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烧雪成春
#桐心薇泯#正文➕彩蛋1w+
全文架空 ooc致歉
巷子里的石板路在斜阳的照耀下闪烁着光斑, 漫步在熟悉的街道,回忆伴着清风袭来 ,恍惚间,田曦薇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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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市的11月寒风凛冽,天空被厚重的云层遮掩,偶尔有几束阳光扒着缝隙洒下 。
踩着最后一声铃响,田曦薇装好了书包走出教室,耳边不断传来同学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
田曦薇皱了皱眉望向走廊的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天与地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看上去宁静而又深远,只是想到自己停在校外的自行...
#桐心薇泯#正文➕彩蛋1w+
全文架空 ooc致歉
巷子里的石板路在斜阳的照耀下闪烁着光斑, 漫步在熟悉的街道,回忆伴着清风袭来 ,恍惚间,田曦薇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冬天。
//
M市的11月寒风凛冽,天空被厚重的云层遮掩,偶尔有几束阳光扒着缝隙洒下 。
踩着最后一声铃响,田曦薇装好了书包走出教室,耳边不断传来同学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
田曦薇皱了皱眉望向走廊的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天与地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看上去宁静而又深远,只是想到自己停在校外的自行车 田曦薇并没有心情欣赏这美景了。
几个大步跑下楼梯,田曦薇拿着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半圈,刚要跨坐上去 链条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像是对她发出了警告。
好吧,她承认自己还年轻 不想折在冰冷的马路上。
才短短几分钟 地面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毯,踩上去咯吱咯吱的,田戚薇就这么推着自行车在路边走着 。
偶尔有一两个同学来搭话,但讨论的都是一些俗不可耐的恋爱话题 ,田曦薇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是一股脑的劝对方还是少看点话本小说吧 。
“不懂 爱可比数学题复杂”
“无趣的书呆子”身旁的人嫌弃的送了她一个白眼后快步离开了。
//
田曦薇家离学校并不近,沿街的路灯也开始变暗 她越走越冷,只能捧起双手送到自己脸上再冲着手心拼命的哈气 。
抬头间,粉紫色的灯光闯入她的视线,是一间装修风格很时尚的酒吧,店主人应该很勤快,即使是冬天窗上的水汽也被擦的很干净, 田曦薇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店内的情况。
可能是天气原因,今天生意并不好, 吧台前只围坐着几名顾客,田曦薇不碰酒,所以从不在这种地方停留, 她想离开,却不曾想在抬腿的一瞬间看到了此生最想珍藏的美景 。
//
田曦薇发誓,那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漂亮的脸蛋,店内调酒的那位小姐正笑的明媚, 弯弯的月牙眼将人的心轻轻的勾起 ,带有波浪的黑发靠在灰蓝色的衬衫上,只是伸出手指上推眼睛的动作都像是在点火。
“咚咚” 心跳像是演奏错了拍子
田曦薇在店门前驻足,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屋中仅有的几人也散了,灯光切换成了正常的暖黄色调 ,反倒把店里正忙碌的小月亮衬的柔和了 。
看来要打烊了…田曦薇不由得将搭着车把的手又攥紧了几分 。
终于,双腿开始不受控制的向前走,她推开了店门。
那双美丽的眼睛终于与她对视
吧台内的人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对着田曦薇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最终落在了她的校牌上。
“我这儿不接待未成年人, 回家好好学习吧小孩”
田曦薇虽然没照镜子但她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的不成样子。她捏了捏衣角 吐字略带含糊:
“其实我昨天刚过完18岁生日”
“嗯?”
“我是想说我已经成年了, 现在念高三 ,而且我学习还挺好的”
没来由的紧张让田曦薇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并吐了出来
对面的人捂着嘴巴,肩膀有节奏的起伏 明显被田曦薇逗笑了 。 “怎么像相亲似的?”她暗想
“那小学霸是被什么吸引来的啊”
“你”田曦薇几乎是在心里毫不犹豫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但她并没有说出口
“外面雪大,我的车也冻住了,想进来暖暖身体”
“ 方便问问怎么称呼吗?”回答了这么多问题 田曦薇终于主动开口
“李一桐 ”
“但我应该比你大不少 叫我一桐姐吧”
“你呢?”
“田曦薇”
“好名字 ”李一桐嘴角扯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来都来了,要喝点什么吗”
田曦薇在口袋里寻找了一番,只掏出了几块零钱,如果不喝会被赶出去吗? 她小声嘀咕到。
“不了一桐姐, 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
李一桐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没事,我请你吧,不许推脱 ”
田曦薇迟疑了一下 还是接受了对方的好意“那…有牛奶吗?”
李一桐有些诧异,面前的人简直纯净的像一张白纸
“没有吗?那水也行”田曦薇看李一桐半天都没有反应又补充道
“没事,当然有,有时调酒会用到”
“我只是没遇到过来酒吧喝奶的客人”
李一桐后退几步,转身将脚尖轻轻踮起 伸出手勾下了架子上方的旺仔牛奶。
“谢谢”田曦薇选择了一个能和李一桐面对面的座位坐下,两人的气氛有些尴尬,安静的只能听见店中的玻璃窗被门口树上的枝条狠心抽打的声音
从店门口驻足到现在与面前的人对坐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为什么会如此想与李一桐接近 这个问题田曦薇怎么也想不明白。
“你就住在这附近吗?”李一桐实在受不了这种氛围 率先开口道
田曦薇点点头又摇头“还要再往前一点”
“那你怎么…?”李一桐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田曦薇已经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因为家里没人愿意管我 ”田曦薇眸子暗了暗
刚来到这座城市时 田曦薇15岁
因为父亲常年酗酒,母亲孤身一人带她辗转了多个地方才决定在此定居,因此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田曦薇也差点没学可上,好在最后母亲在饭店找到了一份清洁的工作 ,才勉强维持俩人的生计 。可因为生活的压力和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导致母亲精神崩溃,情绪也变得越来越不稳定,经常会莫名其妙的对田曦薇发脾气,田曦薇很心疼妈妈, 所以想努力变得更好更懂事 可俩人的关系也并没有再得到缓和。
“或许没有我她会过的无忧无虑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不是感觉到了脸上的两行湿热 ,田曦薇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会为这些事动容 。她赶紧低下头,相比桌子却先看到了李一桐递来纸巾的手。她接过纸巾迅速在脸上抹了一把 ,又昂头对李一桐露出了一个不怎么走心微笑 。
“比哭还难看”李一桐无奈吐槽到
“所以 我大多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田曦薇摆出一副豁达的表情“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这才刚入冬 以后还长着呢”每年她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嗯 冬天确实还长着”李一桐似乎也被悲伤感染了“不过,如果以后你想取暖, 这里随时欢迎你”
今年好像有些不一样
田曦薇总是大大咧咧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那我可以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突然的一句话呛的李一桐不知所措
“给我支笔”
对于眼前的人 她只能妥协
田曦薇急急忙忙从包里翻出常用的黑笔,刚要撕纸却被李一桐抢先一步抓住手腕
田曦薇不解的眨了眨眼,她的眼睛大而明亮, 李一桐见到的第一刹就觉得像自己家养的小狗。
她握着田曦薇的手慢慢反转过来,用自己的手指点了点对方的,示意对方把手张开。 田曦薇只觉得被李一桐摸过的地方逐渐变得滚烫,她快被烧干了。
“一桐姐 你这是?”李一桐见她不配合 轻轻皱起了眉,田曦薇察觉到,立马乖乖把拳头松开。那人这才满意的笑了笑,轻轻托起田曦薇的手背,用笔在她掌心将数字逐个写下,每一笔都如电流传遍全身 。
手上痒心间更痒
感官被无限放大,田曦薇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短短几秒她却觉得像一个世纪那么久,最后一笔落下 李一桐有些玩味的看着她。
“这是我的电话 以后随时联系”“好”
谁都没有松开手
气氛莫名的有些暧昧,直到田曦薇不小心撇到了墙上的钟表
“天啊”她大叫一声 这一嗓子直接将俩人拉回了现实
“怎么都这么晚了,我会被骂死的” 她 一把捞起书包和外套
“谢谢桐姐请客,放心吧 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她回头大喊 然后转身冲了出去
只剩李一桐一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个平凡而又静谧的雪夜 田曦薇就这样风风火火的闯入了她的世界
推开家门,又是一片漆黑 。虽然田曦薇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意料之内的喊叫声吓了一跳。
沙发上的人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一见到田曦薇的身影便开始诉说着自己的不易, 责备她为什么总是不听话让人担心。
这样的话田曦薇已经听了不下八十遍,她欲哭无泪 解释到只是因为车子坏了,可母亲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田曦薇只能熟练的锁上了房间的门。
不小心与门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田曦薇看见了自己脸上未消散彻底的两抹红晕,羞涩的记忆在脑海中重现,少女开始为身上这不争气的反应懊恼,只敢骗自己说是被冻伤了脸颊 ,她坐下来翻开了英语书想冷静一下,却不自禁的在书上的一角写下了一个简短的单词。
Adore——爱慕
这场初雪带来了这座城的寒冬,也带来了少女的初恋
第二天清晨,李一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找到了自己昨夜收留狗狗的回报—一盒薄荷糖
田曦薇并没有午休的习惯,所以自那天起只要中午的时间充足她都会来店里,人多就跟着帮忙,人少就陪李一桐聊天,但唯一不变的是每次田曦薇来都会带一盒糖,还要费劲心思的在糖盒里塞一些土味小纸条 。
才一个星期不到,俩人几乎把附近商店所有口味的糖尝了个遍,最后李一桐得出结论 还是第一天的薄荷味最得她心 。
在后来的谈话中田曦薇才得知原来李一桐也不是本地人,她说自己生性爱自由,不想困于条条框框 之中,才决定出来自己创业,田曦薇问她为什么选择了这里,李一桐回答她只是因为听说这座城市的雪很好看
李一桐很喜欢赏雪,她觉得这能让自己内心得到真正的平静,她也希望能遇到一个可以和她一起漫步在冬季街头的恋人
“我还是更喜欢春天”田曦薇不假所思的说到“冬天多冷啊”
李一桐又露出了标志性的月牙眼,开玩笑道“看来咱俩可不太合拍啊”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玩笑话,田曦薇却觉得不是滋味,她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发言,她瘪了瘪嘴
其实只要是李一桐 ,就算是漫步北极她也没问题的
在遇见李一桐之前,田曦薇没想过关于恋爱的事
可能是因为从小就独自处理各种事情,她养成了从不依赖任何人的习惯,她逐渐觉得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也没什么不好。在她看来, 没有什么关系是必要的,学校里的人都说她呆板无趣,其实不然 ,田曦薇只是不想和任何人建立羁绊。她的经历让她觉得没有人会真心对待自己 ,所以田曦薇养成了自动将自己边缘化的“好习惯”
可李一桐的出现打破了田曦薇的观念,对于李一桐,她好像永远无法冷静的置身事外。这一次,她自私的希望自己能成为对方人生中的主角之一
李一桐 像我这样死板的山 竟也会为你哗然
年长者怎么会看不出少女的爱意,她只是觉得一切都太突然了,每当想起那个荒唐的雪夜李一桐都想给自己两巴掌,她责怪自己未考虑后果的撩拨
“什么微醺能让身心得到放松,都是狗屁 ”放没放松不知道,蠢事倒是做了。她决定以后还是把酒忌了吧
但她清楚的明白,自己不是随便的人,无意的撩拨下确实隐藏着真切的喜爱,那晚一见钟情的也不止田曦薇一人。
李一桐并不古板,可同性和七岁年龄差两个词放在一起也属实比较难消化。看着对方日渐热烈的眼神 她开始有些想逃避
田曦薇最近很苦恼,她觉得李一桐这几天对自己很冷淡,她开始回想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对方生气了
难道是上次擅自扔掉了男顾客送给李一桐的花?可她只是觉得那束花不好看而已,绝对没有吃醋
难不成是上上次李一桐说去洗澡自己要和对方打视频?可她只是怕地太滑李一桐会摔倒 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田曦薇怀疑过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 ,可李一桐的行为实在反常。现在更是连工作中和她最基本的肢体接触都要躲避,如果不是因为每次自己偷看对方都能精准对视,田曦薇真的会怀疑李一桐是不是讨厌她 。
这样奇怪的氛围持续了将近半个月之久
田曦薇依然每天会用空余时间来店里帮忙但是俩人明显没有了之前的自然 ,李一桐开始对田曦薇忽冷忽热的,这让田曦薇十分心烦。而且她最近又多了一个新任务——帮李一桐赶走追求她的男顾客
她承认自己从没见过这么执着的人,将第十四束玫瑰花丢进垃圾桶时,田曦薇实在受不了了,她气愤的拉开了吧台椅一屁股坐了下去 。
“李一桐 你要不考虑换一条街开店呢?”
那人没回答,只是果断的出手在田曦薇胳膊上留下了一个红印子。
田曦薇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打趣道“还不是怪你魅力太大了 引来这么多骚扰者”
“我最大的骚扰者不就是你吗?”
李一桐将眉毛上挑像一只勾人的狐狸
这话虽然说的没错,但田曦薇可不爱听
对于现状 她实在不满足 。
粉色霓虹灯照的人未沾酒精也醉意朦胧,田曦薇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委屈,明明是对方先引诱她的 现在怎么能如此决绝 。
田曦薇有点分不清当下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她侧头拿过自己还没喝完的旺仔牛奶罐,轻轻将上面翘起半边的拉环取了下来 ,站起来凑到李一桐身前关掉了店里嘈杂的音乐 。
此刻 世界真的安静的像只有她们二人
她拉过李一桐的手腕,就像她们初见那样 轻轻将拉环套在了李一桐的无名指上。
而李一桐早在她靠近关音乐的那一瞬脑袋就变得空白,所有思绪开始随着田曦薇的动作游走,她的心已经完全失去了平静。
“我知道这场面可能不太浪漫”说来田曦薇自己都觉得好笑,怎么会有人锉到拿饮料拉环表白。一个小小的铁片怎么配的上李一桐,那人可是她田曦薇的全世界 。
但她等不及了,她实在不想再被无休止的内耗折磨下去了
她顿了顿了又继续说“可是 我越来越没有办法骗过自己”少女已经没有办法忽视自己强烈的悸动
“李一桐 你愿不愿意和我谈一场恋爱”
少年人的目光总是那么赤诚,笑容总是那么明朗,李一桐就快要溺死在田曦薇的柔情蜜意中了,她的耳根有些发热,面上也飘上一层绯红,那个套在她手指上充当戒指的拉环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了钻石一样的光芒,就如田曦薇此刻闪闪的真心,但李一桐依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
“该来的还是来了”
其实她早已在几天前就在心中排练好了拒绝的戏码,但真正面对田曦薇告白的这一刻 ,她依旧有种酸酸麻麻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眼前的人太过真诚,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爱意也覆水难收,李一桐还真有些不忍心了。她从不想质疑田曦薇的真心,但对方实在还太年轻,现在她能天天在自己眼前,那上了大学以后呢?要异地恋吗?
李一桐的确是个很精明的人,她不想轻易让自己受到伤害,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困住田曦薇未来的枷锁,她终于还是咬着牙说出那句话:
“别妄想了田曦薇 你困不住我的”
雪和春天果然不适配
少女爱情的萌芽就这么被烈火烧成了灰烬
//
田曦薇很长一段时间没来酒吧了
那天之后,她们几乎成了陌生人,明明最后说好了以后还会继续做朋友,可俩人默契的谁也没主动找过对方了,最近一次的聊天记录停留在田曦薇冷不丁像是群发的一句:
“近期学业比较繁忙,信息可能不会及时回复”
李一桐本想着关心一下,可消息删删减减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她们好像只是短暂的交汇 就又回到了各自的世界。
李一桐承认自己多少有些自讨苦吃,明明知道田曦薇对自己有多重要,却还是将对方拒于千里之外,田曦薇不在的日子里 她好像有些生病了。
有时候李一桐真的很想骂自己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她竟突然想主动去找田曦薇 去学校门口也好,去她家也好,只想远远的看她一眼 。
没成想打开店门的那一刻,心心念念的人就出现在眼前
田曦薇正蹲在店门口像个鬼鬼祟祟的小偷, 李一桐喊她的名字, 她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狗 四处张望 然后赶紧站了起来。
“你在这干嘛?”李一桐愣了 自己明明思念的不得了 说出口的话却又是那么冰冷
“没什么 ”田曦薇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不好意思进去找对方才蹲在这做心里建设的吧,那太丢人了
“哦 我也是就出来透透气,现在要回去了”李一桐又下意识的想逃跑
看对方转身要走,田曦薇还是鼓起了勇气
“明天晚上一起去看电影 行不”
“好, 就当陪朋友了”李一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加上这突兀的不能再突兀的补充
//
在电影院见到田曦薇的那一刻,李一桐再次感叹自己的眼光果然无人能敌,平时见田曦薇都是穿着校服,虽然不加修饰时就已经很好看了,但换上私服明显更甜美可人 。
李一桐也换了一个比平时更加精致的妆容, 毕竟是跟自己喜欢的人约会,免不了的小女生心思,虽然她刚在一个月之前拒绝了对方的恋爱申请。
电影开场了,很奇怪,这场就她们两个人 ,昏暗的环境让两颗心更加贴近 。
故事情节很感人,主人公历经波折才终成眷属,片尾字幕滚动时 田曦薇像是有感而发扭过头问李一桐:
“你相信两个人经历了时间的洗礼还依然相爱吗 ”
被拒绝的那天,她其实很生气,并不是气自己表白失败 ,而是气李一桐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可回过头来想想,李一桐确实考虑的更全面,或许自己应该尊重她现在的选择,毕竟田曦薇始终相信,爱是不会消失的。
李一桐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田曦薇点了点头
“那你相信我吗”田曦薇笑了 继续问道
李一桐又开始不知所措,她慌乱的摸了摸鼻子,将视线又转回屏幕上,然后磕磕绊绊的说出了心里话“你的一切 我都相信”
田曦薇笑得更张扬了,她轻轻捏住李一桐的下巴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
“如果我大学毕业,我们对彼此还是没有改变… 就在一起吧”
与此同时,大屏中的字幕也滚动到了最后一行,随后彻底熄灭,两个人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心跳也已分不清你我。
“好”极小的一声许可 也被田曦薇迅速的捕捉到
按照电视剧的情节发展现在好像该接吻了
田曦薇咽了咽口水,还是没有压制住内心的冲动。眼波流转间,她偏头细细吻住身旁人的唇瓣
感受到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李一桐心中一惊,但还是闭上了眼睛纵容着一切发生。 要她再拒绝一次田曦薇 简直比登天还难
刹那间,影厅的灯光全部亮起 ,田曦薇吓的迅速弹开,她不敢再直视李一桐,开始低下头玩起自己的裙边,只是余光撇见那人像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可以回去了吧”耳边响起了李一桐带着些沙哑的声音
“那我先去门外等你”田曦薇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头也不敢回的跑了出去
有的时候李一桐觉得自己脾气真挺好的,面对这种占了便宜就跑的竟然都没骂出来
夜色深沉 冷风淡月,四周星光寥寥像散落的珍珠,地面仿佛被轻纱笼罩,偶尔能看见几处未融化的银白,路灯将俩人的影子拉长。认识了这么久,却是第一次一起散步。田曦薇一直和李一桐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犹豫再三才终于开口:
“一桐姐,我马上就要高考了 最近一直在复习”
“我知道”
“所以 我以后都不能去店里给你帮忙了”
“没事 我自己一个人忙的过来”
“重点不是这个”田曦薇急了,不知道对方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李一桐没再搭话
立春了,二月的风虽不再刺骨 但也不失清冽
“好冷”李一桐有些打颤
田曦薇没有一丝纠结的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李一桐摆了摆手拒绝“算了 你里面穿的裙子”
田曦薇把衣服穿回到自己身上,思考了几秒 后又拉开了拉链,但这次只脱掉了右手边的袖子,李一桐停下了脚步疑惑的看着她 。
田曦薇拎起自己脱掉的半边披在了李一桐身上,然后顺手搂住了她 将人轻轻往怀里带了带 。李一桐很瘦 背也单薄, 宽松的卫衣足以将她整个上身包裹。
太近了,近的仿佛能听见田曦薇全身血液流淌的声音 她僵在原地
田曦薇感觉到了怀里人的异样 才反应过来今晚自己做了多少出格的举动
“抱歉一桐姐 ”田曦薇说着就匆忙的要把胳膊拿开
“搭回去”
“啊?”田曦薇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离得近暖和点 搭回去吧 ”
“哦哦…好”短短三个字里却听出了掩盖不住的笑意
看见身旁人那副得意的嘴脸李一桐暗骂自己没出息
“李一桐 我现在开始觉得,冬天也挺好的”田曦薇的眸子亮亮的“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怕冷”
“有病 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李一桐笑骂她
田曦薇总能说出让人意料之外的话
她们就这样走到了小巷的尽头 一直到能看见酒吧的牌匾才分开
“回去吧一桐姐,我家还要再过一个路口”
“好,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李一桐的眼眶有些发酸,其实她一直都懂田曦薇最开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这次告别后。就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了, 三年?五年?或者不会再见了 。但就如她自己说的,她相信田曦薇,相信少女的承诺绝不轻易。
田曦薇继续向前走,时不时倒过来跟李一桐招招手
“认真看路”李一桐大声说到
她没有进去,只是一直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盯着女孩的背影
“一直往前走吧,别回头”
//
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之中,直到一声轻唤 田曦薇才回过神来
“田小姐”
“请问你是?”
“您就是被邀请来做指导的设计师吗?我是负责这次工程的工人”
“是的”
“市中心的人造雪工程我们已经按您提供的设计图完工了,今天开始测试并投入使用,您看要先体验一下吗”
“辛苦你们了,不过测试可以再等一下吗”
“没问题”
这是田曦薇大学毕业的第二年 ,也是田曦薇正式回到家乡的第一年 。因为优美的环境M市近几年大力发展旅游业,吸引了很多来这里赏雪的游客。不过考虑到春夏时节游客的体验感, M市投入建设了一些人造雪景观在城市的各处。因为田曦薇大学学习的是环境设计专业又是这座城市的前市民,所以被特邀来帮助造景。
之前几次来对接都是下车直奔施工场地跟进,下午又要坐车返回,时间很紧。不过这次回来她不打算离开了,因为还有一个比验收成果更重要的事 。
田曦薇摩挲了一下大衣口袋里的戒指盒,又拿出手机点开置顶的聊天框,在键盘上郑重的敲下:
李一桐 出来见一面吧
//
田曦薇曾看过一本书 书名为《煮雪》
上面曾说“如果失恋,等不到冰雪尽融的时刻,就放一把火把雪都烧了,烧成另一个春天”人总要学会放下
确实没错
可她生来就是犟种,她从不认为她的雪代表悲痛,她偏要在这场5月的雪中得到一个好结果。
谁说春天和雪不适配
她既要春天也要雪
——end
【桐心薇泯】十五花田
致歉
私设
——— ———— ———— ————
——人,都在乞寻一方花田。一天,一月,一辈子。
在看到橙色余晖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橘光倾下,照出了另一方......
致歉
私设
——— ———— ———— ————
——人,都在乞寻一方花田。一天,一月,一辈子。
在看到橙色余晖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橘光倾下,照出了另一方亮光。田曦薇鬼使神差朝那光亮走去,一阵晕眩后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木制屋顶。
田曦薇立马清醒了,坐起一看自己正身处一间木屋内。屋子简单整洁,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她推开屋门,迎到铺面暖意的同时倾刻失语。
眼前花海浩渺,如锦绣铺展,一眼望去漫无边际。各色花朵与霞光相遇,绽得肆意。微风轻拂,花浪起伏,香气四溢。
是正月暖春。
远处一曼妙身姿镶着金边悠悠靠近。来人身着直摆白布裙,灵眼薄唇,眉眼如画,发丝拌着花香无束飘着。
“你醒了?十五花田,欢迎。”她笑得浅浅,仪态自若。
田曦薇回过神来,脑子里想起那个传说,又暼了眼轻舞的花,不寒而栗。
这些,就是望日花。
“你是谁?”
眼前少女深邃乌黑的眼眸直勾勾望向她眼底,一张小脸精致却有些忧色。
李一桐饶有兴致看着她,不紧不慢答着:
“这整片花田,都是我的。这里没有严冬热夏,没有阴雨,也没有不圆的月亮。”
田曦薇听得有些懵,却忽地想起要紧的事。
“你为什么把人弄疯?”
“没有人让他们疯,除了他们自己。”李一桐的语气泛起一丝哀悯,“要看看吗?”
她转身走进花田。指尖一点,花朵泛起微微亮光。一朵,百朵,万朵……光亮向远处不停延伸。
只听人声渐显,花田慢慢热闹起来。男女老少身处花田各处,手执鲜妍望日花,或喜笑颜开,或热泪盈眶,只是眼神缥虚,彼此之间也无法触碰。
再一点,花田归于平静。
“他们在享受自己的世界。在这里,望日花能满足人们许下的一切愿望,为人们量身打造一场梦境。”
田曦薇震惊不已。
“那,那为什么发疯。”
“你自己看。”李一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人。
那人手中的望日花早已枯萎。
“在望日花枯萎前走不出去,或者说不愿意走出去才会发疯。”
“这么狼狈来我这的第一次见啊。”
李一桐看着吃了三碗大米饭的田曦薇,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你笑我!”
被李一桐这么一笑田曦薇有些羞了,嘴里的米饭也没噎明白。
“说说吧,发生什么了,来这儿之前。”
田曦薇抿了抿嘴不说话,原本因为吃饱而开心的神情也暗淡下来。
“我要回去,放我回去。”
“哟吃饱就要走?这儿不好吗?”李一桐去摆弄她的花。
田曦薇也说不上哪儿不好
“有人等我回去的,他们会着急。”
李一桐手里动作顿了一下,“可是你现在回不去,这儿期限的下限是三个月。你要不也许个愿打发时间?”她给田曦薇递一束望日花。
“不要!”田曦薇还是觉得这东西怪吓人。
“那你要白吃白住?不如帮我种花吧。”
李一桐转头对上她的眼睛。
“李一桐…李,一,桐…”夜深了,田曦薇躺在床上念着她刚认识六个小时的名字。一翻身,发现名字的主人不知哪儿去了,便起身出门张望。
“干嘛呢!”带些调皮意味的一声从上方传来。
田曦薇寻着声源仰头,“喂!你怎么这么能爬。”
在这方面上田曦薇自认是把好手,她娘总说她打小就有使不完的牛劲。
田曦薇上了房顶和李一桐并肩坐着,顺着檐上人的目光看过去,皓月当空,圆满如盘,清辉洒落,天地间一片银白。
“圆的…好美”田曦薇发自内心惊叹。
毕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月圆也就那么十二三次,还不一定次次仰头,次次无云。
她感慨着,只歪头一瞥,再也移不开眼。
眼前人姣好的面庞敷了银月光,无言诉说着无数个月圆夜,看起来冰冰凉凉的。
…想给她捂捂。
这是田曦薇那时候的想法。
虽然平时不爱下田,但对于种花,田曦薇倒觉得有些新鲜。
她在李一桐指给她的衣服堆里挑了件白T,套上就往外奔。雪白的布料散发出熟悉的花香。
心情很难不明媚。
李一桐挎了一大篮子小花苗在门口等着,等来了一只兴冲冲冲出门的白色萌物。
她目光追随着田曦薇亮亮的眼睛和浅浅梨涡,一瞬间眉眼弯弯。
于是李一桐开始期待这一次的播种。
“看好了。”李一桐俯身给田曦薇做示范。她摘去不再新鲜的望日花,取出一株花苗重新覆在那块泥土上。
花苗遇土疯长,成熟不过几十秒。被摘去的花朵消失在土里。
小东西,种的方式还挺别致。田曦薇拿起一株花苗端详。
她学着将花苗接触土壤。花瓣随晨风打开,融入花海摇摆。
田曦薇美滋滋拨弄着新生花瓣,心底漾起花的涟漪。
抬眼看见忙碌的她。
“你在这里多久了?”田曦薇忍不住问。
“很久很久。”李一桐平静陈述,“我为这片花田而生,被困在无数个日升月落里,流动的时间喂给了望日花。”
闻言,田曦薇心头涌上一股不知名的熟悉心绪,酸酸的。
“种得真快今天。”李一桐摇着空篮子很是满意。
“那当然,有我田大侠相助能不快吗?”田曦薇起身正欲耍帅。
“是是是,田大侠真棒~”李一桐抬手摸了摸田曦薇的脑袋。
田曦薇耍不来帅了,脸红到耳朵根。她捂着脑袋对上李一桐的盈盈笑眼。
这个人真…没礼貌,哼。
李一桐一看,笑得更放肆了些。田曦薇嘟起嘴。
怎么这么爱笑嘛…嗯…笑得真好看……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耶,像小月牙……
田曦薇把害羞看忘了,也对她乐滋滋笑起来。等反应过来,又觉得丢脸。
在红晕爬上脸颊之前,她拔腿就跑。
“你跑什么?…你慢点,小心啊小心…”
这小孩真有意思。
田曦薇跑远了在原地等她。李一桐加快脚步朝她走去。
炊烟升起来了。忙了半天的两人一起准备饭食。田曦薇不禁想起了那一片灰。
这里不一样,这里的烟是画。
没有繁琐的吵架声也没有神像 。
这里有香香的大米和笑起来很好看的她。
心早被喂得饱饱的。
“疼不疼?”李一桐看着田曦薇破了老大一块皮的手肘有些无奈,皱着眉把她的手拉过来擦药。
话说这个田曦薇盯上屋外那棵老树很久了。没办法,还是吃饱了撑的。不登高爬上的就不得劲。
“你别动啊,以后不准爬,听到没有田曦薇?”
李一桐严肃的时候有种特别的威慑力。田曦薇避开她的目光小声应着。
因为手上的伤,李一桐下午没让田曦薇跟着种花,田曦薇怎么缠都没用。
“哎”田曦薇躺床上叹气,“好无聊好无聊”。她摩挲着手肘上的纱布,脑海里回想那人垂在她手臂上的发丝乐在其中。
不过嘛,哪有爬一半的道理?田曦薇看着窗外的那抹绿心里直痒痒。
估摸李一桐应该没那么快回来,田曦薇决定速战速决。
“田曦薇!你这…”刚爬上一米多田曦薇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得,计划失败。
田曦薇想着下树认错,刚伸出一条腿下来,却感受到脚底的一股力量。
“你当心点抓稳了”李一桐托着她在树下对她喊。
田曦薇始料未及。
“李一桐——我上来了——”田曦薇在树上朝树下观望的她喊到。
爬了这么多年树,这是最快活的一次,她把腿挂在树上摆啊摆。
“啊~~”田曦薇迎着扑面而来的风不由放声。
“啊~~”李一桐后退几步,抬头对上一张明媚笑颜,心情也轻快起来,不禁跟着树上的人一起喊,露出几颗小巧的小白牙。
田曦薇现在忙着俯视她。
她怎么笑像只小兔子?
树上很安静,田曦薇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咚,咚——跳得挺猛,听得她一头问号。
小心脏你别太矫情,这点高度有什么好怕的?
“好玩吗?你也真够皮。”李一桐轻轻拉过她的手查看,话里带了微嗔。田曦薇低着头抬着圆眼乖乖认错。
“好了好了,跟我去湖边整点水给你擦擦。”
望日湖碧清碧清的。偌大一汪湖兜了天地间一大片景。李一桐一边看着湖里映出的田曦薇一边盛水。
“干嘛,暗恋我?”李一桐看向岸上的田曦薇,跟她打趣。
完全是因为田曦薇盯得实在太专注。
“什么呀,别太自恋了李一桐!”太阳的余温黏上田曦薇的脸颊。
“给我吧。”田曦薇提起刚舀好的水往回走。
李一桐给田曦薇换了药再也无事可做,本来也不想考虑晚上吃些什么。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又从不向前。
但今天不一样。李一桐看着身边的小脑袋,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已经数不清种了多少花。
李一桐用手指逗田曦薇的下巴,“快起床了。”田曦薇故意赖了一会床好给她多摸一摸。
来到花田,便见得一些手握望日花的人消失于花海中。对此田曦薇已经见怪不怪。这些日子她见了太多这样的人,都许愿去了。
来许愿的人大多念叨什么爱不爱的,各种性质的爱。愿望关乎爱的求索或是未满。爱这个字对于田曦薇来说太模糊。
只是李一桐不止一次诧异,她们从未遇见过出花田的人。
今天一整个早上李一桐没有和自己玩笑,田曦薇捕捉到这一点。下午她自己从花田回来后话也不怎么讲。
为什么发疯的人越来越多?
李一桐坐在湖边吹风,望着平静的湖面出神。她忘不了那泛着光的花海里一群群拿着干枯花骸的人。
忽地,一滴水珠从天而降,打皱了安静的湖面,也打断了李一桐的思绪。
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水珠越来越密,最终形成雨幕打在湖面上,渐渐湖水开始剧烈奔涌,水声猛烈。天越来越暗。李一桐看着上涌的湖,被一阵心慌笼罩,她无措地站起身,眼前是朦朦一片。
雨?
田曦薇从雨帘中冲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只感觉浑身冰凉。
洗完澡,田曦薇坐在床上给她擦头发,李一桐扛不住疲惫,软下身来爬在田曦薇腿上。
田曦薇任由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扒拉自己膝盖,扒得她生疼。
屋外雨声不减,窗上的雨痕把玻璃划成许多块。
今夜难眠。
“下雨很平常的,没什么,我们那边还在下雪呢。”
“这儿从来没有下过雨。”李一桐的声音飘在暗空中。
“你害怕了吗?”田曦薇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够她。
“嗯。”李一桐抓她的指尖。
田曦薇索性把自己那床被子扔一边,抓住李一桐的被角往她那里挪,挪近了再给自己盖上。
田曦薇环住她,轻轻拍她的背, “桐桐不怕,桐桐不怕…”
那灰不溜秋的远方没有讲过爱,她只能从夜半的怀抱里学到一点。
咚,咚,咚—
—小心脏啊,你不要再说了,我都知道了。
她想学会爱她。
比烧香虔诚。
天晴了,熹微晨光从窗子里透进来。李一桐一抬眼,撞上粉嫩的一个小嘴巴,很近很近。
自己是被田曦薇圈着睡的,她发现。
李一桐怕吵醒她没敢动弹。
但是也太安静了。
她看着眼前稚嫩的脖颈,脑子里想起那个拍拍,血液又开始兴奋。
她知道昨晚的心跳声也有自己的一份。心跳声绕过雨声纠缠在一起。
那唇瓣就在她头顶的发丝上。
想亲她。
李一桐确实这么干了,她轻轻在那唇上点了点。
李一桐已经记不清雪的样子,只是突然想看一场雪。
木屋没有返潮,花田还是温暖若春。花朵摇曳,好像那场雨没有来过。指尖再一点,那些拿着枯花的人已经不见了。
田曦薇常常爬上那棵老树向远处看。
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娘,还有阿蒂…
阿蒂生前最会编花环,现在连花环也找不到了…
田曦薇又开始难过。回了屋,她看着那些花骨朵深思。
她始终不像阿蒂编得那样好,编着编着眼泪滴滴答答就掉在花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编得太丑。
李一桐刚想拿桶去盛水,一进屋看见她散了一地的花在脚边,还蜷在哪里眼泪吧嗒吧嗒,吓了一跳。
“过来。”李一桐半蹲下身子唤她,“现在要跟我讲讲吗……”
在与城市繁华遥遥相隔的一片土地上坐落着一个村庄,叫做纤月村。
新年伊始,村里水泥瓦房上的红对联早换了一遍新。
天空中飘起一场雪。
田母火急火燎把田曦薇从睡梦中拉起来给土地神上香。
抗议无果。田曦薇跟着田母摸着刚透出的一点光亮行走在寒风飞雪里,冻得直打哆嗦。
“冷死了,大早上有觉不睡,拜什么佛。”
田母一听急了眼,上手要去打她,“新年头里什么死不死的,快呸呸呸。烧香这事儿马虎不得,要不你以为天天吃的粮食打哪儿来?”
“咱们辛苦种的呀!”
见田母又要伸手,田曦薇俏皮一笑,撒腿跑出老远。
她们到得不算早,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供香的,候香的就这么排排立着,一言不发,只有烟气是活的。
等排到了她们,田母接过香,递了三根给田曦薇就闭起眼开始鞠躬,动作虔诚。
田曦薇弯着腰,忍不住偷偷睁开一只眼端详土地神像。
高高大大的一座像在她头顶上,周身萦满白烟,贡品堆得高高的,只隐约见得神的笑眼。
出了祠堂,人们的嘴也开了,聊天声乱七八糟,大概是些客套话。
南母和田母并排走着,时不时唠一唠。
“哎哟,还是薇薇有出息撒,考上大学了,是咱们村头一个吶。”南母挺着大肚子恭维着,颧骨上了天,
“就是要我说啊,女孩子,不值当的,那老多钱,都打了水漂啦。诶,你家老田说话没。”
田母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知道些什么,管些什么,吃完往那一躺。告诉你,咱家就薇薇一个,她指定要比我们过得都好…诶,这孩子人呢?”
田曦薇和南阿蒂溜到村后的山坡上撒欢,雪扬了一身也无所谓,跑累了就往地上一坐。
“我妈要生了”南阿蒂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田曦薇盯着她眼睛,揣摩应该回答哪一个。
南阿蒂没指望她回答,“薇薇,田,曦,薇,你知道吗,我特别羡慕你的名字,有阳光有花草。” 她转头看向田曦薇,眼中情绪道不明,“名字里带点光的都是好名字,我爹给我弟起的名字里就有光。”
“咦?你怎么知道是弟弟,万一…呜”田曦薇话没说完就被阿蒂捂住嘴,
“它必须是个男孩,这样我们一家都能好过点。”阿蒂说完放开田曦薇,跳下山坡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好名字吗?可能吧。爹娘当初三袋大米找大师算的。
田曦薇没跟着阿蒂,只是看着眼前的水泥瓦房。
灰压压一片,只有对联是红色的。
年后某天夜里,婴儿啼声刺耳,划破夜空,惊扰了好梦的弯弯新月。
南父抢过襁褓掀开一看,当即气急败坏。
南家一夜无眠。
八台大轿进,八台大轿出,大师盈屋。 那群人言道,此胎本是男婴,奈何家中头胎的女婴与其冲撞了因果。略施一法即可破解。
后来阿蒂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人们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疯了,手上拿着一株花,村里人大惊失色。
那株花叫作望日花。
传说在这片土地的尽头有一片花田,花田里种着一种邪花,就是这望日花。到过这片花田的人都疯了,死得惨烈。传言的源头不得而知,村里人口口相传,避之不及。
雪停了。
次日一早,田曦薇一睁眼,发觉家里静得可怕。出门一瞧,远处围了一圈人。上前去,透过人缝,只见得阿蒂那张惨白消瘦的脸。她整个人被架在木架上。
“你们干什么!”田曦薇想上前,被田父制止。田父捂住她眼睛,将她拎回家,锁了门。“薇啊,这些就别看了。”说罢,扬长而去,任凭田曦薇把门拍得哐哐响。
泪水从泛得通红的一双大眼里奔出来。她隐约知道要发生些什么。
她看见了,火焰,红色的,透过指缝。
房门没能挡住凄厉的叫声。
南阿蒂死了,浑身面目全非,没人知道她被埋在哪里。
田母田父还是不让田曦薇出门去看。田曦薇把头埋进枕头里,不去听外面捣鼓的声音,只是肿了眼睛。
中午,他俩拎回一堆米面水果来,田曦薇打开一看连连后退,
“你们怎么偷人家贡品,快还回去呀!”她指着那袋东西,眼泪又往下流。
“什么偷啊你这丫头,坟都没有,还上贡呢,她爹娘送的,说摆在家里晦气。”
厨房里丁零当啷,炊火里混起越来越杂乱的咒骂声。
田父田母的争吵往往没什么特别的由头,米啊柴啊都来一遍,旧账也往起翻。田曦薇听惯了不想管。
看着眼前白花花一碗饭,田曦薇吃不下,把自己关进房间里继续睡。
睡梦里,红色的火焰往她身上蹿,吞了一整个村庄。
她吓了一身冷汗,弹坐起来,一看窗外,天色已黑。
田母还没睡下,坐到床边把田曦薇楼进怀里,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她。
“哎,薇薇不怕,薇薇不怕……”
漫漫长夜终于到头,田曦薇还是想把贡品还一些回去。
她敲响了南家的门鼓起勇气说明来意。南母气跳起来,
“你家才死人呢,什么阿蒂啊,咱家根本没这号人。”
田曦薇吃了闭门羹。
回到家,她想翻阿蒂送给她的花环念旧,也找不着。
可她明明一直放在柜子里。
“妈,阿蒂给我的花环呢?”
“阿蒂…谁啊?”
田曦薇愣住了,随即发了疯地往外跑,逢人便问。
没有,没有,没有阿蒂…
南阿蒂这个名字就这么和空中的雪花一起消失了。
她再一次崩溃,恍惚间这里到处都是红色的。
她拼了命地跑,向村子外跑。
苍白的雪地被附上狰狞的印记。
跑远些…再远些…
李一桐一路听她讲到望日湖,心情越来越复杂沉重。
下了场雨,只有这湖还是哗啦啦奏着淙淙乐章。
李一桐摘了些花瓣聚在手心里,两只手盛满花香。她走近望日湖,将花瓣尽数扬到湖面上。
“希望她来生幸福…”
田曦薇跟着摘花,蹲在湖边抚摸花的脉络。“阿蒂,阿蒂…你知道吗,没了花蒂所有的花都活不成…”
李一桐蹲下身给她擦眼泪,眼泪越擦越多。
这些日子湿漉漉的悲在李一桐安抚她的时候终于决堤。缺氧的亡命徒抓紧了她的救命稻草,田曦薇把头埋进李一桐的肩颈,哭得没有顾虑。
“薇薇…薇薇…”
湖水送着花瓣,望日湖畔记录了双份心痛。
田曦薇哭完畅快不少,仰在草地上看天。
“李一桐,想和你一直在一起……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不要也没关系……。”
田曦薇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只有自己能听见。
李一桐不搭她的话。
她很早就想过这些。田曦薇迟早要离开,这般情愫无依无根。
“才不要和小孩谈恋爱。”李一桐跟她开玩笑。
不要就不要,这算什么理由?
田曦薇把她拉过来,一阵脑热,用自己的唇覆上她的。李一桐完全没这等防备,被吻得有些迷糊。
田曦薇好容易放开她。等脑中充了氧,李一桐红透了耳朵。
“这谁教你的田曦薇?”
“你呀。”田曦薇摆得一副人畜无害,“只准你亲我?那我不是很吃亏?”
她娘说得没错,她一点亏都不吃。
“薇薇你说,那些人都去哪儿了?”
月亮圆得如常,照了两人一脸白。
“之前的人啊,都是笑着走出去的。”李一桐看着圆月回忆。
或许,这里不再是得愿的地方;或许,圆极必缺。
田曦薇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用手掌包她的脸跟她说会没事的。
冰凉的脸被笼上一层薄温。
大早上起来李一桐还是习惯性地给田曦薇看手肘上的伤。伤口已经结了痂。
“留疤怎么办?”李一桐捧着她的手嘟囔。“哎呀没事没事,田大侠从来不拘这些小节。”田曦薇吧胳膊抽出来在李一桐嘴唇上啵了一口跳下床。
李一桐心底泛起涟漪,背对着她偷笑。
她们像往常一样种花。
李一桐忽然隐约听得远处一阵窸窸窣窣,接着是田曦薇的名字,一声接一声,听得她心悸。
她拉起前面的田曦薇往花田深处拼命奔,直到把那些声响远远甩在身后。
脚步一停,李一桐觉得自己荒谬。
“怎么了?”
“…没什么。”
李一桐放开她,径自往回走。田曦薇觉得莫名其妙,加快步子跟上她。
李一桐没回头,“时间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李…”
“有人等你。”李一桐打断她。
余晖再次倾落的傍晚,炊烟没再升起。
田曦薇知道远方有念着她的人,她不能不回。
走了很远,她终于忍不住回头。
她看见被淹没在花海里的李一桐和她遥望着。风过了,只有花瓣摩擦的骇人声响,还有恐怖的虫鸣。
她的心脏开始纠绞。
大片大片的望日花中点缀着一个小小身影糊在她眼里的汪洋。
她走不了了。
李一桐接过往回扑的田曦薇吻她眼角的泪,“现在还想跟我恋爱吗?”
李一桐放纵田曦薇吃她的唇。
她开始怜悯自己。
她给自己时间。
李一桐躺在田曦薇臂弯里玩她头发。
等田曦薇醒了,李一桐俯下身去吻她。
今天她要亲得光明正大。
田曦薇乐了揽住她的腰,生怕她跑了。
花朵与橙光缱绻难分。
她们的恋爱,为期三天。
李一桐把编好的花环送给她,田曦薇笑着和她摆手,露出两颗小梨涡。
因为李一桐说要是她哭,就再也不要她了。
再后来田曦薇回到了那个村子。她的解释是在那块迷了路。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快吃饭。”
饭桌上,田母给田曦薇不停夹菜,又给田曦薇畅想未来。“我们薇薇以后上了大学,谈个男朋友,再生几个大胖小子,能幸福过一辈子。”
田曦薇莫名觉得这些话刺耳,“才不要,我不谈。”她拿筷子戳着米饭。
田母的笑僵在脸上。
田曦薇一直没妄图和她讲通什么,但她又凭什么说自己思想变态,不讲伦理?
以前裹小脚还是对的呢。
田曦薇难得把自己憋在心里的憋屈爆发出来,和田母大吵了一架。
田母操着擀面杖要打她,五官已经到了扭曲的地步,说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个东西来。
这擀面杖最终落在田母自己脸上,硬生生打掉两颗牙。血红的牙从田母嘴里吐出来。
“妈!妈!”田曦薇哭得撕心裂肺,
她的名字再好听也没有用了。
她还是好想逃。
田曦薇走之后一切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不过种花,做饭,盛水之类,只是一切又开始静悄悄的。
望日湖终归于平静,雨的痕迹彻底不见。
包容世间万象景色的湖啊,你伟大澄明,却过分沉寂。就在某一天,淙淙水声不经意响起,
……噌吰过后,更加落寞。
李一桐种花种累了坐在地上和花聊天,她开始给这些花起名字。
这朵,叫田曦薇,那一朵,还叫田曦薇。
月亮升起来了,还是那么圆满。
又或许,没有缺月的天空本身就很遗憾。
她看见远处那抹日思夜想的身影朝她靠近。
田曦薇奔过来抱住她说好想好想她。李一桐拽她的衣领,仰头撕咬她的唇。
她任凭田曦薇穿过薄裙摸索她的身体。血腥味开始充斥口腔。
雪花冲破温度的桎梏飞向花海。
她们缠绵于春日飞雪,十三圆月的夜晚。
十五花田造了最后一个场梦。
她没有告诉田曦薇,十五花田,一辈子只能来一次。
田曦薇,走出去,走得远远的…
————
那天,在似曾相识的落日时分,你向我挥手道别,一如初见时那般俏皮灵动。
令人遗憾的夕阳下张扬着火一样的生命力,我好像又抓住了光。
这一次我想抓住它,朝它落下虔诚的一吻作为最后的回应,对它说:你该回去了,不要逗留,不要回头。你有明天的精彩,你要照常发光。
……
那天,我向你告别。我好像用了全身的力气蹦着跳着向你挥手,你回我一双弯弯的笑眼。
还是会想起天上的月牙。
牵绊我一整个春天的月牙,和我的尾声一起,吞没在这片橙色光晕。
转角,我终于卸了力,整个身子都是软的。
有些事情再明白也没有用。
毕竟,月亮只有一轮。
田曦薇说要去上香。
她把花环套在小臂上,小心翼翼地捏着香鞠躬,三股白烟缠在一起。
她要求她平安,求她能闻人声鼎沸,能见新月在天。
土地神是不管这些愿望的,但那毕竟是整个村子最气派的东西。
如果还有得选,田曦薇这一次选择发疯。
第二天早上田曦薇醒来瞅见自己手上多了道触目惊心的疤,感到奇怪。
那道疤说,它想念春天里撩拨它的发丝,可是田曦薇听不见。
田曦薇扎进城市的灯火,无人再忆十五花田。
纤月村早就空无一人。
这片土地上,唯孤独与遗忘永恒。
那束花环上的一个花骨朵随行李掉落,永远留在了这里。
它于某处生了根。
很久很久之后,听说有人在这片土地上发现一种奇花,熠熠生光,风雨不残。
蒂者,万花之基也。
悲歌
##私设/伪骨科
##OOC致歉
##1.3w+
##文笔有限请见谅
我叫李一桐。我有一个妹妹,她叫田曦薇。
我讨厌她。
在她出生前,我过了几年安生日子。虽然对幼年的故事并不清晰,但总记得母亲常常对我说,无论我是要天上星还是海底月,她都会满足我。
田曦薇出生后,母亲就没再对我讲过这句话。
我也问过母亲,为什么她姓田,我姓李。母亲只是回答一人一边都很公平。
可是她夺走了父母对我所有的爱,明明说着平分,但是天平早已偏心。
所以我讨厌她。
......
##私设/伪骨科
##OOC致歉
##1.3w+
##文笔有限请见谅
我叫李一桐。我有一个妹妹,她叫田曦薇。
我讨厌她。
在她出生前,我过了几年安生日子。虽然对幼年的故事并不清晰,但总记得母亲常常对我说,无论我是要天上星还是海底月,她都会满足我。
田曦薇出生后,母亲就没再对我讲过这句话。
我也问过母亲,为什么她姓田,我姓李。母亲只是回答一人一边都很公平。
可是她夺走了父母对我所有的爱,明明说着平分,但是天平早已偏心。
所以我讨厌她。
7岁时,她刚出生,父母高兴得连工作都顾不上,每天就抱着她这个软软糯糯不会讲话的粉团子笑啊笑。
可是我不记得曾经的我有没有被这样对待过,现在看见这种陌生的温馨场景让我眼眶刺痛怒火中烧。
于是我在家砸东西发脾气,用尽了所有吸引注意力的手段,可除了招来了父亲的一顿责骂,其余什么都没有得到。
父亲对我说:“你是姐姐。”
我好不甘心。
凭什么我和她要做姐妹。
偏偏这时候田曦薇刚学会走路,叽叽喳喳发出声音就跟在我身后,也不怕摔跤。
于是我常常逗她,带她在卧室,在花园,在草坪。
我暗自期待着田曦薇哪天会摔一跤,摔得笨笨的,父母就只喜欢我了。
她确实很笨,也确实摔了不少次。
每次她摔伤后被我抱起来却不哭,睁着大大的眼睛看我,对我笑。
哪有人痛还不哭的,她真的好笨。
我记不清她第一次说话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冬天,也许是夏天。
或许是因为父母工作实在太忙,家里常常只有我和田曦薇,只留下一个阿姨照顾我们。阿姨年纪大了,所以总是我被迫照顾田曦薇。
还记得那天我着急写作业,匆匆做好辅食就端给她。其实我做饭很难吃,但好歹她还无法告状,我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她脑袋上夹着几个粉色的蝴蝶夹子,坐在餐椅上摇头晃脑地吃着辅食,还发出怪声音打扰我。
我耐心还算好,可是对于一个小孩来说,耐心再好也是不够的。
作业是写不下去了,我烦躁地丢开笔,她却笑开了。
“姐姐。”
那是她第一次说话。
我就记得凉爽的微风穿堂而过,她用小夹子扣住的头发也软软乎乎飘拂。
她发的音也奇怪极了,一点都不像一个聪明小孩的模样。只会一个劲儿的笑着,大大的鹿眼弯成一轮弦月。
还挺像我的。
我是说眼睛。
不过田曦薇学会讲话之后就更烦了。总是需要我在各种时刻重复着那些没有太多意义的词,指望她哪一刻能跟着我照本宣科。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教她呀,不知道这小孩为什么精力那么旺盛,就连上厕所的时间她都要走到门口喊姐姐,我快没有自由了。
于是我想到一个办法,来换回我的自由。
我深谙爱哭的小孩儿总是有糖吃的这个道理。所以我一哭二闹要求母亲给我报了舞蹈班,每周末都要去,这将是我一周内最清净的时间。
可是自由的代价也太痛了。
之前也没人告诉我跳舞有这么痛苦。每天都是下腰压腿,我感觉我的脊椎在老师的按压下一寸寸变形一秒秒挣扎。
这时候我就有点想田曦薇了。
与其在舞蹈教室里被各种规矩折磨,我宁愿花一整天的时间听田曦薇在我身边叽叽喳喳。
后来我升上初中,田曦薇也变成了小学生。长大了一点点的她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也不总是再缠着我跟着我喊我姐姐。我终于松了口气,终于摆脱了这个小口香糖了。
其实也有点不习惯。可能是曾经太多时间花在她身上了,当她不以同等的待遇回报我时,我就会难受。
我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反正星座是这么说的。
她长大了一些,也变了一些。她变得爱吃糖,嘴里兜里总是塞着橘子味的糖,还时不时喂我一颗。
于是我现在想起她就能想起弯弯的鹿眼,甜甜的梨涡和橘子糖果的气息。
我总是恐吓她,说小孩子总吃糖牙齿都要掉光的,于是她就惊慌失措地一天刷好几遍牙,看得我眼泪都笑出来。
所以她还是没怎么变。脸还是圆圆的,嘴角还是有一颗显眼的梨涡,脑袋还是笨笨的。
我也没怎么变。还是在跳舞,还是嫌弃她。
我也不知道为何跳舞那么苦,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可能是因为习惯,可能是因为喜欢,但是明明不需要这样的代价,我比起以前也自由多了。
田曦薇也有了自己的玩伴,她并不再经常黏着我。我感觉我们的地位有些颠倒,需要陪伴的不再是她,而是我了。
我恐慌于陷入被动,于是我买了好多橘子糖塞进她的枕头下,期待着她睡醒后能恢复到黏人的模样。
可是田曦薇也只是喂我吃一颗橘子糖,什么也不讲,什么也不说。
我的人生中好像没有这么一段沉默时期。
唯一庆幸的是,她还是一如往常来接我下舞蹈课。每次在床边痛不欲生压腿时,就能看见她远远地走过来,对着我弯了眼睛。
这时候我反而又嫌弃起她来。看见她笑嘻嘻地朝我走来,两根麻花辫甩来甩去,我就会皱着眉把头拧到另一边。
她本就该一辈子都是我的追随者。
她还总是好奇,一遍遍问我:“姐姐,你跳舞不会累吗?”
我告诉她其实跳舞好累,但是我没说当初跳舞是为了逃避她。我劝她不要学跳舞,女孩子不是应该只能学跳舞的。
于是她去学了跆拳道。
我也没想到她会把我的话贯彻得如此深刻,不过她披上跆拳道服时确实凌厉了起来。
我有点为她高兴,田曦薇在蜜罐中长大,我总害怕她会被过度保护,于是我把她捞了出来。
原来我的妹妹,也有让我瞠目结舌的一天。
原来田曦薇,也不仅仅只是我的跟屁虫而已。
大概是年岁渐长,我也不再在乎父母亲的心放在何处。或许我也已经习惯,田曦薇依旧是家中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包括我。
但是田曦薇好像察觉出不对来,开始变本加厉地对我好。
我搞不懂她的思维逻辑,为什么在我疏远时靠近,又在我需求时远离。难道她和我一样,总是喜欢争抢一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事物。
难怪我们是亲姐妹。
不是的。
这次我记得很清楚。
高中时我便住校,一周才回一次家。那天我突发高烧,迫不得已回家休养。
拖着身子回到家时已经将近半夜,书房里的灯还亮着,我并不打算好奇,只是那是我回房的必经之路。
于是我看见了白底黑字的收养证明,看见了一张与我眉眼相似的陌生女人照片,看见了一名李姓男人的尸检报告。
但是内容我记不清了,毕竟当时天旋地转,我被通明的灯火照得四肢冰凉头晕眼花。
“被收养人姓名:李一桐。年龄:5岁。”
“死者舌骨、甲状软骨骨折。肺部充血。尸斑见于身体低垂部位。”
“判断死因为:机械性窒息。”
“排除他杀。”
…
于是我就逃跑了。这一切大概是高烧给我带来的幻觉,是一片海市蜃楼。
每个字都与我有关,可每个字都让我觉得陌生。
好像在下雨。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户玻璃,就像坏掉的节拍器,牵着我的神经跳动。
我蜷缩在用被子筑成的巢里,外面的世界好吵,我要忘记。我要忘记。
我想忘记。
可我不能。
明明只匆匆扫了一眼那张女人的脸,可这张脸一直在我脑海中徘徊,在我的记忆中印下痕迹。
那是一张和我极为相似的脸。
于是我终于崩溃了,面对镜子的时候我毫不犹豫抄起剪刀将它砸了个粉碎。稀里哗啦的动静传到楼下,放学在家的田曦薇冲上来,惊慌失措地将我抱住。
我的记忆已经变的零碎,我记得满地的玻璃碎片,记得滚烫的鲜血和眼泪,记得凉爽的雨和呼啸的风。
好奇怪,明明流血的是我,可为什么是她在难过。
明明是暴雨天,为什么空气还是让人窒息的闷热?
我看见田曦薇的眼泪成行流下,惊恐万分地控住我的手,一边嘶哑地喊着:姐姐,姐姐。
她真的长大了很多,彼时她才10岁,就已经比曾经体贴太多了。
小小的年纪还试图把我从地上抱起来,两只胳膊纤细但肌肉线条明显流畅,看来跆拳道课没有偷懒。
只是还是喜欢吃着橘子糖,就连眼泪都似乎有一股橘子糖香气。
明明这个夜晚被我弄的一塌糊涂,满地的狼藉碎片和鲜血,可是我只能看见她的眼睛在雨中亮晶晶,好像会发光。就连头发打湿糊在脸上她也来不及去撩开,慌乱的样子是我没有见过的模样。
她真可爱。
我或许是她的追随者了。
所以我喜欢下雨。
暴雨。小雨。倾盆大雨。
我大概是不再那么讨厌她了。
很快父母就一脸凝重地来看望我,轮番守在我的病床前,以为这样就能最大限度地保护我。
可是我来来回回只是反复的问她们:我的亲身父母是谁,在哪里。
她们回馈我的也只有同样的叹气和沉默。
所以我们并不是亲姐妹,那为什么还会那么像呢?
那阵子田曦薇大概是被勒令不准来看我这病歪歪的模样,所以她一次都没有出现过。我非常理解父母的这个决定,毕竟当晚她哭得撕心裂肺,拉着我死活不肯让我再触碰伤口。
可能伤口狰狞,我笑着撩开她的刘海想要试图安抚,鲜血却顺着雨水淌在她的脸上,像一幅诡异妖艳的画作。
我们还是不一样的,我想。
毕竟自我知道身世后一次都未曾哭过,但据说田曦薇连上课都在走神,就连最爱的跆拳道都失利。
毕竟不是亲姐妹。
我为何会有些庆幸?
医生来看过我几次,嘱咐我饮食情绪,又神色凝重要求父母出门详谈。
过会父母踌躇着走进来,她们这次倒没有犹豫太久,对我说,我以后还是不要跳舞了。
说什么腿上的伤口太深,肯定会留疤,对神经也有损害云云,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们或许以为我会崩溃,会撕心裂肺,可是我没有啊,我只是简单地说:哦,好。
她们反而面面相觑起来,我接着就说:“爸妈,我以后要考警察学院。”
大概是出于对我的同情和怜悯之下,也或许没有当真,她们很快就同意了,就连我的动机都没有询问过。
我的动机很清楚明了。
我要查清父母的死亡真相,我要知道我本该的生活是如何。
那晚的几张纸如雕刻在我的心上一般,随着输液管里冰凉的液体滴滴答答敲打着我的脑和我的心。
我本以为父母,哦不,养父母关于此事会一直瞒着我,一直一言不发,直到我住院的第二个星期,办理出院手续的那一天。
远远地我就看见田曦薇朝我跑来,高马尾朝气蓬勃,一点不像我消瘦惨白的模样。
养母搀扶住我,悄悄地在我耳边嘱咐我,身世的事情别告诉田曦薇。
我抛去疑惑的眼神,她尴尬地犹豫着措辞,委婉地说想要让田曦薇一直拥有美好的童年,我这个姐姐的存在必不可少。
我不明白她的同意,继姐就不是姐了么。但是我没多问,田曦薇已经快跑到我面前。于是我点点头说好。
下一瞬间明媚的女孩就扑进我的怀里,伴随着甜腻响亮的一声“姐姐”,我的嘴里被塞进熟悉的糖果。
我那时候就在想,无论是否亲生,我都会把田曦薇照顾好。
小时候把她捞出蜜罐,长大后我要加倍偿还。
考大学对于我来说并不算一件难事,只是为了达到警察学院的入学标准,我没日没夜的开始锻炼身体。
从小我的身体就不算好,一直也处于偏瘦的状态,就连每月经期我都会痛不欲生面容苍白。偏偏田曦薇像只活泼的小狗,在我面前来回折腾。
她第一次听说我要报考警察学院时,眼睛亮晶晶,就像会发光的宝石。在田径场将汗湿的小脸凑过来,好奇地问我为什么。
我想起养父母要求我对田曦薇保密我的身世,于是抽空换气冲她笑:“因为我想要保护世界啊。”
其实我才没有那么宽大的胸怀。
田曦薇跑的比我快,已经套了我两圈了。我累得气喘吁吁要停下时,田曦薇还能笑着在我面前蹦跶。
“哇姐姐,你的梦想好棒啊!我也要向你学习!”
我从来不怀疑她的行动力,生怕她把我胡诌的一句话当作人生信条,连忙问她以后想要做什么。
“我决定啦,那我以后要当医生!”
“为什么呢?”
“姐姐保护世界,我就保护姐姐。”
她说完就笑起来,高马尾搭在薄薄的白t上,虎牙也从梨涡旁溜出来。
我一向是对于夜空没有执念,只是那晚我好像看见了最亮的星星。
我也好奇,为何田曦薇总是能无条件的相信我,在任何时候任何方面,难道她真的是我最衷心的追随者吗。
我没有打破她的梦想与志愿,无论出发点如何,我始终一定要成为警察。而田曦薇始终会以保护我为目标而努力。
这大概就是殊途同归。
我本以为我们都会在各自的世界里闪闪发光,以至于憧憬太美好,一切碎裂的时候就格外吵闹。
我如愿以偿考上了警察学院,能回家的日子也仓促了起来。
田曦薇也一步步稳定的向上走着。在我回家的那些日子里,她总是变瘦又变强壮,愈发明显的肌肉线条与她甜甜的梨涡反差强烈。
不变的是她还是那样粘我,总是在我关灯准备睡觉时抱着玩偶站在我的卧室门口。
“姐姐,我怕黑,能和你一起睡吗。”
我又不是没看过她的跆拳道比赛,也不是没参加过因为她和男生打架而导致的请家长。可是谁又能拒绝她呢。
十五岁的田曦薇已经比我高了,不知道十八岁的田曦薇又会是什么样。
最近临近分配实习,我也会愈发忙,于是我抽空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默许她上床钻进我怀里已经成为一种常态。
她应该有在好好刷牙,不然怎么会吃了那么多橘子糖却还长了一口好牙。
她总喜欢躺着给我讲故事分享日常,讲上次打架是因为哪个男生欺负了哪个女生她路见不平,讲上次在街边遇见的流浪猫她每天在悄悄喂粮,讲刚升上高中她的压力有一点大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考上医科大学。
她还是一样话唠,我还是一样沉默。不过她要讲,我便会听着。
只不过她总是讲着讲着就睡着,声音越来越轻,呼吸越来越平稳。我就知道她睡着了。
我总是忍不住轻轻摩挲她的梨涡,时不时跟着她抿紧的嘴唇消失又显现,轻颤的睫毛在睡梦中也可爱。
看着她在我肩头的睡颜,就连台灯的微光都温柔。
或许我的梦想并不只是为父母查明真相,报仇雪恨。
于是我在微光中虔诚跪起,对着月亮许愿。
神啊,让田曦薇一生一世平安健康,与我喜乐。
如愿调入刑警队伍,我愈发的忙起来。
要进入档案室变成了一件简单的事情,可是真相依旧扑朔迷离。
我顺着往年的资料找到了曾与我母亲共事过的同事,在一个午后我提着果篮以一个老友的名义冒昧地上门拜访了她。
她好像并不惊讶于看见我,与之相反的是,从看见我的第一眼,她便明白了我此行的来意。
“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快找到我的。”
她为我沏上了一杯茶,裹着暖色的披肩坐在我的对面,像是松了一口气。
不容我介绍身份,她就先笑起来。
“你和小林是真的一模一样。”
小林大概是我的母亲,我抓住了这根稻草,有些急切。
“那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是个很温婉柔和的人,她人缘很好,情绪稳定,在我们所有人心中她都是无比强大的一个人。”
她坐在阳光中徐徐道来,用简短地话语勾勒着我记忆模糊的人影。
“那时候我家境不好,小林姐就时不时以各种理由给我送吃的送喝的,生怕我冻着饿着。可明明她也跟着老公来这边不久,明明她也人生地不熟,可是她还是从容大方的过着勉强温饱的日子。”
“那时候我问小林姐,为什么日子不好也还总是笑呵呵的,小林姐说‘只要人在,就什么都不怕。’于是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像她那么潇洒了。”
“后来你父亲升了职,权力越来越大,你家的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我以为小林的生活终于迎来天亮的那一天了,可是没过多久…”
女人说到此处便低声哽咽,连带着我的情绪也低到谷底,就连脚底都发麻。
“后来怎么了。”
“后来有一天小林姐突然就没上班,我还四处打听,以为她跳槽了。”
“结果警察来调查我才知道,小林姐…自杀了。”
“怎么可能!”
几乎是同时,我和女人都激动地喊出这句话。
明明才刚熟悉的人转眼就在几句话间消失在我的生命中,就连一点记忆都未曾留给我。以至于我只能靠着不太发达的想象力去幻想回不去的童年。
“小林是那么强大的一个人,我不相信她会就这样自杀,还留下一个几岁的女儿…也就是你。”
我看见女人眼眶里的液体,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脸上温热的痕迹。
“可是再多的内容警察也不会告诉我们,我们只知道似乎是你父亲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她们两口子就…就不堪重负自杀了。”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谈话戛然而止,沉默接踵而来,就连茶水都凉透。
女人泣不成声,可是我只是漠然流下了未曾察觉的泪水,就连悲痛好像都与我无关。
于是往事始终就随着那张死亡证明被上锁,只字片语无法勾起我的记忆和情绪。
我连一张遗照都不曾拥有。
女人的情绪似乎无法缓解,我自觉收拾退出房间。
我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连曾经的同事都如此怀念她。
真是抱歉,时隔二十余年我才直到你的存在。
你也真坏,从未入我的梦来。
调查开展的并不顺利,由于一切都在暗中进行,就连养父母我也未曾告知,所以我常常疲惫奔波于案件与案件之间,连田曦薇的成人礼我都差点忘记。
还好养父母爱她如众星捧月。之前我还耿耿于怀,可自从明了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也自觉加入了这个行列。
于是我提前一个月请下了一周的假期,想带她去看极光。
田曦薇爱好广泛,总是闲不住。滑雪、冲浪什么都愿意涉猎。我虽然不像她运动神经如此发达,不过也好在我情绪稳定,一有空总是能陪她四处游玩。
毕竟现在不需要小时候那么多的耐心就已足够。
我的十八岁是在书山题海中度过,可是她刚考上了医科大学,我便一直想要为她构建一个最难忘最别出心裁的成人礼。
大概也是我七年前会憧憬的画面。
可无奈她什么都懂一点,许多都经历过一遍,我想要的惊喜就显得有些艰难。
所幸在一次夜间执勤后她来接我,却又困倒在我的背上。半梦半醒中我听见她呢喃的梦话。
她说:姐姐,你会像月亮一样一直陪着我吗。
我的回答很轻,她大概是没有听见。
于是一个想法突然就从月亮上蹦下来。一直一直困扰着我的成人礼。
既然我陪她的时间已经被压缩,那我就要带她去见那世间最罕见最难以忘记的夜空。
我要让她知道,在她的人生中,我始终是无可替代不可或缺的那部分。
我会像月亮常伴,也会如极光耀眼。
忠诚的追随者,我并不抗拒这个头衔。
于是我早早订好了机票,办下了签证,就连队长那边我也提前打好了招呼。
彼时田曦薇还一无所知,隔着一千多公里给我哭哭啼啼地打着视频电话。
虽然这样很邪恶,可是她鼻头通红,眼眶浸满泪水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她和我抱怨着课程太多,闲暇太少,水土不服,就连食物都对不上胃口。
对于田曦薇来说,这确实是头等的要紧事。
我安慰她说给她买了橘子糖记得要取快递,她却哭得稀里哗啦。
“姐姐,我不要橘子糖,我想要你。”
她总是知道如何说话让我四肢乏力。我挑挑眉扔去了制止的眼神。
“我有空就来看你好不好。”
哄小孩的技能是从十八年前我就开始掌握的,如今早已得心应手。
什么时候有空去看她我并不知道,只是这是眼下唯一能止住她眼尾泛红的最好办法。
“薇薇乖,等过阵子姐姐带你去玩。”
于是小哭包终于绽开笑颜,梨涡出现在还挂着眼泪的脸上。
看来我还是更喜欢看她愉快开心的模样,流泪太苦,我不想让她在别人面前展现。
不行,我还是有些贪心。
无论是笑或哭,都只独属我一人。
出行的那天田曦薇兴奋无比,她一边往行李箱里塞着橘子糖一边对我灿烂地笑着,仿佛在回馈我这些天熬夜偷闲做下的惊喜计划。
就连我也被她感染,咧开的嘴角就没有放下去过。
这样的兴奋一直持续到海岛上。小小的人儿因为没有休息好而有些晕船,可还是无时无刻拉着我的手臂欢呼。
“李一桐快看,海好宽——”
我笑她大惊小怪,明明已经看过那么多次海,明明所有的海都一样,怎么还会这么激动。
她也不嫌我扫兴,裹着海风黏黏糊糊就将我裹在怀里,闷声闷气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
“这是只属于我们的海。”
于是在这片独属于我们的海边,我也卸下了常年背负的繁重。既然田曦薇喜欢,那么一定是好东西。
“李一桐!这里有螃蟹!”
真是一刻也不得闲,我刚在躺椅上靠下,田曦薇就举着一只小小的螃蟹朝我跑来。
“没大没小。”
我冲她瞪眼,可是她一点都不害怕,继续挥舞着那只小螃蟹。
“和你一样,还是小孩呢,放生了吧。”
田曦薇笑着应了一声,朝我摆弄着钳子又转身朝海边走去。刚走几步似有想到什么,转头回来一脸严肃。
“李一桐,你不能老说我是小孩,我已经十八了。”
太阳有些刺眼,我隔着墨镜看她的脸。
“明天,明天你才十八。”
“那今天也是十八!”
小孩始终是小孩,眼看争执不过,撇撇嘴就作势要哭,仿佛胸有成竹我会败于此招。
我败得彻底。
于是在她第一颗眼泪滴落时,我慌不择路试图伸手接住,可还是迟了一步。
不知道她在哪里学的功夫,脾气还是那样的脾气,落泪的速度倒是越来越快。
“好——你永远十八好不好?”
田曦薇闻言破涕而笑,擎着眼泪作势就要打我,我不躲不闪,她高高举起的手掌也最终只轻抚上我的脊背。
我有时觉得我们像两块拼图,互相了解无比契合,谁也无法伤害谁,谁也无法摆脱谁。
我们生来就是对方的形状。
最终那只可怜的小螃蟹还是被田曦薇放回了海里,在沙滩上打个洞迅速消失不见。
她看得认真仔细,仿佛在课堂上研习那般专注。我盯着她被晒得微红的侧脸,仿佛也参与了她大学的一部分。
她的每一步我都不想缺席,还好,她的人生写满了我的名字。
只是放空了一小段时间,田曦薇就又走到远处的沙滩,不知道在挑挑拣拣什么。
我回到躺椅处,视线追随着她的身影在天海交际处飘荡。
我好庆幸我们不是姐妹。
我被我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就连看着田曦薇的眼神也灼热起来。
她是我的妹妹,我怎该有这样不清白的想法。
我掐着自己的手心,直到连掌心都渗透出丝丝血迹。我向来习惯于压抑自己的情绪,这种占有欲我只会让它烂于心底。
还好田曦薇并未有丝毫察觉,她捧着一把小贝壳朝我欢脱跑来。
“李一桐,我要穿一条手链送给你。”
“这样就是在属于我们的海边的属于我们的手链。”
我默默挪开眼神,眼底的情绪还在流转。所幸有墨镜遮掩。
“好。”
第二天我便带田曦薇去潜水。
我记得她还没有体验过深潜,还好我经验充足,教会她基本的手势之后就替她带上面罩。
“原来在海底竖大拇指是这个意思呀,看来规则不是一成不变的。”
她在戴上面罩前说出最后一句话,我没懂她的意思。
海底的世界确实美丽,她兴奋地朝我示意成群的鱼和五彩斑斓的珊瑚。
我默默举着运动相机跟在她身后拍摄,可是她的笑颜占据了我绝大多数的面积。
这不能怪我。我知道我有私心。
还好准备的礼物不算沉重,不然我就无法看见田曦薇在海下亮晶晶的眼睛。
我掏出项链为她带上,蓝色的宝石在幽深的海里发光好看极了。
她似乎张嘴想说什么,气泡顺着面罩往上飘动,挡住了我的视线。
还没来得及分辨,我的手指就触及冰凉。
是一枚银质戒指。
身侧的银鱼太多,我以为我看花了眼。
直到田曦薇自作主张摘掉呼吸管,裹着咸冷的海水向我靠近。
她温软的嘴唇印在我冰凉的玻璃面罩上,冲我张嘴说着什么,气泡裹着无声升向海面。
我看懂了。
她说:
我爱你。
田曦薇躺在屋外的吊床上不知在哼什么歌,脚踝上编好的贝壳链跟着她的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今天疯玩了一整天,我害怕她会感冒,于是取出准备好的材料为她熬上一锅姜汤。
“李一桐。”
我听见她唤我,有些迟钝地转头。
“李一桐,你今天在水下,听见了吗?”
田曦薇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地,光着脚就站在我身后。
我有些生气,正要开口要求她躺会床上以免着凉,她却在我发作前先缠上了我的肩。
大概是又吃上了橘子糖,一股熟悉的甜味将我裹挟。
“李一桐你明明都听见了是不是。”
我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僵硬着身子继续专注于我的这锅姜汤。
“薇薇,水里是听不见声音的。”
“你明明就看见了——”
她还想争执,被我喂到嘴边的姜汤打断。
“李一桐你怎么没带戒指!”
田曦薇大概是生气了,脸颊气鼓鼓地像那只蜜蜂小狗。
“刚洗澡就摘掉了。”
“你骗人!”
我撩起还湿润的发梢给她展示,她撇撇嘴又皱眉。
“洗澡也不能摘!干什么都不能摘!”
田曦薇故技重施,红着眼眶默认我会乖乖就范,可我偏偏能出乎她的意料。
我将挂在脖子上的戒指从吊带里扯出,在她眼前晃晃。
“喏,在这呢。”
于是红眼睛的小兔子立刻又破涕为笑。
“李一桐,戒指不应该带在手指上吗。”
我喉头有些哽塞,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到她身后的台灯上。
“工作的时候不方便。”
这个借口似乎可信度更高,田曦薇只是鼓鼓腮帮子但是却没讲出反驳的话。
就当我以为她已经明白我的抗拒时,她却又上前一步,严重侵略我的安全范围。
“李一桐,那你要一直带着。”
她的眼睛好像一滩湖泊,墨色的瞳孔让我看不穿。
就像是常年雨季般潮湿,我竟从中分辨出转瞬即逝的悲哀。
她的橘子糖香味一如往常般浓郁缠绕,以至于我所有的抗拒都在一瞬卸下。
难道是我习惯了她一直都是小孩,亦或者是说,她真的不再仅仅只是一个小孩。
一直以来我都胜券在握,所有局面都被我掌控,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她精瘦的身体如此具有侵略性。
不知不觉她已经比我高了半个头,就连手臂也可以轻易将我包围。
“李一桐。”
她只是这样喊着,简单的名字却被她的嘴唇谱写成一首歌。
一首婉转低落的悲歌。
我突然有些后悔,后悔没有揭穿她戒指内圈刻上的“薇”,后悔她靠近时我后退的距离,后悔她印上玻璃面罩的唇。
就那一瞬间我甚至想要抛下一起,和她共同奔走在这无人荒漠,流放于这片仅属于我们的海岛。
可也只是一瞬。
她柔软的尾音唤起我的名字,却让我回想起我曾经无数个失眠夜中的暗下决心。
我的亲身父母还冤屈,躺在我不知的无人角落,等着我为她们开口。
不是亲姐妹,真好,也真坏。
生平25岁,我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无力和绝望。
好像我的人生,始终是要放弃某样东西的。
但愿不是田曦薇。
两日后,我终于带着田曦薇等到了传说已久的极光。
这两日太漫长,她为我编制的手链已经戴在我的手腕,只是这次她没有再逼问我为何工作时又方便了。
她不言,我便不语。我擅长做一个心知肚明的哑巴。
这两日也太短暂,总算是在我归队的前一天如愿以偿等来这天光异象。
荧绿色的极光在天边闪耀流转,美得我无法用言语形容。
“李一桐。”
田曦薇没在看极光,我却从她的眼眸中看见我的脸。
“李一桐。”
她反复呼唤着我的名字,我有些不明所以。
“诶,我在呢。”
我就差掰过她的头仔细观赏这可遇不可求的美景,她却神色莫测幽幽开口。
“我知道你不是我亲姐姐。”
明明是极光夜,我却听见炸雷。
“我知道你是被收养的,很早就知道了。”
“我也不想只是你的妹妹,明明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可以正大光明的追求你,你不要管世俗不要在意规矩,不要抗拒。”
“不要抗拒我。”
荧绿色的夜空在她的眼波里流转,我又看见亮晶晶的液体在她的脸颊悄无声息滑落。
眼泪浸入梨涡时,她再一次开口,却像在海底的模样,没有发出声音。
“不要抗拒我。”
田曦薇终于如我所愿,转头注视着夜空,嘴巴却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我把你当亲姐姐看待,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不只是姐妹间的喜欢——”
仿佛预感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我莫名慌乱,就连贝壳手链都硌着我生疼。
“薇薇,我们是姐妹。”
这次换我盯着她的侧脸。
我们是姐妹。
我对她说,也是对自己。
既然是姐妹,就做好该做的事,维护姐妹间的感情就好。
我本以为我能堵住她的嘴,可是我忘了她已经长大,已经不再是甘愿受我掌控的小女孩了。
“李一桐,你不要再骗自己了。”
她知道真相,但不多。
于是我莫名悲哀起来,就连极光都像是为我编纂的华丽诀别书。
“别再要求我了。”
我轻声说,很轻很轻。
但是她听见了。
夜空也变成海平面,我们又变成了咬着呼吸管的无法言说的两个人。
纵使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可我们之间始终隔着那层薄薄的玻璃面罩。
我有些懊悔,是不是搞砸了田曦薇的十八岁。
可是她却很快收起负面的情绪,就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般坦然。那一瞬间海平面幻化为跆拳道场,她的背影都透着倔强和坚毅。
她在夜空中对着绚烂的极光坐起身,挺直脊背,双手合十,轻声说道。
“愿李一桐平安一生,得偿所愿。”
可是田曦薇,我的愿望里有你,那还能如愿吗。
我默想着,没有出声打破她的梦境,也学着她的模样坐直。
神圣的极光啊,你说一切转瞬即逝,我又是否该放手一搏。
从我闯进书房的那个雨夜开始,我就不再仅仅只是我自己。父母尘封的泪还挂在我的肩头,就快要将我淹没。
我注定要将一切都赌在模糊的复仇之路,你为何又偏偏在此刻闯入我的世界。
若将你作为妹妹摆上赌桌已经会让我痛不欲生,更何止是爱人。
田曦薇,我又如何能坦然接受你正大光明的爱呢。
回程后我继续投入到紧锣密鼓的调查中,之前已经查到父亲生前背负着官司,大致意思是他转移了公司大量的资产。
可记录在案的父亲的陈词中,他显然情绪激动,丝毫不知情的语句让我开始怀疑这件事情本身。
难道是有人加害于他,下套让他无意中上当,正好能将亏空的资金扣到他的头上?
于是结案陈词越看越可疑,我趁人不备拷贝了下来。
这两年田曦薇总算适应了大学生活一点,只是五年的本科生活让她越发粘人。
她总是能缠我到深夜,在我埋头整理线索时冷不丁发来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海岛她的一言一行让我有些紧张,我下意识和她保持着不算亲密的距离。
从接机到信息,我逐渐提高缺席的频率,试图让她灼热的眼光收回,打碎她对于未来的美好梦境。
她那么聪明,又怎么会察觉不出呢。可是她却像战败的士兵,一次次号角冲锋,又一次次不甘地爬起。
太倔强。
今天我又收到她的消息,话语里她轻快却卑微地请求我几天后去接机,她计划回家过生日。
我原本皱着的眉头就舒展开了,对啊,她的生日又到了。
曾经的那个小孩在我身边不知不觉就长到了20岁,我和她认识相处也有整20年了。
礼物我也早已备好,她喜欢的滑雪装备我买了最新的一套。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屏幕闪了闪,她的话就跳了出来。
“姐姐,快下雪了,我们一起去看初雪吧。”
初雪。
我还记得她曾经在雪地里打滚,红着脸蛋气喘吁吁地冲我喊,说在初雪的时候许愿最灵了。
可无奈她考去了遥远的南方读大学,年年都错过北方的初雪,只剩我一个人白头。
我打开天气预报,好巧,10月14那天预计有雪。
看来老天也在祝她生日快乐。
那她又会许什么愿呢?会与我有关吗?
我一直以为年岁渐长,我对她的占有欲就会减轻。我也查询过,对于亲密关系的人有占有欲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对妹妹,对田曦薇有占有欲是合理的。
可如今她乖巧起来,自海岛之后她就不曾叫我大名,姐姐两个字却有些刺耳。
我又开始痛苦地期待带着软软尾音的李一桐在我耳边响起,可是她却仿佛明白我的想法,偏偏要与我作对。
曾经觉得她念我的名字婉转动听,就像一首低落的曲子,可如今我连这首悲歌都没有资格再听见。
“姐姐,你睡了吗,我想一下飞机就看见你。”
她的消息犹如鼓点在我胸膛之中,让我呼吸都紊乱。
卷宗就放在我的手边,感觉这几天就能有突破了。
于是我眼神暗了暗,横下心推开她的靠近。
“我这两天有工作,你乖乖回家。”
对面就安静下来。这是第一次对话以我结尾。
真怪,推开又不满,靠近又焦虑。我也搞不懂我自己。
那枚刻着“薇”的戒指还挂在我的脖子上,贴在我的胸口被体温烤得温热。
大概只能这样了,我对她的爱意无可否认,可只能像这枚可怜的戒指,躲在织物下在黑暗中汲取温度。
二十七年了,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可怜。
不知道这次初雪能不能和她一起白头。
真相就如此赤裸裸地暴露在我眼前,终于如愿以偿的我却如同五雷轰顶四肢僵硬。
责任追究书的签名处赫然写着几十年如一日把我当女儿的养父的名字。
熟悉无比的三个字出现还是让我一时愣神无法相信。
原来他就是害我家破人亡让我无处可依的罪魁祸首。
我的父母如今依旧不能长眠,而他却堂而皇之收养我照顾我抚养我,难道是为了偿还心中不安吗。
为何明明是我父亲的挚友,却出尔反尔在暗中操纵陷害我父母,以至于我父母含冤而死。
每每他与我对视,就不会察觉心中有愧吗。
太多的问题堆积在我的心口,我就连喘气都觉得艰难。
所以我和田曦薇,应该是仇人吗。
脑袋轰鸣,我感觉我听不见任何声音。
几乎是一瞬,复仇计划已然跃然我心。
纵使他再如何对我有养育之恩,可这恩,都是他作恶所结下的果。
我不是纯粹的善人,此时我只想恶有恶报以牙还牙。
我不想在乎任何人,几乎没有犹豫的就将田曦薇摘了出去。
爱人还是仇人,我心中有数。
只是我要她父亲的命做祭奠,这真相能否瞒她一世?
难道我真的要将她变成我这样,无依无靠悲痛欲绝?
那换个方向想…她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只有我了?
于是我算清了田某的上下班时间,摸清了他的生活习惯,就连去单位的行进路程我都铭记在心。
途中他会经过一段高架桥,这是我下手的最佳时机。
几乎是麻木,我迅速联系好了线人帮我做手脚。多亏于我的职业经历,让我拥有了许多法律之外的手段。
我没有丝毫犹豫,在近乎冷血的情况下眼看着他开车出门到达我线人所在的维修店。
按照计划,他的刹车线路会被改造,在车速达到一百公里以上时,刹车就会短路失灵,他将在绝望中死去。
即使他谨小慎微,车速一直在安全范围内,刹车片也会因为磨损过度而失去功能,从而达到一样的下场。
我一向谨慎,算足了所有可能性,田某必死无疑。
这一天我已经等待了27年,如今我终于有机会有能力为我的父母报仇雪恨。
可是我千算万算却也百密一疏。
田曦薇永远是我的变数。
田某接连几天都赋闲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别说开车上班。
我这几天也推掉了所有的工作任务,找尽借口留在家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的更早,秋天还没卷走落叶,寒风就已经凛冽。
田曦薇明天的飞机回来,随着时间越近,我越着急。
我不想把她的生日变做她父亲的忌日,不想往后每一年我在陪她过生日时都去扫墓。
可田某这些天就像是缩在龟壳中,不知道是否察觉了什么,连他的命都在和我开玩笑。
我不在乎他到底还能活多久,我只是不想让他毁了田曦薇的生日。
可今天我蹲守他一直到深夜,他都坐在沙发上看那该死的报纸一动不动。
无奈我只好寄希望于他明天不要开车出门,不要在田曦薇最愉快的时候脑浆涂地。
会让她难过的。
大概是太在意第二天为薇薇准备的惊喜,我第一次睡得这样沉,就连电话和闹钟都没有把我吵醒。
当我睡眼惺忪从床上爬起时,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
我记得田曦薇是这个时间左右的飞机,我错过了接她。
不过还好提前就打了预防针,更何况她今晚还可以在我的怀里睡着。
于是我便不着急,不紧不慢地打开手机,果然看见她九点过给我发来的消息。
“姐姐,你今天回来接我吗?”
没有收到我的回复,她也没有再继续,大概是心知肚明。
没关系,我可以补偿她,以各种方式。
我盘算着她到家的时间,慢吞吞下楼洗漱,一抬头就和养母对上视线。
我并不过于恨她,她在我已知的故事中似乎都一直不知情,在一无所知中被她最亲爱的老公当成了最有价值的棋子。
我也明白失去母亲的痛苦,我不愿让田曦薇也承受一遍。
所以我就这样将她轻轻放过,就像对待熟悉的陌生人那样对待她。
我擦着脸睡眼惺忪走出,装作不经意般打探田父的去向。
“他去接薇薇了。”
坏了。
我后知后觉,下意识冲进车库,车不在。
空荡的房间仿佛能听见我急促的呼吸声,我的心脏搏动牵扯着耳膜,几乎目眦欲裂。
不要,不要上车。
我的神经在尖叫,连手脚都止不住发麻。
我转身冲上楼拿手机,无论如何什么理由我都要阻止她上那辆车。
薇薇,姐姐不逗你了,姐姐来接你。
电话一直处于未接状态,我的心随着忙音跌落谷底。
楼下的电话铃声响起,接下来是田母的尖叫声。
仿佛天旋地转,我支撑着门框勉强不会摔倒,面色苍白地寻求着最后的答案。
“怎么了?”
我后来在想,其实我是爱着她的,只是不知道从何时而起,姐妹之间的爱就变质了。
她大概也是爱着我的,不然在鲜血淋漓的雪地上她还念叨着我的名字。
若是同淋雪,也算共白头。
这个愿望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实现。可是我还是好遗憾。
我的记忆太零碎,早已忘记我是如何赶到现场的。
刹车线路被修改的非常完美,我听见警察在一旁讨论,判定是一场普通的车祸。
大概是下雪天路面太滑,汽车失控撞向护栏,导致车头严重变形。
事故应该发生了一会了,就连田曦薇露出来的半截身子都盖上了一层薄薄洁白的雪。
只是血泊太过滚烫,在雪地里留下一滩无处落脚的区域。
我跪在她身边,眼睛好像在下雨,试图用橘子糖唤醒嗜睡的她。
可是她似乎太累了,只是对着我扯了扯嘴角,轻轻地唱起悲歌。
“李一桐…”
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唤我的名字,轻微又模糊,血块已经堵住了她的喉咙。
就连她往日里滚烫的体温都一寸寸变凉,在救护车到来之前就变成了一座冰雕。
真的好凉。
我抚摸她的脸,将尚未凝结的血液抹在我的脸上,就像她十岁的那个雨夜。
回忆融化在时间里,就像眼泪掉入雨夜。
“我爱你。”
我轻轻地凑近告诉她,她没有反应。
我的薇薇,死在了我的手里。
【童话镇|桐心薇泯】幻想乡纪实(上)
全文5.8w,本篇3.1w,请确认阅读时长。
文中出现的具体地名皆系虚构,具体人名除姐六个外均出自女推/芒果宇宙,NPC的存在是为推动故事情节发展,故事是为桐薇/女推团服务。除tag提及的三对cp外其她cp自由心证。
(反派)人物三观不代表本人三观,ooc可能有,本文本质为带有刑侦背景的同人文,意思是刑侦部分挺薄弱的有bug别骂我就当没看见吧。
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某些情节无法详细说明时间事件,敬请谅解,也不要在划线评或评论里打出具体事件,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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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棒17:00@LanS
下一棒19:00@想吃我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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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桦树林的分叉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全文5.8w,本篇3.1w,请确认阅读时长。
文中出现的具体地名皆系虚构,具体人名除姐六个外均出自女推/芒果宇宙,NPC的存在是为推动故事情节发展,故事是为桐薇/女推团服务。除tag提及的三对cp外其她cp自由心证。
(反派)人物三观不代表本人三观,ooc可能有,本文本质为带有刑侦背景的同人文,意思是刑侦部分挺薄弱的有bug别骂我就当没看见吧。
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某些情节无法详细说明时间事件,敬请谅解,也不要在划线评或评论里打出具体事件,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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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棒19:00@想吃我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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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桦树林的分叉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围住所有真相、罪恶、在沉默中流尽的血液。
0.
2005年1月3日,沈阳至盘锦303国道旁。
沈阳的初雪降临于半个月前,时至今日高速公路无人清理的围栏旁已经堆积了及至半个小腿高的松软厚雪,夜里十一点,匝道上竖起禁止通行的牌子,围栏处拉起警戒线。
一名女警匆匆地翻越过黄白的布条,越往林子里走雪便越薄,在某块位置雪终于被踩实,结冰为冻土。女警脚下打滑,踉跄了一下仍然忙不迭地开口:“黄队,尸体的身份信息确认了。董礼仪,女,42岁,孤儿,职业是大堂经理。”
黄队肩上的雪零零散散地落了半指厚,她皱着眉从尸体周围一圈的警戒线旁站起,接过女警手中的资料:“法医什么时候到?鉴定科的人员呢?”
女警挠了挠脸:“雪太大了……高速路上有好些地方发生车祸,还得等会。”
黄队点了一下头。她把资料还给女警,顺着尸体绕了一圈,戴上手套,蹲下来将尸体已经形成尸僵的右手抬起。
那只右手虚虚地掩盖了雪上的痕迹,黄队眯起眼睛,在工作笔记上写下三个字。
“幻想乡”。
1.
田曦薇凑近车窗哈气,再伸出手指于雾气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玻璃窗外是肃穆的天和白净的地,枯干繁密的桦树林伫立在路边飞速向后倒退。她打了个喷嚏,把脖子上的围巾拢紧了一点,倒在大巴车算不上柔软的座位内。
二月中旬,返乡车流如注,大巴慢吞吞地行至服务区开闸放人。田曦薇挤到车的最前面,她吸了吸鼻子:“师傅,还有多久到市里啊?”
司机的胳膊搭在车窗旁,烟顺着车窗缝隙飘出去:“还得一俩小时,车太多了,这刚过完春节。”
田曦薇讷讷地点了下头,下车上了个卫生间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那封牛皮信件,摩挲着信封上力透纸背的一行地址。
沈阳市铁河区水木街道303号,大门的楣头蓝底白字地写着“沈阳市市公安局”几个大字,有点掉漆,门前的大理石台阶才被刷洗过,洁白如新光可照人。
李一桐手上拿着一沓资料,低头皱着眉匆匆地推开局里上个月刚换的玻璃门,张艺凡吃完饭去洗餐盒,望见队友她笑嘻嘻地凑过去:“桐姐,出去吃了啊?吃的啥?怎么不给我们带点!”
“吃你个头,”李一桐头也不抬,“上个月那起案子还有疑点,三队接手新案子了,上面说让我们接管。”
张艺凡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上个月?”
李一桐从资料里抽出一张纸给她:“那起自杀案。”
“哦哦,”张艺凡想起来了,单手压着饭盒单手接过纸,“我记得那个被害人社会关系挺简单的,也能确定是自杀,还有什么疑点啊?”
李一桐犹豫了一下:“说是……可能有教唆自杀的嫌疑。”
张艺凡歪了下头,一目十行地扫过纸上的信息,她很快被其她事情吸引走注意力:“对了桐姐,今天新人要来,戚队让我带你去把人家办公桌收拾出来。”
李一桐停下脚步看她:“新人?”
张艺凡说:“哦对,之前说这个事的时候你出外勤了。不算新人,听说比我还大几岁,从重庆调过来的,也不知道是图啥。”
重庆,李一桐在听到这个字眼时条件反射似的挑了下眉,应该不会的,李一桐的视线向下垂了几秒,还是开口问道:“叫什么?”
张艺凡想了想:“田什么薇。”
李一桐的脸彻底沉下来了。
戚薇饭都没吃就被拉去开了一整个中午的会,她从会议室出来时叹气,黄队拍了拍她的肩膀,耸肩:“交给你们咯。”
“少贫,”戚薇翻了个白眼拍下黄队的手,“你说你们三队查这自杀案查得好好的,上面干嘛突然要把案子甩给我们?”
黄队摸了下鼻子:“这不是那抢劫案,这都第几天了还没抓到人,时间紧任务重……”
戚薇眉头皱了一下,没再问了。
她抱着办公板准备去将就点东西进胃,路过办公室时瞥到张艺凡一个人在那忙前忙后,戚薇本来走过去了,几秒钟后又退回来:“艺凡?我不是让一桐和你一起收拾吗,她人呢?”
市局里暖气烧得热,张艺凡擦了下头上的汗:“一桐姐听到下午要来的那个新人的名字就挂脸了,然后说她下午出现场,不回来了,给我带市中心那家锅包肉让我帮忙收拾办公桌。”
戚薇拍了下脑门,六大队每天大事没有小事不断,她还真把这茬忘了。调来这旮沓当警察前也没人和她说做队长除了破案还要关心队员情感生活啊,戚薇感觉自己太阳穴跳着胀痛,她问张艺凡:“雨绮在食堂吗?”
张艺凡点了点头,戚薇把办公板放回自己办公桌上又往食堂赶,在饮水机那撞上和李雪琴有说有笑的张雨绮。她把张雨绮拉到一边小声说:“你没和一桐说小田要来啊?”
张雨绮表情僵硬了几秒,而后用和戚薇如出一辙的动作拍了下脑门:“忘了。”
两人缄默着面对面大眼瞪大眼,多年好友之间的默契让戚薇和张雨绮一时间竟然谁也说不出责怪的话——毕竟她们都知道,在小事上指望对方根本不靠谱。饮水机的声音停住,李雪琴从张雨绮身后探出半个身位,慢悠悠地抿了口不锈钢保温杯里的茶:“戚队,啥事啊?”
“……没事,你俩都吃过了吧,去办公室等我,”戚薇抱着胳膊摇了摇头,叹口气,“局里把一三案交给我们了,我去吃口东西回来开会。”
她说着要往食堂走,半途返过身抽走张雨绮兜里露出的半截餐巾纸:“下午新人要来,让艺凡出去把一桐找回来大家一起开个欢迎会。出什么现场,她一个人出现场啊。”
张雨绮也叹气,扶着额头叹气。
张艺凡往脖子上围围巾的功夫李一桐再次步入六队办公室,只是这次神色淡淡的,结了冰似的,一只手抓着皮质钱包一只手提着餐盒,资料夹在胳膊下。张艺凡没注意到李一桐的脸,只注意到自己的饭,她眼睛一亮:“一桐姐你真去了啊!诶我都说我去就行了。”
“我怕你把我钱包都给弄丢了,”李一桐摩挲着钱包的外皮,把餐盒放到张艺凡桌上,“可贵了,别跟戚队说我指使的你啊。”
张艺凡脸上的笑僵住:“……晚了。”
李一桐把餐盒拎回自己桌上。张艺凡把围巾解下来苦兮兮地跑过去晃李一桐胳膊:“我错了桐姐,你看我收拾半天的份上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下午、这下午正好有欢迎会,你买都买了一桐姐。”
李一桐磨了磨牙,叹着气打开餐盒,顺手从里面拿起筷子夹肉:“行行行,你最辛苦。那这都给你,下午的欢迎会你就和戚队说我牙疼出去看牙,这次别再说漏了,这总行吧?”
“不太行,雨绮姐和雪琴刚刚来说下午得开会,就那个一三案,”张艺凡迅速地低下头咬住李一桐筷子上的肉,吃完才开口,“而且一桐姐你今天事好多啊?”
李一桐说:“有本事你把肉吐出来张艺凡。”
张艺凡一米七的高个,往旁边一窜轻而易举地躲过了李一桐轻飘飘的拳头,她笑嘻嘻地转身,余光偏见办公室门口多了个生面孔。对方身后堆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就那么定定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张艺凡没想太多,眼睛亮了:“诶,你就是田曦薇……田姐吧?”
田曦薇点了下头,视线却一直聚焦在李一桐身上,准确地说,是在看她手里的筷子。李一桐听到张艺凡的声音后就没抬头了,她脸上的表情更加冷淡,捧着食盒目不斜视地坐回座位上:“那雨绮和雪琴人呢?”
“上厕所去了马上回来,”张艺凡热情地过去给田曦薇提东西,“你没去宿舍啊铁子?这么多东西,来我先给你放座位上,就那。”
唯一一个桌上干净的办公桌在李一桐对面,李一桐前几天还在想着她对面这张堆满了杂物的桌子该怎么办呢,解决方法这就来了。李一桐回想起从张雨绮那听到过的田曦薇的近况,忍不住想,她这些年是胖了还是瘦了?又想,两个女人没可能,那田曦薇到底来做什么的?
李一桐在心里胡思乱想了一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张艺凡和田曦薇忙前忙后地把田曦薇要放在办公室里的东西摆进来,途中张雨绮和李雪琴也回来了,六大队的办公室一下热闹起来。田曦薇褪去了盯住李一桐时脸上那种复杂的狂热,圆眼睛弯着和几人打招呼寒暄,李一桐冷眼旁观,一手托着腮将田曦薇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对,我在我们那读的警校,”田曦薇笑着说,“东北确实挺冷的,我刚下火车就被风打了个大巴掌。”
她和张雨绮明显熟络许多,张雨绮的脸上也明显有想问的话,李一桐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李雪琴和张艺凡脸上就没太多复杂情绪了,两位土生土长的东北人热情洋溢地说着那太巧了你和咱们队长是老乡嘞,田曦薇点了点头:“我手续还没办完,去哪办啊?”
她晃了晃手里的牛皮信,信封上的字体无比眼熟,李一桐眉毛挑了一下,站起身:“我带你去吧。”
张雨绮吓了一跳,在出声制止李一桐前先下手为强地捂住了张艺凡的嘴,李一桐向她们点头,和田曦薇一前一后地走出办公室。李雪琴挠了下脸颊,看看还留在室内姿势别扭的两人,视线转向桌上:“这哪来的锅包肉啊?”
李一桐走在田曦薇前面,沈阳市局的暖气烧得太热,田曦薇把自己的羽绒服拉链解开了一点,得以将李一桐全身装进眼眶里。她沉默着自娱自乐,脚尖试图去踩李一桐被头顶白炽灯光拉长的影子,身前的人却突然停下脚步:“信给我。”
李一桐那张漂亮的脸就这样出现在田曦薇的视野里了,岁月在她眼角处镌刻了一点细纹,田曦薇仍然觉得她美丽得无与伦比。李一桐向她伸手,眼里没什么笑意:“戚队给你写的推荐信?”
田曦薇把信放到她手上,李一桐要收手,田曦薇顺势抓住她的手腕:“李一桐你不知道我今天要来吗?”
时隔八年,李一桐和田曦薇之间的第一场对话风马牛不相及,想想也符合她们一直以来的调性。李一桐的视线垂在田曦薇箍着她手腕的拇指和中指上,小臂轻轻地用了力,田曦薇顿了两秒,很知趣地把手放开了。李一桐拿着信继续走:“今天下午才知道。”
“哦,”田曦薇说,“嗯。”
李一桐像一个正直且仅仅只是与田曦薇第一次见面的好心前辈那样,循规蹈矩地领着田曦薇走完了程序。她们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六大队其余四个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戚薇咳嗽了一声,视线在站定后相距不长不短一臂距离间的李一桐田曦薇两人间晃,开口说:
“先来说案子哈,这个比较重要,小田你把那个锅包肉吃了就当欢迎会了,一桐你买肉的钱我报销。”
李一桐严重怀疑戚薇别有用心,田曦薇不管,跑过去端起已经有些凉了的餐盒,又跑回来站到李一桐旁边听戚薇说话。
戚薇把手里的资料分给几人:“死者董礼仪,不是沈阳本地人,今年四十二岁,三队的同事问了她同事,说是五年前来的沈阳,一直在t.w.o酒店干。能确定的是系自杀,在她家找到了遗书和病历,长期失眠躁郁加上公司裁员,凶器是一把插进心脏的刀,案发地点附近也只有她一个人的活动痕迹。目前最大的疑点主要在于死者为什么要挑选那种荒无人烟的地点自杀,以及……”
戚薇从资料里抽出一张照片,“刷拉刷拉”晃了晃:“这个。”
上面是一行印在雪里的小字,田曦薇叼着锅包肉眯着眼睛读出声:“幻想乡?”
“这个我知道,”张艺凡举手,所有人都看向她,“这不是日本的那个什么动漫吗。”
李雪琴看了看天:“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个。”
戚薇瞪了张艺凡一眼,继续说:“局里的意思是稍微往深了查一点,看看有没有教唆犯罪的嫌疑,死者是孤儿,我们先从她的人际关系入手,我和雨绮去问。艺凡雪琴你们去查一下案发地点附近的监控,确定死者自杀当日的行动路线,一桐小田你们、去死者家里再看看还有什么线索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戚薇难得地不太敢看李一桐的脸,她装模作样地点了下头:“小田你不着急慢慢吃,一桐,你带着点她,人家刚来,别吵架啊。”
李一桐的牙齿轻轻地磨了一下,田曦薇叼着锅包肉,有些含糊不清地开口:“好,知道了戚薇姐。”
张艺凡走出门时后知后觉地和李雪琴嘀咕:“你说她今天刚来的,咋知道戚队叫啥?”
李雪琴拍了下她的肩膀:“一天天的话那么多呢就你能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李一桐和田曦薇两人,事已至此,李一桐能基本确定戚薇和张雨绮就是故意的。她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想着等案子结束后一定要和她们俩说说,她和田曦薇没可能的,这两人是看热闹也好真的为她担心也罢,李一桐不需要。
田曦薇吃了一会就不吃了,她把食盒推给李一桐:“我吃饱了。”
李一桐瞥了一眼食盒里剩下的大半盒肉条:“剩这么多。”
田曦薇把手伸到李一桐面前,手上拿着两根筷子,李一桐看了会筷子又看了会田曦薇,眉头皱起来:“你什么意思?”
田曦薇的圆眼睛瞪得很无辜,脑袋还歪了下,她脑门前有些秀气的学生刘海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地往旁边偏移了,露出一点洁白的额头。李一桐的眼睛半眯起来,感觉上像在生气,仔细一看却像猫在哈气,田曦薇和她对视时咽下口水,视线一触即分。
“我手腕刚刚扭了一下,”田曦薇说,“其实我没吃饱。”
李一桐没理她,脸上恢复成无表情的样子把食盒的盖子合上:“走了。”
董礼仪家住市中心附近,地段挺好,房间很小,铁门上贴了封条。房子是租的,李一桐田曦薇站在门口揭封条时还遇见了房东,出示了警官证才免于被报警贼喊捉贼的命运。
房间里收拾得很整齐,只是落了点灰,董礼仪一个人住一居室的小屋子,进门后几步的左手边就是卧室门和卫生间门,客厅的角落里,厨具挤挤挨挨地堆放在一起。
李一桐把玄关处被撞歪了一点的鞋柜扶正,摇头感叹三队的人做事实在莽撞,而后走到沙发旁蹲下,她用手指在茶几上画出一个方框:“遗书和病历当时就是在这里放着,很显眼,一进门就能看到。”
她把公文包里的资料递给田曦薇一份:“你看看。”
田曦薇低头翻了会纸张,眉毛皱了一下:“凶器是水果刀?这能戳进心脏?对自己下手太狠了吧。”
李一桐低下头把茶几下方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可能人家想死的心过于迫切。”
田曦薇把纸放下,手指扣在下巴上想了想,她的眼睛转了几圈,转身进了卧室。卧室里有一方小的书桌,田曦薇坐在座椅上,一本本地拿起书桌一侧堆放的书籍。
《酒店管理学》、《沟通与谈话的技巧》、《素描基础》,田曦薇很新奇地翻了翻,感慨升职不易。翻到最底下的时候田曦薇的动作停住了,她喊了一声:“李一桐,这个三队她们看过吗?”
李一桐闻声进来,那是一本橘色封皮的笔记本,李一桐说:“看了,说是没什么,都是工作记录。”
董礼仪的字挺漂亮的,记录大概有小半本,大多是酒店人员管理记录,田曦薇一目十行地掠过上面的字,“刷拉刷拉”把本子翻到后面的空白处,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她原本要把本子再放回去,手指的动作却顿住,田曦薇犹豫地看了李一桐一眼,李一桐问:“怎么了?”
田曦薇说:“这里好像有字,我能把手套摘了摸一下吗?”
她指的是其中一页空白,田曦薇把书稍微放平,从玻璃窗投下的阳光照到纸张上形成反射,隐隐约约地能看见上面有些凹凸不平的痕迹。李一桐把本子接过来看了看,放进公文包里:“回去看看吧。”
两人间的对话不咸不淡公事公办,田曦薇点了下头站起身,在房间里又翻了会,李一桐新买的按键手机里收到收工归队的信息。田曦薇出门时忍不住问:“怎么我感觉我们六队没什么事情好做啊?”
她说得很委婉,但李一桐听懂了,李一桐笑了一下,把垂至肩膀的发丝挽到耳后:“你来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吗?”
田曦薇缩了下脖子,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神,却仍然忍不住往李一桐勾起的嘴角上瞟。李一桐没察觉,一边翻资料下楼一边说:“六大队在市局定位挺尴尬的,虽然高低也是支刑警队伍,但我们……这么说吧,一般来说我们接手的案子都是别人基本上查完了或者查不下去、没有进展了的。”
她耸了下肩膀:“说好听点是收尾工作,说难听点是接手烂摊子。”
田曦薇跟了上去,和李一桐一起走出楼道,她刚要说什么,鼻尖感受到一点凉意,田曦薇抬起头,阴云密布的天又下雪了。田曦薇“嘶”了一声,她从重庆来沈阳,即便预料到东北冷得透骨依然换不上几件厚衣服——重庆的二月份温度最低也不过个位数,沈阳的室外气温却已经到了零下,田曦薇穿着一件短款羽绒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室内有暖气的的时候还察觉不出来,田曦薇摸着自己被风刮得有些僵硬的脸,在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被调来沈阳,来到李一桐身边了。
李一桐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原本已经走入了雪里,走出几步又停下,转过身看了眼连帽子都没有的田曦薇,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递过去。田曦薇受宠若惊将信将疑,搓着手迟疑地接过围巾还要提问:“上面没刺吧?”
“戚队交代的让我照顾好你,”李一桐嘀咕了一声,“回去多买几件厚衣服。”
田曦薇把围巾围好:“欸,谢谢桐姐。”
李一桐磨了下牙齿,没说什么。
沈阳市公安局刑侦六队资金紧张,唯一一辆公务车被戚薇开着,李一桐带着田曦薇走出小区去坐公交车。公交车站在小区另一侧,雪下得又急又大,片刻间地上便覆了层白霜,田曦薇有点新奇地踩着地上的新雪,看自己的脚印在雪上留下痕迹,落下李一桐几步,她想起李一桐很久以前和她说过的带雪的原名,有些想叫她李雪,还是忍住。李一桐看见公交车了,招呼田曦薇加快脚步,田曦薇应声,正要迈开腿,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田曦薇立刻转过身子,李一桐比她慢了一点,走到小巷过去时田曦薇已经挤入了人群。
“让一让,让一让,警察,”李一桐从兜里掏出警官证,“怎么回事?”
人群便自动地让出一条道,李一桐快步走进了小巷,推开堆放的纸箱,她拉住差点要踩到血上的田曦薇的手腕,皱着眉看向眼前的景象。男人的身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从他胸口溢出的血液部分结了冰,只剩下一小部分还在慢慢地流淌,淌进了雪化的水里。
三个红字龙飞凤舞地飘在泥灰墙上。
“幻想乡”。
3.
事情变得很难办。
戚薇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办公桌旁侧的黄队:“黄队,事情这么办就不厚道了吧?之前开会说好了这案子交给我们了,现在又要把它抢回去?那我们六队算什么啊?垃圾桶还是清洁工?”
黄队有些头疼地按了下眉心:“我再说一遍,不是我们要抢功。三队的同志为了那个抢劫案连着三天没睡过一个好觉,小李今天查案困得自行车都撞树上了,谁想这时候手上再多个案子啊?要不是——”
她顿了顿,视线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办公室门外,接着说下一句话:“我们俩也这么多年交情,我和你说句真心话,都到今天这样了,你就服个软行吗?你看你们六队这些年接的案子,我知道你不在意功劳,那你也不能带着你们队的那几个小孩一起窝在这鬼地方啊?”
“砰!”
黄队还要说出口的话被堵在喉咙里,戚薇攥紧泛红的手掌,抱着“幻想乡”案的资料,离开了三队的办公室。
“上头还让我们办这个案子,我们不能辜负上面的信任,”戚薇敲着自己的记录板说,“这次的案件凶手很明显是在挑衅警方,字是用现场留下的油漆写的,没有指纹也没有牌子,没什么特别。关于凶手留下的字我个人有两种猜想,一是凶手与自杀案受害者有串联,二是凶手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了案件调查资料,为了扰乱视听模仿作案。”
李一桐点了点头:“我同意第一种,自杀案连我们都还没查出什么头绪,也没有引起多大轰动,犯不上模仿作案。”
李雪琴问:“那自杀案还往教唆方向去查吗?”
张艺凡举手:“被害人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吗?痕检科怎么说?身份信息查清楚了吗?现场有什么指向性线索?”
张雨绮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一个个来,这不是都得要我们查吗。”
晚上九点半,北方的天黑得早,夜深沉浓重,田曦薇活动了一下手指,抬头看向头顶临时搭起的棚子。雪还在下,布料沉沉地往下坠,田曦薇开始担心这棚子会不会被雪压垮,她打了个哈欠,戚薇注意到了,拍了下她的肩膀:“小田,今天你先回去吧。”
田曦薇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下车后就在连轴转,到现在连宿舍都还没去过,戚薇是真怕新队员入职第一天倒在案发现场。田曦薇摇了摇头:“没事戚薇姐,我能撑住。”
戚薇挺不好意思:“真是……你才刚来就遇上这事,不行别硬撑,你身体重要。”
李一桐瞥了眼,她拉了下田曦薇的衣袖,向戚薇递过去一个眼色。戚薇了然,她张罗着剩下几人分工,李一桐低声地向田曦薇开口:“回去睡觉。”
田曦薇瞪着大眼睛看她:“你怎么也来管我?你是副队长吗李一桐?”
“你现在是刑警队伍里的一员,”李一桐板着脸,模样很严肃,“我和戚队让你回去睡觉是为了不拖慢案件进程,不然你疲惫了我们还得看顾你,我们还得照顾你万一你倒了。”
理由冠冕堂皇,田曦薇撇了下嘴,嘀咕着:“那凭啥子你说话我就要听哦。”
李一桐听到了,又瞪她,田曦薇不说话了,摆手说好吧好吧。戚薇让李一桐送田曦薇回去,顺便正好去法医那看看,从发现尸体到她们围在这开始着手调查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戚薇说要是尸检报告还没出李一桐你就盯着那个法医她上厕所都盯着,李一桐装作没听见。
不知道为什么,李一桐和田曦薇重逢的第一天,她们单独相处的时间格外地多。戚薇让李一桐开车带田曦薇回去,李一桐摇头,说油费贵,带着田曦薇坐最后一班公交车。路上田曦薇没再和她搭话了,她倒在车窗上昏昏欲睡,李一桐坐在她旁边,公交车上还有很多位置,但李一桐没有去坐。她看着田曦薇的侧脸沉默,背挺得很直。
翌日上午十点,戚薇揉着眉心看着手里的两张纸,她的脸上黑眼圈很严重,六大队的办公室里此起彼伏地响着哈欠声,只有田曦薇因为昨晚睡了一觉精神还算好。她给每人倒了一杯咖啡,从公务包里拿出装在证物袋里的笔记本递给戚薇:“我和一……一桐昨天去现场的时候找到了这个。”
“嗯,”戚薇把尸检报告放下,一手拿着杯子喝咖啡一手抓着笔记本,“你们俩先说,昨天有什么发现。”
田曦薇说:“我昨天去看的时候发现董礼仪的家里很干净整洁,然后我觉得她可能是很早就计划好了自己的自杀才把家里打扫得那么干净,或者她有洁癖强迫症。然后这个笔记本,里面有些纸被撕掉了,但是下一页有凹痕,戚队我能用铅笔在上面涂一下然后看看有没有字吗?”
李一桐点头,她昨晚拿过尸检报告后就和戚薇张雨绮一起去查身份信息了,同样是一夜没睡。她打了个哈欠,两只手捧着纸杯,耳朵没捕捉到田曦薇直呼她名,眼睛也没捕捉到田曦薇突然弯起的嘴角,李一桐补充道:“还有,戚薇姐你和三队的人说说,下次出现场别那么毛躁,鞋柜都给撞歪了。”
“好,”戚薇说,把笔记本拿出来看了几眼后交给田曦薇,“小田你涂吧,我先来念一下尸检报告。”
田曦薇看了眼李一桐,在心里默默记下鞋柜两个字,拿出铅笔趴到旁边的办公桌上开始涂色,耳朵还竖着。戚薇说:“死者的致命伤在胸口,初步推测是利刃铁器反复刺入至死,刀口位置自下而上,凶手的身高可能略矮于死者。痕检科的报告也出了,尸体周围的雪上没有活动痕迹,也就是说案发时间很可能在下大雪之前,结合解剖结果推断案发时间在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也就是在你们发现尸体的一个半小时前。”
她说得有点口干舌燥,拿起咖啡又喝了口水,张雨绮就接过纸继续讲:“痕检科说尸体的指甲缝里有黑色皮屑,就是皮手套的那种皮屑,然后……嘴里也有?其余地方的采集物还在分析,说是要再过一阵才能给出具体报告。”
张艺凡一激灵:“啥?能吃早饭了?”
“就知道吃,”张雨绮接过戚薇的纸杯喝了一口——她自己的喝完了——顺便瞪一眼张艺凡,“年纪轻轻的耳朵怎么比我还不好使。”
戚薇闭目养神的同时笑了一下:“艺凡年纪小,多睡多吃是好事。”
张艺凡正要抗议这俩人一个比一个不说好话,一兜早餐被放到她面前,李雪琴略带疲惫的眼睛看着她,脸上还是笑起来:“吃吧,她们都不理解,我理解,咱们东北人就是得吃早饭。”
张艺凡一边感动一边震撼李雪琴到底是从哪买的早饭从哪掏出的早饭,她左手拿豆浆右手拿油条,李雪琴给其她几人也分了点早饭,田曦薇举着涂得满满当当的本子站起来:“我涂完了。”
她停顿了一会,四下观望,把本子塞到唯一一个没拿早饭的李一桐手里,自己接过李雪琴的早点:“你读,我帮你捂着早饭。”
李一桐想骂她神经病,碍于现在人都在看着她俩就没有骂。她问:“你忘了我不吃早饭吧。”
“我记得啊,”田曦薇很理所当然地说,“所以我要让你吃早饭,我帮你捂着。”
李一桐轻轻地“嘶”了一口气,决定不再给田曦薇分眼色,她低头读笔记本上的黑底白字:“我们今天没有出门,茉莉说想吃芹菜炒肉,我说我不会做,她向我撒一撒娇,我就……会了?唉,她……太可爱,我今天也、好爱她?”
李一桐读得眉头紧缩,她把笔记本还往前翻了几页,对比字迹后不确定地说:“这是董礼仪的字啊。”
茉莉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女性名,后面的“她”字也映衬着笔者对“茉莉”的性别书写没有出现错误。田曦薇凑了过来,她说:“你再往后翻翻。”
李一桐抿了下唇瓣,正要往后翻页,她意识到田曦薇在涂画的过程中应该已经将这些文字阅读完了,于是猛然抬起头,田曦薇的圆眼睛弯得只剩半截,脸上笑出了单边的梨涡。
张艺凡啃了口油条:“啥意思啊?”
李一桐卷起笔记本要去拍田曦薇,田曦薇迅速跑回了自己的工位。本子被传阅了一圈,戚薇收起笔记本摸了摸下巴:“董礼仪可能有一位恋人……继续讲凶杀案,谁查到死者身份信息了?”
“欸,”李雪琴擦了下嘴推了下眼镜,从背包里拿出现场拍摄的照片,“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连钱包也没有,我怀疑是凶手为了拖延我们找他的时间特意把他的身份证什么的拿走,但是却不损坏他的脸,说明作案时间很紧迫又或者是凶手没力气,毕竟凶手连致命伤都要反复刺杀。”
“但是,”张艺凡喝干净豆浆,打了个嗝,觉得自己稍微活过来一点了,“他的衣扣上有特殊花纹,我和琴子费老大劲了一家家查的,你们猜怎么着,这是t.w.o酒店的员工服外套。”
李一桐眉头皱了一下:“董礼仪的那个酒店?”
“嗯,”张艺凡说,“我们打算先去那酒店问问,先把死者身份信息确定了。”
张雨绮把戚薇的咖啡喝干净,依然头昏脑晕,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那还等什么?走吧,局里热得我要睡着了马上。”
田曦薇举手:“戚队雨绮姐,我想去找三队问个事行吗。”
戚薇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她,点头说:“行,顺便去问问从昨晚到现在有没有失踪人员报案。”
田曦薇应声,把怀里的豆浆油条塞到李一桐桌上。六大队的几人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李一桐在座位坐着没动,她抬起头,正与桌对面的田曦薇对视上:“我不吃。”
“真的啊,”田曦薇伸手要把早餐拎回来,“那我吃。”
李一桐终于忍不住了:“神经病啊你。”
田曦薇又笑了,她喜欢李一桐为她抛下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虽然这么想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欠。田曦薇收回手:“可能是有点。”
“其实我吃过早饭了,来之前吃的,”要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田曦薇转了个头说,很轻很迅速地接上下半句,“别担心一桐。”
谁会担心你,李一桐要骂出口的时候察觉到田曦薇对她的称呼,登时狠狠地咬了口手里酥脆的油条,把它当成了田曦薇似的。她又看了一眼晃荡李雪琴胳膊说没吃饱再给个麻圆呗的张艺凡,感慨差七岁和差十岁怎么也能有天壤之别。
田曦薇推开三队的办公室的门,与六队不同,很嘈杂,资料乱飞,时不时有电铃声响。田曦薇记着戚薇和她说的酒店地址,想找一个看上去不那么忙的人问一下,她很快找到了,田曦薇拉住过路人的胳膊:“你好,我是六队的田曦薇,我想请问一下你们三队之前调查那个自杀案的时候是谁带队去被害者家里搜证的?”
“我就是,”额头上贴了块纱布的女人擦了下脸颊侧边流下的汗,“李仁丽,有什么事吗?”
田曦薇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抓就抓到了当事人,她礼貌性地笑了下:“没事,就是想问你们最后一次去被害人家是什么时候,有没有碰倒什么物品。”
李仁丽回想了一会:“最后一次……前天下午吧,昨天不就是你们六队接管了吗。碰倒东西这个真没有,我记得很清楚,我们黄队每次都强调不要破坏现场尽量保持原样,就算有什么东西不小心撞到了,我们走之前肯定也会复原的。”
田曦薇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追问道:“真的没有吗?比如说鞋柜之类的,可能你们走的时候撞到了没发现?”
“没有,”李仁丽很笃定地摇头,“你说鞋柜我想起来了,那个鞋柜是不是有块地方烂了一块?刺可扎手了,我特意让大家伙儿别动它来着。”
董礼仪的家收拾得很干净,称得上一尘不染,甚至少有活人气味,也因此李仁丽对其中唯一一块瑕疵印象深刻。田曦薇的眉皱得更深了,她说了声谢谢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对李仁丽指着自己额角:“对了,你这有点渗血,记得去看看丽姐。”
李仁丽显然比田曦薇年长,她愣了一下,笑着说:“谢谢啊,你新来的吧?没大事我和你说,快去忙吧,别和我似的快四十了连个队长也没混上。”
田曦薇忍不住又看了李仁丽几眼,也没再说什么,匆匆离开了。
她到达t.w.o酒店时询问工作已经结束,死者名叫毕盛,是酒店拍卖师。知道身份信息后就很好办了,戚薇张雨绮和李雪琴留下来对死者的同事进行询问,李一桐带着张艺凡和田曦薇去毕盛家调查。
沈阳今天也在下雪,李一桐开车,雨刮器“哧拉哧拉”费力地在车前扫出一片净土,露出目不斜视的两个人:李一桐盯着正前方,田曦薇斜斜地靠在车门上,盯着李一桐。
张艺凡在后座画车窗玻璃玩,车里太安静,她画了片刻莫名打了个寒颤,坐在后座中间左右看了一阵,决定开口向田曦薇搭话:“铁子你几岁啊?”
“二十五,”田曦薇终于舍得把视线从李一桐身上移开,“我今年二十五。”
张艺凡有些挫败地叹气:“我二十二……好不容易来新人了,咋你也比我大啊。”
“那是你年龄太小,”李一桐插话,在等红灯的间隙转头抽空对张艺凡笑了笑,“我当年做了两三年辅警才升职的,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张艺凡。”
田曦薇瞥了一眼李一桐嘴角到笑,她低下头,眼前浮现董礼仪的那本笔记本,上面的几个“爱她”两字清晰可见,能看出书写者费了大力要把心证明给谁看。那怎么又把写了字的那页撕了呢?田曦薇在车子启动后把脸别过去看窗外。
窗外大雪飘飘。
毕盛家住市中心附近某个新开发的高档楼盘,地段很好,沿着小区外围一圈都在修地铁。具体住址在十三楼,零五年,沈阳刚刚开始兴建带电梯的居民楼,张艺凡坐着电梯还有些新奇,田曦薇倒是见怪不怪——重庆早就装了。
甫一推开门,李一桐便皱起了眉头。房里的痕迹凌乱不堪,餐桌被推倒在地上,地上满是瓷片碎渣。
张艺凡戴上手套鞋套往里走,咋舌道:“这里不能是第一案发现场吧?从这到死者被发现那地儿还挺远的。”
李一桐摇了摇头,她站在客厅的白墙旁,低头抚摸着墙上纵横交错的几道野兽爪印般的抓痕,又看了眼木质地板上深浅不一的凹痕。毕盛的家与董礼仪的家截然相反,处处透露着生活气息,田曦薇去厨房里转了一圈:“刀具少了一把。”
进口牌子的刀具,不会出现缺斤少两的症状,张艺凡拍了下手:“这男的家暴啊!”
田曦薇点头,又有些困惑:“如果是家暴反杀确实能解释得通……但死者有妻子吗?”
李一桐没回话,多年刑侦工作的直觉让她觉得哪里有不对劲,李一桐皱眉,张艺凡的小灵通响了:“喂?”
“艺凡,”戚薇的声音,“你们那里怎么样了?”
张艺凡说:“戚队你问一下毕盛有妻子吗?”
“说到这个,”戚薇停顿了一下,“我们查到身份后雪琴就回局里核对了,毕盛没有结婚,但他的同事和客户都说毕盛经常带着一位姓杜的女士出入酒席宴会。”
张艺凡也困惑了:“那这到底是结了还是没结啊?”
田曦薇说:“未婚同居?”
戚薇一锤定音:“有这个可能。”
李一桐在原地思来想去也想不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张艺凡正好在这时候打了个哈欠,染得李一桐的脑子也开始犯困。她晃了几下脑袋,打理得很整齐的齐肩黑发绸缎似的飞起来,李一桐撩开落到眼前的发丝:“戚队,我们这边查到毕盛可能有家暴行为,他的同居人有很大嫌疑,你们那边能根据毕盛同事和客户的描述画出嫌疑人画像吗?”
戚薇说知道了,挂断电话。李一桐觉得自己可能真是上了年纪,以前查案不眠不休三四天也是常有的事,现在这才熬了一晚上,头居然就开始痛了,她按着太阳穴皱眉,眼睛瞥到田曦薇在凑近,理所当然地向她伸出手掌制止:“我没事,你别过来。”
田曦薇脸上浮现出挫败和委屈的表情:“我看你不舒服帮你拿下包,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李一桐。”
“今天早上,”李一桐言简意赅,“你有前科。”
田曦薇嘀咕了一句又不是作奸犯科,还是很固执地伸着手,李一桐盯着她看了一会,这次不能把田曦薇吓退了,她就只好把手上的公文包给她了。
画像师还得要一会才能画出完整人像,戚薇让三人先回局里休息,李一桐说不用,她还想在现场待一会看是哪里不对劲,田曦薇就也留下来了。张艺凡原本也想留,但是站起来的时候她险些给墙上再撞一个窟窿,秉持着身为前辈的责任心,李一桐把她踢回市公安局。
田曦薇抱着李一桐的公文包披着她的外套坐在沙发上,她看着李一桐摸着那些痕迹来回踱步。
“李一桐,”田曦薇出声,“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李一桐今天在羽绒服下穿了一件高领白色毛衣,头发搭在肩上,下半张脸沉静地遮盖在衣领里,田曦薇喊她她就转了一点脸过去。田曦薇坐在那里的样子很呆,李一桐望见她后高速运转的大脑齿轮就轻微地卡顿了,她向田曦薇笑,眼睛弯弯的:“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有点不对劲。”
田曦薇坐直身体。
她有点脸红、有点惊讶、有点不知所措,也向李一桐笑了一下。李一桐脑内的齿轮重新转动,她反应过来了,很快收敛笑意,板着脸问:“你笑什么?”
“你之前给我寄照片,”田曦薇说,“照片里你就是这么笑的李一桐,很好看。”
之前是多久以前?李一桐恍了下神,时间的胶卷抽帧倒带,河水逆流,眼前田曦薇的笑脸和她熟悉的某张脸完美重叠。李一桐的心脏被攥紧,她走到田曦薇身边:“包还我。”
田曦薇有些莫名其妙:“要走了?”
“不走,”李一桐嘴唇抿成一条线,“还我。”
田曦薇回味了几秒李一桐在她视网膜上留下的笑脸,不敢抗命:“好吧。”
李一桐正要松一口气,手接过包时指尖的皮肤和田曦薇的手背接触上了,毛衣带来的静电烫得李一桐下意识松开了手,好巧田曦薇也在此时松手。公文包在沙发上跳了一下后落在地面上,皮质钱包从里面滑出来,田曦薇扭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来自她自己的笑脸。
边角泛黄的照片被夹在透明的隔层里,静静地躺在李一桐每次开关钱包时都能看见的最显眼的地方。
李一桐和田曦薇谈恋爱是在八年前。
沈阳市公安局的卫生间很安静,李仁丽对着镜子一点点地往自己额头上蘸消毒酒精,不时发出轻声的“嘶”。她对疼痛其实很有忍耐力了,做了快二十年警察,什么样的伤都受过。
最严重的一次是在某家公司卧底时留下的,飞射的炸弹碎片在李仁丽胳膊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从大臂蔓延到手腕处。李仁丽往脸上拍了些水,习惯性地把衣袖往下拉了一点,遮住那道伤疤。
她往外走,走出卫生间耳朵里便开始嘈杂起来,抢劫案性质恶劣二死三伤,嫌犯还带枪,上头下了死命令一周内把凶手捉拿归案,今天已经是第四天。压力重得像山一样,李仁丽呼了口气,躲闲似的在三队办公室门框上又靠了会,从衣领里拽出尚带体热的项链。
项链的尽头是一方小小的相片,两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女生在拇指盖大小的黑白照片里笑着依偎。李仁丽的指腹在左边那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正要把它收起来,走廊那边尽头传来声响。
“这不对,这肯定不对啊戚队,”一个音色偏低沉的女声,语气有焦躁,“毕盛家里的那些痕迹太新了,根本没有长期家暴的迹象,这明显是伪造的!”
“李一桐你站住你等会,”一个音色和语调一样高昂的女声,“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躲了我一路了我就想要个回话这么难?你在钱包里放我的相片到底几个意思啊?!”
下一个声音李仁丽能听出来,是隔壁六队的队长戚薇:“你们俩先消停会……一桐你冷静,我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但是——唉,杜对琪的画像出来了,上头勒令我们先抓人。”
低沉的女声和高昂的女声一起发话:“意思是调查就停了?”
田曦薇急匆匆地跟在李一桐和戚薇身后,路过三队办公室,她向李仁丽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李仁丽站直身体:“你们那个案子有头绪了?”
“嗯,”田曦薇点了下头,走出去半步又走回来,把怀里的纸张塞进李仁丽手里,“对了丽姐,上面的人说你们三队也要来搜捕,这是嫌疑人画像。”
李仁丽皱起眉:“我们?可是我们这还有抢劫案没整完呢。”
田曦薇叹气,眉头同样皱得很紧:“不止是你们,一到六队全要来抓人,说是嫌疑人过于凶险格杀勿论……他大爷的,脑子有病。”
李仁丽同样无法理解,很想跟着骂一句,咬了咬牙忍住了。田曦薇跟着戚薇和李一桐离开,李仁丽叹着气转身进房门,漫不经心地低头去看嫌疑人画像。
她怔住了。
田曦薇跟上李一桐的脚步,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现在纯粹是把她当空气。田曦薇恨得牙痒痒,心里又止不住雀跃,但现在她只能将这些情绪都压下,向戚薇问话:“戚队,别的我们都不说,只要去问问毕盛家附近邻居就知道毕盛到底有没有家暴行为了,这也不行吗?”
“调查令不给发,”戚薇咬着牙说,“你们以为是我不想查吗?!”
三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焰瞬间消散了,一路沉默地走回六大队办公室。其余三人早已在里面了,没有人说话,天色近黄昏,大雪将停,残血似的夕阳被地上的雪和天上的云压在缝隙里,喘不过来气。
戚薇坐回了办公桌前,两只手抵在额头上:“画像都发出去了?”
张艺凡有气无力地在啃馒头:“发出去了。”
李雪琴坐在她对面,用如出一辙的姿势有气无力地在啃馒头:“咱这次还能有奖金拿吗,不会又给他人做衣裳吧。”
张雨绮瘫在椅子上:“我当警察是来受这种气的吗?”
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说什么,这案子有太多疑点,甚至证据都不完善:为什么会有幻想乡的字样?为什么毕盛会死在那里?家暴的痕迹到底是不是伪造的?以及最重要的——杜对琪和毕盛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些疑问全因一条命令被压下了。
甚至有可能再不见天日。
戚薇深深地吸气又呼气,她说:“忙了一天一夜我们也都累了对吧,走吧,出去吃个饭,回去休息一趟?”
以往第一个响应她的张艺凡也不吱声了,一米七的人在座位上缩成鹌鹑:“戚、戚队,你说我们不会被殉职吧?”
李雪琴第一个跨越办公桌来捂她嘴,张雨绮走过去,皮笑肉不笑地在张艺凡后脑上轻轻抡了一巴掌:“这孩子,净瞎说。”
田曦薇在自己的座位上心乱如麻,她抬起头下意识去寻找李一桐,却正好和对面的人撞上视线。这次李一桐没有再把她当空气了,她平静地注视着田曦薇,很轻地笑了一下:“害怕了?”
田曦薇因为她的一句话止住迸发的肾上腺素。
她说:“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在钱包里放我的相片?”
李一桐眼睛眨了几下,移开视线:“就是放进去了当时,然后懒得拿出来。”
“真的吗?”田曦薇追问,“说谎话就要被殉职,即使如此你还要这么说吗?”
沈阳地处北方,工业城市,少有高楼,夕阳慢慢地向下沉,清晰地被地平线吞没一半。李一桐半张侧脸被夕阳映红了,她的眼睛抬起来,又移开。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住,李仁丽和同事在街上走着,呼吸都带出白气。她低头看着那张画像又沉思,李仁丽可以确定的是她没有见过这张脸,只是,只是。
她困惑地皱起眉,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下意识抚摸领口下的项链,再摩挲那张相片。同事在李仁丽耳边喋喋不休地念叨她都三十九了别成天全国各地调职了,在一个地方老老实实干几年升个职,好歹退休金能高点啊?李仁丽没有理会,一边走着一边盯着那张画像看,要把它看穿了似的。
同事惦念着没破获的抢劫案,慢慢地止住了话头也开始低头沉思。街道旁路灯在太阳完全落下后亮起,高高悬挂犹如又一轮月亮,李仁丽低着头好好地走着路,突然被人拽了一下。
她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的脑袋离路灯只有咫尺之遥,如果没被人拽开肯定免不了头上又添一块纱布的命运。李仁丽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她抬起头正要和自己的救命恩人道谢,身体猛地又僵住了。
一张脸,一张和自己手中画像完美重合的脸。一双眼睛,一双她无数次午夜梦回怅然若失的眼睛,为了这双眼睛她才来当的警察,是她相片里的左边,她的一整个青春时代,在高中毕业后下落不明。画像和真人果然有所不同,李仁丽想着,身体先一步去追逐对方的步伐。
她额头上的纱布在剧烈运动和风里飘然落地,血破开痂向下流淌,李仁丽的半边视野变成红色,她顾不上、管不了、追不到,路上还摔跤。难道真的是老了吗?她苦笑,又想哭,爬起来继续跑,同事的声音喊不回来她。
跑到烂尾楼下,李仁丽预感到什么似的,抬起头。
楼上的那个人静静地看着她,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太漫长的一段光阴。
飞鸟张开翅膀,结束了一个人辗转零落的大半生、求而不得的三十年。
4.
几日后。
“这是完整的尸检报告,”郝法医把手里的纸递给李一桐,“虽然估计你们现在也不需要了。”
李一桐上下地瞟了她几眼,手里的烟不知道该不该灭。沈阳的二月寒风依旧料峭,前几天落下的雪没有及时清理,在市局门口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领导走过都得摔跤,更别说再费劲绕一圈拐进小巷里抓谁在抽烟了。
李一桐的烟还剩半支,烟灰处被风吹过,明明灭灭地烧。她想了想,还是反手在墙上把烟按灭了。下一秒她看见郝法医也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烟,李一桐磨了下牙齿接过报告:“法医还抽烟呢?”
“不止抽烟,还喝酒,”郝法医点烟,“有空带上你的小情人一起聚聚,你都这么久没参加过同学聚会了。”
李一桐原本已经准备走了,脚迈出去半步又被“小情人”三个字拉回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老友:“谁是我情人?”
“不是那个新来的吗,”郝法医吐了口烟,耸了下肩,“我这两天看见你们俩出双入对的,还说谈的够久的呢,大学毕业那时候我不是看你和她、还有你们队那两个一起聚餐吗,当时我听见你叫她田了。”
郝法医说:“我记得你大学跟我说的,和一个叫田的搞笔友恋爱,不是她?”
李一桐感觉自己被冷风吹得太阳穴胀痛,她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怎么和对方解释,最后只能深吸一口气:“……我们俩都是女的。”
郝法医理所当然:“很正常嘛,21世纪了,外国同性恋都合法了。再说你看三队那个李——”
郝法医顿了一下,不说话了,摆摆手示意李一桐快走。李一桐被她说得莫名其妙,正要再争辩,她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接着是连续的震,有人给她打电话了。李一桐默默地对郝法医翻了个白眼,一边转身一边按下接听键。
戚薇的电话,喊她回来,有新案子,如果路上碰见田曦薇也顺便把她喊回来。李一桐翻着手上的报告,她很想不耐烦,语气却还是平平淡淡的:“你知道我最近在躲她吧戚队?”
电话那头有一段时间没说话,最后戚薇说:“那你回来就行了。”
李一桐应了声,把手机揣回兜里。尸检报告上没有什么新事,李一桐看了几眼,目光定格其中一条上:毕盛手掌细小伤口中的提取物确认为木屑。
木屑,李一桐脑海内闪过毕盛家的环境布局,她的眉眼低下来,安静地思索了一会。
毕盛最后出现的时间在他死亡前两天,酒店工作人员的证词说毕盛从开年——即一月初,就开始常常不在岗位。一月初、一月初,李一桐把尸检报告折好叠进衣兜里,慢慢地滑过市局门口前结的那层薄冰。
走进玻璃大门里,暖风吹得人一下就松懈了,李一桐去大厅的饮水机倒了杯热水在手上捂着,往六队办公室的方向走。路上要经过一条长廊,很窄,几个队伍的办公室在两边分散着,李一桐向前走了几步,脚步停顿。
田曦薇靠在三队办公室的门框上,老虎似的把李一桐盯住了。
李一桐有些别扭,她不打算理田曦薇,正要再往前走,田曦薇站到她面前堵住她的去路。李一桐向左她就向左,李一桐向右她就向右,李一桐想把她推开又顾着手上的热水,万一动作太大水撒了,烫伤事小要拖地事大。
李一桐恼了:“田曦薇。”
“诶,桐姐,”田曦薇回答,喊她桐姐,语气里有点戏谑,“总算能看见我了,不当睁眼瞎了?”
李一桐问:“你要干什么?”
田曦薇歪了下头:“你应该比我清楚。”
李一桐皱起眉:“你专门来等我?”
田曦薇如实禀告:“本来想来上厕所的,路过三队办公室想进来问问,正好看到前辈过来。”
李一桐低头抿了一口热水,“嘶嘶”地吸了两口气,而后伸出手在田曦薇肩上推了一下:“演黑道片呢你跟我在这?让,回队里了,有新案子。”
田曦薇身体晃了晃,脚步生根似的没动。她说:“我想来问三队有关毕盛那个案子的细节,嫌疑人是她们里面一个跟着的时候自杀的,前辈可以陪我吗?”
“问有什么意义吗?”李一桐低下头,一只手揣在兜里用食指和拇指摩挲那张报告,一只手捧着一次性纸杯喝水,语调淡淡的,“都不让查了。”
田曦薇说:“就当我好奇心过剩。”
你确实是好奇心过剩,李一桐腹诽着瞪田曦薇,田曦薇装没看见,很执着地依然站定在那。后面有人要通过,李一桐秉持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原则,纡尊降贵地跟着田曦薇进了三队办公室。
三队昨天刚把抢劫犯抓捕归案,办公室里乱哄哄地在商量怎么审讯,田曦薇和李一桐绕过人群找到李仁丽的工位,那里却已然人去楼空。田曦薇挠了下脸,李一桐抿了口水,被人从身后拍了下肩膀。
两人转过脸去,李仁丽站在她们身后问:“两位站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丽姐,”田曦薇喊了一声,李一桐不动声色地捏紧手里的纸杯,“我有事想问你可以吗?”
李仁丽从两人中间穿过去,拉开抽屉拿走自己落在这的东西,对田曦薇笑了笑:“行,不过我要走了,给你留个电话?”
田曦薇说好,给她报了电话号。走出三队办公室,李一桐倒的热水见底,她把纸杯捏瘪了:“我看你这也不是很需要我的样子。”
田曦薇忙着把电话号码存进通讯录,存完她抬头看一眼李一桐:“需要啊,我需要让我入你的法眼。”
李一桐说:“我发现你长大后嘴怎么这么欠呢田曦薇?”
田曦薇对她笑:“可能是因为我上高中那会是装出来的乖巧。”
“……第一次听见有人评价自己乖巧,”李一桐打了个哆嗦,“走了,戚队马上要来催了。”
她把手里的纸杯找了个垃圾桶扔了,手揣进兜里摸到那张尸检报告,犹豫了一会,李一桐把它递给田曦薇:“这是法医给的,完整尸检报告。”
田曦薇嘀咕着“不是说问有什么意义什么的吗”,李一桐又瞪她,田曦薇还是装没看见。她扫了几眼文字,视线同样定格在木屑那一条,田曦薇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了奇怪神情。
“这条,”田曦薇给李一桐看,“我记得毕盛家里没有什么木制品。”
她紧跟着说:“但是我之前去问丽姐,她特意说了董礼仪她家的鞋柜烂了一块,木质的,还说她们三队绝对没碰过那个鞋柜。”
李一桐和她对视了一眼,很快又分开,空气里沉默寂静,田曦薇轻声地问:“还能查吗?”
李一桐没有说话。
田曦薇把纸叠好放回李一桐兜里,心里有了一股火没处使,不知道该骂谁,就悄悄地骂一下勒令她们停止调查的上司。她有点泄气、烦闷、无所适从、且不知所措。
她受到过的教育告诉她,这样不对。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六队的办公室到了,田曦薇低着头要去推门,李一桐把她拦住了。田曦薇抬起头看她,李一桐很罕见地没有再躲她的视线了,那双总含着笑意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的话语和情绪复杂又垂悯。
“田曦薇,”李一桐斟酌着语句,“人生并不总是这样的。”
“真的吗?”田曦薇问,“那她们的人生呢?那些没有得到正义和真相的人,已经死去的人,已经犯下无可挽回的错事的人,她们的人生呢?”
李一桐的呼吸顿住,恍惚间她想起八九年前,她还和田曦薇在谈恋爱的时候:田曦薇给她写信,李一桐就是从田曦薇字里行间透露出的这股韧劲管中窥豹似的看见她,爱上她。
思绪绕远了,李一桐拉回来。抛开那层尴尬的身份,仅仅作为比田曦薇早几年站上这个岗位的前辈——她想说很多,想告诉田曦薇活在世上总要接受无可奈何不如意十有八九,想教育田曦薇每个人都要经历由横冲直撞满怀热血到满身疲态为业绩发愁到这一遭,但是她看着田曦薇那双圆润的眼睛。
田曦薇在李一桐面前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总是不可动摇似的坚定,放下姿态讨她欢心也只可被看做是调情的手段,但是现在、现在,李一桐看到了她神情里些微的惶恐无措,感觉到自己几乎也要落下眼泪。她要说出口的话于是变成了:“会有办法的。”
李一桐停了几秒,推开办公室的门,轻声地重复道:“我保证,会有办法的……田曦薇。”
案发现场在临近郊区的一个洗浴中心内,六队的车坐不下,张艺凡和李雪琴就蹭法医科的车走了。车上,戚薇一边开车一边解释:“这次的死者是蜘蛛的二把手,查案的时候小心点。”
李一桐挑了一下眉毛:“我以为这种事都不会报警。”
“是洗浴中心的工作人员报的警,”张雨绮说,“他们常聚的那地方前段时间不是闹着死了小妹吗,估计是嫌晦气换换场。”
到处都在死人,田曦薇是这么感觉的,她想起李一桐对她说的话,心里又痒起来。窗上笼罩出一片雾气,田曦薇用右手的外侧擦出两个弧线,又伸出手指在窗上写字,田曦薇三个字写得很板正认真,雾气散开,茫茫的白雪压着厚实的黑土地,世界在庄重的白色里倒退。
下车的时候李一桐从田曦薇这边下,玻璃上隐约还有字迹,李一桐瞥到了。走进洗浴中心,李一桐和田曦薇落在后面,李一桐问田曦薇:“你刚刚写名字是不是在学我的笔迹?”
“嗯,”田曦薇点头,“你看到了?”
李一桐没说话,那字迹她熟识得很,以前她给田曦薇写信,笔下这名字出现过无数遍。李一桐走到案发现场的门口,不禁想,这么多年她还一直在学我的笔迹吗?田曦薇走进门,她也走进门,很快便先把这问题放下了。
报案人磕磕巴巴地和戚薇说了事情的经过,死者昨天晚上来的,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好些人,凌晨的时候都走了,那时候也没什么人,报案人就想等早上再去打扫,结果她早上进去就看到死者躺在桌子底下。
“昨晚来的人,”报案人哆哆嗦嗦地说,“他们在那儿叫啥……蜘蛛帮还有一个什么帮,管那个死掉的叫二当家,我心想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山匪称呼才记住了。”
痕检科和六队的人在里面忙活,张雨绮负责问话:“你记住一共几个人了吗?”
报案人摇头,张雨绮让她先等消息去了。戚薇穿着手套鞋套蹲在尸体旁边皱眉,张雨绮低着头看着询问记录过来:“现在怎么办,把人叫过来?”
戚薇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鼻梁骨:“叫吧,好歹报案了,得问。”
这种惹上黑道的案子最麻烦了,赶回局里又费了一番功夫,戚薇扫视了一圈眼前坐着的几个人,心里门清这些人手上绝对都不干净,表面上还是得把人家当成良民来问话。
第一个叫的人是邵业,昨晚就是他和方过,即本案死者一起组的洗浴局。邵业为人轻佻,进审讯室时虽然没有说什么,坐在座椅上却是斜着坐的,一只胳膊搭在座椅把手上还翘着二郎腿。田曦薇在审讯室外看得直皱眉,她悄悄问李一桐:“这人什么来头?”
“不是什么好人,”李一桐说,“也是混黑的,红皮箱的二把手。这几年我们这边就他们两家独大了,昨晚估计也是在谈什么不正当生意,就看他说不说实话了。”
张艺凡嘀咕一句:“我看难。”
果不其然,邵业打了一大圈圆场,只说和死者是朋友,出来洗澡聚餐打麻将,油盐不进。
剩下的几个人是方过和邵业的手下,昨晚在现场的一共七个人,除开邵业和方过外还有一女四男。审讯那个女人时田曦薇关注了一眼,她说的话没什么特别,只是她田曦薇现这人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市局里的暖气热到能穿短袖,她却依然还在戴口罩,进审讯室都没摘。她叫珊珊,根据口供昨晚她是第一个到达洗浴中心的,田曦薇记下这个名字。
还是要去现场,赶完路问完话再到洗浴中心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田曦薇在车上打哈欠问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睡上觉,这次坐她旁边的换成了张雨绮,她笑了笑说:“做刑警就是这样子的。”
案发现场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麻将房,昨天晚上七人除了这间房还有包了外面的一间小客厅,戚薇站在门口翻着口供:“最后一个出来的人说他关门的时候是站在外厅的门这里关的,只是往麻将房里看了一眼,没看到死者就以为他先走了。有多少可行度?”
李雪琴说:“死者口腔内牙齿焦黄,衣服里有烟盒和烟纸片,手指上有多出被烫伤的细小痕迹,能对上他们说以为死者要在那抽根烟然后最后走。”
“尸检报告出了吗?”戚薇想起来,“一桐?”
张艺凡举手:“我,这次我去拿!”
张雨绮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你就是想去吃晚饭,带点馍回来。”
李一桐也笑:“天黑,路上小心点。”
张艺凡嘿嘿笑着说好,蹦蹦跳跳地走了。田曦薇看了一眼李一桐:“艺凡一个人回去会不会太危险了,我陪她一起去吧。”
李一桐不轻不重地在她的衬衫后腰上拧了一把,低声骂她:“别发神经。”
田曦薇窜了出去,返过身对李一桐呲了呲牙,没说话了。戚薇和张雨绮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只有李雪琴在那推了下眼镜而后靠近张雨绮:“我错过啥了?”
张雨绮和她小声说话:“几句话解释不清楚。”
李一桐戴上手套和鞋套,进入现场又转了几圈,把目光停在角落的花盆上。李一桐走过去蹲下来问:“这边看过吗?痕检科的。”
田曦薇揉了揉后腰,“嘶嘶”地吸了两口凉气:“没吧,下午来好像只提取了脚印什么的然后就喊人回去审讯了,这案子……唉,现在尸检报告都不知道能不能出。”
“那这就是,”李一桐从土里挖出一张字条,“凶手留下的了。”
屋里几人的动作都停住了,李一桐站起来,抖了抖还带着泥土的字条把它放到麻将桌上再展开,上面用报纸碎片拼凑出三个字。
“幻想乡”。
5.
连着三个案子,尽管作案手法不同、受害人在表面上也并无关联,但不知道怎么的,案发第二天早报上便出现了有关“幻想乡”连环杀人案的专栏报道。其细节之详尽措辞之激昂,甚至让戚薇怀疑是不是内部透露出去的风声。
舆论压迫之下,局里组织成立专案组,外调的组长在早报出来的当天下午就到了沈阳市局。六队自然也并入专案组中,张艺凡得知消息后感慨:“终于不用我们自己动脑子了!”
“还是得动,”田曦薇翻看着自己的工作笔记,手里抓着张艺凡从外面买回来的大馍啃,“现在专案组的重点在眼下的这个心脏病案上,但别忘了这几个案子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我们还没弄明白。”
李一桐走过来把她手里的馍拿走:“别吃了放了一天了还吃,你真不怕噎死。”
田曦薇瞪大眼睛皱起眉:“你抢我晚饭啊你?”
李雪琴决定暂时放空大脑,窝在办公座位上玩数独:“哦对,我今天下午联系上那个莫莉了,问她明天有没有空过来,她说行。”
提到莫莉这个名字,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李一桐把手搭在眼睛上:“她和董礼仪到底是什么关系?”
“明天再问吧,”戚薇说,她两只手揉着太阳穴,“谁说不用动脑子了,张艺凡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脑子都快炸了。”
张雨绮给她倒了杯茶水:“马上四十了你注意点身体。”
“我还不够注意身体啊,”戚薇嘀咕,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没案子的时候我天天早睡早起好吧。”
田曦薇放下自己的笔记本,从旁边的资料里抽出一张还带着油墨味的晨报,头版赫然写着“幻想乡疑云?!连环杀人案!”几个大字,记者那栏用印刷体打印着“莫莉”两个字。这名字和董礼仪写在笔记本后半段的名字仅有一字之差,加上她出现在这个节骨眼,让人不得不多心。
田曦薇逐字逐句地阅读着报道里的内容,办公室外时常有人匆匆地走过,戚薇休息了一会,站起来招呼六队的几人走了,还要去开会。田曦薇应了一声正要站起来,眼睛却停在报道中的一行文字上,她皱起眉,拉过李一桐的衣角:“一桐。”
李一桐现在已经习惯了田曦薇的直呼姓名和随时随地抓她衣角,她转过来:“怎么了?”
“这里,”田曦薇不太知道该怎么形容,“不对吧?”
李一桐念出上面的文字:“在第三案中,写有‘幻想乡’字样的纸条被放置于桌上……嗯?”
这篇报道里经常会有这样详实的细节描写,其她地方都能与现实对上,唯独这一处,突兀得像是协奏曲里弹错的音符,李一桐皱起眉:“给记者提供信息的人不知道这个细节?”
“或者是,”田曦薇想了想,抬手帮她把眉间的褶皱抚平,“这个记者提前知道所有的计划,只是案发现场和她知道的不一样,报道才会出现纰漏。”
两人对视一眼,李一桐说:“明天再说吧,先把手上的案子解决了。”
尸检报告中午的时候才出来,死者表面上的死因是心脏病发,但法医检测到死者体内有药物残留,不确定是不是诱发心脏病的药物。现场留下的食物里均未检测出有药物痕迹,加上人多,几个人又都喝了酒,问话工作进展得很不顺利。
外调来的专案组组长说叫她社长就行,田曦薇规规矩矩地在案情讨论会上举手:“社长,死者尸体里的药物残留具体能检测出是哪一种药物吗?是处方药还是非处方药,沈阳哪里可以买到?”
社长说:“暂时还检测不出来。案发当时的情况暂时无法还原的话,我们现在的工作重心就转移到对死者的人际关系调查上,六队和一队负责这事。这件事上了报了,我们就得加紧速度,不然老百姓不知道真相会产生恐慌,今晚大家就辛苦一下,连夜加个班。”
田曦薇应声在人群里混着说知道了,走出去,李一桐端着保温杯拍了下她的肩膀:“戚队说她和雨绮姐去问一问,看死者平时有什么仇家,案发当天有没有人有作案时间或者动机。艺凡和雪琴去跟法医问问有什么办法能把那个检测结果弄得准确点,你什么打算?”
田曦薇想到了白天里见过的那个叫“珊珊”的嫌疑人,她说:“有一个叫珊珊的,问话时间到了吗?我想再去问问。”
“还没到,”李一桐顿了一下,“我陪你。”
田曦薇听到李一桐的话后盯着李一桐看了会,出声问她:“你被鬼上身了?”
李一桐说:“你能不能圆润地走开?”
“少上点网,当警察骂人不好,”田曦薇嘀咕,又问,“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别略过去,所以你现在能和我解释那个照片是怎么回事了吗?”
李一桐彻底败给她了。两人去往审讯室,李一桐给田曦薇拿了点压缩饼干当晚饭:“我发现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倔呢田曦薇?”
压缩饼干噎得田曦薇喘不上气,她又从李一桐手上接过茶杯灌了两口茶水才把食道里的东西咽下去了,田曦薇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气喘吁吁地和李一桐抗议:“这不是、倔,这叫执着。”
李一桐问:“执着到缠着我问一个星期问题?”
田曦薇说:“执着到八年还在喜欢你。”
李一桐忍不住瞥她,牙齿磨了磨,低下头去:“说得好听,当初骗我的人不是你是吧。”
田曦薇僵住了,沉默了一会,她推开审讯室的门又关上:“我那时候上初中高中……我怕你不能接受才骗你我是男的。”
运动板鞋转了点角度和高帮皮鞋轻轻地碰到一起,田曦薇声音轻轻地说:“对不起啊。”
李一桐往下低头的时候,及肩的发丝很柔顺地披散在肩上,深蓝色衬衫一丝不苟,妥帖地勾勒出她肩颈和腰线的线条。微微隆起的胸脯处洇湿出几点深蓝色,李一桐抬起头,很迅速地伸出手去推门,她面色很平静,只有下睫毛处还挂着几颗汗蕴出的水珠:“走了,审人。”
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嫌疑人都坐在一起等着,珊珊坐在角落的位置,她的栗色长卷发把她埋起来了似的。田曦薇喊她,她就站了起来,邵业要被一队的人带去问话,还在嚷嚷着什么时候能放人走啊,田曦薇没理他,带着珊珊进了里间,李一桐和她一起进去做笔录。
田曦薇翻着之前的询问笔录:“珊珊,对吗?我们市局里挺暖和的,你可以把口罩摘下来。”
珊珊的两只手都放在桌上紧张地搓揉着,她摇了摇头:“不了,姐,我……我鼻子不太行。”
李一桐听到珊珊说的“姐”字,没忍住把头别开抖了几下肩膀,毕竟对面的珊珊看上去至少比田曦薇大了五岁不止。田曦薇没听见,她翻着笔录说:“哦,你有鼻炎吗?那也可以。别紧张,我就是问问。你之前说你一直跟着方过对吗?当天晚上也是他带着你和另一个人去的、我问一下,你觉得方过这个人怎么样?”
珊珊用掌根“咔啦”地按了按自己另一只手的指根,她坐在那里想了一会说:“方、方过他喜欢抽烟,昨天晚上我们也是以为他打麻将手气不好要坐在那抽烟所以才——”
“停,”田曦薇止住她,向前坐了一点,“我是问你觉得他怎么样,你说的这些你之前都已经说过了,我想听点新鲜的。”
又是一阵更长久的沉默,珊珊再次开口:“他……他,是大当家的亲儿子,喜欢抽烟喝酒打麻将,我从小就跟着他,我觉得他……”
珊珊搓着手,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挺好的。”
“挺好的?”田曦薇追问道,“我怎么听说这个方过蠢笨如猪呢?这可不是我说的,我看看……邵业还有他另一个小弟,基本上对他都没什么好评价啊。他是仗着自己的爹才到二把手这位置的吧?”
珊珊把头埋得更低了,她脸上的口罩在呼吸中纠结地被攥紧又被松开:“我不知道,我、我说白了就是个端茶倒水的,我真的不知道、姐。”
这次田曦薇听清了,她瞥了一眼旁边又耸起肩膀笑的李一桐,“嘶”地轻轻吸了口气:“不用叫我姐,折寿这不是,我姓田,你叫我田警官就行。我再问你一遍,你对他真的没有意见?就算他根本什么都不会还天天对你呼来喝去……珊珊,你是怎么加入这个、‘蜘蛛’的?”
“田警官,”姗姗只是说,“你别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而后的追问便以沉默结尾,田曦薇嘴皮子都要说干了也再没从珊珊嘴里撬出半个字出来。走出审讯室,田曦薇又拿走了李一桐的保温杯,李一桐看着她把茶水当白开水喝:“哪有你这样喝茶的?”
田曦薇还和她吐舌头:“我还没说你的茶叶苦死了呢李一桐。你觉得现在谁的嫌疑比较大?”
李一桐向她翻个白眼,衬衫前的水渍已经消失干净,李一桐抬手整理了一下领口:“你觉得呢?”
“一队还有戚队她们都觉得如果在场的人有凶手的话那邵业的嫌疑极大,不是邵业就是方过的那个小弟,”田曦薇回想着开会时说的内容,“但我总觉得这个珊珊不对劲,说不上来。”
李一桐问:“去她家里看看?”
田曦薇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没证据吧,不知道能不能申请下来搜查令,我明天去问问,不行就去死者家看看。但雪琴让我明天和那个莫莉见面,或者你替我去见她吗?”
李一桐说行。
隔日早晨,李一桐坐在约定的菜市场门口的早餐店里喝豆腐脑,今天是张艺凡和她搭档,捧着个大馍坐在她旁边。豆腐脑喝到一半,对面的小凳上多了一个人,李一桐抬起头,对方拎着油条和煮鸡蛋向她笑了笑:“田曦薇和张艺凡对吧?”
被别人错认成田曦薇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李一桐面色古怪地把嘴里的豆腐脑咽下,拿餐巾纸擦了下嘴角:“我叫李一桐,她确实是张艺凡,田曦薇临时有事,昨天她应该给你发消息了。”
“啊,我是莫莉,”莫莉愣了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不好意思啊,我昨天晚上在做采访,没看见。”
李一桐摆摆手说没事。莫莉啃了两口油条,含糊不清地问:“找我是因为那篇报道对吧?”
“是,”李一桐很公事公办的语气,我们想了解一下你是怎么知道有关这些案子的详情的?有人告诉你吗?你可以直接说,没事的。”
张艺凡忙忙碌碌地把卡在嗓子眼的馍咽下了,呛了几声,李一桐不动声色地把保温杯放到了距离张艺凡较远的那一侧,让老板又上了碗豆浆:“慢点吃,噎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张艺凡往自己胸口上锤了几下,“你别害怕,我们正常、咳,了解情况哈。”
莫莉笑了笑:“我不害怕,你们看着有点着急。赶时间吗?那我直接说吧。”
李一桐挑了下眉,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莫莉说:“嗯……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和我说过,如果警察来问就直接和你们说。我承认,报道上的那些我其实都没有亲眼见过,那些细节都是她和我说的。”
李一桐把身体坐直了,微微前倾:“她是谁?”
莫莉用手指在桌上写下三个字:“林茉茉。”
出乎两人的意料,从莫莉口中吐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张艺凡挠了挠头:“这又谁啊?”
李一桐的眉毛拧紧了:“你是怎么和她认识的?”
莫莉低下头剥鸡蛋壳:“她找上我的。我和她一直都用短信联系,警官,我也不知道她具体是谁。”
张艺凡有些急地想往前凑,李一桐把她制止了,她给莫莉也点了碗豆浆,问:“你为什么会答应她写这篇报道呢?”
“因为,”莫莉顿了一下,“因为她说写这个我就能出名,成为大记者,谁不想加工资啊?”
李一桐盯着她看,莫莉的眼神躲闪着低了下去,李一桐说:“方不方便问一下你昨天去采访了谁?”
莫莉愣了:“啊?”
李一桐笑了笑,她长得很没有威胁性,轻轻地笑就足以让人卸下心防:“不想回答也可以,这是我的私人问题。”
莫莉犹豫了一会,说:“也没事……就是去采访了一个画家,这和这个案子有什么联系吗?”
“真的是我的私人问题,”李一桐很恳切地说,无视了张艺凡疑惑的眼神,“谢谢,那你还记得那个林茉茉的联系方式吗?”
莫莉被她问得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把林茉茉的联系方式写给了李一桐。李一桐点了点头,说:“你之后还会做有关幻想乡一案的报道吗?”
莫莉把手里的早餐都吃完了,有些含糊其辞地收拾起东西:“这个啊……再说吧,我要去找采访人了,警察同志,没有什么大事的话我先走了。”
张艺凡要拦,李一桐按下她的胳膊制止了。回去的路上张艺凡向李一桐提出疑问:“桐姐,就这么让她走了啊?”
李一桐叹气:“不然呢?我们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总不能因为人家写了篇报道就把她抓回去吧,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张艺凡把手里最后一小块大馍啃完,差点又噎到:“啥收获?”
“首先,”李一桐给她拍了拍背,她兜里的手机震了几下,李一桐暂时没去管,“如果莫莉说的是真的,那么代表那个‘林茉茉’很可能就是这一系列案件的主谋,林与方过案的凶手极有可能也有关系,甚至可能就是林给凶手提供的计划,不然她怎么会知道这么详细的细节?但现在报道和现实出现不一致的地方,唯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凶手没有按林给出的计划去执行。”
张艺凡的脑子费力地跟着转:“意思是凶手把纸条藏进花盆里是她自己的行为?为啥啊?”
李一桐说:“对啊,为什么呢?”
张艺凡知道这是在考自己了,她苦思冥想,李一桐的手机又震了两声,张艺凡想出来了:“那就是条件不允许凶手把字条放在桌上!当时在场的人的口供……说是当时房间里最后只剩下方过一个人了,他那天输得多,大家都以为他要在里面抽根烟然后走,所以凶手不能最后走把纸条放在桌上?”
“这不是重点,”李一桐摇了摇头,“你再想,那天这伙人原本不是要去现在的洗浴中心的,这是一个突发事件。原来的那个洗浴中心和现场有什么区别?”
张艺凡灵光一闪:“麻将机!之前那家洗浴中心用的是最新款的自动麻将机。”
李一桐笑着点点头:“所以凶手临时改变了计划,现场把纸条藏了起来。”
张艺凡想了会,李一桐趁此机会把手机拿出来,张艺凡又问:“那那个林茉茉怎么办?她真和林茉茉没啥瓜葛?”
“她跟那个林茉茉关系匪浅,”李一桐低头给田曦薇发消息,“去采访画家,哪个画家?昨天上午的早报夹缝里刊登了一则指控导师抄袭自己作品的边角料,估计是那个画家自费登上去的,和小广告放在一个专栏里。既然只能登在那样的地方说明这画家本身既没有钱财也没有影响力,如果真像莫莉说的那样,她写幻想乡的头条是为了成为大记者加工资那难道不应该全身心地扑在现在讨论度最火爆的头条报道上跟进吗?还要去采访这名不见经传的画家?”
张艺凡的嘴巴张成了o型,她下意识问:“那万一——”
“万一她采访的其实不是我说的这个画家?”李一桐看着田曦薇给自己发来的消息,眉头皱了下,“那也不要紧,我依旧对她保持怀疑态度。艺凡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事。”
张艺凡的脑子还在消化李一桐给她灌输的信息,回过神来,李一桐已经不见人影。
李一桐走过拐角处,调出通讯录中名为“T”的电话号拨打,那边响了两声就接了:“喂?”
“喂?”李一桐按压着自己鼻梁中间的位置,“你什么意思?”
田曦薇说:“这不你出外勤吗,顺便把丽姐那边也见了,正好。”
李一桐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在这呼来喝去的。”
田曦薇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委屈:“哪敢对你呼来喝去的啊李一桐?我就问问,你要是不顺路就算了,等这案子结束我自己去见。”
李一桐站了会,说:“也没有不顺路,时间地址短信发我。”
说着她就挂断了电话。这是案发的第三天,沈阳迈入二月下旬,西北风还是刮得人脚脖子疼,李一桐所在的地方已经偏离市中心,稍微站高点往远处看便只能看到零落的矮房和一望无际的白色平原。李一桐把围巾向上拉了点,她伫立在原地,正午的太阳没什么暖意。
北方与北方之间亦有不同,沈阳和济南同属北方,李一桐却时常觉得脚下的这片黑土地宽广得没有尽头,冷风吹过,李一桐打了个寒颤。她想起之前借给田曦薇的围巾被田曦薇带回了家到现在还没还,李一桐的牙齿磨了磨。
发消息、打电话、借衣物、拜托她做事情。
……她和田曦薇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李一桐恍惚记得田曦薇刚来的时候自己还想过要和张雨绮戚薇说别撮合她俩,现在再看看,人家也没撮合呢,她和田曦薇好像就要复合了。
李一桐摇头叹气,复合什么啊复合,两个女人,没可能。手机响了两声,田曦薇给她发来时间地点,李一桐低头回了一句,收到。
在李一桐去与李仁丽见面的时候,法医科传来好消息:她们去请教了药物鉴定学的专家,确定了在死者体内提取到的是一种能缓解哮喘的药物,副作用是可能会延迟刺激心脏病发,目前国内很少有卖。
李一桐按灭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我去一趟案发现场回来的时候接你”短信界面,今天第二次坐进了早餐店。这次她来得晚,坐下时对面李仁丽的早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李一桐看着李仁丽往剩了个碗底的豆腐脑里撒入大量豆角辣椒油萝卜干,没说什么,等李仁丽吃完才说:“后面什么打算?”
李仁丽擦干净嘴,抬起头笑了笑:“回老家嘛,出来这么多年,我妈每天都在念叨让我回去找个工作安稳下来。”
“出来这么多年,”李一桐手上捧着保温杯,掌心摩挲着杯壁,“为什么?”
李仁丽的视线向下移,眼睛盯着桌上空白的部分,手从衣领里勾出那条项链。她轻声说:“为了她。”
那张拇指盖大小的相片闯入李一桐眼里,李一桐眨了几下眼睛:“杜对琪?”
“嗯,”李仁丽点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叫许晓丽。我知道是她,虽然长相……但是我不会认错那双眼睛。我想她太久了。”
李一桐也把视线垂下来,仿佛不和人对视就不会与人交心,她问:“我能问吗?”
李仁丽说:“我说吧。我和她是大概我们俩上小学的时候认识的,一起上了初中又到高中,高中的时候她喜欢上一个男的,叫什么我忘了,但我感觉大概就是那个毕盛。高中毕业的时候那男的约她出去旅行,对,她家管她管的挺严,所以她是偷偷跑出去的,跟我说是征得了家里人同意。”
李仁丽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变得有点忧伤:“我应该拉住她的。”
李一桐安静地倾听着,末了,她问:“你来当警察是因为这个吗?你觉得你、对不起她?”
李仁丽眼睛弯了下:“有这个原因吧,但也不止。”
李一桐说:“还有什么?”
“我喜欢她,”李仁丽低下头抓紧胸前的项链,眼睛微微地闭上了,“喜欢了六年,找了她二十四年。”
世界仿佛静止片刻,早餐店的门没关严实,冷空气北风卷地,吹醒了李一桐僵住的思绪。她又问了一遍:
“你喜欢她……那个杜对琪、许晓丽?”
李仁丽点头:“嗯。”
李一桐罕见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想起自己上小学中学那会,流氓罪刚刚颁布抓得很严,走在大街上多看几眼异性都可能会被请去喝茶,上学的时候也是女生在一起玩,男生在一起玩。李一桐上中学的某一天看见过两个女人,在小巷里抱在一起亲嘴,她当时就在想:这算不算犯流氓罪呢?
但是两个女人,不管是不是自愿——应该都构不成流氓罪吧?
李仁丽抬头看着她笑笑:“很奇怪啊?”
“不,”李一桐打了个激灵,说话有点结巴“没、没有。”
她觉得是她的教养让她说不出奇怪两个字,但事实是李一桐发现自己心里居然真的没有什么别扭的感觉,甚至有些像解除了什么重担。如同一块经年累月压在她心口的大石头被去除了,那颗咚咚作响的心脏在说着……看,世上真的有女人喜欢女人这种事。
除了你和田曦薇以外。
这很正常。
李仁丽和李一桐又聊了会,李仁丽说她在这也没什么念想了,一切真相和故事在许晓丽死后都不重要了,她累了,想回家。李一桐祝她一切顺利,离开早餐店,李一桐的手机又响起,她拿出手机看,田曦薇给她发消息:“你在哪?我来接你。”
李一桐想到李仁丽提起她的爱人时幸福又悲伤的眼神,想起田曦薇给她写信她看见上面“喜欢”两个字时雀跃的心,想起田曦薇时隔八年又响起在她耳边、又出现在她眼前时。
李一桐在冷风里慢慢地蹲了下来。
田曦薇久没有等到李一桐给她的回复,心有疑惑地准备先往她给李一桐发的见面地点开,李仁丽说她还没走,田曦薇就把车停到路边准备去问问李仁丽知不知道李一桐往那边走了。她穿过灌木丛后停下脚步,低头看向右手边和石墩齐平的人:“李一桐?”
李一桐的肩膀抖动了几下,没有抬头。
田曦薇也在寒风里蹲下了,她鹌鹑似的把长款外套展开,给李一桐披上一个角:“你在这干嘛呢?脑袋撞树上了?”
李一桐停下肩膀的抖动,抬起头瞪她。田曦薇很明显地看到她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却也没说什么,田曦薇看她看了一会说:“我们发现了关键性证据。”
既然是药物至死,那最大的嫌疑就在于入口的食物和茶水里了,洗浴中心自从出事后就停业整顿,田曦薇今天早上没申请到搜查令便想去死者家看看,半路收到药物信息源确定的消息,改道去洗浴中心,她到的时候案发现场还是和当时一样的布置。田曦薇要了那天麻将间里用的茶壶要拿回去化验,临走时突发奇想,问那天用完的纸杯扔到垃圾场了没有,干脆也拿回去化验。
服务员说那天正好她新开了一包纸杯袋,只有方过那群人用了,田曦薇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纸杯数了数数量,对不上。
少了一个。
“都在车上呢,”田曦薇指了指车子,“我现在拿过去化验,但是不管里面有没有心脏类药物这都是百分百的蓄意谋杀,他杀,我就能申请到搜查令了。”
李一桐看着她,田曦薇的声音很顺滑地在她脑内滑过,李一桐问:“你到底喜欢我哪里啊?”
她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田曦薇愣住,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支支吾吾半天才开口:“你、你人好?”
李一桐眼睛泛着红地笑了,她今年三十二岁,在这样近的距离下,田曦薇当然能望见岁月在李一桐身上留下的痕迹,但她不管看多少遍都只会觉得:李一桐漂亮。李一桐和她对视,她不躲她了,沉默了一会,李一桐说:“你还记得我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吗?”
田曦薇的肩膀轻轻地塌陷下来:“登报交友。”
缘分是个挺奇妙的东西,比如说时年十四岁的田曦薇同学至今也不知道那份济南早报是怎么出现在重庆的大街上,还被她看到、被她发现了藏在其夹缝中的交友信息。九十年代,世界欣欣向荣,但并不支持一个初中生对同性别成年者暗藏的情愫。
北方的风刀子一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李一桐脸上的泪痕被吹得生疼,她面目扭曲地把脸皱起来,田曦薇话锋便转了:“先上车再说吧,我们回局里。”
李一桐点头,跟她上了车。驱车回往沈阳市局的路很沉默,到地方时田曦薇要下车,李一桐把她拉住:“田曦薇。”
田曦薇停下来转过头:“诶。”
李一桐看着她,停了一会,她问:“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问出口来她就觉得自己这问题很蠢,三十好几的人还要去向一个比自己小了七岁的人问喜欢是什么样的?但是李一桐细细地再一想,茫然地发现她真的给不出一个有关喜欢的定义。
田曦薇问:“这几年你没有再谈过恋爱吗?”
李一桐犹豫了一下:“……有,但是都是他们追的我,我感觉我其实不喜欢他们,而且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硬要形容的话,李一桐觉得那是因为只有田曦薇和她有过共振,但她当然不会说出来。田曦薇凑近了:“会接吻吗?”
李一桐诚实地摇头。
田曦薇的眼睫毛眨了几下,又问:“会把他们的照片放在钱包里吗?”
李一桐伸手去推田曦薇,田曦薇笑嘻嘻地被她推了也不恼,只是盯着李一桐看,在等待她的回答。李一桐只好说:“不会,我最多只牵过手。”
“我也不会,”田曦薇说,“然后我就发现我喜欢你了。”
田曦薇转过身去打开自己的包,在里面摸了一会把钱包摸出来,她向李一桐展示自己的钱包内侧,那里同样有一张边角泛黄的照片。田曦薇轻声地说:“我不会再骗你了。”
车里沉默片刻,田曦薇从驾驶位压过身子,和李一桐的距离拉近到以厘米计算。公务车内的暖气开得很低,两人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于是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喷吐在皮肤上。李一桐睫毛闪闪地垂下了视线,然而就在这节骨眼上——
田曦薇的手机响了。
还是戚薇打过来的,问她到哪了怎么送个检验材料送不回来了,田曦薇应了几声便挂断了电话,再转头李一桐已经下了车。田曦薇挠了几下头发,正要懊恼,眼神又看见李一桐耳尖分明是红的。
田曦薇的眼睛一下就弯了,她下车凑到李一桐身边说:“李一桐?”
李一桐下半张脸埋在衣领里:“案子结束再说吧。”
田曦薇把钱包收起来,笑嘻嘻的:“诶。”
这次搜查令下来得很迅速,确认是谋杀之后在场的人便都有嫌疑。田曦薇打头阵开了珊珊家的门,张艺凡跟在后面皱起眉:“什么味啊?”
房间很小,地上乱糟糟地堆着生活垃圾,窗户窗帘都拉得密不透风。痕检科的人进来都落不下脚,张雨绮也皱着眉在鼻子后面扇风:“这也太乱了吧?她看着穿挺干净的啊?”
张艺凡蹲在茶几旁边,从泛黄的透明垫子下抽出一张叠起来的纸,她展开看了看:“这啥?空鼻综合征?啥玩意?”
几个人都凑过来看,李雪琴推了下眼镜:“空鼻症?这病挺折磨人的。”
张艺凡用求贤若渴的眼神望向她,浑身散发学霸金光的李雪琴把纸拿过来:“我以前去治鼻炎的时候听说的,就是国外现在有那种手术治疗鼻炎的,然后手术后可能鼻甲切除过度了,简单来说就是鼻子没有过滤空气的功能了。主要是没什么治疗方法,得这病的基本上还都有心理疾病,折磨,睡不好。”
“啊,”田曦薇从客厅的架子上拿起几瓶药,“这是治精神病的吧?”
戚薇拿过来看了看:“是,我之前办一个案子,精神病杀人,家里就是这种药。我记得这好像是……抑郁、焦虑、双相、失眠、幻视幻听,五病俱全啊这是。”
李一桐没凑过来,她跟着痕检科的人转了转,注意力锁定在卫生间的马桶上。李一桐看了看周围,田曦薇走过来问她:“怎么了?”
“她是一个人住吧?”李一桐问,“洗漱用品都是一人份的,以她的精神状态也不太会注意卫生,那么为什么那个马桶圈坐垫是掀起来的?”
田曦薇顺着李一桐的视线转去,跟着皱起眉。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把坐垫放下,眼尖地看到在坐垫和马桶盖之间的夹缝里模模糊糊地藏着一片白色药片。
6.
“说说吧,”那枚白色药片被装在证物袋里,甩在珊珊面前的桌上,“从哪来的?”
田曦薇坐在审讯的位置上时还有点紧张,还好李一桐在她旁边,她装也得装出势来。这次她们坐的位置就是正式的审讯室了,珊珊坐在对面,脸上还罩着那口罩,面色很平静:“这是什么?”
“从你家里搜出来的,珊珊,你没有哮喘,怎么会有治疗哮喘的进口药?”田曦薇步步紧逼,眉头低低地压着,“从哪来的?用它做了什么?”
珊珊露出来的半张脸上没有之前那种紧张的神情了,她笑了笑,靠在椅背上:“我说我也不知道,您相信吗?”
“行,”田曦薇低下头,拿出一叠纸,“都行。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方过遇害的那天晚上,你是第一个到的,对吗?”
珊珊说:“是,他这人去新地方总是喜欢先让人探探路,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探的,但一直都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田曦薇说:“好。下一个,当天晚上是你给他们准备的零食饮料,也是你负责清扫的垃圾?”
“是啊警察同志,”珊珊用抱怨的语气说着,“我给他们准备吃喝不是正常的吗?倒垃圾,那我有洁癖,他们都知道的,这也有问题?”
田曦薇盯着她看:“首先,单是从你家里搜出的药片这一条就足够定你的罪了,你不说也没事。但是如果你想减轻刑量,我就再问你一个问题,林茉茉是谁?”
“不知道,”珊珊低着头抠指甲,“不清楚,不了解。”
田曦薇皱着眉头要发作,李一桐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递了个眼神。田曦薇揉了下鼻子,接过笔录本把座位让给了李一桐。
“珊珊,”李一桐两只手撑在案板上,“你不摘口罩是因为你生病了,对吗?”
珊珊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李一桐又问:“你每天都要吃那么多药,但仍然无济于事,你的家里脏乱不堪。你其实没有洁癖,是为了杀人计划而伪装的,但因为突发事件计划与事实出现了纰漏,你把药下在给方过的纸杯里最后再把纸杯烧掉,但你没有想到服务员当天用的是新开的一袋纸杯,数量对不上的话,最后清理垃圾的你反而最有嫌疑。”
李一桐“砰”地拍了下桌板,神游天外的珊珊便被这一声吓回了心神,李一桐沉声地问她:“林茉茉给你提供的原计划是什么样的?”
珊珊痛苦地呼吸起来,她脸上的口罩又被攥紧、放开,李一桐见状又缓和了声音:“珊珊,其实以你的状况大概率可以申请保外就医,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呢?我们已经掌握了有关你的犯罪事实,但你自己主动说出来和我们查出来是不一样的,珊珊,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田曦薇停下记笔录的手,忍不住瞥了一眼李一桐。这种时候的李一桐有种别样的魅力,也是在这种时候,田曦薇才有李一桐真的比她大七岁的实感,珊珊开口了,田曦薇的注意力重新转回手中的笔录本上:“我,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李一桐的两手交叉着放在桌面上:“林茉茉吗?”
“嗯,”珊珊的肩膀垮下来,沉默了很久,她继续说,“我们俩的交流都是用……短信,一开始是信件,就是那种拼贴信。”
李一桐向前坐了一点:“她是什么时候联系你的?”
“三四年前吧,不记得了,”珊珊慢慢地塌陷在铁质的椅子里,“说白了我们俩只是合作关系,警察同志,我对她真不了解。”
李一桐皱起眉:“合作关系?你和她达成了什么合作?”
“她给我提供计划和道具,”珊珊把手抬起来,又开始扣指甲,“我要做的就是执行,哦,还有放那个字条。别的我真不知道了。”
李一桐说:“行。那换一个话题,你为什么要杀方过?”
“他该死,”珊珊坐直了身子,露出的半张脸浮现出阴狠的神色,“那头猪……他能坐上这位置根本就是靠他爹!”
田曦薇在旁边悄悄耸了耸肩,这话和之前她们在其她人那里听到的一模一样。李一桐面色平静,继续问:“他侵犯到你的利益所以你杀了他?”
“也不算吧,”珊珊冷哼了一声,“没有侵犯我的利益,他活着就是最大的绊脚石。我只是想杀了他然后上位而已,很难理解吗?”
李一桐听到这话开始挑眉了:“上位?你杀了柯老贵的儿子,还想当他的二把手?”
“柯小贵……他说着想自立门户才改了名,结果兜兜转转还是在吃他爹的软饭,”珊珊笑了笑,“按照原计划、人可不是我杀的,如果没换地方,现在坐在这里的应该是那个邵业?我猜,不过以红皮箱的实力估计也就是钱的问题,哪轮到你们来审我……”
李一桐听得直皱眉,她不轻不重“砰”地拍了下桌子,沉声开口:“摆正你的态度!你当这是你自己家呢?这里是沈阳市公安局!”
田曦薇的心也跟着震了一下。
珊珊笑起来,肩膀抖擞地重新靠回椅子里,她说:“好,警察同志、好,我都说。我和林茉茉真没什么,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上我,知道我想杀了方过的,时间我也记不得了,大概三四年前吧。我从小鼻子就不行,遗传的应该是,后面发展成空鼻症,每天活得都不像人样,蜘蛛、方过就是这时候把我……俗的我就不说了,你们警察应该比我懂。那时候我是真想杀了他,但我连接近他都没办法。有一天早上醒了我就出门,结果有一封信在我家门口,就是这种拼贴信,里面说知道我想杀了方过,能给我提供计划和道具,如果我想详谈就把信烧了然后第二天把回信放在我们家楼下的牛奶箱里。”
“我一开始确实不相信她,”珊珊说,“我以为是方过来试探我的忠心的,想想又觉得没那个必要,我这种小人物那时候估计还入不了他的眼。我和林茉茉就是这样交流的。”
田曦薇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就算你不怕坐牢,那你不怕柯老贵报复你吗?”
珊珊把头歪了一下:“赌博总要有筹码。”
她又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李一桐看出来不对,抬手出去让人把她拉走。
珊珊犯病了,审问到这里结束,疑团却并没有消减多少。林茉茉是谁?她为什么要给莫莉透露计划、给珊珊提供帮助?她和之前的两个案子有关系吗?又有什么关系?
疑问像沈阳连日的阴云一般压在所有人上空,二月底,北方要入春了。
角落
*桐心薇泯 1.7w+
*小说家X 企业COO
*含女推团全员
田曦薇是在下雨天的一个的咖啡馆里遇见李一桐的,彼时她正在很匆忙的坐在角落里赶稿。不知不觉她已经从上午九点多坐到下午一点多,咖啡馆里上班族的身影逐渐多了起来,认真的小田作家也终于决定抽空抬起头来观察一会儿人间百态当作娱乐消遣。
这个高个子的女生一看就经常来买咖啡,因为她和那个戴眼镜的店员在很熟络的攀谈。
诶,她们两个好像还都是东北人,还互称铁子呢。诶诶诶!戴眼镜的!快别聊啦!你的漂亮老板已经快走到你身后啦!
那个穿高领制服的姐姐一看就是领...
*桐心薇泯 1.7w+
*小说家X 企业COO
*含女推团全员
田曦薇是在下雨天的一个的咖啡馆里遇见李一桐的,彼时她正在很匆忙的坐在角落里赶稿。不知不觉她已经从上午九点多坐到下午一点多,咖啡馆里上班族的身影逐渐多了起来,认真的小田作家也终于决定抽空抬起头来观察一会儿人间百态当作娱乐消遣。
这个高个子的女生一看就经常来买咖啡,因为她和那个戴眼镜的店员在很熟络的攀谈。
诶,她们两个好像还都是东北人,还互称铁子呢。诶诶诶!戴眼镜的!快别聊啦!你的漂亮老板已经快走到你身后啦!
那个穿高领制服的姐姐一看就是领导级别的,她连点单都是举着“七”一样的手势言简意赅的点了一杯拿铁。莫呀,怎么可以这么帅...
还有这个一看就是…那个一看就是…小田侦探悠闲自得的用眼睛记录着自己的小发现,还不忘自豪一下自己身为作家对大自然的观察力。就在小田侦探休息着欣赏窗外风景的功夫,她看到了名为田曦薇的这个人生故事里的女主角,李一桐。
天,她好漂亮。
她或许会进来买杯咖啡?
她进来了。
妈妈,原谅我,她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琴,老样子啊,一杯冰美式带走。”
“好嘞桐子,你那边坐会儿嗷,马上就好。”
李一桐走到吧台边上等待她的咖啡,田曦薇坐在角落里蠢蠢欲动等待一个机会。
她拿到咖啡了。
她要走了。
就是现在,田大侠!
田曦薇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拿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气走向了李一桐。
“你好,我能请你喝一杯吗?”
田曦薇组织的所有漂亮话在真正看清李一桐的脸时全部都被自己咬住了舌头。
救命,田曦薇,虽然她真的太漂亮了,但你怎么能临时编出这么俗套的语言来打开自己的爱情…
田曦薇闭着眼在心里已经给自己判了死刑。
李一桐先是被田曦薇的突然吓到了,紧接着她看向了问话的人:这个女孩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亮晶晶的,像自家的小狗肉,而且笑起来很漂亮,有一个小酒窝呢。
“咖啡吗,那不太行喔,我刚买了一杯呢。”李一桐微笑着用眼神向田曦薇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冰美式。
“啊,不不不,我的意思我想请你喝杯酒,可以吗?”田曦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再次鼓起勇气发出邀请。
太离谱了...田曦薇这破罐子你就使劲儿摔吧。
李一桐沉默了,她就站在那里安静的打量着田曦薇。就在田曦薇已经准备开始打退堂鼓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了。
“那个,我知道我很冒犯,如果你觉得有被冒犯到的话,我…”
“如果你可以请我吃一个巴斯克的话,我考虑一下。”李一桐突然笑眯眯的开口打断了田曦薇的撤退技能。
啊?
“啊好,好。没问题。”田曦薇连忙一口答应下来。
“那就晚上八点,还在这里,记得提前点好我的巴斯克哦。”
“好,没问题。”
“李一桐。”
“啊?嗷嗷,你好,李一桐,我叫田曦薇。”
“那就晚上八点见,李一桐。别忘了我啊,我就在这里等你。”田曦薇又扬起了她的招牌小狗笑容,激动的就差给李一桐敬个礼了。
李一桐也回以微笑给田曦薇,然后挥手去上班了。
田稀薇在遇见李一桐之前本以为自己的思维已经够跳脱的了,没想到在遇见李一桐之后自己反倒倒退到了第二名的位置,奇怪的感觉让田曦薇并不反感,反而让她生出了更强烈的探险心理。
妈妈,我真的要爱上她了。
田曦薇在李一桐走后迅速打扫了一下被自己遗忘在角落里的战场,带着自己吃饭的家伙们回到了家。
穿裙子吧,不行,还是穿裤子吧,万一遇到坏人我好英雌救美大展身手给他们全部打跑掉;穿帆布鞋吧,不行,万一她觉得我很幼稚不成熟怎么办;穿西服外套吧,不行,太正经了我怕她放不开…小田大侠站在自己的衣柜前犹豫不决,挑挑捡捡,最终以一个托马斯回旋大跳把自己摔躺到了床上,还差点儿把床上的小猫康康砸个半死。康康表示抗议的准备从田曦薇的脸上踩过去,没成想在中途却被田曦薇强行的搂入怀中…
“喵。”小猫本准备以爪子欺负田曦薇,没想到田曦薇却恋爪癖大爆发,世界以痛吻小田大侠,倒是没想到小田大侠会说一句“康康你好香。”
另一边的李一桐小姐倒是悠闲,拿着一杯咖啡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报告。
“一桐在吗?”张雨绮在这时敲响了李一桐办公室的门。
“在的雨绮姐,快进来吧。”李一桐抬头看着穿着高跟鞋拿了一大堆材料进来的张雨绮,不愧是我司女强人,感觉雨绮姐哪天落魄到要背着麻袋都不会忘记优雅的穿着她的高跟鞋。
李一桐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连忙抿着嘴低下头。
“哎,你笑啥呢李一桐,我跟你讲这个方案你可得抓紧落实了,别以为投标一帆风顺了就没你事情了,记得要密切和人家厂家联系,查看工作进度,人家甲方下个月月初就要成品呢,你还隔这里笑笑笑,等戚总下个月冷个脸开会说你两句你就老实了,快别笑了抓紧时间干活了啊。”
“好的好的雨绮姐,麻烦雨绮姐还专门给我送过来啦。”李一桐一边拿过材料一边送张雨绮往外走,张雨绮临出门前还准备再吓唬李一桐两句结果被李一桐一个比心小动作整的彻底没脾气了。
“爱你哦,雨绮姐。”
“别贫了,快去工作吧你。”张雨绮笑着关上了李一桐办公室的门准备回到自己办公室去了。
“看什么呢张艺凡,没说你是吧。”
“哎呀雨绮姐你吓死我了!”本想在茶水间偷偷吃瓜的张艺凡被吓的端着水杯直接坐地下了。
“快去工作去,今天方案做得好下班我还可以考虑考虑带你去吃你馋了很久的那家火锅。”
“哇—真的吗?太好了!”
“雨绮姐,爱你哦~”张艺凡也模仿李一桐的动作给张雨绮比了个心就跑回工位了。
“滚蛋。”
晚上七点半 茉莉咖啡馆
小田作家早早的就落座在早上刚坐过的角落里迫不及待的等着另一个女主人公的到来。
”你好,一份巴斯克,一杯威士忌酸不加蛋清,谢谢。”田曦薇没有忘记和李一桐关于巴斯克的承诺,她倒是没有想到李一桐长着一张如此禁欲的脸私下倒是小女孩口味,她也太可爱了吧,田曦薇感觉自己要变成李一桐毒唯了。
田曦薇在蛋糕和酒都端上来后就又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们开始放空,思考自己下一次该找什么看似合理的借口拖稿。
就说自己生了一场大病吧,田大作家决定了。
晚上七点五十九分,李一桐推开了咖啡馆的门,在八点整准时落座在田曦薇正对面的位置上。
“你怎么知道我坐在这里?”田曦薇震惊的看着李一桐直奔着自己走来,然后从容的坐在自己的面前。
她换了一身衣服,橙色的修身外套衬的她的脸如玉膏一样雪白,她应该是刚洗完澡就赶出来了吧,头发还飘着很清新的栀子花味道。
不会是为了我专门做的这些吧...自恋的小田作家开始天马行空了。
“上午离开时我有从窗外看到你坐在了这里,所以猜到了你晚上可能还在这儿。”李一桐又是笑弯着眼在看田曦薇。
让田曦薇好生心动。
“哎呀,桐子你咋这个点儿来了,稀客啊,喝点啥。”
李雪琴在给隔壁桌端酒的时候回头看到了李一桐,还有坐在她对面的田曦薇,她对这个女孩有印象,长得很可爱,今天白天在这里端着笔记本坐了很久。
“有个小朋友要请我喝酒,看她态度真诚,决定答应和她约个会。”李一桐对着李雪琴说完又回头看向了田曦薇,倒是让田曦薇闹了个脸红。
幸亏晚上的咖啡馆灯光暗了下来,不然真是要闹笑话了,田曦薇心想。
“哎呀妈呀,铁树开花了啊李一桐,那可不得了了。”
“你给我一边去啊,一杯莫吉托,快去做。”李一桐看着田曦薇因为害羞越来越低下的头点完酒就推着还想看热闹的李雪琴让她赶紧走了。
小朋友这么不禁逗,还挺可爱的。
两个人听着咖啡馆里播放的古典音乐,喝着酒又聊着天,中途田曦薇还没忘和李一桐互换了一下联系方式,李一桐也没有忘记自己点的巴斯克,倒是让这个夜晚在两个人意料之外的和谐中度过了。
喝完酒后两人站在店外,田曦薇闭眼闻着雨后清新的空气看着暖色调的一排排路灯,突然开口道:“我们散会儿步吧。”她还不想让今天的约会结束。
“可以啊,要不你送我回家吧田曦薇,我家离这里倒是不远。”一晚上下来李一桐已经可以很顺口的直呼田曦薇的大名了,倒是下午主动发出邀请的田曦薇总是犯害羞把李一桐逗的开心。
“巧了欸,我家也离这里不远。”两人默契一对视,竟同时脱口而出了同一个的地方。
“天啊,太巧了吧田曦薇。”
“是啊。”田曦薇抓了抓自己的小脑袋,开心的展示着自己的小酒窝。
“那正好,一起溜达着回家吧。”
一路上田曦薇总是偷看着和自己并肩一起走的李一桐,李一桐说到好笑的事情总会把眼睛笑得弯弯的,然后用手扒拉着她问她是不是也觉得很好笑。橘色的路灯显得李一桐整个人都毛茸茸的,像一只永远都在开心摇尾巴的小狗,天知道田曦薇有多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让她们可以永远走下去,让田曦薇可以永远陪在李一桐身边。
李一桐不知道田曦薇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在这条路上,身边一直认真倾听的女孩其实早已把真心交付给了自己。
天上圆圆的月亮一直被地上的路灯温暖着,小田大侠希望身边弯弯的月亮也可以一直被她用真心温暖着。
李一桐,见色起意只是我那天意料之外的开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其实在第一天晚上和你一起在路灯下散步回家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我们以后会很幸福很幸福了。
“家人们,快看我今天发现了什么!”
“啥呀铁子?快说快说呀。”
“雨绮姐呢?”
“我旁边呢,还有戚哥,我们一起吃火锅呢。”
“哎呀妈呀,我也想吃。TT”
“李雪琴你就给我好好上班吧。”张雨绮突然一个中气十足的语音倒是把李雪琴唬住了。
“哎呀你到底要说啥啊铁子,别墨迹了,急死我们了。”
“我今天晚上在咖啡馆碰到李一桐了,她和一个女孩约会呢,人家小女孩水灵灵的老漂亮了。”李雪琴一边咬着嘴一边飞速的在键盘上打字公布自己今天遇见的“大事儿”。
“?”
“!!!”
“真的假的!”张艺凡抱着手机震惊的连火锅都不吃了。
“真的啊,那女孩瞅着年龄还挺小的,主要是特好看,那眼睛,大大的,看着桐子的时候是一点事儿都藏不住啊。”
“啥子?李一桐中草啃小草?”戚薇直接彪一个方言版语音出来。
“也不能这么说,两个人在一起瞅着倒是挺般配的。”
正在被讨论的两个主人公姐妹情深手挽着手一起走到了小区里准备分别,殊不知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另一边四个人讨论的火热到已经连李一桐的嫁妆都准备好了。
“我快到了,你就送到这里然后赶紧回去吧小田,谢谢你今天请我喝酒,等周末了请你来我家吃饭。”
“好嘞李一桐,那我等你随时联系我啊。”田曦薇笑着捏了捏李一桐的胳膊。
“得寸进尺了啊田曦薇,开始没大没小了。”李一桐追着田曦薇打了一下,田曦薇侧身闪过去,往回家的方向跑走了。
“拜拜李一桐!周末见!”田曦薇蹦跶着转过身子向李一桐大大的挥着胳膊。
“拜拜田曦薇,看着点儿路啊你,别摔个狗吃屎。”李一桐被田曦薇可爱的紧,眼睛弯弯的向早已跑到远处的女孩挥了挥手。
田曦薇回到家洗完澡抱着康康躺在床上,复盘着今天和李一桐的约会。
“她居然比我大七岁呢,根本看不出来欸。”捏一下康康。
“她好漂亮啊,而且好厉害啊,居然已经是一个公司的营销总监了。”吸一口康康。
“营销总监平常是不是很忙啊,那我平常给她发消息会不会打扰到她啊。”呼噜一下康康。
就在田曦薇还准备开口时康康仿佛是受不了了,一口咬到了田曦薇的下巴上。
“痛痛痛欸!我宝贵的下巴是你能咬的吗,我要惩罚你明天没有猫条了康康!”田曦薇爬到镜子面前看了看自己的发红的下巴思考了一下,随后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了李一桐。
“李一桐你快看,我的下巴被康康大坏猫咬了,超级痛欸。”
李一桐刚洗完澡打开手机就看到了这条消息。
“可能这就是猫狗互斥吧,哈哈。”
“李一桐你说谁是狗!”田曦薇在手机的这边撅嘴心想:我才不是狗,我是姐姐的犬系男友。
“不逗你了,我要睡觉了,我们打工人还要早起上班呢。”
“不准睡李一桐。”
“快睡觉田曦薇。”
第二天李一桐刚进入公司就被电梯门口的戚薇拦住了,李一桐还反思了一下自己这周在办公室摸鱼也没被发现吧,不会是张雨绮告状了吧,那很坏了,要不就是张艺凡这个小坏蛋。
“李一桐。”
“对不起戚总,我那个,不该在办公室摸鱼,你给我了这个机会就说明你很看重我,我应该好好把握...”
“停停停,打住啊,谁问你了。”
“你不是来讨伐我的啊,早说啊,吓死我了。”李一桐松了口气拍了拍戚薇,就准备往办公室走。
“也没让你走啊,哎哎哎桐子,你老实和我讲,你昨晚和哪个小女孩约会去了,人怎么样啊,家里条件怎么样啊,车子房子有没有啊,工作...”戚薇立马放下架子小碎步跟着李一桐问东问西。
坏了,把所有人怀疑了个遍倒是把李雪琴这个重点监护对象忘了。
李一桐在心里默默的给张艺凡和张雨绮道了个歉然后恶狠狠的给李雪琴画了个重点标记符号。
“和一个小作家,和你还是老乡呢,重庆人。”
“哟,还是个幺儿撒。”
“人咋样啊,好相处吗?”戚薇又追着问,怕被公司其他员工看出来她在八卦,专门冷着一张脸,还把张艺凡吓了一跳赶紧给李雪琴发消息
“铁子,戚哥今天瞅着不太高兴,一桐姐一进公司她就冷着脸过去追着一桐姐质问了,我们公司是不是要倒闭了,我是不是要没工作了啊。”
“你可把心放肚儿里吧,真倒闭了你就过来陪我做咖啡,多大点事儿。”
“人...挺好的,像小狗一样,很可爱。”李一桐一想到田曦薇就不自觉扬起嘴角,这副思春模样倒是让戚薇头一次见,我们面色如霜的高岭之花去哪里了...
一上午李一桐都在办公室里忙着对接和监工,再一抬头就是张艺凡敲门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
“马上啊艺凡,等我收拾一下。”
“不着急一桐姐,雨绮姐和戚哥都拿完外卖了。”
李一桐收拾完就跟着张艺凡上了天台。
“桐子艺凡,这儿呢。”张雨绮招呼着两人过去吃饭。
“哎,桐子,听说你去约会了,怎么样啊。”张雨绮一边嚼着菜一边看着李一桐。
“怎么都听说了,你也听说她也听说的。”李一桐刚准备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田曦薇的消息就被点名了。
“哎,我们这不是关心你嘛。”
“你们是想八卦还差不多。”李一桐说完张雨绮和戚薇又不好意思的笑了。
“不过我说真的啊,一桐姐,不管你喜欢的是谁,是干什么的,是什么性别什么身份,只要你是真的觉得幸福的话,就放手去爱吧,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后备军,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为你的幸福应援的,真的。”一直只顾着干饭的张艺凡突然从饭碗里抬头神情真挚的看着李一桐。
“对的,艺凡这句话说的没错,不管一桐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永远支持你的。”戚薇也点头应和到。
“哎,你们真的是。”李一桐突然眼窝发酸。
“知道啦~”
说曹操曹操到,李一桐感觉到手机震动,一打开就看到田曦薇发来的消息。
“李一桐,你吃饭没呀?”
“我看今天出太阳了,就散步到你公司楼底下的咖啡馆晒太阳来了,你下午喝不喝咖啡呀,我请你。”
李一桐看着田曦薇发来的臭屁消息突然起了个坏心思,决定逗一逗田曦薇。
“哎,家人们,你们想不想看看我昨天的约会对象。”此言一出把在场正在吃饭的人都呛住了。
“这么快就要带她见娘家人了吗李一桐,就确定是她了?”戚薇悲从中来,突然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女大不中留。
“什么跟什么啊都,就是让你们看看而已。”
一行人跟着李一桐屁股后面进入了咖啡馆,李一桐直奔到昨天的角落里,果不其然看到了正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田曦薇。
“田大作家你把这个位置承包啦?”
突然出声把田曦薇吓了一跳,但更吓人的是站在自己对面的四个女人。
这么快我就要见家人了吗?家人还都挺眼熟的啊。
场面完全出乎了田大作家的意料。
也把除了李一桐之外的三个人吓了一跳,李雪琴,你光说很漂亮,也没说这么漂亮啊。
“哎,李一桐你来啦。”田曦薇连忙站起来露出自己的经典微笑脸面对站在自己对面的四个漂亮的女人。
“姐姐们好,我是田曦薇,喝点什么嘛,我请客。”田大作家决定先下手为强。
“哪有让小朋友请客的道理,想喝点什么姐姐请你。”张雨绮自来熟直接坐到了田曦薇旁边。
“那一桐喝什么我喝什么就好。”
一桐?好好好你个田曦薇,这会儿开始跟我装大尾巴狼了是吧,李一桐眯着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田曦薇。
“雪琴!”张艺凡偷偷跑去前台喊李雪琴。
“哎呀妈呀艺凡你咋突然来了。”
“都来了。”
“啥都来了?”
“所有人都来了,everyone,还有一桐姐昨天的约会对象。”
“我靠,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能骗你吗。”
“快带我去看看。”
两人赶过去就看到一副及其和谐的场景,晌午刚过的太阳微微倾斜的洒在了每个漂亮姑娘们的脸上,勾勒着每个姑娘的明媚笑脸,李雪琴突然想到了自己大学时期在图书馆偶然翻阅到的一句诗歌:
「Because they fear not the coming day,
The girls bathed in sunlight are always bright and gay.
因为不畏惧明天,
所以阳光下的姑娘们总是明媚的。」
“雪琴你来啦,快来一起唠嗑,我跟你讲小田不愧是作家,可太有意思了。”
李雪琴心想幸亏是中午啊,不然就该有顾客投诉了。
“哎妈,大老远都能听见雨绮姐你豪迈的笑声。”
“我就不唠了,还得回去做咖啡呢,你们喝啥呀,我去给你们做。”
“铁子我要一杯青提芭乐。”
“一杯热美式,一杯拿铁,两杯冰美式,待会儿我去前台付款,辛苦你了啊雪琴。”张雨绮接着张艺凡一口气点完了所有人的单。
“害呀,这有啥辛苦的,倒是雨绮姐你,天天喝热美式还不如喝中药呢。”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开始大笑,屋外阳光倒是也更明媚了。
“一边儿去,我告诉你啊李雪琴,不要搞咖啡歧视。”
几个人有说有笑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该上班的时间,期间先是张雨绮拉着田曦薇唠自己知道的八卦,这个狗作家出轨了那个狗上司潜规则女下属,后面又是戚薇拉着田曦薇唠家乡,还给两个人起了一个组合名字叫川渝双薇,最后张艺凡又和田曦薇玩一些互联网烂梗两个人把姐姐们逗得合不上嘴,到最后李一桐愣是一句话都没插进去,但田曦薇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倒是被她照单全收了。
傻狗,都不会往我身上转移话题吗。
“走吧,该上班了社畜们。”戚薇敲了敲桌子。
田曦薇突然的正襟危坐又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戚哥刚刚敲桌子像我高中班主任,哈哈。”小田作家尴尬的笑着挠了挠头。
“哎呀小田别这么紧张,我们都很喜欢你的。”
“就是就是,戚哥就是看着比较有领导架子其实亲和的很。”
“瓜娃儿啷个怕我啥子嘛。”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许逗她了。小田我们先回公司了啊。”李一桐看不得田曦薇被闹了个脸红开口要带她们走。
“这就护上了啊一桐姐~”张艺凡走到门外还不忘拖长了好几个音调打趣两个人。
“李一桐!”
李一桐被田曦薇突然一声吼吓了一跳,回过头疑惑的看着她。
“嘛事儿。”
“明天就周末了。”
“嗯,然后呢。”李一桐不乐意看田曦薇在面对她时露出和别人一样的扭捏样子。
你可以在我喜欢你的期间,主动大胆的向我说出你的所有诉求,因为我不是别人,我会惯着你的,你可以恃宠而骄。
“你说你要请我去你家吃饭。”田曦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她莫名的就是相信,李一桐会答应她说出来的一切。
但这个时候的田曦薇还不知道的是,李一桐的确会答应她说出来的一切,但是是除了在一起之外的一切。
“等我通知。”李一桐举起了手里的手机示意田曦薇,然后扭头和戚薇她们一起离开了。
“哎,你别说李一桐,这小女孩真不错啊。”
“是啊桐姐。”
“李一桐要恋爱噜。”
“恋爱吗?那应该是不会的。”李一桐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晚上下班后李一桐走在回家的路上刚准备掏出手机给田曦薇发出邀请,就听到即将被邀请的对象轻声呼唤了自己的名字。
李一桐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站在路灯下的田曦薇,一个落落大方的田曦薇。
“李一桐,穿这么少冷不冷啊你。”李一桐怔忡的看着逆着光向自己走来的田曦薇。
救命,好像抑制不住自己加速的心跳了。
这可怎么办啊田曦薇。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下班。”李一桐表面上问着冷冰冰的话语但尾调却是上扬的。
她不否认她确实喜欢田曦薇为她花心思的样子。
“今天聊天听到戚哥说你是小懒虫,很少在办公室加班,平常六点出头就下班了,我看差不多到时间了就想着下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遇见你了。”
“你也不怕我有应酬什么的啊。”
“那也没事,我可以在便利店买份关东煮等你。”田曦薇走近李一桐把李一桐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因为我想见你,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出现在这里的。”
“你的手很凉喔,李一桐。”
李一桐没想到田曦薇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直球了,还在加载着田曦薇的话,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被田曦薇的手包住了。
“喂,李一桐,你被冻傻啦?要回家啦。”田曦薇摇了摇李一桐的手让李一桐回神。
“那你吃晚饭了吗?”李一桐回过神来看向田曦薇。
“还没呢,怎么,你要请我嘛。”
“关东煮吃不吃。”李一桐乐意逗田曦薇。
“哎,那很抠门了李一桐。”田曦薇也乐意陪着李一桐打趣自己。
“逗你的,要不要去我家,可以给你煮碗面条。”
“这算提前登门入室了吗?”
“算引小狗入室。”
“李一桐你又说我是狗!”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吵吵闹闹的一起回到了李一桐的家。
田曦薇一进门就被肉肉猛创了一下。
“干什么李肉,太久没见陌生人了太激动了是不是。”李一桐一把把肉肉抱起来放在沙发上回头看向田曦薇。
“小田你随便溜达溜达哈,我去下面,好了叫你。”
“收到长官!”田曦薇对着李一桐做了一个小猫敬礼的表情,给李一桐哄得眼睛又弯弯的了。
“你快去下面吧,我要坐在沙发上和肉肉玩会儿。”
“小心它咬你。”
“那我就喊康康过来把它踢着走。”
“田曦薇你少贫嘴吧。”要不是李一桐已经走进厨房开始备菜,田曦薇就得挨李一桐一拳头了。
“吃饭了田曦薇。”
“哇,看着好好吃啊李一桐,但是为啥你那碗瞅着那么清淡。”
“你和戚哥聊天的时候不是说你很能吃辣吗,我就给你的里面倒了一点我妈做的辣子酱,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哇,很辣吗。”
“我觉得还挺辣的,反正我很少吃。”
“有你辣吗李一桐?”
“田曦薇你和谁学的!”田曦薇语出惊人把李一桐吓得碗都差点端不稳。
“就想逗你一下嘛。”
“我警告你啊,你给我好好吃饭田曦薇。”
两人开开心心的一起吃完饭随后相继瘫坐在椅子上,田曦薇主动提出她来完成善后工作,随即端起碗去了厨房开始刷碗清洁厨房,李一桐就继续瘫在椅子上看着田曦薇忙碌的背影。
如果一直这样有人负责我的善后工作好像也挺好的,李一桐出神的想。
收拾好一切后田曦薇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准备走到门口和李一桐道别。
“谢谢款待啊李一桐。”
“一碗面条就算款待啊,那田曦薇你也太容易被拐走了。”
“只有是你的话才算容易好不好,我很金贵的李一桐。”田曦薇其实不想太着急说出这种话,但浪漫的小田作家又实在觉得如此合拍的她们就应该早早属于彼此。
李一桐看着田曦薇倒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认真的回答她,李一桐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道:
“你可不能让我觉得得到你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会让我变得很自恋的田曦薇,你觉得我还不够自恋啊。”
田曦薇听出了李一桐话里的四两拨千斤,配合的接下了话题。
“那你明天可得给我做顿大餐俘获我。”
“没问题。”李一桐松了口气,她其实是害怕田曦薇追问下去的,她不敢给田曦薇一个答案。
“那就明天见,田曦薇。”
“明天见,李一桐。”
田曦薇回到家躺在床上后翻来覆去睡不着,随即决定坐在飘窗上码字,田曦薇写的专注,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夜,待她再一抬头发现清晨的阳光竟已懒洋洋的撒在了康康的小爪子上。
「其实我一直很讨厌听到“再见”“拜拜”这样的话语,即使我知道会再见,但我还是会失落一下下,还是会感到难过的情绪在腐蚀我的身心,因为这个词语提示着我快乐的时光要结束了,我又要回到落寞中去。所以当有人和我讲“下次见”“明天见”的时候,我会感谢她,说明我在她心里留下了还想再见到我的种子,说明我在她心里不是一个很差劲的人。所以我感谢发明“下次见”“明天见”的人,更感谢对我讲“下次见”“明天见”的人,今天晚上有一个很美丽的女孩她轻声温柔的和我讲了“明天见”,所以我想我应该感谢她。
话又说回来呢,在这个高速发展的社会,我始终认为实体的相遇线下的交流会变得越来越珍贵,正所谓见一面就少一面,所以我想珍惜和每一个重要的人的每一次见面,也请大家珍惜每一次见面。」
田曦薇看了眼手机发现已经九点半了,估计是来不及再让自己小憩一会儿了便拿起手机试探性的给李一桐发消息。
“你睡醒没啊李一桐。”田曦薇发完消息就爬起来去洗漱了,在刷牙的时候李一桐发来了消息。
“刚睡醒,准备去洗漱,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待会儿准备去超市买菜。”
“辣椒炒肉和麻婆豆腐可以吗,我好想吃哦,你会不会做呀?”
“你把我想成什么笨蛋了,这点家常菜有什么不会的,就算不会照着食谱学也学会了。”李一桐倒是喜欢这种会点菜的人,就像工作一样,会让她有目标去做,不需要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思考好久最后还存在让人失望的概率。
“我陪你一起去超市吧,我们可以在小区门口集合。”
“那好,你等收拾收拾就准备出门了。”
李一桐牵着肉肉隔老远就看到了站在树底下哈欠连天的田曦薇,这家伙怕是不知道昨晚几点才睡的了。
“李一桐!这里!”田曦薇抬头就看到了牵着肉肉的李一桐,李一桐今天穿了一个驼色大衣,一步一步走过来都发散着安稳成熟的气息。
田曦薇其实对季节的变化一直没有多强的感知力,但是当李一桐刚刚走进她的眼睛里时,她忽的意识到了秋天来了。
李一桐就是她的秋天预告。
李一桐在前面买菜,田曦薇抱着肉肉在后面犯瞌睡,最后一个不注意创在了李一桐的后背上。
“田曦薇你昨晚偷牛去了吗?”
“那不是突然有灵感了嘛,我也没想到写完天居然都亮了...”
“你熬穿了?”
“算是...吧?”田曦薇摸着鼻子干巴巴的咧了咧嘴,不敢看李一桐。
“我跟你讲,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现在不把身体当回事儿以后可有罪受的,我年轻时候...”
“哎呀呀,就一次就一次,李一桐你比我妈还罗嗦欸。”田曦薇说完抱着肉肉就跑去零食区找花生酱饼干去了,李一桐无奈的又转身从冷柜里挑了一只鸡出来。
中午李一桐给田曦薇炒了两个菜还榨了一杯橙汁,吃完饭李一桐让田曦薇留下来晚上喝完鸡汤再走,田曦薇就跑到沙发上缩起来活像一只餍足的小狗。
李一桐在厨房目光温柔的看着田曦薇困得直打晃,无人知晓此时她的眼神有多深情。
“你去我床上躺着睡午觉去吧小田。”
“哎,那多不好意思啊,我在沙发上呆着就好啦。”
“你跟我还客气上了,我给你拿套新睡衣你就进去安心睡吧,正好我待会儿不睡我下午还得加会儿班。”李一桐推着田曦薇往自己屋子里走,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新睡衣递给了田曦薇,临出去前还贴心的替田曦薇拉上了窗帘关上了门。
“今天是我陪你睡午觉噜。”田曦薇抱着怀里的肉肉说完随后就进入了梦乡。
李一桐听着屋子里传来的安静感觉到莫名的心安,换做以前她是绝对不可能放人进入自己的屋子的,连戚薇她们来了都只是在客厅活动,很少有人会进到她的房间里,但她好像已经默认了田曦薇本来就可以进入那里,也默许了田曦薇拿走自己心门的钥匙。
李一桐闭着眼睛希望这样的生活可以再长久一点,起码现在她不想失去田曦薇,哪怕未来有一天田曦薇会骂她自私也无所谓了。
随后的日子里两个人就一直保持着暧昧的朋友关系,田曦薇每天都一如既往的会在路灯下接李一桐回家,有的时候李一桐加班她就打着要和张艺凡分享惊天大瓜的名义骗张艺凡把她带进公司里然后在李一桐的办公室门口等着李一桐下班。
李一桐每个周末都会叫田曦薇来家里吃饭或者两个人一起出去探店,吃完再去咖啡馆小酌一杯然后一起回家,到后面田曦薇一进入李一桐家就自觉的进房间里换上属于自己的睡衣然后霸占李一桐的沙发和卧室,有时候甚至还会直接端着笔记本窝在李一桐家码字。
甚至会给李一桐一种田曦薇好像才是这间房子的原住民一样的感觉。
但即使如此两人仍未戳破关系,田曦薇每次试图提起的时候都会别李一桐笑着打太极糊弄过去,有的时候田曦薇都怀疑李一桐是不是真的学过太极拳,戚薇有时候也会问李一桐,张艺凡和李雪琴也会问田曦薇,但都没有得到过答案,直到张雨绮严令禁止她们三个不许问了,她们三个便也不问了。慢慢的田曦薇也不提了,因为她喜欢,喜欢李一桐,所以李一桐如果真的不想,那她就不做了,哪怕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被判了无期徒刑。
两个人就一直保持着这样若即若离的关系持续到两人认识的第三个冬天。
周五晚上李一桐在下班路上和田曦薇讲自己这周六有个客户要见面,不能陪她了,让田曦薇去找张艺凡玩,正好张艺凡想去看的那个展是前几天田曦薇和她提过的,张艺凡就想让田曦薇陪她一起去,说罢李一桐还把票递给了田曦薇,田曦薇虽觉得有一点不对劲但她也说不上来就只好点头答应。
星期六田曦薇和张艺凡两个人意犹未尽的逛完展出来准备去一个最近很火的西餐厅吃饭,两个人进到餐厅前还一直叽叽喳喳的探讨展出的意义,直到张艺凡说了半天话才发现身边的人沉默了,正当她扭头准备询问时就看到田曦薇一直看着一个方向,张艺凡顺着田曦薇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李一桐,和一个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让张艺凡都觉得刺眼。
“哎呀,小田我突然不想吃西餐了,咱们去吃火锅吧,不吃这外国饭了,走吧。”说罢张艺凡就要拉着田曦薇离开。
“我们去打个招呼吧艺凡,都碰到了哪有一声不吭就走这一说。”田曦薇往李一桐的方向走过去,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竟有些发抖,她当然害怕了,害怕李一桐把她甩开,她无时无刻都在害怕的事情现在可能马上就要发生了,她怎么可能不抖呢。
张艺凡在后面看着田曦薇故作坚强的模样不是滋味,却又不知该做点什么,两方都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忍心让任何一个人受伤。
“好巧啊李一桐,你也来这里吃饭呀。”田曦薇走到李一桐旁边出声和李一桐打招呼。
李一桐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惊愕的回头就看到了微笑的田曦薇和有些沉默的张艺凡,田曦薇的笑是苦的,认识这么久了她对田曦薇的微表情再清楚不过了。
“哈哈,真的好巧啊一桐姐。”
李一桐正准备开口讲话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却先开口了。
“一桐这两位是?”男人用眼神示意着李一桐。
“你好,我是...李一桐的好朋友。”田曦薇不让李一桐讲话,她怕李一桐会说出她不敢听到的话
“一桐的朋友们是吧,你们好,我是一桐妈妈安排的相亲对象,我叫毕盛,今天就是想和一桐聊一聊,看看我们两个合不合适。”对面的男人适时的站了起来向两人微微鞠躬。
相亲对象?客户?合不合适?
田曦薇被李一桐气笑了,她辛辛苦苦小心翼翼靠近了李一桐这么久,到头来落得了一个被欺骗的结局,一个外人却可以轻轻松松的坐在她的对面聊天然后说看看两人合不合适。
田曦薇头一次感受到了无力感,一句话像凉水一样从她的头上倾束泼了下来。
没等李一桐开口讲话田曦薇扭头就走掉了,张艺凡扭头看了一眼李一桐也跟着田曦薇走了,留下李一桐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两人的背影。
自那天以后田曦薇就好像消失了一样,李一桐发的消息也石沉大海,在小区里也再也没有偶遇过田曦薇,甚至连小说都停更了,她才明白如果不是田曦薇主动,这些偶遇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生,她一个作家怎么可能经常在小区里闲逛呢,不过都是田曦薇愿意罢了。
那天之后李一桐就把毕盛拉黑了,她每天下班回到家就看着田曦薇给这个家留下的痕迹,床头柜上的玩偶,厨房里田曦薇专属的水杯,沙发上田曦薇买来的肉肉定制款抱枕,还有客厅地上田曦薇嫌李一桐老光脚跑来跑去专门斥巨资买来的地毯,李一桐讲不出话,也抑制不住眼泪。
冬季实在漫长,但终究也算是慢慢过去了,在冬季的末尾,李一桐收到了田曦薇的消息。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来咖啡馆见一面吧李一桐。”
李一桐走进咖啡馆就看到了一如既往坐在角落里的田曦薇,田曦薇比最后一面次见面时瘦了很多,只穿了一件开衫缩在角落的沙发上,手里还端着一杯热拿铁,其实她一直都不喜欢冰美式的,李一桐也知道。
“小田。”李一桐又坐在了田曦薇正对面的椅子上。
“你来啦李一桐。”田曦薇还是微笑着看着李一桐,但这次不一样了,李一桐能察觉出来,田曦薇的眼睛里有一片悲伤的湖。
“这段时间去哪里了,瘦了这么多,也不回消息,也没有更新小说,我很担心你。”李一桐担忧的说着。
“生了一场大病就瘦了,没怎么看手机这段时间,小说请假停更了,现在大病初愈了。”田曦薇嘟嘟囔囔的一一回复道。
“李一桐,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说,”田曦薇放下了手里的咖啡和李一桐对视。
“我们就到此为止吧。”田曦薇忍不住苦笑,这段没有开始过的感情甚至不能用结束来作为结语。
李一桐,我的出现是不是困扰了你好久。
”我说的到此为止是指我们都好好珍惜这份美好的回忆就好了,两个人都不要再勉强彼此了,我们都对着对方好好的说一声再见,也算是对这几年的尊重,我以后也终于不会让你再感到为难了。”田曦薇在生病期间,张雨绮来找过她,田曦薇从张雨绮的口里得知了李一桐当初在艺校和一个女生谈恋爱最后别曝光到全学校的事情,当时所有人都视李一桐是个异类,这个事情最后闹大到李一桐的父母都知晓了,李一桐的母亲愤怒的扇了李一桐一巴掌,李一桐甚至也冲动的答应了父亲气头上说的那句“断绝父女关系”。那时年轻的李一桐本以为自己的爱人会和自己一样勇敢,以为她们自由了,却没想到再回到学校后却只听见了爱人早已转学的消息,周围所有人都在指责李一桐,说那不是她的爱人,那是她人生中犯的错误。从此李一桐开始变得胆小,不再开口谈论感情,害怕生活的变数,害怕犯错。
就在田曦薇准备接着说下去的时候李一桐开口了。
“最初同意和你产生联系的时候是因为我只是想找一杯可以偷闲喝的美酒,但慢慢的我发现我开始越来越在意你,我怕我的人生又会因为你这个不可抗力的加入从而开始产生许多我所未知的错误,所以我每次在面对你更进一步的邀请时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后退,但是胆小又贪心的我又总是想偷偷的再尝一口名为田曦薇的甜蜜,再尝一口,再尝一口…”李一桐也苦笑着。
“因为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有一个可以被人保证的未来,但我太自私了,我不舍得把这么好的你拱手让给别人,我不舍得说再见,对不起,田曦薇,对不起。”李一桐说完只是低着头一边擦眼泪一边一味的道歉。
“没关系的李一桐,我不怪你,我们回到各自的人生轨道里去就好了。”田曦薇不敢哭,她怕李一桐再为她浪费心神,也知道她的眼泪其实实质上已经没有用了。
她的眼泪只能砸进李一桐的心里,却砸不进李一桐的生活里。
出了咖啡馆,李一桐逃一样的坐上了去张雨绮家的计程车,她害怕回到家看到有关田曦薇的一切,她甚至不敢再看到田曦薇变得暗淡的眼睛。街边流浪的卖艺少女大声的唱着王力宏的《爱错》,李一桐在活着的35年人生里,她也没想过自己会这样爱,会这样爱错。李一桐抬头看着路灯一盏又一盏的交替更换,想到了第一天认识田曦薇时也是这样的路灯护送着她们回到了家。
还坐在角落里的田曦薇确认李一桐真的已经离开后才敢任凭眼泪落下,她就坐在角落里静静的哭,想着最后和李一桐的对话。
“那你离开我会做什么呢?”
“我会再次慢慢的用别的方式充实我。”
“田曦薇,你也要如此。”
“我做不到啊,李一桐。”
“我叫田曦薇,李一桐,别忘了我,我叫田曦薇,我还会在这儿等你。”
我们现在没办法在一起也没关系,我会等你勇敢,这是田曦薇在关于喜欢李一桐这件事情上的最后一条退路了。
田曦薇又想到,她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掉,和李一桐的故事居然就已经结束了。
田曦薇回到家又坐在飘窗上,音响随机播放又不适时宜的放到了卢广仲的《最寂寞的时候》。
「这是今天最寂寞的时候
太阳照着你好温柔
所有的希望
怎麽被绝望
淹没」
窗外下雨了,李一桐,我的心里也下雨了,你何时才敢撑把伞走进来呢。
时隔半年田曦薇的新作品发布了,张艺凡买了一本送给了李一桐还千叮咛万嘱咐李一桐一定要看完。
李一桐周末缩在沙发上翻看着田曦薇的书,原来她总是秉持着书必须要在书房看的观念,自打认识田曦薇后好像真的染上了好多坏习惯啊李一桐心想。
小说篇幅不长,一个下午李一桐就看完了,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写着:
「三年前的秋天,我认识了一个大我七岁的女孩,她很漂亮,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她还养了一只马尔济斯,比我的小猫康康要轻上五倍,她的马尔济斯很勇敢,我们第一次见面它就横冲直闯差点把我创飞了,我后来就总是想啊,要是她的主人能和它一样勇敢就好了,但可惜的是她还是不太勇敢,我们别无他法只能选择分开。
李一桐,你总说这是一个情感成本很高的社会,你不敢试错,但是今天在这里我还是想和你说,只要是关于你的投资我根本就不会在乎成本,不管这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管未来我们遇到了什么困难,我都会在你身边支持你,为你的人生应援,我永远都在这里。」
李一桐看到这句话时仿佛就看到了田曦薇曾经无数次看向她时温柔又坚定的眼神。
这一刻李一桐明白了,如果人生的一笔一画都是用铅笔去描绘的,那田曦薇永远都是她身后的那块最高级橡皮擦;如果人生是用小刀精雕细琢出来的泥塑,那田曦薇就是会一直赋予她容错的那块泥巴,只要你愿意给这块泥巴浇水,那这块泥巴她就永远都会是你重新开始的底气。
田曦薇不是李一桐生活中的不可抗力,田曦薇是李一桐生活中的不可或缺。
李一桐拿起外套冲出了家门,她要找到田曦薇,她现在就想要田曦薇。
“谁啊?”田曦薇刚洗完澡就听到一直有人在敲她的门,还以为是什么跟踪狂,田曦薇去厨房拿起菜刀凑近猫眼一看居然是李一桐,田曦薇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我,李一桐。”田曦薇听到声音赶紧开门把李一桐叫进来了。
“大晚上的你...”田曦薇话没说完李一桐就把她打断了。
“小田你先别说话,我订了明天一早回济南的机票,我想回去和我的家人澄清一件事情,你等我回来,好吗?”田曦薇还有点懵懵的,只知道点点头。
“当然可以了,小田最擅长的就是等李一桐了,你知道的呀,李一桐。”田曦薇向李一桐眨了眨眼睛。
李一桐第二天回到济南,李母还没感受到孩子回家的热情就先被李一桐的话唬住了。
“妈,以后别给我介绍相亲的了,我有喜欢的人了,是个女生,这回不一样,她很勇敢,特别的勇敢。”
“而且我想向你们澄清一件事情,年少时的我不敢说,但现在成熟的我想告诉你们。”李一桐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的爱人不管是男是女,她都不是我人生中的错误,我的爱人只是我的爱人,爱了就是爱了,你们可以说我爱错了人,但你们不能说我的爱是个错误。”
自打这些话被李一桐一股脑说出来之后李一桐的父母已经三天没和李一桐讲过话了。
最后李父在得知李一桐第二天一早就要回长沙时把李一桐叫到了客厅里。
“李一桐,我问你,就确定是她了对吗。”
“对,就确定是她了。”李一桐感觉她好像从未如此坚定过。
李母在旁边叹息着往李一桐手里塞了一张银行卡。
“这是我和你爸这么多年攒的钱,本来是准备留给你结婚用的,你拿着这笔钱,去和那孩子好好过日子去吧,不要太辛苦了。”
“爸爸妈妈这几天也不是故意不和你讲话的。”
“爸爸妈妈这回选择相信你,但你得给爸爸妈妈一点时间接受这个社会的情感链接好像真的多元化了。”
“这几天我们也想通了一些,反正不管你喜欢谁,我们永远都是爱你的。”
李一桐听完这些话扑进父母的怀里哭的像个孩子一样,仿佛要把她这么多年小心翼翼承受的所有委屈都哭出来了。
第二天李一桐趁着飞机起飞前给田曦薇发了消息。
“晚上你从出版社聚完餐回来我在老地方接你回家。”
“你要回来啦李一桐!”
“嗯呢,晚上见。”
晚上田曦薇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就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李一桐,和三年前第一次见到李一桐一样,田曦薇的心依然在为李一桐跳动着。
李一桐喜欢暧昧田曦薇就愿意陪她暧昧,李一桐想要在一起田曦薇就会立马毫无芥蒂的和李一桐在一起,李一桐想要甩开田曦薇田曦薇也会听话配合她主动离开。这么久她们都是这么过来的,那么现在田曦薇看到了愿意为她勇敢一次的李一桐站在她曾站过无数次的路灯下接她回家的时候,田曦薇不清楚她有什么理由不原谅李一桐。
神啊,请你不要因为我的愚忠而惩罚我那有些胆小的爱人,要怪就请怪我饮鸩止渴又甘之如饴。
在一起后的一个偶然的周末,两个人一起缩在沙发上看电影,李一桐看到男主跪在地上求女主原谅他的桥段时突然抬起头问田曦薇。
“哎,田曦薇,你为什么如此轻易的就原谅我了。”
田曦薇思考了一瞬,接着扭过头去一直盯着李一桐的眼睛,过了很久,久到要不是田曦薇的眼睛还在睁的大大的看着她,她都要怀疑田曦薇是不是睡着了。
田曦薇叹了一口气开口讲,
你知道吗李一桐,我在那天逃跑后的一个月里一直不敢出门,我怕看到我们一起走过的街道,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我们一起见过的人和遇见过的事情都会让我想起你,但我更怕我会因此开始怨怼你,你知道吗李一桐,我一点都不想讨厌你,我甚至喜欢你喜欢到害怕讨厌你。
但我其实还是有点恨你的吧,恨你那晚走的太决绝了,甚至没有给我的心一点缓冲的时间,我像是被上帝突然宣判死刑的无辜教徒,我还是不甘心就这样被你抛弃。
后来有一天艺凡来找我,她又带我去了咖啡馆,我和她还有雪琴坐在咱们经常坐的那个角落里一起晒太阳,咖啡馆的店长菲菲姐在店里放了一首歌,叫《大眠》。
「就让我陪她恋完这场爱,
只求心花终于盛开,
就没有别的期待,
等梦完醒来,
再去收拾残骸。」
我听到这几句歌词的时候突然就想开了,
我不怨了,李一桐,我爱你,
爱你的全部,自然也包括你心里的所有小角落。
【桐心薇泯】止咬器 中
私设兽人世界 ooc
第二天清醒时,田曦薇感受着怀里的触感,不敢睁开眼。
这个触感可不像小猫…
她微微睁开一条缝,发现李一桐在半夜已经变回去了,想来是因为喝醉了所以没控制住吧。
总要有个人先醒的。
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肩膀漏在被子外,黑发和人一样,乖乖的缠在她的手臂上,只是扎的她有点痒,她看着那人像是醒了,赶忙闭上眼,装睡。
感受着李一桐翻身坐起,有一股让人没办法忽略的视线不断打量她,田曦薇庆幸自己睡觉时是侧躺睡的,头发能盖住眼睛,因为随着李一桐的视线,她...
私设兽人世界 ooc
第二天清醒时,田曦薇感受着怀里的触感,不敢睁开眼。
这个触感可不像小猫…
她微微睁开一条缝,发现李一桐在半夜已经变回去了,想来是因为喝醉了所以没控制住吧。
总要有个人先醒的。
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肩膀漏在被子外,黑发和人一样,乖乖的缠在她的手臂上,只是扎的她有点痒,她看着那人像是醒了,赶忙闭上眼,装睡。
感受着李一桐翻身坐起,有一股让人没办法忽略的视线不断打量她,田曦薇庆幸自己睡觉时是侧躺睡的,头发能盖住眼睛,因为随着李一桐的视线,她只觉得被她注视过的地方温度都在上升,她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下一秒就要暴露。
好在李一桐没说什么,默默起来去洗漱,田曦薇躺在床上,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时,李一桐又回来了。
两人对视,相顾无言,还是田曦薇先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一…桐姐,早上好啊,”她努力扬起一个和平时差不多的笑脸看着李一桐。
“早上好。”
李一桐好像不记得昨晚的事了?田曦薇观察她的神色,与平常无异,开口试探道,“桐姐昨晚喝多了,我就把你扶到房间里睡觉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没有,谢谢小田,昨晚照顾我们几个醉鬼肯定很辛苦。”回应她的只有李一桐的话和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是不想提这件事,还是真的断片了。
田曦薇发现自己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李一桐。
两人在此之后就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吃早餐时,田曦薇的视线也一直落在李一桐身上,身旁的张艺凡看着两人发出了“嘿嘿嘿”的笑声。
因为行程的安排,两人要坐同一班高铁,那时好像又变的正常了,像好朋友一样的嬉笑打闹,李一桐还开玩笑似的磕起了她和另一名男演员的cp。
急的田曦薇在现场大喊一句“我们才是真的!”
被自己的话惊到了,她低下头不敢看李一桐。
感谢上天让我今天出门戴了个帽子。
她低头低的太快,没看到李一桐眼里被取悦到的情绪,但只是一瞬,这种情绪就被很好的压在最底。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田曦薇对她的心思呢,每次拍综艺时自己的特殊对待,做单人任务时一直紧皱的眉头和那两句没吐出口的脏话,在柱子后站着时和别人都不一样的神色,包括生活中对她的关心,微信上有些暧昧的聊天,每次靠近都有些僵硬的身体。
李一桐刷到过很多她们的cp剪辑视频,田曦薇眼睛大,每次偷瞄她都会被人剪下来,李一桐总忍不住偷笑。
可是还不够,她是合格的猎人,她要她的小狗从始至终永远选择她,她不要谈几年就分手的恋爱,她要不管她怎么做,小狗都会贴在脚边,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永远不离开她。
这是34岁的李一桐对27岁的田曦薇无法宣之于口的阴暗的爱意。
田曦薇在她身边剥着橘子,神情很认真,她细细的撕下橘络,李一桐不喜欢它的口感,这样想着又感觉自己好像有些了解她了。
一旁的李一桐支着脑袋看着她剥,其实有橘络她也能吃下去,但就是喜欢看田曦薇为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样子,很专注,好像这一瞬间没人能打扰她,是只属于自己的时间。
“张嘴。”李一桐顺从的摘下口罩,感受温热的指腹擦过唇边,那人像是触电了一般猛的僵了一下,随后立马把手收回去,李一桐伸出舌尖舔了舔被擦过的地方,成功看到了田曦薇通红的耳朵,她餍足的靠在椅背,咬破橘子,一瞬间带来的酸涩好像也变甜了。
田曦薇看着她这幅样子,又想到了昨晚窝在怀里的那只小猫,看着高冷清贵,其实会对熟人翻出肚皮,摸摸下巴,还会眯起眼睛舒服的打着呼,只是试探不到小猫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让她有些不爽,不过来日方长。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闭着眼进入睡梦里,压力太大,工作的忙碌让两人没什么玩闹的心思,只能趁着现在抓紧补会觉,尤其是田曦薇,那晚抱着小猫在床上躺到凌晨四点才因为疲累堪堪睡去,这些天哪怕在梦里,也全是那只小猫的痕迹,想到这不禁又看了看身边的人,这些天让她睡不好的始作俑者,此刻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歪着脑袋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进入睡眠了。
她磨了磨牙,假装凶狠的朝着李一桐瞪了一眼,又被自己的行为逗笑了,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看着李一桐朝向自己的脑袋,超绝不经意的也歪过去,两人的头靠在一起,田曦薇一动都不敢动。
李一桐真的好香啊。
这是田曦薇第二次感叹。
等下高铁时,田曦薇才悲催的发现自己落枕了,轻轻碰一下都痛,整个人只能歪着脖子走,李一桐嘲笑她,却还是把手放在她后颈,轻轻揉捏着,因为靠近,从背后看李一桐整个人像是把她拥入了怀里,田曦薇身子更僵了,自暴自弃的想,要是这时候有代拍拍到两人的姿势,别人会怎么想呢?
在参加女推之前,田曦薇对于李一桐这个名字,仅仅只是听说过,经纪人对她耳提面命,让她离李一桐远点,除了录综艺外最好不好有过多接触,田曦薇还记得那时候经纪人的表情,她皱着眉头恶狠狠的说:“那个人带出来的艺人,能是什么好东西?田曦薇你给我离她远一点!”
可田曦薇从来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她开始对李一桐有了兴趣,她开小号进入李一桐的超话,翻看她的照片,了解她的过去,下戏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她演过的剧,刷她发过的抖音,卡着零点在超话里签到,总是借着出去逛逛的理由晃悠到李一桐的剧组门口,这样倒是偶遇过几次,李一桐看见她也只是礼貌的笑笑,戴着口罩的脸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那人冲她弯了弯眼睛,田曦薇确定自己那时候还没有对她有除了好奇以外的感情,她只是好奇这个经纪人口中的“艺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女推录前导的时候才算是两人真正的第一次见面,看着李一桐笑着走进来打招呼的时候,她想:怎么会有人笑的时候眼睛这么弯啊。
喜欢上李一桐像是呼吸一样简单,应该说没有谁会在和李一桐相处后不喜欢她,姐姐很稳重,会撒娇,关键时候又很可靠,在所有人都害怕的时候会勇敢的站在前面保护她们,明明自己也害怕的发抖,会在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给她点一份清淡的饭羹,会陪着她们玩幼稚的小游戏,会在黑暗里握住田曦薇的手,凑到她耳边让她别怕,会在自己抱着莫宝崩溃的时候安抚莫宝的情绪时,巧妙的保留了她的尊严和给她调整的时间。
作为演员来说,田曦薇的共情能力太强,这让她能共情到剧中的人物,很好的演绎出剧中人的情感,但这份共情也会让她在很多事情上容易冲动做事,她已经想象到如果自家经纪人知道自己喜欢上李一桐,一定会痛骂她一顿,接着拒绝自己参加第二季女推的录制,把自己塞进剧组里不让自己闲下来能有和她接触的时间。
喜欢李一桐太容易了,可是要一直喜欢下去好难啊,她想。
在酒店里准备分开时,田曦薇突然叫住李一桐,神神秘秘的说一会凌晨来她房间,她有话想跟李一桐说,李一桐看着她沉默了三秒,点了点头,转身让助理给她打掩护,助理只能捂着耳朵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凌晨一点半,李一桐洗完澡穿了一身黑,戴着帽子和口罩敲响了田曦薇的房门,田曦薇开门把人拉了进去,一进门看见她这幅样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李一桐,你怎么跟个特工一样啊哈哈哈哈哈。”
李一桐摘了帽子捋了捋头发,听见田曦薇笑她反手就把帽子扣在田曦薇头上,听着那人嗷了一声也笑了出来,刚想伸手把帽子摘下来,田曦薇就问她:“我戴着你的帽子,好看吗?”李一桐眯了眯眼,莫名觉得眼前的人今晚有些不太一样,但还是回答道:“好看的,你戴什么都好看。”
田曦薇拉着她坐在沙发上,自己跑去照镜子,天知道李一桐的东西怎么都这么香啊,刚扣上那一下差点把她香懵了,下意识的不想让她拿走。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田曦薇在心里唾骂自己跟个变态私生一样,但又嗅着帽子上的气味舍不得还给她。
“小田?”
“诶,来了来了。”
田曦薇走过去观察李一桐的表情,看她没有要把帽子拿回去的意思默默松了口气,又继续在心里唾骂自己:“桐姐,就是…”田曦薇支支吾吾的,一句话在嘴里死活说不出来。
李一桐像是被这幅样子可爱到了,轻笑一声,靠在沙发上懒懒的说:“想说什么就说嘛,你怎么还支支吾吾的。”
“就是!我能不能摸摸你的耳朵!”
说出来了…完了…
果然,李一桐雷在原地:“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我那晚变回去了吗?”田曦薇一想到那晚就害羞的猛点头,随即想到什么,结巴着开口解释:“我不是故意的!那晚我送戚哥她们回房间,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你兽化了,然后,就是,对不起!”
“你倒什么歉啊?”
“我感觉你不是很想让人知道…”
“那你还说出来?”
“我真的很喜欢兽人,桐姐你是我这么多年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我就,忍不住。”
李一桐不说话,李一桐叹气。
田曦薇看她这样,默默低下头不说话,心里退堂鼓打的邦邦响。
“那就算了…” “可以。”
两个人同时出声,田曦薇的眼睛唰一下就变大了,抬起头惊喜的看着李一桐,那双眼睛像是一下子被光侵透了,看的人心里软软的。
“但只能看一会,我过会还要回房间休息呢。”
“好!!!”
“那我就,开始了?”田曦薇猛点头。
李一桐将扣子松开了些,一下子就缩进了衣服里,抖了抖脑袋走了出来,她往前走了几步,趴在田曦薇腿边:“发什么呆呢,不是想看嘛,快看吧。”
田曦薇像个愣头青一样“哦哦”两声,抖着手去摸李一桐的背。
好软,好柔顺的毛。
她视线向上看去,看见了李一桐时不时晃动的耳朵,不说话,轻轻压上去,吓了李一桐一跳,耳朵一瞬间变成了飞机耳,转过头,碧蓝的眸子瞪了田曦薇一下,但又把爪爪往怀里收了收,田曦薇终于如愿以偿的摸到了耳朵,和康康好像不太一样,撸康康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的揉捏怀里的小猫,可面对李一桐时,她只敢轻轻的用掌心从头顶顺到尾根。
“桐姐,你是多大的时候第一次兽化的呀?”
“18岁。”
“那你一开始会不会控制不住自己啊?”
“会,那时候在家待了一周才熟悉这种感觉,那几个月还会因为时不时的刺激暴露出一些,比如耳朵和尾巴出来了,但还是人类的身体什么的。”
田曦薇在心里想了一下李一桐猫耳猫尾的样子,加上李一桐带上金丝眼镜蓝瞳的样子,她感觉更渴了。
“桐姐我真的好喜欢兽人,我做梦都想当兽人或者有个兽人朋友。”
“为什么呢?”
“因为当人类的时候不能逃避呀。”
李一桐想过很多田曦薇会说的理由,比如可以变动物很酷,比如很喜欢小动物,可就是没有想到因为变成小动物可以逃避这个理由。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话,只能起来趴在田曦薇的腿上,让她摸自己的时候可以更舒服一点。
“小田有什么需要逃避的事吗?”
“以前有,那时候很讨厌上学呀,就想如果我是兽人的话就可以变成小动物跑到外面去撒欢的玩,也没有人会觉得我奇怪。”
想到之前在网上看到田曦薇在学生时代的一些谣言,李一桐感觉心脏闷闷的疼,她深呼吸一口,顶着田曦薇惊诧的目光,将肚子露给她转过头不好意思说。
“摸摸我吧,田曦薇,就像你摸康康那样。”
田曦薇愣住了,呆了两秒后她笑了,低低笑着,李一桐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尾巴在身后胡乱摇着,暴露了主人害羞的心情。
她把脸埋在李一桐肚子柔软的毛上,那里是最靠近李一桐心脏的地方,越笑越大声,笑的整个人都在抖,李一桐没有说话,她小心的收起了爪爪上尖锐的指甲,用肉垫抱着田曦薇的头,感受到自己的肚子被什么打湿了。
“我没事的桐姐,你放心,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是觉得兽化很酷诶。”
“你也很酷。”
田曦薇已经数不清今晚的心脏到底因为李一桐软了多少下,她眯着眼睛把李一桐抱在怀里,小心的吻在耳朵上。
“干嘛。”
“不干嘛~”
剩下几期的录制都很正常,两人之间有了一个秘密,相处的也越来越暧昧,最后一期开录前,田曦薇跟做贼一样用房卡开了李一桐的房门。
刚开门就冲着床上的小猫扑过去,把小猫搂在怀里亲亲摸摸,李一桐已经被她无赖的行为搞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上次看她那么可怜,就不该答应每次见面都兽化给她看的。在心里狠狠的想。
田曦薇哪里知道小猫的心思,她只是一个爱小猫爱李一桐的小孩子呀。
“田曦薇,你洗澡了没?”
“没呢,刚到酒店就来找你啦!”
“?快去洗澡!!!!”
小猫飞扑一脚,踩在田曦薇脸上:“不洗澡不许上我的床!”
田曦薇抱着小猫又猛猛洗了一口,将小猫安稳的放在床上,拿着给自己准备的浴袍哼着歌进去洗澡了,只是洗到一半,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打墙发出的声音,被泡沫糊住眼睛的田曦薇接水抹了一把,转身看去,什么也没有,“什么情况?”在心里这样想着。
直到洗完田曦薇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感觉浴室不通风,澡越洗越热,照镜子擦头发的时候却看见自己头上顶了一对耳朵,还是立耳,田曦薇以为自己眼花了,把镜子擦干,又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发出尖锐的爆鸣,这可把我们小猫吓得从床上蹦了起来。
本来兽化后除了还能说话会思考之外,其他的和兽没什么区别,听力也会变的更敏感,这声爆鸣和在李一桐耳朵旁边扔了个二踢脚炸开没什么区别。
她赶紧跑到浴室门口,又怕田曦薇没穿衣服,只能焦急的在门口喊:“小田?怎么了?你受伤了吗?我能进去吗?”
田曦薇还呆楞在镜子前,听见李一桐的声音,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把门打开,李一桐已经恢复人形态了,此刻浴室的暖气冲出来,整个浴室都是雾蒙蒙的,她有些看不清田曦薇的样子,直到人走到她面前,她也愣住了。
不是,谁告诉她,25岁的人怎么还会分化啊????
田曦薇委屈的看着李一桐,她很热,感觉澡白洗了,又出了一身汗,那双耳朵立在那吸引人的视线,尾巴下垂左右晃着,李一桐毕竟是姐姐,看着田曦薇的样子还是保持冷静,把人拉着坐在床边,让田曦薇给她讲一遍事情经过,听完后又陷入了沉思。
看着姐姐思考,田曦薇也不敢打扰她,只能偏低头,和自己新的器官大眼瞪大尾,伸手轻轻抓着,田曦薇只觉得一阵酥麻的感觉从尾巴升到头顶的耳朵,她赶紧放开手不敢乱碰,再回头发现李一桐拿着手机打字,没过几分钟就让田曦薇去收拾一下,田曦薇还处于懵逼状态,呆呆的问她去哪,李一桐深呼吸一口气:“去专门的兽人医院,检查一下为什么这么晚才分化,还有为什么分化只分化了一半。”
说罢她拿衣服进了浴室,田曦薇也在外面匆忙的换衣服,快出门时,李一桐看着田曦薇脸上憋屈的神色,又看了看她硬塞进去还在乱晃的尾巴,叹了口气:“田,你别穿这条裤子了,我这有不穿的裤子,我给你剪个洞,你穿上,还有帽子也是。”
“谢谢桐姐…”
自从三岁之后,田曦薇就没穿过下半身还要开档的裤子,但是尾巴塞进裤子里真的很难受,田曦薇穿的也多,只感觉身上更热,让她控制不住的想脱衣服伸舌头散散热,发觉她的举动,李一桐让人站在阳台上吹风,还好那时候的夜晚已经很冷了,田曦薇感觉舒服多了。
又感觉自己的尾巴不舒服,默默的把尾巴放出来,羽绒服往下扯了扯,她不想被李一桐以为是个喜欢在别人房间脱裤子的变态啊…
不久,李一桐拿着裁剪好的裤子走过来,让田曦薇穿上试试,不合适的话再改改,田曦薇看她一直盯着自己,尾巴在身后摇的更快了,她红了脸让李一桐转过去,李一桐也僵着转过去,听着身后布料摩擦的声音,李一桐又往房间里走了几步,试图放小声音,可寂静的黑夜里,整个房间甚至外面除了风声再没有一点声音,李一桐尴尬的拿出手机假装在刷视频,实际上什么也看不进去。
听到身后田曦薇叫她才转过去,田曦薇憋红了脸:“有点…小。”李一桐垂下眸子看,确实小了点,她刚想让田曦薇把裤子脱了给她,她再裁剪一下,又不想经历刚刚那么尴尬的场景,于是故作冷静的说:“那你别动,我就这样给你裁一下吧。”
“啊?”田曦薇感觉自己刚凉下去的身子更热了。
“我不知道裁多大合适,你别动,很快的。”
李一桐上前两步,蹲下,拿着剪刀给自己做了做心里预设,用剪刀刚想剪,田曦薇的尾巴就不听话的从洞里漏出来一点,尾巴尖尖漏在外面来回晃,李一桐只能喊田曦薇让她把尾巴收回去,田曦薇说自己控制不住啊!
李一桐又深吸了口气,抬手捏住尾巴根,田曦薇只觉得这次的酥麻感是自己刚刚摸的几百倍,麻到整个人大脑发空,动也动不了了,尾巴随主人,主人心里什么也没想了,它也不动了,乖乖的躺在李一桐手心里,任由李一桐捏着它比大小。
“剪好了,你感受一下?”李一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虚汗,抬头询问田曦薇,这一看就让李一桐也愣了一下,田曦薇像个刚制作好没充电的AI机器人一样站在原地,眼神空洞,耳朵像没支撑一样垂下来,她伸手在田曦薇眼前晃了晃,田曦薇没反应,我们李雪女士这时候就有个坏心思了。
她又轻轻捏住了尾巴根,从尾巴尖撸到尾巴根,田曦薇怪叫一声蹦了出去,她结巴半天,嘴里最会说:“你…你…我…”
李一桐嘲笑的声音特别大,急的田曦薇冲过来捂住她的嘴,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很近,田曦薇感受这手心李一桐呼出的温度,又赶忙把手放了下来:“走…走吧。”
她把尾巴从洞里揪出来,刚刚好,李一桐也不说话了,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出了房间,田曦薇捏了捏手心,转身拉着李一桐,酒店走廊的灯光昏暗,李一桐看不清田曦薇,只能看到那双耳朵立在那里。
她没有告诉田曦薇,兽化后,人都是跟着本性的欲望做事的,就像她没告诉田曦薇,对于她的每次触碰,自己都会舒服的打呼噜,而刚刚摸尾巴时,田曦薇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拆吞下肚一样。
两人就这么进了电梯,李一桐开口打破了沉默:“对不起啊小田,我不知道你这么不喜欢别人碰你,我下次不摸了。”
田曦薇猛的回头看她,小声嘟囔着:“不是别人。”
李一桐没听清,反问道:“什么?”
田曦薇破罐子破摔一样说:“我说你不是别人,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但你不是别人。”说罢她又转过去,只有尾巴胡乱扫着,李一桐无声的笑了笑,轻轻嗯了声,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言的到了医院。
李一桐带着田曦薇左拐右拐,最后进了一扇门,一名年轻的女医生坐在桌前,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钢笔,听见动静抬头看:“雪姐你终于来了啊,我等的花都要谢了。”
田曦薇跟在李一桐身后进了门,局促的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打招呼,随后被李一桐往前推了推,抬头看着那名医生,呆呆的想:是进娱乐圈都丝毫不逊色别的女明星的容貌呢,医生冲着她爽朗一笑,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墨梓潼,你可以叫我墨墨或者墨医生,快来坐!”
田曦薇坐在椅子上又向墨梓潼讲了一遍事情经过,墨梓潼沉思片刻,开口:“你跟李一桐是什么关系?”
“啊?”田曦薇懵了,她没有想到女人开口便是这个问题。
“你只管说就好了,实在不好意思的话就让李一桐先出去。”
“没事没事,外面挺冷的。”看着墨梓潼打趣的笑,田曦薇一边观察李一桐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喜欢李一桐。”
只见田曦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张脸都跟烧起来了一样,而一旁的李一桐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知道田曦薇喜欢自己,可第一次听她这么直球的承认,黑发隐藏下的耳朵也悄悄地红了。
墨梓潼看不得小情侣扭捏,开口无情打破告白现场:“你这个状态呢是很明显的被诱导兽化了,但是诱导不够,导致兽化进度没有满,李一桐已经经常以兽的姿态和你待在一起,而且你们很亲密,是吗?”
田曦薇红着脸点了点头,李一桐先坐不住了,她问到:“那这种情况怎么样能解决啊,明天还要录节目,总不能让她顶着耳朵和尾巴去吧。”
“办法是有,只是看你们能不能接受了。”
“什么?”
“我提取你的诱导素,制作成能吸收的东西,今晚你一直保持兽的形态和她待在一起,越亲密越好,如果明早还是半兽形态,就先来打一针,让耳朵和尾巴先强制消回去,然后把诱导素放在一个随身携带,最好是能随时闻到的东西里,这样能短暂控制她的耳朵和尾巴不长出来,后期你们就每天泡在一起,什么时候能完全兽化什么时候就可以了。”
李一桐先反应过来,很配合的伸出了自己的胳膊:“那你来吧,要多少就抽多少。”
“还要抽血啊?”
“肯定呀,总不能复制个小李一桐让你随时带在身边吧。”
田曦薇又被自己的幻想爽到了。
抽血快,制作更快,为了方便携带,墨梓潼专门做成了像贴片一样的物品,只是凑近闻就能闻到李一桐身上的味道:“好了好了,别扭小情侣快回家腻歪去吧,我要回家找老婆了。”
听见这话的两人都被闹了个大红脸,牵着手走出门,田曦薇还心疼的看着李一桐胳膊上的洞,眼睛变得湿润。
“不哭,我不疼。”
“骗人。”
“田曦薇。”
“嗯?”
“你喜欢我?”
“…”
“你喜欢我。”
“嗯,我喜欢你,我喜欢李一桐。”
两人对这个话题都有自己的顾虑,就像田曦薇不会问李一桐喜不喜欢她,李一桐也不会问田曦薇会喜欢她多久一样,因此也没继续聊下去。
到酒店之后李一桐就以兽形态让田曦薇抱,摸,闻了很久,最后又抵不过自己内心的欲望,允许了某只小狗想留下来睡的请求。
【桐心薇泯】锁冬
是你告诉我,真挚的爱会永远存在,永远在哪里,不陨落。
万字短打。
—————————————————————
人一旦忙碌起来,会对时间的流逝没有实感,最直观的只有温度和气候,是不是应该加衣服,是不是应该带雨伞,什么时候下雪,上学的时候靠这些分辨无数个没有盼望的春夏秋冬,靠晚自习铃声判断晨昏交替的时间,过得快其实也没什么,因为之前渡过的时间也没有意义。
等到事业小成,这些事就更不需要自己操心了,会有人替你打点一切,你只需要好好维持自己的身份,跑一个个通告,白天和黑夜从此也失去清晰的界限......
是你告诉我,真挚的爱会永远存在,永远在哪里,不陨落。
万字短打。
—————————————————————
人一旦忙碌起来,会对时间的流逝没有实感,最直观的只有温度和气候,是不是应该加衣服,是不是应该带雨伞,什么时候下雪,上学的时候靠这些分辨无数个没有盼望的春夏秋冬,靠晚自习铃声判断晨昏交替的时间,过得快其实也没什么,因为之前渡过的时间也没有意义。
等到事业小成,这些事就更不需要自己操心了,会有人替你打点一切,你只需要好好维持自己的身份,跑一个个通告,白天和黑夜从此也失去清晰的界限,什么都与工作有关。
所以从小到大。原本这些事都不是李一桐需要挂心的,但是现在她什么都知道了。
“我今天戴了手套,是你上次送的那件。”
早上八点,收到田曦薇发过来的消息,她平时不常戴手套,觉得笨重不方便,拍戏时手上落下伤口,李一桐什么都没说,第二天就把快递寄了。
每天一次次的消息,就是李一桐对冬天的实感,她哪里下雪了,她哪里下雨了,今天天气不错她要出门走走。
“你上班记得要吃早餐。”
“上次我把巧克力放在你口袋里面了,黑色西装那件,饿了可以吃。”
这就是生活与时间握在手里的实感。
突然很想见她,李一桐这么想,现在的田曦薇手心一定很暖和,两双手要好好牵着才是。其实之前的李一桐不是一个很会给人带来安全感的人,她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总是会分离,稳固的关系只是一种虚幻的错觉,只是遇见田曦薇之后,她开始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沉溺在这种错觉中。
这份工作让人漂浮在天上,又有人把你踏实的落在实地,过上一个虽然忙碌但是平实的冬天。
“下周有机会见面吗?”
“就当我上次去你家,帮你又给肉肉剪了头发,又去铺好毯子,还做了个泥塑的奖励。”
李一桐正站在窗边喝水,外面开始飘雪了,不大,不仔细的话看不出,她平时也不关心这些,有太多工作需要分散心神,她要时刻开着灯工作,思考,而这种小雪只有关上灯才明显,可是关上灯的时候往往没力气看窗外,只有睡觉的想法。
“下周不可以,雪应该已经停了。”
“这周吧,你有时间的话,我去见你。”
田曦薇主动过来这么多次,也该自己去见她几次,或许这也是她需要的安全感的一部分。
对面没有回音,李一桐后知后觉不对,是自己这里下雪了,又不是她哪里下雪了,还是要她过来才行。
“李一桐,我们这边下雪了。”
“我也想见你。”
在今年之前,李一桐对冬天的记忆大多关乎童年与工作,有穿着单薄衣服练舞,冷热交替的煎熬,也有在雪景里面拍些好看照片,说有趣也有几次有趣的,但都很难谈上印象深刻永远难忘,好像这个冬天过去也就过去了,从没有人让她产生过要留住冬天的想法。
今年的冬天,床头上放着某人新送的玩偶,还有情侣款的毛绒拖鞋,李一桐胃不好,田曦薇来家里的时候都会给她带一杯热可可,不甜还有些苦,是李一桐喜欢的口味。
这些都是这个冬天的具象化。
也都让李一桐失眠了,又不是小孩子,居然还会因为去见女朋友失眠,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就这样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两点,睡着没四个小时就要起床赶高铁,这恋爱还是适合高中生谈,有点费身体。
其实这种日程,田曦薇经常经历,她对工作认真,工作起来又全情投入,不放过每个机会,争取更多更有挑战性的角色,好几次李一桐都说这么累就别去她里了,在自己家休息休息,田曦薇也不听,照样每个月都要抽时间往李一桐这里跑,毅力和体力都是远超同龄人的顽强。
李一桐能做的也只有给她录指纹,准备换洗衣服,准备要吃的药,再难给更多。
人还是要亲自吃一次苦,李一桐在高铁上完全没睡着,下车就往田曦薇家里赶,她没告诉对方自己上午就到,还高深莫测的说怎么也是中午,就是要给人一个惊喜。
田曦薇抗冻,家里的温控也相对较低,李一桐一进门就有点不适应,外套刚刚脱下也不能再穿上,田曦薇不需要她多说一句,只要看一眼就懂了。
脖子被围上田曦薇的围巾,她今天应该一直戴着,还有属于她的温度。
“在家里戴围巾,我给你调高几度吧?你要进组了不可以生病。”
“没有,是一直戴着围巾准备出门。”
“出门去接你。”
李一桐没想到自己三十几岁了也有被当小孩呵护的一天,不是粉丝也不是工作人员,只是她的女朋友想要在冬天接她,可惜自己是个坏人,告诉了她错的时间。
李一桐伸手把她的领子提了提,刚刚脱下围巾会不适应,又熟练的去把家里的灯光打暖。
田曦薇以为她想做了,立刻就抱上来。
李一桐:……
“不是那回事,我有这么急色吗?好久没见面,我当然想好好看看你。”
田曦薇没有松开手,只是抱紧李一桐,把头埋在她的怀里,闷声说:“你的脸早就在床头看过很多次,我只想先抱抱你,我好久没有抱你了。”
“嗯,我知道。”李一桐回应她的期待,“冬季平安,你我都是。”
之前田曦薇在贺卡上写了首关于冬天的短诗,不能听她亲口念出来,现在李一桐拍着她的脑袋,也祝她冬季平安。
冬天的李一桐,说话更冷,话里面淡淡的笑意也更藏不住,田曦薇感觉更靠近她了一点,李一桐大笑大方时,才是表演成分居多,但是对自己不是,她是刻意在撒娇,哼哼唧唧的。
可是只要田曦薇提出问题,她总是这样认真回应。
好久没有感受到她的温度,她的气息,她的身体,她在耳边说话的声音,田曦薇对一切都很想念,她不仅现在要抱住这个人,还希望不要撒手,最好,这个人永远藏在自己家里,除了自己以外,谁也不能拥有这样的她。
任性只存在一分钟,这次有点超时,之前李一桐只允许她发疯说这些胡思乱想三十秒,明明这次超时,李一桐也没说什么。
她们确实太久没有见面,年末大家工作都很多,有很多晚会,也有新戏正在筹备,明明之前也是这样,人到了冬天却会格外脆弱一点,希望需要的人就在身边。
李一桐说这不是脆弱,是更坚强了,因为多了想要去拥有的东西,生命比以往增加了一份重量。
她笑着说话,总是温柔,话语却不是轻飘飘的情话,而是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落入心里,像是郑重的告白。
这是只有冬日才能见到的李一桐,温暖厚实,可以包容自己的一切。
田曦薇确实不止抱一抱,李一桐被她推在玄关亲的有些缺氧,狠狠踩了脚她的靴子,这人才放手。
“又把口红亲花了。”李一桐没有责怪意思,只是无奈她每次都太激动,好几次差点就咬上来。
李一桐爱干净,但每次都由着田曦薇做些把一切弄乱的事。
“你也把我的鞋子踩到了,前几天才买的,可要赔我。”
“好,下次允许你装饰我家的柜子,随便贴什么都可以,这个赔偿满意吗?”
两人在门口腻歪好一会儿,又花时间整理衣服,上衣刚刚几乎全被弄乱,田曦薇不仅喜欢抵着人亲还手不老实,总是乱摸。
当初就不该告诉她,自己已经把腹肌练出来的事。
好在慌忙之中,已经把礼物送出去,就放在田曦薇衣架上的外套口袋里,是李一桐去庙里面求的平安符,内胆是她亲手写的字,还有一个小木牌挂件,拿雕刻刀刻的一个田字。
这也是田曦薇想要的,冬日氛围感吧。
“不是说要出门吗?”
“等等……”
两个人正走出单元,田曦薇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面把帽子口罩就拿出来,李一桐戴帽子,她自己戴着口罩。
“怎么装扮不一样。”
“让你多看看我的脸。”
李一桐不把她的照片放在卧室里,田曦薇就让她死死记住自己的脸。
两个人没怎么化妆,打扮也很普通,又做了基本的防护,只要不太招摇,不会有人认出来,有的同行出门总是喜欢全副武装,像是很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明星一样。
“那我可要多看看我们小田。”
田曦薇先是拉着李一桐去吃了自己最爱的小面当早餐,又马不停蹄奔向下一个行程,李一桐从没觉得自己吃饭能这么快过。
目标明确,是一家室内滑板场,只对会员开放,隐私保护很好,今天人少加上有田曦薇的特别预约,这片区只有她们两个人。
田曦薇倒不介意被拍,只是李一桐应该不想,她也就顺着对方的意思安排,李一桐早就说过可以允许她“逼迫”自己学门新运动,田曦薇会的很多都太难,也不是一天能学会的,就带着李一桐来这里了。
没事,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
“我记得你滑板很好,但是在节目里面很少用。”
“这样的话摄像会追很累。”
“我不太会,你教我?”
李一桐抱着手臂,俨然故意的样子,她站在台阶上比田曦薇高一个头,现在俯视看她,又说这种话,明明是问句却透着一股你还不快动起来的意味。
和她在床上一模一样。
田曦薇伸手,没有把人拉下来和自己站在一起,只是抓住她的手腕,瞪着双大眼睛看她。
李一桐这才笑着从台阶上走下来,刚刚站好,田曦薇就凑上来亲了一口她的耳朵。
“不是要教我吗,老师还不赶紧动起来。”李一桐装没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手却和田曦薇扣在一起。
田曦薇心领神会,立刻把人拉到场地里面,她在这里寄存过自己的滑板
李一桐没有专门学过,她骨头轻本就要小心别受伤,田曦薇正经给人细心绑好护具,又把自己昨天写好的注意事项念出来好几遍。
李一桐对身体掌控能力好,一学就会,人又细心,没多久就敢上板了。
“上板时压膝盖,重心往前,力气放前脚,滑出一点再把重心收拢保持平衡,不要一直在前面。”
田曦薇先没让李一桐自己滑行,而是练习上下板的动作,保证她不会在下板时摔倒。
熟练过后李一桐还是有点不放心,田曦薇安慰她:“没事,我跟着你滑,保证你随时都能抓到我,不用担心影响我滑倒。”
田曦薇的保证很有效力,只要她在这里,肯定不会出事,这人在危险中会给自己天然安全感。
李一桐对田曦薇来说也是如此,只要李一桐站在自己身边,就什么都不可怕了。
李一桐舞蹈出身,平衡力好重心稳,比其他初学者上手快很多,加上她人机灵脑子清醒,其实不用田曦薇多教,只要带着她滑保护她别摔倒,她自己就能摸索出来了。
“你上学的时候应该就是很讨老师喜欢,坐前排的文艺委员。”
“你呢,坐后排下课去打篮球的文艺委员?”
很多人都觉得田曦薇运动细胞发达,这种人搞起文艺来吃力,李一桐不这么认为,只要田曦薇想做好,没有她做不成的。
只是这个文艺委员可能会特立独行一点,下课会骑车朝树上的鸟吹口哨。
田曦薇长板和陆冲都会,耐心又有技巧,她教人不是一板一眼的类型,让学习很枯燥,明明私下研究剧本认真的不行,现在到有点状态外的样子。
“因为见到你就很开心。”
如此简单的答案。
新手难免会晃悠,别说滑行,维持核心不摔都要花费全部力气,基本都是田曦薇带着李一桐在滑,李一桐只需要模仿学习,找到在板上的状态节奏就好,等她能适应这种控制了,田曦薇也就放开手让她自己滑。
“你之前真的没学过吗?”
“学过一点点,没认真学过,我怕受伤。”
田曦薇喜欢运动,每项运动初期都一定会受伤,她早就习惯流血破皮的生活,这些和运动起来放松刺激的愉悦感简直不能一比,在她的设想里面,好像很久没出现过因为怕受伤就不去做某件事的想法。
李一桐自然也害怕受伤,害怕一些极限运动,她害怕自己一个人去做这些事,因为田曦薇在才不会害怕,不是勇敢,是信任。
田曦薇会的运动很多,李一桐只要想学,她随时乐意教,足够不重样的教到两人十年之后。
两人休息一下,刚好下午三点,过午饭时间就不吃了,下午时间归李一桐安排,那自然不会是什么对抗性运动,就是简单逛逛走走,拍拍照。
一路上田曦薇都很开心,一直笑个不停,好像她以前那副低沉深思的孤独感已经很早很遥远的事。
当时田曦薇并不总是笑着的,私下冷着脸时间更多,尤其刚刚相处那段时间,可以算得上拽酷类型,李一桐喜欢这种生命力,总是会悄悄多看她几眼,现在也是有机会有身份问了。
“之前节目里面的时候,你突然脸就垮了,我还以为是对我有意见。”
“你不是喜欢冷面的吗?”
“嗯?”
“你说你喜欢吴事申那款,冷面的铁汉柔情。”
李一桐当时也就随口一说当个梗,综艺总是要幽默一点让节目组好买热搜,没想到田曦薇真放心上。
怪不得当时大家吃饭打趣,只有她没笑自己口味独特,原来生气了。
“没有啊,我喜欢小田这款。”
商场里面人不算太多,毕竟是工作日,两人坐在贵宾区休息,李一桐只有一天假期,昨天忙到半夜才睡下,现在室内暖气太足,田曦薇又在身边,好像她们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侣,出来渡过一个冬日约会,心态一松懈,人也就累了。
田曦薇转过头想说话,就发现李一桐已经靠着自己睡着,她睡觉起来很安静,现在又裹成一个蓝色毛毯,只有头露出来,很像童话故事里面少年天才的魔法师。
视线不舍得离开,看她睡这么认真,田曦薇也困了。
两人在角落抱着睡着。
她们睡醒状态刚好相反,如果没有工作,李一桐起床时会有点赖床,说话也黏黏糊糊的,像小猫一样,田曦薇是行动派,冷着脸就能快速起床,不会多停留。
两人第一次开房睡,第二天李一桐睡到下午三点,其实她早上醒过一次,看到田曦薇睡觉像个战士一样又冷又沉觉得好笑,不想理她就又睡了。
一回生,二回熟,也就头两次这样,后面田曦薇都是陪着李一桐,直到她愿意起床为止。
李一桐还逗过她说之前交男朋友也这样吗?
田曦薇没有说话,只是说太久之前的事,不重要的人,早忘了相处细节。
不知不觉在一起都过半年了,李一桐这次醒来依旧没有着急叫醒田曦薇,只是感觉……果然睡觉应该抱在一起更舒服。
田曦薇睡觉的样子早就和以前不同,脸色会比之前红润,眼睛更紧闭,但不皱眉,习惯性又会把胳膊弯曲在头旁边,就像个小孩子,可她已经是勇敢又可靠的大人很久了。
李一桐伸手点了点田曦薇的鼻子,田曦薇就朝她怀里又靠了靠,似乎早就熟悉李一桐的气味,把她纳入安全之地的范围。
李一桐伸手用两只胳膊环住田曦薇的腰身,垂下脖颈,就这么吻住对方的额头。
拥抱过那么多次,两人早已熟悉依赖对方的怀抱,有些事是怎么熟悉也不会腻的。
睡饱又足足在商场周围磨蹭两个小时,这是真到饭点,再不吃,晚上肯定没力气。田曦薇熟悉这里,对李一桐的口味也了如指掌,她早就看上一家店想两人一起去。
可是真进店里面坐下,吃饱喝足,刚刚还很兴致勃勃的田曦薇就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看着窗外出神。
家里这个小文青,李一桐最了解。这是从见到自己的开心里用尽力气,自然想起一些不高兴的事,田曦薇就是这样,会突然感性,很难猜。
但是没关系,李一桐懂她。
“好像心情不好,吃饭都吃的这么难以下咽,你说说看,我慢慢听。”
李一桐这话一出,田曦薇瞬间就有些绷不住,但是她已经是大人很久了,肯定是不能笑场的。
“你好像一个童话片里面,森林深处负责开到旅人的小熊。”
“那可要抓紧时间,过了这村没这店,明天就变成大灰狼了。”
田曦薇心情不好的时候,李一桐向来都是顺着她的,也不会像平时那样回怼。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有点累了,见不到你,工作又多,上部戏还被人骂惨,其实都是很正常的事,我自己能调理好,我早就调理好了。”
“只是见到你会有点忍不住。”
李一桐发现她情绪的时候,田曦薇就已经不低落了,本来就是一瞬间的情绪,无人发现也无所谓,很快就会过去,田曦薇自己都不在意。
是李一桐看出来,提出来,还用这么犯规的语气逗她,李一桐就是故意逗她,知道这根本打不倒田曦薇,也不会让人太失落,但不会太痛苦是一回事,忽视又是另一回事,既然自己看见了,就不能让田曦薇一个人去处理情绪。
田曦薇现在只有高兴和开心,她好高兴好高兴,好高兴喜欢李一桐,好高兴能爱她。
好高兴她也爱自己。
在刚刚谈恋爱的那段时间,田曦薇被公司恶意对待,也曾有情绪爆发又逞强撑着自己消化的时候,她只是恨,恨自己努力也无法改变某些事。
那个时候李一桐说:“允许自己有感性脆弱的一面,允许自己也会做的不好,没有什么可耻的,我曾经做错过更多,你只要知道,这些瞬间我都会和你想法一致,即便不一致,我也会努力去了解你。”
“别人不是因为你的情绪责怪你,是她们一开始就对你做出错误认知,预设你的样子。”
她说出口,田曦薇就抱住了她,田曦薇觉得,能说出这样话的李一桐,一定也很痛苦过,可是那个时候,自己并不认识她。
两人终于什么都不再说,也什么都不用说。
她们很忙,相处时间就这么一点,田曦薇正是上升期不要命的节奏,性子要强还不妥协,李一桐总想着能安慰她一些。
起码,田曦薇和李一桐在一起的时间要是开心的,这是她自问自己可以做到,可以给田曦薇的。
日落太快,这一天过得太快,不知不觉晚上的烟花表演就快到时间,而两人墨迹的连场馆都没进,看外面的大排长龙,肯定赶不上了。
“没事,烟花那么高,在外面也能看。”李一桐对这种事不太在意,她喜欢惊喜,喜欢烟花,更喜欢田曦薇,如今田曦薇都在她身边了,烟花看不看也没关系。
“可是我们特别买过票啊。”田曦薇要强,买票了就要挤进去看,这不是钱的问题,是计划了就要做到,就像打卡一个节点一样,攻略BOSS之前必须要推塔。
李一桐看她实在坚持,悄悄把她拉到一边,以免挡到别人排队。
“真的想看?”
“想看。”
“跟我过来。”
李一桐说的干脆,拉住田曦薇的手就这样离开人群,七拐八拐走到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旁边一片漆黑也没路灯,她却很熟悉一样,一路上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去哪里,但是田曦薇相信她,乖乖跟着她走,也不多问一句。
走了足足20分钟,两人来到一座公园后门口。
李一桐解释道:“湖中心有座桥,我们站在桥上也能看见,绝对视野开阔,一清二楚。”
田曦薇不解,这里不是自己家附近吗?她怎么这么清楚。
李一桐看她疑惑,解释说:“之前路过你这里,只有两个小时休息一下就要去赶高铁,深更半夜不想去打扰你休息,我就在附近走了走。”
田曦薇脾气这下就上来,直接上去扯住李一桐的围巾往自己怀里拉,一边拉一边问:“你有钥匙你直接进来啊,我又不是没给你录指纹,你都来了你居然不见我?”
李一桐看她小脾气上来,笑着伸手包裹住她拉着围巾的双手,说:“好好好,下次一定。”
这可真不一定,有时候李一桐思绪比较乱,不想见人,就喜欢自己待着自己想,处理好情绪再恢复交流。
田曦薇果然不吃她这套,欠欠的说:“没事,我以后半夜特别去夜袭你家几次,熟悉了你就知道不是打扰。”
田曦薇偶尔就是这样,好像一定要霸占李一桐的私人空间,分给自己才安心,李一桐虽然不喜欢别人干扰思考,可如果那个人是田曦薇,她会试着去接受。
因为是田曦薇,她才接受。
“好,那我等着你莅临。”
时间紧迫,两人也没在这里说太久,公园后门很早落锁,这下肯定是要翻墙进去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默契点头。田曦薇身手好,老公园也没什么难翻的,不过一分钟就蹿到对面,看她这机灵样子,李一桐强行忍住拍照记录的冲突。
到底不是什么好行为,可别留下证据……
田曦薇很快就按按钮把防盗门打开,李一桐大摇大摆走进去,田曦也没催她。
“这防盗也太差了。”
听着田曦薇的吐槽,李一桐按住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我们这样真的很像迟到翻墙的高中生。
好像这真是田曦薇能干出的事……
说偷偷摸摸又正大光明,说光明正大又有点偷偷摸摸。
跟田曦薇在一起,人生都叛逆不少,偏偏这个人需要的还是安稳的情感,冲突啊。
李一桐就是这样冲突的人,正好配她。
两人赶到公园高处那座桥上时,烟花刚刚开始,是粉色烟花,之后还有无人机,其实没有多特殊,烟花表演,看了没有一千遍也有一百遍,只是冬天和田曦薇一起看,还是第一次。
所以李一桐拿手机全程录下视频。
“你还记得我们在节目里面看过的那片云吗?粉色的云。”
李一桐本以为她会提结尾的烟花,却没想到女朋友是真不按常理出牌。
“去疗养院的时候?”
“是的,我特别喜欢那朵云,不然那天一定不太美好,都是紧张的事,有美好的存在呢,就会比较愿意去回忆。”
“那么你有没有常常想起我呢?”
“无时无刻。”
“嗯,那朵云不是紫色的吗?”
“李一桐你讨厌死了,正煽情呢。”
李一桐笑着把一颗糖塞进她嘴里。
“晚上都没好好吃饭,多注意注意。”
烟花表演只有十几分钟,很快就结束,好像刚刚满天的绚烂只是一场梦幻泡影,一戳就破,美景总是留不住,无法长久。
有些遗憾。遗憾的不是烟花,是明天还有一场,但是李一桐不能和自己看了。
她们分开的日子,会错过这么多本该两个人一起看的瞬间。
李一桐拉着田曦薇的手,看上去是想回家,但没拉成,田曦好像哭了。
“怎么哭了?”
田曦薇突然感性就上来,忍不住表白说:“发现,好像我比想象中还喜欢你。你是我在世界上,最爱的人,我有很多喜欢的人,也有比你更重要的东西要去追求,但是这些都和爱不一样,我最爱你。”
田曦薇突然担心这种很现实的问题,让李一桐有些欣慰,在此之前,她的设想通常都太遥远太假设,李一桐总是觉得她天天满脑子抽象思维,又爱听些非常大众款的歌,就是那种谁都听的均码款,
李一桐知道,田曦薇是担心未来两个人变了怎么办,还能这样继续在一起走下去吗?会不会分开各自找寻新的人,过新的生活。
她固执的认为深爱的人一定要一辈子在一起,承诺过的事,世俗无法阻挡,就像她无畏困难追逐她的事业那样,她无畏的向爱走来。
“你觉得,你变成了一棵草我还会喜欢你吗?”
“你觉得,你变成了一个不能说话的相框,我还会喜欢你吗?”
“我会的,田曦薇。”
“你变成不是人的样子我都会喜欢你,更何况只是性格变了,以前的你是你,现在的你是你,未来的你也是你,如果我未来不爱你了,不是因为你变了,一定是因为我是个混蛋。”
李一桐一连说四句话,像在描述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别高兴的太早,我可一直是个混蛋,你要好好把握住我才是。”
李一桐这句话,田曦薇并不怀疑,她可以把爱说到深入骨髓一样铭心,这和她现在并不拥有这种爱不冲突,李一桐现在是没有那么爱她,只是在假设,只要李一桐真挚爱上她,那么什么都不是问题。
李一桐现在没有到那个程度,远远没有,她只是,有一点爱自己,可能比以往哪些人都更爱一点,但也没有到她话语中的深度。
李一桐总是这样,说一个田曦薇根本无法抵抗,极具诱惑力的目标,然后又说你现在可还没达到,如果要想到达终点,就要不断去追她,不断去爱她。
“如果我放弃了呢?”
“我会最后拥抱你一次,再祝你前程似锦,这是个人选择,我不勉强别人的选择。”
李一桐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件寻常事,一个普通选择。
远远没有那么爱,但是未来谁也说不准,可能有一天,我真的会这么爱你。
两人这次一起回家,不解决完,今天就要在桥上过夜了。
因为有行程,今天要早点休息,明天下午李一桐就要赶回剧组拍戏,她不能让别人等太久,职责所在,田曦薇也懂她有多忙。
但是这也和其他事不冲突,好不容易见面一次,下午又刚刚小憩过,田曦薇晚上精神正好,缠着李一桐不放,力气也一次比一次大,真是不考虑考虑别人明天还有工作。
两人在床事上都是这样默契的比较放纵,倒是谁也不输谁。
第二天,李一桐在离开前留下了一张明信片,很短,没有写太多字。
“无论我们的未来会发生什么,都无法改变曾经一起经历的一切,所以大胆前行,去选择你的野心吧。”
“桥下的河水早已把我们连接在一起。”
“我看过很多次烟花,度过了三十几个冬天,见过无数人,但是我想,今天的冬天一定特别难忘。”
“现在留在我身边的是你,这是不可改变的,也是必然的。”
“不用担心也不用恐慌,我就在这里,即便我们以后不在一起,我们也已经锁住了这个在一起的冬天。”
“在这个被锁住的冬天里,我永远爱你。”
就算田曦薇放弃了追逐,李一桐放弃了周旋,她们也永远拥有这个冬天。
田曦薇不会放弃,她认定这个人了。
盲从(上)
伪现实
回避性依恋田x引导性恋人桐
在盲目的深渊里,能跟从的,好像只有爱的本质了。
(上)
“咔。”导演一声令下,田曦薇疲惫地放下了手里的道具剑,助理急着上来检查她被群演不小心伤到的眼睛。眼皮泛红,酸涩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生出两颗泪。接过助理递来的手机后她还是别扭地偏过头去。跟以往一样,田曦薇只是说自己没事。
总是喜欢默默为别人付出的贡献者,往往却对他人的关心感到不适。
她足够坚强,这点小事都不算什么。田曦薇这么想着,手机却突然来了信息。
“你又卖我了?”田曦薇转身一把抓住助理的肩膀,在对方一脸问号时将手机屏幕怼到了人面前。屏幕上显示着李一桐的信息,发......
伪现实
回避性依恋田x引导性恋人桐
在盲目的深渊里,能跟从的,好像只有爱的本质了。
(上)
“咔。”导演一声令下,田曦薇疲惫地放下了手里的道具剑,助理急着上来检查她被群演不小心伤到的眼睛。眼皮泛红,酸涩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生出两颗泪。接过助理递来的手机后她还是别扭地偏过头去。跟以往一样,田曦薇只是说自己没事。
总是喜欢默默为别人付出的贡献者,往往却对他人的关心感到不适。
她足够坚强,这点小事都不算什么。田曦薇这么想着,手机却突然来了信息。
“你又卖我了?”田曦薇转身一把抓住助理的肩膀,在对方一脸问号时将手机屏幕怼到了人面前。屏幕上显示着李一桐的信息,发自于五分钟前。
“没有,本来桐姐问你今天几点下戏,她想问康康有没有空和肉肉见面的。”不愧是自己助理,天天待在一块连装回避的样子都跟田曦薇一样严谨,“我就说了你今天眼睛不适,不太方便。”
“……下次别说那么多,就说……。”话还没说完,手机先一步震动起来。是谁来的电话,田曦薇心知肚明。可不知源自于何处的恐惧和慌张让她乱了阵脚,田曦薇不假思索地把手机塞进了助理手里。
“就说我还在忙。”
几乎是落荒而逃,田曦薇躲回了自己的房车里。直到关上门,她才缓缓舒了一口气。继而泄了力,背靠着车门,她只是闭着眼继续感受还在加速的心跳。
比起受伤她更害怕别人的关心。
袒露脆弱是最危险的事情。这就好像一只要强的刺猬露出了自己的肚子,可不知道哪一天破窗的玻璃渣便会扎进肚子里。不知道该算消化不良还是内化出血,结局都是隐藏在内的疼痛。她也曾经把自己的脆弱暴露出来,最终是受了伤。她不是大哭大闹的性格,就默默地把内伤养好了。可是疤痕从此就在肚子里落下了。
成名路看上去光鲜亮丽,背后的不易只有田曦薇自己知道。就像是去西天取经,一路上总有披着各种友善皮囊的妖魔鬼怪靠近她,为的是吸口人血来获取长久的名气。
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她向来都是这么想的,一直到李一桐出现。
“我和你一起去。” 这是李一桐在节目里最常跟她说的话。不管田曦薇怎么推辞,这个比她大一些的姐姐总是会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知道咱们小田胆子大。”李一桐每次都这么说,“只是想让你知道,哪怕回头也有人在。”
只当是娱乐圈前后辈的礼貌关照,田曦薇只是客气地感谢便继续投身于综艺剧情。她总是冲在最前面,这好像成了大家墨守成规的事。于是在投入剧情而失控痛哭的瞬间,也没有人反应过来。其实她也是需要安慰的。田曦薇只是一手抱着怀里的小npc,另一手攥紧了拳头。似乎这样悲伤就能被全部按进身体里去。
“没关系的,爸爸只是配合警察去调查。”
田曦薇刚想回头,李一桐已经走上来了。她走到田曦薇身后,一手揽住她的肩膀,却只是盯着面前的陈队进行对话。
自此以后,每每田曦薇有些害怕或者情绪低落的时候,她回头,总能看到李一桐在自己身后。
李一桐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偏袒照顾她,田曦薇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温暖,而是惶恐。小刺猬总是蜷紧身子,紧紧抱着自己久了,尖锐的外刺形成一张严丝合缝的盔甲。
在第三次拒绝了大家让她换鞋的要求后,田曦薇有些不耐烦了。她刚想说些什么,身后的李一桐先开口了,“她不会听的,就这样吧。”
没有往日的温柔,李一桐的语气冷的就像此刻夜里的温度一般。田曦薇打了个哆嗦,心里莫名生出些不安来。她又选择紧紧抱住自己,好让温暖和安稳不从心房溜走。
换好鞋回到拍摄场地时,戚薇问她磨破的地方需不需要消毒,关心的同时又忍不住说着她那倔强的脾气。
“没事啊,这点小伤口我就受不了了那明天头条就该是”脆弱的95后小花甩大牌”了。田曦薇说着想起了曾经被人诬陷在剧组耍大牌,荒唐的程度让她如今记起还是忍不住自嘲地笑。戚薇和张雨绮只是跟着笑,说现在的媒体都是雨点小偏要把雷声做大的派头。那副架势
“张嘴,这糖甜的。”她还没笑几声,嘴里就被人塞了糖。李一桐问她这次橘子口味的糖不辣了吧。
“唔……不辣,但为什么突然给我糖?” 田曦薇轻轻拍开李一桐喂糖的手,李一桐却得寸进尺,直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笑的太苦了,吃点甜的。” 李一桐说着把剩下的一盒糖都塞给了她,然后走近轻轻抱了抱她。靠近时,她凑到田曦薇的耳侧低声说着,“这一点都不好笑,田曦薇,我只觉得心疼。”
田曦薇嚼糖果的动作停下了,她想说些什么,可李一桐松开了怀抱。李一桐只是拍拍她的背,就越过她朝自己的工作人员走去了。
嘴里激发的橘子味突然不甜了,田曦薇忍不住皱起眉头。她眯着眼睛看着李一桐走开的背影渐渐模糊。
这糖不甜,酸的要命。她下回要和李一桐说,别再买了,她不爱吃糖。
上一个天天给她送糖的人,还是大学期间谈的那段算不上好的感情。对方说她笑起来梨涡浅浅,甜的像糖果。于是粉红泡泡包裹着甜蜜的糖衣就这么将理智驱散了。
可泡泡有一天被吹破了。破窗效应带来的一系列反应让她逐日沉默下去。过去诉说的校园暴力等阴影在恶意包装下变成了污蔑她的利器。铺天盖地的黑料袭来时,田曦薇却没有一点脾气。
“黑红也算一条路,这也没什么不好。” 老板在那和经纪人讨论着如何利用这次陷害。田曦薇没发表任何意见,就只是静静看着微博。话题下的评论不停被刷新出来,舆论的热度像是一场大火,好像不将她吞噬重造便不罢休似的。
“我不要。”半晌,她将手机关机,塞进了衣服口袋。没管老板的反驳,田曦薇只是说她会自己解决,随后就拿起帽子往头上一按,夺门而出。帽檐的阴影落在眼眸上,她只是低着头一味地疾步向前。
那就让这场火烧的再大点,将那些虚情假意的人都烧出原形最好。
田曦薇联系了过去的一些同学帮忙,肖露也帮她整理各种聊天截图。舆论不断的那几天,她靠着自己和朋友们的一番努力才把各种黑料通通解释清楚。2022那年的秋天,吹完生日蜡烛后田曦薇只是告诫自己,不再是小孩了,就不要再把心里的事情向外袒露。她不要再相信任何一个打着爱她,保护她的旗号来靠近她,挖掘她心底的秘密的人了。
恐惧一样东西的最好办法就是从心底把根拔干净。当你不再憧憬爱,那破窗效应便再也伤不到你了。
于是那把火从此在她心里烧起来了。它燃起了那个秋,烧毁了之后的每一个春夏秋冬。从此新芽不再发,寸草不生。
可这个职业需要她共情,她养起宠物让自己保持感性。她演绎着通情达理的人设,一味地安静付出,谁能想到只是为了自己受到的伤害少一些。
她无耻地让自己假装去爱,去栽苗。但终究不可能有一棵苗成活。糜烂的芽苗降解成一片沼泽,从此有了一潭死水,不见太阳,不闻春风。
所以,她只当是台前的剧本效应罢了,拍摄结束后一切就会杀青。田曦薇这么劝说着自己,这个圈子向来浑浊地看不清,她不敢相信李一桐是真的想对她好。
她不是孩子了,怎么可能还爱吃糖。
可让田曦薇意外的是,李一桐似乎没有急着要收工出戏的意思。
“你发烧了也不说,等会把退热贴贴好。” 动车刚启动,田曦薇本来以为李一桐已经睡着了。这才敢小声地咳嗽起来,身边的人却突然坐起来。
略凉的手背贴上田曦薇的额头。感冒药让她反应迟钝,后知后觉望过去时李一桐正笑她呆。
“有点可爱过分了昂小田。”她顺势摸了摸田曦薇的头,随后递出喉糖,“咳多了嗓子疼,来一粒缓缓。”
“啊?……哦……” 嘴里又被塞进了糖,清凉的感觉从舌尖传来,心头的感觉却有些暖。
感冒药的副作用将困意卷起来,她有些木讷。热度还在不断从身体发散,嘴里的糖不辣,也没之前那么酸了。
李一桐又给她换糖了。自从知道田曦薇有低血糖的毛病后,李一桐就像是个糖果批发商,每次见面都会有不一样的糖果送给她。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总是给我带糖吃。” 其实之前田曦薇也说了很多次了,可李一桐从来不听。
“不是小孩子就不能吃糖了?” 李一桐把喉糖放在桌板上,推到了田曦薇那一侧,随后自顾自低头玩起手机“你不想吃就直接拒绝。”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明明要把人推开的也是田曦薇,可李一桐真表现出一点迹象,她又感到惶恐。急着要解释的时候,李一桐中断了她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但你需要的时候,记着,我的口袋里永远有一颗糖是留给你的。“
这会儿,田曦薇正盯着桌上丢的那包拆开了的桃子味软糖。那还是过年那会儿李一桐来送饺子时给她捎的。
她们在横店的住所在一个小区,有空的时候就约上几个朋友,一起抱着自己家猫孩子聚在一起玩。田曦薇慢热,刚开始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抓着康康的爪子玩。相比之下李一桐更开朗一些,田曦薇总是会偷偷瞥几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李一桐聊的正欢,弯弯的笑眼里好像不可能装下一点田曦薇的影子。默默叹了一口气,田曦薇抓着康康的爪子挡住自己的脸。似乎她消失了,这里也没人会发现的。
“怎么不说话?今天太累了?”康康被人抱走了,李一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她边上了。
“天,他真的很重诶。”
“呃……是啊。”田曦薇抬眸,李一桐正望着她,弯弯的笑眼里全是她,“好可爱……”
“嗯?”缓缓放下了康康,李一桐偏过头问她刚刚说了什么。突然拉近的距离让田曦薇紧张地屏住呼吸,她小心翼翼地往后靠了些,“没有,我在说康康真的很能吃。”
“那得多让肉肉和他玩玩!”李一桐说着把小狗狗抱了过来,放在了两个人中间“他太挑食了,总不好好吃饭。”
小狗嗅着味道在田曦薇的膝头蹭着,田曦薇伸手轻轻摸了摸小狗的头,轻声说道,“好啊,那我以后多带康康来玩。”
按照说好的,田曦薇去串门的次数变多了。有时候除了一猫一狗,只有她和李一桐两个人。两个毛孩子总是打打闹闹,累了就窝在一起睡觉。两个人之间的交流,李一桐总是话更多的那个。而田曦薇总是靠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安安静静地听,只有在李一桐望向她时再发表一点自己的意见。
“你要是太累了,下次可以拒绝的。”不知道第几次望向沙发上那个快要闭上眼睛的小孩后,李一桐没再继续说着话题,只是在田曦薇身边坐下了。
“不会,听你说说这些事很有意思。”身边的沙发凹陷下去,田曦薇一下子来了精神。前面还瘫软在沙发上,一下子双手撑在沙发边上,整个人坐的笔直。
“干嘛,你要军训啊?”李一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逗的笑出了声。她伸手抓住田曦薇的肩头,然后用力将对方一拉,两个人便一起往后倒去。
“没有……我就是……”紧张两个字虽没说出口,耳朵尖泛的红早已暴露了田曦薇的想法。
“累的话,就歇会儿。”李一桐瞥了两眼田曦薇的耳朵尖,笑意随着闭眼的动作一起藏了起来。她靠向田曦薇的肩膀,“既然也不想走,就陪我一起眯一会儿。”
没有人说话了,能听到的只有身边的人均匀的呼吸声。田曦薇也跟着闭上眼,内心从慌乱渐渐平静下来,她突然觉得有这么一个人一直伴在身边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身体慢慢放松,她也将头慢慢靠了过去,脸颊轻轻抵上李一桐的额角。
“小田。”李一桐没睡着。她的小动作要被发现了,田曦薇刚想着后退逃跑,手却被李一桐抓住。
“为什么总在逃,田曦薇,我是什么很吓人的存在吗?”李一桐睁开眼,微微侧过身,就那么静静地等着田曦薇的回答。
“你,不是。” 李一桐的眼神很柔和,田曦薇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了,明明呼之欲出,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是我……我……”
“不想说就不说了。”
李一桐扣紧了田曦薇的手,一用力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过来,让我抱一会。”
温热的气息卷着英国梨淡淡的清甜,将一颗不安的心紧紧包裹起来。田曦薇一怔,李一桐感受到了她的僵硬,只是稍微松了些力,但圈住她的动作不放。
“我只是害怕。”半晌,田曦薇放松了些,微微泄力,靠在了姐姐的臂膀上,“人心太复杂了,我像个盲人,总是摸不清楚一个人的好坏。”
“你也看不清我,是吗?”李一桐垂眸,只看到田曦薇的睫毛微微打颤,忽闪的大眼睛好像下一秒就要溢出泪来。
可李一桐知道,田曦薇向来不喜欢被人看到脆弱的一面。于是她让田曦薇闭上眼睛。
“没事,我也闭眼。只当是两个眼盲心盲的人互相抱着取会儿暖。”说着李一桐闭上眼,脸颊轻轻蹭着田曦薇的发旋,低声哄着。
“……嗯。” 闭上眼的瞬间,泪水还是从眼眶逃出。任凭它滑过脸颊,田曦薇只是整个人靠在了李一桐身上,迟疑了一会后伸手紧紧回抱了过去。
“李一桐,那你能不能,多抱我一会儿。”
李一桐的嘴角微微上扬,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用手拍着田曦薇的背。
终于不再是蜷缩着紧紧抱住自己。这样一个温暖纯粹的怀抱,田曦薇等了好久。
角色开始来回切换,李一桐也开始做起了田曦薇的听众。也没想到年下其实是个小话唠。一会儿说自己在剧组赶猪玩,一会儿又说自己还能背着自己同门师弟到处溜达。说着还伸出手比划了几下。
“看来你那举重运动员的名号又要重出江湖了。”李一桐说着,眼睛却突然瞥到了田曦薇手臂上的伤口,“小田,你过来。”
“嗯?”田曦薇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走过去了。
“受伤了?”李一桐捉住了她的手,打算撕开创伤贴看一下情况却被田曦薇阻止了。
“没事,小伤罢了。”快速地抽回手,田曦薇偏过脑袋,“那个猪看着不大,还挺沉……”
“田曦薇,伸手。”没有了常有的平和,李一桐难得语气强硬了一次。
“哎呀没事,我要是那么脆弱又该上热搜了。”田曦薇打趣,看向李一桐时却收起了笑容。对方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脸色谈不上好看。
“田曦薇,我说过,这不好笑。”说着她起身离开了客厅。田曦薇一个人站在沙发前,熟悉的惶恐又出现了。
李一桐是不是生气了,她害怕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桐……一桐姐,对不起……那个……”田曦薇说着往李一桐房间走。可又觉得这样太不礼貌了,走到房门口又停了下来。
房门里的李一桐没说话。田曦薇更确信李一桐生她气了。她握上门把手,又松开,反反复复了好几次。
又一次握上门把手时,她没用力,把手却突然朝下,房门被打开了。
李一桐拿着医疗包走出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田曦薇微微泛红的双眼。
“……伤口不能一直捂着,上点药晾一会儿。”李一桐将人带回客厅,将人按在沙发上坐下。随后蹲下,小心翼翼地处理起伤口了。
沾着双氧水的棉片还没擦到皮肤,三两滴水珠先落在了手背上。李一桐动作一滞,她抬眸,看到的是紧闭双眼,咬紧牙关的田曦薇。
双氧水落在伤口上,没想到疼痛却是从肚子里的旧伤上传来。
田曦薇只觉得糟透了,她又一次把脆弱袒露在了别人面前。
不过万幸,面前的人是李一桐。
“很疼,是吗?” 李一桐没抬头看向她,只是低头轻轻朝创口吹着气。
回答她的只有稍稍加重的呼吸声。李一桐上完了药,站起身要去收拾垃圾时,田曦薇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姐姐,真的很疼。” 田曦薇说完,紧紧抿住了嘴,努力扯着嘴角,挤出的却是苦笑。
李一桐愣住了,她本以为田曦薇会跟之前一样,一味地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脆弱的样子。可田曦薇抓她手腕的力气很大,好像怕她走开一样。
“嗯,我知道。”李一桐却只是低头看着田曦薇,她在等。
腰间被双手抱住的那刹那,李一桐轻声笑了。她一手轻轻抚摸着田曦薇的后脑勺,只是低声说着,“真的很疼对吧,疼的我们小田都掉眼泪了。”
【桐心薇泯】白桃味的(八)
李一桐这顿宵夜钱没能花出去,除了田曦薇其余几人都喝的差不多了,花了两人好大的力气才把三个女孩塞进后座,至于两个男生则是由李一桐帮他们打了车到学校。
田曦薇全程喝的果汁,两个人互相搭把手,校门口,李一桐停好车,左手下意识去拿藏在身侧的礼袋,田曦薇先叫住了她。
“一桐姐。”田曦薇一晚上都处于亢奋的状态,笑着看着她,“那个……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下吗?”
她伸出手指了指身后三个呼呼大睡的人儿,满眼放光:“我先把她们送上去,等会下来找你,我有东西给你。”
她小声询问的样子戳中李一桐的心窝,疲惫的身躯很快被安抚,看来今天回来见田曦薇是正确的选择,即便她忙的脚不沾地,但能够换来对方的笑容,她心里...
李一桐这顿宵夜钱没能花出去,除了田曦薇其余几人都喝的差不多了,花了两人好大的力气才把三个女孩塞进后座,至于两个男生则是由李一桐帮他们打了车到学校。
田曦薇全程喝的果汁,两个人互相搭把手,校门口,李一桐停好车,左手下意识去拿藏在身侧的礼袋,田曦薇先叫住了她。
“一桐姐。”田曦薇一晚上都处于亢奋的状态,笑着看着她,“那个……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下吗?”
她伸出手指了指身后三个呼呼大睡的人儿,满眼放光:“我先把她们送上去,等会下来找你,我有东西给你。”
她小声询问的样子戳中李一桐的心窝,疲惫的身躯很快被安抚,看来今天回来见田曦薇是正确的选择,即便她忙的脚不沾地,但能够换来对方的笑容,她心里便满意了,
“好。”她柔声道,将左手边的小袋子掩了掩,又补充一句,“我等你。”
得了应允的田曦薇一刻也不等,下车将后座的三人拉起,好在几人虽然都醉了,但不至于路都走不了,但看着田曦薇,李一桐还是斟酌道:“我帮帮你吧?”
田曦薇“拖家带口”冲她笑了笑:“怎么帮我呀?一桐姐。”
李一桐反应过来,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毕业了好久,不能刷脸进校门的现实,无奈地把手放在车门上,叮嘱道:“路上小心点。”
她们停在距离女生宿舍最近的南门,只稍走几步就可以进入宿舍楼,面对李一桐的关心,田曦薇笑的愈发灿烂。
她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李一桐。
把两名女生送回自己的宿舍后,她加快步子扛着张艺凡回到寝室,不由分说地将人丢到了床上,目光在自己桌面上寻找,很快锁定了那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以至于平地趔趄了一下。
为了让自己不要在李一桐面前出丑,她急忙跑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稳住心神,这才将宿舍门带上,往外走。
在电梯里,看着变化的数字,她暗暗想到,又不是求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田曦薇跑出来时,李一桐还是保持着送她走的模样,整个人半靠在车身,漂亮的手指划着手机屏幕,蓝白的屏幕光照在她优越的五官上。
她停住脚步,被眼前的一幕美的忘记了呼吸。
就在她停下的那一会,李一桐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慵懒的目光定格在田曦薇身上,随即是一个明媚的笑容。
“愣着做什么?”李一桐站直了身子,视线落在田曦薇手中精致的小盒子上,问,“拿着什么呢?”
田曦薇看了她两秒,缓缓接近她,自动开启了腼腆模式:“一桐姐,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她的手臂伸的很直,紧张的整个人都不太自然,样子让李一桐想起学生时期送情书的小女孩小男生。
自己那会可是一封都没收。
但如果是田曦薇送的呢?她会收吗?
不,不对,真的到那时候,应该也是自己给田曦薇送情书。
她出神的时间不长不短,接过那小盒子时,语调上扬:“我的……礼物?”
“嗯,我问了李钰瑞才知道你的生日上个月就过了……但我还是想送你礼物。”
李一桐和她对视,作怪地多问了一句:“为什么?”
田曦薇发懵:“啊?”
面前的人笑了笑,徐徐诱之:“为什么想要送我礼物?”
如愿看到田曦薇脸上浮起的红晕,李一桐本想出声带过这个话题,不想田曦薇抢先一步开口:“我不想错过你的每一个生日。”
这句话一出,李一桐愣了一下,甜蜜泛上心头。
田曦薇真的给了她很多惊喜。
“我可以拆开看看吗?”她的话语比方才更温柔了些。
双手捧着那小小的礼物盒,分外珍视的样子让田曦薇喉间不自觉的动了动,也许是错觉吧,自上而下,她能看到李一桐眼底薄薄的一层水雾。
“可以。”田曦薇声音微哑。
李一桐拆的很小心,将那被系了无数遍的蝴蝶结轻轻松开,没有破坏包装纸。
她认真的样子看的田曦薇心神荡漾,不自觉地往前挪了挪。
“这是……你自己做的吗?”四四方方的玻璃盒里,粘土捏出的小人笑弯了眼,怀里抱着的小狗露出了和主人同款的表情。
“嗯……”田曦薇摸头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应该送你些什么,这是我自己学着做的,捏的你和肉肉。”
李一桐当然知道这花了她不少心思,做工精致的和外面卖的几乎没什么区别,想着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个半成品,她眼睛亮亮,真诚道:“我很喜欢。”
两人对视之下,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等李一桐把礼物收好,田曦薇则是换上了另一幅傲娇的面孔,轻声咳了一声。
李一桐重新关上车门,看着她挑了挑眉。
田曦薇的下巴抬的老高,难得对她不客气道:“我的呢?”她早就看到李一桐在车上躲躲藏藏的小动作和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是她想做那个先送礼物的所以假装没看见罢了。
李一桐眨眨眼,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你怎么这么可爱?”
田曦薇憋着笑,对着她努了努嘴。
李一桐也不钓着她的好奇心了,另一只手举在空中,随着五指张开,银色的项链在空中坠下,镂空的银色蝴蝶在田曦薇的眼前晃了晃。
田曦薇的目光只在那条项链停留了两秒,透过项链看到了李一桐带笑的面容。
心脏仿佛要飞出胸膛,她还是改不了一幸福就想掉眼泪的毛病。
“怎么了?”李一桐每每看到她落泪总是会忍不住心慌,田曦薇只是抓着她的袖子,仰着头不肯让她看清带泪的面容。
“我只是我只是……”激动的时候,组织语言变成了一门困难的功课,田曦薇用手指抹着眼泪,想要解释自己的情绪。
李一桐却为她接下了后一句:“只是太幸福了。”
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田曦薇的耳垂,感受到对方的僵硬,李一桐的手有些强硬地把女孩的面容掰正,那双无辜而水灵的大眼睛带着疑惑直直地看着自己,很难不让人有些别的心思。喉间干涩,她吸了口气,扯开话题:“我帮你戴上好不好?”
“嗯。”田曦薇点点头,听话地转过身。
身后是李一桐闷闷的带着笑的声音:“小哭包。”
田曦薇为自己辩解,声音却显得中气不足:“我平时不爱哭的……”
“那为什么和我在一起这么爱哭?”李一桐看着面前耷拉着的脑袋,将项链扣好。
没等她再开口,田曦薇却很不应景地打了个哭嗝。
……
一阵沉默,田曦薇的脸愈发烫了起来,只能用双手捂着脸。
丢死人了啊啊啊!!!
李一桐没吭声,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的笑意不露出声,看着田曦薇的样子,转移话题:“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生日的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田曦薇猛的转身,眼角还带着未干涸的泪痕,迫不及待地回应。
李一桐看着她,柔声回应:“是李钰瑞告诉我的。”
“李……钰瑞?”田曦薇皱着眉,对这个答案也有些吃惊。
“他早上问我知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说不知道,你没有告诉我,我想那天你问我,就是想说这个吧?于是来的时候我就问了他你们聚餐和唱歌的地点,又自作主张地去拿了蛋糕。”李一桐的眼神很温柔,手不安分地把玩着田曦薇的发丝,“他说,你看上去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是为什么呢……”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手上的动作也随着话语慢了下来。
田曦薇从她缱绻的表情里却读出了几分危险,呆呆地盯着对方的脸,没有理由地伸出双手,将李一桐脸上的眼镜拿了下来。
她没办法对这双眼睛说谎。
“因为你……”
“那现在呢?”
田曦薇疑惑。
“现在开心了吗?”
回应李一桐的是弯起的眉眼:“开心。”
田曦薇:“但是……没有影响到你的工作吧?”
毕竟按李一桐自己说的,今天应该是很忙碌的一天,她实在想不出对方是怎么做到的能够在那个时候出现在M市。
“没有。”李一桐闭眼捏了捏眉心,早上刚到酒店,知道今天这个特殊日子的时候,她立刻就联系了委托人,将原本定的晚上的谈话时间改成了中午,又火急火燎地买了回来的车票,去商场挑礼物,拿蛋糕,一天都是在仓促中度过的。
看着她疲惫的样子,田曦薇心头又酸又甜,只能劝道:“很累吧?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行。”李一桐摇摇头,眼睛却还没能睁开。
田曦薇心疼她,只能半哄半撒娇道:“很晚了,李一桐。”
“让我说完。”李一桐睁开眼,这次眼中多了些清明,“小田,其实李钰瑞不希望,也不喜欢我出现在你面前,你知道为什么吗?”
田曦薇拿着眼镜的手一顿,心中有个隐隐约约地猜想,可她不敢说,只能扯着笑反问:“为什么呢?”
李一桐探究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扫视,仿佛看穿了她内心的退缩,随后笑了笑:“小骗子。”
“因为他不想,不想要把竞争对手,一个觊觎着他喜欢女孩的情敌带到你的生日会上。”她的解释字字有力清晰,饶是田曦薇想要假装听不见也没辙。
竞争对手……情敌……
明明这些词她都认识,怎么组合成一句话却读不懂了呢?
也不知是过于紧张还是迟钝,田曦薇在心里默念了这句话一遍又一遍,久到李一桐一度认为对方对自己没有别的想法,自己的第一次告白就要失败了,田曦薇那略显呆萌的声音才在耳畔响起:“再……再说一遍。”
李一桐怔住,看着她眨眨眼。
田曦薇眼睛也不小,看着她眨眼。
最终李一桐还是败下阵来,郑重道:“田曦薇。”
“到!”
……
破坏气氛这种事,田曦薇说二恐怕没人敢说一。
李一桐好笑地扣住她拿着眼镜的双手,把心里想的话浓缩成一句:“我喜欢你。”
对于李一桐来说,决定做的事情就没有反悔的余地,既然她刚刚决定向田曦薇表白,今天说什么也要把自己的心意表明了。
田曦薇瞪大了眼睛。
真的是她想的那样。
真的不是她听不懂中文!
李一桐!和她!表白了!
“你……我……我们……”田曦薇吞吞吐吐的样子驱逐了李一桐心中大半的紧张,她好笑地宽慰道,“慢慢说。”
田曦薇一下一下的小口呼吸着,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李一桐……”
“到。”学着她的样子,李一桐回应。
田曦薇自知对方在嘲笑自己,却也不恼,颤颤巍巍的手摸上对方的脸庞,满眼的不可置信:“真的假的?”
李一桐把她手上的眼镜接过重新戴上,将女孩的另一只手也贴着自己的脸,忍住想要蹭蹭的冲动:“真的,你呢?”
即便答案就在眼前但她还是想要听到对方亲口说出。
“喜欢。”田曦薇不假思索,脑袋终于转过弯来,“喜欢你。”
嘴角上扬,下压,上扬,下压。
依旧是那个别扭臭屁的小孩。
她像是得了心仪玩具的幼儿,就那样捧着李一桐的脸,爱怜的目光一遍遍看过眼前人的眉眼,如获至宝。
她亮闪澄澈的眼眸看的李一桐眼神微暗,理智和情感在脑中打架。
会不会太快了?
会吓到田曦薇吗?
田曦薇的手无意碰到她的耳垂,像是拨断了最后一根紧绷的弦。
“小田。”李一桐开口,双目眯起。
田曦薇:“嗯?”
李一桐道:“帮我再拿一下眼镜。”
“好。”田曦薇向来很听话。
“怎么了一桐姐……唔……”
面前的人拉进了距离,薄荷的清香不由分说地缠上了她的躯体,宛如肆意生长的藤蔓把田曦薇拉进李一桐的怀中。
田曦薇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那受惊的小手险些没能拿稳李一桐的眼镜,李一桐的吻来势汹汹却又极为克制,双唇触碰却没有丝毫更进一步的举动,彬彬有礼,却又诱人深入。
和她想象中一样,甜甜的。
田曦薇脑袋发懵,凭着本能勾住她的脖子,柔软的触感让她无师自通地舔了一下对方的唇角,只此一下,如同细密的电量贯穿了李一桐的全身。
她就这样半搂着田曦薇加深了这个吻。
田曦薇的眼圈又红了,这次是被亲的喘不上气所致的。
李一桐恋恋不舍地和她分离时,分外满意自己的杰作。
“怎么看上去呆呆的,吓着你了?”
“不是……”
“不喜欢?”
“也不是……”
田曦薇在她怀里动了动,半是犹豫地开口:“一桐姐,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们现在是情侣了?”
面对她反反复复的确认,李一桐的回答都是坚定的。
“嗯,你同意了我的告白,我们是情侣。”
“那……”她渐渐从受惊的状态脱离出来,歪着头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她一直想这么做,想了好久好久。
李一桐闻言微愣,随即将对方拿着的眼镜重新戴上,微笑着张开自己的手臂:“可以哟。”
得到了允许,田曦薇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紧紧地将眼前人搂进怀中,凭着比李一桐更加高大的身形,圈住了对方,
田曦薇很喜欢拥抱,小时候是父母的怀抱,中学时是朋友,和李一桐的这个拥抱,却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贴近时,女性的柔软的身体带着清香回应了她,李一桐的手抚上她的背,轻轻地搭在上面,稳稳的。
“早点回去休息。”刚确认关系的二人难免不愿意分离,一阵腻歪之后,田曦薇心里惦记着李一桐没怎么休息这件事,光靠着刚刚在KTV里睡的那么一小会肯定是不够的。
“嗯。”李一桐答应,闭着眼在她的肩头靠了靠,随后拉开距离,“好啦,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洗漱休息吧。”
“到家之后给我发信息。”田曦薇扯着外套的领子捂住了自己的半边脸,这时候想起害羞了。
李一桐回道:“遵命。”
田曦薇站在原地看着车子行远,终于松开了紧抿的嘴唇,笑容绽放之际,在原地蹦跶了好一会,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也许是迫切的想要分享这份喜悦,睡梦中的张艺凡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脑袋的疼痛感让她带着怨气接起电话,不想那边却是田曦薇颤抖的声音:“张艺凡,我脱单了啊啊啊!”
张艺凡眯着眼,看了看屏幕。
“田曦薇,你是不是有病?!你的幸福吵到我了!”
“嘟嘟嘟……”
最优解(完结篇)
#OOC致歉
#全文内容虚构,请勿上升真人
#2.3w+
01.
最后一期女子推理社团综的录制即将开始,与之联动的综艺是粉丝们呼声最高的“花儿与少年”。虽说是旅行综艺,可各位档期有限,再加上只有这六位的参与,所以暂定只在一个地方停留三天两夜就完成录制这次“花儿们的旅行”。
考虑到档期和录制原因,节目组最后将旅行地点定位于不远的泰国,选择了泰国里不算热门但也不算小众的一个中规中矩的岛屿。
由于涉及到签证等问题,这次节目组并不能如愿以偿搞神秘了,只能规规矩矩提前将节目录制计划发送与各艺人方进...
#OOC致歉
#全文内容虚构,请勿上升真人
#2.3w+
01.
最后一期女子推理社团综的录制即将开始,与之联动的综艺是粉丝们呼声最高的“花儿与少年”。虽说是旅行综艺,可各位档期有限,再加上只有这六位的参与,所以暂定只在一个地方停留三天两夜就完成录制这次“花儿们的旅行”。
考虑到档期和录制原因,节目组最后将旅行地点定位于不远的泰国,选择了泰国里不算热门但也不算小众的一个中规中矩的岛屿。
由于涉及到签证等问题,这次节目组并不能如愿以偿搞神秘了,只能规规矩矩提前将节目录制计划发送与各艺人方进行确认,女推六人也终于能提前知会这次录制的具体内容。
经纪人的消息发送至手机上时,李一桐正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躲在酒店旁一条小巷的阴影里,她看着屏幕上闪烁着的名字就皱了皱眉,没看内容就摁灭了亮光。
她没等太久,今夜月明星稀,照耀着另一个身影快速从酒店里跑出来,左顾右盼后看见了李一桐模糊的身影,小小兴奋的惊呼。
“李一桐!”
“小声点。”
李一桐忍不住教育着朝自己飞奔的小孩,她的发梢被夜风吹得扬起,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扑进怀里的温度带着一股熟悉的橘子香气。
“知道啦~你怎么来啦李一桐!”
田曦薇从李一桐的怀抱中起身,眼睛亮晶晶犹如天上的星星。“我以为你今天还在横店!”
李一桐眉眼弯弯,替田曦薇整理了一下口罩,谨慎地左右张望。“你不是说想我了吗,我就来了,反正横店离这也不远。”
田曦薇抓住她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又伸手将她的脖子揽住,李一桐挣扎了两下发现无济于事,也就由着田曦薇在黑暗中将她抱住。
“谢谢你李一桐。”
田曦薇的声音好像带着点哭腔,李一桐听着也觉得鼻尖酸酸的,像心里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
田曦薇觉得好像是个梦,李一桐居然为了自己从另一个城市跨越几百公里出现在楼下,无需言语,一个温暖的拥抱就足以让她热泪盈眶。
李一桐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对面的巷口闪过一阵刺眼的亮光。她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来不及解释就敏锐地拉响了警铃,拽着田曦薇赶紧往巷子里跑去。
“怎么了!”
事发突然,田曦薇不明所以,一个劲的回头。
“别回头,好像有狗仔。”
田曦薇被她拉得踉跄,却还是下意识跟着她狂奔。冷风灌进领口,李一桐的掌心烫得吓人,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李一桐拉低帽檐,心跳如鼓擂。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跑过这么快,她拉着田曦薇似乎躲避的不是闪光灯,而是躲避着无形的谩骂与要挟。风从耳边吹过带来一阵呼啸,好像有人在遥远地喊自己的名字。
“李一桐。”
“李一桐!”
李一桐带着她拐进一条小巷,后背抵着粗糙的砖墙,胸口剧烈起伏。她靠在墙上警惕地回头检查,一边回应田曦薇的话。“怎么了?”
田曦薇的体力比她好得多,此时倒也没她那么狼狈。她喘着气靠在她肩上,发丝黏在微湿的脖颈上,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破胸腔。阴影打在她笑着的侧脸,留下一块块光斑。
“刚刚那是电动车。”
“什么?”李一桐没反应过来。
田曦薇的语气中带着笑意,嘴角的梨涡在黑暗中绽放,她重新拉起口罩,凑近了对李一桐笑着说:“刚刚的闪光,不是狗仔,是电动车。”
于是黑暗在两秒后爆发了两人的笑声。李一桐也后知后觉自己反应有些过激,她想起刚才拉着田曦薇没命似地狂奔就觉得好笑。
“你拉着我跑了三条街,就为了躲一辆电动车?!李一桐,你怎么这么害怕?”
李一桐耳根发烫,却还嘴硬:“……那光真的很像镜头反光。”
田曦薇笑得肩膀直抖,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大明星,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李一桐自己也说不上来,大概是在规矩中困得久了,太久没有做过这样反叛这样勇敢的事情了,所以迈出的每一步她都在默默心慌,只是憋着不讲而已。
大概人逃了出来,可心还困在横店。
她又想起刚才经纪人发来的消息她也没敢看,生怕又是宣布的她或者田曦薇的死刑,现在想想真是好笑,好笑到眼泪都流出来。
“李一桐。”
田曦薇又在喊她,李一桐笑得直不起身子,田曦薇有些强硬地掰过她的脸,亮晶晶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你哭了。”
李一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哭了,明明悄悄来到这个城市来看看田曦薇是她很久以来都想做的事情,可是现在却生出巨大的悲哀。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感觉像在规矩边缘的灰色地带试探。她不敢保证自己能承担得住叛逆之后的代价,但却又无比向往真正的自由。做了太久的提线木偶,她也想自己做一回决定。
她困在各个影视基地和活动之间时会羡慕飞鸟,羡慕她们想去哪就能去哪,羡慕她们有翅膀,羡慕她们能飞。可当她自己飞一次时又开始恐惧。她抗拒这种恐惧。
但是神经还是太紧绷了,自己的恐惧成了田曦薇的笑料。就像两年前做了爱情的逃兵那样,李一桐觉得脸都在发烫。但她什么都讲不出来,只能哭着喃喃自语。
“对不起。”
田曦薇一下就慌得不行,嘴角的笑意就凝固了。李一桐也再笑不出来,只是缩在田曦薇的怀里颤抖着哭泣,又怕被田曦薇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只一个劲地把帽檐往下拉。
田曦薇和她较着劲,强硬地掰起她的头,看着李一桐眉眼弯弯的落泪,眼泪一颗颗顺着脸颊往下砸。
田曦薇没说过她很喜欢看着李一桐弯着眉眼落泪的样子,显得多情又可怜,像是被欺负了的兔子,红着眼睛抱着耳朵呜咽。可是现在她看着李一桐瑟缩在自己肩头的模样,心就被揪住了。
她轻轻俯下头,避开李一桐的帽檐,仔细又小心地轻吻上她的眼角,用嘴唇将泪水拭去。
再也不要看见她哭了。
02.
知道最后一次录制的具体行程后,田曦薇整个人都很兴奋。她已经好久没有出过远门单纯旅游了,更别提这次的旅游搭子又都是自己熟悉无比的姐姐妹妹们。
主要还是和李一桐一起。
田曦薇在片场一整天都乐呵呵的,抱着手机搜索着泰国丽贝岛的攻略,劈里啪啦地打字。
“李一桐,丽贝岛好玩吗?咱们要玩些什么?”
李一桐有些好笑,拿起手机就想吐槽田曦薇两句,明明自己和她收到的接洽内容都大差不差,怎么田曦薇能多出那么多问题。但是一想到田曦薇亮晶晶的眼睛,她就软下了语气,一字一句地问她:“和你一起去哪都好玩。”
于是田曦薇又在片场疯了,她抱着砖头道具满世界狂奔,一边狂奔一边笑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助理看不过去想要制止,问田曦薇为什么这么开心,她却又咧着嘴神秘地摆手。
“有开心的事情要分享的!”助理有些好奇,期待地看着田曦薇,田曦薇却只是一味地笑着躲着。“录节目所以开心。”
助理一下就眼明心亮了,既然是不方便说出来的话,那多半都很李一桐有关系。她恨不得拿起手机把田曦薇夸张的样子录下来然后发给那边的始作俑者,然后告诉她:田曦薇都被你吊成翘嘴啦!
那边的钓鱼佬李一桐也好不到哪去,今天要参加一个访谈节目的录制,但是眼角的笑意就一直收不住。
“一桐今天看起来很高兴,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发生了吗?方便和我们一起分享一下吗?”
果不其然被主持人抓个正着,李一桐清清嗓子,好几个理由瞬间就从脑子里蹦了出来。
她们常年参加各种采访,总是提前调整好状态以防止被媒体抓住什么而大肆做文章。这次李一桐也不例外,反应迅速的她有的是机会可以随意将这个问题掩饰过去。
但是她要出口的那一瞬间突然就不想掩饰了,她觉得自己坦坦荡荡,为什么非要躲在阴暗角落里。
“因为即将要开始女推团综的最后一期录制了,想到能见到姐姐妹妹们,心里就很愉快。”
主持人大概也没想到她这么坦然,一下子差点没接住,好不容易卡了个壳,接着李一桐的话就继续往下发难。
“哇,一直听说女推六人的关系都非常好,不知道一桐和谁的关系会更加密切一点呢?”
这个问题李一桐完全有权利不回答,明晃晃的下套和冒昧,但是李一桐那股反叛的劲又上来,她无视主持人笑吟吟眼睛里的期待,眉眼弯弯地回应。
“我和五位的关系都非常好。说到密切的话,最近应该是和小田往来最密切吧。”
此话一出,主持人的眼睛几乎都要绿得发蓝,这简单的一句话不知道已经足够做多少文章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接话,李一桐顿了顿就继续往下说。
“因为最近接了几个本子是关于双女主的,我在和小田儿沟通看看有没有机会能一起拍戏。”
这所谓的双女主本子,观众们不知道,田曦薇不知道,就连李一桐也不知道在哪。这句话说出来无非是为了再次宣告众导演编剧:快来找我们。
现场的观众们都有些兴奋,欢呼声从四面八方的角落里涌出,李一桐依旧是坦坦荡荡眉眼弯弯的模样,倒让主持人拘谨了起来,后续总算没有再继续提出一些刁钻的问题。
李一桐回了后台就想把今天说的话再给田曦薇讲一遍,但是想了想又放下了手机。这种事情还是等播出时再看看她的反应吧。
说不定到时候真的某一天能有机会和田曦薇一起演戏,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接下那个本子。
李一桐有点期待,在后台想象着田曦薇看见访谈时候的表情,一定又是亮晶晶的眼睛和可爱的梨涡,蹦跳到她怀里然后撒娇:李一桐你怎么这么好啊。
李一桐觉得自己自从和田曦薇把话说开了之后似乎没有以前那样焦虑了,就连思维也跟着田曦薇一样变化,变得跳脱活泼,似乎连人都年轻了几岁。
这时候田曦薇要是在的话又要说了:李一桐你能别老想着自己比我大啊,能不能别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
李一桐无奈笑着敲敲额头,离录制还有几天,脑子里就已经全是田曦薇田曦薇了。田曦薇之前还说自己有魔力,可钻进自己脑子里不出来的明明是她。
李一桐又忍不住打开手机翻找日历,她数着录制的那天,心中有些迫切。田曦薇说过,这是想念的征兆。
手指不知不觉滑到相册,上次田曦薇给她共享了一个神秘的相册,她点开看到全是二人的合照和拼好图,虽然一脸嫌弃还是忍不住翻看。
李一桐的手指最后停留在“设置成壁纸”的按钮上,想了想还是挪开了。
等等吧,再等等。
一定有机会的。
03.
录制的头一天,田曦薇和李一桐就在机场碰面。去丽贝岛需要转机,田曦薇又“正巧”来到了横店探班,“正巧”和李一桐买了同一趟航班,二人到达曼谷后转机的航班也就顺理成章买到了一起。
李一桐从酒店出发的时候,一下楼就碰见捂得严严实实站在大厅里的田曦薇。虽然那人一身黑色装扮,但是李一桐还是从她的身形认了出来。
“田曦薇,你胆子可真大。”
她冷不丁从背后靠近,悄悄地压低声音教育,站在原地玩手机的小孩被她吓了一大跳。
“李一桐!”她惊叫出声,又下意识压下声音,模仿着李一桐的音量小小的控诉:“我想你了。”
李一桐有时候也想不清,为什么田曦薇随时能放肆地讲出一些不着边际的暧昧话语。就好像现在,突如其来的撒娇又让李一桐耳尖抹上绯红。
“嘘!”她下意识去捂田曦薇的嘴,碍于周围的粉丝又赶紧慌乱的收回手,拉着田曦薇就要上车。
“我们分开坐车,你好好休息一下。”
田曦薇轻轻地挣脱开李一桐的手臂,帽檐下的眼睛弯着,像是很满意李一桐刚才下意识的行为。眼看李一桐眼睛中有些惊讶,害怕她低落,连忙又补上半句话。“我们机场见。”
李一桐也有些后知后觉地羞赧,她庆幸自己带着口罩,以至于大家不会发现她红透的脸颊。小心思被暴露,她手足无措地掩藏,冲田曦薇摆摆手就钻上了车。
李一桐发觉自己的冷静在田曦薇面前好像不管用了,又或者说,只要田曦薇在,自己好像就总是变得冒冒失失。好像自己所有的理性都失去了作用。
于是二人在机场碰面的时候,李一桐刻意调整了状态,让自己看上去高冷又理性,结果看见田曦薇的那一秒眼睛就弯了起来。
“桐桐,你没有带颈枕吗?”
田曦薇朝李一桐助理边张望,只瞧见了两个大行李箱,没看见有颈枕的踪迹。
李一桐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颈枕大概率还丢在横店家门口的柜子上,出门的时候想着带,结果到了机场才想起来。
“没关系!”田曦薇又嬉笑着蹭上来,隔着口罩都仿佛能看见她的梨涡。“我的肩膀借给你靠!”
李一桐也笑着,弯着眼睛挑眉,冲田曦薇炫耀般咧嘴。“可是我们好像不坐在一起。”
田曦薇大惊失色,连忙检查自己和李一桐的机票,果然差了一排,而李一桐身边的居然是小助理。
“好说好说!”田曦薇又大踏步走向了小助理,冲着她挤着眼睛。“你能和我换个座吗?”
小助理:难道我有选择吗?
于是田某人计谋得逞,又嬉皮笑脸地跟上李一桐,挽着她的手在身边炫耀:“这下你一抬头就能看见我了。”
李一桐侧过头看她,就想起那天访谈说起的话。如果和田曦薇只是不熟悉的艺人朋友关系的话,她也挺想和她一起演戏的。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个机会。
李一桐想到这就叹了口气,被田曦薇敏锐地捕捉到了。
“李一桐你怎么叹气了?”田曦薇好看的眼睛又凑过来,李一桐从她墨色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李一桐又想起了还在等待中的双人本子,没表态的经纪人,未知的未来。所以她叹气,叹这些不确定带来的变数。
可是看见田曦薇有魔力的亮晶晶的眼睛的时候,她就不那么忐忑了。就好像和她一起飞去泰国那样简单又顺其自然,没有任何阻碍。
“李一桐,我会一直在的。”
李一桐什么都没说,就听见田曦薇用只有她俩能听见的声音悄悄说起这句话。这句话她听过几遍,每一遍心都会颤一下。就像她的眼睛,每次对上总是干净透亮,李一桐喜欢她的眼睛,喜欢她每次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于是李一桐也不再纠结了,既然要顺其自然,那就安心地把这次行程当作一次单纯的旅行吧。她鼓鼓腮帮子,冲田曦薇眨眨眼睛。“我知道。”
田曦薇也笑弯了眼,看起来好像被她甜到了,又舔舔嘴唇凑上来俯身都李一桐的耳边压低声音:“我好想亲你啊李一桐。”
“这还在机场呢!”李一桐被吓到,当即与田曦薇扯出一人的距离。
田曦薇本就没指望能如愿以偿,可听着李一桐的话好像似乎有机可图,她又有些激动的跟上前。“那等一下可以吗!”
“等一下也不可以!”李一桐慌不择路,避开田曦薇钻进了卫生间,却不知自己冥冥之中留给了她施展的空间。
田曦薇顺着李一桐跟了进去,卫生间里静悄悄,好像没有人在。
于是田曦薇心头一热,趁李一桐对镜检查妆容的时候,伸出双臂就把李一桐圈在洗手池前,忍不住欺身上前。
李一桐没有任何准备,糊里糊涂就被人摁在大理石台面上,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就被贴上柔软温热的唇瓣,眼睛还来不及闭上,就被田曦薇占了便宜。
温热的气息吐在耳边,田曦薇看着李一桐的耳垂垂涎欲滴,正要试图舔舐上去就被李一桐一把推开。
“田曦薇你疯了!”
大概是真有些害羞了,李一桐的脸颊又浮上淡红色的云。田曦薇也不气恼,只是笑着回味李一桐的口红味道。
“甜的。”她像面前那只红螃蟹炫耀。明明亲吻过那么多次,可李一桐还是会害羞,而田曦薇看见她害羞的模样就想要得寸进尺。
"这里没有代拍。"田曦薇举起李一桐纤细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嘴边,虎牙轻轻陷进她指腹软肉,"也没有需要你维护的粉丝…" 尾音消失在突然贴近的呼吸里,李一桐后腰就撞上了自动感应的水龙头,瞬间迸发的水声盖过她漏跳半拍的心跳。
田曦薇也被下了一跳,手就松开了。李一桐没有再给她机会,她迅速对着镜子补好了妆,在田曦薇故作低落时扭身出去,却又丢下了一句话。
“小田儿,来日方长。”
04.
这次节目录制的时候,第一期联动密室已经顺利在芒果上播出了。李一桐田曦薇二人的互动频繁又暧昧,网上的twp们又迎来一次新年。
于是节目组也学会投机取巧,最近大环境挺宽容的,于是也遮掩的少了。这次李一桐和田曦薇拿到卡片才发现二人被分到了一个屋子。
不只是她二人,戚薇和张雨绮,李雪琴和张艺凡都双双分组,就像是节目组熬夜刷了一晚上三组人的超话之后做的决定,有一种意料之中的疯感。
田曦薇当然兴奋,一路上李一桐都靠着她的肩膀睡着,现在当了目的地还可以一起睡上两个晚上,田曦薇就连晚上能干些什么都开始浮想联翩了。
李一桐仿佛看穿了她的脑子,放下行李箱后就轻轻敲了敲田曦薇的头,又朝她指了指墙角的摄影机,对田曦薇笑着做口型:“在拍呢”。她有些得意,似乎墙角的摄影机不是为了节目录制,而是为了确保李一桐能拥有安静的夜晚。
这次节目组看起来是花了大手笔,租了一整栋临海的小别墅,拉开窗帘就能看见一望无垠的深蓝色大海。三个房间的阳台连接着院里的泳池,几人可以直接从自家的阳台上走进水里游到泳池里。
李一桐好久没出来散心了。说起来还是第一次和田曦薇一起看海,正好遂了两年前她和田曦薇许下的愿望。她还记得那年田曦薇生日的时候,两人深夜挤在横店那间空旷的屋子里,对着微弱的烛光许愿:一定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这下也算是另一种方式地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李一桐转过头来看着田曦薇,她还忙着收拾行李,没来得及抬头。
李一桐就这样盯着田曦薇的后脑勺出神,她发现自己最近很喜欢发呆,光是想起一件事就能在心里拉扯出好多关联的回忆。
就比如现在,她又想起田曦薇送给自己的那些花,后来她们也终于有机会能把花带回家了几次,田曦薇也像现在这样,在门厅的柜子前翻找着花瓶,说什么也要把花全部插起来。
那时候李一桐就捧着花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忙碌的后脑勺,心里满是愉快和幸福。那时候她就盘算着要送田曦薇一束不会凋谢的花,能代表着她的爱。
于是后来她送了田曦薇一整束乐高的积木玫瑰花,田曦薇也拼完了,欢天喜地地插在了花瓶里,还煞有介事地倒上了水。
只可惜后来提分手的时候花瓶被风吹倒了,积木散了一地。不会凋谢的花终究还是碎掉了,就像李一桐的爱。
“李一桐!”
等田曦薇的声音把李一桐喊醒,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又走神了。田曦薇蹲在自己面前,抬头仰视着她,眼睛里都是担忧。“李一桐你怎么了?”
李一桐觉得她像小狗。特别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每次水汪汪地盯着她的时候,她就什么话什么事都讲不出做不了了。不过田曦薇只能做自己的小狗,是自己专属的独一无二的小狗。
“没事的,就是觉得有点开心。”李一桐发自内心的觉得喜悦,特别是和田曦薇呆在这间屋子,看着不远处的大海,她就能把这两年所有的难过和失眠全部忘记了。
她转头看了看田曦薇,田曦薇也顺着她的目光在看海,大概脑子里和自己想到了一样的事情,张嘴就和她的想法一致了:“我们也算一起看过海了。”
两人甜蜜起来是不管后期死活的。李一桐和田曦薇就这样靠在一起安静地看着大海,就好像愿望实现后需要分辨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结果最先打破这份安静的还是张艺凡,她穿着泳衣从二人面前游过,还嬉笑着冲二人打招呼,田曦薇第一次开始怀疑这家酒店的别墅为什么要让几个房间的泳池都连通。
“桐姐,小田儿,一起来玩啊。”
张艺凡在水里招呼着她们。李一桐暂时还不想把自己弄湿,正要委婉的拒绝,田曦薇就扔了一记白眼过去。
“你自己游吧,你干脆住水里好了。”
张艺凡被攻击也不生气,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把水枪就瞄准了阳台上的二人,吓得李一桐连忙躲闪。
田曦薇英勇迎战,可无奈张艺凡本就在水里,一点也不怕打湿,最终完美战胜,剩下田曦薇和李一桐湿漉漉地逃回房间。
丽贝岛的太阳很足,天很热,但是浑身浇上凉水还是会觉得有些冷,田曦薇催促着李一桐去洗澡。
李一桐慢吞吞收拾换洗衣服准备进卫生间了,想到什么又出来拿上了泳衣。田曦薇站在阳台边警惕张艺凡,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我们也去玩水吧。”李一桐的想法变得很快,她刚刚不想玩水是因为单纯的懒得补妆懒得换衣服,既然现在都湿透了,她私心倒也想和田曦薇再多一份特殊的回忆。
田曦薇有些懵,她还没回答,李一桐又开口劝她,“就像一起看海那样,我想和你一起玩水。”田曦薇摸不着头脑,她有些怀疑地反问:“咱们许了一起玩水的愿望吗?”
李一桐弯着眉眼冲她笑,不由分说翻出田曦薇的泳衣递给她,“没有,但是我想。”
于是两人就这样下了水,追着张艺凡打闹,三个人看起来都不像是超过二十岁的人。田曦薇还不满其他三人在岸上看戏,拿着水枪挨个浇了个透心凉,就连叫嚣着要喝中药调养受凉的张雨绮也被拖下了水,终于六人在刚到丽贝岛不久后就在水下集齐。
李一桐全程在一旁围观,她的眼睛弯着,嘴角从始至终就没有放下去过。她笑着看田曦薇和几人混战,眼神炙热,仿佛要将田曦薇的后背看穿。
田曦薇几轮战下来有些累,喊了中场休息后就缩到李一桐身边卖惨。李一桐穿着黑色波点的泳衣,上半身的轮廓看得田曦薇直咽口水,连李一桐在说什么都没听清。
“你说什么?”田曦薇恋恋不舍收回目光,转而对上李一桐沾上水珠的眼睫。李一桐笑吟吟地凑近她的耳朵重复。
“我说——有你很开心。”
05.
这期的节目录制没有太多的规则,只是暂定了几项行程。第一天晚上的行程就是在沙滩上晒晒太阳看看海,最后大家再吃个饭。
六人都非常满意这次的录制安排,对着镜头狂夸干邑终于舍得了,就连海滩都是最干净视野最好的那一片。
田曦薇看着地平线上的摇摇欲坠的夕阳,她就拉着李一桐想要拍照,谁知张艺凡不知好歹地凑了进来,于是两人合照逐渐塞成了六人照。
田曦薇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对着镜头摁下快门。
李一桐看穿田曦薇在想什么,拍完合照后大家鸟作兽散各自忙着去拍照,李一桐就把田曦薇拽住,拉着她的手。
“我们来拍张合照吧。”
田曦薇惊喜万分,难得能听见李一桐要求些什么。她举过手机,两个人的头凑在一起对着镜头比耶。
田曦薇把照片传给李一桐,李一桐停留在发送新微博的
界面犹豫。
自从下定决心想要为了和田曦薇的未来对抗全世界,李一桐就不想藏着掖着了,她恨不得宣告全世界,自己是一只飞鸟。
可是理智又告诉她,她暂时还飞不出去。世界的规矩是一张大网,她现在还没有计划没有能力,没办法就这么破罐子破摔地挣扎。
她现在也想通了不少。如果拿自己的事业做赌注,她倒是一点都不在乎,田曦薇的重要性又岂止是事业能比拟的。可是一旦牵扯上田曦薇,她就又犹豫了。
感觉像两年前的那场死局,李一桐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想了想,犹豫半天还是退出了微博。即使想做一只飞鸟,也要和田曦薇一起飞才行。
她靠在椅子上看着田曦薇和张艺凡在海边打打闹闹的模样思索着,算计着自己手里有什么资本能和经纪人对抗。
如果连经纪人的第一关都过不了,那和田曦薇的未来只会变成泡影。
不知道田曦薇有没有想过这些,李一桐想。她从来没和田曦薇讨论过自己的想法,也没明说要为以后做打算,她想看看田曦薇自己的计划。
虽然田曦薇什么都没说过,但李一桐也不着急。她总觉得田曦薇光背影就能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就好像瘦瘦的身躯在说那句话:李一桐我一直都在呢。
既然相信田曦薇,那就不要害怕吧。李一桐这样安慰自己。她发觉现况和两年前还是有所不同的。两年前是她一个人在面对全世界,而这次面前有了田曦薇的身影。
即使真落到无戏可拍的地步,李一桐也庆幸还有田曦薇。
就算没了事业,但是还拥有她,就不会亏。
李一桐还是第一次在心里算的这么清楚,她向来不计较得失,从来不争不抢,但是面对田曦薇,她一步也不会让。
“李一桐快来!”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田曦薇就站在远处的海边喊她。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身体反应就朝田曦薇奔去。
“怎么了?”
李一桐两三步跑到田曦薇身旁,才发现张艺凡和田曦薇在沙滩上写字。
女推六人的名字被按照年龄排序挨个写在海滩上,只是李一桐的后面接着的是田曦薇,而不是李雪琴。
张艺凡冲二人挤眼,拿起不知道在哪捡的木棍把二人的名字画了个爱心圈起来。
李一桐有些紧张,摄影机就在不远处。“你们俩疯了。”
“别怕。”田曦薇出声安抚她,冲着海水的方向抬下巴示意,李一桐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海浪冲刷上来,海滩上的字迹就消失无踪。
“看,不会拍到的。”
田曦薇善解人意,冲着李一桐笑笑,夕阳映衬在她的身后,让她整个人都变成透着暖洋洋橙色的光。
李一桐就找到那种安心的源头了。
虽然每次田曦薇看着好像挺幼稚的,但是善后又一次不落,从来没有做过太过火或者无法挽救的事。
所以即使她一副很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是应该比想象中要成熟许多。
李一桐有些喜欢这样的反差感。就好像两人的关系里明明自己才是年上,却总是被照顾被保护的那一个,无论是节目还是生活。
“李一桐。”田曦薇喊她。
“我要将我们的名字刻在骨头里,写在永远不会被海水冲走的地方。”
要是换作以前,李一桐这时候肯定要吐槽田曦薇太夸张太感觉至上了。可是今天想了那么多,李一桐突然就不想再循规蹈矩了。
于是她也冲田曦薇弯着眉眼,手抚上她的心口。
“好啊,都听你的。”
06.
几人吃了饭之后又在沙滩上疯玩了一阵,田曦薇拿着水枪和张艺凡两人在海岸线边你追我赶,等她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又浑身湿漉漉了。
“快去洗澡。”
李一桐正坐在阳台边靠在软垫上面对着海岸听歌,看见田曦薇嬉笑着回屋就扔给她一条浴巾,替她擦了擦头发。
田曦薇神神秘秘地把手展开,冲李一桐晃着那一捧小小的五颜六色的贝壳,亮晶晶的眼神望着她,好像一只在等待主人夸奖的小狗。
李一桐没有扰了她的兴致,接过那一捧贝壳,有些欣喜。“真好看!”
田曦薇的尾巴就摇起来了,冲着李一桐咧嘴:“那我给你编成一条手链好不好。”
李一桐想了想还是犹豫着拒绝了田曦薇,她平时出入活动场合都不少,手腕上能戴些什么从来都不是自己说了算。李一桐觉得自己签了合同之后就不叫自己了,就连名字都不能自己做主。
不能实现的诺言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
田曦薇眼睛黯淡了一秒,还好她完全能够体谅李一桐,毕竟她也有同样的困扰。于是她很快又将小贝壳收拾起来,自言自语道:还是摆在家里比较好。
李一桐坐在原地没有吱声,田曦薇有些奇怪,检查的时候才注意到她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脚边还摆着一瓶红酒,已经喝了大半。
“好啊李一桐!你趁我不在怎么自己一个人喝酒!”
田曦薇有些紧张,连忙去检查李一桐的状态。还好她除了有些沉默和脸颊有些微红之外,其余一切看着也还正常。
于是田曦薇也没有把剩下的酒没收,她也想在这难得的好景色面前和李一桐一起喝酒谈心,聊什么都好,就算是发呆也好。
不过在这之前她必须要去洗澡了。
于是田曦薇探过身子,借着李一桐的背影挡住自己的动作,避开摄影机轻轻地亲了一口她的额头。
李一桐大概是喝的有点懵,人还是呆呆的,看着和平时那副聪明稳重的样子反差极了,田曦薇爱不释手。
“你在这乖乖等我,我洗了澡就出来。”
田曦薇特别喜欢在李一桐面前用“乖”这个字眼。她本是重庆人,小的时候,爸妈就“乖乖”“乖乖”的叫她,于是两年前两人最亲密的那段时间,田曦薇也喜欢“乖乖”“乖乖”的叫李一桐。
李一桐最开始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昵称,于是田曦薇弯着眉眼扒拉着她的手掌给她解释,“乖乖”在重庆就代表“宝贝”的意思,一边解释一边在她的手心里写。
这样叫李一桐,其实田曦薇还有些私心。平日里与人交流接洽难免要故作亲密,少不了对待工作人员或合作伙伴要叫出一些亲密的称呼,于是“宝贝”这个词就被牺牲,变得不再特殊,而是一个大众的词了。
田曦薇挺不喜欢这样叫别人的,但是李一桐丝毫没有察觉,总是在录制或活动里对着谁就飘出了“宝贝”这两个字。田曦薇也和李一桐讲过,但是李一桐的行事风格就是温婉柔和的,难免会有更多的亲密字眼被牺牲于寒暄。
于是田曦薇就明里暗里诱导着李一桐喊出“乖乖”这两个字来称呼她,她又不敢明确要求,生怕李一桐习惯了之后这个唯一属于自己的词也被人抢夺。可惜李一桐在这方面敏感度又低,田曦薇暗示了好几次她都没有顺嘴接过来。
直到有一次在床上,田曦薇将她压在身下的时候,李一桐眼神失焦,嘴唇微张,正不均匀地喘着,田曦薇就有些撒娇意味地威胁她,“李一桐你只能叫我一个人乖乖。”
后来李一桐终于也学会了这个词,副作用就是面对别人时又差点顺嘴喊出来,导致自己又被田曦薇收拾了几次,才痛定思痛,终于铭记了它的唯一性。
李一桐怔怔地回忆着,拿起酒杯又给自己续上。卫生间的流水声不断,明亮的屋内和深夜中的海浪形成强烈对比,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心。
田曦薇出卫生间的时候,屋子里黑着,一盏灯都没有,也看不见李一桐在哪。她莫名有些心慌,朝刚才李一桐坐着的阳台寻过去。
不料刚走两步,田曦薇就被人摁在墙壁上,冰凉的触感传来让她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身前的面颊微红的李一桐。
李一桐抬头伏上田曦薇的肩膀,田曦薇捕捉到她的眼神有些失焦。田曦薇判断,现在的李一桐并没有多清醒。
田曦薇刚出浴室,只裹着浴袍,头发也湿漉漉的搭在背上,这样被摁在墙壁上让她有些不舒服,于是她挣扎着就要站直。
以前总听说李一桐的力气大,可也从来没感受过,田曦薇为此一直对这句话保持怀疑态度。可现在她被李一桐摁在墙壁上动弹不得,才真切地明白了这句话的真实性。
“李一桐…”
田曦薇搞不懂李一桐想干什么,只是现在她俩的姿势算不上清白,她下意识就去寻找摄像机,却被李一桐强硬地掰正了脑袋。
“别看了。我都让人清走了。”
她的声音比平时软,带着酒精浸泡过的沙哑,眼神却直勾勾的,像是要把人钉在原地。
田曦薇还想说什么,李一桐的唇就印上来了。她的唇瓣湿湿软软,带着红酒的甜,海风的咸,和一点不管不顾的莽撞。舌尖还调皮地勾着田曦薇的嘴角,似乎有挑衅的意味。
田曦薇没料到李一桐会突然间这么大胆,就好像平时最安分守己的那个人突然站出来把恶霸头子给打了一顿,导致她一点防备都没有,稍不注意就被李一桐亲得气喘吁吁。
田曦薇的背撞上浴室的玻璃门,冰凉的触感让她一激灵,但李一桐的体温却烫得吓人。这个吻毫无章法,甚至磕到了牙齿,可偏偏让人头晕目眩。李一桐的手胡乱抓着她湿漉漉的衣角,呼吸间全是酒精和沐浴露交织的气息。
“你不想亲我吗?”
好不容易被放开,田曦薇的神智也有些不到位,她眼神虚着,模模糊糊地分辨李一桐的表情。李一桐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醉意让她的眼神湿漉漉的,像某种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李一桐又重复了一遍,不等田曦薇回应,又自顾自霸道地吻了上来。田曦薇被亲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完全被李一桐唇瓣的温度掌控。
田曦薇下意识扶住她的腰,指尖碰到一小片裸露的肌肤,触感像烧红的炭。
“等,等等…”
她偏头想躲,李一桐却追上来,鼻尖蹭过她的耳垂,含糊地嘟囔:
“不等…你明明也想亲我。”
田曦薇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月光从窗斜斜地切进来,把两人交叠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某种催促。
不知道怎么回事,田曦薇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放倒在了床上,而李一桐正亲吻着她的耳垂,细微的吮吸声在她的脑中炸开。
田曦薇的头发还湿着,况且李一桐看似并不清醒,她本能地认为李一桐是喝醉了才会这么不计后果急不可耐,于是稍微用了点力,一个翻身将李一桐摁在了身下。
李一桐猛然被压,也不气恼,只是弯着眉眼看着面前被自己亲得脸颊通红的人儿,笑着问她:“田曦薇,你喜欢我吗?”
田曦薇更确定了李一桐是喝醉了,她记得自己带了一款红茶,来不及回答,起身就要去给李一桐泡茶,却不留神被李一桐拉住了手臂,差点栽倒到她的身上。
“你喜欢我吗田曦薇。”
看来喝醉的李一桐就像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一样力大无穷,还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田曦薇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她觉得李一桐喝了酒之后倔强指数成倍增加。
“我喜欢你啊。”
虽然知道李一桐神智不清,可能并不记得自己问过什么问题,但是田曦薇耐心极好,笑着顺从地回应她。
李一桐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冲田曦薇笑着。田曦薇以为她会就此安静下来,正要出声哄李一桐松开手,李一桐就接着问道:
“那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07.
第二天田曦薇醒来的时候还是懵的,她呆呆地坐在床上盯着已经在做防晒的李一桐出神,被盯的那个人仿佛有感应般转过头来,用低沉柔和的嗓音唤她。
“醒了啊?该起床啦,我们今天要出海。”
仿佛一切如常,李一桐的神色也看不出异样,田曦薇丝毫不能将面前柔顺着眉眼的人与昨晚缩在自己怀里红着眼眶身子颤抖的人联系到一起。她开始怀疑昨晚究竟是李一桐喝多了还是自己喝多了。
她一边起床收拾自己一边悄悄打量李一桐的侧脸,没有看出有半分不同,似乎昨晚的事情只是田曦薇的一场梦。
“难道忘记了?”田曦薇有些赌气,歪着嘴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虽然昨晚自己听见那个问题后就慌不择路逃开,但李一桐也没有半分记忆的模样让她有些郁闷。
“什么忘记了?”李一桐听见她的声音,一边收着包一边转过头来看她,眉眼弯着就像温柔和煦的风,田曦薇一下就忘记了要生气。
“没什么!”她迅速逃进卫生间洗漱,对着镜子拍拍脸为自己打气。“田曦薇田曦薇,来日方长!”
就算昨晚真就只是李一桐意乱情迷神智不清状态下讲出来的话,那也代表着至少她内心深处就是这样的真实想法。即使今天又忘记,也不代表以后不会对自己再讲一遍。
安慰自己一通,田曦薇心情好多了。她默默在心里发誓,无论怎么样都要让李一桐再清醒着讲一遍,免得喝醉之后又把这种重要的事情记忆清空。
“薇薇,出来我给你涂防晒。”
今天的行程是一行人出海海钓,再加上浮潜,最后在一个小岛上将海钓的成果当作晚餐。泰国的太阳烈的很,昨天李一桐带着墨镜和帽子都觉得有些受不了,而今天要几乎在太阳下暴晒一天,她暗暗担心田曦薇娇嫩的皮肤。
田曦薇乖巧地从卫生间里钻出来坐上床边,她大概是刚洗过脸,刘海的发梢还沾着水湿哒哒地滴落。她忙着拿面巾纸擦拭,忽然察觉肩头一沉。
李一桐不知何时绕到她身后,正往她裸露的脖颈涂抹防晒霜。"海上紫外线是陆地的三倍,"她的声音温润低沉,温热的指腹顺着脊椎轻轻推抹,"要是晒成斑马纹,看你怎么穿礼服。"
“嘶——”冰凉膏体激得田曦薇缩起脖子,下意识想躲却又舍不得。田曦薇今天穿着一件面料轻薄的薄荷色露背泳衣,她明白李一桐意有所指,不敢反抗只能眨着眼睛冲李一桐撒娇。
"别动。"李一桐的拇指按在她最敏感的那节脊椎上,缓缓打圈,"这里的皮肤最薄,最容易晒伤。"她的指尖带着防晒霜的黏腻,沿着田曦薇的背部线条向下,像在描摹一幅地图。
她的动作太柔太细腻,以至于田曦薇还没出门就觉得有些热了。李一桐的动作还在继续,她无所事事,只能侧头心虚地寻找摄影机的踪迹来强迫着自己转移注意力。
明明是屋外的阳光太烈,田曦薇却似乎能感觉到汗珠从自己的后颈滑落,混着李一桐刚涂抹的防晒霜,变成一种奇异的、湿漉漉的触感。她微微侧头,从自己的肩线看过去,正好瞥见李一桐低垂的睫毛,在炽烈的光线下几乎透明。
"这里也要涂。"李一桐忽然捏了捏她纤细的腰侧,指尖轻轻划过短裙的边缘。田曦薇猛地绷紧肌肉,耳尖瞬间红透。
"我自己来…"她小声抗议,却被李一桐扣住手腕。
"后面你看不到。"李一桐的声音带着笑意,另一只手已经沾了更多防晒霜,故意慢条斯理地抹上她的大腿后侧,"还是说…薇薇害羞了?"
田曦薇咬住下唇没回答,但她的皮肤在李一桐的指尖下微微发烫,她开始怀疑昨晚的那瓶酒是不是被加了什么东西,导致李一桐被打通了某种奇特的技能,变得诱惑又撩人,就连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好不容易涂完了防晒霜,田曦薇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再多涂一会只怕自己会忍不住要将李一桐摁在床上生吞活剥了。
屋外已经传来张雨绮呼喊大家的声音,田曦薇和李一桐不再浪费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丽贝岛的太阳烧得发白。
码头的水泥地面蒸腾着热浪,空气像被烤透的玻璃,扭曲着远处的船影。潮水退得很远,露出被晒得干裂的礁石,缝隙里残留的积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只留下几片晒干的鱼鳞,像被丢弃的银色硬币。
船头褪色的经幡无精打采地垂着,偶尔被热风掀起一角,又懒洋洋地落回去。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躲着太阳,只有田曦薇一路上兴奋不已,在烫脚的船舱里又蹦又跳,导致李一桐平白无故遭受了几位姐妹的围攻。
“小田儿兴奋成这样,桐子你要不管管吧。”
“你给她灌迷魂药了啊?怎么这么有活力?”
“桐姐,我觉得小田儿的状态不对,咱们要不说啥时候带她去医院看看吧?”
“哎呀不用看,有中药呢我这,小田这样肯定是湿气太重。”
几位姐姐妹妹你一言我一语,李一桐夹在中间苦不堪言,就连墨镜都挡不住镜头下泛红的脸。冰桶里的可乐罐外壁凝满水珠,指尖一碰就滑下来,在滚烫的地面上"滋"地一声化成白汽。李一桐觉得自己就像这水蒸气,就快要在这三伏天里蒸腾了。
“小田儿来坐一会。”
李一桐终于受不了被姐妹们夹击,只得拉过满头是汗的田曦薇坐在自己身旁,谁知手放一搭上田曦薇的手臂就对上张艺凡揶揄的眼神。
“哎哟~桐心薇泯!是我输了!”
李一桐这下脸颊的绯红都染上了耳尖,田曦薇终于察觉到她的窘迫,按下李一桐试图给自己擦汗的手就转而嬉笑着和张艺凡发起两人决斗。
李一桐终于逃开了姐妹们的打趣,她斜靠在船舷边看着两人打闹,手里捏着一罐冰镇可乐,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滑落,在柚木甲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假装在专注地喝饮料,手机镜头却悄悄对准了打闹中的的田曦薇。
爱上一个人真是奇怪,只会每时每刻都觉得她可爱。
李一桐满意地欣赏着自己手机里田曦薇的照片,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角度。她觉得田曦薇在她颈间浅浅呼吸时可爱,在她手指下紧张的样子可爱,在与张艺凡打闹时可爱,充满生命力和活力时也可爱。
就比如现在。
田曦薇戴着一顶宽檐草帽,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被太阳晒得微红的鼻尖和翘起的嘴角。薄荷色的系带松垮地挂在肩头,后背的肌肤在烈日下泛着白皙的光泽。防晒霜没完全抹匀,在肩胛骨的位置留下一小片白色的痕迹,像一块融化的奶油。
李一桐看得挪不开眼睛,只觉得她像一块可口香软的小蛋糕。明明摄影机就在不远处,可是她一点都无法掩藏自己的眼神,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比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还要清晰。
无时无刻,她都在为田曦薇而心动。
“李一桐,你干嘛呢?”田曦薇忽然回头,草帽被海风掀起,发丝飞扬的瞬间,阳光穿透她的轮廓,在镜头里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她眯着眼笑,声音里带着一点明知故问的狡黠,李一桐躲闪不及,可乐罐因为动作太急被捏得“咔”一声响,慌乱的眼神被田曦薇尽收眼底。
“没干嘛。”李一桐故作镇定,耳根却红得像是被晒伤了。
似乎是为了报早上李一桐调笑自己的仇,田曦薇并不打算轻轻放过她。她慢慢逼近,指尖戳了戳李一桐的锁骨:“那你心虚什么?”
海风卷着咸涩的热浪扑过来,李一桐能闻到她身上防晒霜混着淡淡青橘的味道。太近了,近到她能数清田曦薇的睫毛。
李一桐就想起昨晚田曦薇模糊的笑颜和今早防晒霜下光滑的肌肤,就连喉头也忍不住有些干渴。
“这片海域可以尝试一下海钓,你们谁来试试?”当地的泰国小哥站在船头,举着鱼竿用蹩脚的中文打断了李一桐的遐想,旖旎的脑中画面瞬间被黑乎乎的摄像机取代。
正巧李一桐站的最近,在田曦薇炙热眼神下慌不择路就逃去接过鱼竿。
田曦薇也晃晃悠悠地黏了过去,轻轻将头搭在李一桐的肩头听着泰国小哥教着钓鱼的注意事项。
她倒是会一些,之前出海冲浪还顺便去学了两天的海钓。她总是觉得大海有无限的魅力,于是总是无比向往。
眼看李一桐费力地听着泰国小哥蹩脚的中文教导,田曦薇就快坐不住了。她连刚摘下的帽子都来不及戴,手就轻轻环上李一桐的腰,从她身后握住钓竿开始手把手教学。
“别急,鱼咬钩不是靠运气,是靠耐心。”
田曦薇站在李一桐身后,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指尖轻轻调整她握竿的姿势。海风把她的声音吹得有些散,但语气里的认真却一点没被吹跑。
李一桐被海风吹得有些恍惚,她虚虚地靠在田曦薇怀里借力。这时候的田曦薇又一点都不像小孩,低哑的声音带给她无限的安心。
“拇指压这里,别太用力。”
李一桐的指节微微发白,钓竿在她手里绷得像张满弓。田曦薇笑了一下,鼻尖几乎蹭到她的耳廓,呼吸带着防晒霜和海水混合的气息。
“放松点李一桐,你怎么比鱼还紧张。”
李一桐刚想反驳,但下一秒,渔线猛地一沉——
中钩了。
钓竿瞬间弯成一道惊险的弧线,渔轮疯狂出线,发出刺耳的“嘶嘶”声。李一桐差点脱手,田曦薇立刻从背后环住她,双手稳稳包住她的手指,一起扣紧刹车。
“别硬拉,让它跑。”
田曦薇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根,混着海浪的轰鸣。李一桐能感觉到她的胸口紧贴着自己的后背,心跳透过薄薄的防晒衣传来,又快又重。
鱼开始发力,拖着线往深海冲刺。李一桐不自觉地往后仰,整个人几乎陷进田曦薇怀里。
“抬竿!对,就这样——”
田曦薇带着她的手臂上扬,爆发的肌肉带着钓竿尖端划破空气,发出“嗖”的锐响。鱼被这一下拽得偏离方向,水花炸开的瞬间,李一桐看见一道银蓝色的影子跃出水面,鳞片反射的阳光刺得她眯起眼。
“是鲣鱼!”田曦薇欢呼,发梢扫过李一桐的脖颈,痒得像羽毛挠过。
接下来的十分钟像场角力,船舱里的各位通通钻出来好奇地围观,田曦薇和李一桐始终抱在一起,仿佛世界里再没有其他人和摄影机,只有她们与这神秘美丽的无边无垠。
田曦薇的手始终没离开过她的,两人被鱼拽得在甲板上踉跄,小腿撞到冰桶也顾不上疼。当那条近一米长的鲣鱼终于被抄网兜住时,李一桐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海水。
田曦薇带上手套摘掉钩子,突然把还在扑腾的鱼举到她面前。
“毕业礼物。”
鱼尾甩起的水珠溅了李一桐一脸。她抹了把眼睛,却只看见田曦薇眼睛亮得像海面上的碎光,笑得比烈日还晃眼。
08.
时间来到下午,泰国的烈日还在头顶,一点都没有衰减的意思,就连海浪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浮躁。六人分别在体验了海钓之后收获不少,但是每个人都耗竭了力气,缩在船舱的沙发上回血,就连体力一向很好的田曦薇都恹恹地靠在李一桐的身上,披着的防晒衣搭在背部已经被汗水洇出一片深色的水痕。
她半眯着眼,看着李一桐仰头灌下一整杯冰镇椰子水,有几滴顺着她的下巴滑落,在锁骨窝短暂停留,又被晒得发烫的皮肤蒸发。
“再晒下去,我就要化了……”
田曦薇的声音黏糊糊的,像被太阳晒软的太妃糖。她伸脚碰了碰李一桐的小腿,触到的皮肤烫得惊人,却又舍不得移开。
李一桐得到了片刻的凉意,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防晒衣贴在身上勾勒出诱人的曲线,田曦薇看得喉咙发热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察觉到那束烤人的目光,李一桐一时玩心大发,她伸手把还剩一半冰块的椰子壳按在田曦薇后颈,惹得对方一个激灵。
“小田儿,你好像烤盘上的五花肉。”
田曦薇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脸颊贴在滚烫的船舱上,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滋滋冒油。远处海面蒸腾的热浪扭曲了地平线,连飞过的海鸥都显得无精打采。
“咱们现在到了,这一片浅礁区都可以浮潜。”泰国小哥又操着他那一口蹩脚的中文出现,打破了船舱里维持许久的安静。
“终于!”戚薇率先恢复元气,拖着张雨绮就往甲板上走。“快下水吧,我快热死了。”
“老铁,走吗?”张艺凡瞥了一眼黏黏糊糊的二人,识趣地拽起李雪琴就跟着戚薇的脚步向外走去。舱门打开的那瞬间,烈日就顺着缝隙溜了进来。
李一桐也坐了起来,湿漉漉的发梢甩出几颗水珠,在田曦薇背上留下转瞬即逝的凉意。
“下水吗?”
田曦薇摇摇头,她今天连钓两条大鱼,现在耗尽体力,就连指尖都懒得动。李一桐却已经蹲到她身边,带着防晒霜和海水混合的气息,手指轻轻拨开她黏在颈后的发丝。
“那给你降降温。”
冰凉的唇贴上她晒得通红的耳尖,李一桐的呼吸带着椰子的清甜。田曦薇终于睁开眼,看见近在咫尺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细小的盐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远处,海面泛起鱼鳞般的波光,众人在水中欢呼打闹。而两人悄悄在船舱的阴影里交换了一个咸涩的吻,闷热不再,就连汗水都变得甜润。
“再不下水,她们要催了。”
李一桐退开一点,拇指蹭过田曦薇的下唇,抹掉一点晕开的唇膏。田曦薇眨了眨眼,终于回过神,她顺从的起身,替李一桐穿上救生衣。
“话说,我们浮潜有没有什么手势之类的可以方便我们在水下交流啊?”田曦薇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有些好奇。她一直想去考潜水证,可碍于职业一直也腾不出太多时间,就只能暂时搁置。
“我不清楚欸,好像没有吧。”李一桐偏过头看她,乖巧地撩开发尾方便田曦薇系上带子。田曦薇瞥了瞥远处的摄像机,手就不安分起来。
“田曦薇!”
李一桐娇嗔地打掉她的手,她觉得自从这次录制开始,田曦薇的胆子在无用的地方好像大了很多。
“那我们自己约定一个暗号吧。”
田曦薇假装无辜地转移话题,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李一桐,一副期待的样子。“眨一下眼睛就代表景色真漂亮,眨两下眼睛就代表有危险,眨三下眼睛就代表…”
“代表什么?”李一桐被勾起了好奇心,使坏小狗却眨着眼睛勾起嘴角。“先不告诉你!”
李一桐也由着她胡闹,看着她在自己的救生衣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又抬起手来帮助田曦薇穿上救生衣。
“咱们全程有不习惯或者不舒服的地方就冲我打向上的手势,我就会带你们脱离水面。”泰国小哥尽职尽责,在每个人下水前都交代一遍,轮到田曦薇和李一桐时,二人的耳朵都快磨起茧子了。
终于能够下水。下午的海水像被上帝摇过的冰镇苏打水,无数细密的气泡顺着皮肤攀爬,在接触阳光的瞬间又"啵"地炸开。田曦薇把滚烫的后背贴向水面时,似乎听见自己毛孔集体发出"嘶——"的叹息。
咕咚。
她咬着呼吸管将头埋进水里,世界突然就被按下了静音键。
阳光在五米深的水下变成摇晃的金粉,李一桐的防晒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发丝像泼墨般晕开。田曦薇看见她耳垂上的银色耳钉在蓝绿色光线里闪了一下,就像深海鱼引诱猎物的发光器般勾人。
而她就是那只猎物。
她看得挪不开眼睛,就连呼吸都几乎停滞。她拿起本该记录五彩珊瑚的运动相机对准李一桐一阵猛拍。李一桐好像感应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她,无声地冲她弯了眼睛。
那一瞬田曦薇几乎快落泪,她突然庆幸自己被海水包裹,就算眼眶发红也会被幽静的蓝绿色晕开。李一桐却似乎察觉出来她的异样,有些担心地皱着眉游到她身边,仔细地想要检查田曦薇的目镜和呼吸管,田曦薇却冲她摆摆手,眨了一下眼睛。
李一桐有些不明白,歪歪头表示疑惑,于是田曦薇戳了戳她的锁骨,又冲她眨了一下眼睛。
:你真漂亮。
李一桐瞬间明白了田曦薇的意思,这下蓝绿色的海水也挡不住她微红的耳尖。她轻轻抬手拍了一下田曦薇的肩膀算是撒娇,转身就想要朝不远处的鱼群游去,却又被田曦薇拽住手臂。
还没来得及转身询问,田曦薇就顺着水流游到了她的身边,李一桐还有些不解,她就冲着二人举起了运动相机按下快门。
李一桐也很快的明白了她的意图,顺从地用脸颊贴着田曦薇的肩膀,却被田曦薇轻轻推开一段距离。
李一桐不明所以,只见田曦薇指着不远处的摄像头,飞快地朝自己眨了两下眼睛:摄像头,危险。
李一桐咬着呼吸管几乎要失声笑出来,她弯着眉眼点头,只得和田曦薇隔着不近的礼貌距离拍下了一张合照。
海底就像是另一片天空,阳光斜斜地刺入海面,将水下世界切成碎片般的蓝色光影。水底遍布的礁石群表面覆满珊瑚,田曦薇很轻易就看出了神。
她忙不迭用运动相机拍着照,记录珊瑚捕捉鱼群,还忙着一边冲李一桐眨着眼睛,仿佛在李一桐耳边惊呼——真漂亮啊真漂亮!
又有一队亮闪闪不知名的小鱼突然从珊瑚缝里钻出,鳞片闪着银蓝的光,阳光折射下就像摇摇晃晃的亮片,田曦薇被吸引,却还在来不及靠近时又眼睁睁看着鱼群钻进另一片珊瑚。
田曦薇忙着追逐鱼群,手腕突然就被拽住了。她顺着李一桐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有一只缓慢移动的巨大水母,正一伸一缩地朝海底喷着水柱。
李一桐有些好奇,伸手就想去触摸,却被田曦薇眼疾手快地拽回来。她眨着眼睛警告着李一桐:有毒,危险。
其实这水母是否有毒田曦薇也不确定,可是她就是不愿意李一桐会脱离自己的保护去踏足她未曾了解的危险世界,于是她下意识就想要将她护在身后,更不仅仅是水下。
海水对于烈日来说简直就是解药,几人在水下都呆了不短的时间,直到夕阳西下天色渐晚,泰国小哥在水里招呼大家该上岸了,大家才慢吞吞地跟着上了船。
田曦薇终于等到摄影机都离开的时候,她转身寻找李一桐的身影,却发现李一桐正凑在她耳边,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摘掉呼吸管的人小小的啄了一口。
看来不仅仅是自己在等天黑。
像较劲似的,田曦薇拽过李一桐的手臂,在她的手掌中写写画画,一边冲她眨着眼睛。一下,两下,三下。
李一桐看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我爱你。
09.
在丽贝岛的最后一个夜晚田曦薇很安分,仿佛是因为最后一天录制结束后分别在即,她从海上回来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和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节目的录制将于明天早晨正式结束,自此女子推理社团综总共四期的录制就完美收官。大家回国的行程都统一被预定,只是各自落地上海后再自行转机,奔波至下一个工作地点。
这三天两夜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好是还未尽兴意犹未尽的边缘。田曦薇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望着海平面出神,夜空下的海一阵阵拍打着礁石发出呜咽的声音,犹如也在替她哭泣。
“小田儿,喝点水吧。”
李一桐端着两杯冰镇椰汁走过来,杯壁上的水珠滚下来,滴在田曦薇的脚背上,凉得她心口一颤。
她没有接过水杯,也没有回头,只是一味地看着黑夜与地平线交际的地方,出口的话语尾音带着些许哭腔。
“明天几点的飞机?”
李一桐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心尖也随之沉了沉,出口的话就变得犹豫拖拉起来,声音轻得几乎被海浪声盖过。“晚上八点的,飞成都。”
田曦薇接过椰汁,却依旧没有回头。她的指尖碰到李一桐的手,又很快缩回来。
“回国后……”她开口,又停住。
回国后,她们又要回到各自的剧组,各自的通告,各自的聚光灯下。那些在泰国偷偷藏起来的亲密,那些无人处交换的眼神,那些被海风和潮汐记住的触碰,都会变成手机里加密的照片,和深夜无人时才能回味的秘密。
这隐秘又私藏的三天两夜从她们登上飞机的那一刻就开始倒计时,如今钟表也该走到收尾的时间了。
田曦薇只觉得这几天都像是一场梦,像是上天赐给她的一场缠绵又不可多求的美丽狂欢,却偏偏是她毕生都梦寐追求的日常。
梦境太美好,会让人舍不得醒来。
远处的沙滩上,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正在收拾器材,灯光一盏盏熄灭,仿佛星星被吹落,也宣告着旖旎的结束。田曦薇盯着自己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孤零零地印在水里,李一桐的身影明明就在一旁,可中间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回国后,我们又得隔着屏幕看对方了。”田曦薇终于说出来,嘴角扯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李一桐盯着她,目光从她微红的眼眶落到紧握杯子的手指上,那里还留着今天被珊瑚划破的细小伤口,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她向来不是一个擅长处理情绪的人,自己的所有情绪在她这里只会被克制,可如今看着田曦薇泛红的眼角,李一桐的心就像被海草缠住般窒息。
“你可以给我发消息。”李一桐想了想说,声音低低的,“随时。”
“发什么?”田曦薇又笑了一下,亮晶晶的眼泪从脸颊滑落。“发‘今天拍戏好累’?还是‘盒饭难吃’?还是…”
还是“我想你了”。
她没说完,但李一桐听懂了。
她们都知道无用,只言片语相隔千里的安慰不及一个拥抱的万分之一,只可惜她们能够许诺的也就只有这堪堪维持的关心。
空气凝滞了一秒,李一桐突然伸手,拇指蹭过田曦薇的嘴角,擦掉一点并不存在的防晒霜。她的指尖停在那里,没挪开,也没更进一步。
田曦薇连呼吸都停住。
“发什么都行。”李一桐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只要是你的。”
田曦薇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猛地抓住李一桐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李一桐没躲,任由她攥着,皮肤相贴的地方烫得吓人。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田曦薇声音在发抖。
李一桐看着她,眼神幽幽,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捧着她的脸。
“那你要什么?”
“我要——”田曦薇红着眼眶哭诉出声,却在出口的那一瞬间又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最后只剩呼吸声在空气中滚动。
李一桐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怜惜地轻轻拭去田曦薇不断滑落的眼泪,一边冲着房间内挑了挑眉。“摄像机我已经让人又清出去了。”她揽住田曦薇的脖颈往自己的怀里带去,嘴唇伏在田曦薇的耳廓呢喃:“我们还有一个晚上。”
她话音刚落,怀里还在抽泣的人就拽着她的领口吻了上来。田曦薇的吻激烈又莽撞,她的虎牙嗑上李一桐的嘴唇也没收敛,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
“田曦薇…”李一桐声音低哑,在换气之余唤她。她的后腰撞上落地窗,整片月光在她们紧贴的皮肤上碎裂成银箔。
"等…"李一桐的喘息被吞进更深的纠缠里。田曦薇的手指插进她半湿的发间,李一桐的睡衣抽绳不知何时绕上了她的手腕,随着动作越勒越紧。
“不等。”田曦薇的回应强势霸道,她拽住李一桐的手腕将她带倒在床上,嘴里含糊不清地控告。“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
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窗帘…"李一桐偏头躲开新一轮攻势,睡衣的领口已经滑到手肘。
田曦薇不以为然,咬住她耳垂轻笑:"谁看得见?"
话音刚落,月亮像是被人按掉了开关,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没开灯的房间里彻底失去了唯一的光源。
突然陷入的黑暗让李一桐的感官无限放大,还未来得及惊呼,田曦薇的膝盖就在潮汐声中顶开了她紧绷的腿肌,掌心顺着她腰窝轨迹下滑。李一桐的睡衣还半挂在肘间,今天后背晒伤的皮肤在夜色中还泛着淡淡的粉色。
"疼吗?"田曦薇的拇指抚过那片发烫的肌肤,换来一声闷哼。她突然想起白天浮潜时见过的那只大水母,也是这般柔软颤抖着绽开。
"专心点…"李一桐突然咬住她耳垂,粉色睡衣彻底滑落堆在腕间,如同褪色的绷带。还未说完的话却被田曦薇的动作打断,脸颊升腾起燥热的温度。
田曦薇低笑,她的掌心沿着李一桐的腰线游走,拇指在脊柱凹陷处打着圈。李一桐的呼吸越来越重,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布料在她指间皱成一团。
“宝贝。“田曦薇突然拽着她的手按向腿心,浸透的布料传来令人脸热的湿度。“这么着急?”
李一桐羞赧地想要辩解,尾音就被突然深入的指节绞碎。田曦薇俯身叼住她耳垂,沐浴露的白檀香混合着青橘味突然浓得呛人。李一桐仰头呜咽,视线里田曦薇的小臂肌肉青筋爆发,汗液顺着她的脖颈淌下。
记不清浪涛第几次拍打礁石,田曦薇突然用滑落的睡衣绑住她的手腕。柔软的面料在挣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就像李一桐喉咙里溢出的哭腔:“会留痕…”
“正好。”田曦薇舔掉她鼻尖的汗珠,“这样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了。”
两人不知疲倦的纠缠着,直到第一缕灰蓝色晨光切开海平面时,田曦薇正用舌尖数李一桐的脊椎骨节。淡粉色的指痕从肩胛蔓延到腰窝,混合着后背的晒伤泛着诱人的红。
"薇薇…"李一桐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天亮了。”
田曦薇却含糊不清地回应:“我也爱你。”
10.
晨雾还未散尽,丽贝岛就已经苏醒。
远处的长尾渔船突突作响,柴油味混着咸腥的海风飘向岸边。沙滩上的小贩支起遮阳伞,铁架碰撞声叮叮当当,椰子壳垒成的矮墙旁,几只早起的流浪猫正舔着爪子,虎视眈眈地盯着烤鱼摊上滴落的油脂。
潮水退得很远,露出湿漉漉的沙地,上面布满了贝壳和小螃蟹匆忙爬行留下的痕迹。几个当地小孩赤着脚在浅滩奔跑,溅起的水花在朝阳下闪着碎金般的光。
田曦薇推开阳台门,热浪裹挟着鱼市的喧闹声扑面而来。不远处的沙滩上,节目组的场务正扯着嗓子指挥搬运设备,防晒箱和摄影器材堆在路边,像一座小山。
“薇薇——要冰咖啡还是椰子水?”李一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田曦薇回头,看见她站在晨光里,防晒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锁骨上还留着昨夜纠缠的红痕。她手里拿着两杯饮料,杯壁上凝满水珠,正眉眼弯弯地等待着回应。
“都要。”田曦薇说。
李一桐笑了,把冰咖啡递给她:“贪心。”
远处,一艘快艇划破平静的海面,白色浪花在蓝得刺眼的水面上拖出长长的尾巴。沙滩上的游客已经开始排队,防晒霜的味道混着淡淡的椰子油香,飘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田曦薇盯着那艘远去的快艇,突然开口:“我们还没去看海滩的蓝眼泪。”
“下次。”李一桐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腕骨,“等雨季来的时候。”
房间外已经传来戚薇呼喊大家的声音,时间差不多该出发了,田曦薇的眼眶就红了起来。“我好舍不得这里。”
舍不得丽贝岛,舍不得这三天,舍不得你。
田曦薇一落泪,李一桐就手足无措起来。她用身影挡住门口工作人员的视线,轻轻将田曦薇环在怀里。
“我们今天还可以再呆几个小时。”
虽然这样安慰着,但是这几个小时也解不了万分之一的悲伤,更何况二人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上飞机强撑着聊天却捱不过困意上头。
于是几小时后的上海,刚落地的田曦薇抱着颈枕怔怔地发呆。怎么就已经回国了?
身旁的李一桐也好不到哪去,本就强撑着精神一路上都在安抚可怜小狗,可现下站在人潮涌动的机场大厅眼眶却止不住湿润起来。
又回到了隔着口罩也不敢亲吻的日子。
“我刚才梦见你了。”田曦薇接过助理递来的鸭舌帽,突然闷声闷气地说。
李一桐同样也全副武装,只露出了一双月牙般的眼睛,她不禁有些好奇。“梦见什么了?”
“梦见…”田曦薇抿了抿唇,“梦见我们在机场走散了。”
广播在催促登机,不远处的人群像潮水般向安检口涌去。李一桐突然把防晒衫的帽子扣到田曦薇的鸭舌帽上,带着体温的阴影笼罩下来的瞬间,田曦薇闻到她颈侧残留的,两人共用那瓶防晒霜的味道。
“不会走散。”李一桐开口,声音很轻,却很笃定。
田曦薇不再回答,只是自顾自低头整理着背包的带子。防晒衫的帽子压得很低,可李一桐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她微微发红的眼尾。
曾经在高铁站相遇和分开,她们被围在人群中,连寒暄和道别都小心翼翼,生怕被镜头捕捉到半分逾矩。
李一桐脑中又想起上次偷偷去找田曦薇时遇见的那辆电动车,又想起自己窘迫狼狈逃跑的模样。她突然就不想再等了。
既然要勇敢,为何要将自己陷在这荒诞的规矩之间。
管他什么经纪人,什么世俗,什么娱乐圈。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田曦薇。
几乎是下意识地,李一桐伸手,扣住了田曦薇的手腕。
倒是田曦薇一愣,本能就想抽回手:“有代拍…”
“让他们拍。”李一桐的声音轻却坚定。她的手指下滑,穿过田曦薇的指缝,十指相扣,掌心贴得严丝合缝。
田曦薇的呼吸滞了一瞬,睫毛颤了颤,最终没有挣开。
远处有闪光灯亮起,李一桐没有躲,反而握得更紧。田曦薇的指尖在她虎口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幻觉。
“这次不怕了?”田曦薇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点鼻音。
李一桐侧头看她,嘴角扬起一个很浅的弧度:“怕什么?”她顿了顿,“怕他们发现,我有多喜欢你?”
话音落下,身边的人就停住了。李一桐被突然地力气扯住,也被迫停下脚步。
“李一桐你刚才说什么?”田曦薇尾音颤抖,带着明晃晃的不可置信。
“对哦。”李一桐歪头思索着靠近她,嘴角勾起不可察觉的弧度:“薇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那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
全文完。
【桐心薇泯】吃饱
桐心薇泯:田曦薇 x 李一桐
1.5w 字,比较甜😊
01
女推的录制断断续续的,不录的时候,李一桐和田曦薇就在横店拍戏。
这一天田曦薇兴致勃勃地发消息给李一桐:“李一桐,我下戏了,一会去找你吧?”
过了七八个小时李一桐才回复:“好啊,我也下戏了,饿死了,你快带着吃的来。”
李一桐总是这么回复田曦薇。
田曦薇撇撇嘴,哼,看来只想饭了,一点都没想我。但她不敢说,她说的是:“今天还吃那家生无可恋生菜沙拉吗?”
李一桐回:“对呀,...
桐心薇泯:田曦薇 x 李一桐
1.5w 字,比较甜😊
01
女推的录制断断续续的,不录的时候,李一桐和田曦薇就在横店拍戏。
这一天田曦薇兴致勃勃地发消息给李一桐:“李一桐,我下戏了,一会去找你吧?”
过了七八个小时李一桐才回复:“好啊,我也下戏了,饿死了,你快带着吃的来。”
李一桐总是这么回复田曦薇。
田曦薇撇撇嘴,哼,看来只想饭了,一点都没想我。但她不敢说,她说的是:“今天还吃那家生无可恋生菜沙拉吗?”
李一桐回:“对呀,我还有一斤肉没减掉,实在不好意思让经纪人唠叨了。”顿了一下,又说:“我还想要上次你点的那种无糖可乐,还想吃一点你的酸辣粉和烤苕皮,你记得把辣包单独拿,我吃完你再放哈。”
田曦薇回:“……行吧,这一点辣椒你就受不了,这幸亏是横店,如果在重庆,我点餐的时候都不敢露脸,太丢人了。”
李一桐回:“哎呀,又给我们小田儿丢人了吗,谢谢宝贝。”
田曦薇心跳忽然加快,开心得像个兔子一样跳起来弹射出去买饭。李一桐,你可真会说话。
她也是跳着回来的,左右手都提了满满一袋,里面不光有李一桐的蔬菜沙拉,酸辣粉和烤苕皮,还有肉包子、烧鸡和一大堆烤串、薯片和饼干。
李一桐早想到她要买一堆东西,所以开门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惊讶,笑着把她迎进来,让她把食物放在桌上,还摸了摸田曦薇的头。田小狗兴奋地喊:“开饭啦,快点开饭啦。”
李一桐问:“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呀?”
田曦薇笑眯眯地说:“因为剧组说明天放假!”她又眨眨眼睛:“我知道你也放假!”
“知道的还挺多,”李一桐一边把食物盒子挨个打开,一边说:“又是我助理卖的我啊?”
“那没办法嘛,谁让我们雪姐拍起戏来消息都不回的。”田曦薇装起委屈来,真是一绝,小嘴一撅,两个小狗眼看起来要哭了。李一桐这才想起来,哦对,确实这两天拍夜戏,两人时间总是对不上。
李一桐是那种拍起戏来非常沉浸的人,要把整个人都丢进角色里,戏里戏外都和角色融为一体。她喜欢通过演绎不同角色的方式去体验人生。而且演员遇到一个好本子很不容易,背后是多少天时地利人和啊,所以每一次她都格外珍惜。
她拍了拍田曦薇,夸奖道:“我们小田儿最近演技又进步了,都让姐姐心疼了。”
田曦薇撇撇嘴,大叫着:“我这可不是演技!我这都是自然生发,不是你和我说的最好的演员不是演出来的吗!”
李一桐投降,说:“好好好,咱们小田儿老师浑然天生,纯老艺术家做派。”
田曦薇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悻悻地说:“李一桐,你天天不理我,和你当 cp 好难哦。”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桐心薇泯热度忽然飙升,两家公司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不敢大炒,但也不敢不炒。经纪人说:“要不,咱们浅炒?”
所以小田就经常开玩笑:“李一桐,我和你变成不清不楚的 cp 关系了。”
李一桐一下子有点拿不准这个小孩的委屈是真的还是假的,心软了一下。当然无论真的假的她都会哄的,她赶紧说:“对不起呀小田儿,这两天太失礼了,明天放假,和你一起玩儿好不好?”
我才不要你对我礼貌呢!田曦薇在心里“哼”了一声。然后她又想,明天可以和李一桐待一整天了哎。于是又开心起来,喜形于色,音量都提升了好几度:“这可是你说的,不准骗我!明天好好陪我玩儿!”
“拿出个 cp 的态度来!李一桐!”田曦薇又找补了一句。
“好好好,明天都听你的。”李一桐笑着说。这小孩也太容易哄好了,自我攻略一把好手。
两人开始吃饭,田曦薇吃饭实在太香了。平时摄像头下吃东西,都是克制过的,没有摄像头的时候更是风卷残云,烧烤,炸鸡,包子轮番上阵。李一桐看她大口猛嚼,再看看自己盘子里的蔬菜沙拉,自律如她,也着实难绷。
田曦薇满嘴油问:“你怎么啦?咋不吃呢?”
李一桐说:“这沙拉怎么越吃越苦,我都感觉我的命比沙拉还苦。”她不甘心地把筷子伸向酸辣粉,看了一眼田曦薇,多少还是给点面子加了一点点辣,也学着小田儿一样嗨吃了几口。果然还是有点咳嗽,田曦薇赶紧给她把冰可乐打开递到面前。
李一桐一边喝一边想:小田儿这动作真流畅,确实挺有家属感。桐心薇泯,真的有点好磕啊。
李一桐很快吃饱了,但田曦薇还没停下来,她很自然地把李一桐剩下的酸辣粉消灭了,小嘴还叽叽喳喳地给她说剧组里发生的事:白天剧组那个饭不好吃,吊威亚的时候差点没站住,今天对手演员重头戏忘了好几次词但是我一次都没忘……
李一桐一边听一边笑,眼睛弯成月牙。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02
当天晚上田曦薇失眠了。
她也很不懂自己,明明今天拍戏很累了,晚上又吃了那么多,怎么挨着李一桐,又不疲惫又不晕碳呢?这不合理呀。
她脑子里反复播放着李一桐的月牙笑容,还有她喊的那声“宝贝”,心思又活络起来:李一桐睡着了,好想亲她一口啊。哎,不行,田曦薇,你不能趁人之危。
脑子里天人交战,也不敢翻身,怕吵醒了李一桐。正在煎熬,田曦薇突然听见一声“小田儿,”原来是李一桐在说梦话,“小田儿你不要过去,那边危险。”
“哎?怎么了李一桐?”田曦薇轻声应了一下,听到李一桐没有继续回应,知道她还在梦中。李一桐翻个身就继续睡了,这下田曦薇可更睡不着了。
她梦见我了?她梦见我了唉!小狗田想着,差点哼唧出来。她梦见了啥呢?好想把她叫醒啊!要是我现在也立刻睡着,能不能进入同一场梦呀!
田曦薇急得赶紧闭眼,默念道:“快睡,田曦薇,赶紧睡觉田曦薇。田曦薇的脑子,你不要再乱想了,赶紧停下来给我睡觉。”
……
李一桐好像还在梦中,又爆出来一句梦话:“快睡觉,田曦薇。”给田曦薇吓了一跳。然后李一桐又转过身来,一条胳膊和一条腿都搭在了田曦薇身上。她倒是睡得坦荡。
田曦薇撇撇嘴,心想:李一桐,你这可不是让我安心睡觉的姿势。总有坏人想害朕。
田曦薇干脆不睡了,她深吸了两口李一桐布置的香薰,在脑子里盘算着:
李一桐,你到底对我有没有意思?
李一桐,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
李一桐,你到底要有恃无恐到什么时候?
爱到底是什么呀,爱情太难了。田曦薇的小脑瓜打了一万个结。
她想从和李一桐接触的蛛丝马迹中,找一个李一桐也爱她的证据,这样她才敢再向前一步。
说来说去,还是怪她自己太怂,害怕连朋友也做不得,害怕彻底被李一桐赶出她的世界,所以打着“既然和我当了 cp,你就不能有别的 cp 了”的名号,半真半假地闯入李一桐的世界。做梦都在期待哪一天假戏能够真做。
但她自己是用笑闹的方式说出的“当 cp”的话,当然也不能期待李一桐当真。
田曦薇有点泄气,感觉李一桐从来不拒绝,但又总是那么周到善良,没有死角,好像什么都不能伤到她,但也什么都不能触碰到她的真心。
内核太稳定了,太让人生气了。她倒是希望李一桐能够在什么时候发一次疯,能够对着她说:“小田儿,我喜欢你。”或者是:“你能不能多陪我两天,别走。”
但李一桐每次都是大大方方地说:“小田儿你来酒店找我吧”,“小田儿你要走了吗,注意安全”,反倒显得田曦薇小人之心,心里有鬼。
这个有恃无恐的女人。田曦薇愤恨地想着。
03
不出所料田曦薇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都差不多中午了。她气冲冲地起来时,发现李一桐竟然在背台词,剧本上五颜六色密密麻麻都是笔记。
田曦薇尖酸地说:“哎哟,咱们雪姐还是这么努力呀!一点时间都不浪费呢。真不愧是德艺双馨的前辈!”说完又撅起嘴。
李一桐被逗笑了:“还德艺双馨,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已经是个从业 50 年的老艺术家了。”
“以你这种争分夺秒一点都不分心的性格,你不用 50 年,你 5 年就赶上别人 50 年了。”
这小孩怎么一大早这么大起床气呢,李一桐决定忽略这句话的火药味,大方笑道:“宝贝借你吉言,真要让我 5 年速成,桐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哼,桐姐,”田曦薇赌气说:“你比我大 7 岁,又心无旁骛一直跑,你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还多,我根本追不上。”
“宝贝,乖,”李一桐摸头杀,“你每天吃那么多重油重辣,我吃的绝对没你多。”
田曦薇气得嘴角抽搐了一下:“李一桐,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子冷幽默在身上啊。怎么啦,你嫌我吃的多?”
“当然没有,我们小田儿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我最喜欢和你一起吃饭了。”
“那你可得好好努力,我吃的可多了,看我吃饭就要给我买饭,可别你还没到老艺术家,我就给你吃穷了。”
“那我可得加倍努力了,绝不能让我们小田儿饿着。”李一桐很配合地做出郑重的表情。
这样似是而非的话说过太多次了,田曦薇叹了口气,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
“对了,你昨晚做梦了你知道吗?你都说梦话啦。”田曦薇扭头说道。
“我昨天梦见我们录女推,特别吓人,你上蹿下跳地保护大家,还要保护 npc,梦里我担心你来着。”李一桐回忆道。
这话让田小狗心里很熨帖:“只是节目,也不是真的,你干嘛这么担心呀?”
“可是你的投入是真的呀,你每次都哭的很伤心,每次砸道具都那么用力,看到坏人明明知道人家是演员,还要冲上去和人家拼命。”
“而且,我也不想你一个人跑得太快,不想让我们小甜坦害怕。”
她的眼睛好温柔啊,田曦薇说:“那你都说我是坦了,我才不怕呢。”
李一桐也没多说什么,给了她一颗糖,“那给我们小甜坦试试我新买的糖,0 卡 0 糖的,甜得莫名其妙。”
“假糖怎么能和真糖比,”田曦薇嘴硬,“但是你给的糖都很甜。”
吃着吃着就有点想哭。因为她知道自己也没有那么坦,有时候她也会怕。她知道李一桐也知道,竟然还想在梦里保护自己。
李一桐笑得很迷人,拍了拍田曦薇的头,说:“田曦薇你太容易感动了,又容易相信人,以后被骗了怎么办。”
田曦薇心想,可恶的李一桐,我早就被你骗走了。
“那你还梦见什么啦?”田曦薇问。
“哎呀,可别提了,累死我了。这一案人物特别多,很复杂很烧脑,咱们盘了一下午,但只锁定了 2 个嫌疑人,我现在还记得那些线索,我感觉凶手还是那个老总。”
“……李一桐,你事业心太重了。”田曦薇吐槽。
分一点心给我吧,我也不要很多的。
04
投入起工作起来,日子就过得太快了。
李一桐自然不必说,每天早起晚睡,空余时间一直在揣摩角色。
田曦薇也忙得不行,动作戏也多了起来,每天吊来吊去的,也没时间去找李一桐吃饭了。田演员终于明白,原来那天剧组放假,只是为了给大家一个缓冲,之后就要图穷匕见再也别想喘口气了。
“真是人心不古岁月难捱啊”,田曦薇叹口气又冲进了片场,今天也要当最投入的崽。
田曦薇对拍戏也相当投入,天赋也极高,每一次都是风风火火扎进去,经常连替身都不用。把导演和演员吓得一愣一愣的。
但她又和李一桐不一样,李一桐下了戏还沉浸在角色里,说话做事都还带着角色的影子。可田曦薇每一场戏下戏之后都会秒切田小狗,急不可耐地冲向手机。
“田儿,下戏了。”
“田儿,开拍了。”
对方剧组看来也够拼的,这中间才隔了 6 个小时就又开始了。
她赶紧回复一句:我今天结束了,一桐姐加油。
怎么两个人都在横店,还弄出了时差呢?
她赶紧点开了李一桐助理小何的微信,“给你田姐汇报一下李一桐在干嘛啦?”
李一桐和小助理都在田曦薇的置顶上。小助理不像李一桐,消息回复得很及时,倒反天罡经常排到田曦薇的微信第一位。
田曦薇看着和小助理层层叠叠的微信消息,腹诽:如果追的是小助理,我可早就到手了。
“桐姐在拍第 16 场戏了,这场戏拍了三次了桐姐都不满意。哦对了,今天也是吃的蔬菜沙拉。”小助理动作利落地汇报起来,紧接着还发了一条现场视频。
画面中的李一桐情绪饱满,带着隐忍和不甘,又带着一分要强,她质问:“我是喜欢你,可这不是你戏弄我真心的理由。我喜欢你,可我也可以离开你。”
啧啧啧,李一桐可演得太好了。田小狗被戳中心事,又想哭了。但是离开?那也不能够。田小狗对自己说:我还能再撑几轮。
田曦薇给小助理发了个截图,说:“刚刚给你们点了这家的奶茶,他家做得很健康,我喝着还不错,你们尝尝。”
小助理乖巧:“谢谢我姐,我也替我桐姐谢谢我姐。”
田曦薇:“你让她下了戏亲自谢我。今天拍到几点啊?”
小助理:“除了这个还有两场,按照今天这架势,我感觉得拍到后半夜了。田姐你还是赶紧睡吧,你们当演员的,睡前少吃点东西吧要不,不然积食了睡不着。”
田曦薇:“够了!你可别太近朱者赤,你染上了李一桐的毛病,到处养生。”
哎,好久没和李一桐吃饭了,饭都不香了。
田曦薇气狠狠地冲到健身房,上了强度,疯狂健身 2 小时。
05
终于熬到了录女推的时候,两个横店打工人一起上下班。
“小田儿,你瘦了一点哎。”李一桐见面后说道,“肌肉倒是长了不少。”李一桐上手摸了摸。
好多粉丝在拍照,眼尖的已经看到了,兴奋地喊着“桐心薇泯”,李一桐一点也不躲藏,十分大方地和自家粉丝以及田曦薇的粉丝互动。
田曦薇突然就贴到姐姐身上了,和姐姐撒起娇来,也不知道要和谁宣告的样子。李一桐也非常开心地和她一来一回。
她趁着有空赶紧拿出手机来,问李一桐的小助理:你桐姐最近怎么对我这么好?
小助理依然秒回:田老师,第一,我桐姐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我桐姐一直对你很好;第二,田老师,你赶紧和桐姐表白了吧,你总和我说这些,我感觉我像个第三者,我真的在替你表白的边缘了。
田曦薇:别别别,你千万别说,我宣布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说吧,今晚想吃啥,我给你买。
小助理:田老师,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友情提醒,桐姐喜欢主动的!你再不表白的话,就要和她也一直当最好的朋友啦。
说完,小助理干脆利索地发来三个外卖链接,一个是点到女推录制地点的,估计是和李一桐一起的;一个是横店的地址,是小助理在横店的好朋友的甜点;还有一个是小助理老家的地址,一看就是给她爸妈点的杀猪菜。
田曦薇:……你别太离谱。
小助理:(乖巧)田老师,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田曦薇:……已下单。求放过。
那还能怎么办,又是为友情买单的一天。
田曦薇又说:既然我最好的朋友已经吃得这么好了(字面意思……),你能不能给我透透底,你桐姐到底对我什么态度?
小助理:桐姐经常说喜欢小田,也经常和别人说和小田是好朋友。和谁她都是这样说的。但到底是哪种喜欢,我也说不好。
唉,田曦薇叹气。这爱情里里掺杂了辨别不清的友情。从友情变爱情,可比直接追爱难多了。
在田曦薇看来,直接追爱就是一下子的事,大不了失败了就拉黑互删,她田曦薇睡一觉还能从头再来。但从友情变爱情,一旦赌输,满盘皆输,反倒有点输不起了。
“小田儿,你怎么又给我们买了这么多吃的,又是猪蹄又是小龙虾的,小助理高兴坏了。”李一桐发来一条消息,还拍了一张小助理拿着外卖手舞足蹈的样子。
“……嗯。小田儿我今天心情好,就想请你们吃东西,不行吗?”小田脸上的表情,活脱脱一个尴尬不失礼貌。
“那你快来一起吃,这个小龙虾实在是太香了。”
“我来了!”田曦薇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路上还遇到了小助理,小助理提着几个袋子,她说桐姐让她以田曦薇的名义给其他几个姐姐也送一点,毕竟大家一起录节目,吃独食是不太好的。
田曦薇顶顶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桐姐这是在帮她。但她还是说:“可是你又不是我的助理,既然用我的名义,怎么是你去送?”
小助理说:“桐姐让我和大家说,小田助理闹肚子了。”
田曦薇:“……”
远处还在好好工作的田曦薇助理:“啊秋,这天也不冷啊,咋还喷嚏了。”
田曦薇到的时候,李一桐已经摆好了小龙虾,连一次性围裙都穿上了。她让田曦薇赶紧坐下:“来,趁热快吃吧。”
明明是田曦薇买给小助理的外卖,结果李一桐反倒像个主人招呼起来。
她俩心照不宣地吃了起来,果然一吃东西,田曦薇又快乐了起来。
小助理送完吃的直接给李一桐发了个微信,说是拿着自己那份回去了,就不过来了。
田曦薇心想:李一桐,你哪里找的小助理,真是太有眼力价了。
两人七嘴八舌地聊起最近的录制,田曦薇今晚干脆住在这了。
李一桐说:“哎,最近这几次录的,越来越吓人了。今天我真是心怦怦跳。”
确实,女推是越来越难了。前几案都是单独的故事,情感投入比较大,不过录制起来强度尚可。可是到了后面,不光是要把所有线索串起来推理,恐怖强度也上来了,每天都是黑灯瞎火状况突然。
录制某一期的时候,李一桐抓着田曦薇的手,整个人凑过来,“田田,薇薇,田田”乱叫,田曦薇被逗笑了,也拍了拍李一桐:“你咋啦,别怕呀。”田曦薇都能感觉到李一桐双手冰凉。
田曦薇心想:这啥节目啊,都给我们雪姐吓成这样了。
但李一桐除了害怕,还有了不一样的领悟。
那天,李一桐躺在移动床上,盖着白布假装尸体。白衣人差点把她推走,李一桐感觉心跳好像停了一下,紧接着又剧烈地跳动起来。在极度恐惧中,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这么大的心跳声白衣人肯定能听见”的荒谬想法,“估计田曦薇都能听见了。”
白衣人来回拉扯,差点就要掀开白布,李一桐的暴露就在朝夕之间。她已经有点僵住了,但是觉得自己应该握紧拳头,万一白布掀开了,她就要时刻准备拳击对方逃跑。
因为换成田曦薇是一定会反抗的,那她李一桐也绝不能束手就擒。她当时是那么笃定。
田曦薇染上了李一桐丢手机的毛病,李一桐也染上了田曦薇的勇。
李一桐在心脏狂跳时做了一个决定,但这决定,她是不会告诉田曦薇的。
06
回到横店又是没日没夜地拍戏。
但随着女推的持续播出,两人的热度都上涨了不少,再加上桐心薇泯这个 cp热度,两人上下班动辄面对一堆手机和相机。
寸步难行。
但也难不住我们小田儿。
这天晚上月黑风高,田曦薇特意卸了妆,扎起头发,戴上帽子和口罩,穿着牛仔裤羽绒衣,脚踩滑板就出门了。
一路风驰电掣,像个大侠。
但大侠手上应该有一把帅气的佩剑,而不是麻辣烫、菠萝咕咾肉、糍粑、锅包肉和蔬菜沙拉……
没错,她是来找李一桐吃饭的。
剧组一旦运转起来,就是高效配合的机器,一天都浪费不得。两人已经一个月没有一起吃饭了。
田曦薇感觉自己要饿死了。没有李一桐总是感觉饭都吃不饱。
见到李一桐的时候,李一桐穿着睡衣,正在泡脚,投影已经打开。她俩准备一起看这两周的女推。
“李一桐,你倒是享受起来了。”田曦薇放下一大堆吃的。
李一桐赶紧去拿糍粑,感叹起来“啊,还是这家的好吃啊。”她咬了两口,又说“前两天杀青了嘛,终于告别这个角色了。”
田曦薇也感觉到李一桐不一样了,像是卸掉了角色的躯壳,更活跃更开心了一点,可能这才是李一桐本来的样子。
“那你感觉怎么样?”田曦薇问。
“这一次特别开心,不像以前那么不舍了。”李一桐已经吃完了一个糍粑。
“哎呀你少吃点,一会啥也吃不下了。”田曦薇白眼。
“你太低估我的饭量了,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慵懒的李一桐也很有魅力,“快把吃的放下,我们接着上次的看吧。”
终于看到李一桐被推走的那一集,李一桐赶紧拿了个抱枕,现在想起那一幕也还是心跳加速的。
“剪出来才知道你当时吓成那样啊?”田曦薇笑了起来,心想,怪不得那几次录制的时候她总是黏着自己。
“哎,你看看你,我都吓成那样了,你也不来保护我,按照咱俩的 cp 文,这个时候我就该闹了。”李一桐笑。
“李一桐!你还看我们的 cp 文!”
“我和你说了我最近闲下来了嘛。”
然后李一桐又说:“还有到后面董姐受伤和白衣人对峙的时候,我伸手同时护住了你、艺凡和茉莉,这个时候你就应该瞪着小狗眼吃醋,问我为啥要护别人。”
田曦薇说:“哼,李一桐,你别看不起人了,我小老田儿心宽似海!”
“哈哈哈,行行行,你心宽似海,你万寿无疆。”李一桐笑成了月牙。
“后期这个剪法,再配上弹幕,简直好像我俩的恋爱日常一样。我现在都能收到桐心薇泯的粉丝信了。”李一桐又说。
田曦薇说:“我也收到了,有些甜美清新,有些不堪入目……”
李一桐说:“是有多不堪?”
田曦薇说:“啊?这……没法说。”
李一桐看着田曦薇的眼睛,说:“按照cp文的套路,这个时候你就该借着酒醉吻我了。”
李一桐太美了,田曦薇无法直视,她脑子一懵,说:“啥?我也没喝酒啊。”
李一桐的脸越来越近了,她凑到田曦薇耳边说:“田曦薇,你真的有点怂。”
田曦薇的耳朵一下子红成一片,汗毛都要竖起来。李一桐又凑的更近,在田曦薇耳边说:“我说了,我喜欢主动的。”
田曦薇心里“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倒了,又有什么东西霎那间升起。她来不及处理分析,只能让本能来控制身体,她一下吻住李一桐,说:“那我可就醉了。”
07
睡到姐姐是什么感受?
昨晚折腾到后半夜,李一桐倒是甜甜睡去了。但田曦薇又失眠了,睁眼挨到天亮。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她脑子里反复在疑问。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又到了 11 点,田曦薇看看身边,没有李一桐的身影。
是梦吗?她还在晕眩。
走出卧房看见李一桐戴着眼镜,坐在落地窗边喝茶。
啧,很御姐啊。小田脑袋瓜里冒出来这么一句感叹。
走近了才发现,李一桐身边还有一本剧本,首页已经被记号笔标注过了。
对嘛,这才像她认识的李一桐,一心向着事业。昨天那个简直好像中了邪。
“新的本子吗?”田曦薇小心翼翼地问。
“对啊,经纪人让我看看这个,她说觉得还行,聊胜于无,让我拿主意。”李一桐说。
“哦,那什么,下一部戏快拍了吧?”田曦薇又问。
“也没有那么快啦。倒是能歇个两三周的样子。”李一桐说。
“哦,那还好。”田曦薇沉默。
“田曦薇,”李一桐打断她的沉默,“你不会想假装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田曦薇脑子又宕机了,开始语无伦次“啊,不不不,没有,没有,我们……哎?”
“你也可以现在选择离开,回你自己酒店去。”李一桐扶了扶眼镜,很冷静。
“啊!不!我不走!别让我走!”田曦薇急得差点喊出来,手舞足蹈地说:“我就是太突然了,又没睡好,现在脑子一团浆糊。你别赶我走,我不走。”
她竟然真的抱住了李一桐的腿。
李一桐被逗笑了,摸了摸田曦薇的头,但语气还有点疏离,“我刚刚买的咖啡,你要喝吗?”
田曦薇憋太久,看到李一桐一副又宠爱又平静又有恃无恐的样子,还是爆发了:“你叫我宝贝,我好喜欢,可是你叫所有人宝贝。你对我特别好,我好喜欢,可是你对所有人都关心和周到。
“我也不知道你把我当成朋友还是爱人,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只把我当成小朋友。我一时希望是爱人,一时又希望是朋友,因为那样更长久。但反正千万别是小朋友,别把我当成一夜情。
“有时候我也觉得好烦,因为你太温柔太稳定了,好像什么都能接受,我爱死了你的温柔,可也恨你总是没有波澜。好像我来了和走了,对你影响不大。
“可是李一桐,我再也没法欺骗我自己了。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早上睁眼闭眼都在想你。每次看见你我都开心,每次离开你我都难受。
“你到底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啊!真的在一起的那种!”田曦薇爆发式表达,这最后一句话,又委屈又霸道,眼都红了,急得。
“田曦薇,等你这句话好久了。”李一桐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讲了”。
她很认真的看着田曦薇的眼睛,那眼神里有肯定,有探寻,也有温柔。
田曦薇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先下来了。她下意识抱住了李一桐。
接着,她所有的委屈和快乐都汇聚在一起,狠狠吻住了李一桐。
08
下午 4 点,李一桐收到小助理的微信:一桐姐,你让我定的外卖到了,要送上来吗?
李一桐:稍等个 20 分钟送上来哈,小田儿也在。
李一桐拍了拍在自己怀里的小田儿,说:“起来吧,咱们的吃的到了。我都饿了。”
田曦薇说:“我也饿,我都饿了一个月了,没有你陪我吃饭,我天天都吃不饱。”
李一桐笑:“怎么,你每天都吃那么好几碗,竟然还吃不饱吗?”
田曦薇说:“我吃的都是粮食,一点没有灵魂。没有灵魂的饭,吃了没劲儿。”
两人穿上衣服从床上起来,梳好头发坐在桌上等饭。肚子都叫了。
小助理进来之后,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
“桐姐好,我最好的朋友好。”她礼貌一笑,但是田曦薇竟然从这份礼貌中看出来了狂狷邪魅,突然就很想脚趾抠地。
小助理把饭放好,今天还破天荒帮忙一起把饭盒打开,碗筷摆好。
“谢谢小何啦,今天是你最后一天吧?”李一桐谢道,语气中还带着不舍。
上一个助理合作得不怎么愉快,但特别合拍的助理确实也是不容易遇见。这部戏都快入组了,经纪人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捞出来这么个人。大四还没毕业,没有什么经验,奔着实习来的。
没想到这小孩聪明伶俐,靠谱又有分寸,很快就让李一桐予以重任。
“是的,桐姐,今天就是我最后一天啦,工资经纪人老师已经打给我啦,还给了我不少奖金,下学期生活费都有啦。谢谢你们啦。”
小孩姐儿的语气非常有礼,但她还是冲着两人笑。连李一桐也感觉到不太对了。
田曦薇最心虚,所以她当然最害怕:“你,你咋一直看着我们,你要干啥?”
李一桐小声说:“你该不会要整顿职场了吧?”李一桐也心虚了起来。
助理小何,把目光转向李一桐:“那一桐姐,我就把手机还给你了。祝你们长长久久,不然真的很对不起我。也祝你找到下一个能帮你回爱人消息的助理。”
李一桐:“……”
助理小何又礼貌笑转向田曦薇:“我最好的朋友,你还不知道吧,你每天聊的微信,本来就是桐姐注册的小号。她怕她回消息不及时,所以安排我的首要任务,就是给你回消息……”
田曦薇:“……”
小何顿了顿,她的眼神里都是荒谬:“你以为,没有桐姐的授意,我敢天天给你拍桐姐的近况吗?我敢决定她吃什么喝什么吗?田老师你也是工作了好几年的人了,有点常识好吧!
“你该不会真的觉得,这都是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就任你宰割了吧?”
田曦薇汗流浃背,不敢说话。
小何无差别攻击,又把目光转向李一桐:“桐姐,你明明很在意田老师,你让我把知道的都告诉她,经常问我田老师今天在干嘛,怕我没流量还给我充话费。作为老板,你真的很离谱啊。”
李一桐汗流浃背,不敢说话。
“你俩到底在谈什么,这真的是一种很新的恋爱,我实在是不懂啊!这活爱谁干谁干吧。我可终于卸任了。”
场面十分尴尬,李一桐和田曦薇不敢抬头。只有小何光芒万丈。
小何又对田曦薇说:“不过你放心,桐姐人品没说的,手机和微信虽然是桐姐的,但是从来没找我看过聊天记录。也从来没有让我泄露过你的秘密。她只会问我你今天在干嘛。”
“秘密”两个字,小何是加重说的,田曦薇耳朵都红了。
田曦薇讪讪说:“哎,小何……”
小何说:“而且你放心,我毕竟是你最好的朋友,我来之前已经把手机里的聊天记录都删了。虽然你的秘密人尽皆知,但它绝不可能从我手里泄露出去。”
小何一副离大谱的表情,说了一句:“再见了,还是谢谢你们了。”挥挥手就走了。
李一桐赶紧跟着送到走廊:“小何,你的个人微信千万别删我啊,你要是需要推荐工作一定要找我啊,我肯定给你推!”
回到屋里,看到田曦薇的愣愣的,李一桐“噗”的一声笑出来。
这叫什么事啊。
田曦薇感觉很荒诞,觉得自己有点蠢,但又有点感动。
李一桐说:“宝贝,你别生气啊,听我给你解释啊。”
“这部戏我期待好久了,当时也是很卖力才争取到的。这个角色也很挑战。我是慢热的人,没那么快抽离,进入了状态,就不太想出来。但你好像总是能很快出来,我怕不回消息你会伤心,所以就拜托小何经常回复你。”
田曦薇说:“你是不是看我经常给你发消息但你总是很晚回,感觉内疚了。”
李一桐说:“对,真有点,真不想看到你失望。还是对不起,我嘱咐过小助理的事,我应该早点和你说的。其实就是说一嘴的事,但好像有点尴尬。”
田曦薇说:“那所以解决尴尬的办法就是,在我耳边说话,引诱我??”
李一桐说:“对不起田曦薇,你没有我想象中那样主动。”
田曦薇说:“李一桐,你也没有你说的那样被动。”
李一桐查看田曦薇的脸色,说:“你生气了吗?”
田曦薇说:“你,让我想想,我不知道我现在生不生气,这个先攒着,哪天我决定生气了,我要你补偿。”
李一桐又亲了田曦薇一口,说:“好呀,你想怎样就怎样。任打任罚。”
田曦薇说:“你真能忍住不看聊天记录?”
李一桐说:“我忍不住,我好几次都想抢手机了,实在是在小何正义的目光下自惭形秽。”
田曦薇说:“小何真是个人才。”
李一桐用手机转了个文件给田曦薇,说:“这是我经纪人新物色的助理,这里面有3 个候选人,你挑一个好了。反正得和你合拍,当得了你最好的朋友。”
田曦薇:“……”
李一桐,你别太离谱了。
09
确定心意之后,日子就没那么难捱。但田曦薇经常恍惚,像是喝醉了似的,还在疑惑:这咋这么突然呢?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但当然,这都不影响她理直气壮地示爱。
“李一桐,我今天拍夜戏。我想你了。”
“李一桐,我拍完了,你起床了吗?”
“李一桐,我给肉肉买了瓜子味的狗粮,放在玄关了,今天给肉肉吃这个吧。”
“姐姐,我也想吃瓜子了。”
说完p 了个自己那拿着瓜子的可怜照片发了过去。然后就带着期待睡着了。
起来之后,还没打开手机就先笑了。
李一桐回了好多语音:
“宝贝,我起来上妆了,今天还拍那个声嘶力竭的戏,你听我的声音哑吗?”
“我昨天梦见你了,哎,肉肉,今天给你吃新狗粮啦。哎肉肉你往哪跑?汪汪汪。”
“别叫啦肉肉,这个狗粮没有毒,吃不死。肉肉你不要上蹿下跳的。”
“田曦薇,你买的什么东西啊!我抓了一早上肉肉,累死我了。田曦薇,你完蛋了。”
田曦薇惊愕,咋,这个狗粮明明好评很多的,咋还能翻车呢?
于是当天晚上小田大侠再一次黑衣夜行潜入李一桐房间,刚打开门,肉肉就蹿出来叫,小短腿来回倒腾。
“肉肉,别叫了,是我啊。你忘了我给你买了那么多好吃的。”田曦薇赶紧蹲下抱住肉肉让它噤声。
一人一狗都在地上,狗被田曦薇完全压制,小嘴被握住,一脸懵逼,旁边有一个李一桐在拍照。
“宝贝,你不会是来偷肉肉的吧?”李一桐略显惊愕,但也没有停止拍照的动作。
“我……我偷肉肉干什么,我这是来找它谈心的。”田曦薇嘴犟。
“那你俩双边会谈出啥结果了?”
“就,就是我们要重新对齐一下狗粮到底行不行的颗粒度。”
李一桐无语,倒了一碟狗粮放在一人一狗面前,说:“行,我看看你怎么演。”
田曦薇脸皮越来越厚了,拿了几粒摊在手上,放开肉肉的嘴:“小肉啊,咱亲姐弟可不能见外啊,你再给我个机会,给个面子。”
田曦薇刚一松手,肉肉就开始汪汪叫,根本一口也不吃。田曦薇于是伸手直接把狗粮倒在自己嘴里,非要一雪前耻证明狗粮好吃。
李一桐一惊:“哎呀,田曦薇,你吃一粒就行了,快吐出来。”
这狗粮真的不太行,田曦薇刚嚼了两口就要吐。李一桐来不及拿碟子,赶紧用手去接。
田曦薇吐完还咳嗽好半天,又赶紧喝了李一桐递过来的水,“这啥味啊,要了命啊。”李一桐给她拍着后背。
“这狗粮肯定是假的吧,这也太难吃了,谋财害命啊。”田曦薇恶心劲儿还没过,水都差点吐出来。硬是坐在地上缓了好久。肉肉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到自己窝里去了。
田曦薇本来是想和李一桐吃点宵夜的,现在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哎,我把你的手都弄脏了。”田曦薇拉着李一桐去餐桌边坐下,仔仔细细给她擦手,擦了好几遍,又拉着她去洗手池边洗,打了好多次洗手液,又回来仔细涂上护手霜。
“要不再喷点香水吧?”
“行了行了,这一只手搞这么香也怪吓人的,另一只手都要吃醋了。”
“那另一只也喷上。”
李一桐把手抽回来,坚决拒绝了这个要求,“放开啦宝贝,你这样我什么都做不了啦。”
田曦薇又把手拿回来亲了一口,说:“你还想做什么李一桐。我今天不是来偷狗的,也不是来偷狗粮的,我今天是来偷人的。”
李一桐一脸嫌弃,说:“你刚进门就被肉肉抓到了,属于阴谋失败。你还把自己吃成这个样子,随时要吐。今天你可不怎么成功,就勉强算你偷到一只手吧。”
田曦薇撇撇嘴,直接弹射式卧倒在床上:“我今天啥胃口也没有了,可以收留我睡一觉吗?”她特意睁大了眼睛,扑闪扑闪的。
李一桐笑成月牙:“当然可以啦,宝贝。那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故事的名字叫《谁是真小狗》。话说有一天,门外摸进来一只鬼鬼祟祟的小狗,她来偷吃屋里瓜子味的狗粮……”
“够了!李一桐!”
10
第二天下午 5 点就收工了,田曦薇抓住机会又偷偷摸摸进来。
刚打开门,肉肉又冲过来,还没张开嘴叫,田曦薇就立刻蹲下给肉肉拿了个新买的狗零食,“肉肉,乖,上次是我错怪你了,你尝尝这个,这个是真好吃。”
肉肉吃了后果然缴械投降,不叫了。田曦薇说:“那咱俩可和好了,以后你别抓我,别咬我。”
“田曦薇,你这是又交到了最好的朋友啦?”李一桐穿了一身太极服,因为最近的角色是一个太极高手,她在这体会人物呢。
“哎,李一桐你怎么知道我来了。”田曦薇笑。
“我给了你房卡呀!你刷卡的时候我听得到滴滴声啊!刷卡进来还不吱声狗狗祟祟的,也就只有你了啊!再说只有你能让肉肉这么激动。”
“肉肉现在是我的人了,以后它肯定不叫了。”
“行行行,你俩反正不分物种,无障碍交流。狗零食你不会又吃了吧?这东西人不能吃太多。”
“我就吃了一粒,我买的东西我得负责不是,我要是再攻略不到你家小狗,我以后进不来了怎么办!”
“肉肉太弱小了,可禁不起你三番四次攻略。你可赶紧起来吧,一会腿麻了。”
田曦薇站起来,三两步跳到饭桌前,甜甜地盯着李一桐,“姐姐,那你禁得起我三番四次攻略吗?”
李一桐“唰”一下脸红了,“田曦薇,你又是和谁学的?”她已经卸了妆,眼镜和红脸十分相衬。
田曦薇感觉心动到了极点,凑过来在她脸上啄吻了一口,然后又赶紧拿手机去拍。
这让李一桐脸更红了,赶紧用手去挡。“哎呀不要拍了。”
“反正我拍到了!”田曦薇得意洋洋,誓死不让李一桐抢到手机。
“啊!好开心啊!真的好开心啊!我恨不得去马路上大叫。李一桐,我好喜欢你啊!”田曦薇非常兴奋。
“我也好喜欢你呀田曦薇!”李一桐笑成了月牙。
田曦薇又抱着李一桐亲了一口,然后说,“姐姐,今天想吃什么?”
李一桐说:“我点了两份沙拉……”眼见田曦薇的脑袋耷拉下去了,“还有烧烤。”田曦薇的脑袋又扬起来了。
“不过烧烤我点的肉比较多,碳水就点了一小份土豆片,我可连烤苕皮都没给你点。过几天瘦了再吃吧。”李一桐说。
“……李一桐,你怎么知道我胖了。”田曦薇不满。
李一桐露出狡黠的表情:“我抱着你的时候感觉到的呀。”
田曦薇愣住了,小狗脑袋又开始晕眩了。
“哎呀,好了,不逗你了,我问了你助理的。”李一桐笑得不行,一副逗狗成功的表情。
“啥?”田曦薇又懵了。
“怎么,只许你攻略我的人和狗,不许我去找你助理套套近乎吗?”李一桐说。
“啊,可以啊,太可以了,我太喜欢了,我感觉被你在乎。”田曦薇心头一热。“可是我助理头可铁了,你怎么能攻略她啊?”
“哈哈哈,傻小田儿,我说啥你都信,我前两天和剧组的人吃饭,看到她也在那,估计是替你应酬呢,就去和她聊天了啊。”
“我助理估计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啥。果然,好看的人就是容易让人目眩神迷。这说明我被你迷倒绝不是心智不坚,实在是你魅力太强。”田曦薇一双大眼直勾勾盯着李一桐。
“小田田,你可太会说甜话了,我要受不了了。”李一桐笑得不敢看她。
“那咋?我收一收?”田曦薇扬眉。
“不用不用,你继续,请你继续散发甜坦魅力。”李一桐笑成一团。
11
烧烤终于到了,两人大快朵颐。
田曦薇说:“我好像只有和你吃饭,才能吃饱。”
李一桐问:“为啥呀?”
田曦薇说:“可能我的心都被你充满了吧。”
李一桐说:“小田你真浪漫。”
田曦薇两只手都拿着串:“那可不,我小老田一身本领。而且我还特别聪明。我最近悟出了一个道理。”
李一桐看着田曦薇吃这么香,自己也忍不住多吃了两串:“田师傅,你说。”
田师傅手舞足蹈地说:“李一桐,我发现你真的挺喜欢我的。”
李一桐笑着听田曦薇说。
“我终于明白了,你对所有人都善良热心,对谁都礼貌温柔,但是你却不会让等闲的人进入你的世界,你守着你的秩序,泾渭分明。
“但是我发现,你从来没有拒绝过我哎!我给你买的所有东西你都收。我和你说的所有话你都记得。你那么不能吃辣,但你的房间里总是有重庆辣酱。
“还有我无论几点过来,无论你在干什么,你都让我进门。好几次你明明很累了,都还想着我饿不饿。
“我真是太不识好歹了,我以为你只是礼貌,后来才发现只有我有这样的殊荣。
“还有小何助理的事情,上次你给我道歉,其实我回去想了想,应该是我给你道歉才对。小何是你的助理,为你工作。虽然我是因为喜欢你,可这不是我用卑劣手段去挖你隐私的借口。
“我也对不起小何,我口口声声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我做得事都她置于不忠不义的境地里。虽然她解决得很好,但这是她的能力,不能掩盖我的错误。
“我也知道你和小何都是心里有数的,但是一码归一码。明明是我错了,你还要来照顾我的情绪,来给我道歉。
“哎,李一桐,我有点卑劣,还有点不知好歹,你太好了,委屈你了。”
田曦薇哭了起来,眼泪噗噗往下掉。李一桐吓了一跳,赶紧拿纸巾去擦她的眼泪,后来纸巾也全都湿了。李一桐就抱住她,让她的眼泪流在自己身上。
李一桐抱着她,用手拍着她说:“你不卑劣,卑劣的人不会说这些,光明正大的人才会说这些。”
“而且谁能做到 100% 无瑕呢?你也可以卑劣,阴暗,胆小,你也可以不用一直都光明。”李一桐的声音非常熨帖。
田曦薇反而“呜呜呜”哭得更厉害了。
田曦薇给李一桐哭得头疼。但是李一桐也不忍心制止她,还是应该让孩子把委屈发出来,所以田曦薇就在李一桐怀里哭了一个小时。
最后田曦薇哭累了,李一桐就提议去睡觉。田曦薇抽抽搭搭地点头。
李一桐给两人盖上被子,还是于心不忍,开口说:“你想不想听一听我的卑劣?”
“啊?”田曦薇不抽了,“哐”一下坐起来,把盖好的被子全甩李一桐身上了,都把李一桐给压倒了。
田曦薇赶紧把李一桐揪起来,睁着肿得更像小狗的眼睛说:“你快说,我等不了一点。”
“那你准备好了哈。我可说了。”
“你赶紧的。”
“小何的事,你检讨了你自己,可是我也不清白,我也存着利用小何的心思啊。我作为老板,作为你的女朋友,都不能说问心无愧。所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们两个各打 50 大板,一起向小何忏悔好了。你不要再哭了,我的心和我的头,都要被你哭碎了。
“还有,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从最开始就知道,你根本也藏不住。我多少还是占了点年纪的便宜。你所有的好我都接着,但是我却不愿意主动挑明。因为我觉得你还小,你的喜欢很快会过去。
“是我小看你了田曦薇,对不起啊。”
田曦薇愣住了:“啊,是这样吗?这,这也不用道歉呀。你想的也很有道理呀。该死,我应该早点表白的,我这个傻子。”
李一桐继续说:“可是谁说一定要你表白呢?我明明很确定你的心意,但还是想逼你主动说出来。你说,我是不是也挺残忍的。”
“唉,李一桐,你别这么说,你不喜欢主动,没道理去做不喜欢的事啊。还是我太怂了。还有就是,我不痛苦,我又不是受虐狂。我总是开心更多的。”田曦薇说。
李一桐笑了,还有点感动,说:“我们小老田真的心宽似海。”
田曦薇抱了抱李一桐,说:“我算是发现了,我真的栽在你手里了,完全被你拿捏了。你一整个向下兼容,嘴上说着喜欢我主动,其实大局都是你控制的。助理是你安排的,挑明是你设计的,连我哭成这样你都能三两句话把我哄好。你这就是抓大放小,牢牢把握进度。”
李一桐说:“你不生气吗?”
田曦薇冲过来亲了李一桐一口说:“我生啥气啊,我喜欢你在乎我,我就希望你设计的进度没有终点。”
她又说:“我小老田心宽似海,今夜就做你的小奶狗。”
李一桐说:“哎呀田曦薇,你的眼睛还肿着呢。”
田曦薇说:“怕什么,今晚一开心就都消了。”
12
实在是太忙了。又半个月过去了,两人才再次见上面。最近田曦薇换了酒店,戏也拍得急,就没那么容易见面了。
李一桐嘲笑说:“这样也挺好,还挺有新鲜感。上次见你胖了,这次见你又瘦了,我感觉每次都在换对象。”
田曦薇气炸了,抬手就要去打李一桐,“我不是每天都给你发照片嘛!”
“你最近照片都被盔甲包裹得严严实实,我能看到啥?”李一桐吐槽。
小狗不正经:“那你想看啥?”
李一桐倒是很正经:“我不就是想和你一起吃个饭。能有个人一起吃饭,很让人期待啊。”
田曦薇说:“那可不是我夸口,所有人都说和我吃饭很香,想和我吃饭的人排到了巴黎,你得预约。”
李一桐说:“预约太麻烦了,让我办个豪华会员吧,随叫随到那种。”
田曦薇说:“那可要充值的,你充了我家的,就不能充别家的了。”
李一桐说:“太好了,我本来也只喜欢你这一家。”
说着说着饭到了,两人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依然放的女推。
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小田儿还是看一次哭一次。每次哭都要滚到李一桐怀里让李一桐擦眼泪。
而李一桐总是在关注剧里面小老田的名场面——
“有你辣吗李一桐?”
“李一桐你是什么味儿的?”
“太危险了李一桐。”
……
李一桐已经拍了这么久的戏了,全年待在横店,有时候都觉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人了,生活逐渐虚幻。
但小田儿总是让她觉得她的心还在热烈地燃烧着。她发自内心地觉得快乐。
至于以后怎么办,她才不在乎呢。她早已过了患得患失,过度焦虑的阶段,她早就学会不把别人的期待绑在自己身上。
李一桐知道,此刻,和田曦薇一起吃顿饭,比什么都重要。
后记
远在北京的李一桐前助理小何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毕业这天收到了巨大的捧花,在同学们讶异的目光下,小何一头雾水。
但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因为最近忙着写论文,都没有去投简历,现在就业环境可不比从前了啊,她得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当天回到宿舍打开微信,就发现了来自李一桐的微信——小何当然还没有拉黑她。
李一桐:小何!不要拉黑我!
李一桐:小何你果然没有拉黑我,没看错你。怎么样毕业了吧,找工作顺利吗?想不想来我工作室呀?薪酬好谈,职位你可以和经纪人聊。我特别喜欢和你一起工作呢!一定要考虑一下我啊!
还有一条好友申请,小何点开一看,是田曦薇——之前用李一桐的小号和她聊了那么久,怎么会不认识田曦薇的微信?
申请理由里赫然写着:小何,我对你才是真的,我们才是最好的朋友,不要相信李一桐,来我这里!
小何无语:……这两个人,又来了。
【全文完】
意外绑定了调教系统怎么办?!
—— “欢迎宿主进入调教系统。”
李一桐刚从睡梦中清醒,脑子里猛然蹦出一句带着电流的机械女声,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意识慢慢回笼的那一刻,坐起来环顾了一圈,确认昨晚自己是不是忘记关闭酒店里的什么电器。
“……欢迎宿主。”
女声又一次响起,它似乎感知到了李一桐的疑惑,这次的声音清晰且慢了很多。
“什么……宿主……?”脑海里确确实实响起的声音让她一时间愣在原地,宿主、系统,这两个词在她的认知里并不算陌生,但当一切真实地降临在自己的身上时,李一桐一贯波澜不惊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搞什么……”
突然大驾光临的系统似乎没有多余的意识,它在...
—— “欢迎宿主进入调教系统。”
李一桐刚从睡梦中清醒,脑子里猛然蹦出一句带着电流的机械女声,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意识慢慢回笼的那一刻,坐起来环顾了一圈,确认昨晚自己是不是忘记关闭酒店里的什么电器。
“……欢迎宿主。”
女声又一次响起,它似乎感知到了李一桐的疑惑,这次的声音清晰且慢了很多。
“什么……宿主……?”脑海里确确实实响起的声音让她一时间愣在原地,宿主、系统,这两个词在她的认知里并不算陌生,但当一切真实地降临在自己的身上时,李一桐一贯波澜不惊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搞什么……”
突然大驾光临的系统似乎没有多余的意识,它在李一桐脑海里只一味地发出着重复的指令,除了时不时响起的冰冷语气总是吓她一跳之外,并没有带来任何副作用。
今天李一桐要完成《女子推理社2》第一期的录制,她并没有太多时间去理会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系统。
或许只是一个bug,不去理会它,过段时间它自己就会消失了。
就像很多普通人一样,李一桐也是这样乐观地安慰自己。
直到坐在化妆镜前的身体突然传来的强烈不适感,李一桐没忍住疼痛皱了皱眉,与此同时,原本一直重复相同内容的指令加上了时间的限制。
“请宿主在8小时内确定调教目标,否则惩罚加剧。”
当她意识到这个所谓的“系统”真的在对她的消极怠工做出惩罚时,她好像真的从这句死板的机械音中听出了几分冷酷无情的味道。
“怎么了,一桐姐?”化妆师被李一桐突然泛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没事。”李一桐隐约感觉到身体中的疼痛感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加重,她没忍住在心里偷偷骂了一声,她抬头安抚着工作人员,露出让人熟悉的笑容,“给我倒一杯热水吧。”
8个小时……李一桐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要在节奏紧张的节目录制中途给自家经纪人解释“天降系统”这一怪事,顺便再找到一个合适的所谓“调教目标”,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有些无奈地睁开眼,镜子里倒映出一张精致的脸,天生上挑的眼尾像猫的尾巴,李一桐不笑的时候气质是北海道夜晚降临前的蓝调时刻,孤僻又落寞,雪花覆盖荒原,不见一丝人的踪迹。此刻橘色的短发造型是荒原上那一点落日红霞,在这面雪地上空留一点没温度的光。
她视线转开,落到身后沙发上正乖巧趴着,盯着她看的小狗身上,肉肉一和她眼神对视上,整只狗都来了精神,吱溜一下坐了起来,小尾巴在身后摇个不停。
可爱。
李一桐被逗笑了,想叫经纪人把肉肉抱过来,放在怀里从精神上缓解一下疼痛,她的脑海里却在这时闪过一张少女笑靥如花的脸。
那是田曦薇的脸。
开始录制,只有李一桐才能看到的界面里,左上角的倒计时正毫不留情地走着,车子慢悠悠地停在目的地,她还没下车,已经听到不远处闹哄哄的声音,她心情不自觉地好了点。
推开车门,下车,她抬头,眼神正对上人群中的田曦薇。
“已为宿主检测到合适任务目标,调教成功率,99.9%。”
电子女声响起,李一桐看到一个大大的红色十字,精准地标记在了田曦薇的脸上。
此时距离8小时任务截止时间,堪堪过了两个小时。
李一桐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按下的确定目标,左上角原本泛着红光的标识在转动了两圈之后变成了绿色,紧接着,下一条指令没有停歇地投到了她的面前。
“请像抚摸小狗一样抚摸您的任务目标十分钟,8小时倒计时,开始。”
当这串中文以过快的速度被李一桐阅读完毕时,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像摸小狗一样抚摸田曦薇需要几步?
她很想匿名把这个问题投到社交平台,但不意外会收到“你只需要变成李一桐”这类的回复。
田曦薇仗着那双大眼睛实在从李一桐这里讨得了太多的好处,小她七岁的女孩儿把称呼一步步从“一桐姐”变成“一桐”,再到后来直呼她的大名,喊她“桐桐”。
李一桐其实是个慢热的性子,也有不少人说过她是一个外热内冷的人,她不置可否。
她向来不觉得慢慢来是什么不好的习惯,李一桐坚信时间是磨刀石,哪怕是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是人是鬼,时间久了也能在她眼前显露原形。
田曦薇是一个例外,她无疑是李一桐比较害怕的那种人,她太表里如一,喜恶都写在脸上,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所以李一桐看穿她靠近自己时眼里忽闪忽闪的喜欢,直白的,纯粹的,和肉肉有七八分像,这意味着她不用花太多时间去做样子,不用揣摩对方的言下之意。
李一桐想起节目第一季收官那天。镜头关闭后她们理所当然地避开人群正式地吃了顿饭,节目拍摄了几个月,大家的关系都近了很多,更别说有性子大大咧咧的张雨绮在,各种类型的酒上了桌,几杯和几杯混在一起,人和人也混在一起,李一桐难得地喝得有些找不着北。
她的酒量不错,毕竟是山东女人。只是她不常喝酒了,也不爱喝,过量的酒精对习惯保持理智和清明的人来说是致命的。
酒桌那头的李雪琴和张艺凡已经抱在一起唱歌,她右手边坐着的张雨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戚薇身边,两个喝醉的女人磕磕巴巴地在自拍,她抬头看天花板,在晃眼的灯光里听到张雨绮大叫女明星凭什么不能用美颜相机。
再低头,田曦薇已经不知何时坐在了她身边。
“小田?”李一桐眨了眨眼睛,盯着耷拉脑袋靠到自己肩膀上的田曦薇,“是哪里不舒服吗?”
田曦薇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说话,李一桐说话声音柔柔的,总是很轻,有时候一句话要重复好几遍,别人才能听清。
她于是扶起田曦薇的下巴,也低下头去看对方的眼睛。
田曦薇的脑袋顺从地搁在她的掌心,抬头露出帽子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那一瞬间李一桐听到自己心跳错拍的声音,包厢里嘈杂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起来,她从田曦薇的眼里读出明晃晃的欲望,那些常人惯会藏着的,隐晦的,不可言说的东西,田曦薇似乎不懂什么叫不露声色,她把自己裸露在李一桐的面前,执意要在北国的雪原上种下一棵常青树。
李一桐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检查包厢窗帘有没有拉好,也不记得有没有哪只醉鬼察觉到这处角落的情愫涌动,她看到田曦薇邀请似的颤了颤眼睫,于是李一桐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那是一个很快速也很草率的吻,却很炙热。李一桐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体的温度是可以升得这么高的,而唇上的触感这样柔软,带着微微的果酒香气,和南方雨季似的,给她带来了恒久的潮湿。
“提醒宿主,请像抚摸小狗一样抚摸您的任务目标十分钟。”
“时间还剩2小时。”
机械女声再一次响起时,把李一桐从疲倦的浅眠中惊醒,她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竟已匆匆走到深夜十一点。
她点开微信发呆,思考自己怎么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在这么晚的时间去田曦薇的房间又或者把对方叫来自己的房间。
又思考万一对方提起那个海市蜃楼一样的吻时,自己该用什么借口把这件事盖过。
将熄的手机屏幕在这时亮起来,丝毫不知道自己进入了什么调教计划的主人公不知是不是有了感应,给李一桐发来一条微信。
“李一桐,要不要来吃夜宵。”
紧跟在这句话后面的,是一个叼着花摇尾巴的小狗表情包。
李一桐换了宽松的睡衣,头发随意地在脑后扎成一个低马尾。她的妆还没有卸,因为一回房间就因为太累睡了过去,李一桐纠结了一会儿自己顶着一张全妆的脸去赴约会不会勾引人的意味更胜,但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好。
她敲了两下门,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嘹亮的来啦,紧接着是光脚踏在地板上的咚咚声。门下一秒被打开了,田曦薇的脑袋是探出来的,好像在防备着什么,但那双眼睛在看到李一桐时候马上眯了起来。
“这么快,李一桐。”
没大没小。
“是你喊人太晚了。”李一桐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田曦薇的胳膊,“十一点,我肯来陪你吃夜宵你就感恩戴德吧。”
看清了桌上摆着的东西时李一桐的脚步顿了一下,她觉得田曦薇的“设宴”大概也是别有用心,矮桌上放着一碗重庆小面,然后是几盒水果,一桶炸串,一份粥,仅此而已。
怎么看也不像是单纯吃夜宵的局。
做戏也不会做。李一桐暗自腹诽。
田曦薇看到李一桐停在原地的背影,心虚地踱步到她身边,眼神去瞄她垂在身侧的手,打气似的咬了咬牙,牵了上去。
李一桐的手偏凉,骨节分明,握紧了甚至有些硌人。第一季综艺结束后她们俩的联系几乎没有,田曦薇都快要怀疑那个带着酒气的吻是不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她背着经纪人创了一个小号,去搜李一桐的消息,看到吻戏的路透恨得牙痒痒,报复性地刷半个小时两人的cp帖文,结果被粉丝拼的她和李一桐的手指对比照伤的更深。
“深夜嘛……吃太重油重辣的也不好哈……”田曦薇拉着人在软垫上坐下,“水果也是夜宵嘛……”
她拿起一颗草莓抵到李一桐嘴边,“尝尝,可甜了。”
李一桐看了看盒子里的签子,又看了看田曦薇。
“看什么,我洗手了。”
……重点是这个吗?李一桐想了想自己待会儿要做的惊世骇俗的事,对比之下田曦薇对她的这点儿小私心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李一桐张嘴咬住草莓,一双眼睛掀起来盯田曦薇,她眼尾弯了弯,不出意外地看到一抹绯红顺着对方白皙的脖子一路爬上了耳垂。
她只咬下草莓的一半,把田曦薇的手推了回去,低头去拿重庆小面的筷子。
“我吃两口面。”
李一桐撩了一下耳边的发,挡住自己隐隐发烫的耳朵。
不该扎马尾的,她想,摸狗大业未半,先帝中道羞殂。
草草扒拉了两口,李一桐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筷上的纹路,重庆小面的红油在碗沿凝结成半透明的琥珀色。系统倒计时悬浮在田曦薇发顶,鲜红的数字正以秒为单位跳动,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李一桐她应该做的事。
那半颗草莓被田曦薇塞进嘴里,撑得她嘴巴鼓鼓的,鲜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炸开,她拿起一串炸年糕当作遮掩,挡住自己的目光。
节目拍摄的时候田曦薇看到她脸色疲倦,一问才知道是身体不舒服。可那人还偏偏一如既往地笑笑,说没关系。好在第一期节目只是一些简单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太过剧烈的运动,田曦薇不满李一桐忍着痛也笑的倔强性子,更不喜欢她对着自己也说没事。
但她用什么身份生气呢?田曦薇忍不住叹了口气。
李一桐脸上的妆还没卸,田曦薇猜她应该是回房就睡了,一定还没有吃饭,她其实已经吃过晚饭,这会儿并不饿,但桌上只摆着一份病人才喝的粥,一切未免也太过明显,田曦薇只好顶着自家经纪人刀锋似的目光拎了一堆东西回房间。
面没动两口,李一桐这会儿的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田曦薇想起她咬着草莓时看向自己的目光,几丝碎发遮得她眼神雾蒙蒙的,像一朵洁白的桐花攀上了田曦薇的手臂,那枝桠挠得人喉咙都痒,让她想伸手去触摸那朵花的花蕊。
想把那花揉开了,把那花头发揉乱了,揉得她花瓣也颤颤巍巍地抖。
“吃这么少吗?”田曦薇把炸年糕推过来时,手腕内侧还带着沐浴露的香味,那股淡淡的牛奶香像一团棉花缠上李一桐的鼻尖,那只手收回去时蹭过她垂落的头发,她伸手握住田曦薇即将抽离的手腕,对方错愕的表情在暖光灯下变得毛茸茸的。
素颜的田曦薇看起来太过稚嫩,让李一桐无端生出几丝自己在犯罪的愧疚。
只是那几丝愧疚很快消散了,她拇指顺势滑入对方的掌心,十指相扣的瞬间,倒计时的数字变成了舒缓的浅蓝色。
李一桐的掌纹贴着她的掌纹轻轻地摩挲着,像两枚注定咬合的齿轮,她倾身凑近,指尖顺着少女蓬松的发尾向上攀,在触到她温热的后颈时,李一桐的脑海里响起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田曦薇的睫毛剧烈颤动,她不知道李一桐为什么突然这样,却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乖顺地把下巴搁上她肩头,任由对方的指腹陷入自己柔软的发根,像抚弄小狗似的打着圈。田曦薇闻到李一桐身上的香水味,她的掌心贴上怀里人的蝴蝶骨时,李一桐另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她的睡衣下摆。
倒计时还剩下十分三十秒,田曦薇温热的气息就在耳边,她们的体温都在升高,李一桐却不敢停止动作。
背后那双手从肩膀滑到腰窝,李一桐仰起了脸,瞳孔里摇晃着顶灯细碎的光,那些被酒精浸泡过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她从墙边的全身镜里看见自己泛红的眼尾,像雪原的夜晚燃起的篝火。
“这是惩罚吗?”田曦薇的犬齿轻轻碾过她的锁骨,“李一桐,我这次一定会记住你的味道的,好不好?”
没有那些混杂的酒精味,因此也没了可以找的借口,李一桐不知道事情怎么被推着发展成了这样,或许一切都在她盯着田曦薇那双眼睛按下目标确定键时已有了答案。
背后的那双手好像要把自己揉碎了,她此刻更感觉到田曦薇那一身肌肉真的没白长。
李一桐被吻得迷迷糊糊的,田曦薇的手从她宽松的衣服下摆钻了进来,紧紧地贴着李一桐的皮肤。左上角的指令早就已经变成了绿色,但她已经不想按下暂停键了。
那个夹杂着酒气的吻——她在那个吻落下的当时其实早已听见更清晰的震动,那是藏在肋骨下的生物钟摆,早在初遇时就偏离了既定轨道。
李一桐突然看清那些所谓任务的真面目,不过是把她早已倾斜的心跳,装进了名为巧合的玻璃罐中,当她终于敢直视田曦薇的眼底,才惊觉荒原的雪早被染成蜜桃色,而常青树的根系早已穿透冻土,在她不曾觉察时,将两颗心脏缠成了连理枝。
田曦薇仰起头,咬住她的睡衣纽扣,李一桐在刺目的灯光里闭上眼,听见三十四年来最叛逆的心跳声——它正挣脱所有程序与规则,循着本能的引力,坠向属于她们的永恒常数。
房间灯熄灭的瞬间,系统的界面慢慢变成了灰色,李一桐从没有注意到,在左上角指令那一栏,藏着一个小小的返回键。
按下去可以回到系统的原始界面,界面上安静的摆放着一个文件。
“已为宿主检测到最佳任务目标,调教成功率,100%。”
后面赫然是一张肉肉吐着舌头的照片。
而原本适用范围只限人宠交互的系统直到死机前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它会在一个人类的身上,识别出99.9%的犬类调教成功率。
直女helps直女
01.
田曦薇每天下了戏回酒店,打开微博就能看见各种机位配上各色bgm的路透。
营销嘛,她理解,先不管演技剧情如何,总之开播前的势头和氛围要造到位,哪怕正剧是挂羊头卖狗肉,那到时候也有人骂,总比无人问津要好。但是怎么那么多人羡慕她拍吻戏还羡慕被亲到腿软的?老天奶啊,在寒风中穿着单薄的戏服,被掐着脖子仰着头还要被男演员的大鼻涕甩到脸上,这算哪门子值得艳羡的事情?况且对方也不帅啊。
田曦薇觉得再拍下去她就要厌男继而变成女同了,于是决定向同在横店拍戏的好朋友李一桐取取经,毕竟她桐姐和那么多千奇百怪的男演员演过情侣,出走半生归来仍是直女,肯定有保养秘诀。
“你说每天和长得丑的男演员对戏,还要演......
01.
田曦薇每天下了戏回酒店,打开微博就能看见各种机位配上各色bgm的路透。
营销嘛,她理解,先不管演技剧情如何,总之开播前的势头和氛围要造到位,哪怕正剧是挂羊头卖狗肉,那到时候也有人骂,总比无人问津要好。但是怎么那么多人羡慕她拍吻戏还羡慕被亲到腿软的?老天奶啊,在寒风中穿着单薄的戏服,被掐着脖子仰着头还要被男演员的大鼻涕甩到脸上,这算哪门子值得艳羡的事情?况且对方也不帅啊。
田曦薇觉得再拍下去她就要厌男继而变成女同了,于是决定向同在横店拍戏的好朋友李一桐取取经,毕竟她桐姐和那么多千奇百怪的男演员演过情侣,出走半生归来仍是直女,肯定有保养秘诀。
“你说每天和长得丑的男演员对戏,还要演出一副很爱他的样子,是不是对咱太残忍了?”
田曦薇发微信问李一桐。
对面没有回复,田曦薇猜测可能是在洗澡,因为半个小时前她回酒店的时候路过李一桐的片场,看见工作人员在收工了,李一桐裹着白色的羽绒服和stf们有说有笑。这会儿她应该是已经回酒店了。
李一桐真的挺好看的,尤其是今天穿的那身戏服,蓝色白色互相映衬,像博物馆里的掐丝珐琅鎏金文物。
为啥就不能和她这样的美女拍吻戏呢?田曦薇忽然没来由地想到。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田曦薇打开微信看见了李一桐的回复。
“还好吧,这是我们的工作。”
确实,工作而已,田曦薇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够敬业。
“而且他们也不算丑啊。”李一桐又补了一句。
......田曦薇现在觉得不是敬不敬业的问题了。
“你好像那个活佛,对什么事什么人都能包容。”
“可能是吧,大家老说我是老好人,但其实我真的就不在乎那些,就这个个性吧。”
李一桐刚吹完头发,坐在床边回田曦薇的消息。
“什么男的女的美的丑的,反正都是拍戏,大家都是合作的同事,和和气气的对谁都好,不是吗?”
这就是三十四岁成熟姐姐的心境和阅历吗?
就这么一边忍耐一边工作,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田曦薇有点被李一桐这种菩萨普渡众生的态度无语到。她和李一桐其实在娱乐圈里都属于人气不高不低的那拨,田曦薇当然是想火的,做个好演员和想火并不冲突,但往往踏实演戏并不能带来高热度,想在圈子里混出头,得会玩会舞会操作。
田曦薇有了想法。
“你洗完澡了吗?我来你房间找你。”
“可以啊,不过你这么晚找我干什么啊?今天拍戏不顺利吗?”
李一桐下意识觉得田曦薇是来找她谈心的,因为刚刚她那语气好像是在发牢骚,大概是拍戏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吧。
“不是,我来告诉你怎么火。”
“?”
李一桐开门,田曦薇直接穿着睡衣就来了。反正她俩房间没隔多远,走两步就到了也懒得换衣服。
田曦薇反锁上门挂好防盗链,转身看着李一桐。
她刚刚洗漱完,卸掉了白天华贵的妆容,身上套着宽松的白色睡衣,笑眼弯弯的像猫咪一样。
比康康可爱。田曦薇想。
“你微信说的是啥意思啊,小田?”李一桐满脸疑惑地问。
“我俩炒cp吧李一桐。”
02.
田曦薇说这话时的语气很平静,表情也没有一丝波澜,只是用那双乌黑的眸子直白沉静地看着李一桐。
“啊?”李一桐没反应过来,“我俩的cp啊?桐心薇泯是吧。”
“这回知道不是和戚薇姐的了?”田曦薇打趣到,“网上挺多人磕咱俩的,都说咱是美帝呢。”
“什么美的?”
“就是女推最火的cp。而且马上不就是最后一次录制了,等节目播完我们也没什么机会露面,然后咱俩的剧也都是接在女推后面上嘛,要是抓住这最后一波流量多吸点儿粉,到时候看剧的人也会多一点。”
田曦薇像是科普似的,解释得很认真。
“我倒是不反对,我知道大家喜欢看女孩儿互动。但是我可能,嗯......”
李一桐沉默了。
“这次不是演戏,你不用觉得我是谁或者自己需要扮演谁,你就跟私底下一样就好,只不过是把它搬到粉丝面前而已。”
田曦薇抓住李一桐的手,拇指在对方手心里摩擦。
李一桐不知道田曦薇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可能是安慰?是鼓励?是希望她答应?当然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肢体接触,甚至感到了一种心安。
“我并不太会这方面的营业,也不知道真炒上了,效果会不会跟你预期的一样。”
李一桐之前炒cp是什么结果她心知肚明,她不想去思考到底谁错谁对或者谁做得不够好,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大家各自安好就行了。
“没事的,我不一样,你相信我。”田曦薇笃定地说,“你正常回应我就好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好的苗头的话,那......”
“那就是信任你的代价,是吗?”
田曦薇愣了一下,随即又笑开来。
“后天咱不是同一趟高铁去长沙嘛,到时候在粉丝面前亲密点,基于咱俩目前在cp粉眼中的人设,我会主动一点,你就表现得温柔宠溺就行了。”
李一桐点点头,又问:“亲密是要多亲密?挽着手站在一起?坐在一起的时候靠在对方肩膀上?”
田曦薇缩回刚刚握着李一桐的手,很乖巧的把双手背到身后,往后退了一步。
正当李一桐奇怪的时候,田曦薇忽然凑近,把下巴搁在了李一桐的肩膀上。靠近的瞬间田曦薇的头发蹭过李一桐的脸颊,痒痒的。
“大概这么亲密吧。”田曦薇轻声说。
粉丝比预想中来的多,田曦薇戴着口罩坐在候车厅里,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人群,感觉这回肯定能卖个大的。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高铁行驶一段时间后,田曦薇打开社交软件,两人互动的视频图片转发评论都不错,还有几个比较出名的舞glcp的博主也都转发了。
田曦薇点开一条热度最高的微博,看着那些被镜头放大的眼神动作,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作为演员,她当然经常看自己的表演回放,剧组的显示器很大很清晰,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尽收眼底,表演是否服帖,情绪是否到位,田曦薇会通过屏幕做出清晰明了的判断。可是现在,她透过小小的手机屏幕,看见李一桐帽檐下的眉眼,看见李一桐娇羞推搡的动作,看见李一桐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地玩弄自己的头发,看见当自己从背后靠近李一桐时她下意识向后伸出的双手,她忽然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了。
是该庆祝炒cp炒得成功?还是赞叹两人的友谊和默契?还是夸对方演技优秀到好像她们真的关系很甜蜜很特殊?
田曦薇有些烦躁,索性关上手机跟身旁的李一桐一样入睡了。
女推顺利收官,节目组看到俩人高铁站的盛况终于开了一回窍,安排她俩双人直播采访和一起上班,两人顺着热度又贴贴了一波。
第二天两人回横店拍戏,也是同一趟车,晚上录完女推下了班,田曦薇在思考该怎么卖才能比前两天更出彩。
“明天早上让我助理给你带一份早餐吧,今天录到这么晚,明天赶回去就得拍戏,得吃点东西才行,助理说那家店还挺好吃的。”李一桐发来微信。
“好呀,桐姐就是贴心嘻嘻。”田曦薇回复完就把手机丢到一旁。
啥啊?助理给她想的卖姬方法?粉丝拍到了直接带个#仇二代冰释前嫌,李一桐给田曦薇买早餐#的tag?
田曦薇好像稍微有一点点后悔了,感觉俩人达成卖姬协议之后,李一桐做什么她都会想这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卖姬计划的一环?她承认自己一开始提出和李一桐炒cp这个点子是因为自己喜欢她,嗯是朋友的那种喜欢,想更进一步接近她,当然也给彼此多带来点利益,友情事业双丰收嘛。本来两人关系就不错,加深友谊的同时顺势卖一卖又有何妨?虽然有时候跟李一桐挨得特别近的时候会有点想亲她,但这很正常吧,直女欣赏美女所以想亲一下,很合理啊,直女会被自己好闺蜜的一举一动牵扯到心情变化,也很合理啊。
退一万步说,直女想和女的上床,有什么问题吗?
回到横店的两人都马不停蹄地开始拍摄,炒cp计划可能得搁置一段时间了,田曦薇心想。中午吃盒饭的时候她刷手机,她发现那段视频还是被发出来了。
那天在高铁站,不知道李一桐抽什么风,提起了她和某男演员铺天盖地的吻戏路透,田曦薇吓得赶紧上手,跟拧水阀似的,都快扭成麻花了也还是没能堵上李一桐的嘴。
密码的姐你干什么啊!田曦薇看着周围数不清的手机相机,心里又气又急,着急忙慌地找补:”哎哟我们才是真的!”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如此拙劣如此土鳖的卖姬手法,除非田曦薇当场摘下口罩亲李一桐一口且李一桐不抗拒才能挽救。
上了车俩人和助理换了座位一起坐在靠近站台的那侧,田曦薇扫视了一圈站台上那些个呲着牙乐呵的粉丝,一边剥桔子一边说:
“李一桐,你再乱讲话下场就会和这个橘子一样。”
“什么?”李一桐没认真听,她往后调了调座椅稍微躺下了一点,脑子里还是刚刚在站台候车时,田曦薇摇摇晃晃撒娇的那一声“雪~”,她好像不咋叫自己姐。
“我是说,你要是不好好和我卖cp,小心我像剥桔子一样把你扒皮抽筋拆之入腹。”
田曦薇往前探身拉近和李一桐的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李一桐觉得现在的田曦薇是黑色的,黑衣服,黑头发,黑帽子,黑口罩,加上田曦薇这样的姿势挡住了车厢顶部的灯光,李一桐的整个视野也黑了起来。在这一片黑色里,田曦薇那乌黑的瞳仁反倒显得亮晶晶的,像黑洞,像传送门,李一桐被这么盯着,感觉自己好像要被带入另一个空间。
等到列车开到粉丝看不见距离,田曦薇拉着李一桐的手严肃地说:“以后可别再说什么磕到我和其他人了!”
“你不喜欢?对不起啊,那我以后不提了。”李一桐有些愧疚,“我是想着你和他的路透好像还挺火的,高铁站那么多你的粉丝,帮你宣传一下。”
“不是......”田曦薇哽住了,录女推的时候李一桐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现在这么...钝感?
李一桐确实说得很真诚,田曦薇看着她那张脸又发作不出什么。
“她们就想看我们互动,所以提到其他人会不太好。”田曦薇语气软了下来,“李一桐你是真的不会卖cp。”
所以那些引人遐想的动作话语都不是演出来的。
“那你要终止合作吗?”李一桐隔着墨镜对她笑。
“不要。”田曦薇回答地很坚决,“我是卖姬天才你是地狱厨神,就像玩《分手厨房》总要有个把食材都扔地上的人才有节目效果,这样的搭配才有趣,cp粉可能会更喜欢。”
“这样吗,那就继续吧。”李一桐虽然听不太懂,反正跟田曦薇卖cp,也没什么损失。况且和田曦薇相处的时候,自己总会从那种已经习惯了的平淡温静的氛围里出逃,变得更有起伏更有色彩。
挺好的,李一桐心想。
田曦薇看着这段被网友激烈讨论的李一桐磕自己和男演员cp的视频,脑子嗡嗡的。
其实当天她就很担心视频会不会被发出来,所以那天晚上录完节目之后她去各个平台巡逻了好几遍,可能是现场音比较嘈杂,这一段捂嘴的动作都是配上bgm作为她俩亲密互动的糖点发出来的,但是也有不少人在评论区问到底李一桐说了什么会让自己这么着急地去捂嘴。
第二天从长沙出发去横店,上车和助理换座位,俩人坐到了一起,田曦薇看着座椅旁李一桐的手机,灵机一动,拿来认真摆正对准自己的脸,盯着屏幕看了好几秒,然后才放回去。手机这种贴身私密的物品,能被相方随意拿走,那可说明俩人关系太超过了。多制造点糖点,兴许粉丝对那段的关注度能少一点。
李一桐不知道她为啥要拿自己手机,但也完全不介意,只觉得田曦薇那副戴着口罩墨镜毛绒帽摆弄手机的样子挺可爱的,有点像狗,那种顽皮地拨弄主人的东西后又吐舌头傻笑的狗。金毛?阿拉斯加?柴犬?马尔济斯?李一桐伸手把手机扶正,开始思考田曦薇到底最像哪个品种的狗。
此时此刻田曦薇穿着戏服,还没卸妆就急着给李一桐打电话。
“那天在高铁站你cue我吻戏的那段视频被发出来了,咱得想办法补救一下。”
“怎么了?对你会有什么影响吗?”
“啧,是对你有影响啊!你这样说的话,有些cp粉或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就会借这个事踩你一脚,什么李一桐说话不过脑子,李一桐骨子里就是纯直女别卖了之类的。”
能听出来田曦薇挺着急的,说话声音比平时大了一倍。
“这也不算踩吧,我确实是直女啊,你不也是吗?”李一桐淡淡地说。
“这是重点吗!”田曦薇声音更大了,下一秒觉得自己刚刚太大声不是很礼貌,又降低了音量,“我、我俩确实都是直的但这都不重要。”
“那什么是重要的?田曦薇?”
李一桐应该是走到了比较空旷的地方,周围不怎么吵了,她的声音也更清晰地透过听筒传到田曦薇的耳中。
“重要的是,呃......”
田曦薇短暂的大脑空白了一下,李一桐刚刚那句话有一种不顾上下文的暧昧感,莫名其妙让她觉得自己应该接一句“重要的是你”。
好怪啊,怎么会这样?这对吗?
“我之前说了炒cp是要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但是现在这样的话很可能会有相当一部分人被提纯到我这边来,虽然客观上说是对我有好处,可这就违背了我们最初的协议,我是很有契约精神的,所以咱得挽救一下。”田曦薇劈里啪啦说完了这一长串。
“这么有道德感呐。”李一桐顿了顿,“就是关心我嘛。”
“关心自己的老婆是最基本的1德。”田曦薇说得有些心虚,“我这也属于遵守我俩的cp人设。”
“噗......”李一桐听见田曦薇叫自己老婆没忍住笑了出来,“那老公你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吗?”
田曦薇没想到李一桐会这么调侃回来,愣了一下,“啊,就是,你不是跟粉丝说李肉和康康很快就要见面了嘛。”
“嗯哼,俩小东西都在横店,咱俩带出来碰个面也很容易。”李一桐忽然福至心灵,“啊我知道了,我发一张我俩抱着李肉和康康的照片,然后配文一家四口,粉丝就会觉得我们很甜蜜。”
田曦薇感觉这可能是李一桐这辈子卖姬智商的巅峰,本想勉强夸赞一下,但还是没忍住阴阳怪气:“哇塞李一桐你居然能想到这个简直太会卖了!”
“这个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但是还不够好。”田曦薇说,“没记错的话,明天下午你休息吧,到时候我带上康康来找你,发微博的事交给我就行,你挂了吧,早点休息。”
“可以,那就这样吧。”李一桐闻言挂断了电话,关了灯准备上床睡觉。
等一下,田曦薇怎么知道她明天下午休息?
03.
“康康这么大只的吗?”
田曦薇抱着康康进到李一桐房间里的时候,李一桐才直观地感受到缅因猫的体型,她伸手撸了一把康康的脑袋,康康便抬头去蹭她的手。
“我看网上都说缅因很大,抱着会很有安全感。”
“李肉不能给你安全感吗?”田曦薇看着面前低头摸着康康的李一桐。
李一桐抬眼笑:“李肉那小身板,估计连康康都打不过吧。”
“康康才不会打李肉!”
“试试呗。”李一桐把李肉的笼子打开,示意田曦薇把康康放到地上,“看看它俩能不能成为好朋友。”
李肉刚开始看见比自己大这么多的康康,似乎还有点害怕,隔了一段距离打量,康康坐在原地没动,李肉才慢慢靠近。俩小家伙互相闻了闻,李肉围着康康转了几圈,便靠在康康身上躺下了,康康动动脖子蹭了蹭李肉,也眯起眼睛,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它俩好像还挺喜欢对方的。”一猫一狗很和谐,田曦薇蛮高兴,她伸手问李一桐要她的手机:“你和康康拍个合照吧,跨年的时候发微博。”
李一桐没多问,从兜里掏出手机,解锁后又点了几下,递给田曦薇。
“你录个face id吧,方便。”
田曦薇呆滞了一秒,然后笑着接过手机:“方便什么呀?”
李一桐挑眉:“方便你教我炒cp。”
她就是忽然想到之前在高铁上,田曦薇拿着她手机摆弄的样子,然后没头没脑地觉得,给她录个face id也没什么问题。
田曦薇有些吊诡地笑了笑,乖乖录完face id点开相机。
“你抱着康康坐到床尾吧,这里光好。”
康康挺沉的,李一桐把它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有点费力。
“你随便逗它就行,不要在意镜头,我抓拍,这样自然点。”
李一桐rua着怀里的康康,心血来潮地抓起它的肉垫闻了闻,随即皱起眉头。
“它的脚怎么有点臭臭的。”
“哈哈哈,康康是香港脚,你别闻中毒了。”田曦薇笑开了花,把手机还给李一桐,“拍好了,你看看。”
田曦薇拍了好几张,暖黄色灯光下,一人一猫显得很温馨,李一桐滑着相册,翻到了自己被康康的脚臭成八字眉的照片。
“怎么连这个都拍了,表情怪丑的。”
“哪儿有,多可爱啊,你发我就成,又不发微博。”田曦薇笑嘻嘻,“你挑几张好看的,31号晚上或者1号白天发都行,不用卡什么时间点也不用写文案,嗯,顶多发两个猫猫狗狗的emoji,就可以了。”
李一桐看着田曦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把康康放回地上,打开了相机,“你抱着肉肉拍吧。”
“啊?我又不发我和肉肉的合照,一个人发就行了,两个人都发显得太刻意。”
“不是。”李一桐有些无奈,“我是觉得,你和肉肉还有点像,挺可爱的,我想拍一张存手机里。”
“噢....噢好啊,可以。”
田曦薇有些尴尬,眼睛到处乱瞟,最终看向了乖乖站在一旁的李肉。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狗啊?好你个李一桐你骂我!”田曦薇提高了音量,故作生气锤了李一桐一拳。
李一桐端起手机遮住自己的脸,从手机屏幕里看田曦薇:“你不像狗吗?”
田曦薇不说话了,蹲下去抱上李肉就顺势坐在了地上。
“哎地上凉,你别坐。”李一桐说着就伸手想拉起她。
“没事儿,我刚抱着康康走过来有点热,正好凉快一下,你拍吧。”
田曦薇近距离端详着李肉这小东西,小脸蛋儿大眼睛,好像确实跟自己有点像,不过田曦薇的性格可没有李肉这么乖。
“你俩一起对着镜头笑一个嘛。”李一桐尾音上扬,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开心。
田曦薇感觉有点幸福,她戳戳李肉的脸说:“肉肉看镜头~”
李肉好像听懂了,转头就咧开嘴吐着舌头看着李一桐。
“它好聪明啊!”田曦薇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看向李一桐乐呵呵地笑。
“哎哟笑起来你更像狗了!”李一桐打趣着,赶紧抓拍了几张。
“你还骂!”田曦薇瞪了瞪眼睛,呛声回去:“都说宠物随主人,还好李肉没随你,不然哪儿能有这么聪明。”
“滚你的,我可不笨!”李一桐没好气地说,她把田曦薇和李肉的合照还有刚刚自己抱着康康皱眉的照片一并发给了田曦薇,然后熄屏把手机放到桌上说:
“拍完了,也发你了。”
田曦薇收起笑容,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又把康康抱上。
“嗯,你按我说的发就行。”她语气明显没有了刚刚的兴致,说完就转身走到门口。
“你帮我开一下门吧,我抱着康康没手。”
假的,她力气大,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是单手抱的康康,李一桐看见了。
李一桐没回答,径直走到她旁边,手放在门把手上,冷不丁地问:“你为什么要和我炒cp啊?”
“啊?我......”
没等她回答,李一桐又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下午休息啊,田曦薇?”
田曦薇沉默地盯着门,不说话。
04.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田曦薇才开口,低着嗓子说她先把康康放回房间,再来找李一桐说清楚,李一桐点点头帮她开了门,看着田曦薇回房之后才把门关上,转身看见李肉,才想起来把它放回笼子里,顺手给小家伙碗里添了点水。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田曦薇回来了。
“放个猫要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田曦薇支支吾吾说有事耽搁了,看都没看李一桐,走进房间径直坐在了沙发上,李一桐关了门跟上去,坐到她旁边。
“你说吧,我会认真听的。”
说?说什么?怎么说?田曦薇低着头紧张地扣手,明明刚刚在自己房间都打好腹稿了,也思前想后下定决心了,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感觉嗓子像被卡住了一样,嘴里的话要冒不冒的。平时在节目里最坦的,最勇敢最横冲直撞的那个田曦薇,此刻却被某种沉重的、复杂的感情压得哑了火。
可能是在田曦薇胃疼还录节目的那天,当所有人都一门心思破案,李一桐却捉到了落在后面的她,一脸关切地问她还好吗的时候;可能是暗房里突然被节目npc敲玻璃突脸,李一桐毫不犹豫地一起上前,手紧紧拉住自己衣服的时候;也可能是从1111大楼底下逃离那次,李一桐第一个跑出来后又转身逆着跑出来的大家,紧张焦急地喊出“小田”的时候;抑或是田曦薇抱着莫宝情绪激动难以自控,李一桐慢步却又坚定地走近安抚自己的时候,当然还有可能是李一桐收了工跑来片场探望她的时候,李一桐张嘴给自己展示薄荷糖的时候,李一桐贴着自己身侧撒娇说害怕的时候,李一桐连珠炮似的提醒自己小心的时候,李一桐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摩挲的时候。
田曦薇好像也不清楚具体是哪个时候,但是有好多时候,一种甜蜜又酸涩,轻柔又剧烈,温暖又潮湿的爱意就会填满她的心脏——她喜欢李一桐,她也清楚李一桐对自己和对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李一桐会纵容自己,会向自己示弱,会讨好自己,会跟自己怄气,会愿意把水面之下的部分展现给自己看。自己是特别的那个,这一定意味着什么,但这种意味究竟是不是喜欢或者爱,她不敢确定。
“田曦薇,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有任何顾虑的。”
李一桐将自己的手覆在田曦薇那双紧张交叠的手上,温柔的,安定的,田曦薇抬眼对上李一桐的眸子,明亮的,水润的,她的内心一下子就被充盈起来,像被彩色的肥皂泡簇拥着。
“关于你之前问的那两个为什么,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
李一桐怔了一下,笑着点点头说大概吧,但不知道她的答案跟田曦薇的回答是不是一样的。
田曦薇眼神里多了几分笃定,她抽出手来,略微用力地抓住李一桐的手腕。
“那你先说你的答案,我再说我的好不好?”
她的语气带了些撒娇似的可怜祈求,李一桐甚至看见了她身后左右摇摆的尾巴,田曦薇这副模样像是给李一桐的胸腔里塞了团棉花糖,搞得她心里又软又甜,她糯糯地开口:
“那要是我们两个的答案不一样怎么办啊田曦薇?”
田曦薇接过话说不会的,不会不一样的。
李一桐抒出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你是真的喜欢我,对吧?”
田曦薇的眼睛一下子变得炯炯如炬,盯着李一桐,像要把她灼烧透似的。
“那你呢李一桐?你对我是......”
“诶赖皮了啊,你还没说你的答案,不准问问题。”李一桐伸出食指戳着面前这只大型犬的额头。
“我喜欢啊,我当然喜欢你啊!”田曦薇语气急切起来,“我不确定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感情,要是直接跟你坦白的话,会给你造成困扰,也更害怕我俩因此疏远,我不知道到底是维持现状还是应该更进一步,所以才想借着炒cp的名义满足我的私心。”
田曦薇越说越激动,眼眶有点泛红。
李一桐抚上田曦薇的脸颊,拇指来回蹭着她的下眼睑。
“你说的好像我就没有私心一样。”
都说李一桐是神女爱着世人,这么多年来被黑被骂也没卖过惨没和谁掐架不对付,甚至跟田曦薇这个“仇二代”打得火热,李一桐翻看着那些把她塑造得像圣人一样的言论,心想自己确实性子温良平和,在其他方面或许可以说是处处体面的无心圣人,但在田曦薇这里不是的。
她之前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是超度恶鬼普渡众生的菩萨,一心为三界轮回大道,承受着世间所有的业障,无论人鬼神佛,到她面前都是平等的,她用同样的心力对待每一个生灵。直到有人闯到她面前大声质问她:“菩萨,你为什么不爱我?”
李一桐醒来,梦里那个人的身影和田曦薇的面容渐渐重合起来。
不爱?吗?
镜头前的李一桐总是温柔得体稳定大方,她擅长克制情绪隐藏情绪,本质上是因为她能够敏锐地捕捉情绪,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她当然很早就感受到了田曦薇对自己的心思,而她自己也非常喜欢甚至有一点享受田曦薇对自己的,那种带有一点小冒犯的挑逗,所以李一桐才一次又一次地纵容,田曦薇想要靠近一步,那她就让她走近两步,当田曦薇因为比预期中更加亲密的关系而雀跃的时候,李一桐又会向她再走近一步,因为她想看清楚,眼前这个会被自己的一举一动牵扯住情绪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想要了解田曦薇,这个想法其实很早就出现了,李一桐承认自己有被田曦薇吸引到,和田曦薇待在一起很自在愉快,毕竟谁会不喜欢漂亮妹妹呢?人之常情罢了。再说了田曦薇年纪轻又活泼,对自己没大没小的倒也正常,所以年下每每想干点什么她也都娇纵着,没往别的方面想过,更别说往“喜欢”“爱情”这类字眼上去靠了,她权当是姐姐对妹妹的照顾。
但真当李一桐仔细回想起跟田曦薇相处的时候,却发觉了自己感情当中的不对劲。
田曦薇开心的时候,那双圆圆的杏仁眼会亮堂堂的,肢体也跟着兴奋起来,焦急愤怒的时候呢她的眉毛会蹙起来,整张脸气得皱巴巴的,可能嘴里还会骂几句脏话,要是情绪低落了,那她就会耷拉个脑袋,面儿上没有一点光彩,眼神也灰溜溜的,想作怪的时候就会弓着身子猫起腰,狡黠地笑一笑然后吐吐舌头。
都很可爱。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当你觉得一个人无论做什么都可爱的时候,你就已经爱上她了。
李一桐摇摇头,她当然不觉得自己是爱上田曦薇了,你要怎么让一个活了三十多年直女立马转行去做拉拉呢?她性取向一直都是正常的呀。在认真思考自己和田曦薇的关系之前,她脑海里就不存在“和同性恋爱”这样的概念,可是她又找不到别的理由去解释自己对田曦薇的态度,她暂时还没办法给这段感情下定义,所以当田曦薇提出要跟她炒cp的时候,她欣然答应,想借这个由头整理清楚自己的思绪。
而整理的结果就是——她喜欢田曦薇,是希望和对方更亲密、更特殊、更长远的那种喜欢。
李一桐没开口解释她的私心是什么,只是另起话头:“我有点想亲你。”
她的手还是摸着田曦薇的脸颊,李一桐能够感受到面前的人身上有点微微发烫。
田曦薇的瞳孔有一瞬的放大,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她咽了咽口水,哑着嗓子说可以,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李一桐的手往下滑,轻轻捏住了田曦薇的下巴,身子凑过去的时候,田曦薇的睫毛微微颤动,嘴唇贴上去的时候,田曦薇整个人抖了一下,原本握着李一桐手腕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舌尖触碰到对方牙齿的时候,田曦薇的呼吸声有点乱了,另一只手直接攥住了李一桐的衣服。
待这个浅尝辄止的吻结束了,两人都有些羞赧,各自回身假装正襟危坐,低着头偷笑,眼睛悄悄往旁边瞟对方。
田曦薇咳了两声,扭过身子对着李一桐,“你,你还没说呢。”
“说什么?”李一桐转过来看着田曦薇笑,脸上有点红晕。
“就是,你的答案啊,我已经说完了,现在该你......”
“说我喜欢你吗?”李一桐往前,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我刚刚都那样了,还要我说什么呀薇薇?”最后两个字被李一桐说得很黏糊,田曦薇知道是在逗她。
此时李一桐和田曦薇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坦白来说这是田曦薇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被李一桐的眼睛看着。那是一双漂亮极了的清眸,柔静明媚又波光潋滟,而当这对眸子看向田曦薇的时候,又会比平时多出什么来。田曦薇直勾勾地盯着,看见李一桐眼底的柔软和怜爱,期盼与欣然,挑逗掺杂着娇媚,当然还有自己在她瞳孔中的影子。
田曦薇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近乎暴虐的食不知餍般的贪婪和不满,她按住李一桐的肩,冲撞似地吻了上去,牙齿磕得清脆,她含着李一桐的嘴唇吮吸,跟刚才害羞的模样大相径庭。李一桐猝不及防闷哼了一声,很快就被田曦薇吻得七荤八素,伸出舌头回应着,手也绕去背后,攀在田曦薇的肩胛骨上。
田曦薇在接吻的间隙说了句站起来,她的左手随着话语往下挪,握住李一桐的腰身,带着她站起身。姿势的改变使得李一桐抬起一点头来继续和田曦薇接吻,上半身往田曦薇怀里送了送,腰身不自觉地向下塌。田曦薇不知道自己是被李一桐这个动作刺激到了还是怎么,左手更用力地握紧了些,掐着李一桐腰上的软肉,右手则鬼使神差地摸到了李一桐的臀部,脑子一热扬起手打了一下李一桐的屁股。
李一桐有点吃痛地哼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结束亲吻。
“你干嘛啊?”
田曦薇有点无措,好像刚刚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样,她吞吞吐吐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又上前把李一桐拉进自己怀里。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太兴奋或者激动过头了,我就是,我就是忽然很想欺负你。”
田曦薇急躁又委屈地解释,她把李一桐整个人圈在自己身体里,下巴靠在李一桐肩上,说话的时候,李一桐可以清楚感受到她声带的振动。
“我没有生气,刚刚只是有点,嗯,猝不及防。”李一桐回抱住田曦薇,拍拍背表示安慰。
“心理学上有个词叫可爱侵犯,比如说你看见可爱的小猫小狗啊,一边会觉得哇塞怎么这么可爱啊!另一方面又想狠狠捏它一把或者咬一口甚至是杀死它,这是大脑对可爱事物和积极情绪的过度反应和保护机制。”
李一桐推了推田曦薇,示意她松开自己,田曦薇乖乖放开手,站在原地和李一桐对视,她眼睛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李一桐赶紧伸手捧住田曦薇有点阴沉的小脸蛋。
“所以你刚刚那样,其实就是觉得我太可爱了,我真的没有生气,相反我还挺开心的,真的。”
田曦薇看见李一桐这么哄自己,心里又翻起一阵浪潮,吸了吸鼻子也还是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于是溜去床角背对着李一桐坐下,拿袖子抹眼泪。
李一桐把纸巾拿过去,放到田曦薇旁边,自己则隔了半米左右的距离,也坐到了床上。
对任何人而言,说出真心话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加上她们二人的身份,袒露感情这一举动就显得更为难得可贵。李一桐也想过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两情相悦也不一定有好结果,就这样维持现状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可是她还是问了,为什么知道我哪一天休息,为什么要和我炒cp,为什么录制的时候格外关注我,为什么在知道我要去做单线任务之后就完全不在状态,为什么想和我有更多肢体接触,这么多为什么,李一桐本来以为自己不会想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可就在今天下午,当自己看着手机里拍下的田曦薇和肉肉玩闹的照片的时候,她忽然就觉得不够了,难道就只能拥有这几张照片吗?难道不可以把这样的情形变成以后每一天的日常吗?难道我不可以贪心吗?凭什么不去要一个答案呢?
她知道自己开口向田曦薇要一个答案的时候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所以也清楚,田曦薇愿意回答,愿意把最真实的自己剖开给她展示,同样也是需要百分之两百的勇气的。
眼泪可以是悲伤可以是悔恨,而田曦薇的眼泪是爱,是表露真心后被对方坚定选择的情绪决堤,李一桐就是田曦薇心上那颗鲁伯特之泪最脆弱最柔软的尾端,倔强坚固是因为她,支离破碎也是因为她。
啜泣声慢慢停下,李一桐抽了一张纸递给田曦薇。
“好了吗?”
“嗯,好了。”田曦薇说话带着鼻音,闷闷的。
“田曦薇。”
“李一桐。”
二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田曦薇笑了笑,挪挪屁股和李一桐挨在一起,握住李一桐的手。
“这次我先说。”
李一桐感受到田曦薇手上的温度,点点头。
田曦薇深吸一口气,神色认真,语气郑重:
“我们在一起吧。”
李一桐眸光加深,眉眼含笑,更加用力地握住田曦薇的手,接着说:
“我们在一起吧。”
后记
田曦薇抱着李一桐滚到床上,又亲又摸的弄了好一会儿,李一桐已经在她身下喘得不成样子,面色潮红,像是蒙了一层细腻轻柔的薄纱。田曦薇的手不安分地往下摩挲,在李一桐的胯骨处打着圈儿,犹豫了半天开口问:“做吗?”
李一桐拿手挡着眼睛,没回答,只是喘着气。
田曦薇舔舔嘴唇,小心翼翼地把手继续往下,甫一触摸到那片湿润,李一桐一个激灵就夹紧了腿。
“等、等一下,太快了,我们才刚...嗯再说吧,田曦薇我们慢慢来可以吗?”
田曦薇把手收回来,躺回李一桐身侧,右手从李一桐脖子下面伸过去,弯着手臂将她揽住。
“嗯,慢慢来,我们还有好多时间呢。”她一边说,左手在裤兜里摸摸索索的,掏出来之后拿到李一桐面前。
“那这个就下次用吧。”
“什么?”李一桐看见她左手捏着一小片东西,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什么。
“田曦薇?你什么时候......”噢,送康康回房间送了半个多小时,是因为买这个东西去了?
“我前面送康康回去的时候,叫了个闪送。”田曦薇厚着脸皮说,“我是想着万一嘛,那万一今天晚上进展快的话,就能用上了啊,要注意卫生嘛,啊我也不是说一定要用,如果你喜欢无套的话那......”
“滚蛋吧你!”李一桐抬脚就是一踹,田曦薇被踢到床铺边缘,险些掉下去。
“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啊!你刚刚就是兜里揣着这东西掉眼泪的?”李一桐越想越觉得离谱,“狗东西!不要脸!登徒子!”
田曦薇又爬回来,趴在李一桐面前,“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喜欢你这么久都没对你做什么,我明明是柳下惠才对啊!”
李一桐想打她,田曦薇却先一步擒住了她的手。
“你不是说要和同事和和气气的嘛,不要生我的气嘛,再亲一下,我保证再亲一下我就回去了。”
田曦薇捉住李一桐的手腕按在床上,凑过去把李一桐的耳朵,眼睛,鼻尖,嘴唇亲了个遍,亲完之后满足地笑了笑,又堵上李一桐的嘴来了个深吻。
“这是晚安吻。”
说完跳下床去,穿上鞋跑回了自己房间。
李一桐躺在床上,轻轻叹了口气。
后后记
随着女推的播出,加上微博之夜的推波助澜,网络上关于她俩cp的讨论越来越多,田曦薇切了小号冲浪,有看见各色二创剪辑的,也有那种逐帧分析李一桐和她的暧昧举动的,当然也有双方唯粉cp粉三方两两随机组合吵架的,刷了一会儿正准备关掉手机去找李一桐吃饭,她忽然看见一条微博:
“我草啊桐心薇泯真的是把我瘟到了,从第一季就在追了,两人到底是怎么熟成这样的啊?难道真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发生什么了?你俩不会真的谈了吧?老天奶啊两个死直女,轻轻一卖留我痛苦一生!”
田曦薇没忍住笑,再三确定自己这会儿是拿的小号之后,留了一条评论:
“都是直女,谈个恋爱怎么了?”
蔓草
00
雨来得很突然。
田曦薇和大部队脱离了,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没有人叫她。带队老师的电话打不通。包里倒是有伞,但连包也没带,放在来时的大巴车上,全身上下只斜挎了一个黄色水杯。雨点狠狠向下砸,半边刘海黏在额上,衬衫袖子已经洇湿,变成一块突兀的深蓝,田曦薇低头看了一眼,似乎后知后觉地想起身上还穿着校服,于是捧起水杯,往胸口挡了挡,那里绣着“S市一中”四个黑字。
她正站在廊下,是带队老师通知休整完集合的地方,一条有些窄的长廊,顶部镂空,廊顶和廊柱上都爬满了绿色的藤。种了好多爬山虎,学名是地锦还是什么的这种植物,生...
00
雨来得很突然。
田曦薇和大部队脱离了,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没有人叫她。带队老师的电话打不通。包里倒是有伞,但连包也没带,放在来时的大巴车上,全身上下只斜挎了一个黄色水杯。雨点狠狠向下砸,半边刘海黏在额上,衬衫袖子已经洇湿,变成一块突兀的深蓝,田曦薇低头看了一眼,似乎后知后觉地想起身上还穿着校服,于是捧起水杯,往胸口挡了挡,那里绣着“S市一中”四个黑字。
她正站在廊下,是带队老师通知休整完集合的地方,一条有些窄的长廊,顶部镂空,廊顶和廊柱上都爬满了绿色的藤。种了好多爬山虎,学名是地锦还是什么的这种植物,生命力之强,简直令人叹服。翠绿得如有水滴下的叶片,之间却布满暗红色的茎与脉络,像是血液充盈并正在流动的细密血管。田曦薇感到一阵奇怪的凉意,原来鞋袜也全湿透了。
头顶雨还在下,一时半会也不像要停下的样子。
她干脆仰面朝天,让愈发激荡的雨水向着眼睛,脸庞,微张开的嘴唇……直直地浇下来。
01
高二暑假的时候,田曦薇她们学校组织了一次去M市的游学。主要是冲M大去的,一模之后有场M大的自招考试,年级上挑了前二十的学生,大概征询了一下意见,最后带了十四个人过来。田曦薇也在里面,期末考试她刚好卡在年级第十,那天班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问她你这次怎么回事,退步这么多,还想不想考大学了?她抿了抿嘴,心里想如果我都没大学上,那这里还有几个人能上大学?但她最终没有说话,眼睛扑闪了两下,仿佛要掉下眼泪来的样子,班主任看着她,叹了口气就放她走了。
后来没去自招,连一中也待不下去了。高三那年,田曦薇生了一场大病,错过很多大大小小的考试,包括M大那场。病好之后就转学了,区重点,教学质量不怎么样,只是好在这个当口也没人有空关心,新来的为什么来,怎么非这时候来,如此云云。田曦薇自己的底子也在,考个M大算不了什么天方夜谭,别的选择也还很多,当然高二之后她就铁了心要去M大。最后也还是来了,只不过多走几个月弯路而已。
“嗨。”
田曦薇坐在书桌前面,伸出食指,在桌上画了小小一个圆圈,拿起来一看果然沾了一指头的灰。她盯着自己的手指出神,身后有人推门进来,貌似已经很熟络地跟她打招呼。被迫回神,若无其事地将手指伸到大腿,轻轻地一揩,然后田曦薇仰起头,门口站着一个瘦高的白皮肤女生。
她皮肤很白,姿态清癯挺拔,五官也淡淡的,但笑得很外向。这形容很奇怪,田曦薇只是觉得她笑得很快乐,很好懂。女生大方地说我叫张艺凡,随你怎么叫都行,我是艺术生,之前学舞蹈的,芭蕾舞,猜得到吧?她又笑了,而田曦薇在这笑声里轻轻叫了一声艺凡,她就如同被点到名一样,立刻挺直了背,亲昵地向她靠过来。
过了一会另外两个室友也都来了,都是M市本地人,打过招呼就结伴出门了。田曦薇始终和张艺凡站在一起,剩下两个人之后,她也开始笑,露出那个很深的酒窝,主动问一会要不要一起去注册。而这东北女孩显然是行动派,挽起她的手就向外走。
注册处周围人挤人,田曦薇站在外圈看了一眼,指着那边:“咱们要不要待会儿再来?”
“不用不用,”张艺凡大手一挥,“你跟我来,今天志愿者里有我认识的学姐,我专门打听过了。”
张艺凡抓着她的手,带她从人群里穿行而过,一层又一层,嘴里不停念着“让一下请让一下”,最后直接到了注册台。前面有人在排队,她们于是绕到侧边,对着面前几个正忙碌的学姐,似乎漫无目的地,张艺凡突然叫了一声“师姐”。
坐在最中间那位,穿着黑色西服短裙套装,很好看的女生,应该是几个人里领头的。她闻声抬头,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张艺凡,而是田曦薇。几乎是目光相接的瞬间,她的眉眼立刻舒展开来,变成一个圆熟的笑容。田曦薇一惊,迅速避开她的眼神,又默不作声地向后退了一步。
张艺凡的师姐。田曦薇翻来覆去将几个字念了几遍。她师姐长得好漂亮,尤其是眼睛,妩媚而有神,鼻梁的骨骼也漂亮,覆着砖红色的嘴唇也漂亮。这样的五官,出乎意料融成一张清丽又亲蔼的可爱脸庞。又去研究她的发型,用黑色绑带蝴蝶结挽起来的两束,盘在靠脑后的两侧,很适合她。
田曦薇用余光一瞥。确定她没有再看过来,又若无其事地把视线移开。
“你们先帮我看一会,”张艺凡她师姐说,“我师妹来了,我跟她说两句。”
张艺凡太高了,田曦薇快一米七,都要伸长胳膊才能够到她头顶。她师姐比田曦薇还矮半个头,看起来很费劲地拍了拍张艺凡的脑袋。
“什么时候到的呀?”
“一个小时之前!”张艺凡兴奋地答,“一桐姐,这是我室友,小田,田曦薇。薇薇,我师姐,名字叫李一桐。”
田曦薇乖乖跟着叫:“一桐姐。”
李一桐微笑,说今天还有很多事就不陪她们了,等下次请她们吃饭。又拉着两个人嘱咐了一点有的没的,领她们回注册台,把两本学生证盖好章,一起塞到田曦薇手里。
“有空我来找你们玩。”李一桐朝她们挥手。
“怎么认识的?嗯……”张艺凡作思考状,“我们之前在一个舞蹈学校,我不是学芭蕾的吗,她学民族的,所以不是亲师姐啦。但一桐姐人特别好,对我也特别好,我一直把她当亲师姐来看的。当时我初中才毕业,就只有这——么一点高。”
她边说,边往自己腰高的地方一比,夸张地拖长声音。田曦薇被她逗笑,她很满意,又接着往下说:“个子矮的小孩不是容易被欺负嘛。有次有几个小孩想整我,练完舞骗我说老师让我先别走,砰一声把门一甩,直接给反锁上了。当时已经下午快晚上了,天有点黑,我被吓呆了,半天找不着灯开关,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但是他们鬼鬼祟祟的,没走多远就被一桐姐抓住了,一桐姐就问,哎刚才那声关门的动静谁弄出来的?闹了半天,最后揪着带头那男孩儿的耳朵去办公室,找老师要了钥匙,然后把我救出来了!”
“舞蹈室的门都很重,一桐姐来的时候,‘哗’一下推开门,外边灯光就照进来了。一桐姐站在门口,美得呀……那剪影跟仙女似的,”张艺凡说,“那时候一桐姐摸了摸我的头,说,以后我就由她来罩着了。”
田曦薇听得出神,右手撑在下巴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脸颊。张艺凡在对面手舞足蹈,话音一落,似乎察觉到田曦薇过分安静,转过话锋来问她:“她是不是挺漂亮的?”
“嗯?”田曦薇猛地回过神。
本也就只是客套一句,见她有了反应,张艺凡又继续说:“我觉得她好像挺喜欢你的,可能是因为你也长得好看。她现在大三了,之前在院学生会,现在是校学生会主席团的,过几天正好学生会招新,咱们要不要一起去?”
“我……”
“去吧,去吧,”张艺凡轻轻撞她的胳膊,又嘿嘿一笑,“就当给一桐姐捧场去了,虽然她可能也不缺咱俩捧场。”
“行,”田曦薇似乎思考了一会,良久才下定决心,“那到时候咱们俩一起去吧。”
02
从递交报名表到面试都很顺利。面试那天李一桐也来了,只不过坐在很后面,张艺凡看见了,大老远就朝她挥手,李一桐就走过来,亲热地搂住她的身体。
田曦薇很乖地坐在旁边读稿子,李一桐走近,手搭上她肩膀,让她们俩别紧张。田曦薇不自觉挺直脊背,仰起脸叫了声一桐姐,又低头继续念她的稿子。李一桐笑得很灿烂,手掌抚上她的后脑,像摸小动物似地,轻轻抚摩她的头发。
有点痒。田曦薇想着,把脖子轻轻往后缩了缩。
结果是田曦薇顺利进入学生会,被分到宣传部。张艺凡没入选,但她本人丝毫不在意,甚至在收到落选通知的当晚,说要为田曦薇庆祝,拉着她出去吃了顿麦○劳。
挤番茄酱的时候田曦薇收到短信,说各部门负责人很快会和各位联系。张艺凡比她还好奇,不停问她们部长叫什么名字?男的女的?长什么样子?哪个系的?
田曦薇把一根薯条放进嘴里,另一只手拿起手机,举到张艺凡面前给她看:“还不知道,来加我的是一桐姐。”
“噢!”张艺凡一拍手,“我知道了,肯定是一桐姐不放心,怕你刚去不熟悉,要事先跟你沟通一下。”
“好像不是,”田曦薇摇头,“她说以后就是她带我了,让我请多指教。”
张艺凡“嗯……嗯……”地支吾半天,好像觉得哪里奇怪,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奇怪。思考无果后直接作罢,又把鸡翅推到田曦薇面前问她要不要吃。田曦薇说好,但没有伸手去拿,连头也没抬,只是盯着手机屏幕,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三天之后,田曦薇到学生会报道。开完会之后李一桐把她留下来,亲自把工作牌交到她手上。
田曦薇低头,看见上面贴着自己开学时交上去的两寸蓝底照,第一排写着“田曦薇”,第二排是“宣传部”。紧捏着塑料名牌一角,两行很短小的黑字,忽然在眼前变得模糊,她深吸一口气,心里突然升起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说是“喜悦”或者“激动”,好像都太单纯了。再多看两眼,又仿佛要掉下眼泪来。
李一桐没有说话,静静站在她旁边。等田曦薇自己抬起头时,发觉了李一桐看着她的眼神,极短暂的几秒间,田曦薇恍惚看见了彼时彼刻小小的张艺凡,很微妙的体验,但她确乎遥远地与她共享了五感。
“小田,”李一桐说,“待会跟我一起去吃饭?”
田曦薇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一桐姐,我还答应帮艺凡买饭呢,我去趟食堂就回去了。”
“那行,下次我提前约你,”李一桐了然一笑,“其实我本来想跟你聊聊,我们俩好像不是第一次见面。”
心里一颤,田曦薇下意识咬紧了后槽牙,手心翻起一层薄汗。李一桐看她没作声,以为她是不记得了,又补充一句:“应该是你高二还是高三的时候?没关系,不记得了也很正常。”
田曦薇还是不说话,但已使尽了力气,深深地一呼又一吸,同时感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意识到对这段记忆终于避无可避,她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即便对面正站着李一桐,记忆中的女主角,原来她的名字叫做李一桐。
03
田曦薇在雨里困了很久。一场夏日的骤雨,太过突然又来势汹汹,毫无预兆地当头浇下,浇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当然也知道她们是故意的,故意把她落下,故意告诉她错误的集合地点,但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明最开始不是这样,从整块大陆剥离是悄无声息的事,回神时已经漂流在汪洋之上,变成单独一片,抬头就是四周漆黑的天穹。
太纯净的黑,像年轻孩子无杂质的恶一样,化作一只张着大口,将要把她吞吃入腹的可怖怪物。
在雨里,她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只是直愣愣地立在回廊下,连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都弄不清楚。雨水顺着脸颊流到嘴里,发酸发咸,田曦薇才明白自己应该是哭了。
哭了就哭了。田曦薇想,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反正也没人看见。
她也就是在这时被人发现的。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大学生,长得好漂亮,在缭乱的雨幕里也看得清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她撑着一把绿色的雨伞,神色无比紧张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跑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十万火急的要事。后来被她用干爽的浴巾裹住,拢进一个暖烘烘的怀抱里,几乎要融化,这时候她才发觉,喔,原来这个人是来接我的。
坐进会议室里,年轻的带队老师急得眼眶发红,见她进来,嘴里不住地念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那几个女孩挤成一团,懒散地立在一边,神色自若的样子,好像什么事也没在她们身上发生过。也的确如此,因为为只有她狼狈地蜷缩在浴巾里,仿佛力气被抽干,轻微地发着抖。
撑绿雨伞的女大学生,站在她的旁边,用柔软的双臂抱住她的头,哄孩子似的,说没事了,没事了,我把你带回来了。她身上散发出好闻的气味,像雨后雏菊,或者是山茶还是茉莉之类,一种更浓烈的花的香气。田曦薇眼鼻酸热,但流不出一滴眼泪。从刚刚进来起,耳朵就开始嗡鸣,只有眼睛尚且还算清明,足够她看清面前这人脖子上正挂着一枚工作牌,用蓝色缎带绑了起来——只不过是背对她的,所以没能看见名字。
她听见老师问,同学,你是怎么发现的?那环抱住她的双臂倏地抽离,声音从头顶响起,她说这个同学长得很漂亮,尤其是眼睛,很特别,我刚见到他们,就把她的脸记住了,后来很容易就发现了,刚刚她不在这群孩子里面。
田曦薇冷冷地盯住她胸口,她的影子,如一层阴翳一样投下来。她讨厌别人说她漂亮,说她好看,可爱,尤其是这种时候,这些闪烁着亮光的形容词,全部都是罪过。
但是,但是……
后来,隔壁班的那些女生,也就像这样说她。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很高兴地喊,田曦薇,你长得真好看,真可爱,你那双眼睛真漂亮!她们嬉笑着,找准她生病的时候,提前弄坏厕所隔间的门锁,然后从她头顶浇下来一盆凉水,又如欢快的鱼群一样,踩着那滩水渍,相互簇拥着,唱着时兴的歌曲离开。
田曦薇重重拍着门板,一下又一下,泄愤般又敲又砸,没有任何回应。她默默地想,想着我绝对不要放过你们,然而脑袋沉沉,眼前一黑,便直直向下栽倒过去。
再醒过来就是在医院了,妈妈坐在病床边哭,她张开嘴,发现喉咙嘶哑,几乎发不出声音。说是肺炎,再烧一会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幸好送过来了。身体还微微发着烫,正在吊水,这瓶过后还有三瓶……她仍然感到茫然和混乱,囫囵吞了点水果,就又睡了过去。
这一躺就是一个月,又过了半个月,才真正完全康复,什么一模啦,M大自招啦,通通都错过了。回学校那天,父母陪着她一起去,一去就被叫到办公室,班主任、年级主任、教导主任,连副校长都来了。秃顶的中年男人长长叹气,说田曦薇家长啊,你们知不知道,她请假这段时间里,天天都有学生来告状啊?
她不说话,父母还没来得及说话,戴眼镜的女人又在一边帮腔,是啊,关键时期,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学校建议是让孩子换个环境学习,不要影响大家,也别影响自己啊。父母都很生气,她从没见过爸爸发那么大的火,他指着副校长的鼻子,说我的女儿难道就不是关键时期了吗?
是的,是的,田曦薇爸爸你也不要生气,教导主任说,这个学也不是非要转嘛,毕竟时间这么紧……爸爸已经站起来了,田曦薇拉了拉他的衣角,轻轻地说,不用说了,我要转学。感受到周遭各异的眼光,她又一字一句地重复,我决定转学。
回家的车上,妈妈又哭了,爸爸沉默着不说话,更像是说不出来话。一周之后,田曦薇坐在区上高中的教室里,看见黑板上的数字已经变成“98”,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如果继续待在一中,就再也逃不开那种日子,而继续这样下去,她必然会与M大失之交臂。
在这件事上,田曦薇不允许自己失败。她忘记不了,会议室角落里,那把绿色的、滴水的雨伞,缠着蓝色缎带的工作牌,还有那双美丽的眼睛。
新的座位是靠窗最后一排,区二中的高三楼外面,种了一满墙的常青藤。南方的夏季湿热,雨一下,空气变得沉闷粘滞,她全身的骨头就开始隐隐作痛,发酸发胀,像生着紧贴骨头的疽疮。而田曦薇浑然不觉,她只发痴地望着窗外,深深的层叠的叶片,在无数场暴雨中,变作一川腥香的绿色血液,汩汩地奔流着。那种怪异的气味,大约也只有她能闻得到。
而绿色的帷幔之间,必然遍布着雨淋过后鲜红的,植物的网状动脉。
这是多么美……多么美的颜色啊。
04
“我们上次说到哪儿来着?”
李一桐端着餐盘,在田曦薇对面坐下。田曦薇本来在玩手机,看见她过来,马上坐得很端正,直接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说到我高中的时候,”田曦薇说,“怪不得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一桐姐好眼熟。”
李一桐也笑:“是呀,你说缘分这事神奇吧,你居然还跟艺凡成室友了。不过两年多之前的事了,当时具体什么情况,我有点记不清了,主要吧还是因为,你在里面太出挑了,我一下就把你记住了。”
“是挺久了,我也记不太清了。”田曦薇想了想,“所以当时一桐姐为什么会在那?”
“我那时候才大一,在院上学生会,暑假之前就跟我们说后面可能要接待参观队伍,问有没有人愿意当志愿者,给餐补,我就去了。”
田曦薇手上捏着筷子,低着头,一粒一粒地把餐盘里炒玉米混杂的胡萝卜挑出来。李一桐觉得可爱,于是把筷子伸过来,帮她一起把胡萝卜粒挑到外边:“你不喜欢吃这个呀。”
“不是很喜欢。”田曦薇说。
“那下次我帮你吃,”李一桐仍然在微笑,“我想知道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你长得有点像小兔子。所以我还以为,你应该挺喜欢吃萝卜的。”
田曦薇抬起头,看着她的脸,思考着那种温和的笑容,跟焊住了似的,总是长时间停留在她面上。本来就是亲人的长相,如果总是这样笑,每个被她凝视过的人,一定都会爱上她的。她忽然不想说话了,但还是佯装乖巧地咧嘴一笑。
李一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吃完了,她总是很忙碌,似乎练就了快速吃饭的本领。她又要走了,拎着包站起来,对田她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周三的推文别忘了啊。还有下周末聚餐的事,等晚上我发微信跟你说。”
“拜拜。”李一桐又像那样摸了她的头发。
拜拜。
田曦薇嘴唇动了动,只是短暂一愣神,发现已经只能看见李一桐的背影。等她混进人群里,完全看不见时,田曦薇将那些胡萝卜粒全部挑起来,一粒一粒吃光了。
一周以后,学生会正式完成换届,迎来第一次聚餐。前一晚,李一桐发来消息,让田曦薇把张艺凡也叫上。张艺凡听后十分不满,对着床上抱枕狠砸两拳,嘟囔着问师姐怎么不早说,早知道就跟队里请假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那天早晨,李一桐原本说好来接她,但临时要开会,让她跟着她们部长一起来。宣传部长上大二,商学院的女生,也姓李,又跟张艺凡一样是东北人,平时也挺照顾她。另外还有两个同部门的,部长让他们跟着一块走。
“小田没跟桐姐一起?”部长问她。
田曦薇答:“没呢,一桐姐实习单位那边找她开会,说不用管她,让咱们先过去。”
部长点头,别的没再多问。一车人一路无话,中途李一桐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到没到,田曦薇还是轻轻地说“没呢”,李一桐嗯了一声,说她马上就过来。
到了餐厅之后,大家围着一张长桌子吃饭,刚开始气氛有点冷,田曦薇也认生,只能窃窃地跟部长说话,或者找坐得近的同部门的女生,偶尔搭上那么两句话。吃到中途场子就热了,桌上有人开始喝酒,聊些人尽皆知的校园八卦,说到兴头上,连声音都高了几分。
李一桐姗姗来迟,表示路上有点堵耽搁了,一群人就开始起哄,说桐姐来晚啦,从来不迟到的桐姐今天迟到啦,说什么也得喝一个吧。
她也不忸怩,端起酒杯就往下灌。嗓门大的谁喊了声“桐姐痛快”,在场的人无不鼓掌,但田曦薇没动,脸上的笑意也淡淡的。
倒是李一桐,她笑得特别开心,拿着刚才的空杯子,拣了部长和田曦薇中间的位置坐下。李一桐把手搭在部长肩上,说给我让个位置呗。话没说完田曦薇就噌地站起来,替她拉开椅子,乖乖站在旁边看着她坐下。李一桐撑着下巴,有些好奇地仰头看着她。
她被盯得手心冒汗。过了好半天,李一桐才冷不防冒出一句:“我之前都没发现,你怎么这么高啊?”
她强装镇定坐下来,看见李一桐还伸着手,不停比划着她的身高。旁边部长看过来,憋着笑说,桐姐这酒量,出了名的……但欲言又止,只是无奈地笑着朝她摇头。田曦薇马上就懂了。接下来,总是有意无意把李一桐的酒杯拿开,或者当李一桐要给自己倒酒时,她就若无其事地伸手,用手掌把整个杯口盖住。
李一桐口渴,又喝不上自己杯子里的液体。于是趁田曦薇不注意,一把夺过她的杯子,很爽快地一饮而尽。
喝完才发现,里面真的只是白开水。微醺状态的李一桐缩进椅子里,一脸懊丧,又哀哀地看着田曦薇覆在酒杯上的手,转身和部长,还有别的几个不熟的人,胡乱又无比快乐地扭抱在一起。
田曦薇跟没看见似的,专心致志地挑桌上的菜吃,一边又在手机上打字,一只手敲得飞快。
过了一会儿有人提议换个地方玩,她才勉强松了口气。
哪知道下一场是在KTV,听部长一说,心中立刻开始警铃大作。几拨人站在餐厅门口聊天,田曦薇也站在路边,盘算着如何开口,她想把这副样子的李一桐先送回家里。李一桐贴在旁侧,紧紧挽着她的手臂,不停用脚踢路边的石子。
“一桐姐,”田曦薇戳她胳膊,“一桐姐?”
李一桐不搭理她,继续低头踢石子。看见部长她们从那边过来了,又有所感似的,对着人群欢快地挥动手臂。
“小田,小田,”李一桐突然开始叽里咕噜地念,“我二十多年头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女孩子。”
部长走过来了,奇怪地问:“桐姐说什么呢?”
田曦薇一脸抱歉:“一桐姐好像有点喝多了,不爱搭理人。我先把她送回家吧,姐你们去玩。”
“那行,你知道她家住哪吧?”部长问。
田曦薇说:“知道,她之前跟我说过。那姐,我带一桐姐先走了。”
“等一下,”部长叫住她,“我看天好像不太好,你带伞了吗?去里边拿把伞再走吧。”
田曦薇向她道过谢,半搀着李一桐,转头回餐厅里借了把长柄伞。幸好,刚在餐桌上就提前给张艺凡发了消息,提前要到了她家的地址。她拦了辆出租车,李一桐已经口齿不清,被田曦薇无情地塞进后座。
果然,在她们上车后,一场夜雨就来了。雨势并不很大,而雨滴砸在车窗上,又滚落,划出的水痕宛如枝节横生的透明藤蔓。
李一桐在M市的家,其实是她为了工作租的房子。不大的二居室,路过玄关就是沙发,一进门李一桐就猛地往上面一摔。田曦薇没拽住,在她躺倒的瞬间及时撒了手,顺便很老实地脱掉了鞋子。
她摇晃李一桐的肩膀,没什么反应,李一桐半张脸埋在抱枕里,不知道在咕哝些什么。
田曦薇叹了口气,到处摸索着,给她倒了杯温水。摇胳膊,还是没反应,她只能用手指戳了戳李一桐的脸颊。
李一桐突然翻了个身,把脸对着她。田曦薇被吓得一后退,呼吸也停住了,半晌后才确认,她真的只是单纯地想翻身了而已。
她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缓,似乎是睡着了。
闹了一晚终于睡了,但田曦薇还不是很放心,又在她跟前走了两步,见她还是没有动静,才在沙发旁边跪坐下来。
李一桐睡觉时很安静。关于李一桐,田曦薇似乎保存了错误的初印象,她长得好看,温柔、漂亮、无攻击性,她第一眼理所应当觉得她是安静的,后来才发现,好像并不是那样。然而这时躺卧着,露出的这一部分侧边的柔美轮廓,因其意外的安谧,终于使田曦薇回忆起第一次见她时候的模样。
于是连带着,那天的场景也浮现了。她的一双温暖而干燥的手,环抱着从前的她的湿润的头颅,她感到自己仰躺着,像正漂浮在温热的海水上那样幸福,有时觉得自己是一片羽毛,有时又变成一只半熟的青蛙。
李一桐的手垂在胸口。她不受控制地看过去,用炙热的目线描摹着她的手指。几乎每个人都赞赏过,说李一桐的双手如何如何美丽,细长而骨骼分明,一用力就又显露出手背上那几条漂亮的筋。
田曦薇第一次听到时简直不以为意,她站在说这话的男生的身后,想象自己寒冷的眼光洞穿了他的胸膛,她看到这何其浅薄的一颗心盛满了低俗龌龊的念头,于是冷不丁嗤笑一声,惹得不远处的李一桐也看过来,好奇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神识又飘回今夜,夜色黑得很恶心,她隔着那扇沾着雨水的车窗向外看,看见自己站在路边,喝醉的李一桐把胳膊搭在她肩上,说我二十多年头一次遇见你这样的女孩,小田的心是水晶琉璃做的,一眼就看到底了,这么乖又这么善良,是这么听话的一个好孩子。
而田曦薇坐在车内,她冷冷地想你说错了,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我的心分明就是纸糊的,你把它攥在手心里这样久了,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她这样想着,流着泪闭上眼睛,睁开眼却又是李一桐柔和的睡颜。
李一桐实在是太安静了,一动也不动,惟有嘴唇很偶尔地轻微翕张。口红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一多半都留在那个玻璃酒杯上,另一半,在她的唇上化成一块斑驳湿润的艳红。
只有今晚,她也许可以决定自己的去留。
田曦薇屏住呼吸,极其小心地,轻轻接近了她的脸庞。
“轰——!”
窗外,一道滚雷骤然落下,正正劈中难于启齿的那一点贪念。田曦薇慌乱地退开,站起时最后看了一眼那双曾经拥抱过她的手,而后拿起借来的雨伞,打开门,转身向漆黑的夜雨中走去。
05
田曦薇眼睛很疼,她坐在台灯下面,拿着一根细针,挑了一整晚的线,线断了两次,戳到手指三次。手上这件是一中的校服,很浅的蓝色,袖口滚了一圈白边。如果把胸口“S市一中”几个黑字弄掉,就变成一件平时也可以穿出门的衣服。
她不会做针线,为了拆掉这几个字,她还特意打电话问母亲这种线要怎么拆。母亲只是顺口问了一句“你在拆什么”,她也顺口就答,我在拆一中夏天那件校服。
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母亲,捕捉到“一中”之后久久不语,有点慌乱地,随便找了些嘘寒问暖的话,很快又跳转到“有空再打给你”。电话挂断后田曦薇无奈地一笑,默默在心里说,没关系,妈妈,我没事。
又想到刻意提起,也许反倒会让妈妈更紧张——所以算了,她对一中的感情,恰如她对胸口处刺绣的字一样,那几年的确像针密密地扎进过她心口的位置,留下一块难看的黑色疤痕,但现在可以无事揭起,惊奇地发现那之下的创口,已然长出了粉红色的新鲜血肉。
拆线之后,田曦薇又把它挂起来,很仔细地熨烫好。明天要穿的下装也挑好了,是她高中时候最喜欢的一条绀色裙子。
母亲常说,女孩们上高中之后,就很难再长高了。她发现确实如此,高中时的衣装,如今仍能够与她成长后的骨骼贴合,为此她感到很庆幸。
田曦薇拿着文件夹,推门进去,看见李一桐正坐在电脑前面,专注地做她自己的事。
“一桐姐,”田曦薇说,“张老师说,让把名单拿过来给你确认。”
“嗯。”
李一桐本来心思就扑在电脑屏幕上,听见她说话头也没抬,嗯了一声表示回应后,很熟稔地把文件夹拿过来,开始翻阅里面的纸张。
田曦薇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看见她的动作,只是想原来我们已经配合得这样好了,她连头都不需要抬就知道我要做什么。然而这隐秘的幽微的喜悦,甫一冒芽又被她亲手掐断,意识到自己走进来之后,她一个正眼也没给过她,眼眶就胀胀地发着酸。
连田曦薇自己也不知道,情绪过分激烈时,她会无意识地将后槽牙咬得咯吱一声响。这点细小的响动如同一粒小石子落入湖中,当然翻不起任何水花。于是她想象自己的目光代替了她的手,狠狠地扳过李一桐的下颌,这样就能让她看着自己了。那侧对着她的柔美线条,竟然让自己瞧出几分可恨来。
窗上窸窣的响声让她意识到,外面又下雨了。从那晚起的一周都日日阴雨,第二天早晨,李一桐神色如常,只是说宿醉真不好受,下次她再也不喝酒了。她果然什么都不记得,所以田曦薇下课之后立刻就步行去那家餐厅还了伞,如此一来,还保留有那一晚记忆的事物,就一样也不剩了。
雨声,树叶的声音,窗户摇晃的响动,都没能让专心工作的李一桐抬起头哪怕片刻。而她只要一抬头就会知道,田曦薇正穿着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件衣服,那条裙子,甚至还梳了那天的双马尾,用一模一样的发绳将它们绑了起来。
即便她抬起头也不一定会认出来,这就是那件浅蓝色的学生制服,但她连头也没抬。又矛盾地期冀她不要抬头,这样就永远也看不见,她那双看起来清澈乌黑的眼,正时时刻刻暴露在熊熊的贪欲的烈火之中。
骤雨,骤雨。那一天爬满地锦的回廊,田曦薇已经记不清晰了,她只记得丢下她的同学,老师,还有更遥远的,曾经那些露水般的友人。而她正独自站在深绿色蔓草丛生的天台,双脚悬空时她想象自己在雨里变成一粒自由的玻璃弹珠,无比轻松地,向着湿硬的地面高速坠落。她已经想好要成为一摊五光十色的美丽碎片,然而,然而,最后却阴差阳错地掉进李一桐的手掌心。
此后那片湿润的深绿再也挥之不去了,她躺在那块柔软的陆地里,恍惚地决定要在那里扎根了,她要变作蛛网般的血管永久地攀附在她的身体里,再也不能开花和结果,是她要为做坏事的自己献出的第一份代价。
田曦薇一开始就没打算等她确认什么文件,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来找她的由头。而雨一下她就不用走了,她没带伞来,因为一早就做好了准备,让雨来决定她的去留。
这样的自己是很狡猾,是很惹人唾弃,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一切的开端,都将追溯到开学第一天她主动朝新室友伸出的那只手。直登终南当然是一件快乐的事,可如果身边没有人姓张也没关系,还会有姓王、姓陈、姓刘的女孩,她依旧会沿着也许更加错综的脉络缓慢地蛇行。汇集成最终的仅一条道路的尽头,传来了好闻的气味,像雨后雏菊,或者是山茶还是茉莉之类,一种更浓烈的花的香气。
“一桐姐,”田曦薇轻轻地说,“下雨了,我没带伞,能不能先在这待一会?”
“好。”李一桐说。
Fin
横店纪事(上)
田曦薇三十岁这年干了许多大事,最重要的一件就是,不在横店拍戏了。
这个圈子的阶级散落在各个犄角旮旯里,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演戏这些年,田曦薇渐渐明白,横店应当是金字塔最下面那层,低矮庞大而混沌。她在这里拍了不知道多少部流水线古偶,搭景的时候她爱在横店窜来窜去,看无论哪一方面都要更劣质一点的短剧剧组找点心理安慰,那时候她特别羡慕拍电影的,能在全国到处跑找合适的取景地,在现实的世界里搭起艺术的框架,要有趣得多,田曦薇想离开横店,很久了。
前几年田曦薇在横店租了一套房子,保密性很高的小区,和她同期的演员,有些名气的,大多都住在这里,她一年八个月泡在剧组,有个常住的......
田曦薇三十岁这年干了许多大事,最重要的一件就是,不在横店拍戏了。
这个圈子的阶级散落在各个犄角旮旯里,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演戏这些年,田曦薇渐渐明白,横店应当是金字塔最下面那层,低矮庞大而混沌。她在这里拍了不知道多少部流水线古偶,搭景的时候她爱在横店窜来窜去,看无论哪一方面都要更劣质一点的短剧剧组找点心理安慰,那时候她特别羡慕拍电影的,能在全国到处跑找合适的取景地,在现实的世界里搭起艺术的框架,要有趣得多,田曦薇想离开横店,很久了。
前几年田曦薇在横店租了一套房子,保密性很高的小区,和她同期的演员,有些名气的,大多都住在这里,她一年八个月泡在剧组,有个常住的地方总归是要方便点。看房子的时候李一桐说要选在顶层,都市丽人都爱住顶层,而且深夜俯视万家灯火什么的,多中二,多适合我们小田,李一桐笑得眼睛弯弯的,月牙一样印到田曦薇心里去,二话不说就定下了顶楼唯一一套大平层,付租金时才感觉肉疼,这小区真是贵的出奇。晚上田曦薇把头埋在李一桐肩窝,咬牙切齿地说李一桐你别演戏了,我看你应该去当房产中介。李一桐笑得一抖一抖的,瘦削的肩膀硌得田曦薇脸都有点红了,李一桐把她捞起来,一下一下啄吻她的眼睛,田曦薇黑黑的瞳仁慢慢蒙上一层情动的薄雾,她想贵就贵吧,李一桐喜欢就好了。
隔天田曦薇睡醒就收到一笔转账,不多不少正好是租金的一半,李一桐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扁着嗓子说我原来那套房子已经退了,不想流落街头,请问小田可以收留我吗。田曦薇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伸手把李一桐抱得紧紧的,闷闷地说好吧,那我收留你吧,那么现在是田曦薇和李一桐在横店租了一套房子了。
没戏的时候田曦薇和李一桐最爱做的活动就是在横店找饭吃,李一桐挑食得要命,一点辣都吃不了,田曦薇是地地道道的重庆人,陪着李一桐吃了几顿各式各样清汤寡水的饭菜,一想到吃饭愁得鼻子都皱起来,李一桐看她蔫巴的样子心疼得不行,说咱俩也不用每顿都吃一样的,你点你的我点我的打包到一起也可以呀。田曦薇窝在沙发上抱着枕头摊成一小坨人,说李一桐,我给你做饭吃吧,我可会炒菜了。李一桐愣了一下,眼睛又笑得弯弯的,捏着田曦薇的脸蛋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炒菜大师田小姐。田曦薇耷拉着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抱枕一扔扑过去吻住李一桐,嘟嘟囔囔地说我现在就让你试试田小姐的手艺。转天李一桐揉着腰趴在床上起不来,揪着她的耳朵说田曦薇你个死狗,这个月别想吃你那川菜了。田曦薇乖乖凑过去挨打挨骂,心里嘿嘿笑个不停,本来也没打算吃辣的,稳赚不亏啊稳赚不亏。
李一桐两部戏间的空档期有半个月左右,原本计划继续呆在横店过两天清闲日子,打打游戏看看剧,陪李肉玩球,等田曦薇晚上下戏回来风风火火地把李肉撵出主卧,一人一狗瞪大眼睛对峙的戏码,李一桐怎么看也看不够。可惜天不遂人愿,经纪人趁着假期给她接了几个品牌活动,现在变成了一人一狗扒拉着门框上演生死离别的戏码,李一桐拍拍田曦薇的脑袋说乖乖等姐姐打猎回来,想了一下又蹲下去拍拍李肉的脑袋,说妈妈给你买罐头回来,在家不准欺负田曦薇。
李一桐工作的时候不怎么看手机,少有的休息时间都被田曦薇叽叽喳喳的消息填满了,“报告老板,今天李肉多吃五颗了冻干(她呲着牙抢的真不是我给的!!)”,“今天吃减脂餐,吃得我都有点想念喝刷锅水的日子,我保证下次不嘲笑你吃的饭难吃了qaq”,“认真上班中,请组织放心!”,李一桐没忍住笑出了声,后台突然安静了一下,助理探究的目光投射过来,她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咳嗽了一声说没事,一个搞笑视频,我们继续吧。
田曦薇到家的时候李一桐正盘着腿坐在地毯上发呆,门口大包小包堆在一起,田曦薇扒拉了一下发现大部分是给自己买的新衣服,还有两包是李肉的新玩具,大眼睛立刻弯成了一条缝。客厅里多了个沙发,颜色是很古韵的青翠,在她们黑白灰风格的家里显得有点突兀,很少有人在沙发上用这种青色,看起来很奇怪,田曦薇心想。李一桐好像没有发现自己的样子,依旧专心致志地盯着某处发呆,李肉乖巧地趴在李一桐旁边,小狗的眼睛半阖着,看到田曦薇走近了也还是一动不动。过好一会李一桐才回过神来,扯出一个疲倦的笑说你回来啦,好想你哦,田曦薇蹲下去抱她,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背,轻声问她怎么了。李一桐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眼泪一滴接着一滴争先恐后地从漂亮的脸上滚落,她哭得很安静,田曦薇感到肩头的湿意才发觉她在哭,她的心脏像被自己无措的双手紧紧掐住,心疼得喘不过来气,田曦薇只好捧住李一桐的脸,虔诚地吻她的眼泪,一滴一滴,一下一下,眼睛、鼻子、嘴巴,李一桐突然直起身子跪坐在地上,伸手揽过田曦薇的腰,开始回应她的吻,然后握住田曦薇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田曦薇在淋漓的吻的间隙小口小口喘着气,用最后一丝尚存的理智出声,“要去床上吗?”,
“就在这里。”李一桐看向那个沙发。
【桐心薇泯】孤雏 (茜钰)
这里也发一下吧
李茜(低智商犯罪)×孟钰 (狂飙)角色拉娘
李茜第一人称
我叫李茜,是刑侦一组资历最浅的成员,抱着惩恶扬善的信念进了警局,才发现有些事不是坚持努力就能解决的,大多数人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所以,我师父杨建调来我们队时,我由衷地燃起过希望,我想他可以带领这幅早已强弩之末的队伍重振旗鼓,那些潦草了事的案件也能拨云见日。
原来他的名声也只是经验堆砌加上文化宣传,实际上连正经的探案流程都懒得多走,为领导跑腿收礼比出现场速度快得多。我嗤之以鼻,却也懂得职场上尔虞我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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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茜(低智商犯罪)×孟钰 (狂飙)角色拉娘
李茜第一人称
我叫李茜,是刑侦一组资历最浅的成员,抱着惩恶扬善的信念进了警局,才发现有些事不是坚持努力就能解决的,大多数人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所以,我师父杨建调来我们队时,我由衷地燃起过希望,我想他可以带领这幅早已强弩之末的队伍重振旗鼓,那些潦草了事的案件也能拨云见日。
原来他的名声也只是经验堆砌加上文化宣传,实际上连正经的探案流程都懒得多走,为领导跑腿收礼比出现场速度快得多。我嗤之以鼻,却也懂得职场上尔虞我诈不过生存之道,便也挂起笑容假意迎合他。
事情脱轨那天全要怪罪于那不长眼的小偷,好端端被抓不成,非得动刀,在我的小臂上留下两寸划痕,杨建就更惨了点,划伤了侧腹,血流半盆。我秉持着关心上司的名义,提着两果篮走进病房,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孟钰,存在在我师父炫耀语气中的妻子,我不爱听他提及,因为在他口中的妻子甘愿为了他放弃记者事业退居幕后,把自己塑造得太过伟大,让人一阵反胃。
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杨建的话算不得真,孟钰那双洞悉全局的眼眸怎可能为了他所谓的小恩小惠而放弃梦想,为他洗手作羹汤。她眼尾下的痣似乎与我的心脏一同突突做跳,跳得我不好意思得低下头,她却伸手握住我的手臂,仔细翻看了下我缠上的绷带。
“你就是李茜吧,多亏了你,杨建才能这么活蹦乱跳。”她笑起来眼睫弯弯,勾得人唇角也忍不住扬起。杨建躺在病床上的反驳我一句没听见,只注意到孟钰修长的手指随手拿起果篮中的橘子剥开,第一瓣竟然贴到我的唇角,我下意识张嘴咬住,从未尝过的甜蜜在舌尖爆开,随之而来的酸涩让我忍不住皱眉。
陡然升起的嫉妒霎时间充斥脑海,我竟然开始嫉妒杨建能与这样的笑容朝夕相对,我快速眨眨眼,不加犹豫地握住那双似乎要继续剥的手,指尖的温度微凉,我张开掌心,把整颗橘子都拿了过来。
“好酸,师娘给我吃吧。”孟钰的眼眸沉静,但我窥见了一丝心疼担忧,稍纵即逝,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叫李茜,这是我漫无目的在师父病房前晃悠的第三天,我从孟钰来的频率妄想推断出他们的夫妻关系如何,却无心得知了更为隐秘的底层利益,关于杨建,关于杨建声称被他护在身后的孟钰。
医院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被突如其来放了一周伤病假的我其实生不出对杨建的感谢心思,因为即使多出几日假期,我依旧是无处可依,索性坐在杨建病房外,十分钟前,我的师娘孟钰踩着高跟皮靴怒气冲冲地走进去,我敲打着不锈钢座椅,耳朵却探进病房内的私隐。
我知道师父确实如他所说对沽名钓誉不感兴趣,又在暗地里做着让他平步青云,赚得盆满钵满的勾当,但真当他在病房里向发现端倪的妻子理直气壮地辩驳,纠缠时,那位我曾相信能带领刑侦一队的光,早不知何时便已坠落。
他说一切都是为了孟钰,口中离不开利益,却谈不及感情,我从狭小的病房窗口窥见拎着包的女人似乎伸手抹了一下眼角,又重新高昂起头颅,指着杨建一字一句地拆穿。
我看见孟钰走向门口,我早可以离开,或许因为我不想对我窥探动作编谎隐瞒,或许是刚才淋湿的发尾确实够楚楚可怜,或许只是因为孟钰踏在大理石地板的声音与我的心脏不谋而合。我静坐在那里,低着头。
意料之中看到孟钰停驻的脚步,女人身上的香水是我叫不出牌子的怡心味道,脑袋也钝钝转动迟缓,孟钰轻叹气,很快瞥了眼病房,手在我濡湿的发尾绕了一圈。
“没带伞吗,小李?”她选中了一个拉近距离又不太暧昧的称呼,我抬起两汪水润的眼眸,轻呢喃着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孟钰才似放下防备一般,勾勾我的背包带子:“今天元宵节,请你吃汤圆好不好?”
我故意慢两拍点头,跟上孟钰的速度却很快,三两步便维持差着半个身位的距离,她眉目间似乎忧愁未解,勉力维持的微笑也未传到眼底。我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心思,让孟钰伤怀的人就应该让贤。
孟钰带我来的小店门头很难找,料想中的局促也完全没出现,她熟练地抽出纸巾擦拭着桌面和板凳,自在地招呼老板来两碗汤圆,甜的咸的都要。
我挑了挑眉,任由她安排,她弯起眼睛笑了笑,说这样哪一派都不得罪,我们可以两碗都尝尝。我顺遂她的意,张嘴接过那只野菜汤圆,可惜冲击的味道让我的脸皱成一团。
痛苦的模样仿佛开启了孟钰的笑容阀门,这是我今天第一次见到她真实的笑,但眼角泛起的泪花也被我捕捉,我不假思索地勾起食指小心翼翼蹭去,才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现在近得吓人,芝麻糖香味在鼻息间交换。
手表上的时间指向夜晚九点零六分,我凑近尝到了孟钰唇间的芝麻香。更甜更腻,我却好喜欢。
臆想中的言辞激烈拒绝和强硬推开都没有发生,我睁开眼直直对上孟钰古井无波的双眸,唇瓣的柔软未褪,意犹未尽地拉开距离,老实地低头道歉,余光瞄着孟钰的一举一动。
她不羞不恼,仿佛将我突如其来的吻当作小孩心性一时兴起的消遣,仍旧挂上那副温柔模样,只是略显不自然地舔了下唇,叫来老板买单,没再匀出一个眼神给我。
我暗自锤了下自己的大腿,冲动是魔鬼,她的理智灼烧情感的瞬间做出了选择,却是将面前女人推得更远的选择,她着急地握住孟钰纤细的手腕想要解释,被四两拨千斤地拿开。
“李茜,你不能越界。” 堆砌的辩解与理由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被宣判死刑,我眼尾通红,又扯住孟钰的袖子不松手:“师娘,对不起。”我又叫回最厌恶的称呼,磨蹭半天也是憋出了三个字。孟钰轻轻长长叹了口气,或许全当作我是恋爱经验稀少的移情,只是默默松开我的双手。
渐远的背影仿佛为这场并未来得及开始的关系画上休止符。
才怪,我脚底下油门踩得飞快,她知道杨建是个不着调的上司,却不知道他底线低到什么程度敢于把自己的妻子当做筹码以赢取加官晋爵的机会。我看不透他在得到孟钰被绑架的位置后犹豫排兵布阵,嘴上说着危险危险,或许颤抖的手心透露出他的慌乱,可是多一秒就会让孟钰陷入困境多一分,我承受不了。
这是我第一次正面反抗他的命令,不等他的救援部队到达,单枪匹马地闯进那艘渔船,绑匪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看得我难过,孟钰灰头土脸被拉扯头发站起来时,我心头怒火熊熊燃起,恨不得用眼睛将那二人剥皮抽筋。
我在警校一直是搏击组第一,或许面前的绑匪应该不知道,不然也不敢只留下两个人,嗤笑一声,拉扯过孟钰护在身后,他们就一股脑拿起棍棒打来,我重重一脚踢在侧腰,一脚踢在上腹。
在他们趴在地下哀叹时举起枪示意般朝天开了两枪,姗姗来迟的杨建和刑侦一队其他人手忙脚乱地带着望风的其他人,把两个在场的绑匪拷起来。杨建叽叽喳喳地说着不服从命令的后果,在我耳中嗡嗡作响苍蝇般烦扰。
我拧眉,不回应,眼中只有刚松了口气被解绑的孟钰一人,她撕下嘴上的胶带,不理睬赶过来搀扶的杨建,眼泛泪光走到我面前,小心翼翼摸摸我的额角,感到刺痛我才发觉自己受伤了,刚想开口宽慰就被孟钰搂住肩膀,她埋在我的颈窝,锁骨濡湿的触感明显,我张了张嘴什么也就说不出来了。
她本能将所有委屈和难过统统咽下,可是我愿意不顾一切地站在她的身前,恰好大上一圈的肩膀刚好可以盛放她的不甘,让她安稳降落。
孟钰的眼泪烙在我的脖颈下三厘米处,连同一个浅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吻。
她坐上我的副驾时,杨建抓着车钥匙欲言又止,孟钰只是瞪了他一眼,说她没犯罪不想坐在警车后座。杨建又想让我从驾驶座下来,孟钰一把按住我的肩膀:“李茜送就行了,我们医院见。”
我其实根本没动,从后视镜瞥到师父五彩纷呈的表情,勾起另一边唇角,在孟钰看过来时收敛笑意,熟练地运用我擅长的无辜眼,点点头发动车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孟钰没受什么伤,除了多了些手肘的淤青外,就是下唇被蹭破的小伤口,简单清洗过后总算回到初见时运筹帷幄的熟悉记者样,我们的距离又倏忽拉远似的,直到她把我按在急诊室椅子上,让医生看看我的额角伤。
这点伤甚至比不上警队爆破演练划破的脸颊,可是孟钰在医生缝针时咬住下唇紧紧扯住我的衣角,甚至伸手捂住我的眼睛让我不要盯着伤口看,就感觉不到疼了。
我其实并没有很痛,孟钰即使被关了三天,那艘破旧渔船的腐朽味却一点没沾上,我悄悄深吸一口气,鼻息间都嗅到孟钰常用的香味,不过或许不是香水。我听说在喜欢的人身上会闻到特定的费洛蒙释放,那我在孟钰身上闻到的如是。
杨建来得很慢,看来是被缠人的媒体绊住脚步,我看着他发来的短信故作无视,在孟钰伸手轻抚过我额头的纱布时扣住她的手腕问接下来去哪。
她试探着但没能抽开,因为我用了些力,她眼神晦涩不明,说既然没什么事就准备回家了。我抿起笑的嘴角拉下,站起身高度差让她下意识退后两步。我担心吓到她,却又舍不得松手,嗫嚅着说不出个所以然,只不断强调着杨建连你被绑架都不上心之类的话。
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杨建二字在屏幕上闪烁,她抬起眼睫看我,在我脑中却十足挑衅意味:“那我应该去哪呢,李茜?”
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扣住孟钰的手,把她带到了我家门前。我前所未有地自卑于自己的出租屋是那样狭小,免不得与大小姐的住房相比较,可是孟钰进屋张望了下,摸摸我的脑袋说:“你还收拾得挺干净的嘛。”
杨建的电话又打过来,她略带歉意地想要走出门,被我从身后环住,她停留在接听键的指尖在我吻上她侧颈时颤抖着坠落,我从她的左腰侧扣住她的右肩让她整个人都恰好嵌入我怀里。
右手顺势抽走嗡嗡作响的手机摆在鞋柜上,孟钰挣扎着转过身,清洗过后依旧眼眶通红,此刻备受屈辱般盯着我,我看她抬起手闭眼准备承接该受的巴掌,没想到她拍得太轻了,像蝴蝶翩落在我的脸颊,反而成为了我欲望的导火索。
我将她锁在我和门之间的缝隙中,两手撑在门上,眼神中的进攻性一定太过明显,孟钰受不了低下头想去够自己的手机,我便也低头吻上她,唇瓣厮磨,她这次的抗拒来得更快,我吻得太急了,她下唇的伤口散发出淡淡血锈味,她闷哼推我的肩膀我才惊醒。
伸出舌尖小心翼翼舔舐着,她唇下痣在我的梦里出现次数太多,以至于我现在都分不清梦境现实的阈值。得寸进尺是她形容我的最佳写照,我的手已经不安分地开始解她胸前的纽扣,微凉的指尖抚过她的胸口,她颤抖的温度真实。孟钰如梦初醒般紧紧搂住我的脖子,阻止了我接下来的动作,我放低声线在她耳边吹气:“头疼。”她就立刻捧起我的脸检查我的伤口,我眨了两下眼,氤氲的泪意便潜藏在眼角,孟钰还是妥协了,拇指轻蹭两下我的唇角,吻上我的脸颊。叹息间我已经攫取她呼吸,脱下外套垫在鞋柜上,我锻炼的成果总算不负所托,孟钰身形瘦,实际上也轻得很。
我没怎么用力就托举起她抱到鞋柜上,杨建的电话打个没完,我坏心眼地接起放到她耳边,手指不安分地从她的腰腹往下滑,唇舌逗留在她的锁骨,听她解释自己借住在我家时咬了一口,她骤然急促的呼吸让对面的杨建连声询问。
孟钰嗔怪瞪了我一眼,却毫无杀伤力,我听着她随意敷衍挂断电话,把我从她身下拉起,无奈地交换一个吻,不轻不重地咬我的下唇:“能不能去床上?”
我当然不会拒绝,在她讶异的尖叫中抱起她走向房间,暖气费交得合适,我脱下她衣服的速度都快了些。
我放过宠幸已久的嘴唇,由下颔向下吻去:喉结、脖颈、锁骨、柔软的蓓蕾,一直到小腹,喷洒的鼻息在腿心,我清晰地感受到孟钰在我手心下蝴蝶骨的震动,在自己尽心尽力的抚慰下,更像是随时随地会翩翩起舞。
孟钰伸手揉我的耳朵,小腿踢了踢我的肩膀我才采撷下花心,笑吟吟地凑上去在孟钰的脖颈嗅个不停。她喘息的声音很好听,皱眉骂我坏狗的声音更好听,我乐得在她弓背扬起头时交换一个汗津津的吻。
我翻个身把她带到怀中,趴在我身上,累极了似的趴在我的肩膀,摸到我手臂的旧伤不满地一口咬在我的下巴上,又很快安抚一般轻吻。“不准随便受伤,李茜。”
我点头如捣蒜,“也不准随便送死,就像今天。”“是你也不可以吗?”“不可以。”她回答地强硬,我应承地随便,摸摸她毛燥的发尾,我想:
怎么会是送死呢?孟钰是我向往的生,除了她谁都不行。
我从来都不是个贪心的人,但对于孟钰,我隐秘而汹涌的独占欲像是窥隐在阴影处的爬山虎一般肆意挥霍生长,我时常忧虑我过于炙痛的眼神会灼得她后退一步。但,孟钰没有,她做得最熟练的事便是在我寻个由头凑到身旁时,把我的手箍进外套衣袖,用指尖细细描摹我的指节。
杨建调离警局是早晚的事,他在刑侦队一天,我膨胀的敌意就多一分,所以在践行宴上我酒杯举得真心,他眼中闪烁的泪光有几分处于对职业的不舍抑或是对自我的愧疚我分不清,孟钰随手拍拍他的肩膀却让我眉心跳了又跳,本早愈合的伤口都在叫嚣疼痛。
我坐在孟钰左侧,我探出右手去捉她的手掌,毫不留情被拍开后,气压明显低了下去,她在我耳边让我多吃些我也听不进去,警队其他人看热闹不停斟入的酒杯被我一杯杯灌下,孟钰却还是毫不在意轻松地笑着,我没看见她暗自握紧的筷子。
又一次推开她尝试用酸奶换走我的酒杯后,她表情终于松动,困惑诘问的眼眸,扫得我心头激荡,颤巍着碰倒酒杯,她反应很快地拿纸处理,我读懂她的信号,装作脚下漂浮的模样靠在她肩膀上,说想要去厕所。
她打开水龙头的动作很粗鲁,把水扑在我脸上更是,但是用的还是温水,我张开一只手臂搂住她的脖子,埋在她耳旁哼哼唧唧,知道她揪住我的耳朵:“还装呢,坏狗。”
我由衷地发出一声嗤笑,寻到她的唇就吻下去,唇舌交缠间拉开一点距离,黏黏糊糊地说着能不能里离师父远一点,看着我的心就好痛。边说边把她的手往我的胸口送,她锤了我一下,我帮她擦拭晕染的口红,她翻了个白眼,也不回答径直走出门。
我低着头跟着她一起坐下,她的左手小指很快伸过来,勾住了我的,表面上却还是笑眼弯弯,向着前来敬酒的下属点头寒暄,好令人着迷,我终于喝下那杯酸奶。
杨建被抓那天是我带队,他似乎早有预料,看见我的到来也不意外,只是铐上手铐前意味深长地盯着他跟孟钰的婚纱照良久,又瞥我一眼,嘴角冷笑,我避开他的眼神。
其实我也害怕,因为这是完全游离在孟钰控制之外的抓捕,换言之,我忧心于孟钰会不会认为我的靠近皆是事出有因,为了升职加薪而接近前上司的妻子,缴获贪污证据。
孟钰来警局时探询的眼神我没错过,她扫遍刑侦一队也没看到该在的那位,我清楚地看到她眼角未干泪痕,却突然失了勇气般出面。我怕她的质问,怕她因杨建被捕而担忧伤怀,更怕她怀疑我的爱是由利益搭建的桥梁。
我靠在门外听杨建将贪污缘由再次怪罪到她头上,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想着该找哪位检察官才能让他多安分几年,紧张过了头,没发现孟钰开门往外走,恍惚撞上我的后背。
我下意识想离开,但她瞬间噙满泪水的双眼把我死死钉在原地,她生气的模样我太熟悉,可眼前易碎脆弱的孟钰是第一次见,我慌神了手抬到半路又想起自己在警局而放下。她见我放下手反而自嘲得笑了一下,头转向别处拭去泪水,说了声再见。
我自然不会放她走,亦步亦趋跟到她车前,扣住她想打开驾驶座的手背,环住她的腰。她挣扎得力气很大:“李警官已经达到目的了,还追出来干嘛?”
她真的误会我,我心尖酸涩,可她眼泪落在我裸露的小臂上烫得吓人。我没说话,抱得更紧了些,摸到她左手向上探去,直到摸到空荡荡的无名指,才松了口气。
“杨建从来不是我的目的。”我自上而下地顺她的头发,想着或许她可以留回长发,我看她大学的照片,马尾辫也很可爱。轻轻柔柔的动作减轻了她的敌意,她还是没转身,也没再执意上车。
我从靠近右心房的口袋中掏出已与我的体温无二的戒指,精准地捉住她的无名指,吻她的侧脸:“孟钰,只有你,我唯一能确保的就是我想要孟钰,想爱孟钰,也想孟钰被爱。”
她哭得更厉害了,我好害怕我搞砸了,幸好她自己钻进我的戒指中,转身抱住我,我脱下外套披在她单薄的衬衫上,血液却云涌着滚烫的热意,我又被孟钰咬了一口,这回是在下颔。
她说:“我允许你爱我,李茜。”
【桐心薇泯】溺心
(私合篇,轻微创伤后遗症,1.1w字)
——————————————————————
小时候受伤,别人问田曦薇痛不痛,既然痛了下次就别继续了,田曦薇从来都是摇头说没有,她不怕痛。
承受痛苦是她所擅长的,忍耐痛苦却不是,但,心灵坚强到可以承受很多,骄傲让她忍耐的限度只有一点。
身体心灵皆是如此,观赏别人的痛苦也会让自己难受,对自己还是对别人来说,这都不是好东西,从很早开始,伤害就与痛苦绑定在一起。
她不许自己受伤害,也不许别人受伤害,因为伤害只会带来灾难。
“你冷不冷啊田曦薇?”
“我有带外套。”......
(私合篇,轻微创伤后遗症,1.1w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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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受伤,别人问田曦薇痛不痛,既然痛了下次就别继续了,田曦薇从来都是摇头说没有,她不怕痛。
承受痛苦是她所擅长的,忍耐痛苦却不是,但,心灵坚强到可以承受很多,骄傲让她忍耐的限度只有一点。
身体心灵皆是如此,观赏别人的痛苦也会让自己难受,对自己还是对别人来说,这都不是好东西,从很早开始,伤害就与痛苦绑定在一起。
她不许自己受伤害,也不许别人受伤害,因为伤害只会带来灾难。
“你冷不冷啊田曦薇?”
“我有带外套。”
田曦薇也会这样回避李一桐的询问。
“还好不是大口子,我拿酒精给你消毒。”
你怎么不问我疼不疼?田曦薇疑惑不解的看向李一桐,她好像也真没打算问。
在事先说一千个小心,真的受伤了她又不会给自己一点责怪,也不问疼不疼,她当然知道疼,也知道田曦薇说不出那个字。
在李一桐面前,伤痛慢慢不再与痛苦画等号。
解决完自己的事,她难免会好奇,李一桐痛苦起来,自己在哪里?
终于让田曦薇逮到机会,能问出来:
“你不疼吗?”
“还好。”
“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难免的,工作需要,我会小心的。”
李一桐态度强硬,只要关乎事业与她的私人生活,这个人就坚强的不像话。田曦薇发现这个人和自己相反,她好擅长忍耐痛苦,她太擅长忍耐痛苦了。
田曦薇只看过李一桐在千万次伤害中露出过两次痛苦的表情。
一次是录制节目时,明明是她陷于危难,出来后没有寻求安慰,而是因为自己的担忧有些愁眉不展,是因为担心自己。
一次是刚刚,她溺水到差点呼吸不过来,被及时抢救后,对自己露出安抚的表情。
李一桐浑身湿透,脸色白的像纸一样,身子也动弹不了,整张脸毫无生气,安静的就像一杯水,一面镜子,折射出田曦薇的恐惧。
她抚摸田曦薇的脸,在心疼这个完好无损的人。
越是这样,田曦薇越无法放下焦急自责,担忧与后怕拧在一起,揪住她的心。
明明是你身处危险,我想救你,我应该救你,我应该帮到你,我想帮到你,可你好像并不需要我的帮助,也丝毫不给我插手的机会,自己安静的解决好一切。
这样的话语在田曦薇心里回荡。
李一桐上岸时苍白的脸色,一闪而过痛苦,就像寺庙里的暮鼓晨钟,敲击田曦薇的心,撞出阵阵回响。
果不其然失眠了。
定下这次海滨旅行,也在一个不眠夜,那次是李一桐失眠,怎么也睡不好,
“你和我说实话。”
“我一直都说的实话啊。”
“那就说被隐瞒的部分。”田曦薇不依不饶一定要问个清楚。
“神经方面吧,之前连轴转太狠,医生说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没事。”
李一桐不回避问题,只要田曦薇发现并且提出来,都会得到一个答案。没在一起之前是田曦薇发现了但不敢问,在一起后自然没这个顾虑。
田曦薇因此很是不高兴,因为李一桐一点也没表现出来。
田曦薇不想是那个需要别人告诉自己,你女朋友很难受的人,李一桐善于隐藏,她又不能每次及时察觉,可是田曦薇想知道。
“你怎么能这样?”
“哪有这么问病号的啊,田曦薇。”
“我在骂自己没及时发现。”
“骂自己也不行。”
李一桐只要稍微严肃点,田曦薇就立刻败下阵来,认了一样的低头,又因为这小小生气的语调高兴。
说明确实不严重,这是第一确认的。
而这种语气只有自己拥有,别人想被管也没机会,这是第二确认的。
李一桐答应以后小病也不瞒着不逞强,为表诚意,主动碰拳,用田曦薇喜欢的酷酷的方式达成约定。
田曦薇顺杆往上爬,就地商量起两人好不容易重叠的休息时间。
医生说可以去看看开阔的地方,那么就是大海和草原,去西藏太远,只能去近一点的地方短途旅行。
为了避开耳目,来的不是知名景点,酒店保密措施良好,出门不远就是海滩,为了这次旅行,两人提前一个月便开始准备。
李一桐不爱剧烈运动,但也不抗拒运动项目,如果真的要选几项去玩,她愿意尝试田曦薇拿手的哪几项,只是因为对方感兴趣,她也想尝试。
海滨人不多,可能因为这里算酒店的VIP区域,两人刻意错开时间,就怕有人看到拍到。
她们态度一直如此,藏是要藏的,但真被发现了也可以,没人会多想。
丧气点说,就算被爆出接吻照,也不妨碍99%的人都认为这是大大方方的朋友,不影响以后剧宣。
“我以前没出名的时候来海边玩,好多人来人往,但是都是小孩在笑,大人没有太开心。”
现在是一个人都见不到,也不能挤进人群里面,做什么都是错,都会被人放大一百倍。
田曦薇失落一秒,遗憾自己失去了点东西,下意识的看向李一桐,发现李一桐也在看自己。
失去了一些,但也得到了许多,为了现在,为了留住这样的人。
李一桐问:“那你是小孩还是大人?”
田曦薇拽拽的说:“小孩把我当大人,大人把我当小孩。”
“嗯,你是田曦薇。”
就像我们也从不是可以简单定义的关系,也不是人群中的一员。
夏天的风吹在脸上,带着点热浪翻涌,这里太阳没那么毒辣,沙滩上的细沙踩着也很舒服,可比总是穿着不合脚的鞋子要舒适,一切都顺利的远超想象。
原本田曦薇想过各种突发情况,有人拍到,温度太高,身体不适,心情不好,大到突然海啸小到喝水呛到,都被考虑过。
毕竟是期盼已久的旅行,等待的时间最难熬,做些预想也是打发精力。
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顺利,海面一望无际,对她们敞开大门,水天一色难以分割,田曦薇开始佩服神话里面强大到劈海的传说人物,好像伟岸的身影近在眼前。
李一桐旁观了田曦薇用手刀试图比划划开海面的过程,偷偷拍了下来。
“好酷哦。”李一桐夸她。两只手拿着相机,聚精会神的定格这一幕。
田曦薇对镜头敏感,早就注意到,顺势把手做大大的对勾状放在下巴。
“过来看看。”李一桐挥手招她。
“我也要给你拍。”田曦薇顺势拉过她的手握着。
“你不是说要我给你做影集?你先拍吧。”李一桐下意识就把田曦薇的要求放在前面,明天下雨,今天天气正好,先把田曦薇拍完,自己什么时候都可以也不着急。
“合照也算啊,你的单人照也算,我的相册里面有你很奇怪吗?”
“不奇怪。”
我的相册里面也夹着你的照片。当然这句话李一桐绝不会说出口。
田曦薇拍着拍着就从合照变成单人,有时还特别翻身做主的说你往后靠靠,你下蹲一点这种直白的词,不是依仗相机的话,平时说这种话只敢隔着屏幕发发。
基本只有李一桐对她说的份。
李一桐拍照配合,也都照做了,这次也是轮到田曦薇吐槽她拍照手势老套。
“没有技巧全是真心。”李一桐回敬她的疑问。
这种话如果让讨厌自己的人听到,一定会说她这人特装。
“好装哦。”田曦薇用肩膀撞她,“明明有技巧也有真心。”
田曦薇明显说的不是拍照姿势。
“你也学会说话大喘气了?”
“跟你学的。”
海风吹过李一桐的长发,控制表情,营业一样摆出最出片的姿势,好看是好看,但田曦薇总是觉得差点什么,生活感不足。
这样的照片看不出是女朋友拍的。
田曦薇顶着太阳给李一桐拍了很多张,其中不太好看的也有,但是足够独特,李一桐这种照片也只会在自己手机里面,用专业点话说偶尔还有崩图。
但田曦薇看着都挺喜欢的,反正都是自己的。
“你先看着,我下水试试。”李一桐叮嘱一声,径直走向海面。
田曦薇点头,继续选照片,好多张都适合专门打印出来,在大脑里分门别类,度假区域也能分十几个细小板块,有笑的,有搞怪的,还有点不能给别人看的。
一点点收集这些难得的日常,原来之前繁琐的整理相册也不枯燥,现在真是干什么都有耐心。
两人刚刚还聊的热火朝天,现在突然断掉,又像变成独立的个体,短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李一桐被大海所蛊惑,朝着庞然大物,只有神话存在可以被劈开的大海走去,一步一个脚印,看不出是要去挑战还是接受,总之,她在把大海当成某种困难,绝非归宿。
越是困难越向前,越怕越勇敢。
沙滩上留下那一串印子,很清晰,很平稳,田曦薇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不安。
危险总在最幸福的时刻接踵而至。
祥和又顺利的一天就此终结,拉下舞台的红色幕布,后面是空荡荡的黑。
几分钟后,李一桐消失在海平面,田曦薇看不到一点人影,大脑和脚步同时停住,不可置信的看向沉默的大海,没有变化的大海,和来时一样,一模一样。
平静宽和的海也能是死寂无声的黑洞。
短暂失神三秒,窒息一样的呼吸急促,清醒过来,田曦薇按响求救装置,也不等人什么时候到,就跳进海里。
一片混乱,具体的救援过程,田曦薇记不太清,明明是白天才发生的事,现在就像一团浆糊。
田曦薇只记得,自己近乎虚脱的看着李一桐,看着她了无生气,苍白如一具沉睡的冰雕,美丽又冷到不可触碰。
她一定很煎熬,但是没有表现出,是那么安静。
人在痛苦中原来可以那么平静
“李一桐。”
“嗯。”
田曦薇突然就这样喊了一声,好像还沉浸在后怕中。
“睡不着的话不用逼着自己睡。”
果然被看穿心思了。
田曦薇干脆起身刷手机,李一桐也陪她起来,很明显,李一桐也一直没睡着。
其实田曦薇很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她想看李一桐,又怕自己忍不住难受。
只能回避眼神,但又不想离开这个人。
失眠的时候,大脑会很亢奋,控制不住去胡思乱想,即便身体已经十分乏力,困倦,也无法入睡。
一团迷雾笼罩住思绪,想也想不出太清晰的事,就是不断去想,像是在刷短视频,一个又一个,焦躁不安。
比起第一次面对时的陌生惶恐,紧张不安,田曦薇如今已经坦然明了,很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
害怕她出事,第一次知道是在节目录制,有全方位的安全保障,对手也是演员,田曦薇依然担心煎熬,靠在白墙上的那一秒,她只想结束这一切,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
明明知道不会出事,依旧做着无谓的担心,不是生气,不是为了朋友出头,是一种失控,对情绪失去管控力,庞大而复杂的情感把理智冲垮。
原来自己还是以前的样子,不能很好控制情绪,关于李一桐的事,田曦薇总是能轻易被扰乱心智,像个愣头青,说青春期吧,又一点也没当初的莽劲和懵懂,而是带着决绝的乱心。
我不能去保护她,看她做的多好,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一字一句都是那么有力量,能把对手演员逼到无话可说,她是被要挟的一方反而控制住局势,掌控整个对话的节奏,她完全不需要担心。
如果这个任务换成田曦薇自己去做,不会做的比李一桐更出色。
李一桐从不需要自己的保护,这个事实让田曦薇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当一个人不被需要,只是被喜欢,早晚会被抛弃。
只有被需要的人才能一直留住,只等着别人爱自己,她想不爱就不爱了,不需要你,你就没有意义。
入行初期的一些言论似乎依然困扰着自己,田曦薇原本以为放下了,可实际并没有,本以为自己是因为李一桐如此焦虑,现在发现这只是个燃点。
是一直隐藏着的,关于自己本身的暗流被引爆,这也是自己迟早要面对的考验,是自己要去解决的思维误区。
田曦薇问:“需要我开灯吗?”
李一桐被她这一句话安慰不少,就算在自闭想东想西,也不忘记要保护两人的眼睛,还知道问问她怕不怕刺眼。
混乱之中,还保留着一丝清醒给李一桐。
“开床头灯就好。”
田曦薇听话照做,起身的那刻,李一桐取下外套给她披上,田曦薇怕冷,李一桐总是格外关照温度。
“不睡的话,我去把温控调高一点吧。”
“不用了,你坐着就好。”
然后又是长久无话,两人都知道问题要去解决,不能耽误,但又不好直接开口,怕戳到对方伤心。
田曦薇以前总想着要去保护她,帮助她,可李一桐其实不需要自己做这些,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呢?其实发现了吧,只是没有这么强烈。
李一桐会贴在她身边,说害怕,挽住她的手。
但真到了黑暗之中又比谁都镇定自若,经常并排走在前面。
她好像默默察觉到了一切,又在纵容这一切,向田曦薇撒娇,又在聚餐时理所当然的说田曦薇也会害怕,很正常。
田曦薇知道她勇敢,却也乐意把她当需要自己守护的人。
但是,危险发生一刹那,李一桐没要自己帮忙,反而推开了自己。
田曦薇比救援队先到那么一点点,已经拉住李一桐,却被她推开,没有被带着一起下沉。
她只推开了田曦薇,没有推开别人。
救援队的人极尽夸赞了李一桐的处理,心态和求生意志包括冷静的等待,与一般人格外不同。
田曦薇想起李一桐的助理多次说过,公司里面,她是最省心的艺人,懂事得体,不麻烦别人,要强上进,情绪稳定,不争不抢。
怎么连这种要命的危机关头,都这样省心。
田曦薇宁愿她拉着自己一起落进大海深处,也不想她不愿意拖累自己一言不发。
李一桐是不是害怕挣扎着把自己也拉下去了,才不愿意的?
这件事像一把刀一样戳穿田曦薇的心脏。
如此直观的面对两人之间的差距,如此直观的发现,你太好太独立,并不需要我。
又正是因为这一点,我发现了你是真的对我很好,很呵护我。
感情上田曦薇更无法自拔,理性上又钻进牛角尖。
我的存在对你来说其实没有用处。
我是你可有可无的人吗?
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我是你特殊的人吗?
“你当然能。”李一桐拍了拍她的肩膀,“给我倒杯水吧。”
“好。”
明明田曦薇没有把一句疑问说出口,李一桐就好像明白了所有她想问的。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你帮我倒杯水吧。
你帮我吧。
落到实处的关怀,短暂安抚了田曦薇焦虑的心。
“不想看手机就别看了,心越想静下来,越要远离互联网。”
“我不看手机可就只能看你了。”
“看我也行。”李一桐出乎意料的坚决,“只是我可能需要去上个妆。”
“以前都可以,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可以,现在不可以。”李一桐温和又强硬的劝导。
“那你给我分享,我不看别人分享了。”田曦薇凑上去抱住李一桐,“我只听你说。”
“小田没力气说了。”田曦薇再次自称这个特别称谓。
“好,我说,我就和你说我上次在剧组,肉肉总是叫,我很少见到这样它不听我话,以前的招数都用上了,它还是一直在叫。”
“我也是不知道怎么,给它看了你抱着康康的照片,它就不叫了,是不是很神奇?”
“肉肉想康康了。”田曦薇低声说,“你想我了吗?”
李一桐暗笑她分太开,怎么不能是肉肉想她了,肉肉就这样只能只想康康,李一桐只能想田曦薇。
“嗯,下雪的时候,我也会想见你啊。”
不止你看到雪会想到我,我有时也会的。
田曦薇只是把她抱更紧。
田曦薇畏寒,到了冬天会喜欢抱着李一桐,每当这个时候,都觉得这个人可以是一片大海,明明骨架比自己要小,却那么包容的接纳了所有有棱角的,锋利的,带着戾气的情绪,她如瀑的长发盖住田曦薇的耳朵,好像世界真的安静下来,没有外面那些纷纷扰扰。
飞鸟落入海中会溺死,那么田曦薇只能做同样的水,是冷水,还是一盏水晶,一片叶子,涌入大海的怀抱中。
她身上的气息像是海风吹过花田,来到沿海的小木屋,淡淡的木质香中带着自由的感觉。
“快睡觉,田曦薇。”
“好。”
口头上的答应,毫无诚信的行动,田曦薇你怎么变成了让承诺落空的人?她这样问自己。
“我今天问了救援队,他们说你表现很好,一般溺水的人都会拉着身边一些东西往下沉,但是你没有。”
“我觉得我想太多了,我就该第一个冲上去救你,哪怕是沉下去。”
“是不是很傻,而且我也并没有那么做,这么口头上说说,太无力了。”
田曦薇刻意隐瞒了自己早就跳下水的事,
或者,也是害怕不敢去面对这件事,没有救援队的专业设备的话,她救不到李一桐。
低音好听的人,胸腔会有共鸣,田曦薇就靠在这个人胸腔的位置,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从心脏里发出。
“我相信你,无论你选什么。”
“选择没有对错之分,就像树生根发芽,会有无数分叉,但是它们都有主干连接,你做越多选择,会让你的树荫变得更大,更宽厚,能照一方阴凉给更多人,所以不用担心选择对错,大胆去做就好。”
“我喜欢的又不是你叶子繁茂。”
李一桐放缓语速,坚定又柔和。
不用怕选错,就算真选错了也没什么丢脸的。
李一桐当时失去意识,不知道田曦薇也跳下水,更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的推开了田曦薇,而事后,田曦薇也没告诉过她这回事。
李一桐知道田曦薇会这么做,但若她没有做,也不会失望去责怪,爱护自己的生命,这是相当好的品质,对她人生有益。
而自己本就生死有命。
这是说给田曦薇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劝自己,不要去想万一选错了会发生什么,又有什么能定义错呢?
和田曦薇在一起是正确还是错误的事?
如果正确与否,由李一桐自己决定,那么她可以坦然说这一定是正确的,不会后悔的决定。
田曦薇把选择权交给李一桐,换来李一桐所有的正确选项,或者说,就此把正确选项改写成带着田曦薇名字的哪一项。
所以,李一桐才能这么坦然的面对这场意外。
她现在还活着,果然相信田曦薇,也相信自己,没有错,是正确选项。
田曦薇心里放下点,嘴上还是倔强:“李一桐你别把我当小孩哄。”
“没把你当小孩哄啊,我哄小孩挺敷衍的,孩子只要情绪到了,吃颗糖就好。”
“你说我麻烦?”田曦薇摆明故意赌气,内容很倔,语气却全是气音。
“不麻烦,我才麻烦,总让你想这么多。”
“不。”田曦薇几乎是立刻止住李一桐的退让之语,“你不麻烦。”
李一桐笑着说:“好好好,我们都不麻烦。”
心情终于放松下来,解开心结,田曦薇不再回避两人的对视,这一天攒下的话,攒下的情感,顿时倾泻而出。
田曦薇像个放学回家的小孩,念叨着那些琐碎无聊的小事,断断续续的感想,能听这么无聊的事还笑着夸她给反应的,一般只有父母和家里的猫。
现在还有李一桐。
而更让田曦薇感到失控的是,这些无聊的联想,被迫回忆起的时光,忐忑焦虑的情绪,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找不到感情出口的自己,也是因为李一桐。
因为她被点燃,再被她稳稳接住,安抚。
“该睡觉了。”
“还想看看你。”
说是这么说,田曦薇终于乖乖闭上眼睛。
很多事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张艺凡私下和李一桐说过,你待田曦薇很不一样。
张雨绮更是很早就看出来了。
李一桐也会想,是不是只有田曦薇没看出来,自己待她多特殊,有时她好像知道,有时好像又不知道。
好在李一桐并不焦急要让她知道这一切,少年人的思虑是宝贵的,让她们去思考吧,这样才会得到更多,那些思考出来的都会是这些回忆的意义。
李一桐发现,田曦薇都没怎么安慰自己,总是在说多担心多害怕,多么不在状态,她好像惊慌到忘记安慰自己了。
也怪不了她,李一桐知道她比谁都担惊受怕。
情绪后知后觉的来临,心里打开一点点缺口,泄露出委屈,可人都被自己哄睡着了,要不要把她摇醒,说田曦薇你还没哄我呢?
你忘了看看我了,田曦薇。
李一桐否定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不当回事。
田曦薇睡着了,李一桐才敢去品味那濒临死亡的瞬间。
意外发生的一刹那,李一桐感到肺部不适,很快就开始闭气,还是有些晚,氧气越来越少的同时,耳边好像也开始被碾压出轰鸣的耳鸣。
不要张嘴,不要呼吸,等待救援,李一桐无比冷静的没有抵抗这片大海。
现在回忆起来,那个时候没有想过田曦薇,也没想过任何人任何事,脑子里面只有要活下去,还有要冷静。
连害怕都没有多少,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害怕,越要忘记情绪忘记自己,听从本能的求生意志。
可是,醒来的第一声呼唤来自田曦薇,真是奇妙,自己如果真死在这里,那么对世界的最后印象就是田曦薇,而自己没有死,对世界的第一印象也是田曦薇。
那个人的声音没有颤抖,饱含坚定,坚定到有些尖锐,刺破死亡的深渊把人从地狱里面捞出来。
田曦薇具体说了些什么,李一桐听不清,只知道她肯定很伤心。
自己要是死了,多少会带走点这个人的意志葬入大海,那么田曦薇还会是完整的田曦薇吗?
是不是有点对不住她?
李一桐笑自己这种生死大事都还怕亏欠了别人。
好好复盘一下,想通了想开了,那点后怕也就没有了,李一桐又一个人处理好情绪,闭上眼睛,这是这些年以来,她最擅长做的事之一。
当一个让人省心的人
一觉睡醒,就不要再去想昨天的意外了。
两人安稳睡到天亮,太阳照进来,已经是中午。
田曦薇精神状态好很多,只是没缓过劲,还是有点木木的,李一桐疑惑昨晚明明说开了啊。
田曦薇不是那种睡醒就忘,不把别人的话当回事的人,她昨晚也都点头了,所以是为什么?
李一桐从卫生间出来,头发被打湿了点,好像瞬间刺痛了田曦薇某根神经,眼神都变得迷茫。
看来,问题解决了,还有情绪要解决啊。
李一桐心中有数,知道她是还没从情绪里走出来,说来,田曦薇就是这样特殊的人。
正常道路,要么解决问题,要么解决情绪,有时解决问题了情绪也就解决了。
田曦薇对别人是后者,对李一桐是分开的,她确实不是小孩,她都要。
因为太在意了。
李一桐心中了然,拿下毛巾擦干头发,又把窗帘完全拉开,让阳光透过落地窗直射进来,照亮整个室内。
“好刺眼。”田曦薇背着光,终于回神。
“你都没看一眼太阳,就说刺眼?”
“知道刺眼还看,我又不是肉肉。”
“肉肉知道你这么说可是要伤心了。”
“康康也因为你上次忘记给它买猫粮,和我抗议半天呢。”
田曦薇嘴上那么说,还是实诚转过身,也没想象中大太阳。
救援队在临走前对李一桐说,田曦薇情绪不对,可以在意一下。
但是刚刚酒店来送餐的员工似乎习以为常,田曦薇的冷脸并不少见,大多数时候不是故意的,只是想东西想出神,形成一种自然而然的冷淡疏离感,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面观察玻璃罩外面的大世界。
李一桐本想叫她过来讨论明天行程,但看人不在状态,怕突然一叫吓到对方,硬是把话咽下。
田曦薇不知道,她控制之后的挂脸比不控制更明显,因为和平时太不一样,平时是坐在一边也不说话,安静倾听,别人和她打招呼,她也会热情回应。
现在是浑身弥漫着一股焦躁,手不停揪着纸巾,手机放在一边有来信亮屏也不管,姿势也是坐没坐像,无精打采。
田曦薇精神不太好,反应也慢半拍,李一桐看着她打开刚刚被倒进热水的水杯,赶忙提醒说很烫。
对方懵懵的没反应过来,水就送到嘴边,果然被烫了一嘴,五官都扭在一起,李一桐接过水杯给她拿冰块。
“怎么心不在焉?”
“累了吧。”田曦薇也不明白应该怎么回答。
如果是普通朋友,可能会这么认为,但李一桐了解田曦薇,这个人惯来会逞强,如此疲倦脆弱的样子才反常。
耷拉着眼皮,眼睛小了一圈,人也憔悴了,整张脸都写着担心焦虑,自己就在她面前也无法让她完全安心下来,这次冲击太大,比上次在节目里强很多。
上次,在毕盛倒下后,李一桐看到田曦薇笑了,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现在,怎么也结束不了,李一桐是真被伤害到,经历了恐怖的缺氧。
“你看看我啊,田曦薇。”李一桐捧着她的脸说。
田曦薇果然抬头,眼仁大而黑,像是一团浓厚的墨水,目光却都是散的,人也木木的,像是魂丢了。
“你不是说我很好看吗,你再看看。”
“好看。”
“我现在没事了,我需要你也好好的,不然我会陪你一起不开心了。”
李一桐一句需要,好像打中了田曦薇的锚点,她慌张一秒,瞬间打起精神,虽然有点勉强,但是也好在走出来了点。
“你要好好看着我,不是说要好好在一起,有困难绝不撤吗?”
“明天不去下水了,我陪你看你想看的那部片子吧,这次努力不睡着。”
“好吗,小田?”
李一桐已经很久没喊过小田,自从田曦薇抗议过后,她基本都是喊大名或者别的自创称呼,只有偶尔情况特殊才会这样叫小田。
也会在人群环绕的公众场合这么叫,或者说,她只能这么叫。
“好。”
“我都答应你。”
那是第一次,李一桐感受到,有人这么害怕失去自己,这么害怕的抓住她说你不可以走,你一定要没事。
自己原来也可以对一个人来说这么重要。
以前和朋友出去玩,两人玩的很开心,分别时对方被人拍了照,拿去发通稿。
经纪人说怎么没拍到你,这样还能买个双人热搜。
“温和又没有特点,不够聪明到举世瞩目,不被人注意到,也不会成为别人的特殊。”
明明她也并不平庸,李一桐早就不会被这样的言语打击到,每个人欣赏的点不同,她不在意。
如果在意的话,也走不到现在,她不会为了别人的目光去改变自己,迎合他人。
“我脾气不好。”李一桐当时只是丢下这种会被人嘴是耍大牌的话,就走了。
在李一桐眼里,田曦薇就是和自己相反的,能喜欢上田曦薇的群体不会喜欢自己这种有些“无聊”的性格,能喜欢上自己的人,又觉得田曦薇太浮躁。
在遇见之前没人觉得两人般配,遇见之后,一切又那么水到渠成。
我是你的情有独钟吗?
田曦薇放下手机,扭头看她,眼神和刚刚平淡刷网页的样子完全不同,带着点暖暖的专注与珍视。
田曦薇对自己时总是会露出点不符合年龄的天真,对别人还有点刻意在笑,在控制情绪,在李一桐这里格外袒露,格外做她自己。
每次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李一桐都能感到她是爱自己的。
殊不知,在田曦薇眼里,此刻对视的李一桐也是这样,看着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很爱自己。
田曦薇不敢在外面和李一桐对视太久,这样分离的时候一定会很舍不得。
在家里,在私人空间当然是随她想怎么看怎么看。
李一桐问她:
“你溺水过吗?”
“有过,但学游泳是这样的。”
“你水性那么好都逃不掉的浪潮,我下河救你的话,会不会一起沉下去?”
“应该会吧。”
“那我不会救你。”
这是理智上的答案,也是目前清醒时李一桐的答案。
但李一桐内心比谁都清楚,大浪真的打过来,身体会比大脑更快,自己一定会去救田曦薇。
对田曦薇来说爱让她变清醒了,对李一桐来说,爱让自己变混乱了。
这一次旅行肯定是别想下水了,靠近海滩都会让田曦薇紧张不得了,李一桐做好思想准备,完整的假期应该只能等下次不知什么时候的旅游。
这一次,就好好陪田曦薇在酒店懒洋洋的放松一下吧,两个人在一起就很好,也不着急,未来还能去很多地方,这里也还能再来。
话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出神,下次该去哪里呢?温泉山庄或者雪山?
果然切水果真的要专心点,认真对待手上的刀具,虽然只有一道小口子,很快就会愈合,也难免留血。
田曦薇从沙发上翻下来,就像跨过窗台那样跑到她跟前,没有摄像头,也没有工作人员,可以大方牵起李一桐的手问她怎么样?
李一桐说:“进步了。”
以前还只纠结心里的内耗自责,全部心思看似放在李一桐身上,实际早已无力再去想其他事,陷入逻辑怪圈不可自拔。
现在都知道问李一桐刚刚疼不疼了,可不是不一样了吗?
李一桐早就说过,不用刻意说教,她自己也会明白的。
田曦薇说:“我问你疼不疼呢?”
李一桐哑然失笑。
自己怎么和当初的田曦薇一样,只关心自己那点心思内耗纠结犹豫了,都忘了当事人到底在想什么?
看来,自己也染上了田曦薇的毛病。
血流在手上,就像一根红线一样牵起两人。
是溺水,也是溺心。
【桐心薇泯】野獒
summary:拉萨海拔三千六百五十米,田曦薇喊她,从地心到地壳,旷古辽远,悠长绵延。
李一桐背着大包小包走到定好的旅馆门口,刚刚来得及把东西放下喘口气,突如其来的高原反应便给予她重重一击。
她憋着气着急忙慌地从登山客背包旁摸出氧气瓶扣在嘴上,好几秒后才缓过劲来,靠着旅馆大门的门框斜斜地滑下去。屋檐与蓝天界线分明,李一桐的目光上移,遥遥地在天上望见掠过的飞鸟。
氧气瓶罩里出现雾气,李一桐撩开额前散乱的粉色发丝,把眼睛闭上一会。
她开始怀疑来这散心是否是一个正确决定。
来西藏是公司出的主意,李一桐说不......
summary:拉萨海拔三千六百五十米,田曦薇喊她,从地心到地壳,旷古辽远,悠长绵延。
李一桐背着大包小包走到定好的旅馆门口,刚刚来得及把东西放下喘口气,突如其来的高原反应便给予她重重一击。
她憋着气着急忙慌地从登山客背包旁摸出氧气瓶扣在嘴上,好几秒后才缓过劲来,靠着旅馆大门的门框斜斜地滑下去。屋檐与蓝天界线分明,李一桐的目光上移,遥遥地在天上望见掠过的飞鸟。
氧气瓶罩里出现雾气,李一桐撩开额前散乱的粉色发丝,把眼睛闭上一会。
她开始怀疑来这散心是否是一个正确决定。
来西藏是公司出的主意,李一桐说不清这是不是委婉的雪藏,毕竟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霸凌、涉黑、涉赌,单拎出来一项都足以彻底封杀李一桐,还好只是捕风捉影。但公司不敢在她身上压反黑为红的宝,经纪人和她聊了一顿晚饭,晚饭结束后李一桐手机上收到去往拉萨的车票信息。
二十六岁,孤身一人。
李一桐摘下氧气瓶,把大包小包重新背到身上,推开旅馆的房门。
说是旅馆,其实就是当地居民自己盖的屋子,分出几间房当民宿。这家屋子的主人是一位大娘,爽朗有力量,原本坐在充作柜台的长桌后刷手机,见到李一桐进来便很热心地过来拿了李一桐的行李,带她进去房间里。
“小姑娘长得真俊呐,”大娘用有些不熟练的普通话说着,“看起来跟我家孩子差不多年纪,从哪来的啊?”
李一桐接过对方给她沏的茶水,顿了一下才说:“从……上海那边。”
在娱乐圈沉浮久了,她养成了待人待事都要多绕一道弯的坏习惯,听见大娘的问话也要下意识想该怎么回答。大娘看出她的窘迫,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行,那晚上喊你吃饭。”
李一桐眉眼低下去,说了声好。
她一边进房间一边回了几条来自家人的消息,犹豫要不要点开社交平台。骚扰电话都拉黑无数个了,李一桐不用想也知公开平台上的骂战只会更为可怕。
最后她还是“啪”一声关上手机,长长叹口气,扭头看向窗外。
房间不大,堪堪够放她和她的行李。床侧有一小格窗,尘涟如洗的玻璃后透出苍蓝的天,李一桐眼前的粉发被阳光照到铎上一层金边,她眯了下眼睛,走过去把窗户推开。
西藏海拔高,绵延的山上终年覆雪。李一桐穿着家居服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脑袋,刚想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很快就被冻得想要缩回去,但她眼尖,瞥到楼下似乎正有人在望她,便暂时停住了动作。
“喂!”对方仰着头喊,“你是我家的新住户吗——?”
李一桐左右两侧看了看,确定只有自己一个人从二楼探出头后,她回她:“是——”
下面的人用两只手把嘴圈起来:“我听不见——你的声音有点小,晚上我再去找你!我要先去看牛了!”
说完她也不管李一桐反应如何,转过身很快地跑走了。李一桐只看见她甩在身侧的两条颠簸的麻花辫,没看清她的脸。
那是藏服吗?李一桐想,她长手长腿的,穿起来真好看。
藏区的天黑得很晚,李一桐被敲门声吵醒时,窗外是金黄的。她揉着睡眼去开门,模糊的眼前出现一个身高比她略高的人影:
“李姐,吃晚饭了。”
视线逐渐聚焦,一张圆脸出现在李一桐视野里,和那双眼睛对视时,李一桐很明显地被震了一下。她见过的人很多,不乏俊女靓女,却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纯粹而漆黑的眼睛。她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哪家会场,下意识向对方笑起来。
那双圆润晶亮占据脸上三分之一位置的眼睛弯起来:“姐,你笑起来可真漂亮。”
李一桐跟着她下楼,陡峭险峻的台阶,脱了一半藏服的小姑娘一步能跳两阶。李一桐从上面看得心惊胆战,却也忍不住想学她的样子,好在脚要迈出去的前一秒,李一桐及时醒悟。
雪山脚下的旅馆,没有什么高级晚餐,李一桐为保持身材已很久没吃过正经饭,大米饭一放进嘴里竟然还吃出点新鲜感。大娘的女儿——李一桐现在知道了,她叫田曦薇,张开口说:
“一桐姐,你慢点吃,吃完再喝点酥油茶。你刚来,喝点酥油茶能缓解高反。”
一桐姐三个字从田曦薇口里脆生生地被叫出来,李一桐有些不自在。平时那些粉丝、队友、公司管理层,或者喊她昵称,或者喊她大名,她在团里又是最小的,长得也显嫩,少有听人喊她姐的时候。李一桐没吃几口,放下碗筷看她:
“小田,你几岁啊?”
“十九,”田曦薇凑过来把她的碗筷收走,“看着不像吗?”
李一桐笑了笑,不说话了,那确实该叫她姐。
田曦薇把厚重的藏袍脱下,露出里面干净的圆领衫,大娘穿的也是这种衣服,李一桐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现代风的破洞T恤,又撩起自己耳边的粉发,有种时空错位的错觉。
民宿里似乎没有别的客人了,既充当前厅又充当客厅的一楼只剩下三人。大娘在刷洗碗筷,李一桐坐到沙发上,田曦薇帮她端来酥油茶。
空气里有些静,田曦薇先开口:“一桐姐,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李一桐正端着酥油茶无从下嘴,听到这话眼睛弯起来:“上海。老板之前问了我一样的问题,你俩不愧是母女呢。”
她偏头看田曦薇,正好看见田曦薇嘴角处腼腆地笑出一边梨涡,把头低了一下,说:“哎呀……其实我不是我阿妈的亲女儿。”
李一桐把茶放下来:“不好意思。”
“没事,这所有人都知道——看也能看出来吧?”田曦薇笑嘻嘻地摆手,“我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
李一桐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她有些别扭地移开眼,话题转移得很生硬:“你们这墙上是什么装饰吗?”
李一桐指的是沙发后的墙纸,大片的叶子组成树的形状,对称地排列在墙上。田曦薇看过去:“啊,这是菩提叶,阿妈觉得好看就买回来了。”
李一桐原本指望着她能说点什么含义,结果半天也没等到下半句,只等到田曦薇悠哉悠哉地端起茶碗,用手指在碗沿点了三下,黑亮的瞳仁向她望:“一桐姐,喝茶!”
李一桐只好拿起碗,学着田曦薇的样子也在碗沿点三下,犹豫喝下碗里的茶。出乎她的意料,酥油茶没有她想象里那么油,反而更接近咸奶茶的口感,李一桐一口气喝完大半碗。
“好喝吧?”田曦薇很热情地向她笑,“我去给你拿耗牛干!”
她哒哒哒地跑走,两条辫子甩到肩后,风一样走,风一样又回来。耗牛干硬得李一桐难以下咽,喝完剩下半碗酥油茶才勉强把它吞下去,田曦薇还要再去给她拿吃的,李一桐拍着胸口,边和她摆手边艰难开口:“小田,算了、我吃饱了。”
田曦薇坐了回来,很规矩地把手放在膝盖上,眼睛正视前方,时不时却向李一桐瞥。李一桐给自己顺好气,注意到她的视线:“怎么了?”
田曦薇彻底把脑袋转过来:“没有,桐姐,你太好看了,我忍不住。”
李一桐眼睛弯弯地笑了一下,很清楚地看到对面的小姑娘浑身僵直了几秒,笑容里带上半分情真意切:“这么会夸人?你对每个客人都这么说吧?”
田曦薇摇头:“我之前放牛的时候就看见你在我家门口,就觉得你好看了。”
李一桐好奇:“我怎么没看到你?”
“我在那呢,”田曦薇坐在沙发上指向房间里的一个方位,“坐那放牛的时候,我带了个望远镜,没事干就往我家这边看有没有客人,就看到你了。”
李一桐又笑了一下,这次田曦薇的肩膀松下来了。李一桐说:“那之前在我楼底下喊话的是你吧?”
田曦薇说:“是,我本来就想看看你在哪间房,结果你正好把头伸出来,我就喊了你一声。”
看我在哪间房干什么?想夜袭?但这话李一桐没说出来,毕竟人家比她小了七岁,还是藏民,李一桐怕这种程度的玩笑话说出来吓到田曦薇。
大娘收拾好餐桌,招呼田曦薇照顾好李一桐,上楼去了,大概是去洗漱,客厅里人数锐减三分之一。
田曦薇给她重新倒满酥油茶,随口问道:“桐姐,你是来旅游的吗?”
“……差不多,”李一桐把过长的刘海别到耳后,小心不让口红沾到碗壁,“就是来,散散心。”
“你是明星吗?”田曦薇眼睛盯着她的发丝,很突然地问,“你染粉头发,又长得这么漂亮。”
李一桐抿了一小口茶,想了想,说:“之前是,现在不知道还是不是了。”
田曦薇一知半解地点头:“哦,那也很厉害了,桐姐。”
李一桐听她叫姐听得有点耳朵发热,她搓了下耳垂:“嗯……你条件我看也挺好的,有没有想过去当演员?”
田曦薇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演员?我不行的,我都没考上大学,当不了演员。”
李一桐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低下头去肩膀簌簌地笑,很快抬起头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泪:“没事小田,我和你说,娱乐圈里最不需要的就是学历。你——”
她本来想说你去闯闯,很及时地止口。李一桐看到田曦薇的眼睛,想起来她只有十九岁,想到,自己不能把人往火坑里推。田曦薇还是摇头:
“不行的,拍戏要去很远的地方吧?我离不开我阿妈。”
李一桐就没说话了,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其她人都没有给她发消息了,只有她妈还在问,住的地方怎么样?有没有高原反应?真的不要回来住吗?李一桐回复,挺好的,没有,不用。
田曦薇在这时问她:“桐姐,那你之后几天准备去哪里玩啊?”
李一桐抬起头看她:“小田,你给我当导游吧。”
田曦薇家不算纯正的藏民,养的耗牛不多,个位数,不卖也不怎么吃,纯粹为了信仰。李一桐上楼裹了件羽绒服再跟着田曦薇走出来,去给她家的獒喂晚饭,顺便看看那几头牛。
拉萨海拔三千六百五十米,站在这里,相当于站在了上海所有人的头顶上。李一桐心情舒畅,抬头看星星,发现自己离天只有一臂的距离。
田曦薇养的獒七岁,正值壮年,在吃饭间隙闻到外人的味道顺着风飘来,很凶狠地向李一桐吠叫。李一桐刚低下头就看见一张狗脸在灯下向她龇牙咧嘴,被吓了一跳,险些摔倒,还好田曦薇及时把她拉住。
“谢谢,”李一桐说,怕那只獒又有点想去摸它,“你家这狗……挺凶的。”
田曦薇蹲下身摸着獒犬茂密的毛发:“它叫康康,看着挺烈的,但其实和我一样有点社恐,你跟它多熟络熟络,它就不凶你了。”
她仰起头,五颜六色的藏袍下,田曦薇巴掌大的脸被暖橘色的灯光覆盖,刘海细碎,梨涡笑得特别明显。田曦薇向李一桐说:“过来,你摸摸。”
李一桐看着她,弯下腰凑过去,鬼使神差地摸了田曦薇的脑袋。
田曦薇愣了,李一桐也愣了,只有康康在埋头苦吃。李一桐手掌移开后才反应过来,很快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呃,摸错了……”
田曦薇捂了下自己的脑袋弹跳起身,像是有点气,脸上却有点红,她在原地跺脚:“李一桐,你摸我脑袋!”
李一桐心里一紧,她以为是亵渎了人家的什么信仰,自己要被扫地出门,连田曦薇喊她全名都没注意到。还好田曦薇只是说:
“我也要摸回去!”
李一桐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乖乖把头低下去,一副予取予求的样子。田曦薇呆了几秒,赶忙说:“……我开玩笑的!”
李一桐瞥她,确定她没有真的生气再把头抬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一下:“实在不好意思啊。”
田曦薇看着她的眼睛,移开视线:“没事。”
她沉默了一会,给康康喂完饭带着李一桐向牛圈走的时候再开口:“桐姐,你说要找我当导游是认真的吗?”
李一桐裹紧自己的羽绒服:“嗯。”
“有要去的地方吗?预算多少?”
“没有,都行。”
田曦薇进去牛圈转了一圈,出来了,说:“桐姐,我想了一下,现在是淡季,家里不是很忙,带你去看山看海也不是不行。”
李一桐戴上羽绒服的帽子,身体前倾一点,发丝从掖得很厚实的围巾里掉出来:“什么?风太大了——”
田曦薇搓了搓自己被冻得泛红的脸,拉上李一桐的手腕跑向正门:“我说——我和你走!”
她的手因为常年做活,磨出一层有薄有厚的老茧,箍在李一桐手腕上显得格外有力量。李一桐被她顶着风拉走,含水的一双多情目就定在她身上,弯弯地笑起来。
隔天李一桐生理期来了,在床上痛得蜷缩,又不敢吃止痛药。屋漏偏逢连夜雨,经纪人给她打了两个小时电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李一桐停止活动一段时间,对外就说因病修养,等到这阵过去,继续唱歌跳舞。
李一桐听得烦了,说声“知道了”,挂断电话。她转身把脸捂进被子里,天与人带来的好心情在一通电话里烟消云散。
“一桐姐,”田曦薇敲门进来给她送饭,坐在床沿,“吃点东西,喝点茶。”
李一桐翻过身,想笑又没力气:“田……小田,怎么什么病你都让我喝茶啊?”
田曦薇代她笑了,很理所当然:“因为酥油茶包治百病,我生理期也喝,然后就不痛了。”
李一桐坐起来,接过她的茶抿了一口。热意顺着喉咙暖融融地窜进胃里,李一桐捂了下肚子,还真没那么痛了。
田曦薇又递给她一个碗:“这个也吃了,配着酥油茶吃,热量高,吃饱了你就有力气。”
李一桐看了看碗里白色的软坨,再看了看田曦薇的脸,田曦薇说:“吃吧,这叫糌粑,能吃的,我亲手捏的。”
李一桐将信将疑,犹豫着在上面揪了一小块下来吃,到嘴里后反应过来田曦薇最后一句说了什么:“……你亲手捏的?”
田曦薇把糌粑塞到她手心里,装作没听见李一桐的问话,端着碗很快跑出去了。
李一桐生理痛了大半天,到晚上的时候有所好转,披着羽绒服下来吃晚饭。田曦薇问她明天出发吗?去哪里玩?李一桐没搭理她,吃完饭放下碗上搂。
她刚把房门关上,背后紧跟着就响起敲门声。李一桐赌气似的在原地站了几秒,接着被自己逗笑,摇着头转身开门。
田曦薇把藏袍的两只袖子都脱了系在腰上,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外,看到李一桐开门,她眼睛亮了一下:“桐姐……一桐!中午那个糌粑就是那样吃的,那个,我错了……”
李一桐第一次正式地听见她没喊自己姐,心里有些新奇,又看见田曦薇那双躲闪湿润的眼睛,绷着的背于是放松下来。她斜斜地靠在门框上,苍白的脸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但笑起来时唇形和眉眼太好看,粉发遮住一点她的眼睛,春风化雨似的,田曦薇看呆了。
“逗你的,”李一桐说,“你以为我生气了?”
田曦薇迟迟没有说话,半晌,她说:“我们明天就走吧。”
窗外有一点晴朗的阳光,澄黄地照在两人脚边。
离开拉萨,第一站去山南,李一桐在来的路上查过攻略,看西藏地名看得晕头转向,当时就决心到了当地找导游,再把一切托付给导游。
现在她找到了,坏消息是导游十九岁,好消息是导游身强力壮,有驾驶证,还能帮她拎一半行李。田曦薇拜托邻居看顾点自家阿妈,去当地租车行租了一辆越野车,把李一桐和行李一并放到车上。
李一桐上车的时候还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们这边出门都靠骑马。”
田曦薇低头拧钥匙:“又不是野人,一桐姐你这是偏见。”
拉萨的冬日晴朗,万里无云,深邃的蓝笼罩在头顶上。李一桐涂抹好防晒霜带上鸭舌帽,往肚子的位置放了个抱枕,忍不住瞥头向田曦薇看:“你真的不用抹点防晒吗?”
田曦薇摇了摇头。
她今天没穿藏袍,批了一件长款的李一桐叫不出名字的衣服,看起来薄得很,和李一桐的全副武装形成鲜明对比。李一桐看着她的脸感慨:“年轻就是好。”
“也不一定,”田曦薇笑了一下说,“我邻居也天天不抹防晒,晒得和什么似的,我晒不黑纯粹是天赋异禀。”
李一桐靠回座位上,透着墨镜望车窗外飞驰过的经幡。
从拉萨到羊卓雍错要走高速,一百多公里,两小时车程。李一桐注意到田曦薇攥着方向盘的指关节有点发白,把墨镜拉下来,用眼神问她怎么了,田曦薇不太好意思地低头:“桐……一桐姐,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开这种大车,也是第一次上高速。”
李一桐坐直身子,很快就又瘫下来,她摆摆手,重新扣上墨镜:“没事,开毁了我给你抵命。”
她这副样子反而让田曦薇放松下来,指节攥得也不紧了。藏南高速上的风景乏善可陈,一望无际的平原和远处藏在雾里似的雪山,李一桐看了一会就想睡觉,又担心没人陪田曦薇她真能把车开沟里去,就调了下车载音响,连了自己的蓝牙。
田曦薇眼睛盯着路面飞驰,余光注意到李一桐的动作:“你放歌啊?”
“嗯,”车里暖气上来了,李一桐开始脱围巾脱羽绒服,“怕你困,是要听歌还是聊天,还是你分心不了?”
田曦薇本来想选聊天,但就这聊了一会的空挡,前面有车变道,她差点没反应过来,稍微松了油门才说:“听歌吧,找点那种激昂的。”
李一桐在手机里翻翻找找,手指顿了一下,点开自己唯一的一首solo曲。田曦薇听到人声后瞪大眼睛扭头看她:“桐姐,这是你的声音吧?”
李一桐赶忙把她的脸扭过去:“好好看路!”
“哦哦好,”田曦薇应了声,竭力控制自己转头去看李一桐的欲望,“你——一桐你真是明星啊?”
李一桐发现田曦薇和自己说话说得有点着急的时候就不会喊自己姐了,一桐两个字她叫得尾调上扬,李一桐听着,摸了下耳廓:“……嗯,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田曦薇说:“我以为你顺着我的话开玩笑呢。”
车里回荡一会歌声,很快结束,而后开启新一轮。田曦薇问:“这歌叫什么名字啊?”
“没定呢,这是demo,”李一桐怕田曦薇听不懂,补充一句,“就是打样的意思,只有一小段,看效果怎么样,好就继续不好就重来。”
“我知道demo什么意思,”从李一桐的方向能看到田曦薇又笑出一边浅浅的梨涡,“我还说等回去搜这歌歌名单曲循环呢。”
李一桐突发奇想:“小田,要不你给这歌起名吧?”
“我?”田曦薇迅速转过头看她一眼,在李一桐上手掰她脸之前又扭正脑袋,“我想不出什么好名字。”
“没事,你随便想。”
田曦薇说:“好吧。”
她想了一会,指尖随着歌词的节奏有规律地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又是一遍终了,田曦薇开口:“叫野獒行吗?”
李一桐没怎么听懂:“什么?”
“野獒,野生的野,康康的獒,”田曦薇目不斜视,“算了,不太行,你别问我了。”
李一桐眼睛却亮了,她把这个名字记在备忘录里,很满意地将音量调大:“没事,就这个挺好的。”
到羊湖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但太阳还高高挂在蓝宝石上。田曦薇背着大包,李一桐背着小包,上了观景台。李一桐把自己的帽子压紧一点,有些苦恼地向田曦薇征求意见:
“小田,你说我到底拍不拍照啊?”
“拍啊,”田曦薇蹲着从包里往外掏租来的相机,头也不抬,“来旅游不拍照,那你不是白旅了?”
李一桐捻了一下自己的发丝:“可是我的头发两三天没洗,都要上油了。”
田曦薇抬起头瞥她一眼,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好看。”
风声掩盖了田曦薇的声音,李一桐还要再问,田曦薇拿着相机站起来:“我先给你拍一张,你再看要不要继续。”
“那你说我拍了发不发呢?”李一桐眼睛眨了下,摘下帽子理头发,“我公司和粉丝说我在养病。”
田曦薇凑近相机笑:“发呗,你就说西藏有神医,有世上最好的解药,看镜头李一桐。”
李一桐还没反应过来,田曦薇“咔嚓”给她抓拍了一张,眼睛笑得弯弯地把相机反过来给李一桐看:“你看,漂亮吧?”
李一桐想气她随便拍自己,看到田曦薇拍的照片后又不吭声了,她不得不承认田曦薇拍照技术极佳,构图和光影都是完美。李一桐拿着相机琢磨了会,抬头看田曦薇:“田曦薇你学过摄影啊?”
“没啊,”田曦薇的头发被风吹乱了,她低下头一手接相机一手理发丝,“你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我有没有想过去当摄影师?”
李一桐被她逗笑了,因为她原本真打算这么问。她突然喊了一声:“田曦薇你别动。”
田曦薇以为自己腿上有爬蜈蚣,一瞬间连脸上的笑都没收回去,就那么僵在原地了,李一桐很迅速地掏出手机,“咔嚓咔嚓”给田曦薇连拍七八张,拍完才说:“好了,可以动了。”
田曦薇捧着相机跑过去抗议:“李一桐!”
“没大没小,”李一桐下半张脸埋在白色围巾里,笑眼眯着,“小田导游,老板给你拍照你得感激点啊。”
田曦薇的心脏顿了一下,她很快拿起相机,把李一桐框进取景框,快门按下的那一刻心才重新跳动。她看向手里的相机,和相片里李一桐盈润弯翘的眼睛对视上,看她和她的粉发突兀地出现在澄澈的湖和翠蓝的天之间,像一缕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风,轻轻掠过,轻轻飞走。
天地辽阔,而田曦薇没来由地觉得自己被框在这个取景框里了,她吸了下鼻子,抬起头说:“一桐姐你多摆几个动作吧,我帮你拍,你发出去营业。”
李一桐低着头给田曦薇挑哪张照片好看呢,闻言奇怪地看了田曦薇一眼,她凑近了点看:“田曦薇你眼睛怎么了?”
田曦薇眼睛大,稍微有点红色就特别明显,她擦了擦眼角:“没事,头发进眼睛了。”
很拙劣的谎言,但用田曦薇那张脸说出来就格外有信服力。李一桐没多想,在原地站着拍了好几张照,田曦薇说要走的时候,李一桐说:“小田,我俩一起拍个合照吧。”
田曦薇还没从那点伤感里走出来:“没事。”
她想说没事,反正照了也不能把你留在相片里,没说出口。因为李一桐把围巾脱下来递给她:“咱俩换身衣服,我也想穿你那藏袍。”
田曦薇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把相机放到一旁接过围巾,立马又递回去:
“不……车上还有衣服,我去给你拿,你不用穿我的一桐。”
她下车的时候又把那件厚重的袍子披上了,两个袖子都穿着,人裹得很厚实。李一桐去拉她手腕:“车离观景台这太远了,一来一回得累死。”
“我去拿,”田曦薇说,轻轻挣了一下手腕,没挣开,“我不怕累。”
李一桐有些恼了,她伸手点了下田曦薇的额头,说:“田曦薇你这么死脑筋呢?我就想穿你身上这件,我生理期呢,穿点带你体温的暖和的,不行?”
田曦薇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想入非非很多,很快收敛心神,说了声“好吧”,规规矩矩地把套在最外面的袍子脱下来给李一桐。李一桐的羽绒服对她来说短了一点,但也还好,能过膝盖。
辫子有些碍事,田曦薇就把头发散下来,学着李一桐的样子将多余的头发搪塞进围巾里。李一桐穿好衣服,想和田曦薇说自己的粉头发实在不搭这身藏袍,看到田曦薇的时候却愣了一下。
“小田,”李一桐扫视她一遍,说,“很好看。”
她伸出手帮田曦薇理好披盖满头满脸的发丝,拨开细碎的刘海,指腹温热地摸过田曦薇的脸颊。田曦薇下意识在李一桐手心里蹭了一下,蹭完才反应过来,耳廓发红地移开脸。
田曦薇低着头说:“李一桐你别老摸我。”
李一桐本来摸她也是下意识,正要尴尬,听到这句话又乐了:“我摸你?”
田曦薇眯起眼睛向她呲牙齿,以为自己装得凶,李一桐却只想到田曦薇家养的康康。她眼睛笑得弯起来,拉近还皱着眉的田曦薇举起手机,偏头和她说:“别皱眉毛了,来,三——”
羊卓雍错湖面湛蓝,一尘不染。
“小田,”回到车上,李一桐趁着田曦薇休息的片刻开口,“我们这次什么时候回去?”
田曦薇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伸懒腰,开了两个小时车又出去冻了两小时,她是铁人也得除锈。田曦薇给自己扎头发,叼着皮筋问李一桐:
“我们这才刚出来就要回去了?”
李一桐笑着摇头,靠向车窗:“没有,就和你说可以开慢点,不着急。”
毕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返工。
下一站李一桐按原定的粗糙攻略要去卡若拉,田曦薇凑过来看了一眼,撇撇嘴说这地不好看也不好玩,纯骗人。她从驾驶位靠到副驾驶上,指着上面的几个地名说:
“这些,这些,都不好,去雍布拉康吧,你要拍照片的话。”
李一桐说:“那布达拉宫还去吗?”
田曦薇解开安全带,从后排座拿了点压缩饼干给李一桐:“一般我们不去的,但听说最近要刷白墙,到时候你可以去看看。”
李一桐没接压缩饼干,盯着田曦薇看了看,田曦薇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李一桐你看我干什么?”
“没,”李一桐拿过饼干笑了一下,“就是觉得你越来越像个导游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田曦薇很少叫她桐姐,更多叫她李一桐,李一桐并不反感,只是在田曦薇每次喊她时心生恍惚。藏南的旅游淡季,景点少有人至,有时候宽阔的一条路上只有李一桐和田曦薇一前一后地走着,田曦薇叫她一声“李一桐”,李一桐就感觉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她认识自己了。
也没什么不好的。
从羊湖去雍布拉康导航显示要两个半小时,好在这边落日晚,李一桐在车上雷打不动地睡了趟午觉,醒来正好看见后视镜里日薄西山。她眯起眼睛,声音里带着浓厚的倦意:
“你们这日落真好看。”
“好看吧?”田曦薇很装地戴了个墨镜,“明天去雍布拉康日昭寺,后天去珠峰,看日落日出怎么样?”
李一桐揉着肚子说:“别管明天后天了,你先给我找个休息区。”
两人在休息区匆匆吃完晚饭,到民宿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民宿是李一桐定的,只定了一间房,田曦薇拎着行李站在门口时还有些踌躇,李一桐已经先一步踏进去了:“我定的时候其她房型都太贵了,就这间便宜点,你要是不行我就再定一间。”
田曦薇没说话,李一桐看她:“小田?”
“没事,”田曦薇走进去,“省点钱,应该的。”
晚上李一桐找酒店又要了一床被子,今天是她来西藏的第三天,李一桐终于能洗澡洗头。她老家在山东,偏北方,但高中进入女团后就长年久居上海,后面红起来也是全国各地到处飞,养成了每天洗澡的习惯。
她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后长抒口气,很快裹上厚衣服,生怕高原反应和生理期一起折磨她。田曦薇在床上界线分明地盖着一床被子:
“我睡这边行吗?”
李一桐坐到床上打开手机:“都行。”
三天过去,随着她在社交平台神隐,公司又含糊其词称她去养生,那些腥风血雨也都减弱了些,但李一桐并不能确定如果自己再次出现会不会又掀起一场骂战。她翻了翻自己的评论,眉毛在不自觉间越皱越紧,神经质地下拉消息页,在看到微信的一堆消息后又返回。
一只手从李一桐侧边伸出来,斩断她的视线。
“李一桐,”田曦薇的声音紧跟着过来,“你有听见我说话吗?”
李一桐打了个激灵,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把手机抛到一边。她在原地坐了半晌,田曦薇也没再说话,时间哒哒地过去一分钟,李一桐说:“小田,我刚刚没听见你说什么。”
“也没什么,”田曦薇挠了一下脸颊,“我就是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诵经。”
李一桐愣了:“和你一起?诵经?”
田曦薇凑近过来:“是,不行吗?”
李一桐转过身看她,斟酌着说:“你确定……我能和你一起?”
“这有什么不能的?”田曦薇笑出梨涡,脸圆圆的,李一桐的视线从她的眼落到微微皱起的鼻尖上,“我和我阿妈就是开心了念,不开心也念,反正诵经诵得够多来世就能投胎好,一桐,你要投个好胎。”
李一桐被她的话震慑到了,半天都发不出声,最主要的震慑点在于最后一句。她能感受到田曦薇的赤忱,也知道她说的都出于善意,但——她依然无法理解。
换句话来说,李一桐没有见过有人能把让人去投胎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理所应当。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文化差异了,李一桐忍不住想,她和田曦薇相处得太过融洽,仿佛上辈子见过,李一桐差点都要忘了田曦薇不是无神论者。
她相信来世,而李一桐只笃定今生。
田曦薇迟迟没等到她的回应,继续开口:“李一桐?”
李一桐这样想着,正要开口,视线下意识地上移,对上田曦薇纯净如黑宝石的眼睛。她顿了一下,心也柔软一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刚刚自己眼前那双带茧的手,明白了田曦薇的目的。
李一桐笑了一下,说:“好,你带着我念。”
田曦薇看着她,脸上慢慢收敛了那种笑意,白色灯光下,她的皮肤有些透红,李一桐已经把眼闭上了,没有注意到。
田曦薇咬了下下唇瓣,轻声地念起经文,她念一句,李一桐跟着念一句,大部分发音都晦涩难懂,李一桐只是照葫芦画瓢,却也好像真的感悟到佛力。那些恶意的善意的语言结出的因果被开闸放走,李一桐睁眼的时候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小田,”李一桐睫毛低垂,真心实意,“谢谢你。”
然而田曦薇坐立难安。
天菩萨佛祖西王母,你们统统在上。
为什么我诵了经文,还是想要吻她?
床并不大,一点五人宽,好在李一桐和田曦薇都足够瘦,中间堪堪能划出一条分界线。走了一天的路,李一桐脑袋沾到枕头,眼很快就闭上了,呼吸均匀气息平稳。按理说田曦薇比她还多了开车的任务,人只会更累,然而田曦薇双手合在胸前躺在床上,眼前的天花板漆黑,耳边的呼吸轻且柔,脑子里没有半点睡意。
她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天刚破晓田曦薇就把李一桐摇醒出门,其实从民宿到雍布拉康不用多久,田曦薇纯粹是心乱如麻,要拉着李一桐和她一起受折磨。
李一桐几乎是半梦半醒地被她拉走上车,到地方被风吹得又迷糊,再看手机,九点刚刚过一分。
她被吹出点起床气:“田曦薇你有毛病啊,这么早来人家庙开了吗?”
“没事,”田曦薇一边锁车门一边说,“我们去挂经幡。”
李一桐的起床气消散了点:“挂经幡?我看网上说不是不能挂吗?”
“没事,”田曦薇又说,走过去帮她拢好围巾,“没人看着,挂了就跑。”
李一桐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稀里糊涂地就被田曦薇拉着向上走。挂经幡的地方没有围栏,下面是呼啸的山风,李一桐看着田曦薇站到悬崖边伸手要去拉绳,身上一下窜出冷汗:“田曦薇!”
“诶!”田曦薇被她喊得踉跄一下,真的差点摔下去,也冒出一身冷汗,“吓我一跳,你喊我干嘛?”
李一桐彻底清醒了,她皱着眉把田曦薇拉回来,退后好几步才把她抱到怀里:“不挂了不挂了……太危险了田曦薇,你才十九岁,能不能珍惜一下生命啊?”
田曦薇本来想生气的,但是被李一桐抱了后一瞬间她就计划有变,只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地靠在李一桐怀里。田曦薇靠在李一桐肩上叹气,知道神仙佛祖也救不了自己了。
两人在山上简单拜了一下,走到寺庙门口刚好撞上开门时间。李一桐第一次见到白色围墙的寺庙,于是暂时把刚刚的心悸扔在脑后,她指挥田曦薇:“站那,对,别动了手举起来。”
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后,田曦薇和李一桐说话总是不敢看她眼睛,她有些别扭地说:“怎么是你给我拍照啊?”
“我有灵感,”李一桐半边脸遮在相机后,剩余的半边脸在笑,“你别说话了,这个角度刚好。”
她信心满满地“咔嚓咔嚓”连拍数张,信心慢慢地检查自己的照片,然后不说话了。田曦薇跑过来和她一起看成片,她看了看相机,又看了看李一桐的脸,问:“李一桐你是偶像对吧?”
“……我自拍很好看的,”李一桐默默把自己照的都删掉,只剩下一张田曦薇似笑非笑的,她觉得这张还算看得过去就没删,“应该是没拍过纯白背景的原因。”
田曦薇没戳穿她,把相机接过来:“你站那吧,我给你拍。”
李一桐很坚决地走到另一边换了个背景。
田曦薇拍她,角度刁钻地把远处山与山之间的经幡也照进相机里,又恰好捕捉到对角线处的飞鸟,李一桐的粉发在这种纯粹的蓝里倒显得不突兀了,她的笑眼和唇角一起弯着,田曦薇的心猛然颤动。为了掩饰这种颤动,她拿开相机,视线偏向李一桐眼以外的地方。
“小田,”李一桐看着相片还是想夸她,“这加个框就能当电影截图了,你真的不考虑发展副业吗?”
她和田曦薇走进寺里,田曦薇压低声音:“出去再说,而且我也没主业啊一桐。”
李一桐瞥她,音量降低:“怎么没了?你的主业是我导游啊。”
田曦薇对她轻轻笑了一下,双手合十,虔诚地向面前的神像弯下腰。西藏这边神太多,就连田曦薇这个藏民也不知道眼前到底是哪尊佛,但她依然虔诚,只是想求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李一桐没听到田曦薇的回话,自顾自也拜了拜神像。她直起身的时候田曦薇还是没起身,李一桐在原地很耐心地等着,等到田曦薇终于站起身,脸很紧绷地转向她。
李一桐莫名心跳加速,她正要问田曦薇和神说了什么话,田曦薇开口:
“李一桐,我想和你谈恋爱。”
李一桐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田曦薇的脸色更紧绷了,“我想和你搞同性恋。”
这句话的音调微微上扬了些,角落里的扫地僧人向这边看过来,李一桐抬手捂住田曦薇的嘴,她的第一反应是:“你们这给谈同性恋?!”
田曦薇的眼睛诚实地说不给。
李一桐“嘶”地吸了一口气,余光瞥到神像自上而下威严地注视着她,没来由地感到心虚。她怕再说下去僧人拿着扫把过来赶她们,拉着田曦薇先从庙里跑出去,李一桐拽着田曦薇的手,哒哒哒地一步下两阶台阶。
到了白墙外,李一桐松开田曦薇的手,喘着气问田曦薇:“你和我才认识几天,你喜欢我什么啊?”
田曦薇看着她,出了庙,她脸上的表情慢慢松懈下来了,田曦薇圆润的黑眼睛眨了眨:“喜欢是一瞬间的事。”
李一桐说:“一见钟情?”
田曦薇说:“不是,我问了佛的,祂说我们俩有缘分。”
李一桐下定论:“见色起意。”
田曦薇不说话了,她和李一桐一前一后地走到转经轮旁边,田曦薇伸手摸上古铜色的铁块。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挫败:“我是真喜欢你的。”
“可是维持这份喜欢很困难,”李一桐也摸上转经轮,她抚摸着刻在其上的藏文,“田曦薇,你之前谈过恋爱吗?”
田曦薇怔了一会:“……没有,我上高中的时候一直在打架。”
“打架?”
“嗯,”田曦薇顺时针拨弄了一下转经轮,“别人欺负我,我还手回去,老师说我们是互殴,总不让我去上课。”
李一桐忍不住看她,上上下下地扫视她:“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能和人互殴?”
田曦薇笑了一下,梨涡浅浅:“我从小就在放我家的耗牛了,天天轮鞭子,你放心,力气我有的是。”
两人半高的转经轮隆隆地转了一圈,慢慢地停下,李一桐把话题拉回来:“你没谈过恋爱,所以把一瞬间的吊桥效应当成恋爱错觉了。田曦薇,我是偶像,不能谈恋爱,你是藏民,不能搞同性恋,我们俩没什么未来的。”
“可是我问过佛了,”田曦薇很执拗,“祂说我们能成。我知道我阿妈,她只要我开心就好,肯定也没意见。为什么我们俩不能在一起?”
李一桐沉默了一会,残忍地说出真相:“因为我不喜欢你。”
“啊,”田曦薇又怔住,“啊……”
她像是没想到还有这种回答,半天没有说话。
好半晌,田曦薇才开口:“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李一桐抬头,她真的很喜欢西藏的天,一碧如洗的湛蓝,在别处都看不到这样的天了。
她这样想着,脚步轻快地转了一圈。田曦薇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她,李一桐对她笑了笑,说:“试试吧。”
田曦薇不由自主地跟上她的脚步:“什么?”
李一桐别起脸侧的碎发,抬手点住田曦薇的额头,眼睛笑得弯,唇角也勾上去:
“试试看能不能让我爱上你。”
回程的路上,没人说话,只有那首demo一遍遍在循环。
“明天我们早点起,”田曦薇开着车目视前方,“到珠峰去,正好看日落。”
“你太累了吧?”李一桐一只手撑着脸看窗外的风景,“开这么长时间车。”
田曦薇趁着等红灯的功夫活动着手臂:“没事,我们下午不是不去昌珠寺了吗,我正好休息一会。”
李一桐看着她袖子下露出的小臂,没说话了。
到民宿后又收拾了一阵,田曦薇倒在床上,被子都没盖就阖上眼。李一桐刚想过来问她中午吃什么,喊了两声田曦薇都没有动静,她闭上嘴,坐在床旁边,给自己点了份外卖。
田曦薇一觉睡到深夜,她醒的时候李一桐甚至已经睡下了,桌上有留给她的饭。田曦薇匆匆地洗漱了一下,在卫生间小心翼翼地把头发吹干。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叹了口气。田曦薇抬起手揪住自己脑门前的一缕刘海,纠结地将它在手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十九岁,无业游民。二十六岁,女团偶像。
……般配吗?
田曦薇的纠结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上车时她就想通,没有什么配不配的,只有喜欢不喜欢。她们似乎每次都在背对太阳的方向前行,车辆刚启动,太阳从背后升起,李一桐戴上田曦薇的墨镜:“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大马路上空空荡荡,田曦薇今天扎了个马尾辫,她一只胳膊肘搭在车窗上一只手把着方向盘:“放心,开不到沟里去李一桐。”
李一桐“啧”了一声,伸手拍她肩膀:“手放下来。”
田曦薇乖乖把胳膊肘放下来了。
从山南去珠峰要近九个小时车程,中间还要休息,两人早上天不亮就出发,吃午饭的时候也才刚行完二分之一的路。
下午的时候李一桐怕田曦薇犯困,问她要不要换着开一会,田曦薇本来真有点犯困,听到她这话立马清醒了:“哪有老板开车导游睡觉的道理!上车!”
李一桐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嘟囔:“田曦薇,你今天怎么有点亢奋得不正常?”
“有吗?”田曦薇摸了下鼻子,“可能是在散发魅力。”
李一桐坐在座位上顿了几秒,说:“孔雀开屏。”
田曦薇把车开上高速公路:“雄孔雀才有尾羽,我又不是雄的。你可以夸我是那个大蝴蝶,闪闪发光。”
李一桐有点想骂她脸皮厚,又觉得自己没立场,想了想感觉更气了。她想上手去揪田曦薇的腰或者耳朵,碍着田曦薇在开车,最后只能闷闷地把蓝牙音量调大。
田曦薇被吵得耳朵疼:“李一桐!声音小点!”
李一桐靠在窗户边装作看风景没听到。
田曦薇自己上手把音量调小了。
过了一会,田曦薇装作不经意开口:“你这首歌定下来叫什么了吗?”
“定下来了,”李一桐有些意外,还是回答道,“就叫野獒。”
田曦薇很迅速地用眼神瞥李一桐:“真确定了?”
李一桐把身体坐直,微微侧过去看田曦薇,脸上浮现出那种猫似的笑:“我骗你干什么?我准备在中间加一段带有带有藏服风情的乐器,你有什么推荐吗田曦薇?比如马头琴之类的。”
田曦薇想了一会,开口:“首先,马头琴是内蒙古那边的。其次,没有,你等我回去问问我阿妈。”
李一桐连忙摆手:“太麻烦了,我到时候自己找吧。”
田曦薇用指节敲击着节奏,想起什么似的,问李一桐:“对了李一桐,你什么时候出道的啊?”
李一桐看她:“高中的时候,田曦薇你之前真不认识我啊?”
“我不怎么追星,”田曦薇说,“真没见过你。”
李一桐的表情有些郁闷:“你这话说的,那我这偶像当的也太失败了。”
田曦薇熟练掌握了扭头技巧,带出残影地转过头来对李一桐笑了一下,迅速又扭回去:“没事,我现在见过你,爱上你,就够了。”
李一桐透过后视镜瞪她,没什么威慑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远远地能望见雪山了。太阳还在身后,世界最高山脉连绵在天地之间,白雪被覆上金色的瑰影。李一桐暂时停下闲聊,很感慨地拿出手机拍照片,瞥一眼导航:
“我们日落前应该能到吧?”
田曦薇点了下头:“嗯,到扎营地就下车去拍照片。”
望山跑死马,从看到雪山到开到雪山,太阳遥遥地已经要变成夕阳。李一桐把衣服裹得紧紧地下车,刚打开车门就被风扇出了高原反应,从车上拖了一个氧气瓶才敢再开门。
田曦薇也往嘴上按了一个小型的氧气瓶,她看了看天色,绕到车另一侧问李一桐:“怎么办?”
李一桐被冻得哆嗦:“在在在在这里拍照就行,明早再进山!”
田曦薇说好,给她拍了照片,两人进车开上加乌拉山口。这里能看见四座山,也能把车停在这过夜,李一桐带着氧气瓶下车又拍了几张照,上车看照片的时候田曦薇问她:“你拍这照片准备发吗?”
李一桐低着头:“再说吧。”
太阳完全沉下去,她俩把座位放平了躺着,田曦薇把越野车的天窗开了,正好露出天上的银河。李一桐想拿起手机拍照,又想起田曦薇说的话,准备把相机放下,旁边伸出一只手拿过她的相机:“李一桐,你看我。”
李一桐下意识露出那种营业式的笑容转头看她,然而田曦薇并没有拿着相机,映入李一桐眼底的只是田曦薇那张有点圆又有点英气的笑脸。田曦薇伸手从后排座给她拿被子:“这床够厚了吧?”
李一桐看着她的脸,说:“不够。”
田曦薇又给她加毯子:“这样呢?”
李一桐把眼闭上了。
要看日出就得在黎明前出发。李一桐这一晚上睡得不是很踏实,一会梦见吊稍鬼骂她带坏小孩,一会梦见经纪人指着她的鼻子让她赔违约金,以至于她眼都还没睁开就开始摸索氧气瓶。
田曦薇给她把面罩递到手里,等李一桐平复了一点,田曦薇开始摇她:“走了,坐观光车去看日出。”
坐上观光车的时候李一桐是真后悔了,她昏昏欲睡地靠在田曦薇的肩上,听田曦薇用担忧的语气低声念叨:
“今天好像有云……不会吧?”
“别说了,”李一桐眉毛皱着闭目养神,“墨菲定律,你也眯一会。”
田曦薇就把手机收起来,把自己的帽子围巾和李一桐的帽子围巾都捂好,和李一桐脑袋靠着脑袋地闭上眼。田曦薇坐在风吹过来的方向,寒风瑟瑟中,李一桐靠田曦薇靠得更紧一点。
到了观景台,田曦薇先下车去,说是占个拍照的好位置。李一桐在观光车上摇摇欲坠地眯了一会,靠着“来都来了”的意志强撑着下车。
冷风冻得人迈不开腿,李一桐灵魂出窍,解离似的开始疑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必要来这受罪。她低头看着地上昏暗的雪面,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倏忽看到视角边缘亮起来,李一桐抬起头。
田曦薇找了块大石头,坐在上面向她笑。
她穿着藏袍在那里一坐,金光给她镀身,风把她的刘海吹起来,露出田曦薇上扬的眉型和圆润的眼,她意气风发地紧紧盯着李一桐,太漂亮了,像条风景线,周围好多人偷偷拍她。李一桐看着她看了一会,回过神要去找她,转了一圈却看到周围的人都举着手机,她突然有些不乐意了。
李一桐走过去站在人家身后,确认是在拍田曦薇后面色冷冷地拍了拍对方的肩:“不好意思,请不要拍她,麻烦删了。”
李一桐冷下脸的时候蛮吓人的,对方老老实实地删了视频,李一桐如法炮制,走了大半圈才站到田曦薇身前。田曦薇的眼睛亮晶晶的,李一桐知道她指望自己说什么,但是她张了张嘴,心里想的还是:不够。
田曦薇把帽子和耳罩重新戴上,李一桐以为她要问自己刚刚表现怎么样,但田曦薇眼睛弯着向她笑,说:
“李一桐,你带了纸巾没有?我要流鼻涕了!”
“砰咚”一声。
李一桐想,这太荒谬了。
有那么多可以爱上田曦薇的时刻,李一桐都没有选,选择的居然是田曦薇耍完帅问她要纸巾的时刻。这要是写到回忆录里,这本书都会因为这样一个情节被打上差评。
可是李一桐的心脏随着田曦薇眨眼睛的动作“砰咚”地又跳了一声。
田曦薇的鼻子皱着,因为吹了风还在泛红,田曦薇的眉毛也皱着,可能是因为冷的,田曦薇的眼睛弯着,她看到李一桐时总在笑,田曦薇的嘴很鲜艳,有些干裂,田曦薇伸出一点舌尖把唇瓣又润湿,李一桐意识到,自己想吻她。
她弯下腰吻住田曦薇。
周围又响起一圈“咔嚓咔嚓”的拍照声,李一桐不想去管。
她只要田曦薇。
田曦薇第一次接吻,浑身上下僵硬成铁块。她有些慌里慌张地想后撤,刚移开两厘米,李一桐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
田曦薇很悲伤地想,完了,初吻是鼻涕味的。
其实并不柔软,观景台海拔五千米以上,田曦薇又紧紧抿着唇,李一桐吻她像吻一尊冰。但她不在乎,甚至张开牙齿,在田曦薇的下唇上轻轻留下一个痕迹,唇瓣贴着唇瓣地和她蹭了一会。
李一桐吻得心满意足了才慢慢后撤,睁开眼却发现田曦薇脸上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田曦薇脸上烧得通红地瞪她:
“李、李、李一桐!餐巾纸!”
李一桐看着她又开始笑,从包里拿出餐巾纸给她。太阳升起来了,白雪皑皑地散着金光,李一桐坐到她旁边,沐浴在金色之中。
周围拍她们的人群散开了,有些还偷偷看李一桐,可能是怕她又过来让她们删视频。李一桐不在乎,在距离天最近的地方,她只在乎田曦薇。
田曦薇没说错,喜欢真的是一瞬间的事。
田曦薇抹完鼻子开口问李一桐:“刚刚好像有人拍了视频的,我去让她们删一下?”
“没事,”李一桐靠着她说,“看不出来是我。”
她今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刚刚接吻的时候把口罩摘下来,还是背对着人群亲的。只要自己不暴露,基本上没人能认出她。
田曦薇“哦”了一声,她的脸还在红,肩膀绷得笔直地任由李一桐靠着。她时不时扭过脸去瞥一眼李一桐,像是要说什么,然后又转回去,像是不敢说。李一桐举着手机捣鼓自拍,从画面里望见田曦薇的动作,被逗笑了:
“田曦薇,你要和我说什么你就说。”
田曦薇把围巾往上拉一点,眼睛向下瞥:“没事,就是……你,嗯,我们俩现在,就是……”
“三秒钟。”
田曦薇一下扭过脸去盯着李一桐:“我们俩现在算是在谈恋爱了对吧?”
李一桐看着屏幕,伸出一只手隔着围巾托住田曦薇的下巴,很快地把脸颊凑了过去。她拍完照片后才说:
“你觉得是什么我们就是什么。”
“我觉得你是我女朋友,”田曦薇立马接道,她伸出手去够李一桐的手机,“我看看你拍怎么样。”
李一桐把手机收起来,她确认了一圈周围没人再注意她们,拉下口罩很快地又在田曦薇唇上轻轻碰了一下。田曦薇耳朵发热,稍微地恼了:“你说话啊李一桐!”
“我觉得我喜欢你,想亲你,想了解你,”李一桐露出来的一双眼弯弯地在笑,她低声问,“你呢?”
田曦薇说:“我也是,你是刚刚喜欢上我的吗?”
李一桐点头。她想起自己喜欢上田曦薇的原因,又开始笑,田曦薇不知道她为什么笑,但她喜欢李一桐,喜欢她笑,所以也跟着笑起来。李一桐笑完了,说:“小田,你再给我拍几张照片,我们走吧。”
田曦薇一边笑一边从包里拿相机,听到这话抬头看她:“这么快?”
“嗯,”李一桐的眼睛眯起来,“我想快点回去。”
回去做什么?田曦薇没问也没听懂,但身上莫名其妙地就有劲了。
拍完照她们搭乘观光车往回走,这次换李一桐坐在风口处,田曦薇的围巾盖住半张脸,靠在李一桐的肩上沉沉睡去。李一桐看着雪山的风景,拿出手机,点开社交平台。
社交平台的账号在她自己手里,李一桐猜测经纪人笃定她不敢自作主张,所以没把账号密码改了。她望着茫茫的金色的连接天地的山,眼前浮现自己十六岁,还在上高中就被经纪公司看上。同样是这个经纪人,缠了她许久,苦口婆心和她画饼。
李一桐当时犹豫了很久,她想去做演员,但都说娱乐圈是个圈,先去做偶像好像也没差。加上那几年经济下行,机会稍纵即逝。
最后一天,她答应经纪人的邀约。
练习,磨合,四年后出道,撞上大热选秀综艺,组团又解散。兜兜转转十年,李一桐到这个时候却突然开始幻想,如果自己当年没有来做偶像,而是念完高中念完大学,踏踏实实去演戏,现在的自己应该会是什么样?
可以就这样和田曦薇在一起了吗?
李一桐坐在车上笑了一下,拿起手机编辑博文。雪山上信号不好,李一桐挑挑拣拣的,零星选了几张风景照,几张自拍,几张田曦薇拍。
她想选一张和田曦薇的合照,却在两张照片里犹豫不决,一张照片田曦薇绷着脸她笑着,很正常的社交距离,另一张照片田曦薇带着点错愕隔着围巾亲她的脸,她也笑着,但一看就不是正当关系。李一桐犹豫很久,直到观光车到站也没选出赢家。
算了,她摇醒田曦薇,想,这里信号不好,后面再发吧。
田曦薇到车上的时候脑子还很混沌,李一桐打开暖气,解开围巾,坐在位子上等高原反应缓解。她伸手摸到田曦薇的脸颊:
“走了,醒了吗?”
田曦薇被冰到打个激灵:“醒了,醒了。”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手臂,扭头看李一桐,突然凑过去抓住她的肩膀。李一桐并没有很意外,她似笑非笑地与田曦薇对视:“怎么了?”
被寒冷积压的情绪后知后觉地反刍上来,田曦薇一只手揉了下脸,圆眼睛眨得飞快,语气很惶恐,又带点兴奋:
“李一桐,往世我还能成人身吗?”
李一桐愣着看她一会,很快把眼睛弯起来,她把粉发别到耳后,伸出两只手勾着田曦薇的脖子带着她接吻。温度回升后田曦薇的唇就软了,轻轻地碰着她,虽然还有些紧张,但好在不是冰块。
田曦薇睫毛低垂地吻李一桐,吻了几秒钟后她伸出舌尖试探性地舔去李一桐的唇珠,她发现李一桐的身上还带着凉气,吻起来是薄荷的味道。
李一桐在她上唇瓣也留下痕迹,而后后撤,低声笑着:“能的,田曦薇,你今生做了很多好事,一直做下去就能有好报的。”
田曦薇说:“可是我和你谈恋爱好像会有报应。”
李一桐不说话,手掌捂着她的脖子又吻上去。
吻得意乱情迷了,田曦薇下意识想去撩李一桐的衣摆,李一桐一边惊异于田曦薇真是无师自通一边拍她手:“昨天都没怎么洗漱,太脏了,而且这里海拔高,我们先去日喀则。”
田曦薇停下动作,圆眼睛很可怜地眨了几下,伸出舌尖濡湿唇瓣说好吧。
李一桐铁石心肠。
去日喀则算是歇脚,从珠峰到日喀则海拔直降一千二百米,李一桐又开始醉氧了,田曦薇也有些受不了,在路上的休息区走走停停。
导航上显示五个小时的路程,两人从天亮开到天黑,倒在酒店的床上时,李一桐一点旖旎心思都生不出来了:“小田,我们——嘶呼——什么时候——嘶呼——去羌塘?”
中间是她鼓风机似的呼吸声。田曦薇倒在她旁边,声音有气无力:“都行,等几天,休息几天吧。”
李一桐默不作声,田曦薇扭脸,看到李一桐已经睡过去了。
李一桐和田曦薇在日喀则待了两天,时间基本上都用来休息和采购物资,剩余的什么也没做,最亲密的举动是田曦薇晚上洗澡的时候李一桐走进来刷牙洗脸。
去无人区草原要先到改则,同样要从清晨开到天黑,中途田曦薇拗不过李一桐,后半程由李一桐掌舵。田曦薇在副驾驶上扣安全带时还有点新鲜感,她把下巴搭在开着的车窗上:
“李一桐你上过高速吗?”
李一桐拉着她的后领把她拉回来:“关窗户了。”
一路往西开,李一桐在太阳向眼前移的时候把驾驶位前的挡板放下来,金光笼在她下半张脸上,田曦薇甚至能看到李一桐发尾泛出一种粉金色。田曦薇看得心痒痒:“李一桐你在前面停一下,我想亲你。”
李一桐单手将眼镜向上抬了点,露出来的眼睛转向她,弯起来。她向田曦薇勾了下手指,田曦薇条件反射似的凑过去,李一桐又看看前面空旷的道路,很快地别过身在田曦薇唇上吻了一下。
田曦薇被李一桐亲得心跳加速,她抓着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中间的扶手,被安全带拦着也要接近李一桐。李一桐把身体靠回椅背,一只手抵住田曦薇的额头:
“开车呢,别乱动。”
田曦薇仰着头亲她手心,最后还是坐回去。她看了一会缓缓下落的夕阳,扭头问李一桐:“你爱我吗?”
李一桐没听清:“什么?”
田曦薇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了,很笃定地开口:“你吻了我,你就要爱我。”
李一桐觉得自己应该震惊的,但她更震惊的是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开始习惯田曦薇的强盗逻辑。她墨镜下的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想说喜欢和爱和永远在一起和确定关系其实都可以分开,没有说。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她们居改则县还有一段距离,干脆在休息区洗漱过夜。隔天还是李一桐开车,去改则县政务中心办了要横跨无人区的手续,买了备用油,下午入住酒店。因为第二天又要开长车,田曦薇很早就睡下,睡前还敦促李一桐早点睡。
李一桐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说知道了,田曦薇已经闭上眼,没有发现。在田曦薇睡熟后她爬起身拿起手机,长久地对着经纪人发来的信息沉默。
经纪人很直白地告诉她,公司改主意了,要趁着这波风把她送上黑红路线,让她现在回去发新歌进组。李一桐有些想笑,嘴角勾了一下,惯常会笑的眼却没有半分笑意。
事情刚发酵那会只会装死发一个含糊其辞的声明,现在都多久过去了,突然要她回去蹭热度?李一桐的手指噼里啪啦在对话框里打了长段的字,要发送的时候手又抗命,点开相册的合同给李一桐看。
李一桐慢慢地看,在黑暗里继续沉默。她付不起违约金,她找不到下家,她还想演戏。
经纪人在催她什么时候回来,李一桐点开社交平台的草稿箱,找到自己上次存的草稿,选择与田曦薇保持正常社交距离的那张合照发出去,配文:来世界最高峰寻长生不老药。
看到手机上的时间,李一桐才有些恍然地发现,竟然只过去了十天。经纪人应该是看到她的微博了,给她发了满屏的问号过来,李一桐真切地弯起眼,删掉自己之前打下的话,重新编辑:“一个星期。”
李一桐和田曦薇第二天在黎明前出发,进入无人区时天光破晓云霁初飞,流云、雪山、草原、薄雾后的朝阳组成羌塘。李一桐偏过头去看田曦薇,把这些景色和田曦薇侧脸的轮廓一起印在眼里。
田曦薇很畅快地开着车,她把车窗摇下来,一只胳膊搭上去,一边笑一边扭头看向李一桐:“现在这世界上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李一桐没再去打她的胳膊,只是跟着田曦薇一起笑,她打开天窗,半个身子站在车外:“田曦薇!你开慢一点!”
田曦薇听话地把速度放慢。李一桐举起相机,一只手拿相机拍照一只手扶着天窗边缘,脸上完全消失表情管理。
她很神奇地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高原反应的胸闷气短,只有沿着风送来的草原的味道萦绕在她身侧。往这边天气就没那么冷了,李一桐没带围巾帽子,她往前靠,粉发向后飘,单手拢在嘴边:“田——曦——薇——”
下面开车的田曦薇被她吓了一跳:“诶怎么了?”
李一桐对着天上喊:“我要——和你!在一起——”
田曦薇乐了,她打开车载蓝牙,把放着的那首demo音量调到最大。她说:“我也要!”
李一桐继续喊:“我想和你——在一起——”
田曦薇接她的话:“我也想!”
李一桐笑得要流眼泪。
遥遥的,李一桐看到草原上有藏羚羊。她要拍照,想想又停下动作,重新坐回座位上:
“田曦薇,前面有藏羚羊!”
田曦薇说:“我开过去停。”
野生动物怕人,田曦薇在离藏羚羊几百多米的位置停车,李一桐调整焦距“咔嚓咔嚓”拍了几张藏羚羊,而后开门下车,“咔嚓咔嚓”开始拍风景。田曦薇把车开到G216国道旁,跟着下车去给李一桐拍照。
天太大了,地也辽阔,田曦薇拍完李一桐又给拿出手机拍合照,她看着眼前和身后相似的景色,真的生出世上只剩下她们两人的错觉。
田曦薇于是胆大包天起来,她拍完照收起手机,抓着李一桐的肩膀把她压在车门上亲。李一桐没有抗拒,只是低低地呼息。
田曦薇今天没有扎头发,乌黑亮丽的发丝柔顺地披在她的肩上,衬得她的脸圆润可爱,但她凑过来吻李一桐时刘海就散开了,露出额头和眉毛,一下又让她的脸富含攻击性。田曦薇亲了一半听到李一桐问她:“田曦薇你去进修吻技了?”
田曦薇笑了笑,低头继续吻她:“你可以先考虑在车外还是车内,李一桐。”
最后还是上车了,虽然羌塘没有珠峰那么冷,但在车外脱衣服指定也要感冒。田曦薇把后排座的东西放到前排去清出场子,李一桐坐在旁边脱衣服,李一桐其实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这么顺理成章地就成了被 的那个,她抓紧田曦薇的后背时还在想,明明自己的手比较适合做一,最后只能归结于十九岁这个比她高出的三点五厘米。
一次后李一桐就不行了,好悬没上氧气机,田曦薇笑着亲她锁骨,说不做了不做了,再做要笑场。李一桐手和腿都缠在田曦薇身上,缓过来后又和田曦薇缱绻地咬耳朵:“真不做了?”
“李一桐我和你说,”田曦薇耳朵红了一下,小声说,“你要是高反严重了这附近都没有卫生站,你就等死吧你就,到时候新闻就说你是被 死的!”
李一桐在她背上轻轻锤了一拳:“被你 死的!”
田曦薇又笑着去吻她。
等李一桐穿好衣服,田曦薇开车已经越过了藏羚羊的所在地,她从后排爬去前排,拿出手机看了看。这里彻底没有信号了,李一桐看着手机上99+的消息提示,按灭屏幕。
李一桐侧着脸,眼里流露出那种缱绻的欲望,她一寸寸看着田曦薇,用眼睛一张张拍摄她的图片,在田曦薇开口问她怎么了之前,李一桐说:
“田曦薇,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她从空旷的野生的处境里出来了,回到人间,要现实地和田曦薇讨论问题。田曦薇的手抖了一下,她转头看李一桐,看了好一会,李一桐没有提醒她把头转过去。她问:“我只想知道你爱我吗?”
李一桐想,这才几天,怎么会爱你。李一桐说:“爱。”
田曦薇对她眉眼弯弯地笑,把头扭回去:“那我在你心里就留下位置了。”
李一桐在这个瞬间特别想抢走她的方向盘和她一起栽进沟里,或者扑上去和她再 一场爱,总之就是想干疯狂的事。她觉得是田曦薇把她带成这样的,她知道田曦薇像什么了。
“田曦薇,”李一桐还是看着田曦薇,“你知道你特别像什么吗?”
田曦薇瞥她一眼,说:“什么啊?”
李一桐的表情很认真:“像你们这边的藏獒,像康康。”
田曦薇忍不住把车又停下,趴在方向盘上笑得发抖。李一桐上手戳她:“我说认真的你就是像!也不像康康,康康是家养的,你是野生的。”
“然后呢?”田曦薇转过脸看她,圆眼睛弯着,嘴角还带有笑意,“你要驯服我吗?”
李一桐沉默了一会:“……我可以陪你走一段。”
她说:“我不能驯服你。”
她们到了民丰又休息了一天,李一桐的经纪人给她的电话都打爆了,最后像是放弃了,在她微信里留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就再没消息。网上舆论没有因为她发的博文而对她宽容些许,反而又掀起一片大规模骂战。
李一桐不想管,她把手机静音,和田曦薇去班戈,去纳木错,去那根拉山口。在一个星期时限的倒数第二天,她们回到拉萨。
田曦薇把租来的车还了,带她坐公共交通去布达拉宫,李一桐靠在她的肩膀上,闭着眼听她说话:“李一桐,你如果不想刷墙我们就直接进去,但是今天估计很多人,你到时候拉着我的手。”
李一桐抓着她的手说好。
人真的很多,李一桐感觉自己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多的活人了,她不自觉把口罩向上拉,低头被田曦薇牵着匆匆走进围墙内。
内里的人就少了,李一桐放下心,田曦薇带着她慢慢地走,一步一个台阶地上楼梯。她们拜了很多菩萨,每个菩萨都拜一会许愿,互相问对方许了什么愿望。田曦薇说干李一桐这一行,身上背的业重,她许愿李一桐广结善缘。李一桐无语了一阵,说自己许愿世界和平。
其实是假的,李一桐偷偷想,她想许愿让这个世界只剩下她和田曦薇两个人,但是太大逆不道了,她就没和菩萨说。
拜完佛像去走转经道,田曦薇和李一桐一前一后地走着,手指要拂过一千八百个转经筒。田曦薇低下头,想,请保佑她,我可以不用莲叶渡我,请不要让业火再去灼烧她。
晚上的时候,李一桐在旅馆吃饭,大娘依旧热情,李一桐面对她时却莫名有心虚感。田曦薇趁着夜晚溜进她的房间,李一桐给她开门时这股心虚感越发强烈,她甩甩脑袋,和田曦薇倒在床上。
田曦薇和她说她之后想去做导游,田曦薇和她说她知道了李一桐身上发生的事情,田曦薇和她说她向神佛求过情,说李一桐,你今生来世都要好,李一桐在她的说话声里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李一桐要去赶飞机,旅馆上下都找不见田曦薇。
在她收拾好行李出旅馆时,身后“啪嗒”一声,传来窗户被打开的声音,李一桐回头。
田曦薇就站在她的房间里,手拢在嘴边,发丝随风飘扬,一如她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只是位置颠倒。
拉萨海拔三千六百五十米,田曦薇喊她,从地心到地壳,旷古辽远,悠长绵延:
“李——一——桐!我也知道你像什么了——”
李一桐用眼神问她像什么。
“像风——”田曦薇喊,她身上穿的还是那件五颜六色的藏袍,她笑得皱起鼻子,“你要做——一道野生的风——”
李一桐的粉发在风里被吹起,她拨开眼前的碎发,笑眼弯着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也什么都没说,轻声说了句好后转身离开。
她只是抬起头,眷恋西藏苍蓝的天。
【桐心薇泯】我家队长说不让我骂人
*暴躁嘴臭🍩x温柔队长🍐
*电竞文 含女子推理社六人群像
*背景游戏:无畏契约
*长篇连载
“TLS的队长跟XTT的替补成员吵起来了!”
“真的吗?怎么可能啊?snow队这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找人吵架?”
TWP电竞俱乐部无畏契约分部的食堂内,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两个女生开始八卦起来。
“真的啊,就在TLS的专属训练室!要不是戚薇教练的办公室在旁边,估计有好多人都要去看。”
“你就是brave?”李一桐扶了扶自己的金框眼镜,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电竞椅上的小年轻,长的很乖,但那副无所谓的态度看得李一桐心里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本名田曦薇,老家重庆的,今年18...
*暴躁嘴臭🍩x温柔队长🍐
*电竞文 含女子推理社六人群像
*背景游戏:无畏契约
*长篇连载
“TLS的队长跟XTT的替补成员吵起来了!”
“真的吗?怎么可能啊?snow队这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找人吵架?”
TWP电竞俱乐部无畏契约分部的食堂内,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两个女生开始八卦起来。
“真的啊,就在TLS的专属训练室!要不是戚薇教练的办公室在旁边,估计有好多人都要去看。”
“你就是brave?”李一桐扶了扶自己的金框眼镜,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电竞椅上的小年轻,长的很乖,但那副无所谓的态度看得李一桐心里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本名田曦薇,老家重庆的,今年18岁,在一年前成为XTT二队替补队员。”
“需要我报一下身份证号码吗?”田曦薇喝了口冰美式。
“不用,这些我都知道。”李一桐看着田曦薇坐在自己前队友的位置上,火气更大了,“听说你欺负我的队员了,这真的还是假的?”
“姓胡那个不是你前队友吗?”田曦薇交叉着双臂环在胸前,翘着二郎腿,眼神里满是不屑,“你问问她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怎么骂我的,嘴巴臭得要命,不注意卫生就去多刷牙,免得出来恶心别人。”
怂货就是怂货,骂不过就找队长,田曦薇心里这样想着。
李一桐的前队友,大家都叫她老胡,平时仗着自己是TLS的队员经常端架子,打压比自己小的选手们。
但老胡说的是田曦薇先骂的她,所以李一桐才来找的人,本来大家好好说都没事的,结果这小年轻的态度给李一桐整火了。
“单挑,有实力的人才配跟我谈判。”李一桐眼神阴暗,压迫感扑面而来。
田曦薇觉得这人有点意思,点头应下战来,一切都准备好后,田曦薇笑着问:“你是TLS队长是吧?”
“对,怎么了?XTT替补。”李一桐知道田曦薇要开始赛前垃圾话了,毕竟她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这样,光从两人的语气就听得出这场比赛火药味十足。
“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才配叫一。”田曦薇咬牙切齿,眼神里是止不住的凶狠,“什么才叫做真正的一。”
“这批青训生不行啊。”戚薇表情凝重的翻着青训生名单。
“那天杀的狗东西行李都收走了!”张雨绮骂骂咧咧的,看起来气得不行。
戚薇没听懂张雨绮的意思,但还是安慰着她:“小组赛在八月份,现在才二月份呢,别着急,我们慢慢找。”
“我没有着急找人,我气的是老胡走的事情,她去给总部说都不给我们说,要不是总部今天给你打电话,我们就都不知道!”张雨绮也拿起桌上的资料翻了起来,“结果她一个月前就给总部说了,总部现在才给我们说!”
“这算好的了,要是换作我们队伍刚成立的时候,俱乐部都不会给我们说,直接给我们塞个小青训就上场比赛了。”戚薇也很无奈,但话里的意思就是安慰着张雨绮不用生气。
接下来剩下的就只有纸张的翻页声。
直到木门跟墙壁发出碰撞的声音,看来开门者用的力气还挺大。
在安静的环境下这一声响给两人吓一跳,两人同时抬头。
张雨绮一脸震惊,捂着嘴说了句:“XTT的小炸弹!”
田曦薇双手插兜,仰着头站在门口,一副谁也别惹我的表情,她问:“能进来吗?”
“咳咳…”戚薇有点想发火了,但张雨绮直呼别人的外号也不妥,“怎么了?你们教练的办公室在旁边,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见田曦薇不说话,戚薇就有些不耐烦了,她刚想教育这个小年轻要敲门要懂礼貌,然后就看见自己战队的队长带着弯弯的月牙眼站在田曦薇身后。
田曦薇本身比李一桐要高,何况今天李一桐今天还穿的平底鞋,
所以戚薇就只看见了那双眼睛和高挑的鼻梁,嘴巴则被田曦薇的肩膀挡住了,就只靠那双眼睛,戚薇就已经消气了。
李一桐扒拉了下堵在门口的田曦薇,她进门后笑眯眯的说:“不用找人了,让brave来顶老胡的位置。”
“什么?!让小炸弹来?”张雨绮音量提大了,她看了戚薇一眼,随后起身去拉田曦薇的胳膊就想往外走。
“这是不要我的意思?”田曦薇很平静的问。
田曦薇明显不想走,而且她力气也大,张雨绮根本拉不动她。
“没有,李一桐在战队里地位可是很高的,基本上说的话都算数。”张雨绮见状开始哄小孩了,“她跟戚教先沟通下,我们不方便听。”
“哦。”田曦薇听到后不情不愿的跟着张雨绮往外走,顺手还把门关上了。
“为什么?”戚薇用食指敲击着桌面,眼神里的疑惑掩不住,“我们缺的是一突啊,她一个替补烟位怎么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全能选手每个位置都能玩?”
总部将分部的事情都交给戚薇来管理,但戚薇其实不想管,一边当教练一边管人的生活太麻烦了。
戚薇有暗示过上层招一个管理,但上层总是用分部就是为了你们TLS而创建的、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之类的借口堵回去。
但分部确实就是为了TLS创建的,所以大家都对TLS的队员十分的尊敬,只要TLS队员开口的事,基本上等于相当于上层的指令。
“她的天赋真的好,在没有练枪的情况下,跟我pk50个头,她拿了43个。”李一桐表情认真,一副必须把这个人拿下的感觉,“作为烟位,她的实力完全就是一突的实力。”
田曦薇一开始进XTT战队的时候确实申请的是一突,但不知怎么的给她分配到烟位去了,而且还是个替补。
自从那天起,田曦薇在俱乐部里只要有人惹她生气了,她就怼天怼地怼空气,阴阳怪气的给别人骂得狗血淋头。
这次李一桐是在赌,赌田曦薇有实力能跟她们完成五年之约。
五年之约这是TLS成立时戚薇放下的豪言壮语,她说,在五年以内,全球赛冠军,我们TLS肯定会拿到。
现在过去三年了,TLS在大大小小的赛事打出了名气,却从未触碰到过那场金色雨。
戚薇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她缓缓开口:“如果我说不呢。”
有很多选手都举报过田曦薇阴阳怪气骂人的事情,但戚薇没空管,她只知道XTT战队有个长相不错的替补是个小炸弹。
两人的眼神都像一把刀刃,对视时似乎进行着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决。
办公室里又陷入了沉默。
李一桐没忍住笑了出来,戚薇见她笑了自己也破功了,两人就这样笑个大概一分钟。
“我们去当演员算了,这么会演。”李一桐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笑。
“我还不知道你?真的是莫名其妙的戏瘾啊,”戚薇笑得喘不过气了,她努力平复心情,但语气里还是带着笑意,“你把小炸弹带进办公室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了,我给了雨绮一个眼神,她马上就懂了。”
“去总部签卖身契去了?”李一桐稍微缓过来了点,但看到戚薇还在笑之后就趴在桌子上跟着笑。
“对啊,我们相信你的眼光,而且多个暴躁小炸弹也不错,以后咱被黑粉骂了就叫brave出征,反黑钱都省了。”
张雨绮说要请田曦薇喝饮料,然后田曦薇就这么傻傻的跟着张雨绮上了出租车,脑子里想着自己一定要抢着买单。
但车开到一半她越觉得不对劲了,明明俱乐部门口有便利店啊。
阴谋论占据了她的脑海。
TLS战队这几个人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啊?然后演一出戏把我骗进小树林打一顿?我能打赢吗?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你拿了snow几个人头?”张雨绮坐在副驾驶,她转过头打断了田曦薇的幻想。
田曦薇脑海里还是几个人围着她拳打脚踢的场景呢,突然被打断脑子还有点懵:“啊?哦…拿了43个头。”
“那你挺牛啊。”张雨绮从包里拿出一小袋中药喝了起来,她打开窗户,想把中药味道散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们单挑了?”田曦薇问了句。
“因为她看中的人,基本条件就是单挑能拿自己35个人头以上。”张雨绮一股作气将整袋中药喝完,随后将中药袋攥在手里。
要求这么高?田曦薇这样想着。
能拿李一桐10个头就算得上是普通人中的强者了。
她是无畏契约分部里实力最强悍的选手,六边形战士,什么都强。
“哦。”田曦薇很敷衍的回答,但没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又提问了,“我们去哪?”
张雨绮笑了笑,脑海里浮现出三年前戚薇连哄带骗的将她拖到总部签合同的画面,她缓缓开口:“签卖身契。”
李一桐的微博里基本上都是赛事播报或者工作宣传,日常博少的可怜,但她今天却反常的发布了一条日常博。
【TLS-snow:挖到宝了,就像秋风扫落叶。(图片)】
图片是一张单挑战绩的截图,对方id被打了马赛克,操控的英雄是捷风,而“秋风扫落叶”这句话就是捷风的语音台词。
李一桐用她最拿手的英雄芮娜拿了50个人头,对方拿了43个人头,惜败。
十分钟后评论已经冲到一万条了,评论区里面聊什么的都有。
【这是找到新队员了?是谁!/好奇脸 。】
【包是新队员了,能在snow队身上拿到43个头,这是真强啊。】
【现在还有哪个选手有这实力?不会避开那些老油条们选了个新星选手吧?】
【爷爷奶奶你们喜欢的电竞选手终于发微博啦!/哭 /哭 】
【啊啊啊啊我的姐你终于发博了,期待姐带着新队员直播!!】
【挺神秘啊,id都遮了,有没有透视眼去看看那人id是啥。】
【我有一朋友认识TLS的人,听说是在试训里面的小孩选了一个。】
【老婆你多出来营业吧。/哭 你再不营业孩子们会思念过度的。/可怜/可怜 】
当晚八点,TWP电竞俱乐部无畏契约分部官方发布一条微博。
【人员变动公告:经过多方的友好沟通,遵从选手本人意愿,即日起,将@XTT战队 的替补选手田曦薇@TLS-brave(原id:XTT-brave)分配到TLS战队成为正式成员。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18岁的她年少轻狂,枪法精湛,打法狂放,她的性格就跟名字一样勇敢,但面对残局时也会冷静处理,在众多老牌战队的攻势下也毫不怯场,感谢她在赛场上贡献出许多精彩时刻,希望她能在@7v 教练的带领下完成TLS的五年之约!
欢迎brave加入TLS!(图片)】
图片里田曦薇穿着TLS的春季队服,嘴角微微上扬,对着镜头做了个小猫敬礼的动作。
算是爆冷了,本来老胡离队的消息一公布后大家都在猜测新队员会是谁。
但没想过会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替补。
田曦薇没什么名气,微博里只有三万多的粉丝,大多数还都是人机,但田曦薇不在乎这些,她觉得电竞选手有成绩就行了。
但她还是低估了TLS事业团粉的力量,半小时的时间直接将她的粉丝数冲到了三十万,整整十倍。
评论区里嘲讽的话语占大多数。
【我千猜万猜都没想到过是brave啊。】
【我就说要出个冷门选手吧!哪个儿子跟我赌的一百块,滚出来兑现!】
【TLS五年之约又废了,快去求爷爷告奶奶把老胡请回来吧。】
【这就是拿了snow43人头那个?她当替补的时候没看出有这实力啊。】
【懂个屁啊你们,当替补怎么展现实力?】
【XTT那些事精讨厌brave不是人尽皆知吗?死活都不给她曝光度,去年邀请赛brave那四杀这么名场面都不宣传的,现在小炸弹被安排到TLS,事精们后槽牙都咬碎了吧,怪不得snow队说挖到宝了。/偷笑】
【brave好棒!咱也是出息了能进TLS,妈妈为你骄傲!/哭 】
【这是谁啊?】
【让snow去治治她那臭脾气,别出来到处祸害人了。/鄙视 】
【brave实力挺强的啊,以前当替补的时候不也贡献挺多名场面吗,评论区里在嘲什么呢?/擦汗 】
【别吵了,小炸弹跟老胡都是很好的选手,老胡前程似锦,小炸弹再创辉煌,TLS团魂粉看不得这些。/大哭 】
张艺凡昨晚直播到了早上七点,在宿舍熟睡中的她被枕边响个不停的消息声吵醒了。
【戚薇邀请你别管了加入群聊】
【戚薇:把群名称改了。】
【你别管了:哦。】
【你别管了将群名称改为:田曦薇。】
【戚薇:不是改群的名字,是改你在群里的名字!】
【戚薇将群名称改为:TLS绝不撤退。】
【田曦薇:哦。】
【李一桐:欢迎欢迎/鼓掌】
【张雨绮:欢迎小炸弹!】
【李雪琴:欢迎brave选手!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田曦薇:谢谢。/爱心】
【李雪琴:凡子呢?】
【李一桐:睡觉吧应该。】
【田曦薇:怎么还倒装句。】
【李一桐:brave别骂我,/惶恐 我不倒装句了以后。/哭泣】
【田曦薇:?】
【戚薇:哈哈哈。】
【戚薇:训练室八点半集合,你们练一把我看看配合度,然后我做训练调整。】
【戚薇:练一把我们就去吃饭,作为迎接新人的迎接宴!】
【李一桐:好耶!】
【张艺凡:已醒。】
张艺凡迷迷糊糊发了消息就穿上衣服就赶到了训练室,很自觉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游戏里开了个自定义房间,TLS这边人倒是齐了,但对面还差一个。
“可能要等一会,对面那个战队的队员还在洗漱。”戚薇站在田曦薇身后,细心询问,“椅子坐的舒服不?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田曦薇摇摇头,李一桐看了看田曦薇自己带的外设,键盘是杂牌子,鼠标是四年前的罗技老款。
“要不给你换一套外设?”李一桐怕伤到田曦薇的自尊心,连询问都是小心翼翼,“我有款手感还蛮不错的外设,只不过是我以前用过的,你不嫌弃我就给你拿来,过几天我们再给你配新外设。”
田曦薇沉默了会后缓缓开口:“谢谢snow队,可以换个键盘,鼠标就不用了。”
“行。”李一桐起身走出训练室,往自己的宿舍房间走着。
她听说过XTT战队里的人不喜欢田曦薇,但没想过他们连外设都不给别人配套好点的。
不过鼠标还不错,李一桐四年前也很喜欢那款鼠标,还作为礼物送给过网友。
进到房间后李一桐打开了自己的外设柜,她仔细挑选着,最终拿出IQUNIX EZ63-精灵白键盘,全新的,还没拆封。
她将外包装拆开,用手轻轻按下W键,还真不错,磁玉轴按起来就是舒服。
戚薇就这样看着李一桐将键盘拿进训练室,她半眯着眼睛确定着自己没看错,那键盘是戚薇自己陪着李一桐去实体店买的,还有点小贵,一千六百块,但她从没见过李一桐用过这个键盘啊。
“谢谢snow队。”田曦薇抿了抿嘴唇,将键盘接下后小心的与电脑连接着。
这场的地图随机抽取到了深海明珠,很经典的一张进攻地图。
《无畏契约》是一款5v5的fps游戏,一共有四个位置,突击、烟位、哨位、信息位,而剩下的那个位置会由地图和战术安排来进行补位。
突击分为一突二突,一突负责进点,而二突需要配合一突打闪补枪来获得最高效益。
大多数地图教练都只会安排一个突击,但深海明珠这张图选择两个突击位会更好。
李一桐就是那个全能补位王。
“那我补二突。”李一桐看着田曦薇秒选了捷风,随后自己选择芮娜补位。
她们上半场是进攻方,这款游戏的每一局被分为上下两个半场,每个半场会有十二小局,十二小局之后双方就会攻防转换,攻方需要在一分四十秒之内安装爆能器,爆能器会在45秒之后爆炸,只要爆能器炸了或者把对方全杀完就算胜利一个小局,而守方任务就是阻碍攻方安装爆能器或者去拆除爆能器,当然,把对面杀光也算胜利。
游戏开始,第一把是手枪局,每方都有购买护甲、枪械、技能的时间。
李一桐喝了口水,迅速的买好一把鬼魅和一颗眼,眼是技能,也是芮娜这个英雄的闪。
这颗眼放出去可以蒙蔽敌人,敌人只要在屏幕里看到这颗眼游戏人物就会被蒙蔽双眼。
游戏屏幕里,田曦薇操控的捷风左蹦右跳的,一下蹲一下站。
还挺活泼。
要不是李一桐瞟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田曦薇面无表情她就信了。
游戏里的喷漆声响起,是田曦薇在墙上喷了个“13-0”的涂鸦,侮辱性极强。
“brave你能不能好好玩?”戚薇是拥有上帝视角的,她看着田曦薇喷出这个涂鸦的时候都想过去揪她耳朵了。
“别这样。”李一桐淡淡说了句。
田曦薇毫不在意的哦了一声。
戚薇终于明白李一桐为什么要把田曦薇拉进队里面了,天赋确实高。
fps这类游戏,说点难听的就是努力三年不如人家天赋高。
努力三年的人经历千辛万苦爬到半山腰,结果天赋高的人出生点就在半山腰。
而电竞选手最经不住的就是时间,年龄越来越大的时候反应力会下降,身体会力不从心,所以圈子里的人一轮换一轮。
如果田曦薇还在XTT当替补的话那就真可惜了,戚薇在田曦薇的身上看到了无限的可能,而且她还年轻,她才18岁。
TLS就正需要这种新鲜血液的加入。
戚薇不想要TLS昙花一现,她想要TLS辉煌无限。
最后的比分是13:6,众人摘下耳机等待戚薇的指示。
“过来给对面战队说几句话,按座位顺序来,别插队。”戚薇接通了对面的电话,对着队员们招手示意她们可以过来说好话了。
“我们又不是幼稚园小朋友。”坐在最远的张艺凡闷闷说了句。
第一个是李一桐,她温柔的笑着:“你们好我是snow,很开心你们能陪我们TLS训练,希望下次有机会我们能再切磋几局。”
对面回应:“谢谢snow可以跟我们进行这次精彩的切磋,我们一定要下次再约。”
第二个是田曦薇,她张开嘴刚准备说话,就被戚薇直直盯着的眼神搞尴尬了。
“戚教你能别看我吗?”田曦薇躲开手机麦克风,很小声的说了句。
“我怕你乱说话。”戚薇还是盯着她。
“…谢谢?”田曦薇没办法,试探性的对着手机麦克风说了这两个字,看到戚薇满意的点点头后她才用极快的语速接着说,“我是brave大魔王,你们一突没我强,下次见我你别慌,回家多去练练枪…”
还押韵了。
连戚薇都还没反应过来。
田曦薇准备接着说,却被李一桐抬起手紧急捂住了嘴,李一桐帮忙打着圆场:“她的意思是你们一突真强!她自己要多练练枪!呃…我们这边信号不好说话可能有点卡你们别听错了。”
对面不说话了。
排在第三个的张雨绮赶紧过来接下话茬:“我是qiqi!哈哈哈,你们玩的很好,这次我们险胜了哈哈。”
很尴尬的笑声。
李雪琴和张艺凡却是真笑,两人在后面捂着嘴偷摸笑着,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六人走出俱乐部大门,准备去这附近很好吃的一家炒菜馆。
“下次不能这样了知不知道?”李一桐一路上都在教育田曦薇,语气却温柔,丝毫没有指责的意思,而田曦薇则是机械的点点头。
李雪琴打了个冷颤,笑着说:“年轻嘛,技术牛,狂点很正常。”
“那艺凡怎么不这样呢?”见李雪琴还帮着田曦薇说话,戚薇严肃道,“狂可以,但是不能不礼貌。”
突然被cue到的张艺凡干笑两声:“哈哈…我没brave强,她…她…”
张艺凡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随后索性就不说了。
田曦薇将手插进卫衣兜里,低着头踢着街上小石子。
“你冷不冷?”李一桐问她。
“不冷。”田曦薇饿得慌,只想快点吃上饭。
李一桐看着田曦薇穿着单薄的卫衣顶着冷风,随后将自己的黑色大衣脱下,她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披在了田曦薇身上。
大衣里还存在着李一桐的体温,田曦薇突然感觉背上传来暖流,
她眼神里有些惊慌的看向李一桐,而眼前人带着弯弯的月牙眼,温柔的笑着说:“你只穿一件卫衣肯定很冷。”
李一桐对每个人都是这么温柔细心吗?
田曦薇没再想了,赶紧将大衣脱下来还给李一桐,她皱着眉说:“我真不要。”
见她态度坚决,李一桐也不强求,作为队长对队员关心是件很正常的事:“你鼠标换不换?那键盘好用你就拿去吧。”
“鼠标不换,键盘钱我下个月转你。”田曦薇将卫衣帽子戴上,尽量去抵挡冷风。
“金钱蛋和糖醋排骨,炒鸡和炒青菜,再来个紫菜蛋花汤。”戚薇跟服务员报着菜名,停顿了下转头问田曦薇,“小田你要吃什么?”
田曦薇摇摇头,李一桐说:“不用客气,有什么想吃的就说。”
“你们点吧,我没什么想吃的。”田曦薇低着头玩着手机,像是在给某个人发信息。
“那我就点一个我想吃的吧,”李一桐在脑海里思索了下,对着服务员说,“毛血旺,要中辣的。”
众人有些诧异,因为李一桐是吃不了辣的,平常吃个火锅都要给她备碗清水涮着吃。
吃完饭田曦薇就将自己的东西搬进了老胡以前那个房间里。
XTT的训练室和宿舍在三楼,而TLS的训练室和宿舍在二楼,所以搬起来并不算累。
房间大小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TLS的宿舍里居然还有台电脑,戚薇今天给她下达了十一点直播任务,时长要在三小时及以上。
不仅可以收点礼物钱,还可以跟粉丝路人们互动,随之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电脑上什么软件都有,应该是老胡留下的,甚至连社交软件上的账号都没退。
走得还挺急。
她没有偷看别人隐私的欲望,一股脑将账号全都换成了自己的。
但她在切换微信账号时无意间瞟到了老胡的最近聊天,FA战队经理…
FA战队?那个在国内俱乐部里待遇最豪华的战队?去年小组赛惜败TLS止步六强那个?
田曦薇没再想了,点开QQ开始敲键盘打字,这几分钟内她打字的手就没停下来过,直到微信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我是群聊TLS绝不撤退的snow。】
头像是李一桐自己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头发上和脸上都沾满了蛋糕,很明显是被人强行按进了蛋糕里。
被冒犯的她并没有生气,虽然样子狼狈,眼睛却亮晶晶的,她带着笑面对镜头,活脱脱像一只乐观小猫。
她操控鼠标点击同意,将备注改为李一桐后对面很快发来信息。
【李一桐:新房间住的还习惯吗?】
【李一桐:戚教让我带你直播打两把。】
【田曦薇:挺习惯的,我段位才钻石一,你段位比我高那么多,我们打匹配吧。】
【李一桐:我段位也不高,这个赛季没这么打,正好超凡一,咱俩刚好能排。】
田曦薇在XTT战队的时候基本上都没跟正式成员们训练过,所以她每一天都挺闲的,除了打比赛的时间外她就在网络上兼职代打来赚点外快,而自己的号却没时间打。
李一桐给田曦薇报了房间代码,两人一齐开启了房间麦,此时离十点半还有五分钟。
“你加我个好友吧。”李一桐将直播系统调好了,看着还差五分钟的时间,准备跟田曦薇聊会天。
田曦薇的好友位只有一个人,她看了看那个许久未亮起的黑色头像:肉特曼#12541。
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不用了,以后报房间号就行。”
“行。”李一桐也没跟她拉扯,不加就不加,也不会掉块肉什么的。
以前田曦薇的直播间在这个点只有几十个人,在TLS战队和李一桐这位人气选手顶梁柱的光环加持下,刚开播人数就已经到达了1w+。
虽然李一桐没宣传,但观众看见游戏房间里id名为snow的账号就立在那,消息很快就在圈里传开了,有过来看李一桐的、有路人来看田曦薇实力的、有TLS团队粉过来凑热闹看看两人会不会擦出什么火花。
田曦薇看着电脑屏幕右上角小屏里自己的样子,顺便理了理头发。
房间里开着暖气,田曦薇觉得有点热,在镜头外将加绒卫衣脱下,漏出里面的白色短袖T恤,随后坐在镜头前握着鼠标翻看弹幕。
她有个习惯,握鼠标的时候手臂会非常用力,摄像头这个位置刚好能将她的流畅的手臂肌肉线条漏出。
【brave真好看哈哈,我是你的颜值粉。】
【无美颜还能这么好看,TLS你们招人的第一标准难道是颜值吗?别打电竞了,直接出道做女团算了。】
【恭喜小田加入TLS战队!!】
【为了snow队而来!】
【snow队会不会看到我们的弹幕呀。】
“你们有什么想说的我可以传达给她。”田曦薇和李一桐都是开的是全自动房间麦,两人说什么对方都能听见。
【不是小炸弹吗?怎么变传话筒了?这不符合你的人设!!】
【咱brave是大魔王!不是小炸弹!】
【怎么还没匹配好啊,想看看实力。】
【炸弹宝宝我来啦!】
【这个肌肉线条…我哈喇子流一地。】
当有人提到肌肉线条这一点之后,弹幕节奏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
【想靠在姐姐的肌肉上。】
【感觉这肌肉能一晚上不带停的。】
【我们有姬会吗?】
【我们brave还是个孩子啊!你们不要再说虎狼之词啦!】
“感觉这肌肉能一晚上不带停的…这是什么意思啊?”田曦薇皱着眉凑近了屏幕,确保自己没有看错字。
李一桐没忍住,发出来一声轻笑。
【啊啊啊啊啊snow队在笑啥呀,好苏好苏好苏,我真的要晕倒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李一桐!】
【snow队你别笑了我害怕。】
【天呐brave这张脸真是伟大…刚刚凑近屏幕的时候我真的心动了…】
【超管呢!超管快来管一下!】
田曦薇突然意识到什么,脸颊渐渐变红,随后她低下头偷笑,观众只能看见她的头顶,耳机里很快传来“匹配成功”的机械女声,她整理了下表情,一脸正经,但嘴角止不住上扬:“该出征了。”
【这就是18岁纯情少女吗…】
【这也太反差了吧hh】
【她在脸红什么?】
【18岁黑长直暴躁甜妹能梦到温柔体贴万人迷队长吗。】
【说好的小炸弹呢!你现在不是应该激情开麦骂一顿好的吗!怎么到snow这里就不一样!你对得起以前骂过的选手和网友吗!】
【磕到了…】
【所有人都给我去看她17岁的入队采访花絮!被漂亮主持人大姐姐逗得满脸通红!巨巨巨巨可爱。】
【纯路人?brave是女同吗?】
【她早就说过自己有女朋友啊,你们别乱磕糖,尊重一下brave的女朋友行吗?】
【我不管你是谁,现在赶快从brave身上下来。】
这个段位的对局对于她们来说跟炸鱼一样,两人设置了局内id隐藏,所以队友和对手都看不到她们的id,在对局内只能显示出两人操控的英雄角色名。
两人都没有拼尽全力,反而放水努力控制着比赛平衡性。
第一把用13:5的比分拿下比赛,还是得再多放点水,田曦薇这样想着。
【就这啊?这能拿snow43个人头?技术真的一般,不如老胡。】
【嘲个屁啊,看不出来两个人都在放水?】
【大伙散了吧,没看头。】
【明眼人都看得出brave在当娱乐赛打,有些狗就是没眼睛喜欢乱叫。】
“放水了你们说我菜,不放水你们说我没电竞精神喜欢炸鱼。”田曦薇看着弹幕有些无力,说着说着又给自己说笑了,“不骂人说我不符合人设,骂人了说我嘴臭没素质,我还真怕等会给你们这些臭M骂爽了。”
“咳…”李一桐很刻意的咳了一声,示意田曦薇适可而止。
田曦薇今天才被戚薇和李一桐教育过,随后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第二把开始了,李一桐看着对方五个人将id都隐藏了,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江湖上有个传说,炸鱼车队都会隐藏id。
这把的地图是源工重镇,田曦薇照常抢下捷风,而李一桐这把本来是准备选一个她不太熟悉技能的英雄来练手,看见全隐藏id后留了一手,最后选出芮娜。
田曦薇开局正常在浴室对枪,她打了个哈欠,操纵着游戏角色。
【敌方芮娜 使用正义击杀 我方捷风】
进攻方不买眼,起了把正义,这芮娜对自己还挺自信的,田曦薇想着。
这个时候的她都还觉得一切正常,毕竟自己没认真,送出第一个人头很正常。
她切换至李一桐的游戏视角,对面集合打A,我方暮蝶封了个A大单向烟。
李一桐也没认真,她想出去对枪看看实力,但一漏头就被秒了。
【敌方捷风 使用正义击杀 我方芮娜】
两人不说话了,看着自己的队友们一个个被击杀,才20秒,对面就拿下了第一局。
“不对劲!”田曦薇差点从椅子上弹射起飞,她皱着眉分析,“十分有九分不对劲!这技术绝对不是这个段位的人。”
“炸鱼车队。”李一桐叹了口气。
队友们也发现不对劲了,我方暮蝶在公屏上发出一条信息。
【(全部)78岁老头带娃守中:炸鱼?】
【(全部)敌方芮娜:对呀,嘻嘻。】
【(全部)敌方捷风:菜就多练QAQ。】
【(全部)敌方炼狱:你们投了吧。】
【(全部)敌方黑梦:叫爹就让你们赢。】
【(全部)敌方钢索:EZ。】
这几句话给田曦薇看出火气来了,她将耳机扶正,眼神里充满愤怒:“臭炸鱼的还装上了?今天我就来戒你们网瘾。”
另一边的李一桐也被说火了,但她没说话,敲击键盘发出信息。
【(队伍)我方芮娜:加油加油。】
第二小局开始,两人成为了无情的报点机器,李一桐在黑屋摘掉一名敌人,田曦薇在浴室继续对枪,摘掉了两名敌人,但队友水平一般,最后还是输了。
第三局、第四局、第五局,都输了。
最恶心的是对面每赢下一局都会在公屏上面嘲讽几句。
队友顶不住压力了,发起了投降。
但田曦薇和李一桐可不愿意投降。
对于队友们来说这局是折磨局,他们只要一漏头就被秒,心态早就打崩了,但李一桐还不停打着字安慰队友。
她和田曦薇每个小局最少都能摘下敌方三人,对面的捷风和芮娜是实力最强的两位,枪法和意识确实都是顶尖,但这局不能输。
【(队伍)78岁老头带娃守中:投了吧,我真打不下去了。】
【(队伍)别压力我我会爽:这还打什么啊,快投了下一把行吗。】
【(队伍)心事哥:服了,我输一晚上了…想着最后一把打完睡觉还遇到炸鱼哥。】
【(队伍)我方芮娜:没关系,大家加油,找出对面破绽我们能赢的。】
【(队伍)心事哥:赢不了的。】
【(队伍)我方捷风:能赢,我说的。】
第六局即将开始,李一桐做出了一个在正常对局上会被问候父母的决定。
她存了两把的钱,起了无甲冥驹。
无甲就是不买护甲,冥驹则是游戏中最贵的枪械,是一把狙击枪,即使是打中身体也能将敌方一击毙命。
俗称大狙。
屏障落下,李一桐在脑中不停思考着对策,开启队伍麦开始指挥队友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让队友尽量听不出她是snow:“对面喜欢打A,A大会来三个,然后浴室会有两个人去跟我家捷风对枪,暮蝶不要着急下A大单向烟,等我大狙摘了人头再下。”
暮蝶也开麦了,他声音里充满了不耐烦,却也听了李一桐的指挥没着急下烟:“凭什么啊?你起个无甲大狙击我都不想喷了,你还指挥上我了?投了行…”
话还没说完,冥驹的枪声与狂徒枪声同时响起,像两颗流星在天空中相互碰撞。
【我方芮娜 使用冥驹击杀 敌方捷风】
【我方芮娜 使用冥驹击杀 敌方黑梦】
【我方捷风 使用狂徒击杀 敌方芮娜】
李一桐一枪穿了两个,而田曦薇正常操作拿下敌方芮娜人头。
暮蝶人都懵了。
“下烟。”李一桐说。
在李一桐的指挥下,队友们终于开窍了,虽然每局打的都还是很艰难。
比分来到了10:11。
对面也不嘲讽了,看来是准备认真比赛了。
此时来到一打一的情况,对面只漏了两秒的脚步声,连李一桐都不敢确定那人会在二楼还是包点后,但田曦薇只能架一个点,如果选错了这把就输了。
不能让对面拿下赛点。
暮蝶开麦激动道:“在二楼!相信我!”
田曦薇没移开视角,还是在架包点后。
时间过去了五秒,对面还是没漏。
田曦薇觉得这个位置不行,她呼出一口气,提枪准备切换位置。
“别换位置了!就架二楼!”暮蝶被输赢冲昏了头脑,忘记了“队友打残局千万别打扰”这个最基本的素质要求。
用田曦薇的话来说,就是老子打残局的时候别在我耳边狗叫。
就在她漏出去的第一时间,敌方子弹几乎是擦着她的头皮射去。
对面马枪了。
田曦薇在那一秒疯狂分析着弹道是从哪个方向射来的。
她迅速提枪定位,敌方头部就这样直直映在准星里,鼠标左键被重重的按下。
【我方捷风 使用狂徒击杀 敌方炼狱】
“别叫。”田曦薇看着包点后敌人的死亡影像盒,收起枪械玩弄着爪刀,“我打残局别说话,吵得很。”
此时来到了赛点局,这把赢了就是真的赢了,李一桐和田曦薇也不装了,最后一把直接火力全开。
为什么不早点发力,两个人都有着不同的见解。
李一桐觉得重在过程,她一直在指挥,是为了让这些路人队友也能学到东西,让路人队友也有参与感,如果她和田曦薇一开始就火力全开估计早就杀疯了。
田曦薇觉得让对面先狂会,让他们觉得这把稳赢,然后我们这边慢慢扳平对局,他们就只能干着急,结果最后我们最后一把火力全开,打他们跟打小孩似的,这种剧情才会让对面接近崩溃边缘。
这局李一桐没有再指挥队友了,她开着房间麦,默默倒数着。
“3…2…”两人站在B大,准备提速冲进包点,李一桐手上捏着眼,将最后一个数说了出来,“1。”
话音刚落,田曦薇使用凌空和逐风这两个技能冲进包点,包点内的三个敌人就这么看着飞在空中的捷风,而李一桐在她冲进去的那一刻就已经将眼放出,包点内的敌人全都被蒙蔽了。
完美的配合。
两人干净利落的清扫完包点内的敌人,简直就是降维打击,根本就没队友什么事。
敌方还剩下两名敌人。
跟自然反应一样,两人同时冲进B走廊想去堵住回防的两名敌人。
两人的大招点数刚好凑齐。
B走廊内响彻起捷风与芮娜的大招台词。
“看招!”
“瑟瑟发抖吧!”
飞镖声与枪声同时落下。
“攻方胜利。”
直播间里满屏的666飘过。
【黑子说话!我们brave大魔王真正实力看清楚了没!】
【好帅…】
【太燃了吧,给我看火热了。】
【我宣布这是我心中的突击双子星。】
【突击双子星!牛哇!】
【炸鱼还给你们炸燃了?】
【你懂个蛋啊,知道什么叫氛围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