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棘境】花曜日
《世界就是围绕着猫猫打转》2025年棘境番外其一,还有两篇(一篇棘境一篇流艾之后发)
因为中途延长了一点预售期(当然现在已经截止了),又因为最近太忙了,所以二刷本的发货时间延到了三月末四月初,很抱歉!不过大家不用担心,我每天都会登录lofter,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和代理。
沿着蜿蜒的小径踩着石梯下山,踏上斑马线穿过马路,棘刺走上不见尽头的台阶,在平台上收起抖水后的伞,再将它妥帖地套上塑料袋。
环顾之际,雨水溜进衣领,冰得他缩了缩脖子——不是第一次亲临C城的初春,但当下的景象不止有些陌生,更有几分“新奇”在。具象为,只是阔别半年,N大图书馆......
《世界就是围绕着猫猫打转》2025年棘境番外其一,还有两篇(一篇棘境一篇流艾之后发)
因为中途延长了一点预售期(当然现在已经截止了),又因为最近太忙了,所以二刷本的发货时间延到了三月末四月初,很抱歉!不过大家不用担心,我每天都会登录lofter,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和代理。
沿着蜿蜒的小径踩着石梯下山,踏上斑马线穿过马路,棘刺走上不见尽头的台阶,在平台上收起抖水后的伞,再将它妥帖地套上塑料袋。
环顾之际,雨水溜进衣领,冰得他缩了缩脖子——不是第一次亲临C城的初春,但当下的景象不止有些陌生,更有几分“新奇”在。具象为,只是阔别半年,N大图书馆(至少大门)却翻修得一副与其古朴的校舍天壤地别的气派。仿佛某种“见证”不复存在,棘刺有些唏嘘,刚要收好这份无端的“落寞”,边摇头边进电梯,却感到渗进肌肤的早不是彻骨的苦寒——同某部催泪动画番剧中“没有你的四月就要来了”对立般的,“拥有极境”后的第一个春天、第一个三月,却也在不知不觉中,裹挟着温润的太阳雨悄然莅临了。
数日前,朝阳下,罗德岛的舰船即将靠岸,棘刺站在舰桥上放空,缓解高强度工作带来的双眼疲惫。半年前极境曾告诉他“看绿色有助于保护视力”,这言论却因说话人鼻梁上架起的镜片而说服力减半。“不仅是炎国人教导小朋友们的‘箴言’,好像还有科学依据的!是维多利亚?还是莱塔尼亚?”极境比不知名国度的学者还要言之凿凿,把他的后背拍得咣咣作响:“你工作用眼多,一定要多看绿色啊,兄弟!”
彼时,棘刺背着沉甸甸的双肩包,左手提着电脑,右手拎着几个大购物袋——他回C城“探亲”求的是“轻装上阵”,只带一台笔记本,行将踏上舰船时,他的行囊却被塞得满满当当,除了罗德岛的同事们要他代购的林林总总的零食与老○妈拌饭酱外,还有极境自称堪比网红奶茶的特质茶包、手作零食等,让棘刺不住地腹诽自己简直是个回校的大学生。而“儿行千里母担忧”,见棘刺背对自己的唠叨,极境硬是拉着他的手将他转过身来:
“在罗德岛,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棘刺叹气:“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吧?”
极境挑眉:“兄弟,你知道的,至少现在参与了你那个‘大项目’,在正常情况下,我是不会亏待自己的胃的!反而是你,生活作息没规律——”
“别拿‘非正常情况’给自己挽尊了。”棘刺余光瞥着朝自己大迈步走来的,大概率在催他上船的罗德岛工作人员,又见极境终于要松手——像是把满腹的关切与挂念被迫全憋回肚子里,大只黎博利委屈巴巴地耷拉下耳羽,模样不止有几分可怜,他便不轻不重地抚上、托起对方的掌心,朝对方的虎口处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时至今日,棘刺也无法对一些面对极境时的“下意识”动作做出些科学解释——自己是在宽慰对方吗?为的是对方镜片后一闪而过的泪花吗?明明诸如“又不是第一次启程”“有移动终端可以每天视频联系”之类宽慰的言语说得从不算少,况且自己与极境都是心智健全的成年男人,名为爱的纽带也从不曾把他们栓成“连体婴”……抑或,通过一些外显的情感表达去“感化”,来获得工作人员“迟五分钟开船”的宽宥呢?尚不待他斟酌着如何向背着手望天吹口哨的工作人员示以感谢,为的自己少有的“特权”与“私心”,而他这下罕见的示爱将极境吓得后退半步,对方期期艾艾着:“兄弟,不……不愧是你!我终于知道安洁莉娜还有乔迪他们,说什么都不愿意跟我一起来送你的原因了!”
而当不再凛冽的海风将他环裹时,面对着灼目的日轮,棘刺终于肯面对“是我在需要”的事实——细小的肢体接触,来确认什么,来“一锤定音”。正当他感怀之际,博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舰船快到炎国了。”他拍上棘刺的肩,“想当年,我也在炎国进修过一阵子呢。”
棘刺回头,故作诧异——他实则早在决心应上罗德岛的邀约前,就把“博士”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真的?”
“嗯。”博士双手背后,“不过和棘刺干员不同,我待的是炎国的北方——炎国疆域辽阔,无论是气候与文化,不同的地理区位都‘大不同’。”
他只得点头。说实话,棘刺对炎国的山川地理人文景观都了解甚少,唯一切身接触过的无非是极有特点却不甚有代表性的C城而已。
“……炎国北方的春天很干燥,还会有沙尘暴,甚至‘倒春寒’。当年可真够我受的——”
“C城的春天——”棘刺思索,“严格来讲,梅雨季到来前的春天,还是很舒适、很美丽的,风也很舒服,所谓的‘吹面不寒杨柳风’,南方内陆的风和海风还是很不一样。”
“春天终归是好的,至少有‘绿色’了。”博士转向棘刺,意有所指地,“当然,棘刺干员可能没法共情——毕竟C城的香樟是‘四季常青’的。”
“嗯。”棘刺即答,“‘对视力好’。”
“是有这种说法。”博士颔首,对着云雾后时隐时现的炎国大陆,“你最近辛苦了,是该‘歇歇眼睛’了。”
于是,顺理成章地,上岛后的第二次探亲假,便在C城的花开之际不容拒绝地给他批了下来。炎国春节的一个月后,无论是城市、山峦、大学城,还是置身其中的人,除了极境家窗台多了几盆从炎客医生那里搬来的花,一切都在万物甦醒之际有条不紊地运转,就像图书馆大门的装潢,自然不会为的某个人的缺席而保持原样。而当走进曾经常去的浏览室,发现陈设如常时,棘刺却依旧有些为此庆幸。
周一上午,浏览室的学生寥寥无几。唯一的工作任务早在半小时前在学院内完成,无所事事的棘刺择了个靠窗的位置,打开电脑托腮发呆。昨晚他同极境、Thorns还有Ely团聚,两只猫儿的父亲重逢诉衷肠,而纵使如此,极境一大早却照旧去了燕鸥小厨房;乔迪和艾丽妮今天全天满课;通过朋友圈,他得知炎の刃宠物医院同N大的“爱好喵喵部”合作,操刀的院长一上午要给八只流浪猫做绝育;至于安洁莉娜,罗德岛旗下的、为感染者开设的成人教育机构在C城甫一落地,她便被极境撺掇着去报名、继续学业,如今自然是分身乏术了。既然其他人都在各自忙碌,自己的造访未免是一种叨扰,他打着哈欠,看雨点叩击在玻璃,再融化,将窗外摇曳的枝条晕开,影影绰绰的。
极境虽然满嘴跑火车,但他有句话着实没错——绿色终归是好东西。“绿色”,自然是原生的,扎根于C城的泥土、勃发出独有生机的,舰船上精致的“人工景观”又怎能比拟。他把手探进口袋,拿出两个首饰盒,一个自然是极境去年送他的一半的海胆胸针,另一个则是去年八月再次离开C城时,极境送到他恋恋不舍的手心上的礼物——一枚花草小戒指,做工精致、花花绿绿,像小朋友喜爱的小玩意。
不算惊喜,毕竟极境大张旗鼓地量过他的指围,又状若无意地把他拖去了C城大大小小的景区内大差不差的伴手礼店。或许在重视仪式感的极境心中,它设计自C城,生产自C城,作为C城向外地游客出售的纪念品,便是C城的代指,将这个城市的一花一木珍重地戴上指尖,在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如此方能永志不忘似的。因而,一个月前炎国春节到来之际,处处张灯结彩的舰船正行驶在地球另一端的无尽汪洋中,比起掐准时机向C城的人们电话拜年,或是跟着不甚情愿的温蒂一起随许多炎国干员们一起包饺子与汤圆,他却只是窝在宿舍里细细抚摸极境赠与的那枚戒指,翻来覆去地研究它为何坐拥这等连显微镜都窥探不分明的魔力——明明只是小物什,却环起、聚拢一种堪称“近乡情怯”的心思。
“虽然你在这里躲懒,但还是,‘新年快乐’。累死我了……”温蒂叩响他的房门,戴着一次性手套为他端了碗水饺来。这令棘刺突然想起燕鸥小厨房里,极境和安洁莉娜包饺子时仿佛在面粉里洗澡的景象,心想自己这位洁癖的好友一定今天受了许多“委屈”。他拿出筷子——来自同样由极境做大做强的燕鸥小厨房的周边,夹起水饺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半碗下肚,他在闲聊中福至心灵地问向温蒂:“C城对我们而言是什么?”
温蒂面露难色:“人家都说‘饱暖思淫欲’,我看你是吃饱喝足就开始思考哲学了。”
“我在想,C城究竟是‘家’,还是‘家’的代指?——虽然是伊比利亚人,但是极境把C城当作了自己的家……至少我感受到的是这样的。”
“家也可以是‘后生’的——比起这个,赏个脸去外面吧。”
棘刺解释:“我等下要和极境他们通视频。”
“他们好多人也想见见你男朋友呐。”
普通的衬衫长裤——对一个伊比利亚人来说平平无奇的冬日;海胆胸针和花草戒指——对一个“后生”的炎国人而言格外珍重的场合与时日,如此的杂糅既能让春节时的极境笑弯了腰,也会让昨夜的极境红了眼眶。假若把C城比作故乡与家,那么它们带来的远不止是正向情感的集合,数日前他其实想如实告诉博士:自己不想这么快回来“探亲”,既然聚少离多中的“聚”只会带来副作用,比如更加剧烈的“戒断反应”。而尚不待同莫大的近乡情怯做个了结,当他抬头,站在阅览室门前手臂同他挥成雨刷器的极境突然闯入眼帘时,他便不由分说地再次被命运猝不及防地丢进春日的太阳雨里。
“你又不是第一年在C城过春天了……不能武断地对天气下定论,边出太阳边下雨也是有的。”
图书馆地下室的餐吧里,棘刺向馆方领了条一次性毛巾——这些不期而遇降雨的预备品——给极境擦头发,见恋人那撮往日里颇有气势的红毛也服服帖帖地黏在额头,连同红发本尊愁苦的面容一同逗得他忍俊不禁。当然,出于良好的自持,他将其控制在不显眼的几个像素点,更是正色道:“连这点基本的生活常识都没有,让我怎么能放心你‘独自生活’呢?”
极境蹙眉,似乎因被“再次抢话”而深感不爽:“你这家伙,一定在嘲笑本帅哥吧!”
“你现在这副模样,确实有一点好笑。”
“……只是你说你在图书馆孤零零地待着,就开着摩托风驰电掣地赶来,连被淋了个透湿都浑然不觉,其他无谓的东西全被我抛之脑后了。”
“老板旷工,燕鸥小厨房怎么办?”
“有其他店员在照看啦,而且他们知道你回来了,早就有心理准备——我就是这么不想让你孤独呀,兄弟!”极境接过毛巾,借以遮挡红扑扑的脸和炸开的耳羽,“说起来,自从你去罗德岛赴任之后,C城也好久不下这种……看似不明显,却实则满是存在感的雨了。”
——因为这还是我走后的第一个春天。而在见到极境亮晶晶的眼睛时,他打断的言语哽在喉咙里——“你一回来就下了,说起来,窗台的那些花苞今天一早都开了,看来这样的‘雨’是好兆头!”
即便这定论充满了罗曼蒂克的臆测,但“润物细无声”的春雨在炎国的文化里从来是好兆头。碍于餐吧里同样也有抱着电脑赶论文的学生,二人稍作休整便同撑一把大伞回到了极境家。自从自告奋勇成为了罗德岛用于攻克矿石病的项目志愿者后,既然配戴着时刻向罗德岛传递数据的健康监测仪,至少棘刺知道的,极境强迫自己养成了格外健康正常的作息,这小屋里更是再嗅不见一丝烟味、一毫酒气。给Thorns和Ely做完猫饭,二人吃完饭,服完药,心照不宣地躺进同个被窝。极境用胳膊撑着脑袋,指指胸口再侧身瞧他:“我真的一定要时刻戴着这劳什子吗?”
棘刺眼皮打架:“按理来说,是的。”
极境舔唇:“就连你少有地‘探亲’,也不能破例吗?”
棘刺会意:“我是不介意的。如果你不介意你身体数据的丝毫波动都会被同步到‘那边’,每时每刻,就连接下来的‘特殊时间’,也不会破例——”
“无所谓啦。”极境钻进棘刺的臂膀里。
“你之后也会登岛复查,见到他们的。”
极境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只允许棘刺抚摸他柔软的发梢:“我总~觉得……自己可能不会活到能亲自登上罗德岛舰船的时候。”
比起“别说晦气话”,棘刺只是耐心听他讲:“是对我乃至整个罗德岛的科研水平不放心、没信心吗?”
“不知道……可能是一种习惯性思维,那叫什么来着,‘习得性无助’?不熟悉的人听我说这种话,一定会吓一跳的。”极境把脑袋埋得更深,“棘刺不是‘外人’,所以我觉得没必要对你遮掩什么。”
棘刺将他柔软的长发尾缠在指尖上,而它们颇有巧力与计谋地钻进了那枚花草戒指里,弯弯绕绕、牵牵绊绊,导致半小时后当他们想要分开彼此,花了好一番功夫又扯得极境大叫,但毕竟如他所言——“我不敢也不喜欢去担保,但极境,人是‘活在当下’的”。
“我们都先别管那些‘数据’啦。”极境勾起唇角,吻上他,“没错,‘活在当下’。”
仔细地把极境的头发从戒指里取出,再浅眠了半小时有余,当恋人再次醒来时,穿戴整齐的棘刺已经对着窗台晃了许久的神,而太阳雨却也偃旗息鼓,只留下日光有力地抚触着半绽的花苞。
计划赶不上变化,比起去情书碑“私会”,他坐在极境的摩托后座,在老式缆车行将关闭乃至拆除的前一天,快马加鞭地赶到缆车下。不是旅游旺季,因歇了雨而临时开放的售票处游客寥寥。不比刻板印象里闯荡过极地与绝境的恋人,当真正和他一起坐上运营了几十年,没有围栏还摇摇晃晃的铁架子朝着山顶进发时,此前的近三十年从未恐高过的棘刺在半空中瞥了几眼葱绿色绵延的山、背后不息的江流、山下星罗棋布的大学城与居民区时,心脏依旧、确笃地悬到了嗓子眼。
“……这还是我第一次坐缆车,还是这种看起来就——”
他被极境一把捂住嘴,堪堪把不吉利的“要散架”咽回肚子里。而旁侧的黎博利看起来兴奋极了,左瞧右望还不忘拉着棘刺“兄弟看这里!”“兄弟看那里!”直到——直到不期而遇又连绵不绝的雨水又丝丝滑滑钻进二人的衣领来助兴,他才迟来地发出惨叫来:“怎么又下雨!沾水会折煞黎博利的帅气的!”
棘刺有些好笑,却也顾不得担心起缆车是否坚固牢靠,乃至缆车上二人的“安危”(二人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既然极境终于同他同等的惊惶,他的恐高便缓解不少,更是有闲情逸致说俏皮话:“我爱你。”
极境不甚专心,更是哭丧着脸:“你是说你到现在才爱我?”
“爱是瞬时性的。”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委婉地告知极境自己恐高的事实,“比如就现在,罗德岛的科研人员一旦发现你心跳大幅波动,你还能向他们辩解‘只是吊桥效应’。”
极境被勾起兴致:“那如果发生在别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效应’?”
棘刺沉吟,蹙眉:“……我承认,我还是不像你这样精通‘言语艺术’的。”他敛下一些粉绿相间的片段与幕景,出于避免落俗、规避羞赧。“但是,”他盯着极境,“初春与太阳雨,严格来说都不是‘我与你’的‘第一次’。”
虽然人“活在当下”,但是终归“来日方长”。棘刺至今不曾告诉极境某些缘由,或许假以时日,在未来的某个瞬间他便能像今天随口道出“我爱你”那般,向对方了无顾虑地轻松透露——比起坚定与决绝,终其一生最让人铭刻于心的,从来是阴差阳错中微小晃神的刹那;一年前的三月初,早于Ely怀上小猫前,同样尚未完全送走拖泥带水的料峭寒冬,风轻轻地吹,花轻轻地开,雨轻轻地落,他顶着太阳途经燕鸥小厨房,与放空中的店长对视一眼,便被命运开玩笑似的轻轻推了一下。
Fin.
【灿勋】翅膀
有化用网上的几个代餐但没找到出处
好想永远活在2025年2月15日傍晚的首尔啊。
#
吴世勋在困倦中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浴室里却依旧动静全无。正当他准备翻身下床,探查圆满完成安可演出的朴灿烈是否疲累得当头睡倒时,手机屏幕便跳出一条名为“烈儿”的紫色提醒——
比起当即点开,即便发消息营业的恋人不在身畔,他照旧下意识地护住手机——哪怕作为特邀嘉宾,吴世勋能够神色自若地接上朴灿烈独一份的饭撒,可凭他的一贯作风,自然不会把订阅恋人泡泡的事实向对方透露分毫的……倒不是因为羞赧,在终于传来的洗漱的水声间,细细读着那篇长文的吴世勋依旧为自己找补般,心想:我和灿烈哥既然是两个独......
有化用网上的几个代餐但没找到出处
好想永远活在2025年2月15日傍晚的首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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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勋在困倦中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浴室里却依旧动静全无。正当他准备翻身下床,探查圆满完成安可演出的朴灿烈是否疲累得当头睡倒时,手机屏幕便跳出一条名为“烈儿”的紫色提醒——
比起当即点开,即便发消息营业的恋人不在身畔,他照旧下意识地护住手机——哪怕作为特邀嘉宾,吴世勋能够神色自若地接上朴灿烈独一份的饭撒,可凭他的一贯作风,自然不会把订阅恋人泡泡的事实向对方透露分毫的……倒不是因为羞赧,在终于传来的洗漱的水声间,细细读着那篇长文的吴世勋依旧为自己找补般,心想:我和灿烈哥既然是两个独立的成年男人,适当的分寸与距离感在这段关系中,自然是十分必要、不可或缺的。
将自己关在浴室里,斟酌了三十分钟的朴灿烈终究发了许多行,每个标点符号与emoji都满蘸感情——所谓“感情”,感激与爱自然占了上风,可既然独享坐在朴灿烈卧室里昏暗的床头灯下的特权,明锐如吴世勋总能在影影绰绰的字句与文段中提炼出些别的元素。因而,当他放下手机,对上趿拉着拖鞋顶着半干乱发的朴灿烈坦然又自若的、不见丝毫泪痕的杏眼时,吴世勋难掩讶异:“哥难道不应该躲起来大哭一场吗?”
“嗯?”朴灿烈歪着脑袋,对他笑出酒窝来,却又欲盖弥彰地用环在脖颈上的白毛巾抹了把脸,捏着嗓子生造出抑扬顿挫的抽噎,“世勋这么想看哥哥哭吗?你真是好坏啊。”言罢,他在窗前落座,距离大爷般独据朴灿烈大床中央的吴世勋三米之遥:“虽然昨天世勋一下班就赶到场馆,让我真的超感动,如你所愿感动得要泪流满面了,可是……昨天你为什么逃开视线呢?在我唱着《罗德奥站》走向你的时候?”
比起如实告诉他,自己生怕恋人一时冲动感情上头,在万众瞩目下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来,吴世勋生硬地转移话题:“Lay哥不是向你伸出手了嘛。”
朴灿烈撇撇嘴:“只是看世勋兴致好像不高,导致我连他的手都没心情留意——当然,我不是故意忽视他的!想必Lay哥也能理解,不会放在心上……不过啊,勋呐,”他挠挠头,露出惯用的奶狗乞食的湿漉漉的神色,“今晚你有空,可那场party你为什么不肯来露脸呀?连钟仁都来捧了哥哥的场——”
“对呀,去了那么多人……不差我一个吧。”
朴灿烈垂下眼睫:“当然,世勋的朋友那样多,总会‘分身乏术’。可是……那种热闹的欢庆的场合,我想要你在啦。想喂你吃蛋糕,想听到你的祝贺与‘辛苦了’,想……”
吴世勋扶额,打断:“哥就不怕成为‘出柜party’?虽然他们每个人似乎早就一清二楚……而且,比起热闹的欢庆,”他平静地望向看似同样平静的朴灿烈:“我想哥也同样知道,或者比我更清楚——你会在什么时候最需要我。”
#
不同于朴灿烈长篇大论地将感情融入文字回馈给粉丝们,与深情地将成员们比喻为“我的翅膀”,自儿时起,吴世勋便不是个擅长遣词造句的人。在他眼中,国文教材里“比喻”这项初级修辞,却是一门高深莫测的学问,需要阅历作积累、感情作诱导。而当逐渐增进了阅历,领悟了感情,少年时代的吴世勋却对“比喻”更添了份独到的认知与理解,譬如对于朴灿烈“大狗狗”的比喻,他三分认同之时,却感七分不妥当、不确切——
回溯到2008年,比起“戴着帽子的不良少年”,最先让吴世勋留心的,便是朴灿烈那双承自母亲的、亮闪闪水汪汪的杏眼。它们圆而大,比起时刻含情带笑,当眼睛的主人因擅认的好弟弟受了其他练习生的欺负而收敛神情时,便会施展出与生俱来的不怒自威的本领。如此的反差给少年的“比喻”带来了困难——他心中的“比喻”本就是某种格外暧昧的凝视:将一个人比喻成另一个事物,必须用眼睛与心脏将他读透了,才好在脑中思考、联想,找寻相似之处,如此方能为两个意象搭建桥梁。假若有一刻离开了他、离开了朴灿烈,对其的“比喻”便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事关对朴灿烈的“比喻”,与朴灿烈对他无微不至的照拂同样,成为年轻男孩心头甜蜜的负担。16岁的朴灿烈乐于用视线与怀抱为他搭建起云朵,供他轻飘飘地涉足这间绵软的温房,宠得他忘乎所以不知今夕何夕,直到某个晚上他跑遍公司上下如何都找寻不到“灿烈哥”,方才晓得这种好意与支持一朝被收回,会将自己置身于何等凄惨的境地。
假若是拥有强大内核的30岁,失去一股正向的外力对吴世勋而言实则无关痛痒。可朴灿烈在他的世界中实在降临得太早,早于他成熟老练世故圆滑地同世界交手,在一次又一次的分离当前被迫习得“伪装”,乃至领会到比喻的技巧,深谙到“爱”的概念……而当他气喘吁吁地,终于在楼道尽头那间废弃练舞房中找寻到抽噎不止的朴灿烈时,14岁的吴世勋突然发觉朴灿烈像极了某种蝴蝶,大概还生着透明的翅膀,罔顾这个颇具诗意与破碎感的、头脑一热的形容比起“大狗狗”,同样或者更甚地不确切、不妥当。
32岁的朴灿烈继续摆弄着手机发泡泡,以便吴世勋在回忆里探寻那些逐渐氧化的吉光片羽:灿烈哥被舞蹈老师骂了,还被说了“跳成这样还妄想出道吗”之类的重话……然后呢?我做了什么?他记不起具体,却知道比起开灯,2010年的自己只是上前,蹲下身,扶着朴灿烈的肩膀与他平视。眼泪鼻涕流了满脸,眼眶红红的朴灿烈扭开头,逃开对视:“偷偷躲起来哭鼻子的‘灿烈哥’,让世勋‘幻灭’了吧。”
吴世勋摇头。比起一些关切的废话,与这位哥哥“相依为命”的少年将朴灿烈教导自己的原样奉还:“没关系的——世上总有付出百倍的努力却依旧难以做好的事情的。”
“明明……明明是要进乐队的,却因为这张脸被游说着去当练习生。是我耳根软,一开始就选错了路——”
“‘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也是灿烈哥教会我的。”
从来十足感性的朴灿烈听不进大道理,又将脑袋埋在膝间:“你别看我啦……世勋总夸我漂亮,虽然我从来没这么觉得,但——我现在这样,一定不漂亮的。”
吴世勋点头:“实话说,你现在确实不好看。但……”
“……但?”
“至少在我这里,哥哥不用时刻顶天立地、挺直脊梁,也不用‘永远漂亮’的。”
“朴灿烈”流泪出糗的面庞,“灿烈哥”赤裸不安的哀戚,连同楼道尽头忽闪的消防指示灯,一同横亘在吴世勋“学会比喻”的起始。作为回报,跪在地板上的吴世勋试探着张开双臂,用稚嫩的怀抱拢住了墙角缩成一团的哥哥,将下巴轻轻抵在朴灿烈发抖的肩膀上。
#
录音室里,吴世勋摘下耳机喝水:“说到这首《翅膀》……比起蜻蜓,我倒是一直觉得灿烈哥很像蝴蝶来着。”
转着笔的朴灿烈蹙眉:“比起蜻蜓,蝴蝶确实是个好比喻,但是听起来更容易‘碎掉’了。在世勋心里,哥哥真的就是这么脆弱的形象吗?”
“是啊。”吴世勋不算违心地,“暂不论去年舞台上……练习生时期,哥就没少在我怀里哭吧。”
在gaeko的“我就不该在你们的二人世界里横插一脚”的玩笑里,朴灿烈用目光向滔滔不绝着倾倒自己黑历史的弟弟求情——世勋呐,给我留点面子吧,别再说了!见吴世勋不领情,他面庞通红着反驳,最终使出了不到关键时候绝不会使出的杀手锏,那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大声清嗓,将双手垫在脑后,施施然地看向吴世勋:
“看见我哭,世勋不也哭了吗?”
由此一来,面红耳赤、期期艾艾的倒变成了26岁的吴世勋:“那、那是因为哥哭得太有感染力了……我、我都哭了,你还不忍心‘停下来’,哥简直坏死了——”
gaeko起身,以去卫生间为由逃开了二人不联系上下文便显得愈发糟糕的斗嘴小情趣。朴灿烈目送对方离开,用肩膀贴贴吴世勋:“是因为,你即便哭起来也这么好看——我的世勋才是、不愧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孩子呐。”
“……”
“这样说有点恶劣,但看你哭得那样漂亮,我都不忍心让你‘不哭’了。”他低下头,把玩着耳机,“而且,世勋就算流泪,也依旧‘强大’又‘漂亮’。不像我……”
“你会哭泣、躲避。”
朴灿烈抿唇:“是的。”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朴灿烈不解,抬眸。
“灿烈哥拥有一双很漂亮的翅膀,但就算它们碎掉也无妨——我会找到你、抱紧你,跪在你的面前,把你的翅膀一点点粘好。”
——放肆地笑、自由地哭;大方地说、用力地活。作为这份沉甸甸到无从承受的爱之副产品,如此同样是他对此满怀慈悲的反哺。不比实在不擅长的遣词造句,对于这件为数不多的“自信”与优长,吴世勋从来这样承诺,也向来如此履行。可当即将31岁的吴世勋站在会场通道前,听见歌声、乐声、欢呼声时,在随行staff们的眼神示意中,他的足步却难免踌躇——纵然现如今的他是早已老练通达的吴世勋,可,爱的洪流当前,深感惶然、谨小慎微,却是生而为人的“通病”。
又一首落幕,全场欢呼不止。吴世勋双手插兜,平静地。而他却想起2010年的练舞房,朴灿烈的泪水从自己的前胸穿过后背,仿佛薄冰沉入冬日消弭后的海;再到2019年的镁光灯下,他抵在泣不成声的爱人的背肌上,切身聆听破冰的阵痛,而咚咚、咚咚的心跳,经由骨传导,笃定地、恒久的、强有力的,是昭告春回大地的惊蛰。2025年2月17日的午夜,他走下床,张开双臂,一如既往地环住泪水将将好淌下的朴灿烈。2月15日的傍晚,《翅膀》的前奏响起时,他不算突兀地想起18岁的朴灿烈是如何轻柔地为自己揩去泪水、赐予自己“决意”的,于是准备万全的吴世勋拉低帽檐,深吸一口气,终于在最恰好的时机迈上了前往观众席的台阶。
Fin.
【灿勋】新橙蘸新雪
1.
百分之九十九的粉丝有所不知的是,无论孩提年岁,还是顶天立地的三十代,朴灿烈都对部分悲恸的童话“退避三舍”。拜从娘胎里带来的丰富热烈的情感所赐,譬如《卖火柴的小女孩》之类打着“童话”旗号的现实主义文学,甚至会让五岁的精灵耳男孩啼哭不止,要爸妈慌忙合起绘本抱在怀里来哄才堪堪算好——至少在与绘本里别无二致的、满树银白的1997年年关,他可谓对这个“惨绝人寰”的故事仇视到了“深恶痛绝”的程度。
“灿烈呀~真是爱哭鬼!”时年八岁的朴宥拉笃笃地跑来,揪一揪弟弟的尖耳朵,又拿着手帕为他擦鼻涕眼泪。她手劲儿不算小,抹得本就哭得上不来气的弟弟几乎背过气去。
“可是,怒那,怎么办呀?我......
1.
百分之九十九的粉丝有所不知的是,无论孩提年岁,还是顶天立地的三十代,朴灿烈都对部分悲恸的童话“退避三舍”。拜从娘胎里带来的丰富热烈的情感所赐,譬如《卖火柴的小女孩》之类打着“童话”旗号的现实主义文学,甚至会让五岁的精灵耳男孩啼哭不止,要爸妈慌忙合起绘本抱在怀里来哄才堪堪算好——至少在与绘本里别无二致的、满树银白的1997年年关,他可谓对这个“惨绝人寰”的故事仇视到了“深恶痛绝”的程度。
“灿烈呀~真是爱哭鬼!”时年八岁的朴宥拉笃笃地跑来,揪一揪弟弟的尖耳朵,又拿着手帕为他擦鼻涕眼泪。她手劲儿不算小,抹得本就哭得上不来气的弟弟几乎背过气去。
“可是,怒那,怎么办呀?我不能让她饿死在街头呀,爸爸妈妈还有怒那也都不忍心的吧……”
“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是‘不存在’的。”朴宥拉学着大人模样叉腰摇头,发出嘘声,“虽然说这些会让灿烈幻灭,但——童话当然都是‘假’的。”
——既然会让灿烈伤心,那么它就是坏东西!由爸爸妈妈扶着梯子,姐姐跑上跑下,凭着偏袒的无理断言,亲自将《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之类一股脑儿地束之高阁去。朴灿烈挂着泪痕与鼻涕呆坐在积木堆中央,却早就忘了哭——他实则很崇拜这个漂亮、优秀、有胆有谋的姐姐,自然也会奉姐姐的每句话为圭臬(青春期的朴灿烈绝不肯承认这一点)。可此时正是爸爸被姐姐一把扯下圣诞老人白胡子的一周后,他难免对接二连三的“幻灭”深感无所适从。屡屡尝到大人世界的“险恶”,五岁的朴灿烈结巴着,试探着发问:“那,怒那……‘王子斗恶龙救公主’也是假的嘛?”
“当——然。无论是豌豆公主还是灰姑娘,通通都是大人写来,为了骗灿烈这种可爱的小朋友的。”
朴灿烈垂下头,揪着袜子上的线头:“我倒想当保护公主的骑士……好吧,更想当王子来着。”
“怎么办呀?”拥有一双儿女的父亲歪着头沉吟,“那爸爸要努努力,就算为了我们灿烈,高低也要去当个‘皇帝’了。”
三十二岁的朴灿烈在红眼航班上倏然惊醒。在后排乘客们此起彼伏的鼾声间,他透过头等舱的舷窗外眺:下降阶段,熠耀的灯火连成璀璨的纵横网格。他揉了揉脖子——难得会做这种“往事梦”,内容更是让他羞赧不已。当朴宥拉的跟屁虫或许会让十二岁后的朴灿烈深感“有失颜面”,即便不吝于在姐姐婚礼上泪流满面,但坦率如朴灿烈也不会每时每刻都甘愿承认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姐姐笨蛋”的。
十五分钟后,飞机平稳落地。他解开安全带,盘算日子——不怪自己会做这种羞耻的梦,自己和姐姐都很久没回本家了,妈妈的新儿子、“贵宾犬哥哥”朴多芬更想必早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近几年来的跨年夜,自己都是喝着啤酒,看着电视上的倒数,再缓缓起身,目送烟火在窗外簌簌升起来。日渐衰老的父亲自然无从履行承诺争得“王位”,而至于他、朴灿烈本人,贵为多年来的预备役“王子”,凭本事亲自寻觅到的有实无名的“公主nim”吴世勋,则朋友众多,大多早有安排。
在成片的尖叫声与闪光灯里,朴灿烈推着行李车缓缓走出,强打精神对着接机的粉丝与镜头露出招牌笑容,只在钻进保姆车后扯下口罩,得闲深深叹气。汽车行驶在高架桥上,对容珉哥的关怀置若罔闻,他摩挲着手机:
朴灿烈:今年的跨年夜,我的公主nim有约吗?
半夜三点,那畔居然倒是秒回,不出意外发了个圆圆的问号来——
吴世勋:?
吴世勋:阿尼呀,灿烈哥不要这么叫我,怪恶心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朴灿烈:世勋不喜欢我这么喊你吗?
吴世勋:我什么时候都没说过喜欢吧。
吴世勋:也不像灿烈哥的风格……有点轻浮?
朴灿烈:什么轻浮……都是发自我的真心!真心啊!
朴灿烈:虽然我可能当不了王子,但世勋就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公主nim哟~
或许是继续美梦,或许是继续酒局,那畔似乎深感无语,头像暗下去,自顾自地结束了话题。为了遮掩尴尬,朴灿烈在长久的沉寂里连发了几个跳舞小熊表情包过去,把手机屏幕当成吴世勋的脑门儿敲了敲,颇为怜惜地在心底暗骂一句小兔崽子。
……姐姐姐夫不回家,自己便没有了去本家团聚的由头。朴灿烈挠挠头:看来孤独地捱过跨年夜,又成了自己的“宿命”哈。三十二岁的大男人自然不会怕黑也不会怕鬼,只是天性趋向于热热闹闹的场合,人烟散去,总换作落寞或苦痛浮上来。而他自然不会埋怨任何,至少对于吴世勋,他习以为常、无计可施,毕竟恋人就是这样凡事追求舒适的性子——既然他会大冬天穿拖鞋出门,自然不会乐于时刻被一段本就松散的“情侣关系”捆绑。既然多年来朴灿烈这个“爹系男友”(至少表面上)总拿他束手无措,便半真心半被迫地充分地放养自己的公主nim,给予他无限……有限度的自由。朴灿烈阖上眼,时断时续地睡着,距离朝阳越近,他却睡得越发深沉,无论是手机屏幕时而的闪动,还是汽车开进了一个遥遥望不见尽头的山洞,他都浑然不觉。
2.
吴世勋:辛苦了。
吴世勋:……还是想说,哥在高雄的演出很精彩。
吴世勋:巡演圆满收官,恭喜你。
聊天框里,吴世勋最后的话语停留在2024年12月29日6:57,朴灿烈揉着乱发,在沉沉的黑夜里坐起,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手机屏幕——
2024年 12月31日 19:50
虽然世勋几天不联系自己也是常事,但……我喝酒了?他勉力回忆:下飞机后自己在保姆车上睡了一觉,然后就……?最近不算舟车劳顿,可为什么会失去这一两天的记忆?难道这一两天,我都昏睡过去了……?
此情此景、颠倒日夜,能勾起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好回忆。硬是终止了记忆的溯流,朴灿烈微微倾身,终于肯迟来地拆开床头柜上精致的包装,从中一台茉莉味香薰蜡烛——吴世勋送他的三十二岁生日礼物。旁侧还有个精巧的树叶形状留言签:
希望茉莉的香气能让全世界最热爱创作的天才哥哥灵感迸发
抚摸着烫金的“公主nim”落款,朴灿烈垂眸,苦笑。他拉开床头柜,宿命般地翻出一盒火柴——这构成他童年“悲惨回忆”的物什,是吴世勋曾经留宿时,为了点香薰蜡烛而留下的(没错,即便交往多时,二人平日里不出意外也各住各家)。而时至今日,正所谓“教育的滞后性”,二十七年前的子弹跨越时空正中眉心——纵使他万般不舍得轻擅地拆用公主nim的大礼,可怎么办呢,现下的自己如此无助地渴望,亟需一些虚幻的火光来徒作慰藉。
呲啦一声,火柴点燃。将“在床上点火是高危行为”抛之脑后,他只定定地盯着那跃动的橘色火光,突然想起出道之初,吴世勋曾珍重地同他交流:灿烈哥的“超能力”虽然很适配,但又很不适配。要问为什么——凡是火都会燃尽,都是有限的,而你却是无限的……于我而言是生生不息的光源。
——世勋太高看我了啊。他摇头苦笑,回过神来,终于在酿作火灾事故的前一秒点燃香薰蜡烛,再将火柴吹灭。所谓“生生不息”,含朴灿烈自己和吴世勋在内,任何一位曾经那些怀揣梦想,现今却逐渐分道扬镳的“少年”们,都无法坐拥的本领,却成为这个唯独最珍贵的弟弟扬起亮闪闪的眸子,投来的沉甸甸的期许。
对此,他责无旁贷——也有人像我曾经崇拜宥拉姐那样崇拜我了。而待到经年累月垒砌的高墙难承其重,于外力摧折下当着吴世勋的面轰然垮塌,他反倒自暴自弃,对吴世勋毫无保留了——我是人,不是火,我做不到一些事情,譬如永远、无竭地发亮、燃烧。
其实比起灵感迸发,茉莉香气是最能安抚心神的。他理智回环——不好,他警铃大作:是不是没有给扎特添狗粮?听不见乖女儿昂扬的女高音,闻不到她哒哒哒绕着主卧门打转的脚步声,这显著的“异常”让他的心率瞬间登顶。三步并作两步爬下床,慌乱中踩到裹在身上的毛毯,一身睡袍的知名偶像便在拧开屋门之时,对着记忆里颇有年代感的大客厅中、围坐在电视机前的两个少年一位少女面前,颇没形象地跌了一大跤。
女孩被骇得跳起:“呀!谁?”
——宥拉姐的声音,标准的女主持音,这么多年来都没变过,不可能有错,就凭我是她的“王子弟弟”……
“擅闯我们家的陌生人?……怒那、世勋,不要怕!我这就把他轰出去!”
——不会有错,就是十六岁的我嘛。拜发达的互联网所赐,十五六岁的我在校服模特大赛上弹吉他的黑历史也成了粉丝们心中咏流传的经典,太过于经典了,经典到我偶尔也会颇为自满地复盘,自然记得自己曾经青涩的音调……虽然我从来不想回到过去,但我也不能……也不能忘了来时路啊!
“先等一下。这人……有点熟悉。”十九岁的女孩挡住撸起袖子逞英雄的十六岁毛头小子,蹲下身来,轻轻推攘着三十二岁的男人。她凑近了他去听——“他一直喊着什么‘扎特扎特’……莫扎特?穿越来的?”
“怎么会呢?……你们看他——”
——音调更高,更甜腻的少年音。就算不用多年前的自己那样提示,我也能准确地捕捉到由他发出的音符——是我的公主nim、我永恒的白月光、十四岁的世勋,准没错了!
“——看大叔穿的,根本就是现代的睡衣嘛?”十四岁的吴世勋匍匐在地板上,好奇地捏捏他的耳朵,“和灿烈哥一模一样……大叔,你是不是未来的灿烈哥呀?”
3.
悲鸣声越来越低、越来越轻,逐渐化作了呜咽,被电视里响个不停的超级玛丽bgm轻松盖过。对着三个堪称孩子辈的,好奇地将他围作一团的少年少女,朴灿烈终于拾整好心情,从容地操使着低沉、性感的嗓音:
“谢谢你们关心我,但——我不是‘大叔’。”
他望向朴宥拉,女孩——严格来说在少女与成年女性的分界点的姐姐满面狐疑地回望来。他望向朴灿烈,十六岁的少年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他。他望向吴世勋——这个非亲非故却在他生命里占据重要位席的漂亮少年,对方虽好奇,目光却平静异常,仿佛早有预料似的。
丢下了三十二岁的男人,三人对视,凑在一起嘀咕、商讨。而后,拷问了他“爸爸妈妈的生日”“妈妈的银行卡密码”“宥拉姐历任男朋友的姓名”从而确认无虞后,由十六年前的朴灿烈亲自走上前来:“……大哥?姑且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随你们喜欢,”朴灿烈故作心痛状,“其实只要不是‘大叔’,什么都OK。”
“好吧,那,大哥,你是……一个人孤独地跨年,所以莫名地摸来了这边?”
“不要说得我像是个窥视别人幸福的小偷一样。”朴灿烈想表示友好,便重重地拍了拍十六年前自己的后背,将单薄的少年拍得摇晃不止,“但,某种意义上没错。”
——世勋妮不肯陪我,宥拉姐也组建了小家庭,三十多岁的男人毫无由头地跑回父母家,不仅怪异,还会让他们徒添担忧……该如何对现今融融一团打着超级玛丽的三人道明呢?人生里的“各奔东西”永远是痛苦、无奈的代名词,秉承大人的考量,朴灿烈终究决定不解释原委。而少年则倒吸一口凉气:“天啊……我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这样的未来也太悲惨了……要让我孤零零地跨年,还不如让我死掉呢!”不待朴灿烈制止他“不要轻易说‘死’”,少年便一把将吴世勋拥在怀里,“所以呀,我才不肯、才不会让世勋一个人孤零零地迎来零点的钟声的。来当我家的孩子……来当我的老婆吧!”未曾健身的瘦高少年作势挺起胸膛,“世勋呀,我会对你像爸爸对妈妈一样好的!”
——当年的我……有这么直白吗?半小时后,目瞪口呆的朴灿烈总算搞清原委。总有这样的“无巧不成书”——朴家父母、吴家父母与长兄都在外地奔忙,2008年12月31日,徒留三个孩子在朴家客厅共度时光。
当然,年少不识愁滋味,没了父母的陪伴的孩子们大可以收留一个“陌生男人”,更能闹翻了天,他们的胆识与“放纵”从满地的雪糕纸和薯片袋中便可见一斑。看不下去的朴灿烈帮他们打扫,可他们总能源源不断地创造出新的来。而他不仅是打扫,更是借机回顾着旧房子的每丝每角——没记错的话,与吴世勋相识的第二年,朴家便乔迁新居。三个孩子连同一个大人所共度的,当真是在老房子里的最后一个跨年夜了。
既然不再年少,本就多愁善感的人重临斑驳的记忆时,潮水般的愁肠涌上了眼眶——八岁的自己曾在杂物间的墙壁写下“I’m the king of the world!”多年后面对着断壁残垣,他赤裸地依偎着吴世勋,将这幕景象写进了对方最爱的《Fly Away》里。正所谓人不能忘却来时路,人也是无法战胜回忆的,而无论如何,或许是因这个天降的“大哥”存在,三人愈发肆无忌惮了,便连吴世勋的眸中也不见了方才的怯怯之色,更是主动牵着朴灿烈睡袍的衣摆晃一晃:“灿烈……大哥?要来和我们一起玩超级玛丽吗?”
罔顾同样被称作“灿烈哥”的少年蹙眉不已,向二人投来审视的目光,乐于听命的朴灿烈便靠着年少的吴世勋,在打牌的三人间席地而坐。几局飞行棋罢,他拿起颇为古早的游戏手柄研究一番,却总是不得章法——那可是2008年,连3ds都不存在的年代,他想求助于方才的“斑驳回忆”,可回忆中的物件却拗不过他的手劲,咔哒,手柄断裂,几截电线谨小慎微地探出头来。
“这可是我妈送我的礼物!”少年“噌”地站起,“作为我第一次鼓起勇气登台表演的犒劳,它……很有纪念意义的!大哥,你就这么……!”
顶着少年要将自己千刀万剐的眼神,朴灿烈硬着头皮与朴宥拉一同出主意。荒唐的馊主意范围极广,从陪他一台动森限定版Switch(“这可是未来世界的好玩意!”朴灿烈语),到一个电话喊来未来的吴世勋同他会会,少年的眉心终究松动了些许。见状,十四岁的吴世勋则不乐意了,仿佛是不容许“灿烈哥”的心中有二人,他急切地攀上少年的大腿,顶着水汪汪的月牙眼凑近了,“我不许灿烈哥去见未来的我!”
“为什么?你不都见到未来的朴灿烈了?总要扯平吧?”朴灿烈被勾起好奇,他也乐得见任何年龄段的吴世勋为自己吃飞醋,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不妨给你们‘剧透一下’——三十岁的世勋妮呀,可是个超级无敌有魅力的帅男人。”
“真的吗?我也觉得!”朴宥拉嚼着薯片,“第一次见到世勋,我就觉得他会长成一个超级大帅哥!”
吴世勋低头,绞着手指:“要问为什么……”
朴宥拉揶揄地用手肘碰他:“害怕你‘灿烈哥’变心?”
吴世勋摇头:“才不是什么‘吃醋’……但是,我不想让他来。比起灿烈哥,是我不想去见,或者说不想去接触吧……未来的自己、未来本身,真是很可怕的东西。”月牙眼的少年讲话一向犀利,他对着自己的哥哥,乃至于让席地而坐的朴灿烈都一个趔趄:“比方说,灿烈哥呀,见到这位连跨年夜都没人陪的‘大哥’,你不也有点幻灭吗?”
4.
十六岁的朴灿烈有些慌张,似乎同等地被弟弟的犀利吓到。他打着圆场:“没错——我们之所以会在这里要开这场沉重的‘夜谈会’,还不是因为这位没人陪着跨年的大哥弄坏了我的手柄么?”而此时已然在首尔大学就读播音主持一年级的朴宥拉,则托腮沉吟:“不愧是世勋呢。不仅帅气,还比起灿烈更成熟多了,更像个‘小大人’。要是我比世勋年轻,可能会对你心动,也说不定喔?”
吴世勋的脸唰地红透。而幸好,朴宥拉捂住大喊着“我禁止这种事情发生!”的朴灿烈的嘴,补充道:“可惜我喜欢年上——可能就是因为,从小身边有个幼稚得不得了的弟弟吧。”
“灿烈哥?”吴世勋看看少年,再看看朴宥拉,仿佛难以置信“朴灿烈” 能和这个词汇扯上关联,“‘幼稚’?”
今度轮到朴灿烈作壁上观,吃着薯片围观少年红透脸、兵荒马乱了——他深知曾经的自己是多能在世勋面前逞强充能装大人的。在少年的连声“宥拉姐,全世界最好的姐姐,我把欠你的钱连本带利都还给你!”的哀求中,朴宥拉凑近吴世勋的耳畔,以足以让成年后的弟弟听见的音量朗声道:“他呀,小时候还会信童话呢,会因为《卖火柴的小女孩》哭了一整晚……”
吴世勋忍俊不禁,暂不去管脸红得像个西红柿的少年,转而向朴灿烈征询:“大哥,现在的你还是这么‘可爱’吗?”
——可爱?在世勋眼里,这样的朴灿烈很“可爱”吗?当然,不待朴灿烈发言,少年便喷着薯片屑,不满地嚷嚷:“说我帅气!别说可爱!”
——暂不论他,我要怎么回答,才能不让世勋“幻灭”呢?电视里的bgm偃旗息鼓,窗外落着轻飘飘的雪花,三十二岁的男人在片刻的寂静里,边剥橘子给吴世勋边沉思:若要归于问题本身,恐惧这个童话的根源——无非是会燃尽的火,抑或终将苏醒的黄粱梦,与橘子同样的新橙色,摇曳不停,它多绚丽,施以期望与希冀,又多残忍,肯狠心将它生生斩断——
一根火柴,既然长度有限,总不会没完没了地燃下去,其悲剧的宿命是自身使然,某种意义上也算“作茧自缚”的一种。他在故居时钟的滴答声中沉沉地垂下脑袋——不怪少年一眼便预感“幻灭”,假若我足够果断、足够机敏,哪怕一时擦亮眼睛,是否彼时就不会被卷进恶意的漩涡里?
足足两个月,在吴世勋不重样地为他尝试点燃香薰蜡烛的味道里,昼夜颠倒地追寻灵感,无辜担上骂名的人依旧唱不出歌、写不出曲来。只消得闭上眼,粉丝们的泪水将他围困在岛屿上,铺天盖地的骂声、痛心疾首的质询,撼动着为他挡风避雨的枝丫。昏昏沉沉捱到年关将至,几乎丧失时间感知的他被吴世勋强硬地拖出门外,硬是拖着他爬上二人少年时代在某处山头立下的“秘密基地”。2021年1月1日,最初的一轮太阳升起来,喷薄而出的光明刺痛了他的眼睛,猎猎的,像风,催出他的泪来。
“你让我见到了,我终于见到了——这才是世勋需要的、永不熄灭的火光。”二十八岁的朴灿烈不住地吸着鼻子。
吴世勋握住他的手:“虽然不太现实,但我也想成为这样的存在的。”
朴灿烈摇头:“可你是月亮呀。”
二十六岁的吴世勋不答,习惯了卖关子的他只从包里摸出一个橘子来,并顾左右而言他:“中国有古话——‘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朴灿烈少有地把脑袋抵在他肩头,温驯而安静地候着恋人的话。
“眼泪是咸的,是生命的滋味,它会让橘子更甜。”
朴灿烈似懂非懂,刚好眼泪滚落在唇边,而吴世勋捻着一瓣橘子——在晨光下晶莹剔透、无辜而澄洁的橘瓣——对他做着“啊”的口型,那温柔的模样恍惚间让他想起妈妈。
于是受蛊惑般,在因暴露软弱,而深感“无颜再见世勋”“再无法当他无所不能的哥哥”的无数个暗夜后的拂晓,在最后和最初的一天,他凑近,张口,被吴世勋喂下一瓣崭新的太阳——
5.
轻轻咬下,汁水迸开。或许眼泪当真能为平平无奇的食物注入魔法,彼时的朴灿烈就这么在炽热的晨光中含着一瓣橘子,抵在吴世勋肩头睡着了。而今没了泪水的浸润,橘子果然酸涩,漫天闲聊的四人的面庞全都皱巴巴作了一团。
“灿烈……大哥,你会留在这里多久呢?”
朴灿烈摸摸吴世勋的脑袋:“不知道……或许就像《灰姑娘》里说的那样,到午夜?”
少年咂舌:“大哥你难道要告诉我,你要坐上南瓜马车吗?”他上下扫视朴灿烈的一身肌肉,“那景象绝对不止有一点违和。”
“但是,我心愿已了,很放心了。”
“什么?”
朴灿烈转向年轻的姐姐:“我太了解宥拉姐的性子了,她是我最放心的一位。只是你们两个货真价实的‘小朋友’——没有向我探听未来的一切事宜,让我很满意。该说不愧是你们……我们‘灿烈’和‘世勋’啊。”
少年们对视一眼,又触电般逃开。良久,吴世勋讪讪开口:“这一点,我和灿烈哥难得一致的——我们最讨厌打游戏看漫画被人剧透了。”
“同理,”朴灿烈点头,满是赞许,“自己的人生,当然是要自己去体会的。”他看向指向十一点五十五的挂钟,抖了抖睡袍站起身来,扶着同样起身的吴世勋的肩膀,左右打量:“即便十四岁的世勋真的可爱得让我心痒……”又逃开十六年前自己刀子般的视线,“但我……至少现在,已经不会沉浸在‘过去’的泥沼。”
“嗯,没错。”吴世勋沉思,“比起‘耽溺’,不如‘跨过去’。”
朴灿烈鼻子一酸:“你真是……一如既往,总是能让我明白、教会我——”
吴世勋仰头,有些讶异:“什么?”
“世勋说得没错——那些难堪的、凋谢的、将死的、破败的,我们要统统跨过去。”
十六岁的朴灿烈起身:“可……万一他们追上来呢?”
不远不近地,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以尖锐短促的几束预告为引子,瞬息间烟花绽了漫天。小朋友们的兴趣很快被牵走,徒留朴灿烈抬头,猝不及防地见到缓缓开启的门扉外,牵着扎特的吴世勋、捧着鲜花的姐姐姐夫、盈盈地微笑的爸爸妈妈——
——既不要回头,也无需悔过。放一场绚烂的烟火给他们瞧,快快乐乐地庆祝时间的葬礼吧!……是想这么告诉小朋友们的,可如此,自己仿佛成了童书里的教引者,那些满腹大道理的无趣的哲人了。终归有些牙酸,不合自己的风格,于是朴灿烈大迈步地迎上挚爱们的怀抱,投奔崭新的爱与喧嚣前,不忘为这遭一期一会留下一句结语:
“看到了吧!我才不是没人陪呢!小朋友们!”
Fin.
最后那里有化用诗人林婉瑜的《跨年》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彬准】Merry Merry Christmas
是《Love Fool》的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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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23日,圣诞节前最后一个周一,我在Big○it九楼某间舞蹈室的窗外向内探瞧。身为十年难遇的“传奇练习生”,一窗之隔的然竣尼正有“示范”的重任在身,即便围坐一团的除了同届亲朋,甚至不乏赫赫有名的、只能在电视上一睹真容的已出道的“前辈”们。歌曲串烧中,他轻巧地施展技法,人们惊叹、鼓掌,而无需他们看得怎样认真,瞧得如何诚笃,然竣尼的身形与舞姿都能轻易烙刻在他们的视网膜上。
——这可是我的恋人,我向来有这样的置信。不愧是然竣尼,天资与努力兼具的传奇佳话,自他降生时起就必定会令我“与有荣焉”,更是生来坐拥让我深感倨傲的资本。...
是《Love Fool》的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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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23日,圣诞节前最后一个周一,我在Big○it九楼某间舞蹈室的窗外向内探瞧。身为十年难遇的“传奇练习生”,一窗之隔的然竣尼正有“示范”的重任在身,即便围坐一团的除了同届亲朋,甚至不乏赫赫有名的、只能在电视上一睹真容的已出道的“前辈”们。歌曲串烧中,他轻巧地施展技法,人们惊叹、鼓掌,而无需他们看得怎样认真,瞧得如何诚笃,然竣尼的身形与舞姿都能轻易烙刻在他们的视网膜上。
——这可是我的恋人,我向来有这样的置信。不愧是然竣尼,天资与努力兼具的传奇佳话,自他降生时起就必定会令我“与有荣焉”,更是生来坐拥让我深感倨傲的资本。而拜出道前的密闭集训所致的“分离”所赐,我都快忘了他真实的模样了——每当闹钟将我扰醒,我都要恋恋不舍地掀开被子,将意想中窝在我怀里挠我痒痒的温热肉身“袒露在外”。在我充满个人色彩的滤镜与预设中,然竣尼总像只被豢养得失去天性的布偶猫般温驯、乖巧。而眼前的他,真实的崔然竣,却分明就是只敏捷矫健又不失优雅的豹猫——
此时此刻,这只小型猛兽、这条生机蓬勃的鲜活生命,正对着虚空眯起眼勾起舌尖来,施展浑然天成的魅惑力。平心而论,比我年幼十余载的恋人是sexy的行家——年轻时我也追过男豆,深谙“吐舌”是相当需要技巧的,过犹不及总会油腻。不待我在心中盛言称赞,大汗淋漓的然竣尼便对上抱臂观赏的我的视线,而后一秒破功,不仅那张漂亮出奇的脸蛋“唰”地红透,更像被戳破了的气球般气势全无,在人们的叫好中蹲下身来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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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见到‘秀彬哥’了,也不能笑场呀,然竣尼。”公司楼下的麦当劳,我对大口咬着汉堡的然竣尼讲些“尊重观众”云云的大道理,见他吃得香,全然无暇顾及我,便只能起身,故作认真、心猿意马地捏一捏他的耳垂。
作为来年确定出道的练习生的一员,然竣尼在时常两年的练习中终于领到了珍惜的圣诞假期,与暂且弃严苛的身材管理条例于不顾,敞开肚皮摄入他喜爱的垃圾食品的权利。盛夏首尔公交车站不过数秒的拥抱已是遥遥数月前的“往事”,而今他越发消瘦的颊侧令我颇为心疼,领口袒露出的锁骨棱角更戳得我眼眶发酸——然竣尼在追梦的途中,当真是吃了不少苦头,流下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分量的血泪。好在“守得云开见月明”,自我收到好消息那日,在从安山赶到首尔只为给他一个惊喜的路途中,每分每秒都为他欢欣鼓舞不已。
无论是当下瘦高的练习生,还是两年前“狐狸甜品屋”的员工,我都喜欢把玩然竣尼的耳垂。时至今日,它们依旧圆圆的、肉肉的,饱满Q弹,手感很好。我以年上的身份施以微小的“惩戒”,却让他相当受用,他一双狐狸眼都舒服得眯起来,却依旧探出灵活的舌尖,舔去唇角的沙拉汁,呜呜哝哝、含混不清地:“怎么会不尊重观众和舞台呢!只是秀彬哥突然出现,我太激动了嘛……”
“你期盼我来见你吗?”
然竣尼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被勾起兴趣来:“到底想还是不想?”
他垂下眼睫:“‘圣诞’……在我的认知里,是陪家人的日子吧?”
“对啊。”
“秀彬哥不需要陪姐姐吗?”
“哥哥姐姐、爸爸妈妈,都去美国了。”
“这样啊。”他低头,继续咬下一口汉堡,咀嚼的动作却慢了几分,“好可惜啊,如果没有我,本来这个节日……秀彬哥是能和真正的‘家人’共度的。”
见状,我环顾四周,趁店内人少,便坐到他身边,放肆地揉乱他的头发:“即便他们留在韩国,今年的圣诞我也早有打算——全为了我们难得的二人时光,我早早地把‘档期’留给你了。”
他点头,对我微笑:“其实秀彬哥在也有一点不好——我担心自己在舞台上放不开。”
我有些诧异:“为什么?”
然竣尼勾起唇角:“因为……对于我,秀彬哥知道得太多啦。”
“我可没那么神通广大。”
“是说啊,我的落魄模样,还有我的‘黑历史’,你全都一清二楚……哈哈,总有点不甘心,觉得自己就像被你玩耳垂一样……被秀彬哥‘拿捏’了似的。”
麦当劳店里循环轮播着知名的圣诞乐曲,自然包括那首家喻户晓的《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食客们进出带动的电子欢迎声也换成了清脆的铃铛。然竣尼兴致高昂,正对我讲述着近日来的见闻,像撒娇,软绵绵的。而透过他粉嘟嘟的厚唇与窗上的圣诞贴纸,灰蒙蒙的天幕下不时有情侣依偎着途经。似是不满意我的走神,然竣尼向我怀里靠了靠:“做足准备了吗,秀彬哥?”
“你指什么?”
座椅下,他试探着同我十指相扣:“你的‘然竣尼’很快就要成为全世界的‘然竣尼’了。”
“……”
他适时转移话题:“你饿吗,秀彬哥?”
我坦诚地:“飞机上没吃饭,一下飞机就忙不迭地赶来,但看见然竣尼没吃相的模样就饱了。”
他轻轻靠在我肩头:“这些日子里,我的煮拉面技术越发炉火纯青了——想尝尝吗?”
假装读不懂暗示,我开口,声音却比我想象中还干涩:“煮拉面还需要技术吗?——我问过啦,哪怕以你堂哥的身份,我也不能接你出来‘过夜’的。”
“拉面可不是只有晚上才能吃呀,秀彬哥。”他放轻了嗓,柔柔地挠着我的掌心。悬而未决的雪花终于飘向落地窗前,他的眼尾晕开湿漉漉的迤逦,“方便‘收留’我几小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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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的加湿器嗡嗡地响个不停间,我为他膝盖上被舞蹈房的地板磕撞出的淤青上药。
然竣尼累极了,当然不仅出于我的“收留”。既然真正地掀开被子,他便再无法遮掩分毫,只得全无防备下毫无保留地向我“袒露”了——那些被他视作勋章的伤痕,与挣扎着拼凑起的心脏。前者,棉签蘸着药水细细涂抹,再妥帖地为他贴上纱布,悉心照料、养护些日子想必能康复;至于后者,在这两年间越来越短越来越少的相处间,我能否用爱穿针引线将它缝出个饱满鲜活的模样,在平安夜前平平无奇的周一下午,客观地讲,我却全无信心与笃定——所谓“爱人如养花”,可花的成长全非只需悉心滋养、浇灌便能收获成效。
有些事端我自然不会诓骗他——假若家人都在韩国,可既然他在半年前无意中为我提过一嘴儿时与父母共度圣诞的泛黄往事,即便是以冠冕堂皇的“堂哥”的身份,今年的圣诞节我却没有不亲身赶来一趟的道理,纵使有概率不能陪他度过,也要在窗外给予他力量。可我一清二楚——持之以恒地尝试、努力,最难战胜的“心魔”却永远源自我自身。对此,作为另一位当事人,我相信然竣尼是世上最能洞若观火的一位——没人比他更有窥探我心脏的能力与资格。
两小时前,然竣尼的确在酒店为我煮了一锅拉面,我们吃了一些,凉掉的部分糊作一团。深知捱过苦日子的恋人不肯浪费食物,不愿让他吃残羹剩饭,我用微波炉加热,先一步咬着那些毫无嚼劲的面饼——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未来依旧年轻鲜活的大明星,未免同样会视这个开娃娃机店、偶尔画几笔画的年上恋人为“鸡肋”。诚然,我爱然竣尼,爱到骨子里,而然竣尼呢?从小到大,人人夸赞我的英俊容貌,但然竣尼……会倾心于我终有一日不复年轻的面庞上沧桑的岁月留痕吗?
我清楚的:他深爱着在贫民区的月光下一把拥他入怀的男人,却未必肯会为一个患得患失的中年人留步、驻足。剥离一切外在,只余下最本质的内涵,如此的“坦诚相对”实在让我怕极了。我凝望他的睡颜,在枕边留下一张字条,穿衣下楼,落荒而逃,没头苍蝇般在首尔——在除然竣尼外我没有任何“故知”的首都——他未来数十年内打拼的舞台与领地——的街头逡巡,以散心看雪之名暂且逃离他的拷问与召唤。我还不曾告诉然竣尼,来程的飞机上我又做了那个梦,依旧是老套的文艺电影的落幕,庸俗得让我不愿多形容——无非是他登上光芒万丈的舞台,被甩在身后的我伸出手,徒留空气从我指缝间溜走。
如若我有普世男人兼有的坏心眼,未免会动了“让然竣尼也体会一下当年被甩下、被抛弃的滋味”的“恶念”。两年前他曾那样毫无征兆地卷走我调色盘上所有鲜妍的色彩,干脆利落地逃之夭夭,可我这个实至名归的“逃兵”却终究不忍心让他也沦落至如此境地,被如此仓皇的绝离所磋磨。我摘下手套,佯装漫不经心地,时不时掏出手机刷脸解锁——只要醒来的然竣尼联系我,我就即刻搭乘最快的交通工具回到酒店,抱着他告诉“我永生永世都不会离开你”。不需要他低三下四哀戚地挽留,抑或冠冕堂皇的真情告白——饿啦、累啦、想你啦、你去哪啦……只需他用那甜腻的、绵软的声线来打磨、雕琢,任何言辞都会化为套上我脖颈的铭牌永久定格。
不知不觉,我已经拎着两杯奶茶,漫步到某个知名的游乐园门前了——毕竟我会知道这里,还要拜一年前然竣尼无意中的一嘴所赐,即便一年内,我曾做的详尽攻略终究泡汤于他忙碌的日程。人群喧闹、簇拥,为的是能够最近距离一睹那棵行将点亮的、五层楼高的圣诞树顶端星星的摩天轮。妥帖又浪漫,无论何种角度,这都是我们久违的约会的最佳去处。可直到手机电量告急,被我设置在置顶的对话框却始终暗着,心心念念的红圈“1”始终不见踪影。
雪花依旧谨小慎微地落着,将我这场早有预谋的奔逃衬得悲哀又滑稽。就像躺在商场地板上哭闹,向家长索求玩具的孩童般,明知道结局与宿命,却还要勉力地试探一场。可我终究是三十好几的人,撒娇耍赖并不体面,如此盛大的行为艺术也早有些“不合时宜”——然竣尼不回复也好,然竣尼忘了我也罢,纵然被他狠心抛下,顾念着某个盛夏午后他为我挥洒的鲜妍,我自然会徒然地痛苦一生,当然也会盲目地爱他一世……
我摇头,直骂自己酸,又自嘲地笑,终止了没意义的追溯,深感自己像个言情小说里为情所困的男主角。被人流携裹至熠熠生辉的彩灯摩天轮下时,骤然风雪大作。雪花打着旋儿扫在我脸上,细小的砾石在我脚下蔓延开一片茫白的沙漠。而被我驯服又驯养我的小狐狸,正正好地在中央现形,向我挥舞着两张摩天轮的观景票,呼出的气早凝结成了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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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我突然想起,没错,正是两年前,我的确无意中画过这副场景的。人、狐狸、摩天轮、雪花,毫不相干的几个意象堆叠在水彩纸上,在炎夏的烈日间洇开边缘。空调房里,然竣尼为我端来一碗放满了料的刨冰,饶有兴味地俯身来瞧:
“原来秀彬哥想来这种地方呀?”
“也没有很想来。”
“为什么?”
“小狐狸是不会甘愿被一具漂亮的空壳驯养的。”
而今,雪落在我与他中间,横亘成一条晶莹的银河。不是烂俗爱情文艺片,更与言情小说毫无瓜葛,却是返璞归真的童话,簌簌地落满在画布上。这次,身为童话故事的一员,换作我的小狐狸毫不犹豫地拂开这层帷幕,穿过年岁闯入我的领地来。他搓着手跺着脚呼气,绽开明媚的笑靥:
“这次换我来找到你啦,秀彬哥。”
“……为什么不联络我?”
“没必要靠联络。因为我也同样——不管秀彬哥走到哪里,无论你是什么模样,我都一定会找到你的。”他笑起来,清脆如圣诞树顶端的铃铛:
“因为你呀,是我生命中,那么亮——那么亮的一束光。”
Fin.
阴魂不散,汉语成语,拼音是yīn hún bù sàn,意思是比喻坏人、坏事虽已清除,但不良的影响还在起作用。谑称人尾随紧跟,穷追不舍。出自《歧路灯》。
补:说实话(一阵劲爆的电吉他)⚡️⚡️⚡️当初我就没get到你的文风🎸🎸🎸没想到你就这么对我CP和老师⚡️⚡️⚡️就当我的真心喂了🐶🎸🎸🎸
阴魂不散,汉语成语,拼音是yīn hún bù sàn,意思是比喻坏人、坏事虽已清除,但不良的影响还在起作用。谑称人尾随紧跟,穷追不舍。出自《歧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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