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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郑】前任复活指南

-是向@层楼 老师约的文,老师写得很棒!实在是辛苦了!❤

-有 昊远/双花/喻黄 出没,注意避雷


01

江波涛深夜在微博巡逻,发现于锋的ip从云南变成了广东。这位哥跟前同事分手两年,期间三过蓝雨而不入,表现得像没有感情的杀手,很有狂剑玩家的风格。但是落花狼藉的前任主人孙哲平早已在第十赛季后跟张佳乐美美复婚,所以江波涛认为他这叫死鸭子嘴硬,遂在微信上发去亲切问候,回去啦?于锋亦未寝,显示“正在输入…”半分钟,终于憋出一个“嗯”字,对江波涛具体在问什么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在郑轩的床上翻了个身,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能听到空调外机的嗡嗡声。不知道郑轩跟远在...

-是向@层楼 老师约的文,老师写得很棒!实在是辛苦了!❤

-有 昊远/双花/喻黄 出没,注意避雷



01

江波涛深夜在微博巡逻,发现于锋的ip从云南变成了广东。这位哥跟前同事分手两年,期间三过蓝雨而不入,表现得像没有感情的杀手,很有狂剑玩家的风格。但是落花狼藉的前任主人孙哲平早已在第十赛季后跟张佳乐美美复婚,所以江波涛认为他这叫死鸭子嘴硬,遂在微信上发去亲切问候,回去啦?于锋亦未寝,显示“正在输入…”半分钟,终于憋出一个“嗯”字,对江波涛具体在问什么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在郑轩的床上翻了个身,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能听到空调外机的嗡嗡声。不知道郑轩跟远在北京的黄少天是怎么说的,应该不太可能会直白地说于锋回蓝雨了我把房间给他住一晚上,那样黄少天怕不是会打飞的回广州将他扫地出门。反正最后的结果是他睡在郑轩这里,郑轩去黄少天的宿舍借住。

七月的广州天气变幻莫测,不过他刚到俱乐部门口就开始下瓢泼大雨还是稍显戏剧性。原本这只是一场随时可以反悔的会面,他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在门口站一会儿再打车离开。人嘛,活着就是折腾。不过老天爷显然没给他这个机会,逼迫他在衣服全湿透之前拨通前男友的电话。从宿舍楼到正门一共需要七分钟,他盯着手机屏幕,在心里默念,五,四,三,二,一。穿着蓝雨夏季队服的郑轩出现在不远处,头发有点乱,撑着一把眼熟的伞。于锋一下子就有心情思考,郑轩会不会觉得这场大雨是天降正义,毕竟没人不讨厌突然复活的前任。显然他多虑了,对方看不出来有什么不良情绪。或许是长着一张好脾气的脸,眼尾微微下垂,如果眼睛更狭长会是个桃花泛滥的面相。他听见郑轩跟门卫打招呼,讲粤语比普通话语速快,轻飘飘的像一阵风,然后这阵风过来给他撑伞,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到了半路才说,你算好时间来的?

于锋刚才顺手接过雨伞,此刻抓着伞柄的手一紧,说嗯?

郑轩一笑,揶揄道,文州跟黄少刚走,你早来几天,不一定能进得了蓝雨的大门。

他张嘴要说话,迎面遇上一群学员,结束了下午的训练闹哄哄地往食堂去,见到郑轩纷纷喊前辈好。于锋的大脑开始自动重现蓝雨内部的布局,战队和青训营的训练室分别在两栋楼里,中间有连廊。黄少天揽着郑轩的肩膀从走廊的那一头过来,似乎是在游说什么,以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在拒绝,冷不丁地抬起头指着楼上的于锋说哎你看那边有个……黄少天看都没看,立刻打断施法道郑轩你不要转移话题!

郑轩收回视线,继续嗯嗯啊啊将糊弄进行到底,阳光打在脸上显得温暖又明亮。

他们的目光仅仅短暂地交汇了几秒,那是于锋第一次见到郑轩。


02

后来于锋无意间提起,原以为郑轩要说不记得了,没成想得到对方“因为我认识你”这样的一个答案。于锋的表情空白得过于明显,他便解释道,其实不算认识啦,只是教练跟我提过。你成绩很好,还是玩狂剑的,不被注意到才稀奇吧。文州可是经常提醒我要留意青训营,队长之命不得不从啊。

正常情况下,带新人的应该是黄少天,同样是剑系玩家,职业有相通之处。但是一般人学不来剑圣在场上的机会主义风格,队伍缺的也是正面攻坚类型的选手。更重要的是,没有一个战队会放弃尝试把弹药专家和狂剑士搭配在一起——拜托!那可是繁花血景,所以于锋就理所当然地被指派给了郑轩带。

郑轩其人,秉承着日出不一定作日落需要息的人生准则,从不知peerpressure为何物。在粉丝的眼中,他出道心态堪比出家,行事风格主要突出一个佛字。拿直播这个事情来说吧,只要网游那边不用帮忙,他肯定会去排国际服打竞技场,每排上一次都要等很久,偏偏不违反规定,堪称水时长十级学者。

不过仍有例外。

“今天是不是要给公会打工?不是,就是下个副本,你们不是一直想看我打最新的那个副本吗。”

“为什么用狂剑士?因为这次是和于锋一起清时长,我跟他换职业玩,增加一点节目效果。”

“怎么会跟于锋一起,是不是队长发现我在偷懒,找人过来监督我?你们想得太多了,而且我一直很认真好吧。全蓝雨都没有第二个像我那么用心直播的,不光专注于提升自身实力,还非常具有国际视野。”

“你说对吧,于锋。”

屏幕里的狂剑士随着郑轩的话转向弹药专家,做出了一个类似征求意见的动作。于锋在队伍频道里打了一个“嗯”,想了想,加了一个。弹药专家的头顶冒出文字泡:“嗯嗯。”

弹幕里一片“于锋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和“哈哈哈”。

那是第六赛季了,他们在进一步练配合。一出道便有机会冲击冠军,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情。相应地,压力也是成倍增长。于锋的性格决定了他很多话说不出口,年纪又小,情绪根本藏不住。等那个阶段过去了,郑轩才半是抱怨半是玩笑地说,哎于锋,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特别怕你,老想躲着你。

于锋一愣,怕我?

是啊,郑轩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怕你拉我加训。

“所以你在直播里拉着我陪你换职业下副本,还连续下了半个月。”

“你不要说得我好像在糊弄你。”于锋就笑。

糊弄不糊弄的,他自己最清楚。闹着玩一样的换卡练习开始于他在赛场上犯错的次日,前一天晚上,郑轩在连廊的自动贩卖机旁边找到买咖啡的他,把意式浓缩取消换成了热可可,嘴上说着走啦走啦,你快点回去睡觉,明天陪我直播打个副本,我水时长被队长制裁了。

晚风在亲吻他的手背。


03

于锋此次蓝雨之行纯属临时起意,他始终担心郑轩会问他是过来做什么的,好在郑轩没有问。邹远和他同天出发,一个飞广州,一个飞北京,看似互不相干,实则殊途同归,都是准备跟前任发生点什么。然而前任与前任是不同的。邹远给唐昊发定位,唐昊告诉他张佳乐今天不在因为孙哲平来了。邹远气得跟于锋说,我能是去干嘛的,我是去跟唐昊吵架的!!!于锋盯着对话框里的三个感叹号,心想能把邹远惹成这样,唐昊的确是个神人。正是这种不一样显得两个人的感情难能可贵起来,好比唐昊嘴上这么说,人在一个小时后已经抵达机场。

再换一个可供参考的,喻文州黄少天。蓝雨的三个四期关系很好,好到让人怀疑郑轩喜欢他们其中的一个。于锋以前看见过郑轩托着腮在发呆,脸朝着不远处的黄少天。更远的地方,喻文州在跟新人说话,从眼睛看是笑着的。可能是提到了黄少天,说着说着往那边望了一眼,不知是忍不住还是习惯性地。两个人的视线冷不丁撞到一起,黄少天的耳朵竟然一点一点地红了,原本半趴在桌上的姿势也变了,下意识直起腰,躲开和喻文州的对视。他那样的一个人!

他们那样的人。

郑轩无声地做了个哇哦的口型,黄少天瞪过来,原来脸也红了。郑轩便转开头,注意到于锋的目光,笑了一下,调侃意味的,笑的依旧是黄少天,而不是察觉到于锋看了他很久。但前一秒觉得黄少天有那种反应不可思议的人立马感受到了血全部往头上涌的窘迫。

同样的窘迫之后频繁出现,打完比赛回程的路上,喜欢长篇大论的经理刚拿起话筒,他一伸手便捞过于锋脱下来的队服外套罩住两个人,说快快快眼睛闭上,他看到我们睡了就不用开会了。逼仄的空间里连呼吸声都听得到,于锋要努力控制才不会被他发现异常。

像是在航行的时候遇到了冰山一角,用尽全力不过是证明了它足以让船坠入海底。

第六赛季总决赛,蓝雨拿到了第一个冠军,于锋却在赛后大病了一场。大概是流感,郑轩住他隔壁,留意到他状态不好,晚上过来敲他的门,一量体温三十九度七,嘴上说着压力山大啊比赛结束了还要熬夜,有没有人来保护一下我的睡眠质量,这算不算加班;人却在医院一直陪他到深夜。

郑轩又把他的队服盖到他身上,说你睡吧,我跟队长报备一下。明天的发布会你没办法去了,本来你可以去出出风头——一出道就是冠军哎,真是有点倒霉。你怎么这个眼神看我,不会要带病坚持吧?要在场馆里坐一下午,中间没有休息的,你……

“不倒霉。”

于锋深吸一口气,听见他的声音说:“你在这里,就不倒霉。”


04

总而言之,当初就是这样没头没脑地表白的。郑轩应该让他吓了一跳,因为他实在像是烧傻了在说胡话,时间地点也是特别地不合适,空荡荡的输液大厅里有一丝一丝凉的夜风。

可是到底年轻,太年轻了,那个年纪的人很容易被迷惑到,有人伸出手,另一个人会下意识地握上去。不论是在顺风顺水的境地里寻求一份锦上添花,或是在艰难岁月里发展出来的吊桥效应,躲不掉的。

郑轩半晌没说话,把他的病历上下对折起来塞进装药的袋子里,顺手打了个死结;接着看了看输液瓶,想起医生没有给他加退烧针,是挂上水后直接口服的布洛芬,药盒子还放在旁边没收,只能又去解袋子上的结。没有得到回答的于锋终于从这一连串的动作中读出了局促不安和一些别的东西,便忍不住要笑。嗓子也是哑的,笑起来不怎么好听。郑轩不得不抬起头,说你能不能别笑了……要谈恋爱啊?

还是郑轩,在那条连廊上说你果然在这里。窗边的扶手上一线流光,远远地向没有开灯的另一座大楼延伸。于锋含糊地应了一声,两个人在似明非暗中居然有几分在对峙的意味。贩卖机的购买页面到了时间,屏幕闪了闪,自动跳转回首页。郑轩依旧用问句和他对话,说要分手,对吧?

在来百花前,他跟邹远并不熟,唐昊要加个更字,接触起来只觉得邹远挺好相处。但是磨合期嘛,再好相处都得退一层皮。有天晚上他听到邹远在跟别人通话,声音隐隐约约从阳台传过来。起初于锋没仔细听,直到邹远情绪激动道:“是啊!我是害怕做不好。怎么了?不行吗?”于锋一惊,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给了新搭档和新队伍过多的压力。

那边却渐渐安静了下来,邹远基本恢复到平常的音量。他盘算着过一会儿去道个歉,靠近落地窗边想要看一下邹远是不是已经打完。也是点背,邹远刚好拉开阳台门准备回房间,四目相对,场面尴尬无比。于锋急着解释我没有偷听,邹远忙着要挂断电话,一不小心按成了免提,对面不知是哪位法外狂徒,说唉我没想惹你生气的,要不我还是回百花把于锋打一顿吧。

“……”

“唐昊他开玩笑的!”

于锋只好说没事,要聊聊吗?我有——他顿了顿,求生欲上线地改口道,如果你有空的话。邹远那晚过来跟他说,我坦白,我确实要调整心态。我只是觉得……觉得已经有人过来帮我了,和之前相比,一切也都在变好,我不应该有那些想法。就是害怕,想要退缩一类的。显然,邹远不是那种善于在他人面前剖白自己的人,几句话说得艰难。他依旧继续说了下去:“你看,我以前怕百花缭乱在我手里发挥不了它的作用,然后俱乐部给了我一张新卡;怕当不好百花的队长,然后你来了。就有人会说,邹远,你想要的不都达成了吗,怎么还……”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说出来就好了。”

“嗯。”邹远尴尬道,我旁边一直没人住,原来隔音效果那么差。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于锋摇摇头表示没关系,看到他的眼睛是亮的,脑子有点乱。即便这两天加训很累,一时达不到他们设想的效果,即便邹远可能短暂地哭过,那双眼睛还是亮起来了。

 

05

百花和呼啸对上,于锋才得知这两个人是分手的状态,明明更像是异地恋。当然,这是别人的事情,他对邹远和唐昊的职业素养也足够信任,恋爱与否,分没分,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这样想着,手上已经点开了郑轩的头像。面前的电脑上登了微信,被他这么一点,郑轩跳到了除置顶外的第一个,聊天记录停留在很久之前,是郑轩说的“那我明早不送你了”。

谁能想到这句话的前提是分手了所以不用送转会的前男友呢。

感情大师江波涛曾曰,风象星座和土象星座是没有好结果的,业内一般委婉地称之为今生缘分尚浅。如果你想找郑轩前辈复合当我没说,作为新时代好青年我们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许斌在一旁表示反对,说我刚在这个网站查到处女座和双子座的匹配度是95%,恋爱中的两个人是一边互相嫌弃,一边不由自主地被对方吸引,绝配啊!星座还是很靠谱的。不信你问于锋,对于前男友没有联系你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于锋没想到话题那么快绕回来了,“嗯……”了一会儿,没嗯出个所以然。

江波涛若有所思:“你是不是觉得他不联系你,是要跟你恩断义绝,把过去彻底翻篇?”

“是……吧。”

“同时你觉得你们分手了,他再若无其事地联系你,未免有点太渣了,对不对?”

“有……没有吧。”

江波涛与许斌对视一眼,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我讨厌处女座。

于锋默默感叹江波涛不愧是联盟第一扩句大师。星座的问题暂且不提,他有试过复盘一段感情会走到终点到底是为什么,可是感情是很难分出对与错的,不像比赛可以去分析出现的各种失误,总结出下一次该如何避免。时至今日于锋要承认,他和郑轩本质太不相同,就像郑轩会拒绝百花缭乱,他不会拒绝落花狼藉。人生要面临无数的选择,每一次选择都像是推开了一扇门,后面的世界大不一样了。

他重新把手指放在两个人的对话框上,只要轻轻一划,那里会出现“删除”的字样。脑海中突然出现以前在蓝雨时的场景,打完比赛回程的大巴上,那时候还没有在一起,郑轩靠在车窗上补觉,看起来是个很累脖子的姿势。于锋朝那边靠过去一点,又靠过去一点,对方半梦半醒间看他一眼,一歪头靠到了他肩上,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这也是他的选择。


06

再然后……再然后我就跑到蓝雨来了。

于锋对着天花板幽幽叹气,一看时间,凌晨三点。他在这里睁眼到天明,隔壁的郑轩肯定早都睡了。路灯的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窗帘没有拉上,阳台的地面有一排多肉盆栽的影子,或许是他曾经陪郑轩买的那些,或许早换了一批新的。结果他听到门从外面被钥匙打开。

是郑轩。

没有开灯,房间里的光线却不算太暗。他摸不准郑轩是过来干什么的,便背过身去装睡。周围很安静,即便是特地放轻动作,也还是有声音。通过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于锋判断出两个人的距离变得很近,郑轩应该就站在床边,大概停顿了几秒钟,剧情突然剑走偏锋起来。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实在没有那么……温情脉脉?反正他想象不出来郑轩会像黄少天一样,他看到过黄少天偷偷拍喻文州熟睡的脸,拿照片给对方看,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在这段感情里他们始终走得很顺其自然,除了最后分手之外并不坎坷,在赛场上重新见到了还能打个招呼。他到蓝雨来,因为下了大雨,郑轩竟然就能留他在这边住。这如果是打了一部破镜重圆标签的电影,播不到现在便会有观众喊退票。文案诈骗!哪有前任是这样的。

他感觉到郑轩在继续向他靠近,小心翼翼地俯下身,伸出手,手指快要碰到他的脸。

“你没睡着啊!”

于锋还是睁开了眼。

郑轩飞快拽走了枕头边的充电线。床是靠墙放的,他要是想拿那根线,确实要通过这种方式。于锋倒是松了口气,偏过脸对他笑了笑,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那个,我开个灯。”

郑轩有点尴尬地说,把床头的台灯拧到最低亮度,暖光灯下彼此的面容都显得十分柔和,是个适合聊天的时机。其实他们下午也聊过,郑轩带人吃的食堂,聊的无外乎是兵荒马乱的第十赛季和即将到来的世邀赛,两个职业选手聊起荣耀不会没有话题。但现在到底是不一样了。

“你不会是淋雨生病了吧?”

“没有。”

“真没有啊?”

“嗯。”

“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的话要跟我说。”

“好。”

两个人默契地陷入沉默,视线转啊转,重新落到对方那里,几乎是完全同步地说,最近过得怎么样?

于锋用手臂遮住眼睛,闷闷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只要一紧张话就会很多,会一直问我问题。”

“知道,”郑轩索性坐到他旁边,语气有些放弃挣扎的意思,“你以前说过。”

“所以最近好吗?”

“凑合吧。就是文州和黄少不在,夏休还要早起跑青训营,”郑轩笑了一下,“压力山大。”于锋慢慢坐起来,他这个角度看起来好像年纪要小一点。的确是比郑轩小一点,不过和第六赛季比已经成熟了很多。十八岁的于锋身上有一种旺盛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从未消失过。

这样的一个人会回头。

这样的一个人还是回头了。


07

“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

郑轩在他开口之前抢先道。大概是和他同时想起以前能把黄少天噎到没话说的丰功伟绩,补充了一句,我是指感情方面,我们之间的事情。哎呀你不要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我很尴尬的。于锋想笑,我什么表情?

“就现在这样,”郑轩把视线移开一点,“先不要管这个。”

于锋带着笑意说,那我不说话了,你继续。

郑轩权当没看见:“下午遇到的那些学员你记得吧?里面有个玩狂剑的,是你的粉丝。他应该挺想找你搭话的,但是你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言不发的,人家也没敢问你要个签名。”

“我有那么吓人吗?”

郑轩郁闷道:“当然有啊,你不笑的时候特别严肃,我以前很怕你抓到我偷懒,黄少也说你对我的威慑力比文州要强。”

他顿了顿,转过脸,放在床沿的手指一动,再一动,然后抬起手,摸了下于锋的耳朵,指腹有点凉,很柔软。郑轩从来都是个柔软的人。“我是想说——”

于锋抓住了他的手。郑轩好无奈:“喂,我又不是要说什么,移情别恋之类的话,你用得着……”抓那么紧吗。他叹了口气,说没有别的,就是觉得他挺像……好吧好吧,没有像,是让我想起你,行了吧。我有天经过连廊,抬头看到他在四楼的窗户旁边,一下有点恍惚。我当时还准备告诉你呢,不信你看。

他点开微信,于锋凑过去,发现自己在置顶里。[草稿]我今天遇到一个跟你很像的……

于锋无声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我说明一下,这个不是因为你来了所以我临时打上去做样子的。反正我们两个不聊天,不会误触发出去,就一直没删掉,没想到有机会当面给你看。”郑轩哪里是不会说话,他是太会说话了:“至于为什么没有发给你,你可以理解为,我作为蓝雨的一员,害怕再跑掉一个狂剑士,毕竟偶像的力量很强大,万一你正想培养落花狼藉的继承人,或者要开创双狂剑打法……”

“停。”

“哦。”

“你是要说你后悔了吗?”于锋强硬道,你看着我的眼睛。

“……你好像我高中班主任。”

“你跟高中班主任谈恋爱啊!”

“我可不喜欢我高中班主任。”

于锋咬牙切齿,和郑轩说话真的非常容易被他带着跑偏:“你都从来没跟我说过喜欢。”

郑轩安静了一会儿,说对不起,我以为你需要的是分手。你要去新队伍,你要向前走,和过去一刀两断能让你好受一点,不应该让我们的关系给你增加更多的负担。但是我后来……我站在那里,我觉得你或许是需要我的。

于锋伸手抱住他,在这个拥抱中他说,就像这样。“谁表白像你这么……”

“嗯?”

“节能减排的。”

郑轩清清嗓子,磕磕绊绊地道,那要不要试一试,嗯,我是说,我还是挺喜欢你的。于锋余光看到外面又起风了,树影窸窸窣窣在动。

“好。”

他说。



爆缩式游离_靳齐师兄是我的小星星
感觉很久没发过于郑了,来点。 ...

感觉很久没发过于郑了,来点。

郑轩: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想用真爱把我哄回来


是约稿,画手:六六。

感觉很久没发过于郑了,来点。

郑轩: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想用真爱把我哄回来


是约稿,画手:六六。

酈雀

沉没纪年

□于郑


关系性的猜想阐释,不负责任的尝试,也许会有另一个版本,或者没有。

只是为了解释一些事。讲不清的东西,以后再说。


生日蜡烛熄灭之后,我二十一岁。黄少天试图从背后把我的脸拍进蛋糕,但他没有成功。喻文州显然拦了他一下,毕竟我们也没有第二个蛋糕,而现在大家都等着吃夜宵。脸上会被抹奶油,当然,无伤大雅。我对待切蛋糕比对待过生日要认真,尽量把蛋糕完全等分,分给每一个人。多出的几片会被放进冰箱,即使我们谁也不想在第二天早上吃那个,冷得让人反胃。


其实大家还没有想这么远,重要的事情现在只有两件。一件是吃蛋糕,一件是很快季后赛就要开始。这赛季有些好的变化,有目...

□于郑


关系性的猜想阐释,不负责任的尝试,也许会有另一个版本,或者没有。

只是为了解释一些事。讲不清的东西,以后再说。





生日蜡烛熄灭之后,我二十一岁。黄少天试图从背后把我的脸拍进蛋糕,但他没有成功。喻文州显然拦了他一下,毕竟我们也没有第二个蛋糕,而现在大家都等着吃夜宵。脸上会被抹奶油,当然,无伤大雅。我对待切蛋糕比对待过生日要认真,尽量把蛋糕完全等分,分给每一个人。多出的几片会被放进冰箱,即使我们谁也不想在第二天早上吃那个,冷得让人反胃。

 

其实大家还没有想这么远,重要的事情现在只有两件。一件是吃蛋糕,一件是很快季后赛就要开始。这赛季有些好的变化,有目共睹,我们怀揣着不谋而合的良好预感,依然在镜头前保持信心与相对的谦虚。变化之一,甚至可以说是其中最大的那个变化,正安静地站在我旁边,伪装成一样不会变的东西。我的脑子总是闪得太快。我分蛋糕的手很稳,很不巧,在分到他的时候,手抖了一下。侧翻而已,没有造成任何损伤,我下意识地哎了一声,他就笑了。

 

他说:“前辈手也会抖啊。”

 

我把蛋糕从侧面铲起来,放到盘子里,递给他。此时我说:“因为我看到你就特别感动啊,你这么拼命,这赛季打这么好,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做出擦眼泪的动作时,大家都笑了。我说的有大半是事实,于是大家也没有笑太久。我其实很喜欢切蛋糕,切的时候我什么也不会想,就这样一刀一刀,笔直笔直地划过去。一旦把注意力从蛋糕上移开,就会想到别的事情,就必须去想别的事情。于锋晚上又问我,怎么就在那时候,突然手抖了一下。我说,说了呀,因为一看到你,就感动得不得了。


也许也可以是因为别的原因,我不清楚 



——————

很不想打预警,但是①没有真的车,②出现强烈的意见/理解分歧请及时关闭。没了,阅读愉快。

北极贝好吃

【于郑】双人成行

*轩生日快乐

*一款破镜重圆的定制副本

*致敬游戏《双人成行》,没玩过并不影响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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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郑轩只是睡了一觉,醒来时便发现自己魂穿了。他蹲在树上,下方就是一池碧水,映出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模样。

水面上的形象是枪淋弹雨,机智如郑轩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在游戏里。并且现在自己还处在组队状态,他光看了一眼队友的ID就十分嫌弃地撇了撇嘴,试图靠意念把那人从队伍里踢出去。

这时,他面前出现了一个提示框。

“禁止解除组队。”

“压力山大,就不能通融一下吗?”郑轩抱怨道。

提示框闪了闪,显示:“合作通关后游戏才能结束。”

“……扑街啊!”


正说着,郑轩最不想见到的那个队...

*轩生日快乐

*一款破镜重圆的定制副本

*致敬游戏《双人成行》,没玩过并不影响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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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郑轩只是睡了一觉,醒来时便发现自己魂穿了。他蹲在树上,下方就是一池碧水,映出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模样。

水面上的形象是枪淋弹雨,机智如郑轩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在游戏里。并且现在自己还处在组队状态,他光看了一眼队友的ID就十分嫌弃地撇了撇嘴,试图靠意念把那人从队伍里踢出去。

这时,他面前出现了一个提示框。

“禁止解除组队。”

“压力山大,就不能通融一下吗?”郑轩抱怨道。

提示框闪了闪,显示:“合作通关后游戏才能结束。”

“……扑街啊!”


正说着,郑轩最不想见到的那个队友就从天而降,“扑通”一声扎进下方的水塘里。过了一会儿,那人慢慢爬上岸,气喘吁吁地躺在草地上,睁开眼发现了坐在树上的弹药专家。

于锋试探性地问:“郑轩?”

“嗯,是我。”

然后彼此迎来了一阵理所当然的沉默,任暖风吹了再吹。

自第十赛季分手,至今两年多,他们都没怎么说过话,赛场上遇到不过是点头和握手。如今在这种地方独处,还真是一点也不想向对方分享此刻的心情。

但是于锋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怎么……我怎么这样?”

郑轩这一身装备虽然看上去都有点年头,但依旧闪亮亮,倒是锋芒慧剑……于锋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就剩一条腰带,看着像个裸奔的变态。

“恐怕你得去问问义斩,他们为啥会把锋芒慧剑扒得这么干净。”

“……”

于锋对天大喊:“我要换号——”

然后平地响起一声惊雷,把他吓了一跳。

郑轩坐在树上笑得前仰后合,腰间皮带上的手雷摇摇欲坠,看得于锋又是一阵心慌,生怕那些东西天花乱坠地砸下来要了他这个裸奔脆皮的狗命。

“我真的……为什么不能换号啊!这个坑爹系统!”

于锋少有如此不淡定的时刻,显然此时他的心情已经非常差了。郑轩从树上跳下来,蹲在地上拍了拍他的胸肌,安慰道:“在这破系统安排我们两个组队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骂过了。”



他们都想快点通关,这一点两人达成共识。于是郑轩端着枪,打死了一个路边的红名人形怪,意思意思给于锋扒来一套勉强蔽体的衣服,然后去路边商店顺了把蓝色品质的重剑丢给他凑合用。

“行吧。”

于锋妥协,不情不愿地套上了装备。

这时,系统提示适时到来,红色的提示框漂浮在他们面前。

“即将开启‘破镜重圆’副本,请两位玩家再次确认。”

他们看到副本名就两眼一黑,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彼此会成为队友。但饶是双方都有八百个不乐意也没辙,这系统只给了他们俩一个“确认”按钮,压根儿没有退出这个选项。

而且这个系统还高亮加粗了提示,要求两只手牵在一起才能触发选择。

妈的!

最终他们还是认命,不情不愿地碰了碰对方的手指尖。系统此刻倒是宽容,没再细究他们这尴尬疏离的模样,闪烁过后亮出一排字来——

“第一关:默契度考验。”

两个人都没想到一上来就是王炸,彼此看上去都有些尴尬。

他们有默契吗?可以说是完全没有。

一个敢打敢冲的狂剑士,一个毫无干劲的弹药专家,战术上就不太合得来。在他们正式交往的日子里,还干出过约会时一人只戴了对戒、另一人只戴了对表这种毫无默契的事情。

跟着地面上冒起的光点,他们沉默不语地在路上走着。突然,一阵狂风袭来,他们环视四周,认出了这片地图。

风中劲草。

“它不会要我们从这里找敌人吧?!”

“它不会要我们在这里藏起来吧?!”

二人同时开口。

于锋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熟悉的剧情、熟悉的感觉,在过往中出现过无数次,次次让他怀疑人生。有时候他恨不得把郑轩的脑袋切开,好好观察一下他的脑回路。

此时此刻,郑轩尝试呼唤系统数次未果,干脆自己制定了“缜密”的作战计划:“分头行动吧,我去找隐藏地,你去找敌人,谁先找到谁是爹。”

这个计划听得于锋头上青筋一跳。

郑轩抬腿就要开溜,然后被狂剑士一把拎着领子给拽了回来。于锋挑挑眉毛说:“我们只有两个人,分头行动会被逐个击破。”

郑轩没费什么力气就从他手中挣脱,他双手比划着射击的姿势回身指向他的眉心,说:“我又不是支援不到,你在瞎担心些什么?”

“……”

换做以前,于锋还是信的,毕竟他对郑轩的支援能力有着很高的评价。在他们还没分手的时候,即便两个人吵架、即便为了件鸡毛蒜皮的事情冷战个两三天,但到了比赛场上,于锋依然能够从郑轩及时的火力支持中感受到他的职业素养。

但是现在吧……于锋看着郑轩那完全靠不住的诡异表情,狠心拆穿他的鬼主意:“你敢说你没想过让我出去卖,试试我死了你能不能回到现实?”

“烦死了!”郑轩学着他经常在群聊里发的孙悟空表情,“你怎么还是跟会读心术似的!”

“你还好意思说?我能熟练成这样,不都是拜你所赐?”

反正郑轩是争不过于锋,他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拖着两条腿磨磨蹭蹭地往前走。于锋对他的磨洋工是忍无可忍但他还是攥着拳头忍了,不然呢,难道要过去把人扛在肩上吗?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不远处立着两个熟悉的角色。是索克萨尔和灵魂语者,在他们旁边,还有躺在地上双目无神的涛落沙明。他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技能的收尾动作甚至还没有放完。

这显然是一场比赛,而且是残局。

于锋心下一惊,握着重剑说:“留心!”

他话音刚落,果然敌人就纷纷从草丛中蹿了出来。而与此同时,他们收到了系统发来的要求:“击败敌人。”

战局继续,几位队友bot僵硬的身体也开始有了动作。

离于锋不到十尺的位置便有一个王不留行骑着扫把从空中飞来,于锋下意识上前一步,想一个崩山击把他打下来。郑轩按理本应在他身后策应,此时却纵身跃去他面前,倒是把于锋挡在了身后。

“脆皮不要逞英雄啊……”

郑轩的话让于锋一时有点感动,紧接着就听他说:“况且你也没有输出可看。”

“……”

于锋并没有忘记自己装备很烂,他只是很难接受自己全力以赴还不如灵魂语者那平平无奇一斧子抡下去伤害高。但他看着dps统计最顶上枪淋弹雨四个字也就勉强接受了现实。

——郑轩伤害都能打第一了,就当是在梦里吧。于锋如是想着。

这个梦,对于锋而言恍若隔世。他有几年没与蓝雨打过配合,装备和打法迭代几次,于锋已经很难在一两秒内凭索克萨尔的起手姿势来判断他的意图了。

相比之下,郑轩的应对就格外游刃有余。于锋还在把自己当作探察战局的斥候,只觉手腕一紧,是郑轩伸手将他拉入草中,二人俯身前行,最终找到了一处合适的站位点。此时夜雨声烦也现身进了场,他直接切到叶下红的身后,一个仙人指路把她向郑轩的位置吹来。

郑轩的技能迅速跟上,在神枪手即将起身时又补上一击僵直弹。在这个控制出手后,郑轩却没再留恋黄少天这边,将枪口又指向了索克萨尔所在的位置。

“我去牵制治疗吧。”

完全闲不住的狂剑士说着,血手从周身延伸而出,扯着防风远离战场。在他下一个技能还没转好cd时,一根诅咒之剑擦着他的身侧,钻入防风的胸膛,六光星牢马上亮起,将控制补全。

于锋趁着这一喘息回头看向郑轩,他正在专注地往步枪里填着弹药。之前弹匣中剩余的几发子弹已经送给了王不留行和飞刀剑,索克萨尔才得以腾出手来相助于锋。

枪淋弹雨俯身在战场中小幅度地游走,以他为圆心的火力区把整个战场覆盖住。他帮着黄少天进攻,又护着徐景熙后撤,辅助喻文州吟唱,还能腾出心思来配合于锋的动作。他将整支队伍的支援链抓在手中,再去判断他的下一发子弹该打去哪里。

郑轩难得如此专注,于锋反而有些出神。

于锋自己不喜欢玩远程职业,即便他需要高强度地和弹药专家进行配合,也始终没有这样一个视角,让他站在郑轩的立场上细品他的行动意图。

在蓝雨这样一个称得上豪门的战队里,郑轩稳稳地待了八年,即便不是王牌也在这个队伍中有着一席之地。选手间经常有人开玩笑说郑轩是考了蓝雨的编制吧摆成这样也没人管的,而郑轩常常是理直气壮地反驳一句“你懂什么啊这队没我得散”换来一片嘘声。

习惯了站在战场最前方的于锋,在难得站在郑轩身后时,才发现原来郑轩一直在说的不是轻飘飘的笑话,他就那么默不作声地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保护着蓝雨的每一个人。

这明明不是独属于于锋的爱,可于锋喜欢得要命。


3


眼见战局僵持,系统给了第二条提示:“喂喂,我说,这可不是比赛哦!”

这一条莫名其妙的提示让于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听郑轩崩溃大喊:“压力山大,这什么鬼啊!”

防风随着他的话音消失不见,剩下四个敌人统统变了模样,四把扫帚腾空而起,看得于锋也顿感崩溃。

四面来敌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但是来的是四个王不留行那就有点恐怖了!恐怖的不仅是王不留行们各自出其不意的攻击走位,还有我方二人毫无默契的集火交流。

比如于锋凭着自己出众的意识拦截了一个王不留行的进攻,然后一个倒斩下去,大喊一声:“控住了,补伤害啊!”

然后郑轩一个天女散花,全身上下的雷全都给了喻文州前面刚被操纵术扯住的那一个。

“……”

“……好崩溃。”

他们就恨不得能给这四只王不留行脑袋上分别标个一二三四。

场面比他们预想中还要混乱,由于几个队友bot的战斗设计在于配合他们两个,现下他们的攻击意图无法达成一致,索克萨尔和夜雨声烦也宛如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夺舍,开始放飞自我乱丢技能。就连灵魂语者也演了起来,在于锋卖血时他一顿狂奶,而当狂剑士技能放空真的濒死时又开始放生。

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的狂剑士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在前任面前的面子问题,被熔岩烧瓶挂上debuff的他像是被火燎了尾巴的修狗,瑟瑟发抖地往郑轩身后钻。

郑轩当场尖叫“你不要过来啊”,而后迅速收了枪撒腿就跑。他甚至试图用之前的废案来怂恿于锋:“要不你死一下试试吧,万一我们就出去了呢!”

“别吧!万一通关失败我们再也出不去了怎么办?”

“那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大聪明先生!”

“你喊再好听也没用,我手里就一把蓝品重剑,还是你在大马路上捡的!”

大抵被于锋生动的措辞戳到了笑点,郑轩边跑边不合时宜地大笑,捂着肚子一副岔了气的样子。于锋本是严肃又焦急,见此就一整个乌鸡鲅鱼,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比起这个,面前的一幕可能更加让人瞠目结舌。只见索克萨尔从地上跳起,抓着面前的扫把杆一个引体向上,就借着身上沉重的装备把王不留行给撅了下来,灵魂语者一斧子朝他脑袋抡上去,那伤害比起刮痧还要微不足道……

这睿智的操作看傻了场上所有的王不留行,一模一样的魔道学者就如同网络卡顿一般在原位置晃了一下,透过他们仿佛能看到王杰希一张写满了嫌弃和冷漠的脸。

除却躺在地上还被毫无伤害能力的守护天使板斧砸脸的那一个,剩下三个魔道学者不知得了什么指令朝着索克萨尔就冲了过去。

好机会!

郑轩抽出闪光弹朝着索克萨尔丢出,待白光褪去,黑色的死亡之门从地面升起,顿时空中乌云聚集,咒文如蛇般迅速缠住所有的敌人。于锋在此时刚好完成了怒血狂涛的发动,他手中的重剑不知何时已变成了奔雷的样子,带着电光与雷鸣,从乌云中劈了下来。

云聚、雷鸣,终于轮到雨落。夜雨声烦踩着三段斩的位移而来,他的身影在天女散花的弹雨中穿梭,手中的剑带着逼人的寒气,剑光如霏霏细雨同子弹炮火落下。


在剑客斩下收尾一击后,时间仿佛定格,周围的一切烟消云散。队友、敌人、狂风统统不见,只余两个狼狈不堪的战士气喘吁吁地以背相抵。

于锋颇为感慨地舒了一口气,他跌坐在地上,见了底的血条缓缓恢复。郑轩背对着于锋,站在如茵绿草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于锋的血条回满,才撑着剑站起身,他犹犹豫豫地开口:“回神了,郑轩。”

弹药专家侧过身,风将他的鬓边碎发吹得凌乱不堪,而在这一片凌乱之中,那张公式化的脸上却显露出一个分外生动的神情。

“果然是刻在DNA里的配合,”郑轩擦着额头上的汗说,“不枉费当年练得头破血流。”

在第五赛季末——也就是于锋即将出道的那段时间,喻文州特意把他安排在郑轩旁边,一遍又一遍地让他们两个对练。

整个蓝雨,从训练营的新生到战队经理,都知道这两个人默契度近乎于零,但喻文州偏偏对于他们的配合要求极其严格。从不加班的蓝雨在第六赛季前过了好几个月996的日子,全队模拟了无数战斗场合给他们练习,就为了这一场雷雨。


蓝雨的目光除了聚焦在冠军上,也觊觎着另一个奖项——第六赛季的最佳新人。

最佳新人的评定方式年年都有所差异,但喻文州笃定出彩的配合一定能为于锋加分。比赛中喻文州的指挥不可能事无巨细,他再三强调,郑轩出手的时机与于锋转火要达成同步,否则怒血狂涛发动时就必然接不上死亡之门。

他们啊,比起当年见面就打的剑与诅咒也不遑多让,两个人一次次因为失败吵得头破血流,之后又被按着脑袋组在一队,再争吵、再组队,不知道来来回回练了多少次。

他们每天都要对天立一遍毒誓——干完这票就散伙!但是在成功率达标的那一刻,过往所有恩怨又无由地一笔勾销。

于锋一把抱住郑轩欢呼,把这个天天翻他白眼的前辈晃得要脑震荡。郑轩也没骂骂咧咧地抱怨,而是叹气说着“压力山大”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大抵是绷了太紧的弦,得一喘息两个人都像泄了气的皮球,在蓝雨难得准时下训的那一天,并排瘫在椅子上直到夜幕降临。

于锋从他的抽屉里掏出一包薯片递给郑轩,客客气气地说:“前辈吃点东西吧。”

他那肚子已经开始叫唤的前辈倒是没和他客气,撕开薯片包装袋把零食当治疗药品往嘴里塞。

于锋看着他的表情从阴转晴慢慢回血,青涩懵懂的少年选手满怀歉疚地开口:“真是不好意思,为了我的事,麻烦大家这么久……”

郑轩咔吧咔吧嚼着却又十分认真地对于锋说:“谁跟你说最佳新人只是你个人奖项了?这也算蓝雨的集体荣誉好伐?”

该说不说四期三个选手都无缘最佳新人的事情始终是蓝雨的一个遗憾,第五赛季又因为多方因素丢了那一年的机会,而如今轮到了于锋……

“我算算啊……就目前所知第六赛季要出道的新人有八个,你拿最佳新人的概率也就才12.5%吧。”

“这么算不太科学吧!”

郑轩完全没理会他,继续说:“但是其他人没有黄少亲传剑术,所以你拿奖概率得翻个倍,就有25%了。”

“……”

“我们料事如神的队长看好你,这也是很难得的,所以概率再给你翻个倍,就50%了!”

于锋已然放弃思考,甚至开始觉得郑轩这鬼话也没那么离谱。于是他面无表情地鼓鼓掌,配合地说:“好高兴哦。”

郑轩吮干净食指上的调料粉,掰着手指算:“然后我们陪你没日没夜地训练,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再给你加个25%没毛病吧?”

“没毛病,75%了呢。”

于锋在心里寻思着“离满分还有25%,我看你怎么编”,便觉肩膀一沉,是郑轩的手压了上来。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片薯片塞进于锋嘴里,低声说道:“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唇齿之间的那一片薄如蝉翼的薯片挡住了于锋呼之欲出的话语,抑或许他那时本就不知要说些什么。只是多年之后他依然记得那一晚郑轩眼中的期许,好像亲手在他心上拨松了土,埋下了喜欢的种子。


4


第一关通过后,地上再次出现了发光的路径提示。他们按照提示前行,二人之间的气氛稍有缓和,倒是聊起了天。

他们聊到最佳新人的事情,郑轩比于锋本人还要感慨。除了要在于锋为数不多的出场里打好连招,他还肩负着给于锋垫刀的任务。

“压力山大哦,你知道当年给你垫刀的时候我有多紧张吗?”

第六赛季的比赛中郑轩和黄少天疯狂给于锋垫刀,意图明显到被电竞周刊记者盯上,单独写了一篇专题报道出来。

标题就叫《别太爱了》。

如今郑轩回想起来都还记得当时的惊心动魄。

“垫少了怕你打不死,垫多了我怕我和黄少把人打死。”

“好像是抢了我一个人头,是大漠孤烟吧?”

“白眼狼!”郑轩气不打一处来,“好事不记,只会记仇!”

于锋笑道:“我记性很好,好事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郑轩不置可否,因为郑轩的记性烂得出名。瞬时记忆尚且可圈可点,但大多数事在他心里搁置几年便会化作云烟散去。

难得缓和了些许的气氛在郑轩的出神和沉默中又渐渐变得尴尬,大概实在看不过去,系统提示框从于锋的身侧冒了出来。

“恭喜两位通过第一关,通关奖励:奔雷x1。”

于锋手里的重剑自从风中劲草中转化,便再也没有消失,他此刻才知道原来这是奖励。

郑轩不满地说:“合着我是白打工。”

系统提示框贱兮兮地发了个表情然后当场消失,就像是被郑轩追债的徐景熙给他玩原地下线一样。

但总归他们队伍整体实力有所提升,郑轩便没再细究。


他们很快走到了第二个地点——北桥。

到了这个地方,二人就心知肚明需要他们做什么了。

“第二关:互助挑战。”

果然,系统马上指派给他们这项任务——过河。

踩着河上七零八碎的断桥残骸过河。

郑轩对枪淋弹雨的跳跃能力了如指掌,他只目测了第一块石头和自己的距离,便轻松跳了过去。弹药专家稳稳落地,他回身看向于锋,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奔雷要比一般的重剑还要重一些,这个距离他大概率是跳不过来的。

于锋同他判断基本一致,所以他此刻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郑轩开口给他出了个主意,“把剑扔了吧。”

“……”

狂剑士沉默了一会儿,把他背后的重剑丢到了地上。这下轮到郑轩无语了,他的无语甚至让这六个点化作文字泡,从脑袋顶上冒了出来。

刚到手的奔雷啊,剑柄都没捂热乎,亏他真舍得扔!

其实系统在这一关已经把“互助”两个字明示在关卡标题中了,但是这件事又岂如两个字一般轻飘飘?

退一万步来讲,郑轩这种怕惹麻烦的性子往往是不会主动要求去帮别人做什么的;而于锋那种不示弱的倔强可以言简意赅地归纳成四个字,死要面子。

——遇到困难解决不了这件事本身在于锋来看就有些丢人了,专门去求助要是再遭拒绝便是颜面无存。

在第六赛季夏休,于锋被锁在俱乐部整整一个月,要不是家住附近的郑轩突发奇想要去宿舍拿一下东西,都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一个丢了钥匙的傻子宁可靠着宿舍的囤粮度日也不去群里吱一声求助。

G市夏天的热懂的都懂,郑轩叫了两杯暴打柠檬茶外卖,去楼下取餐时,他就问于锋:“压力山大,我要是不来呢?你还傻兮兮在这里热三个月不成?”

小朋友被说得脸红,样子与不久前在冠军领奖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判若两人。

“脸皮不至于这么薄吧……”

“……”

“压力山大,丢个钥匙也不丢人……”

于锋立刻幽怨地提醒:“前辈可是笑了足足一小时呢。”

“行,我的错,给宁道个歉!”

于锋根本没有要和郑轩吵架的意思,他捧着大杯冰饮道:“总之……谢谢前辈。”

“叫轩哥。”郑轩拍拍胸脯说,“以后轩哥罩你!”

郑轩早就忘了自己当初是出于什么心态才口出狂言,他就只记得这一整个夏休,每天都被于锋“轩哥”“轩哥”叫个不停。

他的底线就是在于锋这以退为进的得寸进尺中,一点点被突破的。


所以在于锋的固有观念里,他寻求郑轩帮忙之前,是一定要先卖个萌、服个软,这能极大地增加求助的成功率。面对着七零八碎的断桥残骸,于锋犹豫再三还是重新背好了重剑,他虔诚地看向他的队友,缓缓开口。

“轩哥。”

“……”

郑轩果然立马一副“好了求你别再叫了”的表情,向他伸出了手。

人高马大的狂剑士借力后成功和弹药专家对齐了进度,然后他们的目光移到了下一个目标上。距离很远,保守估计只有身法灵活的剑客才能跳得过去。

郑轩这才发现自己还被于锋抓在手里,隔着厚重的护甲和手套,他竟也记不起他们以往牵手时的感觉。

至于于锋,他好像早就意识到了,但偏偏装作若无其事。甚至在郑轩想偷摸收回手时,故意开口询问:“如果利用重剑助跑一步,你是不是可以跳过去?”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怎么办?”

于锋蹲下身,将重剑扛在肩上,抬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用力拉了拉郑轩的手指。

“你先过去,我用冲刺技能追你。”

技能可以锁敌,当然也可以锁在队友身上,郑轩明白他的意思,他抽回手,向后退了几步,开始助跑。弹药专家的分量不比重甲职业,但也算不得轻巧,他一脚踩上于锋的肩,明显感觉脚下一晃。

好在他的动作迅速,足尖最后点住奔雷的尖端,弹药专家腾空跃过湍流,成功落在了目的地。

于锋站起来,估算着他们间的身位调整距离。

“稍等一下,我怕这一冲直接冲进水里。”

他这么说着,其实他还想再开口喊一声“轩哥”的。他还是渴望那只可靠的手,希望那只手在冲刺的尽头等他。

“差不多了吧?”郑轩问。

“嗯,不过你得放个技能,抵掉我的击退。”

于锋听郑轩应了一声,便握紧重剑、踏着地面,向他冲了过去。他对狂剑技能熟得不能再熟,本觉得不该有什么意外,但当他双脚离开地面的一瞬间,他看到郑轩张开双臂朝他的方向走了半步。

“你——”

错愕之中,于锋撞入郑轩的怀抱。

好在他除了一把武器空无装备,对弹药专家造成不了严重伤害。但冲撞刺击的击退效果生效,郑轩用身体硬接,他重心不稳,二人就这样一上一下地倒在了地上。

石板面积很小,弹药专家的部分头发甚至落入了水中。郑轩紧紧抱着于锋,他们都平安无事。

“压力山大,还好我接得住你这一下……”

“你……其实不用这样。”

弹药专家是有爆缩式手雷可以抵消冲撞来的惯力,但郑轩怕于锋的装备顶不住他的技能,下意识选择了“以身殉葬”。

郑轩心虚地咳嗽一声不再说话,这反而让于锋意识到了什么。狂剑士本是上挑的英气眼角,在郑轩此刻的视角看来却垂得温柔,他抹了把汗,单手撑在地上,不知何由地扬了扬嘴角。

“我发现这个技能蛮好用的,多来几次怎么样?”

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但郑轩一副被他撞得半死不活的模样,看上去不太想答应。

于锋掏出真诚,对郑轩痛下杀手,他眨巴个眼睛说:“轩哥,帮帮忙嘛。”

“……”

郑轩在这会心一击下输得彻底,他撒开手,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剩下的路说道:“好嘛……倒也不是不行。”


蓝雨冷知识之一,不要总找郑轩帮忙,兔子急了会咬人的。于锋知道这件事是在第七赛季初,夏休结束正式归队的那一晚。

用喻文州同志的话说,当年方世镜因魏琛突然离队性情大变,看到他和黄少天就烦,干脆只薅郑轩羊毛,最后把郑轩逼急了。

于锋饶有兴趣地追问道:“逼急了会怎么样?”

喻文州揉了揉太阳穴说:“他会把痛苦平摊到我们身上。”

这个“我们”中的另外一个人显然比喻文州更崩溃,他抓着漂染成浅金色的短发,对于锋道:“你知道为什么今天只有郑轩没归队吗?他昨天跟我叨叨一晚上,哭诉你这一个夏休是怎么折磨他的!找我哭诉完又去找队长请假,我说于锋,你天天都找他帮什么忙啊?这些个忙为什么非要郑轩来帮不可呢?”

直球少年于锋只回答了他最后一个问题:“因为我喜欢他。”

黄少天当即就被干沉默了,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脑袋往桌上一磕。喻文州配合地解说道:“纯爱战士应声倒地。”

纯爱战士倒了几秒,又“嗖”地坐了起来。

“等等,你们上赛季明明还是一副见面就要干架的样子啊?郑轩躲你还来不及呢吧!”

于锋挠了挠头,对他说:“我也不知道,但是轩哥会帮我忙,还天天请我喝暴打柠檬茶。”

黄少天满脸问号地看着于锋从训练室里站起来,又听他意味不明地说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看他能请几天假。”

直到于锋走出了门,留下喻文州和黄少天面面相觑。还是喻文州先抓住了关键词:“郑轩帮忙?还请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不科学,除非……我靠!难怪于锋这么自信!”黄少天恍然大悟道:“好你个郑轩,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是吧?我今晚一定要问个明白!

黄少天是这么说的,但是那天郑轩的手机一晚上都是忙线,欢声笑语不时从黄少天宿舍隔壁传来,与他有瓜吃不到的焦躁形成鲜明对比。


5


成功跨过了北桥,郑轩的血条愣是被于锋这一下一下的冲撞给撞成了血皮。那种钝刀杀人的感觉堪比凌迟,以至于当事人郑某现在就是非常疲惫,以及不停吐槽为什么这种时候就没有同队豁免。

大概是怕被骂,系统适时地送上了通关奖励。

“通关奖励:恢复药剂1瓶。”

郑轩得了奖励就开盖往嘴里灌,吨吨吨吨完毕,他一抹嘴角,才感觉自己恢复了些力气。

于锋劝他慢点喝,别呛到喉咙里再吐出半瓶,药效会大打折扣。

“说点好的,求你了。”

郑轩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这一次他们倒是走了蛮久,不知不觉天都黑了。夜幕画风有些夸张,月明星不稀,还有一颗巨大的卡通小行星挂在上面,像颗即将瓜熟蒂落的果子。

潮湿的风带着腥咸的味道,灯塔的光忽明忽灭。他们来到了新堰半岛。

“第三关:约会。”

“今晚月色真美,二位去海边散散步吧。”

系统的光标绕着海岸线画了半个圈,这一路上全是面目狰狞的巡逻海贼。

“杀怪就杀怪,倒也不必说得如此清新脱俗。”郑轩举起枪说道。

话虽如此,他们这一路确实像在散步。这些野怪本就是些送经验的小鬼,清理起来毫不费力。他们身上佩戴着漂亮的首饰,尸体消失后这些首饰便留在了浅滩上。于锋边走边捡,攻击属性渐渐堆起来后,他也能三两下清掉一个海贼。

“突然觉得很有代入感。”于锋说,“当初我们半夜不睡,好像也是在这里一边刷怪一边聊天的。”

就像无数在这个游戏里网恋的小情侣,他们确实有过这样的时刻。Boss未刷时,这里清净得很,他们边杀海贼边聊天,等上好几个小时就为了听从海底飘来的那一段海妖吟唱。

郑轩还记得那个旋律,他低声地哼唱了两遍,声音卷进海风,过一会儿,便换成了尖锐的高音,从海上归来。

于锋抱剑站定在海风里,若有所思地说:“我一直很好奇,假如我潜下海里把海妖都杀了,还会有歌声传来吗?”

“压力山大,你是对浪漫过敏吧?”

郑轩无奈地说着,举着枪又射杀一只海贼。

“我觉得挺有趣的,值得一试啊。”

“……”

郑轩不敢苟同,这么煞风景的直男行为他看不太懂。就像于锋,也在好奇为什么丢三落四的郑轩,偏偏记这段旋律能记得这么清楚。

他们现在搞不懂彼此,当初交往的时候大概也没懂,迷迷糊糊地在一起,试探着、学习着如何相爱。


这一路走走停停,也是到了终点,系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让郑轩感到无比放松。

他好奇地问:“这一关的奖励会是什么啊?”

“呃。”于锋好像早就知道答案,但系统抢先一步给出了回应——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先别急,一部分奖励还在路上,这个就先让你们开心下吧。”

“啪”地一声,一本技能书落在地上。

看到金光闪闪的封面,郑轩就知道自己争不过于锋。他摆摆手,大度地说:“你拿走吧,我不要。”

而对方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兴奋。

他的声音带着电流仿佛是从耳机中缓缓而出:“我的号用不了这本书。”

“你用过了?”

“嗯,新堰半岛的任务奖励。”

郑轩的记忆与思绪都波澜不惊,可于锋这闷闷不乐的发音却在他心上狠狠砸了一下,以至于他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于锋愣了愣,声音像是穿过网线又透过屏幕,到达郑轩这边时好似经过了多年沉淀酝酿的陈年老酒。

“你真的还记得吗?”

说实话,郑轩被他声音中的颤抖吓到了,但他也是真的屁都不记得了。

像是已经洞悉了郑轩所想,于锋幽怨开口:“当初你说好陪我去刷这本技能书,但是后来你用各种理由鸽了我一周。”

这下郑轩想起来了,但他顿时就不心虚了,他理直气壮道:“明明是你!趁我给你准备生日礼物的时候偷偷刷了,还骂了我一顿!”

“生日礼物?”于锋疑惑,“你不是说我生日你都给忘了吗?!”

“我被你气到了才这么说,反正你口口声声说和谁通宵刷怪都行总比我好,那你去吧,礼物也别想要了。”

“大哥!那是限时任务,不刷就没了!”

“啊……这样吗?”

“……”

“……”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沉默冷静了一小会儿,于锋才开口:“所以说,礼物是什么?”

郑轩指了指天上,天上那颗摇摇欲坠的小行星。

因为于锋曾经的愿望是成为全明星选手,在他如愿以偿后,却一直无处还愿。于是郑轩突发奇想去搞到了一颗小行星的命名权,他让这颗星星就叫于锋。


于锋惊了他妈个大呆。

他感觉自己愣了有半分钟,这半分钟他甚至忘了呼吸。

“这就……你后来就不提了?”

“我们分手后我和黄少提过。”郑轩说,“只提过有份礼物,黄少建议我别给你了,不如挂闲鱼卖了回本。”

“……”

“要是别的什么可能真的就卖了,但这个又不能改名,就当是已经送过你了。”

反正于锋也如他所愿那般,成了众人眼中璀璨夺目的明星。送与不送,对郑轩来说没什么差别。

换做以前,于锋或许会感叹风象星座的随性,或者对郑轩的迷惑行为表示不解。但此刻的于锋,却只是带着不甘和几分释然说:“好,不愧是你。”

郑轩蹲下身,双手捧起些海水,从中窥得夜空和星河。他的声音也像是从这一方天地间冒出来,“你这么快就放过我真是不习惯,我以为你至少要发表140字个人见解来诉说对我做这件事的迷惑。”

见他怨念颇深,于锋摇头解释道:“那不过是年轻时的我,拼命想抓住你的样子罢了。”

手中的水从指缝之间点滴抽离,郑轩垂下眼,听于锋继续说:“和你在一起就像放风筝一样,我站在地上,而你自由自在地飞在空中,我手里只有一根细线。”

于锋时刻握紧线轴,生怕他一松手郑轩就不知飞去哪里,他那样惴惴不安,甚至那段感情慢慢走入穷途末路,他仍旧紧握着手里的线轴。

最后,是线断了。

“哪有你这样放风筝的。”郑轩带着不冷不热的笑意怼他,“只顾着一个劲往怀里收,麻烦你考虑一下风筝的感受。”

“好吧,大概是我的问题。”锋芒慧剑青蓝色的眼瞳低垂下去,其中的点点星光随之黯然。“当初喻队总批评我性子急,有时候我只顾着眼前的东西,没有考虑过你会怎么想。”

郑轩叹了口气,他站起身走到于锋面前,弹药专家背着手,需要踮着脚才能与对方平视。他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摇了摇头,又不知从何说起。

于锋看着他,问:“你是因为这个才跟我分手吗?”

他的追问没有等来答案,或者说这个答案没有意义,所有的结果都不是由单一的原因所致,细说下来都是原因可又都不是症结所在。但无论如何,木已成舟,至于他们如何一刀一刀把木头雕成这样的,本就不再重要。


6


结束这段对话的是海上向他们驶来的无人商船,甲板上堆着几个木箱,里面装着狂剑可用的装备——是落花狼藉的。

落花狼藉的外观看着与锋芒慧剑天差地别,至少和于锋此刻的蓝发蓝眸毫不适配。但这影响不到于锋的心情,换了装备的他感觉整个人都好了起来,靠在栏杆上迎着风哼歌。

商船带着他们来到了迎空海峡。

夜晚还未过去,眼下却是乌云集卷,和着雷歌哭得梨花带雨,阵阵风浪不时给这艘孤落小船带来一阵摇晃,硬是有些破碎的美感。

不出意外那就是要出意外了吧……郑轩想着,看来下一关就要来了。

果然,系统提示框适时地出现,亮在二人中间。

“即将迎来关底Boss,请二位击杀海上夜归人甘烈。”

紧跟着,一个人影从层层浓雾中蹿出,稳稳落在商船的甲板。于锋一挥重剑,豪气万丈地说:“来吧!”

甘烈本就不是太强力的Boss,况且他们刚从新堰半岛过来,等级和装备上也有所压制。

憋屈了一路的于锋难得能打得这么爽,不自觉飙起了输出,还特意嘱咐郑轩说:“你懒得动手就躺着,看我单杀他!”

郑轩乐意得很,他远远找了个木箱坐着,偶尔丢个雷过去打个击退,顺便口头嘲讽一下于锋。

“都一万年过去了,Boss怎么还有一半血,于锋你行不行?”

明明是被队友用这种风凉话刺激,于锋却心情大好,甚至扬眉吐气地怼回去:“划水怪不要逼逼赖赖。”

这才是他们正常的相处方式——一个人在前面打得不亦乐乎,一个人在后面躺得心安理得。看着于锋一副不知疲倦的模样,郑轩叹了口气,他心想:那时候多好啊……

从此刻想来,那一段吵吵闹闹的感情于他而言仍是回味大于遗憾的。他们这源于一念之间的感情,拿到手里却发觉比预想得更美好。两个少年爱得放肆,在矛盾中找到了平衡的归宿。他们都以为余生便是如此,就连于锋说他决定转会的那个晚上,郑轩都没觉得异地恋算得上什么挑战。

但致命的杀招总是藏在华美的伪装下,以最出其不意的方式一击必杀。

于锋把郑轩突然同他分手的事情归咎于屡见不鲜的矛盾和双方各自忙碌带来的聚少离多,但事实并非如此。

在于锋转会到百花的那一年,他们的感情没有因为从G市到K市的距离而降温。

一到休息日,郑轩躺在床上和于锋连着麦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听他自豪地说如何与百花队员们相处,又是何如得到他们的信任认可。于锋毫不掩饰他对郑轩的想念,说他闲下来时想他想得发疯,就会打开同蓝雨比赛的录像。然后他还在电话里给郑轩分析,从他出场到他被击杀,在电话那一头翻开笔记本一帧一帧反复处刑。

郑轩抱头嗷嗷大叫,让于锋不要拿显微镜研究自己的操作,会让他觉得自己有种在赛场裸奔的羞耻。

于锋满嘴荤话,叹气不已,说那能怎么办呢又见不到你在我面前裸奔。

郑轩说,你闭嘴吧快做个人。然后听于锋在另一边哈哈大笑,声音轻快明亮,听得郑轩心里油然生出一阵挠不到的痒痒。

总之,于锋转会后前途一片大好。他擅长将陌生的环境变作自己的主场,无论是赛场内还是生活中。而他的进步也很快被蓝雨所察觉。

某次蓝雨队内会议,大家坐在一起复盘与百花的比赛。黄少天评价于锋时略带不满,喻文州却带着些惋惜和欣赏,但他们都觉得,于锋确实同在蓝雨时不一样了。

喻文州转着笔,若有所思地问郑轩:“你觉得呢?”

坐在会议桌另一边昏昏欲睡的郑轩从堆着的一大摞数据表后面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这一桌子人。

喻文州再次重复他的问题:“我们在讨论于锋的战术风格,阿轩你怎么看?”

对于这个命题作文,其他人都已经发表过一轮见解,但喻文州的笔记本上写写划划,似乎没从大家的话中提炼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直到郑轩开口说,定位不一样了嘛……他啊,以前是蓝雨冲在最前面的剑刃,以后可能就是坐镇在百花最后的盾面了。

宋晓一拍手,恍然大悟说:“好像是这么回事,你们看这里,还有这里……”

他起身走到接着投影仪的电脑边,将比赛的录像往回退了几分钟,然后开始半速播放。

“注意这几处转火,既是对夜雨声烦的进攻、也是对傲风残花的援护,可以说十分精彩。”喻文州抓住一个关键点分析道,“但是我觉得他有些过于忌惮郑轩的存在,他至少留了噬魂血手、血气之箭两个高阶远程技能作为后手,而且一直留着。”

这两个技能的保留让黄少天抓到了破绽,那场比赛喻文州也很快做出针对性的部署。

“哎,留着技能拆火也没毛病咯。”徐景熙说道,“就是针对性也太强了,我怀疑百花的复盘光研究郑轩了。”

幕布上眼花缭乱的技能特效让睡眼朦胧的郑轩彻底清醒,那些操作熟悉又陌生,那些技能放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郑轩突然有种异样的心情。

既不是失落,也不是欣喜,而是一种经历了酩酊大醉,隔天清醒后方觉胃里翻江倒海的疼痛与麻木。

于锋走了一年,郑轩才感受到“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的迟来空寂。

正想着,于锋的血条在甘烈的攻击下已经掉了大半,他冲郑轩喊道:“打点控制,我要开嗜血了!”

郑轩应了一声,切了冰弹对着甘烈的下半身去了几枪。Boss双腿被冰,站定不动,随后就吃了于锋满满一招怒血狂涛。

巨大的血刃劈下来震得船也跟着剧烈摇晃,甲板湿滑,几个木箱滚出船体坠入海中。于锋本应接上一招重击,可他却下意识回头问道:“你没事吧?”

郑轩自然没事,但他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他从木箱上跃起,各色手雷尽数丢出,只见boss的血在这一下爆发中又下去一截。

于锋不满地说:“喂,不要抢输出啊。”

郑轩抬起枪,对着甘烈的脑袋开了一枪,子弹的切入角度似乎是故意为之,擦着于锋的眼侧而过,仿佛是一种提醒和威胁。

于锋低声地“哎”了一句,没再过多纠结郑轩这令人始料不及的一击。郑轩收了枪,坐回了箱子上,他默不作声地别过头去,若有所思地望着海上滔天浊浪。

很多时候于锋会给郑轩这样一种感觉,他的喜欢好似月满盈亏,来得太急、太重、太多,一旦超出了某个界限,便会让他本人不再如圆月那般亮眼。

诚然,郑轩觉得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是快乐的,可他们的一生并不只追求谈恋爱这一件事情,于锋应当是明星、是满月,无论身处何方都是他眼中不被遮挡的亮光。

以此为基础的雪球在后续的矛盾和分歧中越滚越大,于锋的不安让他的控制欲越发强烈、而郑轩却觉得于锋在画地为牢。

二人慢慢意识到,有些感情之于人生是锦上添花,而另一些可能只是画蛇添足。完美的作品应该有一个恰到好处的结局,而不应该留恋到不得不以遗憾收场的那步田地。

是郑轩提出的分手,他连让于锋问他如何舍得的机会都没留下,迅速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后来于锋对此评价是:再和风象星座谈恋爱我是狗。

这句话从邹远传到唐昊传给了张佳乐又传给去黄少天,兜了个大圈最后还是到了郑轩的耳朵里。郑轩说:他一个处女座凭什么?!

一段感情以这样两句无足轻重的玩笑作为收尾,像是手术最后打上的轻巧的结。谁又知当时刀锋剜肉时的疼呢?


7


狂剑士接下来的操作便中规中矩起来,他破了Boss的甲,将人按在甲板上打。场面逼真得有些离谱,猩红的血喷溅而出,落在于锋眉骨,很快又被雨水冲刷干净。直到最后一击出手,甘烈的血条一灰,身体也像抽去了提线的人偶,软塌塌地落了下去。

随着甘烈坠入深海,满天乌云跟着消散,金色阳光将船上支离破碎的水面照得熠熠发亮。虹桥当空,穿破海天一线。

“于锋,你快看!”

被叫到名字的狂剑士应声回首,顺着弹药专家抬起的手指望去。

在雨过天晴的迎空海峡,巨鲸突然钻出海面,它翻身跃过彩虹、尖啸着卷起浪花,伴随着悠长的叹息以背向下扑入水底。

郑轩缓缓放下手,他双手撑着栏杆,翻身跃起坐在上面,一双腿随着船的摇摆荡来荡去。就在他刚刚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于锋一同来看的时候,突然有了想和他复合的冲动。

在风中劲草比赛图里两个人战术统一的时候他可能都没想过要复合,甚至在北桥上互相帮助跳跃过河的时候都没想过,在新堰半岛一起杀海贼的时候也没有。

但是此时,郑轩想起自己当初是有多喜欢他的。

总有人觉得他们能在一起不可思议,说他们性格不合、默契不够、理念不同……他们懂个屁!

郑轩喜欢于锋与自己截然相反的部分。他们尝试着去理解彼此,郑轩会把自己所爱分享予他。大多时候得来的是于锋的迷惑不解和无奈奚落,但总有那么一些时候,他和于锋能够达成共识。

那种难得一见的碰撞让他们两个仿佛相撞的孤屿,地动山摇、波涛汹涌,把双方一角撞得碎烂。但也只有和于锋牵手并肩同看一片风景时,郑轩得以从于锋那里窥见他仅凭自己所不能感受的另一半世界。

爱不是一味妥协,爱是和而不同。


于锋踩着水步步走来,好像是犹豫了一下,才慢慢伸出手从后面抱住郑轩。他将头埋在弹药专家的肩膀,瓮声瓮气地说:“就抱一会儿,让我回回血。”

其实,于锋的血并没有因为这一亲密动作而回得快些,但他们就这样等着血条一滴滴缓慢回满。期间于锋抬头同郑轩看向海面上银鸥、也试图靠能够让郑轩从此失聪的海豚音召唤水底的海妖。直到周身加血的数字都消失不见,于锋依旧恋恋不舍,他装作没看见一样,得寸进尺地抱着弹药专家,双臂越收越紧。

这样腻歪又温情的时间终有尽头,之前一望无际的海也渐渐被步步逼近的海岸侵蚀。郑轩将步枪的枪口抵在于锋的脑袋上,装腔作势地威胁道:“下去,都快靠岸了。”

于锋闭上眼,晃着脑袋像只憨态可掬的大狗蹭着危险的枪。只可惜,这时一道煞风景的红光亮起,系统提示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还亮出进退两难的一句“咳咳”。

于锋这才放开了郑轩,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提示框。

“恭喜两位击败了关底boss,想必你们也对彼此的感情有了更深感触,那么接下来是最后一个问题——”

它顿了顿,继续问:“二位是否想要同对方‘破镜重圆’呢?”

于锋:“想。”

郑轩:“不想。”


系统提示框显示了一整排省略号,它闪了闪继续挣扎道:“你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

“问你呢,于锋。”

“我在问你!!!”

提示框特意闪到了郑轩面前,在空中不停摇晃,并用了三个感叹号来表达它的不满。

弹药专家安抚似地拍了拍框框的边缘,低声说:“这么多年我们都没复合,你心里还没点逼数吗?”

这句话好似说给这个莫名其妙的系统,也像是说给于锋听。

“我已经见过这段感情的结局了,干嘛非要谈这个恋爱不可?”

系统被他的话怼得半天没再跳出新的提示。

郑轩突然觉得这个副本有些文不对题的荒诞。

他们之间缺的不是默契,最初也并不是默契让他们走到一起。

他们并肩与否不那么重要,无论立场如何,他们还追求着同样的梦想。

他们不是因为误会分手,自然也不会因为道歉而复合。

他们缺的不是爱与付出,他们从来也不缺这个。

只是这一念而起的感情如一场秋日蹿起的野火,彼时燃得猎猎,烧够、便灭了。一切都合乎情理,无论是燃起,抑或熄灭。

郑轩再次拍了拍提示框,那一副通透又释然的模样烟消云散,他换上疲惫的语气问:“你什么时候才能送我们回去啊?”


8


“不行!”

“还不能走!”

“再附加一关,过了再说!”

系统连着跳了三条提示出来,彻底惹怒了好脾气的弹药专家。

郑轩举起枪就要开干,一副今天不把这系统打烂也至少把这个提示框打成筛子的架势。于锋赶忙拦住他,哭笑不得地劝道:“冷静,冷静……都走到这里了,不差这一关的!”

郑轩挣扎着蹬了两下腿把怒意发泄完毕,像是一枝开蔫了的花,软趴趴地妥协:“好吧好吧,这游戏能不能靠点谱?”

系统没有回答郑轩,但下一刻他的身体似乎有了变化。这一关的场景不在游戏里,他们两个恢复了自己的身体,分别坐在两个锁死的房间中。

他们一人各戴着一只蓝牙耳机,得以相互通话。

系统提示马上给了两个人指令:“附加关:找东西。”

对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以及毫无提示的关卡,二人都有些懵。

找东西?去哪里找东西?找什么东西?

“好歹给点提示啊……哎哟。”

于锋听到郑轩的话忙问:“你怎么了?有状况?”

“压力山大,身体突然恢复了还有点不习惯。”

“怎么?不舒服吗?”

“倒也不是,就是感觉有点沉重……”

正说着,郑轩那边传来人倒进床里的声音。“好巧,还给我安排了一张床,要不我先睡一觉?”

“……别开玩笑。”

至于于锋那边,环境倒是安静,但不时会传出些“哐当哐当”的杂响。郑轩问道:“你在做什么?”

于锋答曰:“给你收拾一下屋子。”

“……喂!”

很显然,于锋所处之地是蓝雨的宿舍,他即便是离开了几年也不难辨别。而郑轩的房间乱得非常典型,除了枪淋弹雨的账号卡是规规矩矩放在桌上一角,其他东西——哪怕是身份证和选手证——都乱糟糟地堆在一起。

“我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于锋为难地说,“反正也要找东西,我先收拾着,你那边怎么样?”

郑轩环顾四周,回答道:“这里看起来不像是你宿舍,更像是个卧室,外面好吵,而且感觉空荡荡的,好像除了基本家具就没什么了。”

于锋听后似乎知道了他在哪里,便尝试确认:“壁纸是蓝色的吗?”

“是的。”

“我知道你在哪里了,你到靠窗的床头柜抽屉里看看,里面有一样东西,可能会是通关道具。”

郑轩按照他的指示走到床边,弯着腰拉开抽屉,而后惊呼一声:“房产证?”

“对,因为你总抱怨下了飞机还要坐好久的车,我就在机场附近买了套房。”

“……”

“还没来及跟你说就我们就分手了。”

那么这里的软装空缺就情有可原了。郑轩伸手狠狠揉了两把放在两个枕头中间的枪淋弹雨公仔,想来于锋定是等着他一起来布置这个家的。

换做那时的自己,也许会先因为窗帘的颜色问题跟于锋打一架。

但他们就是这样,明知道会有分歧,却还要和对方共同决定。

说是尊重彼此也好,说是有恃无恐也罢,总之他们不停渗透彼此的生活,哪怕分手这么久,也很难彻底将对方的痕迹抹去。

于锋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样,我挑的床躺着还是很舒服的吧?”

“确实。”郑轩趴在床上说道,“有心了,于锋。”


就如于锋推测的那样,郑轩那边的通关道具就是那本房产证。系统识别后,给了郑轩一个通过的结果。

但于锋这边就没那么顺利了,在郑轩的宿舍里找东西对郑轩本人而言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对于锋而言更是难上加难。于锋尝试了账号卡、情侣装甚至他们第六赛季共同拿到的冠军奖杯,全都被系统驳回了。

正在这时,耳机里传来于锋的一声“咦”。

郑轩忙问:“这次你找到什么了?”

“呃,一些照片……”

于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你怎么会拍了这么多,这种照片……”

“等等!”

郑轩好像反应了过来,他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你别看,压力山大,算我求你!”

他在心里把这个痴线系统骂了千八百遍,边骂边想该如何面对。

于锋嘴上说着“好我先不看”,手上却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归拢起来,放在桌上轻轻磕齐。这一叠照片的最上面一张,大概是十一赛季时拍的,照片里郑轩墨镜、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站在百花战队给于锋做的等身立牌旁边,举手有气无力地比着个“v”。

零零散散的一抽屉都是这样的照片,第十赛季、第十一赛季、代言、商演、全明星……他们分手后于锋出席的几乎所有场合,都对应有这样的一张同框合影。

照片里的郑轩呐,哪怕只是一个侧目,看向于锋的眼神都缠绵得要在空气里盘出一个中国结。任谁看了都要多嘴一句:他们一定在谈吧!

于锋不自觉掩嘴轻笑了一声。

电话对面的人立刻炸了:“你看了对吧?你肯定看了!啊啊啊啊——”

这一波发泄完,郑轩把自己当成一具躺在床上的尸体,经鉴定,死因为被戳穿羞耻小秘密而引起的社会性死亡。

他足足崩溃了五分钟,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一个完美的瞎话来解释自己幼稚的行为。最后他放弃治疗,认命地说:“好吧,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分手之后,我总不能去找你合照,干脆就和海报、立牌拍一拍留作纪念。”

“所以说到底,你还是后悔过吧?”

“算是吧。”

在两年前,于锋设想过无数次这个场景,他甚至在心里打了无数腹稿,以在郑轩面前扬眉吐气。

但如今,他只余一声轻叹。

郑轩说:“后悔自然是后悔过,可慢慢也就习惯了。谁离不开谁呢,对吧?”

于锋对此表以赞同。他亦始终不知道如何面对、如何挽回,心境也就像是停在了那一刻。再后来,他们都安于那样的状态,都未曾主动求和。

“我认真想过,被你分手这件事算不得冤枉,我们之前确实是有一些问题,即便你不提,我们也未必能有多长久。”

于锋话锋一转,继续说:“但我觉得人是在试错中成长的,这一路我便在想,在面对和过去同样的难题关卡,我们明明都做的比以前要好,为什么不再试试看,我们的感情能不能比过去更好呢?”

这个游戏一直在告诉他们:在爱情之中,他们会面临争吵和伤害,但他们携手同行,只要互相依靠、彼此信任,没有什么关卡是过不去的。

况且,他们还意识到原来在自己所看不到的地方,对方仍出于对彼此的爱做着一些事情。


……


于锋说:“郑轩,我们复合吧。”


9


游戏终于结束。

郑轩从他宿舍的电脑前惊醒,头上还带着耳机,耳机里传来于锋的声音:“喂?听得到吗吗?”

“啊,这……我们是通关了吧?”

“应该是的,我回宿舍了。”

“我看看今天几号啊,压力山大,我记得后天还有比赛来着……”

所幸时间好像是停滞的,距离郑轩睡着不过才几分钟的样子。他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和于锋说了一声“晚安”。

“等等!”于锋拍拍耳机,“你已经答应我复合了,可不要翻脸不认账!”

他的声音急得要命,显然是怕郑轩真把那当成是一场梦。

郑轩没正面回答他,而是无比认真地问:“我说真的,K市的房有G市的保值吗?你这么果断就买了。”

于锋愣了愣,接过话头:“那你在白云机场附近买一套啊,我就把我的房卖了。”

“痴线,我才不呢。”

“你出机票钱吧,夏休来K市,我们去买窗帘。”

郑轩觉得这个提议听上去还不错。他想起于锋在游戏里说的话,怀爱有诚、静待来日,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于是他推了推耳机上的麦克风,打了个哈欠说:“压力山大,就听你的。于锋,晚安好梦。”


-fin-

北极贝好吃

“屿撞”

请搭配原文 食用♡


*有参考

“屿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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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参考

石皮皮

【于郑】Adventure and Lullaby

断断续续真的搞了十年轩了!总之祝我的冠军生日快乐!比赛不用上擂台,技能永不被打断!摸鱼不会被发现,睡眠质量节节高!

  

一个西幻背景下的于郑小故事,后续是于郑游历大陆的短篇冒险故事,此处的游历指指:

于锋:游历搞研究写论文

轩:玩

同设定下还有一个平行世界的喻郑线,但剧情和cp完全不相干,有空再搞!!

  

  ——————————————


01

事情和于锋所预想的大相径庭。

于锋是一个学者,这个职业在冒险者中并不常见,哪怕他有任职于骑士团的经历,就业前景仍旧十分艰难。再加上他的探险都是寻访各个废墟遗迹,别人为了宝藏于锋为了壁画石刻,职业生涯规划和团队难以......

断断续续真的搞了十年轩了!总之祝我的冠军生日快乐!比赛不用上擂台,技能永不被打断!摸鱼不会被发现,睡眠质量节节高!

  

一个西幻背景下的于郑小故事,后续是于郑游历大陆的短篇冒险故事,此处的游历指指:

于锋:游历搞研究写论文

轩:玩

同设定下还有一个平行世界的喻郑线,但剧情和cp完全不相干,有空再搞!!

  

  ——————————————

 

01

事情和于锋所预想的大相径庭。

于锋是一个学者,这个职业在冒险者中并不常见,哪怕他有任职于骑士团的经历,就业前景仍旧十分艰难。再加上他的探险都是寻访各个废墟遗迹,别人为了宝藏于锋为了壁画石刻,职业生涯规划和团队难以匹配。好在于锋自己也挺能打的,故而一路独行下来倒也算是顺遂。

这一天他正在探访一处古精灵遗迹——倒也不是什么年代久远或者异象横生的遗迹,它位于郊外溪水边的一处橡树林内,遗迹的地上部分甚至连断垣残壁都称不上,只留下矮墙和几个圆墩墩的石柱地基,刚好能供人休息,是春秋季节附近村庄家庭出游和情侣约会的绝佳地点。每一位村民都知道这处地方,但没人把它当个正儿八经的古迹。

最开始于锋只是想去看看,他是个优秀的学者,哪怕只剩地基他也能通过建筑手法和材料判断出它来自哪个年代或王朝,如果有残留的壁画和铭文就更好了,说不定还能窥见遗迹主人曾经的故事。于锋喜欢这种发现和解谜的感觉和过程,这也是他退出骑士团转而成为一名学者的原因,他的团长当时还十分为他可惜呢。

然后于锋在这片遗迹的下方发现了魔法波动。他于施法上并无太多天赋,但这是一片充满魔法的大陆,作为探访过去,追寻历史的学者,总是免不了和那些充斥着古老法阵、魔像和残存魔力的古代遗址打交道,所以他特地收集了一件可以感知到魔法痕迹的道具。

这件魔晶现在在他怀里发着热,像是一个便携的小暖炉。它只有手心大小黄澄澄的一块,内里澄澈得仿佛透明,实际上却并不透光,如同像一小颗琥珀,只是并没有什么生物凝固在其中。卖给他的人称这是早年精灵的造物,但具体用途不明。于锋对此将信将疑——精灵们总是不吝与将自己的卓绝的锻造工艺用到哪怕最寻常的日常用品中,于锋个人觉得这种爱好有点类似于喜欢给所有家具都织上罩子的老奶奶,但这块魔晶看起来太朴素了点,如果是精灵造物,那它至少应该有一个有着松枝或者其他植物缠绕纹样的银托。

——这块魔晶是不是有点过热了?于锋这样想着,随即脚下一空,一条刚好能容纳一人的隧道仿佛凭空出现,一口把它吞了下去。

一阵失重后,他被隧道的另一头吐了出来。

这是一个简陋的祭坛,仿佛只是在地底随便挖了一个地洞然后就随便地把祭坛摆在那儿了,显得非常不走心,完全没有施法者的严谨风范,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村民们在地上来来去去,又是游湖约会又是篝火晚会,却无一人发现这处地下遗迹。

这里既没有成群的守护魔像,也没有拱卫祭坛的地下城和怪物守卫,但称得上古老,祭坛下层的建筑风格接近于两百多年前的精灵样式,地基和阶梯上都镂刻着枝蔓缠绕的花纹,以及表示祝福的魔文。

于锋认出了这种魔文,来自一支特殊的树海精灵血脉,他们在两百多年前的一场蔓延至整个领地的瘟疫中几乎全部死去了,连生命之树都在这场灾难中彻底凋零腐朽,故而这支血脉也不会再有新生的精灵了。

不知何故,在生命之树枯死后,这场天灾也一起停止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场古老的灾难渐渐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于锋猜测这里就是当年那群树海精灵的领地,而如今这片土地又是绿树浓荫,流水潺潺,村庄林立,只是在上行走的从那群尖耳朵的种族变成了人类。

地上绘制的八边形法阵丝毫没有褪色,于锋拂去盖在上面的一层尘灰,露出金色的纹路来。但他的魔晶没有任何变化,这个法阵已经没有任何魔法残留了。

 

 

郑轩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他其实已经苏醒了一段时间了,在没有钟表的情况下他无法正常估算时间,但大概是七八个月吧。他醒来后检查了封印和法阵——已经失效了,这说明他体内已经没有黑暗残留了,这也是他能够苏醒的原因——然后又躺了回去,他要睡觉。

他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少年,但沉睡和睡觉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沉睡时你没有任何感知,郑轩觉得这和死去也没有太大的区别,这中间流逝的时光仿佛一幅被撕裂的绢布,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那被截断的丝线织就了怎样的图案,也无法用指腹感受这副绢布的柔软和纹理。

他非常理直气壮地说服了自己:我已经好几百年没有睡过觉了!

于是他断断续续醒醒睡睡浑浑噩噩度过了这段时间。他有时会做梦,也有时不会,梦里的情节也有好有坏,还有一次被一个忽然闪现在他眼前的巫妖吓醒了——天知道他根本就不怕巫妖,他甚至有巫妖朋友!但总体来说,郑轩享受睡眠的全部环节,从迷迷糊糊入睡,那些或而平静或而激烈的梦境,到逐渐醒来的过程。

直到这天有一个人类出现了。

人类身上有熟悉的魔法波动,把郑轩从睡梦里拉了出来。但他没有睁眼,只是听着人类在他的周围走来走去,鞋跟落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时走时停,时而清理着什么,时而又传来羽毛笔刷刷的记录声。

这个人类身上有曾经属于他的东西,但郑轩并不打算要回来。他已经脱离这个世界太久了,很难说这件东西是否还归属于他,而他最珍视的弓箭和箭囊都好好地存放在他身下的小箱子里,这就够了。况且郑轩还没想好要如何料理他的过去,以及怎样规划一下以后,等他下次睡醒了可能会思考一下这件事,但那也是之后的事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补觉。

但是那个人类又悉悉索索地上来了,然后在他周围转来转去,研究这个,研究那个,低声诵读着镌刻在地面上的铭文。

郑轩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打算观察一下这个忙碌的人类探险者什么时候才能完事然后离开,他这里真的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被带走,宝石,金币,皇冠,法术书,珍贵的施法道具,统统没有,只有他自己锻打的一套弓箭和一些树种。

树海精灵中鲜少诞生具有天赋的施法者,他们更为亲近和大自然,盛产弓箭手和德鲁伊。

郑轩的思绪有一些飘忽,他想到自己的那一袋种子,都是他从断断续续从领地周围收集的,大瘟疫过后此地独有的一些植物应该已经不再存在于世了,他可以把他们都种下去,只是不知道时过境迁,这里的土地是否依然适合它们生长。如果不能的话,他还需要重新寻觅一处新的土壤。

他自己也宛如一颗深埋在地下几百年的种子,面对忽然松动的土壤,到底是应该视而不见继续沉眠,还是拔节抽枝去沐浴阳光呢?

郑轩自己也不知道,他不是特别有决断的性格,一向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好在也算顺利成长。只是一觉醒来过去好几百年,他也不清楚这个世界是否还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哇哦。

于锋在看到祭坛正中央时忍不住惊叹出声。这儿雕刻着一个精灵雕像,他的五官有些模糊,一个造型简朴的月桂叶发冠束起了他半长的头发,头发纹理雕得极为细致。他穿着精灵弓箭手们通常会穿的皮甲和短靴,短披风柔顺得垂在身后,在腰部形成波浪型的褶皱。但雕像并没有执弓,只是双手交叠安详地仰躺着。他的周围镂刻着精妙的藤蔓和橡树花纹,形成一个拱门的形状,这说明这位精灵是一个德鲁伊。

奇怪的是,拱门上并没有书写这位精灵的生平和事迹,于锋只能猜测是他可能是遗迹的主人。倒是弧形的两侧镌刻着几行文字,只是已经被灰尘和黄土彻底覆盖了。

郑轩希望这个人类不要再看了。尽管这里被一个高等幻影术笼罩,来人的感知被法术蒙蔽,只能看到一座雕像,甚至摸到的也会是花岗岩的质地,但郑轩心里却很清楚,他研究的是自己,何况这个人类冒险者还靠得如此之近。

这太尴尬了。

那个人类已经彻底研究上瘾了,正拿着一枚放大镜和一把小刷子,蹲在地上观察拱门处的铭文。

他先把覆盖在上面的灰扫去,小刷子动得飞快,郑轩能听到刷刷刷的声响,然后便开始有灰尘落到他脑袋上。

烦,痒。

郑轩抖了抖鼻子,忍不住开始皱眉,屏息凝神了好一阵。

但是上面依然锲而不舍地在落灰,他到底睡了多久?怎么这么多灰?喻文州给他施加封印的时候没顺便在高等幻影之外再加个除尘术吗?真是没有生活常识的可恶巫妖!他的骨头架子难道也不需要定期除尘吗?

阿嚏!

 

于锋霎时间顿住了。他好像听到有人打喷嚏的声音?

郑轩也僵住了。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于锋一寸寸地,缓慢地,僵硬地把脖子扭向身后。

那座雕像不见了,它原本所在的地方躺着一位真正的,活着的精灵,打扮地倒是和雕像差不多,只是并没有戴着那顶月桂发冠。

这位精灵明显在装睡,表情非常安详纹丝不动,但轻微翕动的眼皮暴露了他的紧张。

“别装睡了。“于锋说,”是你打的喷嚏吧。“

郑轩只好尴尬地睁开眼睛,摸了摸鼻子,坐了起来。

于锋注意到精灵的鼻头圆圆的,再往上看,是一双有些下垂的杏眼和饱满的额头,一双尖耳从乌黑的半长头发间戳出,比他见过的林地精灵们稍短一些,像是月桂树的叶片。总之是一张十分无害的脸。

精灵的额头上还有几道灰扑扑的印子,这是于锋刚才掸灰时落下的,但精灵自己显然并没有发现,他正忙着拍衣服上的灰尘。

拍到一半,他才发现这个人类一直在盯着他看。郑轩心里有些忐忑了:他怎么这么看着我?难道以前没见过精灵?我到底睡了多久?这片大陆上已经没有精灵存在了么?

他脑内的小剧场演到自己被可恶的人类作为珍惜生物卖到了马戏团,日夜不休地钻火圈没得休息的情节时,人类说话了。

人类说:“我是一名学者,正在到处游历探访遗迹……”

“我没有死。”郑轩忍不住打断他:“所以这也不是遗迹。”

“呃……是的。”人类一下子卡壳了,组织了下语言才重新捡起话头,“您知道这块魔晶吗?他一直在发热,然后我就掉到这里来了。”

郑轩俯一接过那块黄澄澄的魔晶,那魔晶内部便微微发起光来,握在手里暖洋洋的。他忍不住攥了一下,又松开了手,把它重又递回给人类:“是我以前法杖上的魔晶,但是法杖应该已经被毁掉了。”

人类没有接,他只好又说:“你拿到了那就是你的。”

人类说:“我认识一位工匠,可以给你做一支新的法杖。”

郑轩说:“我是德鲁伊,用不用法杖差别不大。”

人类笑了,但依然没有接那块魔晶,说:“但是近身战斗的时候可以用法杖敲敌人的头。”

于是郑轩也笑了起来,没有再坚持,把魔晶放到了斗篷的侧面口袋里——那里现在被撑得有点鼓囊囊的:“我就是这么干的。”

这是自从他从沉眠中苏醒过来之后第一次清楚感知到,自己仍旧与这个世界有所联系,曾经的那些熟悉的记忆慢慢回复到了他的体内。

我之前大概是真的快睡成雕塑了。郑轩想到,然后慢慢站了起来,弯腰掸了掸腿上的灰——这个人类真的往他身上扫了太多的灰了。

 

总算互通了姓名之后,他们便不再是对方口中的“精灵”和“人类”了。于锋邀请郑轩和自己一起旅行。精灵是拥有漫长生命的种族,故而这个族群对于历史和知识的保留称得上完整。尽管树海精灵已经彻底涅灭在时间的长河中,但他所了解的知识和经历过的冒险,都已经成为了历史甚至是传奇故事的一部分,这对于锋的研究和探险很有帮助。

当于锋问起郑轩接下来的计划时,郑轩却不确定起来:“先去看看朋友们吧,如果他们都还活着的话。”

郑轩没有提他的种子。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来自翡翠树海的精灵了。哪怕把这些种子全部播撒出去,也只不过是在重建历史的残影,翡翠树海再也不会重现了。

不过如果他还能见到他的朋友,他可以把一部分种子分给他们,他们住在这个大陆的各个角落,有温暖如春的南方国度,也有只有渡鸦才能飞跃的孤峰,而他的种子很多,总能挑到适合种植的那一颗。

日久经年,风会将他们成熟的花粉与苞子吹起,散入整个世界,那么整个世界都可以是他的故地。

郑轩的法杖毁坏了,故而只剩下一套弓箭。他把它们从小箱子里取出来斜背在身后,又整理了一下斗篷,道:“可以走了。”

 

时值盛夏,金色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橡树叶落在地面上,形成一个有一个小小的光斑,一人一精灵都作冒险者打扮,并肩沿着河流,踩着光斑向前走着——如果你靠得够近的话,还能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我可以变成蛇挂在你的脖子上吗?”

“为什么?”

“因为那样很凉快,又不用走路。”

“……好吧。”

 

Fin.

苍虬

碎梦大道Ⅳ 2.挽留不再

abo与演员设定,主于郑双箭头,但有其他人对郑轩的单箭头,注意避雷。


今天本来是个普通的阴雨天,如果媒体们没有旧事重提。但没办法,人们就喜欢听一些流星坠落的新闻,再惋然叹息着挤出几滴眼泪来,接着去过自己的日子,不在乎这种做法会不会在一起地伤害到当年的亲历者。很自然的,这十年以来于锋从不在这几天露面,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

在结束放映了这段未剪辑镜头后,邹远坐在沙发上,心乱如麻地翻着那些铺天盖地的消息,终究是没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只得关掉手机屏幕,用力闭上眼。

......该怎么办呢?

郑轩那茫然地向后仰倒的样子仍牢牢印刻在他的脑海里缭绕不去。以一个导演的角度,邹远很难去评判郑轩最后......

abo与演员设定,主于郑双箭头,但有其他人对郑轩的单箭头,注意避雷。


今天本来是个普通的阴雨天,如果媒体们没有旧事重提。但没办法,人们就喜欢听一些流星坠落的新闻,再惋然叹息着挤出几滴眼泪来,接着去过自己的日子,不在乎这种做法会不会在一起地伤害到当年的亲历者。很自然的,这十年以来于锋从不在这几天露面,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

在结束放映了这段未剪辑镜头后,邹远坐在沙发上,心乱如麻地翻着那些铺天盖地的消息,终究是没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只得关掉手机屏幕,用力闭上眼。

......该怎么办呢?

郑轩那茫然地向后仰倒的样子仍牢牢印刻在他的脑海里缭绕不去。以一个导演的角度,邹远很难去评判郑轩最后的这段表演是如何的登峰造极,因为他已然被那庞大而不可置信的绝望牢牢震慑。没有谁能超越郑轩与于锋的这一场对手戏,同时也是目前为止郑轩演艺生涯的最后镜头——因为在这艺术盛宴的末尾掺杂了意料之外的残暴真实。

在拍摄电影《碎梦大道Ⅰ》这一个镜头的时候,于锋手里的那把道具枪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真货,郑轩当场中弹——这次意外也终结了这对银幕情侣的无间合作。自那以后,郑轩便销声匿迹,生死不知。作为伴侣的于锋始终保持沉默,既没发表讣告,也没告诉外界郑轩的具体情况,哪怕郑轩群情激奋的影迷痛斥于锋是为谋杀犯,甚至对他采取过激行动,但于锋哪怕一句辩解也没有。有猜测确然地说郑轩是死了,又或者变成了植物人,于锋依旧默然。

于锋的沉默维持到了今天,郑轩被枪击的十周年之日。

刚刚瞥见的新闻里,郑轩的影迷来到当时的拍摄地点献花。那栋房子外面堆满了郑轩个人偏爱的荼蘼。他当年就因爱着这种象征末路的花而被诟病,如今看来更可以被居高临下地评判一句“不祥”。这样子,不明生死的郑轩倒像是真的死了,至少在人们的心里,他的生命已经结束。

不过,他们这些圈内人总是知道一点事,譬如郑轩还正常地活着——这是邹远听虚空影视的一位相当有资历的演员说的——但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于锋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古怪,也就没人不长眼地再去询问他这些事情。

本来对于他们这些局外人,事情已经算是过去了,但邹远不得不去在意——在《碎梦大道Ⅰ》当年的摄影师孙哲平和导演张佳乐先后离开百花影视后,这部未完成的作品落到了邹远的手里。几乎全部镜头已经拍摄完成,只差最后的一点,但郑轩中枪后一切工作工作都陷入了停滞,拍摄好的材料也没有剪辑,封存直到今天。

邹远自己粗粗看过一遍拍好的部分,实在惊为天人。于锋在其中贡献出的表演丝毫不逊于十年后演技炉火纯青的他自己,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郑轩在其中还要比他更高一层,邹远甚至怀疑于锋的高水平爆发可能是被郑轩彻底带入了进去。这位年轻的影帝在那时候切切实实地站在了艺术之巅,令多年之后在镜头之外品读的邹远都为之心醉神迷,只是之后的一切又是如此不幸。这倒真真映照了郑轩所爱的荼蘼的花语:末路之美。

极致的美丽过后便是末路。

艺术的末路......

郑轩的末路。

或许是震撼,或许是唏嘘,回过神来的邹远在深思熟虑之后做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决定:他想找郑轩把这部片子拍完,哪怕此时距离郑轩在影视界彻底失踪已经十年了。

很明显找于锋是没用的。哪怕他认识于锋已经很久,但邹远不觉得自己的面子能撬开对方紧紧闭了十年的嘴,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邹远已经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了。

他的车子在中途抛锚,只得步行。墨绿森林里弥漫出冷湿的雾气,将他团团包裹,但他的冲锋衣之下仍因长途跋涉蒸腾着热气,连带着额上也逐渐浮出一层密汗。林间似乎才下过雨不久,此时仍然湿漉漉的。邹远踩在层积的落叶里,走得跌跌撞撞,每一步都像最后一步,身上的肌肉像是在慢慢溶解。伴着难言的酸痛,他的四肢好像也在渐渐消失,只剩下灵魂在这里,只一味机械迈着步子罢了。

他头脑放空,只模模糊糊记得一点方位,根本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更多只是被一点模模糊糊的念头支配身体,并驱使着前进。

又一次被树根绊倒在地上时,邹远没有第一时间爬起来,而是坐在地上。他也不嫌脏,只是喘了好一阵子粗气。靠着粗糙的树干,他抬头向前方望去,却突然和某人惊讶的目光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个清瘦的人影,看起来头发很有一段时间没有修剪了,额发也显得颇长,被发夹别到一边。此人的皮肤白的出奇,在深林掩映之间竟真像个雾中幽灵,泛着珠白的暗光,在林间朦胧游荡着。

看见此人,邹远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激动地向前迈了一步,却又被刚刚的树根给绊倒了。倒下去的那一瞬间,邹远的余光瞥见了慌忙从坡上往下跳的人影,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钝痛,接着,他就失去了所有意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也就再也没感知了。

 

 

 

 

当邹远醒过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窗外慢慢降临的蓝色夜晚。窗外黯淡的天幕被枝叶的黯影切割得支离破碎,不时传来清亮的鸟鸣。微微抬起僵硬的手,在逐渐找回对四肢的控制权后,他才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样式简单却柔软非常的大床上,看起来是双人床,却只有他枕着的这一个枕头。他的外衣也被脱下,这时候正穿着里头的保暖内衣缩在被窝里,脚边还放着个灌好的热水袋。

姜汤温暖的香味传到鼻端,邹远随之转头,便看见推门而入的郑轩。他穿着居家睡衣,半长的发丝这时候被扎了个小辫子,整个人显得舒适而惬意。

看见邹远苏醒,郑轩也只说:“嗯?醒了啊。”便走到床边,扯了把椅子过来,自己坐下,又把姜汤递给邹远,简单补了句,“喝吧。暖暖身子。”

邹远坐起身来,依言接过,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又被郑轩打断:“我认识你。你是张佳乐的徒弟吧。找我是干什么?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邹远张了张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最后的那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只含混地说了一句:“是虚空的一位前辈......”

他的尾音还没散去,但这时候,郑轩垂下眼,突然又道:“是李轩吗?”

邹远很惊讶,郑轩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李迅,而是李轩?这是个不寻常的思路。邹远犹疑了一阵子,没有开口,但也没有否认。很明显,郑轩没有猜错。

“李轩……”郑轩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动了动,“他倒是很想让我再拍电影。”

从邹远这里得到了答案,但郑轩似乎没有接着这个话题深究的意思,而是再问了一遍:“你找我是干什么呢?”没有多余的寒暄,他直入正题的速度和当年一样快。

邹远捧着汤,感受着瓷碗传来的热度。他有一种预感,今天怕是放到汤凉也喝不上一口了,便把瓷碗小心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挺直脊背,镇定地说:“我来这里......是想请前辈你补拍《碎梦大道Ⅰ》的镜头。”

也很开门见山。

(郑轩出了名的喜欢省事,邹远也算投其所好了。)

郑轩没有立马拒绝,而是抬眼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郑轩的睫毛长的出奇,在脸颊上投下浓密的阴影,卧室暖黄的灯光在他的眼瞳里流转的时分,显得是那么晶莹而润泽。一个幻视,当年在银幕上摄人心魄、泫然泪下的幽邃双眼回魂一样重现,和眼前的场景交织在一起,让邹远一瞬如坠梦中。

作为当年蓝雨影视的几位御用演员之一,以及那个辉煌灿烂的金色年代所无法忽视的一部分,郑轩的表演无疑给邹远留下过相当深刻的印象。他的容貌,他的体态,他说出口的每个字......一切的一切都被定格在了胶片里,供人翻来覆去地品味多年。而每一次,他都能让人打心底里泉涌出新的感触。

郑轩打量他的时候,邹远也投去了自己的视线。出乎他的意料,在这般细细的端详之后,他惊讶地发现过往的十年没在郑轩脸上留下任何风霜。郑轩还是那样子:双眼微闭,眼睫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抬眼凝视人的时候带出言语无法形容的深情,同时不自觉地抿着自己的嘴唇。这一切被和谐地融汇在一起,便自然地显出一股慵懒却不松弛的风流态度。

郑轩坐在那里,本身就充满了故事感。这种感觉并不带被精雕细琢后的匠气,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灵动。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闪烁着灵感的火花,投来的深情一眼更胜千言万语。这种令人嫉妒的天资往往是同时代演员终其一生也达不到的境界。而郑轩,这从他踏进表演世界的那一刻便拥有了。

然而,这段他个人无法忽视的艺术华彩被暴殄天物般突兀中断,持续时间更是长达十年之久。很多评论家在这期间常常惋惜地提起郑轩,觉得要是他在,不知道又有如何如何精彩的表现。看看声誉不断上涨连夺大奖的于锋,哎,要是郑轩在,要是他们两人还能合作......这样的遐思便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邹远也是其中的一员,不过从前他没亲眼见过郑轩,这人对他来说更像个遥远的传说。不过也因此,在面对面的此时此刻,他更感到一阵难言的惋惜与并起的震撼。想要完成这部作品的决心被这种感觉更往上撩拨了几分。只要郑轩没有第一时间拒绝,那他就还有机会。

“请给我个机会,”邹远说,“前辈,我......”


苍虬

碎梦大道Ⅳ 1.最后一镜

郑轩生贺作品,微博参了活动,这边也存一下档。

演员设定,主于郑双箭头,但有其他人对郑轩的单箭头。注意避雷。

  

“当突然失去平日的兴致,暂时停止忙活的时候,我每每会做起白日梦。这些梦时而若隐若现,像影子一样不可捉摸,时而生动逼真、活灵活现,就好像我脚下的世界一样真实。不管它们是虚幻还是真实,都远非我的意志力所能左右。它们有自己的想法,倏忽来去,可以随心所欲地变化。一天,我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巨大黑坑,坑口围着一圈栏杆,栏杆上坐着许多猿猴,正忙着吞吃手掌上的宝石。这些宝石闪烁着红绿色光芒,猿猴不知餍足地吞咽它们。我知道这就是凯尔特的地狱,也就是我自己的地狱、艺术家的地狱。所有过于饥渴地...

郑轩生贺作品,微博参了活动,这边也存一下档。

演员设定,主于郑双箭头,但有其他人对郑轩的单箭头。注意避雷。

  

“当突然失去平日的兴致,暂时停止忙活的时候,我每每会做起白日梦。这些梦时而若隐若现,像影子一样不可捉摸,时而生动逼真、活灵活现,就好像我脚下的世界一样真实。不管它们是虚幻还是真实,都远非我的意志力所能左右。它们有自己的想法,倏忽来去,可以随心所欲地变化。一天,我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巨大黑坑,坑口围着一圈栏杆,栏杆上坐着许多猿猴,正忙着吞吃手掌上的宝石。这些宝石闪烁着红绿色光芒,猿猴不知餍足地吞咽它们。我知道这就是凯尔特的地狱,也就是我自己的地狱、艺术家的地狱。所有过于饥渴地追求美好新奇之物的人,都会失去心灵的平静和原先的外表,变得奇形怪状、毫无特色。”

——叶芝《凯尔特的薄暮》

  

  

“你怎么回事,”于锋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变高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于锋站在那里,遥遥望着站在窗边的郑轩。他表情紧绷,能看出竭力压抑着的庞大情绪,开口时的语气勉强也能算作是平静的。出卧室的时候着急,他也只披了一件白天的外套,此时凉风自被郑轩大开的窗户穿堂而过,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郑轩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地望着指间捏着的火柴——这是最后一根了。幽蓝的月光和跳动的焰色在他的脸颊上投下浮动的光影。他闪烁瞳孔里,火焰跳跃好似幽灵。

终于,随着晚风掠过,火光在不甘地残存了一阵子后归于死寂,只在泛着焦黑的木头上留下几颗猩红的光点。这时候,郑轩才轻轻抬起头来,慢吞吞地瞟向了于锋的方向。

“我什么意思......”郑轩低声重复了一句,脸上的表情是一种古怪的漠然,而他的语调却带出一股冰冷的挑衅意味,“你也有不知道的事啊?”

他的尾音刻意拖长了一截,然而并不做作,反倒是显出几分迤逦。

但于锋不吃这套,他望着放松地倚靠在窗边的郑轩——这人半边身子已经探出窗去,悬在半空——只是眯起了双眼,眉头紧蹙。

郑轩没有感觉到,或者说,他并不在乎于锋此时散发出的危险,这是扯起嘴角,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

“怎么,”郑轩说,“找我干嘛,有话直说,没话就回去睡你的觉!”

说这话的时候,郑轩颤抖的尾音显出了一种再也掩饰不了的诡异的亢奋。他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嘴唇却显得莫名苍白。

没等于锋回复,他就接着自言自语起来,投下斩钉截铁的一句话:“我要走......我要走!”

他语气越来越坚定,然而这件事本身就很荒诞,作为一个被完全标记的Omega,他又能自己去哪里?

于锋深深吸了口气,竭力想冷静下来,胸膛却还是不断起伏着。与Alpha的本能对抗是件难事,但他还是尽可能的展现出一个和平的态度:“冷静点,你现在又要去哪?......我们等了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算是做出了点成绩。我们......”

“别装了!”

就在这时候,郑轩像是彻底打破了身上那层冰冷的外壳,睁大了双眼嘶吼出声:“你心里不可能没数!——让我走吧,我受不了了,我不爱你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话到最后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我不爱你了。是这样,对......”

于锋终于忍不住了,毋宁说此时还能再忍的话就已经脱离了一个正常Alpha的范畴。他大步冲到郑轩身前,双手紧紧箍住对方的肩,力气不自觉地越来越大,让对方在月光映照下惨白的皮肤上浮现出几抹晚霞般的红痕。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郑轩比他更崩溃,一把拍下于锋的手,自己狠狠扯过他的衣领,手背上青筋暴起:“这不是我想过的生活!他妈的!他妈的!!!”

随后,郑轩放开了手,于锋则向后踉跄几步,投来了极度难以置信的目光。

郑轩没有理他,而是迅速朝一旁闪身。他的脚步喝醉了酒似的,显得莫名摇晃,好不容易站稳了,他又靠在客厅那个珠光白色的柜子旁——这颜色还是他自己精挑细选很久出来的——上面放着个宝蓝色的剔透玻璃瓶,有几天没换水了,里面的荼蘼蔫蔫的,花瓣也显出几分黄昏般的郁色。

郑轩“哐”的一声撞过去时,柜子连着花瓶都是一晃。他也没管,只自顾自的一把拉开最上格的抽屉,在拉开保险栓之后把摸出的东西不管不顾地塞到于锋的手里,按着他的指节一根根握紧。

感受到那阵冰凉触感的同时,于锋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他下意识一甩手想把东西丢掉,却因力量大的出乎寻常的郑轩而未能成行,但脱口而出的话语是止不住的。

于锋失声喊道:“你哪来的枪?”

郑轩没有回应他的话,泛着潮红的脸透出几分神经质来,倒真像醺醉般的样子。他只一味牢牢抓住于锋的手不放,终于挣扎着,对满目不可思议的于锋说出了这样的话:“我想……我想……我想死,你杀了我吧!不用管什么标记,这不就能解脱了?算我求你,因为标记我不能自己动手,只有你能了,你不想解除标记那就杀了我!杀了我......我一切都安排好了,没人会知道是你做的,我们都能开启新生活,对不对?......”

他说话的语气蛊惑至极,脸上泛着一层酡红,更显出几分病态。于锋下意识的想要抬手,却强行按捺住了自己,要先去把手上的枪处理掉。这次他再没有留力气,郑轩的手指被于锋充斥着强硬与怒火的动作一根根掰开。郑轩垂着头,让发丝遮住了双眼,不去和于锋对视——不用看他也知道,于锋现在沉默的平静下是怎样的暴怒。

他认识于锋已经很多年了,他了解于锋更甚于于锋了解自己。

这么紧急的时候,于锋没有说任何话来浪费时间,直接动手就是他的回应。

郑轩并没有放弃,他此时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了,只沉浸在自己世界关于死亡的一切幻想中。他竭力握住枪把,尝试着让枪口朝向自己的左胸,又被于锋迅速推开,他又不屈不挠不管不顾地继续凑上来,本就不太整齐的发丝一下凌乱,蛛网一样绵密地贴在脸侧。在这一过程中,他不可避免地和于锋推搡起来。两人的身体一下子靠在一起,连杂乱起伏的呼吸都能感触得分明。

在今日的爆发之前,他们冷战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么近的距离倒像是回到了当初热恋的时候,于锋还没有成名的时候......

郑轩感受着于锋胸膛里搏动着的心跳,脖颈不自觉地高高昂起,仿佛垂死的天鹅,又在一瞬间让他幻视两人最终标记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这样袒露了脖颈,面孔上慢慢地浮现出一个死亡般的表情,随后从唇齿间溢出一个近乎哽咽又好似叹息的泣音。

说起来慢,其实根本就是几个呼吸交错的事,但这已经相当奇怪了。于锋感到难以置信,郑轩作为Omega,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殊不知连郑轩自己都不知道答案,他只是执拗的做着机械式的尝试,一点回头欲望都没有的朝着死亡狂奔而去。

咔擦。

这一道细小而冰冷的声音发出的那一瞬间,于锋和郑轩两人以完全同步的状态霎时抬头。于锋的面色可以说是惨白,透着一股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难以形容的绝望,而郑轩微微歪着头,嘴唇微张,大睁着眼凝视着于锋,竟带出一股子抹不去的天真。

牵着于锋的手,郑轩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下一刻,伴随着被消音器衰减后的刺音,一片堪称凄艳的猩红在郑轩的白绸衫上氤氲开来,那色泽是如此的潋滟,如同在水面蔓延散去的涟漪波纹。

而郑轩,带着茫然、失神与恍惚,喃喃自语了一句:“啊......我在做什么。”

在空气里回荡的声音小得仿若蚊蝇,却好像让郑轩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把他吓得毛骨悚然。郑轩想要站直,却忘记了自己已经失去最后的力气,反倒扑通一声向后仰倒,沉在幽蓝的午夜之中,正正对着大开的窗口。在那里,树影婆娑摇晃着,传递来不休的叹息。

郑轩的头颅重重砸在地板上。这一下把他拽入混沌,破坏了一切正常思考的程序。但比起头脑的昏沉,胸口处传来的剧痛先一步占据了他的所有感官。而伴随着血液的不断涌出,他的体温也自这个破裂的创口流失殆尽,最终使他全身上下都迅速变得僵硬,连手指尖都无法再动一点,全然不能挣扎了......

他再听不清于锋的话,只是再度困惑地重复:“怎么回事?”

生命里难以忘怀的所有在此刻都变成了遥远的幻影,一切的一切都像他最后点燃的那根火柴一样,在冷风里颤抖着熄灭。

随后,他眼前的世界彻底陷入了昏暗。

 

 

 

 

 

 

 

 

 

邹远站起身,关掉了放映机。

 


苍虬

碎梦大道Ⅳ 3.《冷夏》:花样年华

主于郑双箭头,但有其他人对郑轩的单箭头。注意避雷。

abo+演员设定,但前者元素很淡。



3.《冷夏》:花样年华

 

郑轩和于锋的初遇是在两人共同的处女作《冷夏》的试镜场。

那是炎夏的一天,于锋再回想起来的时候只能在记忆的角落勉强翻出热风轻抚皮肤的触感。阳光金的近乎透亮,穿过枝叶缝隙洒下一地金箔,蝉鸣便在阴影的罅隙里缭绕不绝。

那时候于锋也才初出茅庐,并没有什么钱,坐着公交车就来了。结果路上堵车,他忧心自己赶不上试镜时间,下车后气喘吁吁跑着就过来了,廉价的白T恤被汗浸湿,反倒还提前了一点。

但在急匆匆到了这里后,于锋更大的感觉是无所适从。很多人,都是些和他差不多大...

主于郑双箭头,但有其他人对郑轩的单箭头。注意避雷。

abo+演员设定,但前者元素很淡。



3.《冷夏》:花样年华

 

郑轩和于锋的初遇是在两人共同的处女作《冷夏》的试镜场。

那是炎夏的一天,于锋再回想起来的时候只能在记忆的角落勉强翻出热风轻抚皮肤的触感。阳光金的近乎透亮,穿过枝叶缝隙洒下一地金箔,蝉鸣便在阴影的罅隙里缭绕不绝。

那时候于锋也才初出茅庐,并没有什么钱,坐着公交车就来了。结果路上堵车,他忧心自己赶不上试镜时间,下车后气喘吁吁跑着就过来了,廉价的白T恤被汗浸湿,反倒还提前了一点。

但在急匆匆到了这里后,于锋更大的感觉是无所适从。很多人,都是些和他差不多大的青春演员,有些人的脸还在电视上出现过,大都穿着整洁而昂贵的衣服。但没有谁认识他,也没有人在意他。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令于锋如坐针毡,在这时更不要说去想什么拿到角色的事情,他左顾右盼,下意识只想先找个安心点的地方暂且坐下。

但在环顾四周的时候,他却发现了一个比他还要随性的家伙——于锋的随性是被迫的,因为他穷,但这人明显是懒得打理自己,行动起来却又异常自如,一点不觉得自己这种样子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对。

出现在于锋眼前的是一个大喇喇坐在花坛边上的家伙。他也不嫌那里的石砖被烤的火热,报这个西瓜坐在那里,整个人软塌塌的。

于锋第一时间被这个夺目的造型吸引了视线。此人上面穿着个老头衫,下面是个大裤衩,刘海被扎成了个小揪揪,露出光洁的额头,在旁人的瞩目之下毫不在意地摇着蒲扇啃西瓜。在经历了这一震撼之后,于锋这才转而去注意了对方那张明显被衣着和行为糟蹋的脸。

他的第一感觉是,那实在是张很薄情的脸,很适合当感情骗子的脸。那张脸透着一种奇妙的、朦胧的疏离......

还没等于锋梳理好自己内心的感受,此人注意到了于锋的注视,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接着便是一挑眉。也不在意是不是陌生人,便懒洋洋地拍拍旁边的位置,意思是让于锋过来坐下。于锋思绪被打断,又自觉孤零零站在那里也不像话,便不再犹豫,大步走过去坐了,结果一下被炙热的石砖烫了一下,好险才没叫出声,这人倒是一下笑出来了。于锋也没生气,看着这人肆意的笑脸,莫名也开始笑了。

之后,在聊天里于锋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

郑轩。

那个时候两人都不明白,在之后的十几年里,在他们两人之间,到底会发生什么。

 

“吃冰棍吗?”啃完了西瓜,郑轩又问。

“吃......吧。”犹豫了一下,于锋没有拒绝,总感觉这样做不大好。

但接着,郑轩就迅速地接了一句:“谢啦!给我拿根一块钱的就好。”

于锋一下转头,没说话,但眼神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郑轩也没有不好意思,而是很坦然地说:“我口袋破了个洞,钱都从那里消失了。喏。”说着,他撑开口袋给于锋看那个洞,“下次一定请回来,我真想吃那个一块钱的,想的不得了啊。”

“那你哪里来的钱买西瓜?”于锋问。

“裤兜里摸出来的最后的钱呗。”

“怎么不去买冰棍?”

“那时候想吃西瓜,现在想吃冰棍了。”

于锋被郑轩的自来熟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却突然闻到一股浅淡的、他莫名说不出来是什么的花香。他蓦地抬眼向郑轩看去,接着什么也没说,起身去买冰棍了。

他身后,郑轩一巴掌拍向自己的额头,在于锋背过身去后也露出了忍不住咬牙的表情:“倒霉死了,丢脸啊......”用小尴尬掩饰大尴尬,结果还是被看出来了......亏他强撑着一副社交恐怖分子的样子!

于锋买完冰棍,撕开包装袋再递给郑轩,自己也拿了根在手上感受寒气,却并没有拆开包装,只是转头轻声询问郑轩:“要我帮你买药吗?”

“呃呃......”郑轩挠着头,“这个就......我吃根冰棍就没事,我是轻量级的。”

于锋听懂了这句Omega的黑话,哦了一声,也就没说什么了。

 

 

“狗血吧。”郑轩说。

邹远先前不知道为什么郑轩开始絮絮叨叨说这些,不过也就听了。听了呢,也不好评价这些大前辈们的感情往事。但这时候他却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独自生活了十年的郑轩只是单纯想说说话而已,他邹远只是恰好赶上了。

郑轩自顾自又说:“当年给他一根冰棍就骗走了,一块钱......亏死!”

“好吃吗?”鬼使神差地,邹远突然问。

郑轩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低声应到:“......不错。还不错。”

 

 

两人之后没有再说多的话,而是缩在角落一起吃冰棍。

那种冰棍的颜色是种鲜明的、透亮的蓝,上面还结着一层薄霜。虽然廉价,却很清凉,被郑轩拿着的时候仿佛一块凝冻的蓝冰,在空气里冒着寒气,滑下几滴凝结的冷露。

郑轩舔冰棍的时候像猫露出一点点舌尖。在于锋的视角里,从他唇齿尖露出的那一小点颜色殷红得过分了。但郑轩本人呢,他却恍若未觉,只是在那里悠闲地舔舐着,有时轻舔唇角,感受着沁凉的薄荷味。在身上那阵醺热的潮水退下之后,他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似的,全身上下都透出一种软塌塌的悠闲。而在阳光极度清晰的普照下,于锋的目光里除了郑轩泛着流金的蓬松头发,甚至还能看见他脸上的那层桃子般的极浅绒毛。这让郑轩更像是一只惬意的猫,把自己团成一团打着哈切。

这令于锋看得莫名脸红,不知道为什么,先前的郑轩一点没有给他Omega的感觉,但现在嘛,安静下来后反而有种难言的诱惑感。这就是静态美人吗?

正当他想入非非的时候,耳边立马就是“咔擦”一声传来,于锋一瞄,原来是郑轩一口狠狠把冰棍截半咬断的声音。他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手机,也不怕冰,叼着冰棍解放双手,熟稔地点开游戏图标,放了点微弱的音量开始上分。

于锋看得心里发毛,心里头那点青春少男的想法立时烟消云散,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好些。郑轩没察觉,或者说察觉了也不在乎。他瞄一眼于锋,含糊不清地说:“加个好友?”这游戏目前算是现象级,他们这个年龄段基本没有不玩的。

于锋莫名嘴巴有点发干,非常规矩地端坐在散漫过头的郑轩旁边,老老实实拿出手机陪着郑轩开始打游戏,刚刚来这里时的那点局促早已找不到了。

 

 

“这小子完全被拿捏了。”魏琛喝一口西瓜汁,转头对着方世镜说,“西瓜汁不错啊。”

方世镜一挑眉:“我反而觉得他不简单哦。”

两人穿着休闲装坐在遮阳伞下暗中观察,带着大墨镜,也没人认出来他们。

“像你是吧,对林杰扮猪吃老虎。”魏琛“嘁”的就是一声。

“脸没整。”看了一阵子,方世镜又很笃定地说道。

魏琛翻了翻自己手里的记事本,他一直还维持着手写习惯:“别说,真是老天赏饭吃。我之前看了他俩投的视频,长相不算是最顶尖的,但实在上镜,天生就很有故事感。这群人里我最看好的本来就是他们两个,没想到这时候还凑到一起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两人的长相确实在镜头里都太冷了,但感情流露时的表现又是如此灼热,恰恰正适合他们此次电影的题材。

魏琛悄悄指指这两人:“老方,看见没,我就说可以,这俩眼神都拉丝了。说不定咱们还能当一回月老呢是不。”

他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于锋音量不小的一声“啊?”和郑轩的一声“啊!”。魏琛和方世镜两人齐齐看去,便看见于锋猛地抬头冲着郑轩不可思议地喊道:“这都能送啊?”明明是郑轩叫他打游戏,最开始不情不愿,结果打到后面自己先上头了。

郑轩本人倒是佛性得不行,依然随性操作,头都没抬就回了一句:“没事,下把我一定行......”话音未完就又死了一次。

“你别送了!”

“玩游戏而已轻松点啦......”

胜负欲爆炸的于锋此时完全忽略了周围人的视线,眉头紧蹙,神情专注无比,手上操作不停,还硬是扭过去用手肘杵了郑轩一下。

郑轩张嘴怪叫了一声,但自觉心虚,没有还手。

方世镜立时转向魏琛:“你管这叫拉丝?”

“诶这小子......”魏琛也无语了,就这,就这?就这还能找到对象?

“别吧,别到后面终成兄弟。”方世镜喃喃自语。

“咦惹......”魏琛发出意义不明的嘟囔声,“还是试一下,先试一下......”

 

 

 

 

“诶我特么真是——于锋,听得懂人话不?放开点!你又不是在郑轩身上寻找母爱!你是想上他!上他,你懂吗!”

连续NG十八次后,魏琛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手里喇叭丢在地上,直接冲着整个人僵硬无比的于锋大吼出声。

此时推门而入的方世镜刚好与话音落下后转身出门抽烟冷静的魏琛擦肩而过。房间里气氛一时比较凝滞,但以方世镜的情商这不算什么,很快便安抚好了工作人员,暂停拍摄,让各位都休息一下。他和魏琛合作这么久,也知道对方在进入工作状态后有多暴君,而且这次......表演确实出了点问题。

于锋此时还维持着平躺在床上被郑轩牢牢压制、掐住脖子的姿态。用刚刚魏琛的说法,“跟个新世纪木乃伊似的”,那是真的一动也不敢动啊,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是笔直笔直的。

郑轩叹了口气,也翻身下来,在于锋身边盘腿坐着,烦躁地挠了挠头,手指无意识地不停卷着额边的发丝。别说于锋,他自己问题可也大着,刚刚板着一张脸,什么表情都感觉奇怪。

那天过后没多久正是开始试镜,两人便分开了。之后得到通知再到片场,却发现另一个主演恰好是熟悉的人。魏琛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没提前告诉他们,也正是如此才能在一旁看见两人惊讶的表情。而方世镜一直在旁边耐心地仔细观察这两人的见面以及之后的相处,目光堪称审慎。或许在现在,哪怕郑轩与于锋两人自己都没有方世镜更来得了解两人的相处模式。

方世镜心里明白,魏琛要的青涩,两人确实有了,但青涩也随之浮现了不少的问题。或许是时间还太短了,或许是两人的经验都还不怎么够,明明前面进程都还很好,但在到了这段激情戏时,莫名其妙的尴尬便涌现在镜头里。

两人坐在床上,像两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什么也没说,但都散发着一股郁闷的挫败气息。

方世镜叹了口气,转向他们两人:“再多相处会儿吧。出去走走,玩玩,都可以,嗯?去吧,都休息休息......”

 

 

 

“所以,”于锋问,“你是素人?”

郑轩百无聊赖地趴在天桥的栏杆上,面上是光影交织的树叶轮廓。此时烈日灼热,行人极少。听见于锋的话,他长长出了一口气,整个脊背都塌下去,活像只晒背的乌龟。

“嗯嗯......”他拖长了声音,“都是黄少的错。”

“黄少?”于锋听见个熟悉的名字,“黄少天吗?”

“是他呀。”郑轩点头,“他非要拉我,我也就过来给大天才陪跑呗,结果弄错剧组了,居然又被选上。”

“那可真算巧了。”于锋难得感慨。

“巧什么......”郑轩嘟囔一句,“麻烦着呢。”

他的尾音极低极细,以至于那几个字在传到于锋耳朵里之前就已经消失无踪了。

说心底话,郑轩实在是很后悔没在黄少天面前坚定信念,硬被他拉来一起投什么试镜,选上了又退实在不尊重,但他整个夏天安稳的空调房宅居生活也就没有了,只能顶着大太阳,背台词记站位,这里跑哪里跑。他可能确实有点天赋,前面倒也过去了,但他实在没谈过恋爱,这能怎么办嘛!郑轩不是个一下子就有状态或者特别自来熟的人。恰恰相反,他的边界感非常强烈,碰到这种戏码堪称夏日里的又一酷刑,人都要给魏琛骂傻了。于锋也是一样的,虽然之前聊了几句,但真没这么熟。

哎,于锋,说起于锋,虽然没那么熟,但实在是好人呐。还好有他每天去剧组外面的小摊上买一个西瓜过来,然后和郑轩一起窝在角落里大吃特吃,一起抒发白天被狂骂一通的郁气。郑轩最开始还很诧异,觉得于锋不像做这些事情的人,问后却听见于锋说以后出名了就没机会这么吃了,要对自己的腹肌负责。郑轩当即就笑了:这么有自信?还腹肌,怎么不说男菩萨。于锋说这可是魏琛与方世镜的合作,而且他自信自己也不差。郑轩对魏琛和方世镜的地位并不了解,也没兴趣去了解于锋语气尊崇的原因,只是想着:妈呀,这家的西瓜真的好好吃......

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但到了后来,郑轩就能相当习惯而欢快地加入吃西瓜的行列,甚至可以说每天最大的那点盼头就是于锋买回来的西瓜,这样他被魏琛骂的时候就能放空思绪想入非非,白日梦西瓜,精神状态反而比略带处女作焦虑的于锋很要好上一些。

“有这种经历也很好啊。”沉默半天,于锋再次开口。

郑轩刚想回话,兜里的手机便突然间“叮叮叮”响起铃声。郑轩浑身一麻,手忙脚乱把手机掏出来按掉,这才长出一口气。

“......昨天闹钟忘关了。”郑轩心有余悸的样子像是对这声音已经有了生理反应。

于锋看着他捂着心口的样子,一时觉得很好玩,又觉得有点可爱,一下子笑出声来。

郑轩一撇嘴,声音故意矫揉起来:“哇,好过分哦,大明星笑我呢——”

虽然说起来是抱怨,郑轩的声音还是那样慵懒的、甚至于是有些棉花糖被烤化了般的软糯。

于锋相当配合地举起双手:“我的错,我的错,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

“好吧,我就大方的原谅你了。”见于锋这么配合,郑轩也就很有表演欲的放过了他,又转过话头问,“今天去哪溜达呢,好不容易放我们一马呢。”

“你没想好吗?已经要十一点了。”

两人一起在栏杆上静静地趴了一会儿。空气因为灼意泛着模糊的扭曲涟漪,树影随着热风而不断婆娑着,在两人之中荡漾开了一阵奇异的静谧。

“就这样吧。”良久,郑轩才淡淡开口回应。

于锋没有回应,只是看着郑轩沐浴在阳光中的侧脸。

郑轩的下颌线异常分明,脸颊却略显清瘦,此时微闭着眼,眼睫轻颤,则显得安闲而又静谧,将他整个人都凝滞进近乎静止的奇妙状态。郑轩游离的目光来自他自己独享的内心世界,随着气流而浮动不止的发丝却把他拉进现实的分界线上,让他不再显得如此难以接近。

莫名地,于锋难得起了一阵探究的冲动。奇怪的人,读不懂的人......总而言之,不算正常人。

“也挺好的,是不?”好半天,郑轩又开始轻轻言语。这话并不是对着于锋说的,毋宁说在这一时的放空后,于锋此人他的眼里已经消隐无踪,他说这话更近似于自言自语。

于锋则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心底泛起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渝。他到底在想什么呢?这个人倒像是个谜了。一个谜团,在他闭上眼时雾一样萦绕在于锋周身,他一睁眼,却又是光里难觅面容的郑轩。

他看着郑轩。

于锋绝对是俊美的,甚至于他的魅力极富攻击性,在这盛夏临近正午的骄阳下更是如宝石般闪闪发亮,而此人双眼投来的目光可以说是天生深情。或许是视线如同芒刺,触动了被他注视之人钝感的神经,郑轩未曾转头,却从眼角的余光投来浅浅一撇,在和于锋对视的那一瞬间又过电般地颤了一下,迅速移开了视线。只是这次他心乱如麻,却不能再重归自己的世界了。

郑轩的腿不自觉地轻轻晃了起来,打破沉寂后终于显出和年龄相符的俏皮。而凝视着他的于锋却敏锐地发现郑轩在紧张的时候会踮起脚,用牙齿轻轻折磨自己紧抿的下唇。

了然这点的于锋陷入了莫名的亢奋之中,这时候,对于他和郑轩,两人都像步入了一个新世界。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凝在郑轩身上,而郑轩呢,始终未曾去看他,但是喉头滚动,嘴唇不知从何时也开始发干,胸膛起伏的幅度也大了好些,视线则到处乱晃,找不到安定的方位。

这不是尴尬,而是另一种难以言说的不自在。古怪的气氛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两人先前各有边界的相处显得很顺滑,很坦然。此时好似踏入沼泽,却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大更明亮的世界。这个世界有没有尽头,尽头处又会是什么,此时的于锋却并不知道,但探索这片未知而美丽地域的欲望却在他心中熊熊点燃,在看见终于在他的视线下显出畏缩与受惊、甚至有些可怜可爱姿态的郑轩之时,这样的冲动更甚往常。

于锋在此时显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这样的注视持续了很久。直到郑轩的耳尖显出了晚霞般的颜色,郑轩退一步,于锋便想再进一步;郑轩的不安愈甚,于锋那阵诡异的激情也就愈炽。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又一阵熟悉而刺耳的铃声响起。郑轩如蒙大赦,转身背对于锋,迅速接起电话。哪怕没开免提,魏琛的声音也能听得很清楚,这是要他们回去了。

郑轩提步便走,没有回头,也没有去叫于锋,像是非常肯定地知道于锋能听见。他的步子迈得又急又快,没有等着身后那位。于锋则畅快地轻笑一声,以一种让郑轩非常上火的胜利姿态大步向前赶了上去。

郑轩听见了他的笑声,作势要转头,最后却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只是气鼓鼓地一个劲儿往前走。

两人之后都没再说一句话,但心里都明白,对于他们刚刚起步的关系来说,这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崭新的纪元。但这种突如其来的激情会不会也突如其来地消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很偶尔的时候,于锋会被一阵微妙的情绪波澜所包围。

他的外形条件完全足够,却不满足于待在花瓶的位置上,对演技境界的追求远远高于一般的物质——他是想影史留名的。不过,尽管于锋在演戏方面很有一套,但并不是那种百年难得一遇的演技天才。而郑轩呢,拥有他梦寐以求的天资,却在漫不经心地使用着,并不多么在意。

打断于锋思绪的是一声响亮的打板。脆音和工作人员的声音一起落下之时,站在连廊中的郑轩和于锋同时气势一变。

大雨的帘幕从房檐下落下,在狂暴的雨声之中,郑轩神色转柔,显得温情脉脉,双眼因笑容的牵动也微微眯起,接着便倾身靠近于锋。这一调整看似细小,却使他和先前略显散漫的模样判若两人。那简直是一种可以被称为圣洁的表情,此时却出现在这样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身上。

于锋不得不承认,郑轩实在是天生吃这碗饭的,被魏琛和方世镜直接定下了绝非偶然。与此同时,他也略显苦涩地在心底自言自语了一句:有的努力在天赋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雨势越发大了。

他把心底里浮现的难言思绪压下去,抬起手臂抚上郑轩的脸。那里有一道伤疤的遗迹,哪怕他知道这是化妆师的技法,但真切看到时还是像被揪住了心。这种感觉是属于角色,还是属于他自己呢?于锋说不太清。接着,他怀臂把郑轩揽了过来。

两人的脸庞一时靠得很近,彼此呼吸已然可闻。郑轩的眼睛冲着他闪动了几下,接着于锋便看到泪水从他雾蒙蒙的灰蓝色双眼里滑了出来。而郑轩甚至仍然是微笑着的,只是这笑容在此刻有了更多的难言意味。

郑轩在哭戏上非常有一套,于锋实在疑心是他天天打哈欠流眼泪锻炼出来的。不过郑轩虽然演技丝滑顺畅,但确实是一个素人,于锋能发现郑轩有时候也会很笨拙,会发现他也会紧张。

就像现在。

太近了。

于锋沉默地感受着对方胸膛的起伏,微暖的体温从紧靠在一起的地方传来。在被大雨淋湿的当下,实在是种难得的慰藉。

郑轩在于锋耳边开口了,镜头之中,这是情人的窃窃私语无疑。但于锋却听见困倦的喃喃声,恰好和眼前人晶亮而满溢柔情的双眼形成鲜明的反照。

“冷死了。”

郑轩在那里非常非常小声地叽咕叽咕,又说:“你不冷?”

于锋的嘴唇几乎不动,传来的声音异常模糊:“......你看我穿的什么。”

郑轩双眼轻敛,看起来是陷入了某种复杂的心理挣扎,实际却是快速向下一瞄,接着就是一句:“腹肌啊!厉害。”

“......我是说我只穿了衬衫。”于锋咬牙低声回话。但这也不能怪郑轩,于锋的白衬衫被雨水打湿后完全就是半透明的。

“你是不是用了椰子味的香皂。”郑轩突然说,“这味道有点劣质。”

“如果不是你把我原来那块冲到下水道......”于锋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传达到了。

郑轩从善如流地转变了话题:“哎是不是快结束了,我腰有点酸了都。”

他话还没说完,信号就来了。

“好!可以停了。”

方世镜把控着进度,招呼着两位主演。

“不错啊......”一旁的魏琛则看着拍下的画面,不自觉地点头,“有感觉了。”

让魏琛满意的还是郑轩与于锋之间那终于诞生且再不僵硬的、若有似无的暧昧氛围。这样的感觉从他们的举手投足之间,从投向彼此的眼神之间流露出来,最终通过那被雨声掩盖的絮絮情语结成一张密匝匝的蛛网,绵密地将观者笼罩,并使他们为之心折。

魏琛心中的感慨还没落地,那边就传来郑轩疯狂的笑声。

“于锋你太搞了……哈哈哈妈呀……不行了我肚子痛——”

“我有腹肌你有吗?你有吗?”不知道郑轩先前说了什么,于锋的声音显得尤其气急败坏。

方世镜目瞪口呆:“结果他们俩刚刚是在说烂话吗?”

“这俩——”魏琛彻底服了,“我去啊,我没话了......”

方世镜歪头想了想,半晌后倒是笑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嘛。你看这样子多自然舒服,嗯?虽然现阶段最多是见色起意,我倒觉得进展很好。让他们先休息一下,今天我们一鼓作气把剩下的那场拍完吧。”

 

 

 

大雨狂暴地倾泻着,淹没了整座城市。哪怕入夏已久,但阴沉的雨幕早已驱散了暑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冷潮湿的凉意。明明是中午,天色依旧一片昏暗。

“安静点。”

郑轩这么低声嘟囔了一句。

他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了。堪称疯狂的雨声没有给他的睡眠增添安逸,反而让一种难以言说的烦躁升腾而起,缭绕不绝。

不知过了多久,领居家那边又传来了砰砰的奇怪响声,那声音实在模糊,郑轩听不太清,一会觉得像咒骂,一会儿又觉得是尖叫。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刚好杵在他心底那个最不舒服的位置。

今天是周日。

紧闭双眼,但思维仍旧清晰的时候,郑轩这么想。

下午又要上班了。

很早的班,一点?两点?为什么这种天气还要周末加班呢?同事很无趣,老板烂事也多,办公的地方像个牢房,恰恰堪配那些丑恶的脸......讨厌啊,真是倒胃口,让我快点睡吧,能不能?

这时候,那边又传来了电钻断断续续的声音,接着是邻居的大声诅咒。

郑轩腾地坐起身来,在床上盘腿沉默了半晌。接着,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从挂衣架上把自己那件灰绿冷调的西装外套取下来披上——由于下午的班,他午睡时干脆没有把衬衫和长裤换下——随后下床噔噔蹬开门光着脚跑出去,接着不顾二十几楼的高度翻到书房窗外的空调外机上,便不见了踪影。

十分钟后,郑轩从自己卧室大开的窗翻进来,收拾了一会自己有了些褶皱的衣服后表情平静地出了门。只是这次,他再也不用去上班了。

......

“呃......”于锋在那里“呃”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不允许在这儿睡啊。”

夜里,路灯的光焰亮如闪电,把这一块小小的地方照的一如白昼。灯光不仅照亮了于锋,为他拖出一道漆黑的、狭长的影子,还把落下的大雨也照的透亮。雨丝晶莹地溅落、旋转,落在于锋未被黑伞遮蔽的皮肤上,仿佛千万柔软的针浅浅扎进了身体,只留下一阵酥麻。奇异的是,这一场夏日深夜的暴雨——在驱散了闷热之后的这一场雨,给于锋留下的感觉不是沁凉,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幽幽森寒。

蹲在地上的人被雨衣兜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面庞,脸颊反射出一片冷润的水泽。当那人抬起眼时,他的瞳孔在反光下极速地窜过一道钢蓝的亮光,并映照出于锋撑伞而立的身影。

那人的脸苍白得有几分病态,肌肤在这样的环境下近乎透明,显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破碎感。在伴着豪雨的狂风中,这人给于锋的第一感觉就如同这一场夏日深夜的暴雨,伴着一种近乎让人溺死的诡谲之感。但抛开这些杂乱的闪念,这人的面庞出乎于锋意料的整洁,并不像是一个流浪者应有的样子。

于锋在此人幽深的注视下居然一时失语,先是有些不稳地呼吸了一口(这连他自己都不理解),接着又拍了拍这人的肩膀,就看见迎光的人影站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就跌跌撞撞地靠过来。两人的衣服在大雨里早已湿透,这次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对方身体的热量暧昧地传递了过来。于锋眉头一皱,觉得这人虽然看起来虚弱,但并不像是真正生病的感觉,显然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

于锋下意识一抬手,伞顿时落在地上,几乎是转瞬之间他就被淋了个湿透。但比起这个,现在发生的事才是令他浑身僵硬的罪魁祸首。

钢铁的冷意从腹部传来,他抬眼与眼前人对视,再顺着手臂的线条向下望去——出现在那里的赫然是一把银灰色的手枪,而于锋自己腰间的枪套此时已然空空荡荡。

......

“......你要干什么。”

“我决定去死。”郑轩转头看向他,淡淡地回了这么一句,手下不停,发动机的声音混杂着雨声响起了。

车内的灯昏暗地亮起,暴雨狂乱地砸在玻璃上,几乎把郑轩的声音全部淹没。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不是在开玩笑,真像是要驾驶着车开始狂飙最后一头撞死。

于锋的表情一下僵了,整个人瞬间石化。此时车灯已经打开,照亮密集的雨幕,在幽邃的深夜闪耀如同灯塔,也给于锋的面容蒙上了一层微薄的浮光,衬得每块肌肉都如大理石般坚硬而固化。

驾驶位的郑轩先是不明显地嗤了一声,紧接着传来了一声极其畅快的哼笑。那声音堪称清越,饱含着纯粹的快乐。此时的郑轩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举枪威胁,只顾着盯着于锋而不去看路,而是大笑着任凭汽车在无人的雨夜公路高速疾驰。

“骗你的。”郑轩说。

郑轩的笑容是那么惬意,但随着话音落下便收敛无踪。

快意在他脸上氤氲又弥散,弥散又消隐,让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变成一场无踪的幻觉。郑轩终于转过头去,双目微眯,面无表情,单手握着方向盘猛地一打转,接着狠狠一踩刹车,让车终于泊在路边。

这刺耳的刮擦声让于锋浑身打了个寒颤,他方才淋了不短时间的雨,此时已然有些感冒的先兆。汽车在不知哪条偏僻的路上摇摇晃晃走了这么久,把他晃得头晕眼花近乎恶心。这两者这么叠加起来,更显得昏沉。

“下车。慢慢下,嗯?”郑轩举枪对准于锋,语调温和而平静。

“我怎么下?”于锋先是极其短促地笑了一声。这笑容带着些难以置信的意味,又被他迅速地收了回去,显然是害怕激怒郑轩这个危险分子,但于锋心里那郁积着的强烈的情绪依旧从这个短暂打开的口子释放了那么一点出来。

于锋这反问并非没有道理。现在他除了脸上是干净的,衬衫之下的皮肤全是淤青,而且掌控极好地没有出血。他现在困在座位里强烈地喘息着,右腿僵硬地不敢动一毫,稍微一移就是一阵钻心的剧痛——承认郑轩不用动枪就能把他有分寸地处置掉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就如同于锋刚刚的反抗——为了防止于锋逃跑,郑轩把他的右腿打断了。

“你不是还有一只腿吗?”郑轩微微移动了一下枪口,口吻带着居高临下的莫名意味。

于锋双眉紧蹙,满额冷汗,面色苍白至极,但郑轩毫无动摇,反而微眯双眼凝视着他。

“别耍花招,”郑轩又淡淡补了一句,“我真不想费那么多力气。实在麻烦。”

他的话指代相当不明,是把于锋打趴费力气,还是把他杀了费力气,亦或者说是把他的尸体处理费力气?就于锋和郑轩今天不长的接触来看,他并不怀疑郑轩这个陌生而危险的家伙能否做到这一点,他也能确定郑轩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可能是一时兴起(作为一个警察,于锋自觉在看人这方面尤其敏锐,目前在他看来郑轩是个心思缜密却也游走在刀尖的人物),难道一切都怪他自己大发的善心吗?这未免也太可悲了!

目前的情况非常诡异,也非常麻烦。起初于锋不知道郑轩为什么对他下手,现在知道了结果,却也是毫无作用的一时兴起。到了现在,这一时兴起又带来了下一个麻烦:他不知道郑轩接下来要怎么对他,郑轩的行为轨迹将是无法预测的。

于锋现在没有反抗的能力,反抗很可能马上就死。但他如果全部按照郑轩的要求行动,那么他面临的就是在刀锋夹缝中求存的境地。

难道要他当这人的

于锋在脑海里想了很多,现实世界里却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当他回过神来时,脖颈上浮现了一阵森寒的冰凉,仿佛死尸的手从虚空伸出,牢牢扼住了他的命脉,毫无活人的温度。

郑轩凝视着他,双眼幽深一如冷潭。

于锋能感觉到脖颈处的那只手收紧了,这人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他胸膛里翻涌出一种干呕的冲动,双手不自觉地扒着郑轩的前臂,却毫无作用。

“不动吗?我帮你。”

这就是他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听见的最后的话。

......

和郑轩一起生活的日子很难。不是说生活质量,而是如何应付郑轩的问题。

郑轩是怎么看他的呢?于锋说不出来,只感觉自己深陷漩涡不可自拔。他是郑轩的囚徒,生命时刻受到他的威胁,只能心惊胆战地在刀尖上起舞。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又像是被郑轩圈养的宠物,还是相当没有尊严的那种,不知道郑轩什么时候会发疯,会犯病(是的,他现在已经可以确认郑轩是个精神病患者)。这种窒息感如同阴云罩顶,让他溺水难逃,一度崩溃。但他心里明白,假若真的屈服,那才是被彻底击垮,再无逃脱可能。

不管出于怎样的理由,既然郑轩没有杀他,那他就还有机会活着逃出去。

......

 

 

 

 

 

“这电影真挺神经的。”郑轩突然这么开口了。电影节的试映现场人满为患,他和于锋并排坐在一起,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冷淡的色调映在他的瞳孔里,融化为摇晃的色块。

“怎么,”于锋转过头去,“我觉得还好?没什么大问题啊。”

“我说神经,又不是说蠢。”

郑轩没有侧脸面对于锋,而是仍然牢牢盯着银幕。看着屏幕上的自己一步步踏上死亡之路,他的眉头在此时也微微蹙起了。

这明显不是商业片的泛式,算得上是方世镜和魏琛又一部稀奇古怪的作品。两人的剪辑让这部影片充满了一种难言的窒息感,看到这里又让人莫名感到夏日暴雨前那种苦涩的闷热。

这是压抑自己的反社会连环杀手和被他挟持警察的逃亡之旅。郑轩饰演的是一个压抑了自己本性二十余年的人,在某个午觉被打扰的雨天平静地杀死了邻居,接着毫无悔意地踏上了逃亡之路。在那个被雨淋的浑身湿透的夏日夜晚,他与于锋相遇并且挟持了他,驾车投向不知未来的公路旅途。

整体来讲,剧情凌乱纷繁,但又有自己的逻辑,观众能看懂,这就是魏琛的高明之处了。他自己说这算异类公路片,但作为演员的郑轩显然不大欣赏的来这个说法。人物成长?人物赴死还差不多。

在两人的相处中,人物之间滋生了扭曲而病态的情感。郑轩饰演的角色仍然想死,但在要不要带于锋一起走之间摇摆。

现在剧情进展到了树篱迷宫的追逐战,屏幕上出现了郑轩拎着刀的摇晃身形。这时候这个角色的精神已经完全不正常了,拍摄时的郑轩被这个角色卷入进了异化精神的漩涡。他的表演并不像于锋那样多用技巧,而是全身心的体验。这是他第一部正儿八经的作品,但这个角色带给他的压力......当然,也不是所有人一来都会碰上魏琛手里的这种神经病角色。

“你在哪里?”他自己的声音突然响起了,接着又切换成甜蜜的语调:“出来吧,亲爱的……”

这让郑轩一下子从压抑的情绪中清醒过来。银幕上月光在刀尖流淌,树枝投下浓浓阴影。于锋饰演的角色不顾一切地奔跑逃离,郑轩在追逐他,其他警察在追逐郑轩,他想活着就不能停下。直到那一声枪响,于锋回过头去,看见倒在血泊里,到达人生末路的郑轩。

现在出现的是对死态的特写,郑轩闭上眼没有再看,哪怕那个镜头在方世镜的调度下显得凄美至极。表演时的心境、这个虚构人物的心理活动......一切的一切都在此时涌现,令他难以再集中多余的注意力。

突然,有谁握住了他的手。他睁眼一看,直直撞上于锋关切的目光。他的手指轻轻颤了颤,但最终没有松开。

“我其实还好。”郑轩说。

“你也太入戏了。”于锋仿佛随口一说,但眼里却出现了些郑轩看不懂的奇怪情绪。

“其实我不怎么在乎这电影,我只是......”郑轩没有再说下去。

电影在此时刚好结束,两人身后掌声迭起,潮水般奔涌不息。随着意气风发的魏琛和方世镜站了起来,包括他俩在内的其他剧组成员也一并起立。郑轩脸上的微笑生动无比,更衬得刚刚发生的一切像个幻觉。

两人一同鼓起掌来,于锋心底却出现一阵诡异的满足情绪。满足?他是对什么满足呢?于锋自己也说不太清。

“这次真的很成功!”于锋没说太多话,但兴奋已经无法抑制地洋溢出来了。他的年纪还非常轻,又不同于郑轩过分淡泊的性格,也不会过多去思考郑轩为何状态如此古怪。对于他来说,这是胜利的时刻,只需要享受就够了。

“......哦,也许。”郑轩低声嘟囔了一句。

对于他来说,表演就是沉浸于不属于自己的人生。这样的观感让他无限沉溺进去,几乎分不清现实与影片的区别,在无尽深入的时刻竟有种迫近死亡的快感,影片结束后被拉出表演时又顿感怅然若失——对,没错,郑轩找到并且确信,这就是他投身表演的全部意义,然而他又本能为此感到危险。但有于锋加入,理性与激情的拉锯中,终究是前者占了上风。

这个时候,郑轩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将会在不久的未来发生,那些将要把他压垮的负担与重压在此时还是轻的像是羽毛的幻影。他在无尽喧嚣之中惟余一阵空洞的茫然:人生一世,荣辱得失都清淡如水,背时遭劫亦无甚大碍,所谓人生短促,不过是一时幻觉。

幻灭与喧嚣之中,郑轩最终还是把余光投向了正大力鼓掌、沐浴在赞颂中的于锋。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意气风发,能毫无负担地享受属于他的胜利。

......真让人羡慕。

 

 

 

电影正式上映后的反响很好。这是魏琛与方世镜又一部鬼才之作,也是郑轩与于锋的第一部电影。很有一些评论家看好两位主演在演技上的潜力,把他们称作幸运的、无与伦比的搭档。

两位主演在合作里产生了强烈的化学反应,比起后来演技的圆融如意,此时的青涩可能是更为珍贵而易逝的东西。他们的合作没有打压下任何一方,可以说才刚出道,钥匙就找到了适配的锁。

不过,比起被内行大加称赞的演技,更多观众关注的却是他们的脸。两人都不是影视界里容貌最出色的那一个,却都在这部电影里上镜得不得了,甚至到了可以赋予镜头生命力的地步。在魏琛和方世镜的放飞自我下,明明剧情并不美好,画面却透出一种冰寒的温柔,让每一帧镜头都闪闪发光。这份光华甚至打破了文艺片与大众的隔离,很多粉丝希望于锋和郑轩能在蓝雨这两人的手下有更多合作。

“为什么说我是渣男啊?诶,怎么不说于锋啊?”郑轩翻看着评论,无语凝噎。

“怪自己呗,难不成去骂老板啊。”于锋抬眼看向他。现在他俩都和蓝雨签约,成为魏琛与方世镜手下的打工仔了。至于郑轩......他想,粉丝有时还真没说错,郑轩确实有点渣男脸的感觉。郑轩的神态里有种不自觉的风流之态。他自己真的没有这样的意思,但慵懒的眉眼却切切实实传递出了这样的魅力。

“但哥们还是靠实力出圈的,OK?”于锋又补了一句。

“行,你说了算。”郑轩一摊手,于锋感觉像一圈打在棉花上。

“哎,这种热度有点歪门邪道了啊……”于锋端详了半天又改口了,“但没的说,确实帅。”

“你这人哦......”也许是于锋连着把他也夸了,郑轩没在接下去。

 

另一边,同样是大雨滂沱的深夜,李轩站在这家破旧而矮小的私人电影院前,在潮湿的霓虹灯光前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去。吸引他目光的是张海报,上面披着蓝色雨衣、全身染血的郑轩和他的处境几乎一模一样。

鬼使神差的,在这个档口,李轩竟然起了看电影的心思。这里环境很烂,人也没几个,前台几乎要睡着。李轩没把雨衣脱下,湿漉漉走了进去,在午夜无人的影厅独自观赏了这部电影。

电影散场后,李轩一个人在黑暗里坐了很久。银幕里,影院外,都是淹没世界的无尽雨声。他闭上眼,出现的是郑轩那张渴求与茫然混杂的脸。那副凄美的死相牢牢刻印在他的脑海里,再也忘不掉了。


风梦夜

【2023郑轩生贺】 溯源-于郑ABO

【时隔十年的激情创作,来老地方存个档,是原作背景的于A郑B】


当郑轩发现自己开始习惯了让这个叫于锋的人完全参与进每一天生活,并与他成为了一个血肉身心都与之相连的整体时,他内心突然闪过了一个问题:他们两个人,到底是如何从陌生人的最初一步一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

郑轩仔细想了想,自己似乎连决定要在一起的缘由是什么都有些许不记得了,就好像“恋人”这个身份对于彼此来说,一直都是天经地义的存在一样。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郑轩内心明确地知道,自己和于锋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天经地义的存在,会产生上述感受只不过是日积月累形成的幻觉罢了,无论是从前,现在,还是未来,他们都不曾拿到过这种一见钟情罗......

【时隔十年的激情创作,来老地方存个档,是原作背景的于A郑B】


当郑轩发现自己开始习惯了让这个叫于锋的人完全参与进每一天生活,并与他成为了一个血肉身心都与之相连的整体时,他内心突然闪过了一个问题:他们两个人,到底是如何从陌生人的最初一步一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

郑轩仔细想了想,自己似乎连决定要在一起的缘由是什么都有些许不记得了,就好像“恋人”这个身份对于彼此来说,一直都是天经地义的存在一样。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郑轩内心明确地知道,自己和于锋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天经地义的存在,会产生上述感受只不过是日积月累形成的幻觉罢了,无论是从前,现在,还是未来,他们都不曾拿到过这种一见钟情罗曼蒂克故事脚本。

相反地,他们之间一开始甚至有着那么一点点的相看两厌。

约定俗成也好,其他也好,在蓝雨的日常训练中,郑轩总是被指派去与于锋一起练习,以至于无论the one还是合作,从瞄准镜的视角里找到这个人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一年下来,除了自己的号他就数于锋的号记得最熟了。训练室里同进是没有,但同时结束训练,同时去饭堂吃饭,同出却早已成为了每天无可争议的日常。

就连和蓝雨其他部门一起的大型团建,都会莫名其妙地分在同一组,每天一晃眼就会看见这个后辈的身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被人说:“你们关系真好啊。”

可是,明明并没有好到这种程度。

“要和后辈好好相处哟。”

“你可以的,做一个稳重的前辈!”

“不要闹脾气,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电子竞技选手了。”

渐渐地,当听到别人的赞扬时,郑轩甚至要在内心里重复给自己打气才能稳住脸上的表情管理,免得露出一种可能会被解读为不耐烦的神情。

终于,在俱乐部出于人员变动而让他们合住成为舍友的那一刻,郑轩这种日积月累的烦躁感发生了量到质的改变,成为了一种抗拒,抗拒着这个后辈的一切,除非必要,他不再想和于锋有任何交集。

而于锋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即使一开始有和前辈打成一片的打算,但在搭话了几次都被不咸不淡地敷衍过去后,他也就放弃了和这个前辈交好的计划了,毕竟对于对方所散发出来的抵抗感,说完全没有感知自己都觉得是自欺欺人,不过只是单纯的同事关系而已,没有什么要为了拉近关系迎难而上的重磅理由,每日光是要在日复一日的重复枯燥训练寻找出一点点突破极限的曙光就已经用尽全部的注意力了,他根本没有余力也根本不想浪费心力在这些人际经营上面。

只是偶尔地,在看见郑轩刘海半搭拉在额头,趴在桌子上懒散地回应大家的要求,被人半调笑说:“郑轩,你真是一个温柔的好人。”的时候会在心里默默吐槽:根本一点都不温柔,我和他的疏离感画成结界,能抗10级地震。


因此,当合宿生活如期开始,于锋搬东西进房间时,他几乎是在心中发出了一声悲鸣:往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郑轩很看重自己的私人空间,别人觉得乱得不行的桌面自有着他本人才知道的摆放规律,被人收拾整齐的话反而会找不到东西,鼠标和键盘必须没有空隙并排放置,杂志等等一系列纸制品要按书脊颜色堆叠,便利贴按照生活,工作贴在墙壁两个对角,被子下面藏着耳机,充电器,平板之类的电子设备,经营出自己才知道的小天地并为此暗中得意,所以在目睹于锋又一次看着自己的东西皱眉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扭头由下而上地直视着于锋说:“要是实在忍受不了的话,可以打报告说调整,我和哪个住都不要紧的,不用在意我。”


“你一直都是这样的麽?”于锋原本站得笔直的身体靠上墙壁,双手转换成抱胸的姿势,回视郑轩说。

“是,我的个人习惯如果没有影响谁,我想我也不需要不会为任何人变吧。”听着这句带了点火气的疑问,郑轩不是很明白于锋的意思,却还是忍耐下想要摔门而出的冲动,压下情绪回答。

“呵,那你宁愿做些自己不想做的事,也学不会强硬拒绝的行为是什么?说到底不过是……”

“是什么?”郑轩坐正了身子,放弃了伪装,语气略带着一点冲地问。

“伪善,既然对其他人都可以忍耐,为什么对我就不能继续忍耐下去啊,前辈?”于锋故意把最后“前辈”两字咬得轻佻,增重讽刺意味。

“你……”郑轩咋听完这样言论,脸色整个就沉了下去,又摇了摇头,提醒自己不要为不打紧的人生气,缓了语气说:“算了,你又知道我些什么……”

于锋不管他缓和气氛的信号,继续自顾着说:“你想要我去做申请调宿,然后就可以坦然地继续扮演你所认为的正常的前辈了吧?你的自我保护机制会不会过分完善了?你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只是在机械地尽着你觉得自己应该负担的责任,什么都不说出来,总是勉强自己不辛苦吗?以为别人感受不到吗?”于锋说到最后,之前还勉强伪装成嘲讽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激烈,隐约竟有了一点儿委屈的意味。


郑轩看着这个人在面前说着说着身体就带上了一点儿颤抖,不禁脱口而出一句:“莫名其妙。”的呢喃。

管理好自己的情绪不是一名职业人士应该有的吗,虽然自己抱着一种策略的心态在谋划调宿的事确实做得有点不太地道,但是,郑轩看了看前面几乎是咬着牙,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于锋想:但到这程度,不至于吧。

郑轩不想把事情闹大,在内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脑补了3次自己用手指拉扯嘴角向上的动作,终于站了起来,靠近于锋,试探着伸出手放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复杂了,你过来这边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于锋扭头看着郑轩,眼睛里面泛着一层光,没有动弹。

“你这样,我很难办的啊……”郑轩扶了下额头,在想要收回手同时又想:妈妈,后青春期的小孩好麻烦啊,好讨厌麻烦啊,被迫和小孩捆绑麻烦死了,为什么这么麻烦啊?现在说想要甩手不干最多也就是被大家唾弃致死吧?好像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然后下个瞬间这个被郑轩想着不想要再沟通,想要完全放弃的后青春期小孩却做了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动作。

于锋拉过郑轩想要收回去的手,握到手里就一路牵着到窗边的沙发上按着人坐了下去:“你想说什么?”

“呃……啊?”郑轩被人双手压着肩,困在窗口和于锋之间,抬头看着后辈防备的神情,顿了几秒,出口的却是一个带着疑问语气的单音。

于锋气极而笑:“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还不错?”郑轩在脑海搜索了一轮各方评价,斟酌着语气回答。

“那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于锋收回手,半蹲了下来,将手平放郑轩身体两侧的空间。

“太近了……”完全被侵犯到安全距离的郑轩不禁伸手推了推于锋,动作到一半又恍然大悟地重复了一次:“太近了。”

于锋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说:“这样呢?”

“不行,还要再退一点。”郑轩比划了下距离说。

“这样可以了么?”于锋坐到了稍远一点的电脑椅上。

郑轩点点头开口:“其实说到勉强,你也一样,装着成熟的样子每天配合我节奏,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我个人感觉可是一点都不好。”

“那你需要我怎么改?毕竟我们以后是要配合的,总带着情绪不好吧。”

郑轩笑:“所以说,你还是要喊我前辈的,总是想着改变自己去迎合别人可是不行的,什么都不用改,对自己负责,做自己就可以。”

“嗯?我还是不明白,你想要我怎么做?”于锋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你不是完美的,也不可能讨好所有人,一味跟着别人设定走,一味地模仿永远都成不了你,至于我,放我一个人待着就行,我不需要形影不离,”郑轩往沙发上又陷进去了一点,“老实说,再这么下去我也快要撑不住压力了。”

于锋拧紧了眉头又舒开,比划了一下郑轩和自己的位置:“那么我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走那里。”

郑轩没有笑:“大概永远都不行吧,毕竟这个距离是亲密距离。”

“我喜欢有挑战的事。”

“这可不是挑战,是事故。”


水火不相容,靠得太近,双方都会毁灭,只有保持恰当的距离,水火双方才会从冷热两个极端走向融合,散发出暖。


“你们做搭档和别的搭档有什么不同麽?”

于锋和郑轩对视了一眼,郑轩迟疑地开口回答访问:“大概是独立吧?”想了想又补充“不过虽然不会经常在一起交流战术啊,打法啊这些东西,但并不是说不明白对方想法啦。”

“所以说默契到场上就算没有交流也可以?”

访问继续第二个问题。

于锋摆手:“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有喻队确定大致的战术,结合平时训练什么的很容易就能想到对方会采取的动作而已。”

郑轩笑着补充补充:“嗯,基本是这样,毕竟已经有人承担刷屏任务了,我们注意力还是更多集中在操作上比较好。”

访谈的人跟着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如果意会错了对方动作怎么办?”

郑轩歪头看于锋:“好像还没有过,一般不会的。”

于锋点头:“嗯,不会的,”停了一秒又谨慎地加上定语:“在战术方向确定的前提下。”


也许是那次在宿舍彻底爆发的争执起了作用,于锋和郑轩两个人慢慢地找到了合适的相处方式,虽然两个人单独待着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怎么有对话,但是不知不觉地,尴尬的气氛就改变了,变成了一种祥和的安定。

郑轩很满意,有一个不过问自己去往哪里,不干涉自己在做什么,放任他天马行空偶尔还能接上梗的舍友真是不能更好了,感觉在拿了冠军以后,训练营时的又一个憧憬得到了实现。

于锋也很满意,他发现只要不干涉郑轩的自由,这个人说得上比所有人都省心,不会吵也不会对人有什么要求,提出来的规章都有好好地在遵守,有时候自己难得少年心性发作,试探着提一点放肆的要求,也被人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了,他好像懂了为什么以前会有人说,郑轩他果然是温柔的好人,因为,的确是很温柔的人。

而这两个心里大段大段心理独白,却一点儿都没有向对方透露过的青年,在这个时期重叠的想法是:他还真是迷之有趣啊。

距离由沙发——电脑椅变为了沙发的两端。


“想去海边……”郑轩趴在桌子上把电脑桌面换成清凉的蓝色海景图。

“出了空调房就喊要蒸发的人,还想去海边?”

“年轻人你不懂,夏天就是要泡水,每天待在空调房里,我觉得自己要焉了。”

于锋笑:“你植物麽,还焉了,哪里学来的口音。”

“是啊,我压力山上地大物博最主要的是还长满了花,你不知道麽?”

于锋不接话了,低头摆弄手机,过了一会儿,递手机过去给郑轩显摆酒店订单:“这周末没有比赛,放假,想去就去吧。”

“欸?!”郑轩吃惊地感叹了一声,从电脑前面转过来对着于锋笑:“行动力100%的年轻人真好。”

“你现在笑得比我这个年轻人还幼稚,大概,5岁?”于锋跟着笑,觉得这个人怎么一点小事就这么高兴了,眼睛,不,好像整个人都闪着光的样子。

郑轩假装撇嘴:“让我对这种后辈爱感动一分钟好么?”

于锋更高兴了:“不好,还有海水是咸的,浇不了花,你快点焉回去。”


从蓝雨出发,3小时左右车程就是海,正值夏日,乌压压地一大群人在海边聚合,与常年空调运作着的训练室和宿舍不同,这里炎热,喧闹,透出来一种活力四射的感觉,郑轩和于锋两个人很久没有这么自然地在人群里面走了,随便架了副墨镜,上身宅男大衬衣,下身是游客标配的那种沙滩裤,于锋还尚且能好好地穿着双人字拖,郑轩已经脱了鞋子,光着脚在走了,时不时还故意往于锋的地方踢沙子,等人望过来,又假装无辜地扭开头笑,周围的人都顾着玩水晒太阳,没人注意他们两个是谁,两人莫名地也放下了连日闷热高温天气比赛的压力,舒出了胸中的一口气。


“虽然看着海岛游宣传上那种岁月静好的海很好,但果然还是这种有凡世气息的地方比较适合我。”郑轩伸了个懒腰说。

“是啊,看着这里人都很高兴的样子,自己也莫名开心起来了。”于锋应和。

走了一阵又听到郑轩说:“其实本来我以为你会选那种很安静的度假村,然后我们连着三天都泡酒店里面不出门的。”

“嗯,是有想过。”于锋点头承认。

“那后来怎么没这样选?”

于锋挠了挠头回答:“觉得有点无聊,不太喜欢,难得出来,如果只是换个地方睡觉感觉稍微没趣了点,所以还想过要是按照现在的计划走,你到了,抱怨不给你好好悠闲地躺三天怎么办。”

“太过分了,我就那么不愿动弹啊,在你那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啊。”郑轩忍不住了又开始笑。

于锋被郑轩笑得脸上有点窘迫,摆了摆手才继续说:“没有没有,只是你不是一有什么宣传活动就喊'不想见人啊'集体活动又习惯性躲边上麽?”

“什么啊,那个是工作,不同的,你和其他人也不同的。”

“这样吗?反正我就理解为你对这次安排满意吧。”

“嗯,是很满意。”


“啊,不好意思,能帮我们丢下球麽?”旁边打沙滩排球的人的球滚到了郑轩脚边。

郑轩在原地怔怔地定了一秒,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连忙向那边应了声“好”,弯下身子把球托手上掂了掂,突然跳起来用排球的姿势把球回了过去:“接住了啊!”

于锋见状,立马就想开口说郑轩怎么做这么危险的动作,都不注意手,却被他跳跃时露出来一截的腰线吸引了过去,脸微红着移开了眼,咽住了话。

球落地以后往前滚了两下恰恰停在了刚刚和郑轩挥手的人的脚下,人有点惊讶又有点欣喜地捡起来道谢,并说:“要不要一起来玩啊?”

郑轩连忙微笑着摆了摆手说:“不了,谢谢啊。”

走得远点了,于锋回过神来,马上拉了郑轩的手看,说:“你刚把球滚过去就行了,这万一挫伤手怎么办?”

郑轩抽回去手,在身侧把指尖半拢进掌心里笑着说:“没事的,喊话的女孩子可爱嘛。”

于锋看着他笑,更多责怪的话到了嘴边也说不出来了,微微地张了几次嘴说出口的却是:“那么可爱,你怎么不和她们一起玩?”

郑轩假意做双手捧脸的姿势说:“要保护手啊!”

于锋没辙,又懒得理他的耍宝,扭回来身子往前走:“吃海鲜啦,去不去?”

“去去去,找可以现加工的。”


“郑轩……”

“嗯?”

“感觉你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陌生地方也能生活得很好,不对,应该说你好像很享受这种谁都不认识你的快感。”

“嗯,偷得浮生半日闲。”

“喂喂,你用古诗卖弄文艺了吧。”

“是啊,我上学的时间太短,但偶尔也想当下文化人嘛。”

“我就不行了,一闲下来就觉得有点心慌,总想要有人看着才行。”

“你,全明星嘛,是要追求闪光灯的咔嚓咔嚓的,我懂。”

“不要损我了,我说真的。”

“没有,说真的,你出道第一次上记者会表现得多好,一点都不慌,用对家微草的话怎么说来着,有范儿。”

“很慌的,慌得桌底下手都有点僵了。”

“那是比赛累的。”

“爱信不信。”

“会好的。”

“……”

“看你那么失落才说的,你就是还年轻才觉得这地方陌生,那地方可怕,以后就都完全不放心上了,越发觉得适合自己放飞天性的才是好地方。”

“那你找到这种好地方了麽?”

“我?我大概就是别人说的那种房子要买在闹市但希望家里安静没人打扰的那种人吧。所以我觉得这里就很好啊。”

“可惜再待一天就走了。”

“还可以再来嘛。”


荣耀这个游戏做得好,星辰变幻,转瞬春秋都特别真实,现实堪堪一日,游戏里和人呼吸相连的角色可能已经在荣耀大陆了见过了高山流水,晃过了万丈冰渊,十载春秋如梦,同时,要是屏幕外面的人想,荣耀这片大陆上的角色也可以永远只停留在一个地方,永远只有春,只有夏,只有秋,只有冬,像现实中的两级,经历永恒的极昼和极夜。荣耀以外的于锋和郑轩没有习得操控时间的能力,他们的时间保持着匀速往前,既没有变快,也没有停滞,但和荣耀有着同样的一个共性,岔路口的每个转弯,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各种可能。


“郑轩,你热吗?”

“怎么了?”郑轩抬头看了一眼标志着26度的空调,回头问。

“我总觉得有点喘不过气。”于锋揉了揉胸口闷闷地说。

“感冒了么?”

于锋刚听见旁边椅子拉动的声响,郑轩略带着一点温热的掌心就贴上了他的额头。

“应该没发烧,但保险起见,周一医务室上班了,还是得去看看。”

 "嗯……"对着郑轩担忧的目光,于锋直觉应该要再说点什么宽慰他,但是脑子里却十分混沌,只剩下一个想法:此时此刻,他不想让郑轩离开,一分一毫,一分一秒都不想。

“郑轩,就这样,别动……”于锋将手压上郑轩准备离开额头的手背,缓缓地滑落至手腕虚虚地圈着,轻拉着向下,直至到达脸侧,将温热的脸贴上去,缓缓地呼出一口带着热气的吐息才觉得身体找到了一丝妥帖安放的安心。

“喂,你这个状态,怎么回事啊?”贴在掌心的唇舌让郑轩心上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想甩手离开这种微妙的气氛,却不知道为何被一股威压定在了原地,只能生生地看着于锋染了红晕的眼睛慢慢抬起,深深地望向自己。

“等等,于锋,你不会是在分化吧?我是个Beta啊,我帮不了你的,你放开我,我去帮你找抑制剂!”电光火石之间,看着眼前的情景,郑轩终于将一切和某个可能性对上了,心中不禁更加着急地想要脱离这个困境。

“不要……走,就在这里。”于锋根本听不进郑轩说什么,只一味地像一只小兽一样往郑轩身上贴,唯一残存的一点理智是他还知道,他想要的,他不能做更多了,否则会伤害到郑轩。

可是,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他在赌,也在等,赌郑轩不会置之不理,等这个嘴硬心软的人首肯,让他得到放肆的权利。

所以,于锋什么话也没有再多说,只是一直看着郑轩,以难以说得上是清白的目光。

“……” 对于情感,郑轩并不傻,甚至大多数时候说得上是敏锐的,但他还是没想明白于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内心有了隐秘的变化,虽然,此时知道了以后他内心也没有生出厌恶的情感。

世间之事大多如此,没有这么多非要弄得一清二楚的缘由。

一切,顺应自己最诚实的欲望,开心就好。

“太乱来了,之后有什么事,我可不负责。”叹了一口气后,郑轩用还能自由活动的手主动解开了衬衣上的第一颗扣子,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直至将最毫无防备的自己展露在于锋面前。

接下来的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亲吻的感觉,相互交融的感觉,抛却理智只服从于最原始的渴望的感觉,目眩神迷忘了自己的感觉,都比想象中要多也要好。


如果,命运有注定,那也一定是存在于其中的人不断推动的结果。

没有偶然,也没有必然,如果不是于锋或者不是郑轩,这个故事就会是另外的样子,这么多年之前和很多年的以后,是因为他们彼此,才最终构成了最终不可分离的状态,简而概之,所有的一切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两句话。

“你只要做自己就好。”

“一切只要开心就好。”











游离态

(于郑)弹药专家可是控制系

(轩生贺还没写完,吃饱饭的激情铲车开完了……)

Wid.8892275

(注意看完导读再决定要不要饥不择食啦朋友们)

(轩生贺还没写完,吃饱饭的激情铲车开完了……)

Wid.8892275

(注意看完导读再决定要不要饥不择食啦朋友们)

猫头鹰太郎
醒了吗?大家都在等你呢。 --...

醒了吗?大家都在等你呢。

--------

*出现的是知道小克真实身份的人,角落是妹妹

*没有宿命之环看我要死了呃呃呃啊啊啊

醒了吗?大家都在等你呢。

--------

*出现的是知道小克真实身份的人,角落是妹妹

*没有宿命之环看我要死了呃呃呃啊啊啊

遥归

【双桥】拔草寻蛇(1)

        “这是新来的同修,宗主让你好好照顾他。”

  冬日暖阳将屋外的积雪捂化,雪水拍打地面的声响也被白茫茫掩埋。

  可惜没有掩盖住这一句并不讨喜的通知和那个和阳光一样刺眼的身影。

  “好。”金鎏影大病初愈,这才刚踏出院门,便被塞了一个大麻烦,纵然百般不情愿,还是应下了,“有劳你跑这一趟了,苍。”

  苍身边那个新同门听完他们的对话,冲苍吐吐舌头,跑到了金鎏影身边,似是用审视地目光——金鎏影也无法形容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有这种神情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就是那个金鎏影吧?”

  对面那个......

        “这是新来的同修,宗主让你好好照顾他。”

  冬日暖阳将屋外的积雪捂化,雪水拍打地面的声响也被白茫茫掩埋。

  可惜没有掩盖住这一句并不讨喜的通知和那个和阳光一样刺眼的身影。

  “好。”金鎏影大病初愈,这才刚踏出院门,便被塞了一个大麻烦,纵然百般不情愿,还是应下了,“有劳你跑这一趟了,苍。”

  苍身边那个新同门听完他们的对话,冲苍吐吐舌头,跑到了金鎏影身边,似是用审视地目光——金鎏影也无法形容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有这种神情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就是那个金鎏影吧?”

  对面那个被唤作苍的少年还是那副亘古不变的表情,垂着眼缓缓开口:“他是宗主从外面捡回来的孩子,应是需要你多费心。”

  “吾明白了,请。”金鎏影牵起比他矮一个头的小同修的手转身回屋,只觉得对方的手冷得吓人,他心说苍果真不会带孩子,这冰天雪地里小孩子穿这么一点怎么够。

  苍深深看了一眼金鎏影身旁的孩子,正欲离开。视线却被那孩子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偏过头,留给苍了一个不太友好的微笑。

  “吾先找一件披风给汝,可能有一些大,日后去量了你的身量,这些都可以按季节领取,自己有兴趣的话也可以下山买些别的,玄宗并不在物欲上做多束缚。”金鎏影暂时带着小孩回了自己的屋中,找了一件自己的披风,低下头给人披上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本来是没有的,不过那老头取了个,所以现在,我叫紫荆衣。”那小孩看也不看金鎏影,嗅了嗅披风的毛领,然后注意力完全在好奇新环境上了。

  紫荆衣的话语更加让金鎏影确信他的猜测,眼前的孩子八成是个孤儿,他按捺下私人空间被打扰的不满,面上还是摆出一副温和师兄的模样,好声好气道:“你应该对宗主有礼貌一些,于情,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于理,他是玄宗的宗主,是你的长辈。还有,苍有带你在宗内熟悉过吗?没有的话吾晚一些带你在宗内走一圈。”

  “他有放我自己乱逛,放心,玄宗内部现在该去不该去的地方我都去过了。”

  金鎏影在心中再次埋怨了苍怎么带的小孩:“一些设了禁制的地方一般比较危险,设禁制也是为了保护宗内弟子,你初入宗门,还未习武,最好还是不要乱跑为好。”

  “嘁,那我现在饿了,你陪我去吃饭,这总可以吧?”紫荆衣在金鎏影的眼前乱晃,看起来很是不满。

  “好,随吾来。”金鎏影已在习练辟谷,一日至多一餐,但什么也不会的小孩需要按时吃饭,这点常识他当然是有的。

  只是被这么一打搅,金鎏影原本的行程已经被破坏得乱七八糟,方才出门,他是想寻求宗主解惑,不过既然都是让苍把人带来的,这几日宗主应该并不在宗内吧。

  连自己都得救了,那条蛇应该还好好活着吧。

  方才这么一耽误,膳堂已是人最多的时间了,金鎏影找了一个角落带人坐下,看着紫荆衣吃饭。紫荆衣吃饭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毫无教养的野孩子,他或许是家中遭逢变故意外变成孤儿的,只是为何自认无姓名?是什么意外失去了幼时部分记忆么,金鎏影揣测。

  在金鎏影分神想其他事情的时候,嘴里突然被塞了一块食物。

  是香菇。

  “你……”

  “我不吃这个,你帮我吃了。”紫荆衣的双眼里写满理直气壮。

  都塞进自己嘴里了,也不能吐出来浪费食物,金鎏影只好嚼碎咽下,然后告诉紫荆衣,下不为例。

  “可是菜里还有三颗香菇。”

  “食不言。”

  金鎏影很清楚地看见紫荆衣翻了一个白眼。

  “为何要忍耐?”他听见紫荆衣说,“分明是强行塞给你的,为何你还是接受了。”

  紫荆衣好像只是在说那颗香菇,又好像在说自己。金鎏影下意识瞥向四周,好在饭堂足够热闹,无人在意这一角。

  金鎏影想辩驳,但好像话语被堵在喉头,无法冲破桎梏。他不能,他不应该去和一个刚入门的同修在大庭广众之下争执。

  ......

  “分明是强行塞给你的,为何你还是接受了。”

  “分明是很害怕的样子,为何你还是这么做。”

  莫名一句相似话语从记忆中跳出涌入脑海,金鎏影却完全无法辨别声音的主人。

  玄宗再是讲求道法自然,也不会有人如此负面的讲这些。而俗世亲缘中,也无在意他害怕与否的。

  那条显然是修行很久的开了灵智的蛇也并无开口吐露人言。金鎏影猜测,是他高烧不退那几天日有所思,自认为那蛇会这么说,因此梦到了。

  好在紫荆衣看起来完全没有在意金鎏影没有给出他回答,只是用实际行动表示不满——把剩下三颗香菇放到了金鎏影的碗中。

  看来只是小孩子的胡搅蛮缠,并无深意。

  今日阳光很好,看着太阳就知道已是玄宗弟子修行的时间,金鎏影罕见得逆着人群而行,为的是带着紫荆衣熟悉环境,这条路与他们来时不同,要更远一些。金鎏影平日甚少走这条路,很浪费时间,但今天走这条路却是有必要的。

  “宗主带你入玄宗,想必不止是悲悯,不然,给你找一户好人家收留便是。紫荆衣,你身上一定有什么过人天赋,莫要觉得不自在,当成自己家就是。”金鎏影自认这是他应该去说的。

  身上有没有天赋被看中不知道,封印倒是有一个。紫荆衣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又扔掉,对金鎏影露出一个懒洋洋地笑容:“我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即使是金鎏影,此刻也被噎了一下:“那就好,你还记得入玄宗前的事么?”

  玄宗也有收留一些家逢变故被亲人或者好心邻人送到山脚的孩童,因受刺激或多或少精神崩溃,被施术救回之后前尘尽然忘却了。

  “你猜。”紫荆衣看起来不想提及此事,但听语气,并不像不记得的样子。

  “同修不想说,那是金鎏影多问了。”

  “这就喊上同修了?我可还没拜师学艺。”

  因为绕了路,回屋时已有同门帮忙把金鎏影隔壁的空房间收拾出来了。

  看上去是宗主交代的。

  那紫荆衣看上去毫无道心的模样,却如此受宗主重视,大概真是根骨绝佳吧。

  金鎏影找了一本浅显易懂的入门书籍递给紫荆衣,让他先看着,有一些了解多少有助日后正式修行,紫荆衣随手丢在了一旁的动作让金鎏影皱了皱眉头,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进去。

  “对了,开春后照惯例玄宗会收一批新的门徒,到时候可能会有新的同修住到这里。目前除我之外,此地只有一位最近下山办事的同修居住,如若他突然回来,你莫要惊讶。”金鎏影同紫荆衣交代完,便前往藏书阁,补自己这几日落下的功课。

  紫荆衣拿起那本可怜的、被他随手一丢的书,翻了几页之后似乎是觉得无趣,便成大字一躺,以书盖脸,补眠去了。玄宗至少有一点深受紫荆衣认可:所有屋子里都有设置阵法,冬暖夏凉。

  过了子时,金鎏影才回来。他顺路瞥了一眼隔壁房间没有点灯,想来紫荆衣已经入睡,便不再制造声响,简单洗漱后就歇息了。

  金鎏影的睡眠很浅,但他会对自己施加术法让自己快速睡着,以求最高效的恢复精力。

  这种方式的坏处是,昏睡之后完全没有办法注意到身边的小动静。

  一条超过三米长的蛇悄无声息地爬到了金鎏影的床上,锐利的浅蓝竖瞳正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如果金鎏影醒着,一定能认出这是那条当日和自己一起被困风雪之中的蛇。

  这条似通人性的蛇吐着信子盘绕在床上,蛇尾巴尖似乎想要勾人的手腕玩儿,却被昏睡的人无意识地握紧。那蛇歪了歪脑袋,看着金鎏影发白的脸和蹙紧的眉头,猜想此人是做噩梦了。

  金鎏影知道自己在梦中。

  作为修道者,作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在梦中保持清醒的本事并不值得夸耀。

  但是他现在只能明白自己在做梦,剩下的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

  他听见“自己”说:“我定是命数至此,出不去了,你在野外修行多年,想必生存能力比我厉害,吾把血给你吧,修道人的血液带有灵气,就算你还摆脱不了蛇本性的畏寒,这也足够你安全逃出生天了。”

  金鎏影想,他是又梦到了那一天。

  荒郊野岭又被雪崩逼至崖底,只余弹丸之地堪堪能让他和蛇面面相觑。

  那条蛇如所想,果真通人性,吐着信子边用那双蓝色的竖瞳看着他,金鎏影看到“自己”伸出胳膊示意蛇来吸食,蛇却上前缠绕着自己的身体往上——缠得不紧,完全不至于窒息,他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战栗。可能是冷,也可能是害怕。

  蛇吐信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可闻,或许是因为太冷了,也太害怕了,当蛇的那对尖牙咬破自己的颈侧时,金鎏影竟然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但在这一瞬间,他却听见了蛇的心声。

  “分明是很害怕的样子,为何你还是这么做。”

  “只是因为应当如此么,真可爱。”

  金鎏影记得这之后他就昏迷了——果不其然,梦境破碎了。

  他惊醒,看窗外天光未至平旦,“接收”回身体的掌控权之后,才发现胸口很沉。

  是不知何时从隔壁过来趴在他胸口睡着了的紫荆衣。

  也是,再早熟他也只是十岁出头的孩童,不敢自己一个人睡很正常。

  只是天亮就需要告诉他,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了。

河洲

  伦克,兔男郎!堂堂上新!

  问,问就是小情侣的情趣!

  祝两位情人节快乐!祝伦纳德生日快乐!

  

  画手@鱼饼_ ,感恩饼饼接我稿稿,好香好香prprprpr,赞美饼神——

  

  万策尽了,百叶窗亚克力的美工还没做好,先把做好的吧唧和原图发上来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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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风薄云

【于郑】余音(上)

山风过境时极远处的林木摇撼出呜咽低哑的阵阵长鸣,像是城门上年头久了的画角吹出来的声响。慧剑提着大半桶水一步一步往山上走,边上足有他半条胳膊那么宽的大阔叶儿忽然被风掀翻过来,扑到他脸上,慧剑下意识一躲,紧接着哎哟一声,拧着眉头委屈地停在道边了。


这段路难走。前朝的官道打山下过的时候,山上也修了一条齐整的跑马栈道,如今脚底下的栈道半边都烂进了土里,踩重了时不时地又断一截,扎出来几根木刺。


慧剑的草鞋底缝得不厚,他方才往边上躲那一下,有根木刺已经扎进了脚心。他放稳木桶,拔脚深吸一口气极快地抄了一捧水泼在脚上,随即歪在路边又甩手又甩脚的,看着像个中了什么野毒脑子糊涂了的二愣子。......


山风过境时极远处的林木摇撼出呜咽低哑的阵阵长鸣,像是城门上年头久了的画角吹出来的声响。慧剑提着大半桶水一步一步往山上走,边上足有他半条胳膊那么宽的大阔叶儿忽然被风掀翻过来,扑到他脸上,慧剑下意识一躲,紧接着哎哟一声,拧着眉头委屈地停在道边了。


这段路难走。前朝的官道打山下过的时候,山上也修了一条齐整的跑马栈道,如今脚底下的栈道半边都烂进了土里,踩重了时不时地又断一截,扎出来几根木刺。


慧剑的草鞋底缝得不厚,他方才往边上躲那一下,有根木刺已经扎进了脚心。他放稳木桶,拔脚深吸一口气极快地抄了一捧水泼在脚上,随即歪在路边又甩手又甩脚的,看着像个中了什么野毒脑子糊涂了的二愣子。


水是山下深涧之中的寒泉水,四季冰凉彻骨,一捧下去伤口冻住,手脚也跟着僵了,慧剑又跺又甩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想着书里运转大小周天灵气的功法,又上上下下胡乱地喘了一通气,方才觉得舒坦了,搓着手拎起木桶继续上山。


山间苍翠林木中隐现着暖融融的一点金黄,在这儿已经能看见庙里头两株大银杏树了。慧剑想着约莫还要走上大半个时辰,回庙里将这一桶水照例浇给大银杏,趁着天色未晚往后山里摸一篮新鲜柿子,一半供祖师爷,一半喂前院里三个傻子,再将斋饭做了,也不知道庙里歇脚的野郎中和耍猴儿戏的走了没,若没走便仍是多加两碗斋饭……..


慧剑忽然停了脚步,脖子根连着整个后背一哆嗦,挺得笔直。


有人在后头,很轻地笑了一声。


大抵不是人,路过这荒山的多是庙里歇着的那俩人一样迷了路,转得气喘吁吁,大老远看见人影便招呼上了,哪有悄没声儿跟在后头还轻飘飘地笑起来的。


慧剑挺着背僵了一会儿,两指并起,蓄了一抹剑气——他也不知道有没有,魏老头说手指这么一并就有了——总之手指并得跟背一样直,就这么直挺挺转过身去。


  

慧剑呼吸都停了。


手里那桶水墩在地上的闷响他都没听着,呆愣愣地朝着不远处的山石上看。


真有人。不,不是人,是个狐狸…….大约是狐狸成精。然而那狐狸精和慧剑平日里看着话本想的或是听魏老头说的都太不相似,以至于他一时半会儿当不成是狐狸精。


绒白的一团,盘腿歪坐着,坐在自己绒得像一床棉絮似的尾巴上。脸并不尖得戳人,反倒有些肉鼓鼓的,眼角也并没吊上去,温顺地往下垂,眯成半弯的一条月牙缝,若不是嘴角还勾着一抹笑,慧剑几乎要以为这大白狐狸靠坐在山石上睡着了。


“和尚。”白狐狸精先开了口。


慧剑回过神来噎住了,这才发觉这狐狸精最不合常理的地方——是个公的。


虽然白乎乎的看不出来穿的什么,但那张脸和话音能分辨出来是个男人——公狐狸。


“哑巴吗?”白狐狸歪了歪头,从山石上流了下来。


慧剑下意识往后一退,被脚下虬结的草根绊得歪倒,一屁股坐进了野地里,几丛边缘带梭的草毫不留情地在他胳膊上来了几下,慧剑又下意识捂着胳膊嘶了两声,摸到一手的血。


“怎么搞成这样————”白狐狸朝他挪过来了,没挪两步就停下来先叹了口气,“不怕啊和尚,我不吃人也不吸你精气……..”


白狐狸讲话声调很软,话尾巴拖得长长的,虽是男人嗓音,却让慧剑不自觉地想起在山下采买时碰见的姑娘们,与他讲话时总是红着脸,话音软绵绵的又讲得慢,他不弯腰略附过去便听不明白。


慧剑僵着的背和手指慢慢放松下来,那眼睛仍半眯着、看着有些困的白狐狸走近他跟前,蹲下来,像猫似的在树荫底下光暗处才睁圆了眼睛,瞳孔漆黑如水养的两颗墨丸子,又眨一下眼,伸手握住了慧剑血糊糊的胳膊。


  

  

手是白白净净的人手,指甲整整齐齐的没有尖儿,捏在慧剑胳膊上时他忍不住去看,那细瘦指节被他胳膊衬得让他觉得自己能徒手将这妖精掰倒。白狐狸身量也不高,蹲下来时刨了尾巴不看只一小团,手在慧剑胳膊上捉着握了一会儿,手底下的皮肉微微发热,白狐狸手指往下捋过去,慧剑胳膊上几道扣子便全好了。


妖精吃人,应当不会讲究到要先将人身上治得完好无损才下口吧?慧剑犹豫地朝白狐狸合掌,略一低头,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几个字:“多谢…..施主。”


白狐狸也愣了:“不是哑巴啊?”


他尾巴一甩就地坐下了,眉眼又困兮兮地垂下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谢什么,我给你吓成这样的,都说不出话了…….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慧剑摇头,白狐狸长相非但不吓人,若是去了身后那条尾巴如常人一般行走在山下镇子里,应当是慧剑生平所见最温和可亲的公子了。他抬眼强装平静正直地打量白狐狸的脸,心平气和地暗暗补充:也是他生平所见顶好看的人了。


白狐狸也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专注,墨丸子一样的眼睛一时清亮透彻,一时垂着眼皮又像是困了。慧剑跌坐在草丛里时两腿分着,白狐狸此刻就团坐在他小腿边,尾巴绒绒地盖住了慧剑半边脚背。心头那点慌张和恐惧莫名地褪得干干净净以后他脸上忽然烧了起来,低头念了一声佛号,随即腿上着火似地原地蹦开了。 

  

“还怕我吗…….”白狐狸也跟着慢吞吞地起身了,慧剑喘了几口气定神,发觉这白狐狸的确比他矮上些许,整个狐狸温和无害地凑在他跟前,看着倒有些委屈了…….只不知道他找上自己是要干什么……


“施主。”慧剑合掌,“不知施主如何称呼,现身山间有何事相求?”


“饿了。”


白狐狸眼见慧剑脸色又要变,连忙补充:“不吃人,也不吸你精气,只我今日才到此地,不大熟悉山中地方,想讨一顿斋饭吃。”


“狐……..”慧剑又顿住了,他知道狐狸吃山鸡吃兔子,不吃素,然而狐狸精既修成了人身,吃斋饭也没什么奇怪的。白狐狸甚至没强要他去捉山鸡兔子来,只跟着和尚吃一顿斋饭,如此看来或许的确是性子温和好说话的妖精。


“庙里斋饭日落过后才开伙,施主随我上山到庙外且等一等。”慧剑提起那大半桶水望着上山的路,几番话间山上日头又暗下去几分,今日怕是摘不成柿子,回庙里浇了树便要煮斋饭,算上白狐狸的份儿多加三碗……..白狐狸…….


慧剑半侧过头重复道:“不知施主如何称呼?”


白狐狸一错不错地望着他,沉默了一息。


因他方才言行皆是慢吞吞的,慧剑只当他仍慢着,白狐狸开口道:“姓郑,单名轩,山下卖糕点那一家知味轩的轩,无字。”


慧剑点头,他识字不算太多,读话本尚且够用,经书功法一类便有些磕绊。庙里歇着的徐大夫名字后一个字儿他就总是写漏写岔了笔画。好在白狐狸姓名简单,他在心底过了一遍,颔首道:“我晓得了,郑施主。”


林间远处忽而一声沉闷的钟响,惊起一阵麻点儿似的散开了的山雀,慧剑朝钟声来处望,心知多半是前院里三个小傻子又翻到大殿前头撞钟玩儿,劲不够足总撞得偏了,便是这样声响。白狐狸郑轩似是才想起庙里仍有旁人,跟在慧剑身后走着,慢慢将蓬软一条大白尾巴收得看不见了。



  

  

慧剑到这时候,才完完整整想起魏老头从前交代过的话。


山里碰上看着不似常人的妖精,若是上来就呲牙亮爪子的,只管往庙里跑,跑不过便从如来佛祖到王母娘娘各路大小神仙悉数喊出口求爹爹告奶奶地拜一遍,一是其中有些名号或许能吓住妖精,二是指不定哪一路神仙刚巧有空救你一把…….若是像白狐狸郑轩这样儿客客气气也不伤人地来与你说话,多半有事相求,问清何事,能应的便应下来,既保自身平安,过后没准还能得些妖精报恩的奇遇。


只是公狐狸如何报恩,慧剑从未在哪个话本子里见过写的。魏老头点着他让他在山里见了狐狸精定要小心别被勾了去的,也讲的是母狐狸………不知讨一顿斋饭是个什么道理,吃完这一顿郑轩便成仙了?他长得当真是像仙人似的……..


慧剑自觉心思纷乱,伸了两根指头探进寒泉水里点着,顿时一道寒气从指尖直冲天灵盖,令他神思一清,没想魏老头说的母狐狸精也没想仙人似的公狐狸了,规规矩矩地踩着栈道埋在土里实心的那一段儿往上走。


白狐狸在身后缀着,慧剑听不见他脚步声。郑轩软白袍子下摆直垂到脚,或许是轻飘飘飞着走的也不一定,方才一手将他胳膊上伤口治好,可见是有些修为的。


慧剑忍不住回头看,郑轩像是困得很,又抬起眼看着他,半晌慢慢挪到他身边,与他并排着慢慢吞吞地搭起话来。


不是飘着走的,是赤脚,不沾泥也不沾草叶的白如玉石的一双脚。慧剑只瞥到一眼,又把手指往寒泉水里杵了一把,镇定地与仙人似的白狐狸闲话庙里的琐事。


  

  

蓝溪庙在这荒山里头已有数百年,几十年前尚且香火旺盛,那会儿山不是荒的,是本地藩王府下的避暑别庄,蓝溪庙也由藩王府里供着,大殿里如今金漆斑驳的那一尊像便是照着当年老藩王塑出来的佛面。因着这层缘故,魏老头不把那尊佛像当做慧剑叫不出名字的什么菩萨佛祖,只称祖师爷,一日三柱清香聊作供奉。


魏老头自慧剑被送进庙里记事起便在这儿了,有传言说他当年本是最后一任住持的高徒,改朝换代烽火连天时破戒杀了人,便还俗蓄发不再做和尚,但仍住在庙里,照看着如今已然破落的庙宇。


庙里常住的人口除了慧剑与魏老头,便是前院的三个傻子。大傻并不真傻,进庙里时佩着一块玉,后头小字镌着正儿八经的姓名,唤作卢瀚文,魏老头与慧剑喊他小卢。小卢平日帮着慧剑打水洗菜扫地擦洗麻溜得很,眼里透着机灵,只不会说话,和慧剑只会比划,呜呜啊啊地带着另两个傻子玩儿。另两个是真傻,小卢不照看着连睡觉也能滴一被子口水,没有正经姓名,按送来时的姓名叫他俩毛大毛二,毛大头上毛多些,毛二后脑勺上玩烧火棍燎秃了半指宽的一块儿。


近日庙里还住着两个先前迷了路走到庙里的客人,一位是姓徐的郎中,徐景熙,熙字上边怎么写慧剑这会儿仍有些不确信。另一位名字简单,叫做李远,随身在袖子里养着一只小鼠,靠走街串巷时和小鼠表演戏法为生。不知这两人是如何凑到一起又如何一块儿迷路到蓝溪庙的,徐景熙声称要给魏老头治治腰腿的毛病,李远则掐着指头算了一通,要待吉时吉日再从蓝溪庙动身,眼下两人便在庙里赖着不走了。


此外便是大殿后的四方廊正中央两株生得几乎并在一起的银杏树,高出四面的林木一头,树上钉着两片魏老头也说不出来源的小小牌匾,一片刻着一条鱼,另一片刻着一条狗。慧剑和小傻子们管刻着鱼的树叫鱼师父,刻着狗的叫黄师父——为什么不叫狗师父?魏老头说这么叫不好听,黄铜牌匾上刻着狗就是黄狗,怎么就不能叫黄师父?



……..

  

  

郑轩听得笑出了声,他笑起来仍是很轻,不像慧剑在山下听见的姑娘们铃铛似的清脆笑声。他瞥着慧剑道:“话还不少,先前是怎么被我吓成个小哑巴的?”


“……..”慧剑耳根一红,“施主莫要取笑了,我先前也未曾在山中见过您这样的……”


郑轩一点头:“我这样的狐狸精。”


他说完觉得有些不对,慧剑也觉得有哪儿不对,但郑轩懒得改口,仍是那么温吞如多云天的太阳似的,若有若无地带着笑,眼眉低垂,到了蓝溪庙塌了一半的院墙外边,学着慧剑的姿势冲着大殿后已经能清楚看见的两大株银杏树合掌一拜:“鱼师父,黄师父。”


话音刚落院墙上齐刷刷冒出三个脑袋,一个扎着齐整的小包髻,眼睛圆溜溜地瞅着他俩,另外两个脑袋光溜溜的,泛着新剃的青茬,扒着院墙便傻笑起来。


郑轩又一合掌:“小卢师父,两位毛师父。”


“没有毛了…….”慧剑很小声地说,中午下山前还有呢。他又抬高声音:“小卢,把他们俩摁下去!”


小卢麻利地把没有毛的毛大毛二揪了下去,揪到山门边上,魏老头拎着一杆旱烟枪也走到了门口,往外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得慧剑忽然心慌起来,小傻子们姑且不论,魏老头恐怕一眼便能认出郑轩的真身,即便这白狐狸已经把毛乎乎的大白尾巴藏起来了。他几步上前想和魏老头解释这来路不明的讨饭狐狸,魏老头却自己走了出来,眉头拧起。


“魏师父。”郑轩合掌,声音很轻。


魏老头盯着郑轩看了许久,久到小卢按着的毛大毛二开始扒着门发出嗷嗷嗷啊啊啊的兴奋叫声,慧剑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站在了郑轩和魏老头之间:“师父?”





“慧剑。”魏老头拿烟枪指了指郑轩,“把这小子外边的袍子掀开。”


郑轩即便藏了尾巴,这一身雪白滚毛边儿的袍子依旧和初秋的荒山格格不入,干干净净不沾半点草叶,一望即知有些非人的异象。慧剑拿不准魏老头的意思,忐忑地朝郑轩转过去:“郑施主……冒犯了。”


郑轩面上不见丝毫怒色,反倒垂下眼睛,站得离慧剑近了一些,一手搭在慧剑的胳膊上。慧剑捏着他的袍子滚边,狐绒触手极其柔软,带着些微暖意。


外袍拉开,下一秒郑轩微微晃了一下,慧剑听见一声极轻的像是薄冰碎裂的声响,随即浓重的血腥味逸散开来。


郑轩撑在他身上,面色苍白,被掀开的外袍里边,胸口往下赫然一片血浸透的暗红。


慧剑一眼甚至看不见伤在哪儿,郑轩一路上强撑着的精神也随之溃散,低头抵在了慧剑肩膀上。


“郑…..郑施主!”慧剑扶住了郑轩的肩膀,郑轩抬眼望他,漆黑的眸子此刻蒙了一层很淡的阴翳,很快眼皮垂下来,彻底盖住了灰蒙蒙起雾的墨丸子,闭眼往他身上一倒便昏了过去。


“带进来。”魏老头挥手,“庙里正好有大夫。”





慧剑既惊且怕,打横抱起郑轩的动作轻而小心,又难以抑制轻微的颤抖。郑轩在他怀里轻得像一只刚蜕了壳的虚弱的蝉,随时要碎裂开来。小卢已经跑去西边厢房徐景熙住着的院子了,毛大毛二不叫了,很小声地嘘着,魏老头走到西边院门前给慧剑让过去,也嘘了一声:“挺漂亮的狐狸。”


慧剑不知怎的,声音还抖着,接了一句:“公狐狸。”


“………”魏老头差点拿烟枪敲他,看了看郑轩才作罢,“想什么公的母的,别弄成死的!抱进去守着!”





直到徐景熙拉上帘子在里间忙活起来,慧剑和小卢蹲在帘子外一人守着一盆热水,他仍旧陷在一种茫然而心疼的泥沼之中显得呆愣木然。慧剑脑子里转着无数疑问,郑轩为何身受重伤,为何一路瞒着伤寻别的借口来了蓝溪庙,为何他与这公狐狸相遇不到两个时辰,此刻郑轩躺在里头血腥味愈浓的时候他却揪心地担忧和心疼。


小卢把热水盆推过来,起身揉了一下慧剑的头,对他比划了几个手势。慧剑茫然地看出小卢的意思是他先去做饭,慧剑守在这儿。


慧剑也茫然地点头,小卢望了一眼帘子,转头跑走了。


徐景熙在里头忙活,他治病的时候喜欢嘀咕,这会儿不停吸气抽气:“我滴祖宗唉怎么伤成这样…….”


“徐大夫?”慧剑提声。


“别进来!”徐景熙喝止他,“别添乱,外边等着。”


慧剑只能在热水盆边老老实实蹲着,他抬起手,半边手掌都是郑轩里衫透过来的血迹。慧剑低头嗅闻,在甜腥味里分辨出一股好闻的、像是一大团新棉花在太阳底下晒得热乎乎以后的气味。


白狐狸的尾巴就绒得像一大团棉花。


他不想这个漂亮的公狐狸变成死狐狸。慧剑站起来,举着胳膊低头打量自己,破落寺庙的僧衣洗得有些垮了,下摆在山路上刮得破破烂烂,细麻布制的另一套结实漂亮些的要留到大年节寥寥无几的几位香客来访时穿着。软塌塌的僧衣包裹着很有些力气、能扛着小卢一般高的大捆粗柴在山里跑几个来回的十八岁的躯体,手臂,小腹,大腿小腿,结实健康,除了有些干活弄出来的细条疤火燎印子。


慧剑也不大清楚他在做什么,他打量自己就像打量一只可能要吃人的公狐狸精的食物。他还想着我元阳未泄,如果郑轩要吸他精气,应当也十分进补,不晓得够不够重伤的狐狸吸。


血腥味没再变浓,取而代之的是浓苦的草药味儿,和伴随着徐景熙嘶声的淡淡的皮肉焦味。慧剑蹲在热水盆边,杵了一根手指进去,他数了和郑轩回来这一路上他在那寒泉水里杵了十七下手指。


热水盆里映着他的倒影。慧剑捂着自己的光头,剃度太久已经没了毛大毛二那样儿的青茬。


原来我还是个和尚啊。他望着被院门外一缕穿堂山风微微摇动的帘子,心绪嘈杂而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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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四年的复健 ……呃 诈尸!爬回祖传的老坑里阳光地爬行,1个连载,不知道上中下能不能完事不能就12345,给和尚小于起法号,突然发觉他竟自带一个

下一话:美狐妖病中思吃饭,俊和尚忸怩献元阳!(没这回事


 很久不用lof不清楚现在的pb审核是个什么情况,不行的话就转战凹3,这个号上还有些全职产出起床了试试能不能放出来,不能的话也整理一下转去凹3



H2O水分子

【郑徐】海岸线陷落手记

哨向 cp郑徐 带点王喻


海岸线失守了。

徐景熙带着这个消息被人塞进直升机,舱门在他面前关上,旋翼转动的噪音大得难以忍受,周旁的救护人员围上来,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声音。他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怀里的方形物体杵在胸口,硌得生疼,直至被人架着走下飞机。

北境已是寒冬,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他踩进去,膝盖一软摔在地上,一直护在怀里的不知什么掉了出来,半没进雪里。

来接他的人是个军官,穿着黑色的制式大衣,肩膀湿着,也低头去看——那是一块金属身份牌,和一枚戒指串在一起,泛着银色的光。

徐景熙迟缓地认出那枚身份牌,他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野,看清了军官的脸。持续的耳鸣兀地...

哨向 cp郑徐 带点王喻

 

海岸线失守了。

徐景熙带着这个消息被人塞进直升机,舱门在他面前关上,旋翼转动的噪音大得难以忍受,周旁的救护人员围上来,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声音。他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怀里的方形物体杵在胸口,硌得生疼,直至被人架着走下飞机。

北境已是寒冬,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他踩进去,膝盖一软摔在地上,一直护在怀里的不知什么掉了出来,半没进雪里。

来接他的人是个军官,穿着黑色的制式大衣,肩膀湿着,也低头去看——那是一块金属身份牌,和一枚戒指串在一起,泛着银色的光。

徐景熙迟缓地认出那枚身份牌,他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野,看清了军官的脸。持续的耳鸣兀地消失了,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海岸线……海岸线失守了。”

王杰希伸手搀他起来,又向他行个标准的军礼,说:

“远道而来,辛苦。”

他咬字平稳,辨不出悲伤。

 

徐景熙第一次见郑轩是在虫害爆发第二年。

沿岸地带袭击案激增,徐景熙被紧急调入急救组,奔赴在各个战斗现场。向导是个稀缺资源,战斗又太频繁,他被一个人拆作两个用,忙得晕头转向,没时间细想生死的哲学命题,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度过了适应期。

那时大约是八月,沿海最热的时候,咸腥的风裹着沙砾,他踏进满地残尸血污,给躺在地上的哨兵包扎伤口。是一队临时搭伙的哨兵队伍,徐景熙给伤得最重的看伤,其余的就对着他起哄,话很难听,新兵蛋子大都有嘴贱的臭毛病,徐景熙也算习惯——急救可没有麻醉的贴心服务,酒精倒上去时有的他们求饶。

但这伙人似乎分外不懂事,几个人趁他背过身靠近了,用手蹭他腺体,杂乱的气息打在他脖颈,徐景熙察觉出些不对劲,从医药箱里摸出手术剪,呼吸急促起来。

正当他打算反击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说……欺负新手不好吧。”

话音未落,贴得最紧的那个哨兵突地松了手,徐景熙挣脱了骚扰,转过身,就见那个哨兵被一杆步枪指着脑袋,围在周旁的几个见了来人,麻溜跑了。

徐景熙循着枪身看去,瞅到一张懒洋洋的脸,戴着护目镜,头发乱糟糟的,那副打扮显得他应当拿着把葱而不是枪。

那人偏了偏视线,在徐景熙脸上停了片刻,随后下移,落在他手上的手术剪,似是笑了下。

徐景熙发现他眼角下垂,笑起来才稍微精神些。

“轩哥,再也不敢了,我……”

那个被枪指着的哨兵赔着笑,还没说完屁股就挨了一下,被称作轩哥的人收起枪,眼神都没给那人多留个。

“下次我会开枪。”

他语调也懒洋洋的,没什么威慑力,却让人觉得不是随便说说。他向徐景熙走过来,步子拖沓,凑近了看也是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新来的?”他问。

“嗯。”徐景熙闷闷地应着。太阳从乌云后钻了出来,高温蒸着地上的血污,腐臭味随风而来,徐景熙觉着热。

“这剪子有用?”那人站定了,在意的还是剪刀的事。

徐景熙不知怎么跟他解释,干脆把手术剪递给他看,那人伸出手接,徐景熙眼尖发现他手臂上一条长长的伤口,直伸进挽起的袖口,血已经凝固,看上去像条扭曲的泥鳅。

徐景熙把他的手捉住,问道:“这伤怎么弄的?”
“刚那边划拉的——欸你轻点,疼。”

徐景熙皱起眉,从医疗箱里取了药水,拧开盖子就往上倒,那人夸张地“嘶”了一声,就要把手抽走,被徐景熙用力扣住。

“你怎么不找医生?”

“只是小伤……”
“小伤?你这严重了要截肢的!”徐景熙很严肃。许多哨兵爱在向导面前逞强,问什么都说没事,挨到驻地就伤口发炎,最后受罪的还是医疗组。

“压力山大……”那人小声嘟囔着,倒是挺配合。

徐景熙也知道自己语气不对,天太热了,似乎有股火往耳边爬,烧得人心慌。他绕着绷带,低着头道:“谢谢。”

那人没应,不知望着哪儿发呆。徐景熙处理完伤口,正要问他名字,面前的人突然莫名其妙地一个侧身,而后就感觉什么东西擦着脸划过。

叮咣一声,他低头看,是个弹壳,往来源看去,屋顶上蹲着个人,挥手又是一个,还背过身不知朝哪喊着:

“快来看啊!阿轩在搭讪啊!百年一遇过了这村没这店啊!!”

很快就有了回应,机关枪似的,隔着老远听了都嫌吵:

“什么什么什么哪里哪里哪里?我靠轩仔可以啊就早走几步就能搞出这种事让我看看……”

郑轩抬手准确地抓住了飞来的弹壳,低低叹了口气,突然就问:

“你叫什么?”

“嗯?哦,徐景熙。”徐景熙匆忙答着。

郑轩却没有要自我介绍的意思。答话的那几个人靠近了,各个都一副刚大开杀戒的糟蹋样,压尾巴的那个稍微好点,经过时还冲徐景熙笑着打了招呼,不知对谁说:

“走啦,再晚点食堂虾饺要吃不着了。”

郑轩跟着走了,走出几步回过头来,对徐景熙摆摆手,眼尾似乎抬了下。

 

两人再见是三个月后,徐景熙去应征编内向导,要求很严苛,录取得也少,他被排在最后一位,前边各个出来都是愁眉苦脸,徐景熙在准备室里如坐针毡,没忍住问刚出来的李远:“怎么样?”

李远摇摇头,难得见他愁眉苦脸:“很恐怖!那人分明扮猪吃老虎啊!”

轮到他了。他走进去,把门关上,鞠躬说考官好,机械地把考号和姓名报上,睁开眼,却见着一张熟悉面孔。

“怎么是你?”

那人也很无奈:“领导让我干活不敢不做啊,压力山大。”

“什么、什么鸭梨……?”最初的紧张还没缓过来,徐景熙呆愣愣地跟着重复。

郑轩被这个谐音逗到了,笑着指指桌上的耳麦,徐景熙拿起来戴上,郑轩清清嗓子:

“语音测试,听得清吗?”

徐景熙点头,又见郑轩指指他的腰侧,扭头去看,发现是耳麦的线缠住了,急忙解开理好。

头顶的扩音器响了起来,是个温和的男声:“下面将进行考试的第一项内容,请考生注意……”

徐景熙记得这个声音,是上次冲他打招呼那人的,就见郑轩指指扩音器,对他做着口型,说:领导。又皱起脸,意思是,压力很大,他是被压迫的。

扩音器里的声音顿了下,大概是看到了。

 

徐景熙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测试,被分配到沿海基地的行动组,报道那天,行动组全体在办公室门口欢迎,站在最前的人向他伸出手,笑着说:“组长喻文州,欢迎。”

徐景熙愣愣地和他握手,还没来得及多说点什么,后面那几个人突然一拥而上,把他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说起新人的“特殊优待”,堪比现代酷刑大赏,听得徐景熙以为自己进了狼窝。他向喻文州投去求助的目光,喻文州走过来,把那几个人拉开,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别害怕,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他顿了下,语气友善:“只是在虫群侵袭地带独自生活一个月而已,一点都不难的,你说是吧,阿锋?”

被点到于锋皮笑肉不笑:呵呵。

徐景熙瑟瑟发抖,觉得自己前途一片黑暗。正愁呢,就听耳边有人笑了声,他转过头,郑轩坐在桌上,那眼神,分明是觉得他傻。

 

除去偶尔喜欢捉弄他外,这是个很不错的团队,徐景熙很快融入进去,担起精神疏导和急救的职责。没任务的下午,他呆在整备室,收拾医药箱和任务资料,房间被扔得乱糟糟的,他整完自己的柜子,又去收茶几。

郑轩躺在唯一的沙发上,吃着徐景熙柜子里拿出来的小饼干,突然问道:“为什么我没有称呼啊?”

“嗯?”徐景熙不解。

“你看我和队长黄少其实是一样大的。”
“哦——”徐景熙明白了。他喊喻文州队长,喊黄少天黄少,叫只比他早来一年的于锋都是锋哥,唯独对郑轩直呼大名。

这确实是个问题。徐景熙思衬片刻,低头扫地,理直气壮:“谁叫你不省心呢。”
“什么叫不省心……”郑轩不满,本打算装模作样发发前辈脾气,但想想他还吃着徐景熙小零食呢,又不是真的在意,遂作罢。

窗外阳光和煦,向外远眺,海面风平浪静,第二防御墙完整地立着,一切都很美好。

那时第一防御墙危机还没爆发,徐景熙的日记本里没有记录这么早的事情,却总觉得自己写过,往回翻日记本,翻到头也找不到,想过要补写,记忆太琐碎,不知从何处写起。

 

虫害爆发第五年,第一防御墙检测到大量虫群靠近,黄少天奔赴第二防御墙驻守,喻文州正式接过沿海基地的总指挥一职,于锋被调往西南支援。伤亡激增,徐景熙请愿回到医疗组,给前线下来的伤兵做精神疏导。

送到他那的大多数是五感严重受损的,精神图景残破不堪,不外乎是满地血污、畸形的怪物还有重要之人的死亡,反反复复播着,时而还能通过共感摸到满手粘腻。徐景熙撑着做完四台精神修复,站在医院门口,冷风灌进鼻腔,他忍不住蹲下来,抵着栏杆干呕。

脸颊一阵冰凉,激得他一颤,找回些许理智,抬头,郑轩拿着瓶冻过的饮料,站在他身后。他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狼狈得不行,却是笑起来,说,你回来啦。

郑轩点点头,在楼梯上坐下,把瓶盖拧开,递给徐景熙。

徐景熙没接, 上上下下把他扫了一遍,问:没受伤吧?

完好无损,请组织验收。郑轩一本正经地贫嘴。

徐景熙于是放下心,夜里很潮湿,远处的探照灯照出一片水雾,他的头发被冷汗打湿了,贴在脸侧。

郑轩从背后拿出一个东西递给他,徐景熙接过来,是个精装的笔记本,硬皮封面,还没拆包装。

“伴手礼。”郑轩说。

“这么好?”徐景熙回忆起郑轩这次出任务的地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呀。就见郑轩神色有些凝重,他察觉有些不对,把本子放在腿上,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郑轩思考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一样物品,放在徐景熙手上。

“我想把这个交给你。”

徐景熙摊开手掌,认出那是郑轩的身份牌。这东西平常见到是在郑轩的枪柄上挂着,那杆步枪从他入队就一直跟着,枪在人在,枪不在了——郑轩顿了下,拖着声音说,枪不在了也得活下去啊。

但现在身份牌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金属表面凉丝丝的,徐景熙的心坠了下,他知道把自己的身份牌托付给别人和交付性命一个意思,黄少天在去第二防御墙前就把身份牌给了别人。
“你——也准备去前边了?”徐景熙犹豫着开口。

“倒不是,”郑轩说得慢悠悠的,“就是觉得,有个人帮我保管着比较好。我丢三落四的,你很少丢东西。”
这话有些许调侃的意味,徐景熙有心把他的身份牌丢回去,但最终没忍心那么做,他抓过郑轩的胳膊,把身份牌强行塞进他手里。

“我可不想要你的命。”

“那你想要谁的命啊?”郑轩挑眉,故意这么问着。

徐景熙用精神力的侵入回答了他的问题。郑轩挣了下,没反抗,他们做过临时链接,精神触手很顺利地滑进他的脑海,徐景熙耐心地把纷乱的五感理顺,沿着破碎的记忆一点点深入,在隐蔽的底层,他看见一副稳定的图景。

黑色的海洋一望无际,乌云似铅层般厚重,风卷过耳畔,浪花拍在脚下的坚墙上,碎成白色残片。

郑轩没去过前海防御墙,所以这应该是队里其他人的记忆。他们这支队伍比较特殊,是以一个向导为中心建立的,队长喻文州的精神阈值很低,能同时和多个哨兵建立临时链接,就像一张网,网中的人能共享一部分信息及情感。也因为阈值低,喻文州不能像普通向导一样做精神疏导,需要徐景熙来补缺。

现在队里在海上的只有驻守第二防御墙的黄少天,那是他看到的。

精神链接突然被强行中断,一阵刺痛闪过徐景熙的后脑勺,他伸手摸了摸,发现下边的腺体隐隐约约发着烫。他们不知不觉凑得很近,抬眼就能看到郑轩的眼睫,呼吸在交错。

“不要搞偷袭啊。”顿了半晌,郑轩先开口了,漫不经心的。

“不小心的。”徐景熙退开,怕冷似的把手环在胸前,其实是因为心跳快得异常,哨兵听力好,他怕被发现。

在郑轩出任务期间,他去做过两人的契合度配比,很高,符合结合的基本标准,本来打算等他这次回来就说的,现在却不知该不该开口。

他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纠结,不自觉地皱起眉。郑轩伸出手在他头上胡乱揉了下,安慰道:“没事。就算组织不允许,我也大发慈悲地允许你砸我手上。”
他说话还是懒洋洋的,叫人抓不住重点,徐景熙回过神时,他已经大摇大摆地站起来走了。徐景熙气不打一处来,追出两步又回过头捡掉在地上的笔记本,边跑边大喊:

“什么叫砸你手上啊?!”

 

基地里静悄悄的,声控灯随着两人的步伐依次亮起。走到一扇门前,徐景熙突然停下来,对郑轩招招手。

门没锁,两人推开进去,整备室的陈设静默在黑暗之中,仍旧是那副乱七八糟的模样,很久没人来过了,空气里满是灰尘。徐景熙没开灯,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杂物,打开落地窗,走到小阳台上,探头往外看去。郑轩也伸长脖子找了一圈,说:

“没有。那个灯塔早拆了吧?”
“我还以为是我房间角度不对看不到呢。”徐景熙遗憾地说。

两人又指着下边的房屋说话,光线太暗,徐景熙辨认得很艰难,他来得最晚,却好像对过去最撒不下手,一直没法适应队员们各奔东西的生活。

郑轩偏头看他,问道:“你不是海边长大的对吧?”

徐景熙正出神,愣了会儿才说:“对啊。”

“我是这里长大的来着,小时候住——那边,”他伸出手指了个方向,只见一片荒地,“建造第一防御墙时拆除了。”
“那时候海很蓝,风也没那么腥。这边的人都以捕鱼为生,渔船凌晨就出海,天亮的时候返航。海上日出特别快,一下子整片海就亮了。”他顿了下,眉眼柔和起来。

“收成好的话,船上会唱歌,调子现在我还记得。”他哼了几句,徐景熙静静地听着,似乎也看到湛蓝的海平面泛起粼粼波光。

“小时候我就打算那样过一辈子。现在也想。”

晦暗之中,远处的大海沉默着。郑轩还攥着那个身份牌,问徐景熙:“真的不要?”

徐景熙沉默了,脸抵在栏杆上,良久才说:“太沉重了,我不敢要。”

郑轩笑了下,把身份牌收进手心,挂链晃了晃,在月下闪着银光。

 

后来发生了些事,郑轩变得很嗜睡,在路上好好走着,可能突然就倒下睡着了,醒来也话很少,好在队里闹腾的家伙都去驻守了,倒省得他吐槽。徐景熙开始写日记,把零零碎碎的东西记下来,想郑轩醒来就能看到,也算把日子潦草地过了一遍。

第一防御墙开战了,形势紧张起来,喻文州向总塔申请暂缓第三防御墙建设,复用二墙后的热核武器布控,为此要去总塔几天。队里哨兵都抽不开身,最后定了徐景熙陪着。临走前在办公室遇着,宋晓打趣道:

“景熙,大人物可就交给你啦,关键时候可要替他挡枪啊。”

这话纯粹是玩笑,喻文州对这支队伍太重要,他们每个人都做好了挡在他身前的准备,不觉得是件该避讳的事。喻文州正打整会议用的文件,手指在纸边敲了两下,抢在徐景熙之前接过了话头,隐晦地掐断了这个话题。郑轩抬头看他一眼,两人视线相对,徐景熙用口型说着注意安全。

郑轩接了个任务,也要出去,但是相反的方向。他拎着枪盒,下垂的眼角扬了扬,同样用口型道:等你回来。

 

徐景熙是第一次去北境,火车行驶过山头,吹进窗的空气明显不一样。喻文州穿上大衣,把领口打理平整,舟车劳顿,他却不见一丝狼狈。

列车进站,站台上站着两个穿着制服的军官,摘下屏蔽噪音的耳机,向两人敬礼。

“小高。”

喻文州对其中一个打招呼,被喊到的年轻人笑了笑,很腼腆的模样,说:“队长抽不开身,他让我给您这个。”

他递出一个纸袋子,喻文州接过来往里面看了一眼,是两副围巾加手套,其中一副是他自己的。他转过来,看着徐景熙问:“景熙,你冷吗?”

徐景熙多少也听过他们领导和北境的那些事,见那两个军官也盯着他,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说:不冷,不冷。

喻文州也不勉强,向两人道谢,语气淡淡的,不怎么受用。

 

在总塔的会议厅里他才见到那位传奇人物,长得高高的,有点大小眼,不苟言笑的模样,落座后视线扫了一圈,在喻文州的位置多停留了一下,喻文州没看他,他随即收回了目光,低头看桌上的会议流程。

各基地废用热核武器已久,以此维持着实力上的平衡,总塔对复用的提议很忌惮。喻文州在会上据理力争,说得口干舌燥,底下的人反应平平,最后投票表决的时候人数远不到一半。徐景熙看见坐得板正的喻文州略微偏了下头,视线那端是抱着双手的王杰希。倒计时滴答地响着,耳鸣似的塞住了徐景熙的耳朵,归零的那瞬间,王杰希闭上了眼睛,手垂在桌上。

喻文州站起身,微微屈身对着主席鞠躬,走出会议室。王杰希随即站起身,椅子在地上蹭出刺啦一声,他来不及致意,匆匆追了出去。

徐景熙知道提议不通过对沿海基地意味着什么,他感觉血液都凉了,呆在座位上,脑海里又来来回回播起从第二防御墙眺望的黑色海面。

 

等到会议结束,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拿起桌上的东西往外跑,满层楼乱转,最后在一个拐角听到两人的声音。

喻文州说:“……撤回第三防御墙会让我们永远失去海岸。我不能承受这个损失。”

“总有东西会被舍弃的。”王杰希说。
“是么?那这个‘东西’会是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个人的声音绷得很紧,空气冷到了冰点,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徐景熙实在没忍住,探出头看了一眼。

王杰希背对着他,喻文州低头从外套内袋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放在唇上。打火机点不燃,发出难听的咔哒声,一下又一下,听着令人着急,但王杰希一步未退,影子把喻文州抵在墙边。烟最终还是点燃了,他像是找到了救命的药,仰头贪婪地吸了一口,眼神变得涣散。烟味对哨兵最受不了,王杰希忍不住皱了眉,却什么也没说。

火星就那么杵在两人中间,直至变成一地灰烬。

喻文州把烟捻灭,说:“少天已经去第二防御墙了。”

“我不会舍弃任何一个人。换你到我的位置你也会这么做。”

“我不想你死。”王杰希放缓了语气,像在哀求。

又是一阵难耐的沉默,喻文州低低叹了口气。

 

启程回沿海基地那天王杰希也来了,敬完礼,皱着眉,欲言又止的模样,喻文州没理,转身要走。王杰希的视线又移到旁边的徐景熙身上,徐景熙猜想他是想托付些什么,但见他只是个向导,便只好作罢。徐景熙会意地朝他点点头,追上喻文州的步子。

 

他当真替喻文州挡了一枪。

子弹从背后射进胸口,冲击力把他推到喻文州身上。郑轩也替他这么挨过一刀,虫子变异的前肢闪着狰狞的光,从身体里扯出一摊血。他踉跄一步,把徐景熙推到地上,背过身开枪打爆那淋着血的凶器。

徐景熙没有那么机灵,他只是侥幸地想,太好了,我挡住了。

喻文州反应很快,转身拔枪,另一手托住他倒下的身子,手掌堵住伤口,命令般地对他说道:

“景熙,睁开眼,不要睡。”

 

再醒来时是在火车上,车窗外一片漆黑,只听轨道隆隆作响。徐景熙费力地偏过头,温暖的灯光映入眼帘,喻文州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见他醒了,朝他弯弯眼睛,放下笔记本,从一旁的水壶里倒了温水。

“慢些,伤口会裂。”

他轻声说道,扶着徐景熙半坐起身,把水递给他。徐景熙慢慢咽下水,指腹摩挲着杯壁。

喻文州替他把杯子放回桌上,笑道:“你这样让我怎么给阿轩交代?”

徐景熙红了脸,说:“别跟他讲。”
喻文州把手里的本子合上,问他:想听故事吗?

徐景熙愣了下,张大眼睛。

喻文州只是淡淡道:我也想找人聊聊天。

故事的开头平凡,学生时代的互相钟情、配合作战的默契无间、相恋后的誓约承诺,都是和平年代最普遍的东西,谈起来也细碎,拢在一起不过是份喜悦,无从复刻的喜悦。

“我们做过契合度配比,没过合格线,总塔不同意结合申请。”

“然后呢?”徐景熙心里一紧。

“当时没管那么多,就不信能把我俩都开了。”喻文州耸耸肩,满脸不在乎。

“……”

“但也因此我们的链接很不稳定,后来就出事了。”

“王杰希出任务感官过载,陷入昏迷,我去救,链接中途断开,我也失去了意识。后来被人抢救回来,但是我们的精神链接彻底断开了。”

“那之后我再也没法用精神力感知到他的存在。总塔将我调到沿海基地,这件事再没被我们提起过。”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用金属短链吊着,和他自己的身份牌串在一起。

喻文州把东西晃了晃,又收起来,用手撑着脸。

“结合有很多风险,一方死亡可能导致另一方的精神崩溃甚至脑死亡。阿轩不愿意结合是不想连累你。”

徐景熙听明白喻文州和他说这些的意思了,点点头。

喻文州温和地笑笑,拍拍他的被角,扶他躺下。灯灭了,车厢内陷入和窗外一样的黑暗。

默了半晌,徐景熙问:“会遗憾吗?”
“我很庆幸。” 喻文州答道。

 

回到沿海基地,徐景熙因伤被强制休息,基地里没什么事他插得上手,他偶尔去看郑轩。郑轩睡得越来越长了,身上连着监控仪,各项指标正常,什么都挺健康,就是不会睁开眼。

他又写起日记。以前太忙,记录得匆忙,纸上的字很潦草,翻回去读得艰难。徐景熙决心认真写点什么,在椅子上坐正,摊开本子,拧开笔盖,却什么也想不起来,笔尖滞在纸上,墨水晕成漆黑的一个点。

外边下雨了,沿海最近天气很糟糕,狂风大作,把树吹得东倒西歪。他写道:第一防御墙被攻破了,虫群离第二防御墙还有八十海里,我们退无可退。

他写在病房听到的琐碎传闻,写通过共感看见的第二防御墙上的天,写队里每个人的动向,写到郑轩,只有寥寥一句话,窗外雷声大作,他突然写不下去了,倒着往回读,觉得自己好似在写一封遗书,但不是他的遗书。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玻璃发出不堪压力的悲鸣,炸裂的白光把树影摔在墙上,他惊得丢开笔,心脏震得发疼。

 

门口靠着个人影,是郑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站在磅礴大雨的背景前。他走进屋,越过徐景熙的肩膀去关窗,风雨声弱了,似乎是梦境外的东西

“怎么不开灯。”他说,声音很轻,仿佛梦中呓语。

 

徐景熙又看见那片黑色的海,浪潮汹涌地向他席卷而来,他觉得冷。

他把手伸进郑轩的衣摆,肌肤相触,却好似隔着海水,摸不到暖意。纠缠着的吻搅乱了呼吸,精神力溃逃般散溢,从深处涌出的情/欲令他们同时震颤。

疼痛后知后觉,郑轩抚摸着他的腰侧,哑声叫他放松,徐景熙却拥得更紧了些,蚀骨的痛好似火燎,成了乱流里的唯一热源。抵到最深处时,徐景熙睁开失神的双眼,精神力在这一刻失控,将两人紧紧绞在一起,逼迫他们融为一体。

在精神图景深处,温暖的洋流包裹了徐景熙,海水涌入他的口鼻,挤走残存的空气。意识消失之际,他听见有人唤他名字:
……熙。

结合又一次被强制中断。郑轩抱着他,拍他的背部。

他说:呼吸,深呼吸。

 

情/热退潮般消去,徐景熙拧开床头柜的灯,稳定的光源令他找回清醒。

郑轩坐了起来,背对着他,伸手去拿桌上摊着的日记本。他的背上有一条伤疤,在右肩胛骨下靠脊柱的位置,贯穿他的前肢上附了神经毒素,通过脊髓侵蚀了大脑,将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郑轩翻到刚刚写的那页,指给他看,说:看不清。窗外的雨飘进来,沾湿了纸张,墨水全洇开了。

徐景熙眯起眼睛,认了几个就放弃了:没写什么。

不会写我坏话吧?郑轩狐疑地问。

徐景熙笑了,说:把你写成了睡美人,要听吗?

郑轩翻前面的记录去了,纸张哗啦作响。徐景熙躺在床上,突发奇想:“想去看海。”

郑轩瞥他一眼:“窗外就有。”
“不是这个。是你说过的,蓝色的海。”

郑轩的动作顿了下,没答话,又继续翻着纸页。徐景熙按住他的手,语气不容置疑:

“陪我去。”

 

第二防御墙保卫战打响了,总塔的增援仍不见消息。郑轩和徐景熙接到的任务是掩护最后一批非战斗人员撤离。在基地的走廊上,他们见了喻文州最后一面。

喻文州从会议室出来,他受了伤,没打领带,敞开的衬衫领口可以见着渗血的绷带。缺乏休息让他很疲倦,眼神却比此前要清明,他看见两人,弯起眼睛打个招呼,把手上的资料交给旁边的副官,让他们先行离开,自己拢了下外套,走到郑轩身前。

两人说了什么,压着声音,徐景熙听不清,就见喻文州轻轻拥住了郑轩,把手里攥着的东西渡到郑轩掌心。郑轩没说话也没动,定定地站着,喻文州笑笑,松开他,又走到徐景熙面前,同样的拥抱,温暖得令人安心。

他靠在徐景熙耳边,笑着说:“活下去。”

 

撤离的过程并不顺利,陆上的虫群似乎知道他们要走,死死咬在身后,行进到避难所,队伍停下来整顿,徐景熙草草清点了伤亡,远处突然一声巨响,来自海岸的方向,醒着的人们纷纷转头望去,无人言语。

徐景熙回到郑轩身边,后者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徐景熙把他的袖子挽起来,从医药箱拿出注射器,把向导素和毒素抑制药物依次注进郑轩的血管里,那条胳膊上已经一排的针孔,他用手轻轻地蹭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收拾起药箱。

抑制药只剩了一管,郑轩保持清醒的平均时间是一天四小时,他们的路程还剩下两天。

外边又安静下来,徐景熙在郑轩身边坐下,他仍能感觉到不安,却比此前要平静一些。郑轩突然抓住他的手,克制不住地发抖。

他说,线断了。

精神链接上的人可以互相感知到彼此,但现在网的一角断了线,最后涌入脑海的仍是从第二防御墙上眺望的天与海。那人一步未退。

徐景熙用力反握住他的手,冰凉的触感令他克制不住地去想死亡,他却颤抖着复述喻文州的那句话:
活下去。

 

 

通往钟塔尖的楼梯螺旋向上,望不见尽头,郑轩抬枪将一只抓上栏杆的虫子打下去,那虫子张大了嘴,一排尖牙流着唾液,郑轩拉开一个手雷丢进去,爆炸的余波让楼梯上的两人不住摇晃。

徐景熙突然扑过来,用力捂住郑轩的耳朵,他们身后的窗口,巨大的阴影掠过,直升机旋翼的风掠过两人的脸,郑轩开枪打退又一只虫,拉着徐景熙的手拼命往上跑。

直升机悬停在塔尖旁边,救援人员打开舱门,伸出手,郑轩推着徐景熙的背,把他塞进机舱,楼顶风很大,直升机不住地摇晃,徐景熙回过身,想伸手去拉郑轩,却见郑轩从外边拉住了舱门,正用力将它关上。

徐景熙发疯般地扑向舱门,尖叫着喊他名字,骂他是骗子,能想到的脏话都用上了,身后的人伸手拦他,手臂卡在肋骨下方,冷空气呛进肺部,令他生理性地跪在地上干咳。他一遍一遍重复:我爱你。我爱你。

舱门关上了,直升机旋翼的噪音震耳欲聋。郑轩听不见。

 

和徐景熙一起被塞进机舱的还有他的笔记本,硬皮封面被刮花了,书页残留着枪支的火药味。

 

 

钟塔上又起风了。

虫群正在攀着墙壁往上涌,郑轩没往下边看,而是把视线投向远处的一处车站,最后一班撤离的火车已经驶出站台,轨道干干净净,没有虫群阻挠。车站上方,直升机正飞入云层。

他拆掉步枪上的空弹匣,换上最后一个,转身看往相反的方向。乌云压在漆黑的海上,地平线尽头,第二防御墙轰然倒塌,第一波浪潮到达沿岸的一瞬,海面突然升起一道白光,信号弹短暂地破开黑暗,响应它似的,剧烈的爆炸沿着海岸线接连发生,刺目的光将天空照得有如白昼。

海上迎来了破晓。

郑轩听不见爆炸声,直升机起飞的轰鸣撕裂了他的耳膜,向远方望去,他似乎再次回到记忆中的平静海岸,夏日的阳光将沙滩晒得滚烫,风潮湿而咸腥。

又是爆炸。一直以来裹在郑轩脑海里的精神力抽离了,悄无声息,把他流落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中。

但他不觉得孤独。在那火光中他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过热的气流像是无形的手,把他一步步往前推。

挂在枪柄上的链子不知什么时候断了,身份牌掉落在地,剩下的那一截碰撞着,叮、叮,像是坠在船头上的铃铛。郑轩再次哼起不成调的歌。

 

海岸线失守了。

 

END


五颜六色的绀

【郑于/BA】Under my skin

bgm:陈奕迅-《Stanger under my skin》

非典型abo,betaxalpha


继续 渴望年轻 并 渴望向前看

往事没言语 在皮下呼吸

bgm:陈奕迅-《Stanger under my skin》

非典型abo,betaxalpha


继续 渴望年轻 并 渴望向前看

往事没言语 在皮下呼吸

初江月白

【于郑】[前程似锦]的明天

前程似锦 的后续,正文加不进去就单独拎出来了。

——

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

郑轩找到于锋要的文件后,对着墙上的钟发呆。实在无聊,开始翻来覆去地看那两份申请表。

第一份申请表涂涂改改,还似乎存在两个人的字迹。郑轩一看到这张自己参与的杰作就想笑。

第二份报名表平平无奇,都是正常的个人信息。

翻到背面才发现这里写着两行字。


“我想成为职业选手”

“我要当第一狂剑”


离下班还有四十五分钟,郑轩开始在训练室走动,验收青训学员今天的成绩。

“轩哥轩哥,你看!”一位小孩骄傲地向他展示自己打破了训练小程序个人历史最佳。

“不错嘛。”郑轩点点头,走到下一个小孩旁边“吃零......

前程似锦 的后续,正文加不进去就单独拎出来了。

——

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

郑轩找到于锋要的文件后,对着墙上的钟发呆。实在无聊,开始翻来覆去地看那两份申请表。

第一份申请表涂涂改改,还似乎存在两个人的字迹。郑轩一看到这张自己参与的杰作就想笑。

第二份报名表平平无奇,都是正常的个人信息。

翻到背面才发现这里写着两行字。


“我想成为职业选手”

“我要当第一狂剑”


离下班还有四十五分钟,郑轩开始在训练室走动,验收青训学员今天的成绩。

“轩哥轩哥,你看!”一位小孩骄傲地向他展示自己打破了训练小程序个人历史最佳。

“不错嘛。”郑轩点点头,走到下一个小孩旁边“吃零食呢?”

郑轩坦然自若地从对方那掰走一小块巧克力放在嘴中,“训练室守则里怎么说的?”

“对不起,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违规者满脸羞愧。


开学后还坚持待在青训营的人,大多已经对打职业抱有几分认真,比管暑假那波熊孩子省心的多。

巡视完一圈,离到点走人还有十五分钟。

实在无聊,附近有人刚做完一套训练,郑轩记得他,狂剑玩得不错,不出意外下赛季可以正式签约出道。

于是走去过敲敲桌子“打一把?”

“好的,教练。”

周边很快站满凑过来看热闹的人,把他们围成一个圈。

十分钟后对决结束,屏幕上弹药以微弱的血量优势站在最后。

“轩哥怎么又压血线!”“真过分,每次和我们打都这样。”围观的少年少女们讨论着。

无论和他们中的谁pk,郑轩最后都会赢,血量只剩不到百分之五。

可惜就差一点。

或许每个落败的学员都曾经有过这种想法,后来才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进步,永远都差那么一点。

而作为能在青训营留到现在不被淘汰的佼佼者,谁也不会以为这点血量真的只是一个技能、一个走位的差距。

可是这次只差百分之一啊,任谁都不会甘心吧,更何况是血越低攻击越高翻盘全靠后期的狂剑。

“教练,请您全力以赴和我再来一场,拜托了!”小狂剑想知道,他们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郑轩抬头看看钟,还有五分钟。

“真的?输了不要哭啊。”


比赛开始,作为远程的弹药竟是直接奔向了擂台另一方。

一路强攻。

百花式打法虽然累,但打这种1V1可真好用啊。

郑轩想着。


三分钟。

所有人看完这场虐杀局都兴奋不已,谁打游戏pk不是为追求了这么一场赢了能吹一辈子的胜利。


“再来一把。”小狂剑还是不认输。“我会比这次更有进步的。”

真是的,你们狂剑怎么都喜欢这样。

郑轩突然想到了于锋,很久以前的夏天,他也是拉着人打了一把又一把的竞技场。

“好吧。”郑轩有些无可奈何地同意了他。“就再打最后一把。”

比赛再次开始,众人一看他的走位,不是要再次虐菜,而是要打漫长的指导赛。

“吃饭了吃饭了!”有人一看到了饭点,招呼着其他人快点去食堂。

再怎么认真对待打职业这件事,毕竟都是不到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场不但无聊而且与自己无关的比赛,不如食堂今天特供的白斩鸡有吸引力。


二十分钟后其他人都走散,他们才结束这场比赛。

“再来一......”

“都已经打三把了,”郑轩退出了游戏,把文件袋重新拿在手里,“记得把录像保存一下,回去好好看,今天就到这里吧。”

“可是......”小狂剑心有不甘。

“已经到吃饭时间了,而且,”郑轩指着门外两个频频探头的男孩,“你的朋友在等你。”

“哦。”小狂剑有些闷闷不乐地拔了卡,很快又对郑轩说:“教练,我会继续努力的。我真的想成为职业选手。”

“你一定会的。”

“今天干嘛急着打这么多把,不是还有明天嘛。”郑轩狠狠揉了揉对方的头发。“还有下次记得叫轩哥,教练这个称呼多难听。”


“好的,轩哥,明天见!”小狂剑出门前这样喊着。

“明天见。”郑轩也朝他挥手。


是的,还有很多明天。

——

一些碎碎念补充:

*于锋:校服―队服―西装,每一步都是人生路上的新足迹

  郑轩:永远卫衣白T永远怀念过往


*写于锋进联盟工作突然想到这算不算入体制内,每天是不是还要做学习〇国各种任务(。


*写一半捋了下时间线,按2025夏天第十赛季结束来算,于锋2020出道,但他生日9月22,也就是还没成年.......好吧,让我们当作联盟心善为不浪费选手职业寿命放了蓝雨一马。

同时还有一个私设,于锋在2008也就是6岁那年因为没满周岁没能上到小学,2009快7周岁了才开始读一年级,这样2018中考完暑假第一次来蓝雨青训刚好S4快开始,可以碰到已经确定出道每天待在俱乐部的郑轩,否则逆推一下他们其实年龄只差一岁。

(主要是差两岁两年出道叫前辈,我很喜欢(。


*接上面私设,郑轩生日6月1日所以2018年18周岁可以顺利出道


*关于郑轩参加完会考再去的青训营,因为当年考试时同考场有一个戴口罩的男生,写完试卷交卷时间没到遂趴在桌子上睡觉,身高衣着发型总之让我美美代餐,非常感谢帮大忙了。


*百花本打算让于锋继续用落花狼籍,新秀同时出道,双狂剑对牧师压力太大只能互相轮换着上场,但是于锋至始至终只想做队里绝对的核心,也不需要这样的照顾。


*结尾张佳乐来看世邀赛那段与之前写的flowerless 世界线有重合,不过那篇是昊乐昊这里大概率是双花可能还有躺在我文档里没写完的昊远......

在不同文里分别掌握不同cp的命运,对不起(。


*于锋是进联盟工作的有为青年,郑轩是俱乐部的最佳教练,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同人女除外)


*终于写了去年get到一直心心念念的于郑!非常感谢所有给我饭吃的太太和支持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