

完蛋,我还以为我们是真爱呢。

 

我摸了摸左手上的婚戒,心里打翻了醋坛子。

但是不管我酸成什么样,许教授照旧立在讲台上,八方不动,众星捧月,清俊的眉眼被笼罩在一层温凉的柔光里,好看又撩人。

我默默的低头,打开手机又给他多投了一票。

 

【五】

好吧,“年度最撩”实至名归。

即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先生确实挺能撩的。

 

作为一个有节操有骨气的姑娘。

你或许扛得住每年所有大小节日雷打不动的一束花,或许也能扛得住他和你约会后留在抽屉里一沓沓的音乐会或是电影院票根,再或者你还能扛得住化妆台上他在你生日时亲手替你调制的私人香水。

但是你抵挡不了他。

他的温柔非溪非河,而是一汪无垠无界的海,无数人泅渡与此,而塞壬只将你拖入汪洋。

在我打开画室的门看见满室画纸时,我就知道,没有女孩儿能拒绝心爱的人为你画下的你成千上万的侧影。

一帧帧一幕幕,尽是岁月长情。

她们微笑或是失落,难过或是欢愉,唯一的共同点,是她们都是你。

此时她们汇聚在此,如同一条流动的、温柔的河,将你包裹接纳,将你囚困圈禁,不见天光。

 

一个无法共情的人学会爱与被爱之后能做到如何?

我想,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六】

那会儿先生本想借着这个机会求婚,没想到算尽了天时地利,就是没算到人和。

我当着他的面,对着满室的画像,哭成了傻子。

 

许教授被这事情发展的趋势唬得一愣,有点儿无措的抬手给我擦眼泪,他的袖口整饬干净,裹着瘦而匀称的手腕,替我擦眼泪的动作轻得要命,脸上的表情有点儿哭笑不得。

他十分无奈的开口问我:“你哭什么?”

我偷偷揪着他的袖子,没回话,就可劲儿哭。

他拿我没办法,只能跟哄小孩儿似的轻轻拍着我的背。

 

没好意思告诉他,那会儿我只是觉得,我上辈子大概是拯救了银河系,上帝才舍得把他送到我身边来。

不过我这人没那么好打发,来都来了,就别想走了吧。

 

我总归是哭累了,揪着他的袖口,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看着那一块被我捏得皱巴巴的布料。先生脾气好,见我低着头唯唯诺诺不吭声,也只是笑着弹了弹我的额头。

我也没觉得疼,干脆窝进他怀里,瓮声瓮气的开口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啊?”

 

也别藏了,我刚刚抱他那会儿就摸到了他裤子口袋里的盒子,四四方方的一小个,我又不傻,猜也能猜出他要干嘛。

先生有些头疼的笑了笑,还是很配合的松开我,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个丝绒的小盒子,正准备单膝跪下,我猛地一把托住了他,生生把那小盒子抢了过来:“我愿意!”

三个字,掷地有声。

许墨:“……”

 

我还没问呢。

 

【七】

后来先生笑我说,他准备了半个月才设计好的求婚环节,愣生生被我的不按套路出牌给破坏得干干净净。

好好的一整张计划表,出师未捷身先死,刚刚起了个头,就直接歪到了太平洋。

 

我枕在他大腿上,闻言多多少少有些后悔,还有些心疼我自己——我嫁给许教授这件事从来不是秘密,但是每回同学聚会谈到求婚时,我都只能低头吃瓜,怎么说都有些遗憾。

我琢磨了一会儿,抬头看他,眼神真诚:“要不我们重新来一回?”
见他看过来,我立刻举手表忠心,补充道:“我保证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少说多做,从头到尾只说三个字‘我愿意’!”

许教授温温和和的对我露了一个笑——“不行。”

……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八】

但是大部分的时候,先生还是很宠我的。

这个人和风细雨,温清斯文,就算杀人八成也是兵不血刃,闲庭信步,若是他存心的要对一个人好,估计很少有人能逃得过。

他的温柔若氧,步步算计,步步心机,等到某一日陡然清醒,才知自己离了他早已寸步难行。

 

那时候我恰好出外景,随着剧组去哈尔滨。深冬时节的城市白雪倾盖,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冷肃的银。

本来只是拍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雪景MV,然而手下签的新人私生活又乱又不靠谱,两天就能完成的工作,生生拖成了一周。

我头疼得厉害,离组准备去买点宵夜,走到半路才知道手机被偷了,饿着肚子站在异乡的街道上,夜空昏沉低垂,仿佛抬手就可触摸,霓虹灯的光影被埋在雪里,整座城市安静得显出一种无可抗拒的寂寥。

我摸出身上最后几个硬币买了电话卡,跑去街尾唯一的一间电话亭里给许教授打电话,外头还下着大雪,我视线受阻,只能看见玻璃上蒸腾的雾气和电话亭红色的边界。

电话很快就通了,先生轻声的说了一句“喂?”,嗓音低醇,隔着听筒显得分外温柔,像是在我耳边拂过了一场三月的风。

我就在听到他声音的下一刻突然地觉得委屈,被冻红的鼻子微微发酸,嘟嘟囔囔的和他抱怨,他只是笑,轻轻的应着“嗯”。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和他说些什么,无非是你好不好啊,工作结束了吗,有没有好好吃饭,衣服多穿点,累不累啊记得早点睡觉。

这些琐碎的事情贯穿我们的生活,针针线线,编织成生活最本真的模样。

别人说爱情总是败给柴米油盐,我想他大抵也很难品出琴棋书画。

 

先生说了很多句“嗯”或是“好”,低沉温柔的嗓音,压在喉咙里,震成一道鼓声,穿耳而过,听得我心尖都在发颤。

我说不出话了,抱着听筒觉得心情十分复杂。

 

夭寿,他一个字都能撩我。

 
我刚刚明明还觉得难过来着。

许墨见我半天没说话,轻声笑了起来。那一声笑隔着电话线,不远万里传导进我的耳朵,苏得我眼睛里都要开始冒小星星。
他问我:“说完了?”

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没有”。

他没忍住又笑了起来,耐心地继续问我:“还有什么想说的,嗯?”

一声从鼻腔里轻轻哼出来的“嗯?”,挠人得要命。

“许教授,”我抱着听筒磨叽了一会儿,瓮声瓮气的开口,“我好想你哦。”

他偏头笑了一声,隔的有点儿远,嗓音里藏着一点儿被逗笑的愉悦,慢条斯理的开口说:“许太太,你才走了几天而已。”

我让他这一句“许太太”顺了毛,却还是揪着他刚刚的笑不放,自顾自的委屈起来:“七天!是七天!一百四十八个小时!接近一万分钟!你居然说‘而已’?!你都不会想我的吗?”

大概是被我突然在线的数学水平震撼到了,许教授半天没说话。

我顿时更委屈了,勃然大怒道:“许墨!我大晚上的一个人站在街上吹冷风给你打电话,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我吗?”

骗他的。

电话亭里还挺暖和的。

许教授那边有点儿杂音,混杂着一点儿风声和脚步声。我刚想开口问点儿什么,他陡然笑了一声,低声说:“你回头。”

我依言回头,刚刚侧过一半,就望见先生一身风雪,长身玉立,抬手推开了电话亭的门,立在了我身后。他手上还举着手机,眼睛里盛着海洋般深邃柔和的笑意,将我浸没拥抱。

他对着我微笑,笑声清朗悦耳,在我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冲着我张开手臂,笑着说:“不是说想我吗?不想抱抱我?”

尾音一落,我已经很没骨气的撞进了他怀里。

他早有准备的将我搂紧,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他肩膀上还带着未化的落雪,发尾洇湿,身上却温暖得像是刚刚拥抱过太阳。

我蹭着他的胸口,想问他你怎么来了啊,脱口而出的却是“你这招又是哪儿学来的啊?”

他收了收笑,换上了一副很沉痛的表情说:“英雄不问出处。”

我没绷住笑,抬头去吻他弧度漂亮的下颌,心里着实暖成了一汪水。

许先生不是白起,没办法在我一声想他之后,就直接飞过万里江河,赶到我的身边。

此时他站在这里一定是因为——

他也想我了。

【九】

我尚还有些发怔,抬头才发现许教授的课已经结束了,偌大的讲台上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我耳边一热,转头就撞进一双温和的眼睛,许教授压低的笑声落在我耳朵里,柔和似挑逗。

他单手放在我肩膀上,低声问我:“你怎么过来了?”

我醋劲还没消,并不想和他说话,只转头幽幽的看他一眼,哦了一声表示我只是路过。

许教授低头笑出了声,也没戳穿我,只上下把我打量了一边,忍俊不禁道:“怎么穿成这样?”

不怪他要笑,我今天为了好好瞒过他的眼睛,特意换上了一身非黑即白的衣服,从帽子到手套,裹得严严实实,半点儿都不露。

然而着放在外头还勉强算是正常的衣物,换到开了暖气的多功能教室里,就显得格格不入得很。

我面无表情的摘了帽子,冷漠开口:“不好看?那你别看啊你一个人回家。”

行吧,我知道不管我穿成什么样子他都能认出我,但我还是忍不住想作一作。

先生看着我乱成一团的头发,没忍住笑。

我顿时被他笑得怒从心起。

好啊,这都是谁的锅,他居然还敢笑我?!

然而没等我开口,许教授将手里的教案轻轻一抬,低头就给了我一个吻。

我只来得及感受到他唇上的一点温凉,他就又已经乖乖退开,一双眼睛饱含笑意的看着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让他这一下亲得有些发懵,身边的学生倒是反应比我快得多,顿时集体开始起哄,笑闹声仿佛燃起的一团火,烧着了我的脸。

我脸红得厉害,一把抢过许教授的教案,挡住脸恨不得缩成一个球。

许教授闷声笑了一声,作势回头斥了他们一句“胡闹”。

我偷偷抬眼去看,他又分明是笑着的,眼睛弯成一水儿的月弧,忍着笑又添了一句:“你们师母脸皮薄,你们别逗她了。”

我让这一声“师母”踩了尾巴,脸一路红到了脖子,只想撬开地板把脑袋缩进地砖里去。

然而许教授的脸皮厚度世界第一,即使被一群学生围着起哄,也还是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能笑眯眯的和学生说再见。

他牵着我的手,一路把我领了出去。

临出门时我忍不住回头,向刚才坐我旁边的姑娘手里看过去。那本漂亮的笔记本还抱在她怀里,里面清清浅浅,绘着几张先生的速写。

许教授回头看我一眼,眼神洞悉,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无奈又有点儿纵容:“想要?”

我瞅他一眼,乖乖点头。

他勾唇笑了笑:“回去画给你。”

我顿时站直了,心里美得冒泡,脸上却还是一副十分不甘心的模样,抬头问他:“真的?”

他没忍住笑,点头表示一言为定。

我立刻得寸进尺:“十张!”

“……”

 

【十】

行吧,作为回报。

我回去再给他投两票。

不能再多了。
 

——————————
end

soot烟

【周棋洛×你】《追光》

魔女集会pa,没想到写了那么长
我爱洛洛,奶洛少年洛青年洛都使我快乐
爱岚岚  @Castic  她是我灵感的源泉,没有她就没有这篇文
老样子,人物属于恋与,ooc属于我
————————

【一】

他曾经答应过你,要一心向阳。
 
那时候他就站在你的门前,十一岁的少年面容英秀,有一种格外吸引人的俊朗,五官精致而立体,蔚蓝的眼眸里仿佛住着一整片天空。
周棋洛的金发柔软蓬松,和他的笑容一样明朗耀眼,是你三月抬头时看见的日光。铁剑被他握在手中随意挥舞了几下,虎虎生风,而他在剑光里转过头来看着你,唇角轻扬。

“我将追逐光明,做你的剑与盾,”他微笑时眼睛微微眯起,瞳孔中住着一轮太...

魔女集会pa,没想到写了那么长
我爱洛洛,奶洛少年洛青年洛都使我快乐
爱岚岚  @Castic  她是我灵感的源泉,没有她就没有这篇文
老样子,人物属于恋与,ooc属于我
————————

【一】

他曾经答应过你,要一心向阳。
 
那时候他就站在你的门前,十一岁的少年面容英秀,有一种格外吸引人的俊朗,五官精致而立体,蔚蓝的眼眸里仿佛住着一整片天空。
周棋洛的金发柔软蓬松,和他的笑容一样明朗耀眼,是你三月抬头时看见的日光。铁剑被他握在手中随意挥舞了几下,虎虎生风,而他在剑光里转过头来看着你,唇角轻扬。

“我将追逐光明,做你的剑与盾,”他微笑时眼睛微微眯起,瞳孔中住着一轮太阳,灼灼的暖,然后他微微偏过头,清声对你说,“为你披荆斩棘,为你赴汤蹈火。”
少年的嗓音温柔而透澈,有一点儿处于变声期的喑哑,轻轻缓缓的绕在你的耳边。
他笑得一双蓝眼弯成一道月光,认真的说:“你可以依赖我,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
 
“是骑士团的宣誓词?”你问。
“不算是吧,”小骑士挠了挠头发,本就蓬松的金发被他揉成随意又凌乱的模样,配着他的笑,显出一种男孩儿的青涩和乖巧,眼神明亮,有些期待又很温和的看着你,“我改了一些内容……但我不是故意的,那个宣誓词,实在是——太刻板了,一点儿也不好玩。”
他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下一刻又重新开心起来,眼睛亮亮的看着你。

“……所以,你喜欢吗?”
 
周棋洛这样说的时候,你就坐在你的沙发上,膝盖上放着厚重的魔法书,咒文在书页上拼凑出晦涩又阴冷的禁语,而他站在你的门前,仅仅是这样存在着,就好像能够照亮每一寸阴影,驱散你周身的黑暗。
你拢了拢衣袖,偏头笑笑,轻轻叫他的名字:“洛洛。”

“打住,”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露出有点沮丧的可怜表情,刚才还英武不凡的金发骑士就在他抿唇的这个动作里变回你熟悉的那个纯粹又干净的男孩儿,他向你摊开手,有点挫败的说,“姐姐,我们说好的不再这么叫了。”

“我很抱歉,”你低头轻轻咳嗽了一声,掩去了眉间的笑意,“棋洛,你今年才十一岁。”
“是已经十一岁了,更何况,我已经加入骑士团一年了,”你年轻的骑士板着脸纠正你,片刻后,又自顾自叹了一口气,整张脸微微垮下来,“虽然只是预备团……但是也是有徽章的骑士了……对吧?”

你知道的。
毕竟那块巴掌大的青铜制徽章,此时就躺在你的枕下,夜夜伴你入眠。
 

一年前,你金发的小骑士当着你的面将它放在了你的枕头底下,蓝眼睛明亮又清澈,含着显而易见的雀跃。
“光明骑士获得的第一块勋章,送给你!它会一直一直陪着你,还会给你带来好运!”他这样说。
 
小骑士看起来有一点难为情,更多的还是高兴,他握着你的手,笑得眉眼都好像在发光。

“当然啦,它只是第一块,不会是最后一块,”你听见他软糯温和的嗓音轻轻的响起,幼犬一样的眼睛湿漉漉的,盛着一整片湖,“你将见证本世纪最伟大的骑士的诞生,还会陪他走过他所有的光荣。”

“然后你的超级英雄单膝跪下,牵起你的手,亲吻你的手背,向你送上他的忠诚。”周棋洛认真的盯着你,唇角有抑制不住的笑意,“是不是特别浪漫?你喜欢吗?”
“嗯,”你低眉微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金发,“所以……你要快点长大,变得强大起来,足够保护自己。”
“还有保护你。”他补充道。

你微笑着,没有作出回复。
 

你想说,其实你是不需要他的保护的。
你诞生几百载,生老病死,一切都看得很淡,世间早已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在你心里留下刻痕。
物不能,人更不能。
岁月赋予你积淀的沉静,和一副温淡的脾性,你想,无论你落魄到何种地步,都用不着一个孩子来保护。
 
而这个孩子现在就站在你面前,认真的向你说出他独有的骑士宣言。
他的眼睛干净并且剔透,清晰的倒映着你的影子。
 

“你在看什么?”周棋洛抬手在你面前扬了扬,问。
“没什么,”你微笑了一下,“……洛洛长大了很多,转眼就过去六年了啊。”
若不是他在你身边,你几乎要忘记时间的存在。
 
小骑士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显然非常受用,耀眼的金发间一双柔软的兽耳猛地竖了起来,甚至愉快的抖动了两下。

“洛洛。”

“我知道,”他抬手盖在头顶上,向你露出笑容,又轻轻咳嗽一声,摆出一张严肃脸,“这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的骑士先生了,再有下次的话,即使是姐姐,也是会有惩罚的喔。”

你怔了一下:“罚什么?”
“嗯……”他笑得眼角弯起,眼睫下仿佛藏着两只振翅的白鸽,轻轻扇动间尽是温和光影,“罚你带我去镜湖边上烤鱼,但是只能看着我吃,自己不能吃。”
你没忍住笑了出来。

“太过分了啊,在笑什么啦。”他将剑插回腰间,跑进屋走到你面前。
十一岁的男孩儿比你矮上一些,但此时你只是坐着,就刚刚好够他双手撑在沙发的扶手上,俯下身来看着你。
他靠得很近,背光的脸近得有些模糊,但眼睛很亮,有一些笑意。你感觉到他轻轻吻了吻你的眼睛。

“加上这个,”周棋洛轻声开口,眉梢勾着一点儿狡黠的笑意,调皮的向你眨了眨眼睛,“姐姐可不要小看狼人哦。”
  

【二】

你是在六年前捡到他的。

彼时夜幕初降,森林整个的暗下来,融成一颗封闭的黑色琥珀。镜湖边上寂静无声,没有灯火,也没有人烟。你孤身行至水边,偏头时惊鸿一眼,看见了一个孩子。
 
是个男孩儿。
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年幼而孱弱,侧卧在一丛深青的草木之中,被阴影遮挡了半副容颜。
他有一头细软蓬松的金发,根根分明,耀眼如一捧清秋麦浪上欢欣跃动的日光。

风吹草动,你看见他的脸。
 
这个孩子有一副非常漂亮的长相,精巧秀质的五官还有一些只属于孩子的秀气与雌雄莫辨,一双闭阖的眼睫轻轻颤抖,像是撑开的两圈昂贵金线,浓密而柔软,是上帝亲吻之后留在他眼睛上的两束暖光。

你见过的孩子不少,但却没法从记忆里找出任何一个同他相比。那张稚嫩却不失英秀的脸,实在是好看极了。
这种好看近乎灼人,好像会发光,即使光线昏暗,位置隐蔽,也能够在第一时间,精准的抓住你的视线,无法挪开。
 
你盯着他看了半晌,没有说话,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触感温热柔软,皮肤上似乎还带着孩子的暖香。若非他一身伤痕,简直就像是一团温暖的光。
 
你稍稍踌躇,还是俯身将他小心的抱了起来。
 

于是你在满月初升,万物皆眠的时候,捡回去一个漂亮男孩。
他很轻,也很小,你把他抱在怀里时都不敢太过用力,生怕揉碎了满怀的日光。
 
那时候的你还不知道。
你把太阳带回了家。
  

【三】
 
到家的时候,你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怎么就……一时冲动,把他捡回来了呢?
   
你握着他细瘦的手,默默的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娴熟的替他包扎好伤口,清洗了身上的污渍。
男孩儿带着稚气的脸在你的擦拭下更加清晰的露出来,漂亮得根本不像个人类。
 
其实,按理说,你是没有这样的仁慈与善心,去照顾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的。
 
你一向信奉远离人类的原则,孤身隐居于这一片森林近百载,与世无争,默默无闻,几乎把自己活成了一片单薄的树影。
即使此时这个男孩儿一身伤痕,纤幼的四肢上遍布鲜血,衣物破烂,看起来是个再凄惨不过的小可怜。
换做平时,你估计也只会视而不见。
 
毕竟你是个魔女——作为人类的童话故事里御用的反派角色,你在无数个版本的传说里有无数的名字和故事,并且永远都在试图杀死每一个故事里正义的王子和柔弱的公主,这样的你,又怎么会有怜悯和恻隐之心?
在那些千奇百怪的故事里,万物都千姿百态,唯独不变的,是他们对你,或者说是对魔女的描写——拥有全世界最凶恶的长相,和最歹毒的心肠。
这几乎成为了你的模板。
全世界的魔女,都应该是这么个样子。
 
但此时显然不太一样。

你看着男孩儿沉睡时显得天真而又温顺的脸,心里有一寸细小的地方轻轻震动,牵扯出你一些难言的情绪。
它们纷呈错杂,相互勾缠,织出一张细小的蛛网,将那个角落温柔覆盖。
情绪生出的大段的丝,将你绑缚拖拽,让你做出了违背原则的事——救了他,还把他带了回来。
 
这简直不像你。
你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想和人类扯上关系呢?
这向来是最麻烦的事。
 
不……
你微微顿住,低头看了他一眼。
不是人类。
 

——你盯着那一双藏在浓密的金发里,小而软的一双兽耳,忍不住捏住耳尖轻轻揉了揉。
那两只幼嫩的金色兽耳在你的揉动间无意识的抖了抖,沉睡中的男孩儿微微皱了眉,从喉间发出一声轻软的呜咽声。
你在他幼兽一样的声音里,感觉到自己胸膛中有什么微微塌陷下去,盛满橘色的阳光。
你心软得一塌糊涂。

犬……或者是别的什么。
大概是奶狗一类的?
你揉着他金色的短发,认真的想。
 
——但是你猜错了。
  

=
 

“……确切的说,是狼人。”
“狼人和人类的混血。”
 
周棋洛这样向你解释。
而他开口解释的时候,你甚至什么都还没有问。
 
男孩儿才刚刚醒来,神色里还有一些懵懂,看见你的时候微微有些发怔,但很快就调整过来,向你露出了一个笑。
你站在床边,看着这个漂亮的孩子。
 
你诧异于他心思的剔透,近乎对人的洞悉,也诧异于他对你的毫不畏惧,还有他清晰的表达能力。
 
而他只是笑着看你,清澈的眼睛里除了你的影子,似乎一无所有。
 
“你会害怕吗?”他的耳朵抖了抖,露出一个有点沮丧和难过的表情,“是不是很吓人?他们好像都不太喜欢这个。”
你看着他,已然猜到这个“他们”,指的是什么。
 
“这样就好了吧,”片刻后,他重新笑起来,抬起手,手掌朝下,盖住了那两只耳朵,“还能看得见吗?”
 
——只是掩耳盗铃。
你抿了抿唇,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周棋洛有一双太过干净的眼,眸子呈现出一种剔透得没有任何杂色的蔚蓝,仿佛在那双眼睛里,住着一整片盛夏时节碧蓝如洗的天空。
当他专注的看着你时,竟然会令你有种被信赖和认可的错觉。
何况这是一个爱笑的孩子,他勾起唇角向你微笑的时候,笑容温暖柔和,像是一种不带攻击性的光,轻而易举的照亮了你阴暗逼仄的房间。
 
“是你救了我吗?”男孩儿微笑着看你,眼眸柔软又天真,有一种属于孩童的无畏和信任,“我叫周棋洛,今天谢谢你,漂亮姐姐。”

你微微顿了一下,伸手将他的手拉了下来。

“我不会害怕,你不用藏起来,”你慢慢说,“相反,这句话该我来问你,你不会害怕吗?”
“害怕什么?”他眨了眨眼睛。

“魔女,”你指了指自己,“你看过童话书么?或者传说也行。里面说的魔女……就是我。”
“会吃人,会巫术,还会把小孩子抓回来炖汤喝,”你斟酌了一下用词,挑了几个比较吓人的来说,“你害怕吗?”
“那是假的。”他非常笃定,眼睛弯弯的,漾着水光,“如果你是魔女的话……童话里说你又老又丑,可是你明明很漂亮。”
你一时接不上话。
 
而他盯着你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开口说:“……我可以留下来吗?”

你看了他一眼。
 
“我会做饭,会扫地,也会洗衣服,嗯……还会一点儿剑术,其他的我虽然不会,但是我可以学,我可以留下来吗?”周棋洛皱着眉,绞尽脑汁的向你推销他自己,可惜五岁的男孩儿知识储备并不太多,他想了半天,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说服力并不太够,于是又填上一句,“……我吃得很少的!”
你下意识的有点儿想笑。

男孩儿被你笑得几乎要哭出来,表情急切又忐忑,还有一点儿懊恼和难过:“我是说真的啦……你不要笑!”
“对不起,”你敛了敛表情,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他看着你,眼睛剔透又漂亮,空灵得像是一面蓝色的镜子,清晰的映着你的影子,和世界最本质的样子,“我不能留下吗?”
“你的父母呢?”
他摇了摇头:“死了。”

“姐姐可以让我留下吗?”他抬起手,向你露出缠满绷带的、纤瘦的手臂,一双金色的兽耳轻轻抖动,“我这个样子出去的话,大概是会死的吧?”
你无言以对,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狼人和人类的孩子不多见,尤其是生得这样精致漂亮的孩子,即使是你,也是平生仅见。如果他孤身离开……不是被当场猎杀,就是被高价送入地下拍卖场。
他伸手攥住了你的衣袖。
 
男孩儿瘦小幼弱,低着头,耳朵耷拉下来,露出一个祈求的,可怜兮兮的表情,一把软糯的嗓音,轻声对你说:“……求你了。”
像一只走失的幼犬。
你放弃般的叹了一口气。
 
他就这样留了下来。
留在你身边,一待就是许多年。
 
  

【四】

你慢慢的开始习惯他的存在。

习惯在醒来后看见窗台的玻璃瓶里插着一支新鲜的花,习惯在做饭的时候准备两个人的分量,习惯时常在睡前看见他抱着枕头出现在你的床边,用那一双蓝色的眼睛无辜又认真的看着你。
 
周棋洛是从不和你撒娇的。
分明是个只到你腰上略高的孩子,有时通透聪颖得让你都有些愕然。
但是他显然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比如现在,他只需要这样站在你床边看着你,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你自然会在那双眼睛面前败下阵来,叹一口气,掀开被子把他抱上床,将他整个儿的裹进去。

深夜的凉意覆盖在他的皮肤上,而他柔软的金发贴着你的胸口,像是一只乖顺的幼犬,在夜晚下意识的寻找让自己觉得安全的角落。
 
你揉了揉他柔软的金发,试探着开口问:“你……怕黑?”
“没有,”他在黑暗里笑了笑,抓住你的衣袖,小心的攥在手心里,“我怕冷。”
你抿了抿唇,将他抱得稍微紧了一点儿。

事实上,他身上很快变得温暖舒适,你把他抱在怀里,就想抱着一团暖光。
光窝在你怀里,奶声奶气的说,我怕冷。
让人哭笑不得,又心疼的要命。
他大概只是怕寂寞。

 
不过你的男孩儿九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试图爬上你的床,和你一起睡了。

你出于好奇随口问了一句,金发的小狼人一下子警觉起来,双腿并拢,两手放在膝盖上,以一个认真又严肃的姿势坐在你面前,面上有一点红,抬头试探似的看你一眼,一双尖耳噗的就冒了出来,轻轻颤动了两下。
“这样是不可以的,”他顶着毛茸茸的耳朵认认真真的和你分辨,“我已经是大人了,必须要一个人睡。”

你有点哭笑不得,问他:“为什么呢?”
“姐姐,你是女孩儿,”周棋洛小小软软的一个,红着脸看你,金色的耳朵扑呤扑呤的扇动着,眼睛里却全是坚定——还有一些不舍,“我是男子汉,我得保护你。”

分床睡就是保护你?

你几乎被他逗笑了,低头摸了摸他的头发,垂眸时不由得想,周边村落上的住民……到底都教了他一些什么。

初见时他与你提起过的“会一点儿剑术”你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你看见他练剑时的模样。褪去了平日微笑时的柔软天真,男孩握剑时满目坚定,随意的一把木剑也能练出宝剑的味道。
放在旁人手里晦涩艰难的剑术,他往往只需要信手演练几次,就能够轻易的学会。

你靠在门边看了许久,才意识到,你可能捡到了一个小天才。
周棋洛是天生的骑士,他的金发中栖居着光明。

等到他十四岁的时候,已经成为了附近首屈一指的剑士。
教廷里负责教他剑术的老师都无数次惊叹他的天赋,赞叹他很快就会超过自己,成为教廷年轻的传说。
若不是年龄不够,他甚至会成为骑士团最小的一员。
即使如此,象征着荣耀的勋章还是挂满了他年轻的胸膛。
而金发的小骑士非常守信,每次都会雀跃的跑到你面前,双手捧着他的新徽章,眼睛亮晶晶的,认真说:“送给你!”

你抬起头,看着窗台上露出的小半个金色的脑袋,不由弯起眼角笑了起来。
金发的骑士轻手轻脚的够到了你窗台上的玻璃瓶,取出昨日的花,小心翼翼的换上了新的。
洁白的蔷薇盛开在你窗台的玻璃瓶里,花瓣娇嫩漂亮,还带着温柔的露水,花苞中裹着清晨第一缕光。
他每天都会不声不响的给你送花,即使你并不是每一次都能看见,他也自顾自坚持了许多年。
 

只有一天没有。

七月中旬的天气炎热,天亮得很早,你醒来看见窗台上没有更换的,稍稍萎靡的花时,微微一怔。

习惯容易把人养的恃宠而骄。
你就是被他惯坏的。
 

你摇头笑了笑,披衣起床,刚刚走出房门,恰好撞上一个匆匆忙忙的小骑士。
周棋洛就在庭院里,看方向显然是要出去的样子,神色羞赧而慌乱,衣服胡乱扣住,甚至连头发都还是乱糟糟的,蜷曲的发尾四处乱翘。
他抬头看见你时,神情猛地一僵,露出一个“我完蛋了”的表情,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张嘴半天,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棋洛?”你有些诧异。
他顿时像是受了惊似的猛退两步,慌慌张张的把手背到了身后。

“姐、姐姐,”周棋洛眨了眨眼睛,表情急切又难为情,眼睛里带着水汽,“你……你都看见了?”
你不明所以:“看见了?”
他顿时又红了脸,眉梢都带着懊恼的味道。

“对不起……”他低着头,像是一只犯了错等着挨训的幼犬,两只手在背后绞得死紧,差点就要打结,“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你别赶我走,对不起!”他的眼睛湿漉漉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先安慰他总归是对的。

于是你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你微笑了一下,“别自责,我没有怪你。”

这个男孩儿听话又乖巧,很少给你惹事,就算偶尔跳脱淘气了些,也从来没有犯过什么大错。
 
你话音刚落,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真的吗?”小骑士几乎是惊喜的看着你,“你不怪我吗?”
你刚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已经不管不过的扑了过来,狠狠地抱了抱你。
你的鼻尖撞在他的肩膀上,疼得微微眯起眼。

他慌慌张张的低头问你有没有事,你抬手捂着鼻子,一时又忘了要问他,只是摇头。
于是一拖再拖,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你又撞见他在清晨时背着你拿着一小块布料跑出去洗,才猛地意识到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为时已晚,彼时你的小骑士已经长大成人,回头再看见你时,甚至倒转回来给了你一个吻。
你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秀眉眼,再联想到刚刚的事,羞恼得直接关上了门。
他被你关在门外,无辜又茫然,半天都没想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见证他一步步的成长,看着他变成耀眼又夺目的模样。

十六岁时他孤身涉险,为教廷活捉了悬赏令上挂了七年的一位大巫,归来时少年满身鲜血,眼眸却亮如星辰,背负着无数人命的邪恶大巫被他绑缚着双手拖在身后,已经只剩下半条命。
他站在城门外,单手抹去了脸上的血污,抬头一笑,笑容明朗得像是五月的阳光。
你身边尖叫声与喝彩声喧闹嘈杂,人群激动沸腾,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他在看你。
他在对你微笑。
 
周棋洛一战成名,声名鹊起,教廷考虑到他这些年的表现,给予了他最高的荣耀——他成为百年来最年轻的骑士长。
这是他的梦想,也是你的希望。你始终记得那个男孩儿微笑着看你的样子。笑容坚定而温柔,认真的对你说。
“我会成为最勇敢的骑士,做你的剑与盾。”

他做到了。
 

【五】
 
那一场盛大的授勋仪式你去看了,你站在人群之中,和所有人一起仰望他的光芒。

年轻的骑士站在最高的塔台上,笑容温暖如阳,金发柔软又漂亮。他低头接受主教的馈赠,教廷封存珍藏的圣器光明之剑“暴食”被主教双手捧着放进他的手里。

那是每一任受到认可的骑士长才拥有的殊荣。

周棋洛低头亲吻剑尖时垂眸一瞬的虔诚,让你意识到这个男孩儿的成长。
他已不再是那个需要藏在你的羽翼下的,稚嫩而弱小的孩子。
他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你姐姐了。

然而当天晚上他回到家里时,四处找你的样子还是一样的莽撞又急切,恨不得掀翻你们的屋顶。
你在庭院的边缘应声,他顿时歪头微笑起来,三两步跑过来,从背后狠狠抱你一下,差点要把你举起来转一个圈。
他低头时鼻峰贴到你的侧脸,你察觉到,他不知何时已经比你高了半个头。
 
教廷新任的骑士长双腿修长,身形高挑,笑容明朗得像是一颗小太阳,让人在看见他微笑的第一眼就受到感染,忍不住跟着一起微笑起来。
此时他的眼睛里满含雀跃,骄傲又欢快地向你展示他的新武器。
 
那是教廷传承几百载的圣器,剑锋之下不知斩杀过多少亡魂。
他是天生的剑士,本该凶悍的利器被他握在手里,却温顺如羔羊,让他随意的挽了几个剑花,迅速收剑归鞘,被他放在了你的手里。
你诧异的看着手里的“暴食”。
 
圣器的主人眼睛明亮清澈,剔透纯净得像是镶嵌在剑鞘中央的那一颗蓝宝石。他微笑着看你,嗓音温柔,比平日稍稍低一些。
他说:“我想要你送给我。”
 
你看向他,尚未开口,他已经收膝跪了下来,一侧的膝盖轻轻磕在地面上,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你,目光如流水一般将你包裹亲吻。

“我今天在街上看见你了,你戴兜帽的样子也很好看。”
“虽然有点远,但是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是不是很厉害?”
“不过可惜那时候你没有看我,我就不能对你笑一笑了,”他看起来有点小沮丧,又很快的开心起来,眼睛清亮的看着你,“不过这样也好啦,不然如果你对我笑了,我可能会忍不住从塔台上跳下来找你,那样也太傻了。”

周棋洛的快乐纯粹又简单,好像不过是随意的一点儿欢欣,就能够让笑容重新绽放在他的脸上。

心如赤子,满怀热忱。

“但我还是想要你送给我啊。”他扁了扁嘴。

“当然主教也很好,我很感谢他,但是我不想让他给我赠剑,”周棋洛牵着你的手,瞳孔里清晰的倒映着你的影子,他偏头微笑了一下,“我想要成为你的剑与盾,所以想要你给我赠剑,好吗?”

好吗?
为什么不呢。

你握住剑柄,握住这一把曾经夺去无数的魔女的性命的圣器,微笑着看着你的男孩儿,轻轻将剑尖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缓缓开口。

“我将荣耀赐予你,将勇气赐予你,将祝福赐予你,授予你你应得的一切。”
“而你必须向我许诺,你将永向光明,斩尽邪妄,怀有一颗正义而虔诚的心,为正义而战。”

年轻的骑士目光孺慕而温柔,他轻轻牵起你的手,将一个吻落在了你的手背。

“为您献上我所有的忠诚。”

随后他弯着眼角笑起来,站起身用力的拥抱你。

“我好开心,”他的声音响在你的耳边,含着满满的愉快和欣喜,“真的,谢谢你。”
你放软了眉眼,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这个年轻俊朗的少年,人民帅气勇敢的骑士,在你面前,却还像是个孩子。

【六】

你年轻的骑士日渐变得耀眼夺目,他是光一样的少年,即使站在阴影,也能够照亮黑暗。
没有人能够抵御他的吸引,就像没有人不渴望光明。

你偶尔外出时在集市上看见他,年轻的骑士站在人群之中,单手放在剑柄上,看起来似乎在巡逻——如果他没有被拦住走不了的话。
十八岁的青年有一副明朗俊秀的长相,五官英朗,高挑帅气,金发柔软得像是一捧蜜糖。
年轻的女孩儿们围在他的身边,脸上都带着羞涩又快乐的笑,甚至有胆大的姑娘给他送花。
娇嫩柔软的花凑到他面前,人比花娇。
 
你突然想起,今天似乎是情人节。
 

被围在最中央的金发青年似乎并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表情有一点儿局促和腼腆,低头抿唇微微的笑着,没有开口也没有动。
但是最美不过少年时,他是那般好看的一个男孩儿,即使不说话也足以让无数姑娘心动。

你想起这个男孩儿七岁的时候第一次给你送花。

那一日天气晴朗,天空干净如洗,空气清新。你打开门的瞬间,看见他蹲在的你门口,小小软软的一团,蜷缩起来,就像是一只漂亮的小柯基。

周棋洛在你开门时迅速的站起来,神情干净又雀跃,露出两颗清晰的小虎牙,歪头叫了一句“姐姐”。
你忍不住微笑起来,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头发,他开心得眼睛都微微眯起来,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到你面前。

“情人节快乐!”男孩儿的眼睛弯弯的,像是初一清澈的银月,“你喜欢吗?”

一大捧的洒金蔷薇被他捧在手里,星星点点的金色,映进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成为一整片星空。
你本该觉得高兴,但却笑不出来。

——这种花漂亮而且珍贵,但花期只有三个小时,只在清晨盛开,生长在森林的最深处。
而那里出没着很多黑暗生物,还有蛇。

你几乎是瞬间就动了怒。
你原以为你早已没有这些情绪,但是他总能让你发现你保有的人的一面,轻易的撩动着你的情绪。
简直像是你的克星。

那是你第一次训斥他,语气又冷又硬,表情严肃得像是要吃人。
他看起来似乎有点被你吓到,抱着大捧的花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茫然的不敢动,神色里还有些懵懂,以及一点点难过。
“对不起,”他眨着眼睛说,“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他伸出手,似乎想摸摸你的脸,但是又在意识到什么时赶紧收了回去,只是用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你,像是一种歉疚的安抚。
你一把抓住他收回去的手,分开他的手指,看着沾满泥土和血丝的手心,顿时心疼得要命。
“洛洛。”
“是我不小心的,没关系,”他不再躲,凑过来亲了亲你的脸颊,“一点都不疼。”

他看了你一会儿,垂着头的样子像一只做错了事的幼犬。

“我以后会成为最勇敢的骑士,无论多远多危险的地方,我都可以为你去,”那双金色的耳朵沮丧的耷拉着,配合着他低低的声音慢慢抖动着,“现在……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你叹了一口气,牵着他的手到房间里,翻出你的医药箱给他上药。

“疼的话要和我说。”
“超级英雄不怕疼,”他抬眼看了你一会儿,确定你脸上没有了怒容,才微笑起来,眼睛微微弯起,清澈如湖,有点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那……姐姐你喜欢吗?”

“嗯,”你闷闷的点头,心软得一塌糊涂,轻轻的给他清洗伤口,拍掉他身上的灰尘与泥,“但是下次别再去那里了。”
“好,”他乖巧的点头,又亲了亲你的脸颊,声音软软的,认真的看着你,“那我还可以给你送花吗?”
你点头,于是他又重新开心起来,在你替他上好药之后立刻跳下了床,费力的将花摆在了你的桌子上。

一送就是好多年。

而彼时那个软糯天真的男孩儿,此时也到了收到别的姑娘送的花的年纪。

【七】

你微微有些感慨,却没想到他就在此时猛地抬头,撞上你的视线。

四目相对之间,彼此都是一愣。

你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转头就离开了原地。
这种反应毫无道理,等你回过神意识到不妥的时候,已经跑回了家。

两分钟之后,周棋洛追了上来。

他看起来有点狼狈,金发胡乱翘着,衣物也有些凌乱,显然穿过人群时并不那么轻松。
剧烈跑动后的少年呼吸微乱,跑到你面前时还在喘息。
他抬眼看你,眼神焦急而慌乱,近乎手足无措。

“不是那样的,”他开口试图解释,却又想不到合适的措辞,露出一个挫败又着急的表情,“我没有收她们的花,也没有想和她们过情人节,我只想和你一起过!”
你就在他开口后一愣,然后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你似乎都忘记了告诉他情人节的定义。

“棋洛,情人节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过,理论上来说,你想和任何人一起过都可以。”你停顿了一下,给他解释道,“当然我也可以。”
他近乎难以置信的看了你一眼:“你不想和我过吗?”

“也不是……”
“那就可以了,”他弯眉笑了起来,“我也想和你一起过。”
你一时语塞,没能答得上话。
而他已经心满意足的笑弯了眼,跑回房间里去洗澡了。

你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抿了抿唇。

彼时你已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但也没有想到,会收到来自他的告白。

二十岁的金发骑士就站在你的门口,背光的侧脸俊秀英挺,金发柔软,漂亮得像是一张画。
他在你出来的瞬间站直了身体,有点紧张的偷偷看你一眼,偏头咳嗽了一声,这才转回头来,换成一副表情严肃又认真的表情,顿了半晌,才开了口:“昨天……”
你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昨天……”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年轻帅气的脸上一点一点红起来,见你盯着他,才破罐子破摔似的吐出了下半句,“没有喝醉!”
你微微一愣。
 

其实昨天也没有发生什么。
不过是周棋洛拉着你去逛集市,在路边上没忍住好奇喝了一点酒,被呛得咳嗽了好半天。
你笑着去拿他手上的酒杯,自觉自尊心受挫的金发骑士却不依,像是和酒杯杠上似的,抬头就喝光了一整杯。
之后的逛街自然成了泡影——喝了酒的小骑士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得要命,猛地一下站起身,一把就将你拖进了一边的小巷子,低头亲了上来。

说是亲都很抬举他。
他亲吻你的时候简直像是小狗啄食,看着声势浩大,气势十足,但到头来也只是毫无章法的用那一双唇厮磨触碰着你的唇。
他金色的兽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立在他头顶上,近乎愉快的抖动着。
你几乎要被他亲得笑出声,偏头微微躲过,却被他固执的捏着下巴扭回来,啄吻你的唇。
你别无他法,只能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周棋洛……你这样在骑士团都不会暴露吗?”

一开心耳朵就会忍不住冒出来。
实在是……太可爱了。

再次受到打击的小骑士气呼呼的松开你,眉头锁的紧紧的。
“怎么会!”他抬手用手掌盖住了自己的耳朵,懊恼的抓了两把,“你担心什么啦。”
“我……”
“我只有在你面前才这样……”

后半句轻得只剩下气音,他低着头,你没能听见。
如果不是他的脸本来就红得要命的话,你大概还能看见一个面红耳赤的小骑士。

你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不知道是该沮丧还是开心的小骑士领回了家。

而现在,昨天兴奋得睡不着,在庭院里舞了大半夜的剑的小骑士就站在你门口,信誓旦旦的和你说,“我昨天没有喝醉”。
你差点又要笑出声:“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立刻为自己抱不平,气鼓鼓的盯着你,抬手比了一个1,“我怎么会喝醉,才一杯,太丢脸了!”
你低头笑了出来。

他懊恼的看你一眼,抬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猛地顿住,突然一个俯身,在你脸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是真的,”他低声开口,嗓音温柔得像是要化在空气里,“是我想吻你的。”

“喜欢你。”

如果不是他刚刚说完就猛地撤开身,捂住整个红透的脸,转身就跑,那么这一刻的小骑士实在是帅得让人无法抵抗。
可惜他跑了。
你愣愣的在原地站了片刻,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上面还留着他触碰过的温度,柔软,温热,一路烫进了你的胸膛。

【八】

然而于他人而言温暖的热能够在冬日取暖,于你却是彻夜的光明,只能将你灼伤。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即使你们无数次的刻意回避,不愿提及,阵营的差异也始终横亘在你们之间,从未翻越过。
你很清楚,他是暖葵向阳,而你不过是阴湿角落里的苔藓,依附着黑暗,背阴而生。

教廷的魔女猎杀要来了。

这场属于光明阵营的盛会,五十年轮一次,由红衣主教亲自开幕挂令,在猎杀令颁布后的两个月之内,教廷所有人集体出动,主动入世,参与这一场狂欢。
狂欢的篝火,以无数魔女的鲜血为引,燃烧整整六十日。

还能有什么比清除世界的污垢,净化世界上的黑暗,更能让这一群标榜光明的人兴奋?
没有了。

你避世多年,住所十年一换,行踪诡秘,从未被光明教廷察觉追捕,却也看尽生死,看尽一切善恶。
而这一个五十年,你因为这个孩子而在此处定居,久久没有离开。

你站在人潮之中,看着挂在城墙上猩红的猎杀令,沉默的抓紧了自己的袍角。

最理智也最保险的解决方法,是你现在立刻离开,瞒住所有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里。
你并非战斗型的魔女,做不到以一敌百,却也不是泛泛之辈,否则如何在教廷的眼皮子底下苟活那么多年。
凭借你的能力,远离了神殿,极少能有人再探查到你的行踪。
你依然可以安稳度日。

只是……

你抬头看了一眼天边。
落日余晖,夕阳向晚,橘黄的光芒柔软均匀的铺撒在你的身上,温和而缱绻。仿佛一种留恋。

只是你根本不愿离开。

猎杀令下达后,你年轻的骑士迅速的忙碌起来,身为现任的教廷骑士长,他肩膀上承担着太多的期许和责任,其重惊人。
他从不和你提起,只是微笑着背负。
而最近他不再笑,彼时纯粹温暖的笑容成为你记忆里的侧影,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沉默的,低头擦拭自己手里的剑。

教廷的圣器工艺卓绝,每一样都是精心雕琢,而作为近身武器的“暴食”更是其中翘楚,剑身的每一寸都精巧漂亮,犹如神造。
你坐在庭院里的沙发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咒文,好似一切如常。

他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无论是关于魔女的猎杀令,还是他的想法,于是你也就识趣的什么也不问。
其实你们彼此都清楚现状,不过是自欺欺人。

半个月之后他已经忙碌得不再再回来找你,或者是刻意避开。
骑士团需要他的带领,而他们的任务是搜索出附近所有的魔女,并且将她们送上火刑架。
周棋洛沉默的走在队伍的最尾,不动声色的咀嚼着心中的秘密,只是在每一次搜查点靠近你们的住所时,将队伍带去其他的方向。

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在猎杀令发布的第四十天,你合上手中的书,抬头看着闯入你庭院的骑士们。
他们穿着教廷统一的铠甲,一张张年轻的脸,表情严肃又兴奋,将手中剑对准你的喉咙。

你环视了一遍他们的模样,没有看见你熟悉的小骑士,微微侧头,问:“你们的骑士长呢?”
“被主教大人叫走了,他很快就会过来,”站在最前面的少年冷哼一声向你解释,冷眉倒竖,显然是一副敌意满满的样子,“你别想打什么坏主意,就算只有我们,你也别想跑。”
你垂头笑了一下。

也对,没有人知道他和你的关系。
当初你送他去教廷时就已经料到了这一天,所以给他的身份是“孤儿”。
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的。
毕竟你与他非亲非故,亦是非师非友。

你合拢双手,放在膝盖上,看向面前严阵以待的少年们,面有微笑,目光甚至称得上是温和的
——这些孩子曾与他朝夕相处,生死与共。
而他们俨然都是一副大敌当前的严肃模样,握着剑的手都在轻轻发颤。

“别太紧张,”你微笑了一下,“我和你们一起等他过来。”

周棋洛并没有让你等太久。
不过片刻,你看见庭院外出现了那一头漂亮的金发。
你年轻的骑士冲进庭院,看着两方对峙的沉默场景,只是微微一愣,反手就搭上了自己的腰间。
你在他拔剑的前一秒握住了他的手,微笑着对上他的眼睛。

“你就是骑士长?”你轻声笑了一下,伸出手,慢慢将他抽出一半的“暴食”推回了剑鞘里,“看在你这么好看的份上,就让你逮捕我吧。”
周棋洛难以置信的看着你,开口想说什么,你沉默地摇了摇头,他握在剑柄上的手猛地收紧,许久,才慢慢的,握住了你的手。
他的手掌冰凉,是你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度。
  

【九】
 
教廷给死刑犯临终前的待遇竟然还不错。

你站在干净整洁的关押室里,甚至抬手悠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金发的骑士长就站在你身边,表情疲惫而痛苦,脊背微微弓起,是一副隐忍而茫然的模样。
他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来看你,轻声开口:“为什么不跑呢?”

有他的亲自看护,你并没有被锁住,双手自由,于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轻轻一笑:“大概是累了吧。”

“厌倦了被追杀,狼狈躲藏。”
厌倦了过回一个人的日子。

人都是贪婪的,魔女也不例外。
你感受过太阳,又怎么甘心重新窝回黑暗。

你偏头笑了笑,执起桌上的“色欲”,放进了他的手里。

教廷的七件圣器形态各异,用法不一,唯一的共性是它们都以七宗罪命名,以此来警醒每一位信徒。
几百载的传承过程中,圣器丢失和污染的不少,此时还留在教廷中的,也只剩下两样。

周棋洛腰间悬挂的光明之剑“暴食”象征着守护,而用以给犯人刺字的“色欲”则代表着惩戒。
即使它本身不过是一根锋利的针。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刺针,眉头紧皱,半晌都没有说话。
曾经懵懂童稚时,他也见过那些人被刺字,却从未明白为何所有人都管主教手中那一根乌黑的刺针叫圣器。
时隔多年,他终于模糊的感知到,它被命名“色欲”,成为惩恶的象征的原因——世间万物,诸多罪孽,无一能避开一个情字。

你见他沉默,主动走到他面前,抬手撩开了你垂落的发,微微偏头向他露出你的额角。
作为黑暗象征的魔女,你即使是在被烧死之前,也会被在额角刺下“罪”字,给世人留下一副带着罪孽的身体,灵魂亦将拘于地狱。
是非真假,其实也无人定夺。

周棋洛沉默的看你片刻,猛地将手中的圣器一摔,抬头就吻了上来。

这是与上一次全然不同的吻。

强制,激烈,带着深浓的占有,与盛怒的疯狂。
你看见他眼中纯净的蓝色如潮水一般的褪去,金色一滴滴盈满他的瞳孔。那双只属于狼人的竖瞳清晰的映着你的影子,他咬破了你的唇角,低声说:“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

他后退两步,松开你的手,单手撩起了自己的刘海,揉乱了头发。金色的竖瞳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危险而诡谲,神色镇定得甚至显出一种冷漠。
他说:“你等我。”
转头就走。

你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的叫住他:“洛洛!”
他停住了脚步。

“你发过誓的,你会永向光明。”

他许诺,斩尽邪妄,怀有一颗正义而虔诚的心,为正义而战。
他会永向光明,成为你永恒的光。

周棋洛回头向你轻轻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安抚又温柔,和他平时一样。那双金色的眼睛明亮而又热烈,像是两颗金色的太阳。

“姐姐。”他再一次这样叫你。时隔六年,竟让你一时有点恍惚。
——“没有你的话,光明又是什么光明呢?”
  

【十】

翌日,你在人群里看见他。

他没有穿那一身他爱惜的骑士铠甲,只是套着一身简单干练的便装。金色的发被罩在兜帽之下,只露出一道微微锋利的下颌线。
他站在人群之中,沉默不响,而你像他当初找到你一样,一眼就找到了他。四目相对,他抬头向你笑了一下。
那一双金色的瞳孔中,盛满你熟悉的温柔与坚定。

你被关在囚车上,被骑士团看押着走了一段不短的路。
幸运的是人们都相信魔女代表着不祥,即使他们雀跃又兴奋,也没有任何人敢用东西砸你,你安然无恙的到达了刑架面前。
他跟随着人流,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你。

在你被拉出囚车,推上火刑架的一瞬间,人群中的周棋洛动了。

漆黑的剑鞘随意一挥,破开了拥挤的人群,强行开出了一条通向你的路。高挑的青年单手持剑,面容冷峻稳重,一跃而起,猛地冲出人群,一把将你抱进了怀里。
你嗅到他皮肤上熟悉的气味,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衣袖。

周棋洛的嘴唇紧抿,神色镇定得可怕,单手抱住你,一手挡开了右侧的一道攻击。
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即使剑不出鞘,也能够以一当十。只是他终究还要护着你,战斗时束手束脚,有太多顾及。
好在他并不恋战,一心求退,并不与人纠缠。

战斗中他的兜帽被人一剑挑了下来,耀眼的金发被日光照射出漂亮的暖光。那张俊朗英秀的脸,赫然就是所有人都熟悉的骑士长。
半狼人形态的青年锋利而俊美,如同一把出鞘的剑,连眼神都是迫人的,令人根本不敢靠近。
那双金色的瞳冷冷扫过人群,他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一侧锋利的犬齿。

他在人群愕然没有反应过来的这一个瞬间,抬手吹了一个口哨,一匹黑色的马冲破人群而来,他单手抱着你的腰,翻身上马,向人群外冲去。

你看着满街人潮,低头叹了一口气,缓缓启唇,念出一串晦涩难懂的咒语。
深色的魔法阵在你的脚下一闪而逝,你们周围的人群成片的倒了下去。

他诧异的看着你。

“只是一个昏睡咒,”你偏头微笑了一下,向他眨了眨眼睛,“只对普通人有效,你确定还不快跑么?他们很快就追上来了。”

他就坐在你的身后,陡然低头笑了出来。

你抬起头,看着他逆光的俊秀的脸,笑容明朗又好看,一双金色的眼瞳盛着清晰的愉悦和高兴。
他的胸膛贴着你的背脊,笑的时候微微震动,说话时声音清晰的传进你的耳朵。

他说。

“我追逐光明。”

“我追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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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鱼俞木𓆝𓆟𓆜𓆞𓆡
“师姐,山下的玉兰花都开了!”...

“师姐,山下的玉兰花都开了!”
我家后头有一大片玉兰花树 每次还没开花我就回学校了,总是有些可惜……
@季浮 小盆友点的咩萝萝!

“师姐,山下的玉兰花都开了!”
我家后头有一大片玉兰花树 每次还没开花我就回学校了,总是有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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