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卿涛】窄门
* @澧荃 约的稿,感谢金主,合作愉快www
*后半截写得轻飘飘的,自己也没想清楚很多问题,可能会很虚
*人物性格纯属捏造,是我的妄想,和二位老师莫得关系
窄门
你们要努力进窄门。
——路加福音第十三章第二十四节
票是朋友寄来的。
老友在剧院工作,体谅她爱看话剧又不愿费心抢票,每每有什么新作便给她留两张座,偶尔附张短函,托快递寄来,她感念这份体贴,几乎一次不落地出现在剧场,事后还要奉上几十到千字不等的点评。
董卿拆开信封,两张长条门票滑落出来,她夹在指尖,亦及时接住要亲吻地面的便条,漫不经心地扫过去:主演是你的老同事,人气...
* @澧荃 约的稿,感谢金主,合作愉快www
*后半截写得轻飘飘的,自己也没想清楚很多问题,可能会很虚
*人物性格纯属捏造,是我的妄想,和二位老师莫得关系
窄门
你们要努力进窄门。
——路加福音第十三章第二十四节
票是朋友寄来的。
老友在剧院工作,体谅她爱看话剧又不愿费心抢票,每每有什么新作便给她留两张座,偶尔附张短函,托快递寄来,她感念这份体贴,几乎一次不落地出现在剧场,事后还要奉上几十到千字不等的点评。
董卿拆开信封,两张长条门票滑落出来,她夹在指尖,亦及时接住要亲吻地面的便条,漫不经心地扫过去:主演是你的老同事,人气挺高,一票难求。
她于是知道这场是什么剧目,闭眼揉了揉眉心,将两张票随手夹进玄关搁着的《莱蒙托夫抒情诗选》,换上拖鞋,走到客厅,陷进沙发里。
这不是董卿第一次收到《情书》的票——上一次是几个月前,她在演播厅忙得兵荒马乱,助理敲敲门:“卿姐,周主任找。”
随后那人便走进来,黑发束成高马尾,套着件灰色针织罩衫,那几日北京风大,她大约畏寒,脖子上便缠着圈丝巾——上世纪的搭配,董卿腹诽。
“周主任。”面上她仍恭敬问好,从实习生手里接过稿件,顺理成章地叮嘱小姑娘两句,省去抬头同她对视的尴尬。
“还是大忙人。”来人同她打趣。
“不比您。”背绷得笔直,近乎刻意为之的挺拔,她垂眼翻阅台本,涂着透明护甲油的食指将页脚按出一道凹痕。
“忙什么呢?”像是没察觉她的冷淡态度,那人自说自话地提问,董卿手上动作一滞,台本“啪”地落在地上,惊得助理一个激灵,慌忙赶来整理好无辜散落的纸张,轻手轻脚搁在她身侧的椅子上,怯生生喊她:“卿姐……”
“你们董老师就这个脾气,”她对面的女人反应迅速,唇红齿白地笑起来,“不想回答的问题就发火,不关你事——”她挥手驱走小助理,向前两步站得离她更近些,“我又惹你生气了?”
不,哪有,怎么敢,没机会——您上次同我说话是几个月之前了,哪有惹我生气的时间呢。
“周主任有何贵干?”她眯眼,终于抬头望向对面的眼睛,演播室灯火通明,璀璨灯光照进她的瞳孔,漾出一片琥珀色水光,纯良如涉水麋鹿——依旧是她拙于应付的一双眼睛。
“我记得你喜欢看话剧。”那双浅褐色眸子的主人从包里掏出两张票,好脾气地递给她,“有空就去看看吧。”
那时她伸手接过的也是两张瘦瘦长长硬卡纸,上面标着时间地点,“山西保利,”她挑眉,“周主任好兴致。”
再然后就是演员,主演名字突兀映入眼中,并呈不断放大的态势,宇宙爆炸之初一般迅速膨胀,她揉揉眼,周涛两个字依旧磅礴地压过来,天旋地转地将她包裹其中。
她愣怔地看了几秒手上的票,又抬头看看站在面前的人,努力将二者联系起来,白纸黑字写下的就是盖棺定论,所以这接近一个通知:周涛离职一年多后找到自己,用两张价值580元的前排票宣告转型,她去演话剧了。
或许她该感激,好歹是580元而非80元的二楼座。
“我看过剧雪版,”董卿将那两张票推回去,无视对面人尴尬的笑,“愚蠢的剧本,三流酸腐文人的妄想,再怎么翻拍也翻不出花,小布尔乔亚的自我感动罢了。”
“我宁可在家睡两小时也不会去剧场浪费时间。”她作总结陈词,铿锵得像在下战书,“周主任走好不送。”
这是董卿式逐客令了,来人叹口气,转身推开门准备离开,却不轻不重落了句叹息给她:“有时我真不明白你在抗拒什么。”
“……周涛,”她回头,喊住那人行将远去的衣摆,同雨水一样柔软的眼瞳对视,“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
高挑的女人在门口停顿片刻,像个嵌进门框的剪影,她望向那张自己极熟悉的、闭着眼也可勾勒的侧脸,女人忽地笑了,明丽的笑意攀上每一条细纹,她没有回头:“努力进窄门吧,董卿。”
以前不是这样的。
至少16年10月前不是这样的,她喊“周主任”是出于调侃而非讥诮,每每被对方板着脸教育再这样就扣工资,她趴在床沿,手里把玩一缕鸦黑长发,翻过身,嬉皮笑脸对上周涛的眼睛:“好的,周主任。”
她喜欢周涛的长发,董卿发质差,常年烫染致使本就细软的头发枯槁焦黄,常自嘲手感不如麦秸,周涛却不,天生能给洗发水拍广告的好发质,乌黑浓厚,锦缎似的披在身后,她于是常随手挑一缕,在一同过夜后的清晨、在浴室氤氲的水汽间、在慵懒的性//事后,她将黑发绕上手指,玫瑰洗发水的香气便也缠上指尖——像个隐秘的吻。
家庭生活早已名存实亡,她人在北京,家在上海,往来两地像倦飞候鸟,和丈夫保持心照不宣的冷淡,维持面上的和乐便是极限,她从来懒得管男人在外多少桃色绯闻,丈夫便也默契地不过问她的感情生活——现代人都进化出了冰冷的不锈钢心脏,亲密关系不得善终,给彼此“留空间”是最后的遮羞布。
她没问过周涛的情况,谈论家庭对她们的关系毫无裨益,是过界的危险行为,索性闭上眼,闭目塞听便是不存在,掩耳盗铃也算大智若愚,用carpe diem给自己催眠,抓住现在及时行乐,而现在就是短暂的快乐,是周涛同她躺在一张床上的事实,是指尖缱绻的玫瑰香气——董卿闭着眼去吻年长女人,确信蜉蝣是宇宙间最幸福的生物,只管朝朝暮暮,身后洪水滔天又与我何干。
就在那个与8月、9月别无二致,与上一个、上上个10月也分毫不差的10月,她们在央视老楼附近的出租屋里,电视开着,无聊的综艺节目喋喋不休制造出热闹的声色,她躺在床上,仰面望向天花板,要从无尽的虚空中看出永恒来,周涛在她身侧,黑发凌乱地散着,手指滑过她臂弯下几道嶙峋肋骨:“以后多吃点,你瘦得就剩副骨架了。”
“这样好看。”她反驳,侧身朝向情人,“周主任不也是?为了上镜连火锅都不吃,这才是对自己狠心。”
“以后倒不必了。”周涛和她面对面躺着,她得以细致观察那张不施粉黛的脸,她年纪大了,皱纹比自己还多些,但皮肤真好,细腻白皙,几乎能冒充二十岁小姑娘,五官端正,分开看好看,桃花眼柳叶眉,鼻梁挺拔嘴唇红润,组合起来更挑不出错,小孩觉得她亲和,中年人能寻见山口百惠的影子,爷爷奶奶辈夸她端庄大气,挑不出错的长相——她看得认真,不由生出几分嫉妒,伸手恨恨捏她腮帮,又有些不舍,垂下手后知后觉察觉她在说什么:“彻底转幕后了?晚会都不主持了?”
“辞职了。”周涛纵容她放肆,轻描淡写地回复,冲她眨眨眼,“以后没人跟你争C了。”
董卿坐直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退了出租屋,没要押金,问周涛要回钥匙,把女人不多的几件生活用品打包寄走,最后用一封电子邮件结束两人关系,口吻公事公办得仿佛应对工作,没留商量的余地。
周涛找过她,在离职之前,言辞恳切:“我第一个通知的就是你——”
“那我是不是还该向你道谢?”她倚着办公桌,双手抱在胸前,“谢谢周主任对我高看一眼,辞职这么意义重大的事竟然提前一个月通知了我,我简直要感动得落泪了。”
“因为我不希望连你也要从新闻得知消息,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
“天啊,我竟然得到了周主任的偏爱,这是何等的荣幸!”
“……董卿,”周涛安静地站在她面前(像无数次,她们在后台候场时,周涛站在她面前),“你这样我们无法交流。”
“你在抗拒什么呢?”她于是也安静下来,然而周涛似乎不能忍受沉默,轻声问她,“我以为这是个新开始。”
“周主任,”那时她也是垂着眼,似笑非笑的模样,“但凡新开始,都意味着旧的结束。”
董卿不是念旧的人,从来不是。
被回忆绑架是弱者所为,而她无法容忍软弱——因此总是不回头地向前走,姿态决断得像扔掉的不是过去,而是一只碎花瓶。
她从不把自己的抗拒归结为念旧,如有必要,和周涛并肩作战的日子也能像从二十楼抛下一张面巾纸一样,被她扔到不见天日的垃圾桶里。
但她老是想起自己刚到央视的日子,赶上学徒制的末期,彼时如日中天的周涛做她的导师,第一课是念安德烈·纪德的《窄门》,“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可他们的悲剧也正因如此,”她提出质疑,“阿丽莎以为自己的存在便是窄门,在通往上帝的路上需要同爱搏斗,热罗姆愈爱她,就愈要远离她。我见不得这样人为的悲剧。”
大她五岁的女人合上薄薄的书册(这五年使她多了多少智慧、豁达和通透啊,她几乎能为一切问题找到答案),睫羽投下两道灰翳,日光照在她身上,她看起来竟有些不可企及的神性,给她解答的声音近乎悲悯:“几乎所有悲剧都是人为的,董卿。”
“那门就那么窄,容不得两人并行?”
“我们生来并非为了幸福。”周涛答非所问。
后来她被扔去西部频道锻炼,埋头啃晦涩的专业资料,守着低迷的收视率挣扎,周涛出入于综艺台,早已功成名就家喻户晓,楼道里谁遇到都得喊声“涛姐”,几台节目忙得兵荒马乱,似乎也不太想得起这个学徒,偶尔遇到时客套地问一问近况,再叫她看书。
看书看书看书,那段时间她沉在书堆里,从播音主持的专业书到节目需要的方方面面的冷知识,一个人呆久了像与世隔绝,也不需要外界嘈杂的喧嚣。
“你要努力进窄门。”周涛说。
那门在哪儿?她进去了吗?
05年董卿以为自己触到了门框,金碧辉煌的舞台像个堂皇梦境,周涛站在她身侧,而她如坠云端,被巨大的亢奋裹挟得无暇思索意义几何,后来者在解读她的成名史时惯于将那个除夕视作拐点,从此她大放异彩势不可挡,成了高蹈于盛世的使者。
可周涛站在她身侧,平静、镇定,她熟悉的悲悯藏在微笑下,发酵成某种讽刺:“年轻真好,还能为这样一台晚会感到兴奋。”
“……什么?”
“晚会是种高烧的狂热,”女人若有所思,望着舞台而非她,“群体的狂欢,大型催眠——因此不要放大它的意义,也不要放大身处其中的自己。”
那一瞬间她有种被戳破的自卑,周涛总有看穿她的能力,她刚想化作人海中的泡沫,粉身碎骨也万死不辞,就被揭穿只是自我满足,而后那台晚会像灰姑娘过了期的魔法,再没有闪闪发光的金粉和锣鼓喧天的音乐,她站在情绪的废墟中,精准地完成每一个微笑,完美地度过了整场春晚。
等一切结束后,周涛仰头看舞台灯光渐次熄灭,几乎所有人都离场了,而她近乎着迷地等待火焰冷却,忽地开口:“路是这样窄么?只是一脉田埂。拥攘而沉默的苜蓿,禁止并肩而行。如果你跟我走,就会数我的脚印;如果我跟你走,就会看你的背影。”
董卿几乎怀疑她是否在同自己对话,后台只留了两盏顶灯,灿金光芒跌进她的瞳孔,周涛站在距离她不过一米的身侧,却离她如此遥远。
“什么?”她心存不甘地提问,痛恨在她面前总像个白痴的自己。
“顾城的诗,”女人悠悠笑了,比舞台上的笑容更真实(然而,她思忖,这笑容就没有丝毫伪饰、全然真心吗?),“你问过那门是否容得了两人并行,这是答案。”
“新年快乐。”在她的惊愕中,周涛拎起包,在她肩上轻轻一按,“早点回去休息吧。”
再往后就是08年,期间她跑遍全国、拿了不计其数的奖,被现实的繁忙卷着便无暇思考形而上的命题,而这一年的春晚,她首次站上了周涛的位置。
那道门又浮现眼前,这次不再是晚会的华彩,而是周涛——她望向裹在礼服裙里的女人,如蒙神谕,阿丽莎是热罗姆的窄门,而她要走进窄门,必然要同周涛搏斗,要越过她,要拥抱她,她是她通往某项至高事业的唯一阻碍,亦是那事业本身。
她抬眼,对周涛笑了。
周涛在暗处站着,背影挺拔如旗杆。
她攀援上去,附在人耳边:“由于你,我的朋友,我的梦想上升到那么高的地方,以致任何人间的满足都会使它跌落下来。”[1]
“你能找到你的幸福吗?”[2]周涛回以低声质询。
——当然可以。
她年轻、聪明、野心勃勃,贪得无厌地什么都想抓住,不断攀升的云梯之上渺远的窄门自然要进,可也舍不得放弃同行者,春晚后她邀请周涛同行,意料之中地被拒绝,但之后,她同意一起看《恋爱的犀牛》,继而是《爱比死更冷酷》和《两只狗的生活意见》,最后,当她提议留下过夜时,周涛没有拒绝。
董卿推开出租屋的大门,从鞋柜拎出两双拖鞋,租来的公寓没几件家具,冷清得没一点生活气息,周涛跟在她后面走向卧室:“你未免太艰苦朴素了点。”
“这样最好。”她打开卧室门,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光,周涛伸手打开灯:“这里像住着个心理变态。”
直白的灯光羽箭一样刺进眼睛,她叹气:“那您就是在破坏犯罪现场——喝点什么吗?”
“有酒吗?”
“没有。”
“茶呢?”
“也没有。”
“我能选什么?”
“白开水。”
“一杯白开水,谢谢。”
于是她捧来两只高脚杯,像模像样地斟满水,举杯朝向周涛:“敬您一杯。”
女人将酒杯靠过来,和她的杯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谢谢。”
“你一个人住这儿?”周涛环顾房间(却不显得窥探隐私),卧室面积不大,一张床一副桌椅一座衣柜一览无余,粉刷得雪白的墙壁和头顶煞白的灯衬得十几平的房间开阔如同雪地,董卿躺倒在床上:“我喜欢这样,家什还没行李多,随时都能出走。”
“所以也不愿意回家?”周涛躺在她旁边,呼出的气流掀起一撮碎发,“你好像飘在天上。”
“这是洒脱,”她定定地看那人的眼睛,伸手去拂纤长睫毛,“我不需要家。”
周涛笑着躲开她的手:“明天我就找人给你这屋提个字,蘅芜苑。”
“那你快在家门口种点竹子,改叫潇湘馆,我俩好配一对。”她脱口而出,不觉脸红。
周涛没有回答,笑意尚未完全收敛,将她一缕额发拨到耳后,而后轻轻探过去,鼻尖触到她的鼻尖,她仰头,暴露一截脆弱脖颈,凑出一个吻。
起初是试探性的、极轻柔的,她有些干涩的唇碰上周涛红润的,继而她咬住对方的上唇,像嘬取玫瑰花蜜,于是世界颠倒,衬衫剥落扣子,半身裙和丝袜褪去,她在混沌的吻中焦躁不堪,愈发热烈地索求身下人瓷白的肌肤,恨不能溺死在温柔乡。
“摩西到达了流着蜜与奶的沃土。”她宣称,“我拥有你。”
周涛只是笑,寂静漫上房间,填满狭窄的卧室,过了好一会她才听到楼下商场促销的背景音乐,罗大佑不合时宜地唱“你不属于我,我也不拥有你,姑娘世上没有人有占有的权利”,她悚然,从余热中惊醒,公式化地往女人唇边又印上一吻,心脏却沉重如精铁——这是个谶言。
接着似乎又发生了很多事,信息时代日新月异,无线电波携着讯息发散在世界每个角落,北京城翻新又做旧,五环六环膨胀了好几倍,值得她纪录的却寥寥,周涛去大型节目中心做主任了(“周主任。”她这样调侃,没想过一喊就是好几年)、出国进修、结了婚有了孩子、16年春晚彩排名单上又出现了周涛的名字她可能要回归台前了(她还天真,因此抱有这般不切实际的妄想),不变的是她们的关系,除去在美国的那年,隔三差五地,她们总会约在出租屋见,头几次还会找个借口,买到心仪的书了你也来看看、一起看电影吗、美术馆新开了展要不要去,后来连这外衣也不要,走道里她们相遇,微微颔首:“今晚?”“十点。”纵是外人听见也无妨,这是周涛与董卿间的摩尔斯密码,是隐秘流传的接头暗号,几个字就可擦肩而过,面色平静如水,一些微小的涟漪漾在空气中,谁也解不开。
见面频率不算高,工作忙是一方面,她们也都清楚这段关系持续的诀窍在于其轻巧廉价,像楼下便利店的便当,典型工业社会的产物,无任何黏糊糊的感情成分,所以十天半月见一次是情调,次数再多未免不懂分寸,是要惹人生厌的。
她以为日子要一直这么过下去,世界千变万化天翻地覆,她和周涛还是守着话筒和舞台,白日她赤足奔跑,虔诚地朝拜窄门,夜幕降下后还有朗月清风,她卸下妆,露出中年女人的疲态,香水气味挥发得只留若有若无的余韵,周涛坐在床沿翻一本她的藏书,听见开门声时抬眼:“回来了?”
——而后就是掀起的白床单、细碎的汗水和皮肤光滑的触感,无休止的拥抱、亲吻和爱抚,被她咽下喉管的细微喘息和三流情话,一切结束后宇宙归于阒静,她将周涛的一缕长发束在指上,好像这样就可以束住这个人,指腹滑过柔顺发丝,时间也将如此平滑地顺流而下,每日都如地球运行般毫无变化,在她真正抓住永恒之前,万物的秩序将保持不变。
直到轨道脱落那一天。
董卿后来检索回忆总是无法找到准确的不归点,由果索因容易想当然,好像冥冥中命运已给出预兆,没有察觉只是因为她一厢情愿地天真着,09年她被调去大型节目中心分明暗示了这个人不可能满足于台前的方寸之地,后来干脆连春晚都不主持了,除了几台重量级晚会轻易见不到人,这是厌倦了话筒的临床病灶,至于16年的回归,那只是回光返照,连“观众朋友们明年见”都不说,显然做好了万全准备,要来个彻底的告别了。
但她傻,还傲慢,以为自己熟悉的就不会变,以为周涛和自己本质是一路人,必然离不开舞台和观众,以为……以为倘若要进窄门,只能在主持一条路上闷头前行。
2016年10月后她不再和周涛联系,一个月后女人正式离职,走之前台里办了欢送晚会,慷慨地请了所有人,连实习生和清洁工也不放过。她经过准备室,透过玻璃窗看见他们为周涛准备的横幅,“一个时代的谢幕”——俗气透顶。
张泽群在群里@她:“周主任请客,董卿你去吗?”
“家里有事。”
“什么事比我们周主任离职还重要啊?”这次是朱军。
深呼吸,不能爆粗,她心平气和删除对话框里“死人了回去奔丧”,没来得及编好借口,有人替她解了围:“之前就通知过我了,这次她确实来不了,以后我另请。”
头像是她女儿的照片,小姑娘模样随她,也是明眸皓齿笑逐颜开的样子,她失神地伸手去戳手机屏幕,终于意识到至今为止自己对周涛知之甚少。
或许只比那些人多一点,那些从送别宴回来叽叽喳喳夸赞“周主任这是急流勇退”“真正的智慧”“以后会有新的事业吧”的小姑娘,她关了办公室的灯,在黑暗里沉沉垂下头,走廊里脚步和笑闹声渐行渐远,董卿环住自己。
……我有时想要一个拥抱,为此甚至想冲出门到他们聚餐的火锅店,想回到我们的出租屋,想向我无情而慈悲的情人乞怜……但那是不对的。
她摇了摇头,那是不对的,“主啊!您指出的道路是一条窄路——窄得容不下两人并行。”
黑夜温柔地包裹她,像周涛的拥抱,董卿吸吸鼻子,发觉自己流了泪。
或许有更绝望的发现,譬如她爱上了周涛,迟来八年,后知后觉,在一次哭泣中确立。
而现在为了这份爱,她不可自拔地仇恨她。
北京文艺圈不大,核心来来去去也就那百来号人,她依旧常能听到周涛的消息,混在无数其他人的新闻中,不用两小时就能遗忘。
朗读者耗费了她绝大多数精力,她第一次有一档称得上属于自己的节目,为此通宵达旦呕心沥血不在话下,这档节目之外的一切她都不关心。
第一期播出后她战战兢兢看评论,谢天谢地,铺天盖地的好评,全网交口称赞,说节目是纯净的精神家园,而她俨然成了执剑捍卫中国人心灵最后一片净土的雅典娜。
绝妙的讽刺,董卿想,她自己的精神尚且一片混沌。
周涛发来祝贺短信:节目效果很好,我女儿很崇拜你。
那你女儿可真有眼光,她腹诽,把收到的讯息删除。
谁要听你的恭维呢?每天都能收到上百条信息,满口夸赞董老师你的节目多高雅朗读多动人故事多有教育意义,她在镣铐里跳舞,交出一份男女老少都满意的答卷,只有周涛不该这么说。
周涛该一眼看出她在哪些方面下了功夫,同时一针见血地指出旁人根本不会发觉的问题,她太爱这档节目了,浇灌过多心血,个人烙印浓重,再轻松的片段都有董卿式宝相庄严,内核又太央视,周涛会说俏皮话,“看来看去还是艺术人生”,又刺又毒,扎得她哑口无言,“你给他们的只是他们想要的——能理解的深奥、可炫耀的雅致、供自矜的小众。”
“我女儿很崇拜你”——那你呢?你对朗读者、你对我有什么看法?
第二季播出前工作人员开会,有人提议邀请周涛,附和者不在少数,理由充足——您和周老师熟悉她应该不会拒绝、周涛老师主持人出身朗读水平一流、周老师自身也有很多故事几乎能契合大半主题……董卿坐在人群边缘,手上是策划案,翻得哗啦哗啦响,等他们讲完才抬头:“还有其他人选吗?”
当然,一档背靠央视、口碑好、收视尚可的综艺永远不会缺嘉宾,拟邀名单很快开出长长一串,散会前她突然开口:“问问白岩松。”
“……白岩松老师?”助理不放心似的确认一遍。
“和我私交不错肯定会来、名嘴出身朗读水平高、背后可挖掘的故事多且知名度广,”她合上策划案,“不行吗?”
“散会我就给他打电话。”刘欣拍拍她的肩,“都听你的。”
“主题都确定了,卿姐?”又有人最后确认。
她揉揉眉心:“倒数第三期改了吧。”
“窄门?刘导拟的,我倒觉得还挺好……(“有点突兀,”朋友微笑,“听董老师的,改了吧。”她几乎为这宽厚感激)您要改成什么?”
停顿三秒,大脑发热,“阿丽莎是热罗姆的窄门”,“当你远离我时,我爱你更深”,“如果我跟你走,就会看你的背影”,她闭上眼:“痛。”
“改成痛。”
董卿已经很久没听到周涛的消息了,她的职业生涯迎来第二次巅峰,朗读者第二季顺利收官,诗词大会稳稳当当办到第四季,纵使离开春晚舞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十几年前就有人告诉过她这些大型晚会不过是高烧的狂热,置身其中的她们可替换作任何笑容可亲发音标准的机器人,而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周涛找到她、递出那两张票前,她以为自己人生的这一页已经揭过了。
其实并非没有想问的,比如你原来喜欢这样的?(第一次上床后,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周涛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其实我不喜欢赖声川”——后来赖声川也被她邀请去了朗读者)比如你从未告诉过我有兴趣从事戏剧行业(可你又告诉过我什么呢?),再比如……你现在另寻了一条路,那门还在吗?
但她不需要答案。
“努力进窄门吧,董卿。”
——我的心魔是你,我的欲望是你,我的我是你,我的……我的窄门是你。
我有时痛恨对你的爱,因为它是我身上最美好的东西,我的一切美德都由此而来。是你使我超过我自己。要是没有你,我会重新落到我那平庸天性的可怜的水平上。
——可你呢?
丈夫回来时她正欲出门,“你去哪儿?”男人随口问。
“看话剧。”有两张票,但她委实不愿邀请丈夫同去,幸而男人并不在意,她吻了吻睡梦中的儿子,轻轻关上门。
《情书》是一场灾难。
她在前排看得仔细,剧本同几年前剧雪版相比毫无改进,周涛的个人魅力弥补不了情结失当,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在一起(他们简直有一万个条件在一起),也不明白漫长的岁月中怎么可能只爱一人,不明白张明亮不知所起的执著也不明白路佳佳所求何物——说到底,情书是一场从导演到编剧都粗制滥造的灾难,她早知如此,却抑制不住地感到愤怒。
……为了这样一出剧目,你离开了我。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路佳佳,话剧临近尾声,莱蒙托夫的诗作最后的烘托:
“蔚蓝的海面雾霭茫茫,”
它肤浅、庸俗、破碎,在我看过的话剧中只勉强算三流,你却甘愿献身其中。
“孤独的帆儿闪着白光!”
你根本不适合话剧,你庄重过头、官方烙印深刻,你出入于幕间,让诗变成报道,让表演变成献礼,你格格不入。
“它到遥远的异地寻找着什么?”
你不该离开——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是什么,但我清楚——我知晓话筒和舞台搭建了你的骨骼,观众和热闹填充了你的血肉,我都明白。
“它把什么抛在故乡?”
你快回来。
……求你快回来。
大幕合起,又重新拉开,周涛容光焕发地鞠躬谢幕,观众席爆发经久不息的掌声,她费了很大的力气都没能抬起手掌,视线停驻于舞台中央春风满面的女人。
她忽然想起,周涛从没做出过一同进同一扇窄门的承诺。
更多的欢呼潮涌而至,后排小姑娘几乎是在尖叫,她从那些闪闪发光的眼中看到真诚的赞美与感动,高涨的情绪将场内气氛推至沸点,灯光澎湃,音乐热烈,互动环节举起一片手的树林,争先恐后要向周涛提问。
而她坐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在轻快的笑声和和谐的讨论中濒临窒息——并非周涛同话剧格格不入,剧场内唯一的局外人是她自己。
周涛兴许看见她了,兴许不曾,但这不重要,现在她要站起身,离开这喧嚣的孤独之地。
董卿站起来,她动作轻缓,像游出鱼群,没有人注意她。
现在她站在出口前,隔着漫长的热闹,她只能看见周涛晶亮的眼睛——她曾为这双星子般闪耀的眼睛着过魔。
“再见。”她无声地告别,推开了门。
“你们要努力进窄门。”
“都准备好了,你尽管去吧。”
——那么,你找到你的幸福了吗?
[1] 安德烈·纪德《窄门》
[2] 帕特里克·莫迪亚诺 《青春咖啡馆》
Fin.
乖来抱
金智秀和苞娜找到附近最近的一家便利店挑了两根冰棍,结完账之后,金智秀把手上找的散钱塞进了口袋,金智秀一边撕着甜筒外面的纸包装一边说着:
“烦,办信用卡被拒了。”
苞娜一脸疑惑的看向金智秀:“啊?为什么?”
“他让我写经济来源。”
“你写的什么?”
“中路兵线。”
苞娜无语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像看若志一样的眼神看着金智秀:“……你是不是有病。”...
金智秀和苞娜找到附近最近的一家便利店挑了两根冰棍,结完账之后,金智秀把手上找的散钱塞进了口袋,金智秀一边撕着甜筒外面的纸包装一边说着:
“烦,办信用卡被拒了。”
苞娜一脸疑惑的看向金智秀:“啊?为什么?”
“他让我写经济来源。”
“你写的什么?”
“中路兵线。”
苞娜无语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像看若志一样的眼神看着金智秀:“……你是不是有病。”
“明天你再去办,别再写什么中路兵线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哦,知道了,过几天吧,不好意思懒癌犯了。”
金智秀咬了一口香芋味的甜筒和苞娜从便利店出来,好巧不巧碰到了远处和朋友一起出来玩的金珍妮,金智秀愣了神,一直盯着金珍妮和那些自己不认识的人,似乎是发现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金珍妮扭过头和金智秀四目相对,金珍妮看见金智秀愣了愣,装不在意的扭过头。
人群中间,金珍妮显得格外耀眼,身穿碎花裙吊带和一袭长发,让金智秀想起了当初她们在一起时金珍妮总是软软糯糯的叫她姐姐。
“我好像,看到金珍妮了。”
一旁的苞娜吃着甜筒看着刚刚过去的一行人:“我也看到了。”
“我又爱上她了。”金智秀痴迷的说。
“上!”苞娜在一旁助力道。
金智秀不紧不慢的咬了一口甜筒,冷气直击大脑,哆嗦了一下:“过几天。”
“....你这拖延症要改。”
“拖延症怎么改啊,过几天再改行不行。”
“你忘记当初了?”
思绪拉回遗憾破碎的那年,想起的是那些零零碎碎的回忆,和对她的念念不忘,金智秀看着苞娜的眼睛,今天势必要不留遗憾。她手捏拳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到:“女人有很多种,但是,我必须是痴情种!”
走过去的金珍妮脑海里想的是刚刚和金智秀对视的情景,瞟过去的那一眼就看见金智秀上身穿着短T恤,下身穿着运动长裤配着一双白鞋,那清晰的马甲线一眼就勾住了她,的,魂。
“这么多年没见,感觉,现在变得很 会 do 的样子。”
金珍妮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丝弧度。
一晃过去了好几天,金智秀正翻看着朋友圈,刷着刷着刷到金珍妮的一条朋友圈:“不开心🥺”下面一条定位,定位是在汉江公园。
坐在汉江边的金珍妮发完朋友圈,看到了金智秀为这条朋友圈点了一个赞,她放下了手机,因为这是一条仅金智秀可见的朋友圈。
“今天务必要把姐姐再次拿下。”
借着散步的名义金智秀去了汉江公园,看见坐在远处的一个小小身影,为了避免认错,金智秀又仔细的弯下腰看了看,没错了,穿着露肩衣的,绝对是金珍妮。
金智秀忍住内心的喜悦走进,看到金珍妮身旁的微醺,明白她喝了酒,自然的坐到她旁边,望向远方的风景:“跟姐姐说说,jendeuki为什么不开心。”
突然传来的清冷音呼叫着只有她们两个知道的专属外号,金珍妮回过头,金智秀已经坐到自己旁边了。
小样儿,果然来了。
金珍妮按耐住上扬的嘴角,假装失落的应道:
(嘴上说的):“因为今天天气不好,所以心情也不好。”
(心里说的):因为很久没跟姐姐亲亲了。
好想,好想你....好想抱着你咬舌头。
好想.....好想跟你一直缠绵....
金智秀听了笑了笑:“要每天开心哟。”
眼见自己又把天聊死了,气氛处于尴尬,金智秀想了想,可不能让这么好的机会泡汤。
“唉,分开这么多年,好久都没有被人拿捏过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我这张脸才是拿捏你最好的单品,懂不懂啊,姐,姐。”
爱装酷但很会撒娇
真是要了金智秀的命了
眼看时机到了,金智秀已经把持不住了。
金珍妮用小到只要她们两个人才听的到的声音装作已经醉酒的样子说道:“好喜欢姐姐啊。”
“你说什么?”
其实金智秀听到了,她不确定,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金珍妮不言语,脸上泛着红
“你是真醉还是装醉?”
金珍妮努力的演绎着,金智秀越靠越近,在自己再三确认一下,确定了金珍妮已经醉了,缓缓开口:
“我也还是喜欢你。”
目的达成,金珍妮又装作醉醺醺的语气摇头晃脑的看着金智秀:“所以你现在是已经喜欢上我了吗姐姐?”
金智秀邪魅一笑:“以前也是。乖,来抱。 ”
双方目标达成!
苦栗
剥开握在手心里的板栗时金珍妮会幻想酥甜的感觉沁入心脾,等到色泽鲜亮的栗子被犬齿咀嚼,金珍妮竟尝到了苦涩。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金智秀送来的不是吗?
金珍妮坐在病床上摇了摇脑袋,带着涩味的板栗顺着喉咙咽下,还挂在点滴的右手又再伸进包好的黄色板栗纸袋里。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亮起眸子往窗外瞟了一眼又迅速收回。棕红色的糖炒板栗被金珍妮揉在手里直到小手掌上全是黏糊糊的才肯将它完整剥开放进嘴巴。
金智秀今天一定也会来的。她想。
金珍妮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痛,在用尽全力伸长胳膊打翻医院床头柜上倒满水的水杯之后,累倒在一旁沙发上的母亲......
剥开握在手心里的板栗时金珍妮会幻想酥甜的感觉沁入心脾,等到色泽鲜亮的栗子被犬齿咀嚼,金珍妮竟尝到了苦涩。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金智秀送来的不是吗?
金珍妮坐在病床上摇了摇脑袋,带着涩味的板栗顺着喉咙咽下,还挂在点滴的右手又再伸进包好的黄色板栗纸袋里。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亮起眸子往窗外瞟了一眼又迅速收回。棕红色的糖炒板栗被金珍妮揉在手里直到小手掌上全是黏糊糊的才肯将它完整剥开放进嘴巴。
金智秀今天一定也会来的。她想。
金珍妮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痛,在用尽全力伸长胳膊打翻医院床头柜上倒满水的水杯之后,累倒在一旁沙发上的母亲才惊醒过来,打开灯光的瞬间迅速按下急救铃。
紧接着,金珍妮的视线开始模糊,直到失去意识。
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一次次在深夜逃脱恶魔的掌心。金珍妮嘴角苍白,整个人越来越消瘦。在医生的建议下,父母最终决定把正在经历疼痛中的金珍妮送去市中心的三甲医院,那里有足够资历可以给她做手术的专科医生。
其实金珍妮没什么感觉,从身体不舒服去医院体检,到确诊子宫癌住院观察的这一个月,她已经几经生死了。前来诊断的许多医生都明确说了没有十足的把握,也就是说,一旦金珍妮踏进了手术室,就只有一半的可能活着走出来。
没人想要冒险。
可她真的太难受了。不定时的阵痛,药物也控制不住的呕吐,如果可以选择的话,金珍妮宁愿尝试一次切除手术。这样的生不如死的感觉,就像是在等死,死亡从来都不是最恐怖的,恐惧的是一个人要坐在病床上数着日子等待死神到来。
好不容易求得的一线生机近在咫尺,父母把她送到这所医院的住院部,和主治医生约好了一个月后的手术。在金珍妮还清醒的时候做了术前体检和采血。
因为是在早上空腹采血,母亲趁她现在状态还不错便说了先去楼下给她买点早餐,金珍妮乖乖点头,答应了一会拿到采血报告就自己回病房。
按照护士的指示,金珍妮把医用棉棒轻轻按在右臂抽血的血管处,稍微松开一点还能看到有一点血色染在白色棉棒上。
昨晚没怎么睡好,早起的时候又实在懒得打扮,金珍妮就披散着头发,穿着病号服坐在等候区的最前方,肩膀上还披了一件母亲怕她冷又盖在她身上的卡其色外套。
“Jennie?”
梦里无比熟悉的清冷音突然降临现实,金珍妮猛地抬头,日思夜想的人竟然正站在她面前。
金智秀穿着一身白大褂,戴上眼镜,手里还拿了一些患者资料和两盒药,刚刚过肩的头发被随意扎至耳后。现在二十八岁的她还是那么好看啊。
真的是你。
金智秀一怔,而金珍妮坐在她面前都快哭出来了。
“金......金智秀。”
从大一刚认识的时候开始,金珍妮就知道金智秀不擅长安慰女生,所以每次在她惹金珍妮生气后就只会呆呆的坐在她身边一动不动地等她哭完再和她说话。就像现在这样。
金珍妮的眼泪实在没有办法憋住,再次看到金智秀的瞬间,这六年间所有的思念都翻涌上来,一串串晶莹剔透的露珠滴在医院的地板上。金智秀仔细上下打量了她两秒,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确认自己还有多余的时间后才慢慢坐下靠在她身旁。
金智秀把刚刚从护士长那儿拿来的资料和蓝色药盒放在腿上,一只手握住金珍妮的手腕,一只手蹭过金珍妮的手背接下医用棉棒。她把金珍妮的胳膊抬高了一点,然后熟练的一边朝着胳膊吹气一边把棉棒翻转横过来在血管处轻轻擦拭。
“这样止血更快一点。”金智秀低着头,说话声音很轻。
金珍妮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和金智秀似乎都回到了六年前最相爱的那个夏天。
不知道是不是人心作祟,每到重逢时刻,大脑永远都要把这些年的经历一遍遍在脑海重复,目的是为了让人类记住美好,记住伤痛,记住自己的选择。
完成医生理想的金智秀敏锐察觉出了金珍妮的身体状况不妙,金珍妮偷偷转头抹掉挂在眼眶里泪水,然后压低了咽哑的嗓子和她说,“确诊了子宫癌”。
金智秀明显顿了一下。
作为这家医院年轻的疼痛学专家医师,金智秀当然清楚治疗子宫癌的最佳方案就是通过手术切除整个子宫,但其中必须要经历的痛苦也可想而知。金智秀抬眸看她,金珍妮不清楚那是以何种心情表达出来的特殊意味。
怜悯、震惊、难过,全都不是。是心疼。是在悬着的心脏边缘用锋利的刀刃划在最脆弱处的疼痛。
为了尽快岔开沉痛话题,金珍妮开口问她为什么还要取药。
“帮病人拿的。”金智秀尴尬地笑了一下。
是啊,她一个医生,帮她的患者取下药又有什么好问的呢。金珍妮埋怨自己真的很不会找话题。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的画面未免有些太尴尬了。太久没见,太多情绪无法表达,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关系如初。
金智秀只好开始询问对方现在的具体病情,以及居住的病房号和手术时间。金珍妮一一回答。
“智秀。”在金智秀说完“回见”打算离开的时候金珍妮突然伸手牵住了她的手腕。
金珍妮突然不知道自己又在说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突然叫住了她。
“没什么。”金珍妮又松开了她的手。
又能说什么呢。想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要坦白自己一直再想她?还是以卑微的姿态问她能不能复合?可是当初明明就是自己选择抛弃她的不是吗?!
任何人都有资格过问金智秀的事情,唯独金珍妮没有。
金智秀在她面前站了足足一分钟也没走,然后弯下腰抬眼看她,白大褂的衣角蹭过裤腿。
“我送你回病房吧。”
母亲拎着一碗馄炖回到病房的时候,金珍妮正一个人站在窗口凝视楼下墙角的白色玫瑰花。
“宝贝?”母亲满脸欣喜的把女儿爱吃的食物买了回来,迅速打开餐盒包装袋的样子仿佛在向金珍妮摇尾巴,就是“快来看啊,我给你买了什么好吃的”的意思。
金珍妮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瞥她一眼,低头暗自掐着手指。
“妈,我今天看到金智秀了。“
和大多数恋爱一样,金珍妮和金智秀开始于大学迎新晚会上的偶遇;和大多数分开的理由一样,金智秀和金珍妮的结束在大四毕业的当天。
金珍妮的父母很不愿意承认自己家的女儿“异于常人”这件事,所以当金珍妮满心欢喜地把女朋友金智秀带回家的时候,两个人收到的只有家人漫无止境的羞辱和唾骂,尤其是金智秀。
“结婚生子是全世界所有女人都要经历的一道坎,你和另一个女人怎么能在一起?”母亲的嘶吼声从厨房传到客厅。
“既然你也知道是坎,为什么非还要我过?”金珍妮被狠狠扇了一个巴掌。
金智秀的处境更差,送来的礼物连同她整个人都被金珍妮的父亲扫地出门,闹出的动静很大。当着周围街坊领居的面,金珍妮父亲对着金智秀破口大骂,就差没把手上的棍子摔在她身上了。
没有一个大人理解她,没有一个大人出来拦他,也没有一个大人站出来护住她。
金智秀只能低头站在所有人面前,被迫接受这个世界的恶意。
金珍妮被母亲扣在楼上,任凭怎么哭喊也没有用。之后被迫断开了全部联系,金珍妮被困在家里哪也去不了。父母和家里的亲戚每天都在想尽各种办法如何“纠正”女儿“错误的取向”。
通过室友的帮忙牵线,金珍妮才知道她和金智秀的“这件丑事”被父母捅到了学校,无处不在的欺负和侮辱鞭打在金智秀身上,最后被迫休学一年。
金珍妮毕业的时候金智秀想办法躲过了大人们的视线才终于见到她。
记忆中是那年的最后一个39度夏天。
金智秀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她,可是得来的却是无情的推开。矛盾瞬间爆发,金珍妮不想因为她毁了金智秀的一生,金智秀却执意在她耳边说了一万句“我爱你”。
“我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和你去对抗这个坏掉的社会。”金智秀牵住金珍妮的手。
“可是我不愿意。”
为了保留最后一点自尊心,金智秀一句话没说就自觉地走进了黑暗。
后来听说金智秀转去其他学校研读了医学,再后来再也听不到有关金智秀的任何消息了。
没有我,你会活得更好。
可是,多可笑啊。
父母期盼了一辈子的“结婚生子”,却断送在意外患上子宫癌的金珍妮身上,必须切除整个子宫才得以保全性命。在心里谩骂了几千遍,甚至是几万遍的“变态”,却成为了受人敬仰的青年医师。
如果把这段人生经历拍成电视剧放在黄金档播出,应该也有很多观众喜欢吧。
金珍妮住院的那段时间金智秀常常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路过金珍妮的病房看她。今天是“刚好有个病人要来住院,我送她过来,顺便看看你。”,明天是“我来这边拿资料,刚好路过,就来看看你。”,后天可以是“我等我同事下班,刚好在这边,就走过来看看。”
金珍妮每次都要笑她理由说得很烂,但又忍不住牵着她的手不放。
做手术前要按照医嘱定时服药,冲泡开就像是石油拌上点石灰。金珍妮总说太难喝了一直躲,金智秀就呆在她身边一边劝她要乖,一边把药水喂给她喝。
术前还要做一个更加全面的身体检查,没有哪位家人可以比一个医生更了解全过程。所以金智秀自觉充当起陪护,白天一有时间就下班摸索过来照顾她,晚上怕她突然腹痛就在医院申请了职工宿舍,但却很少去住,大部分时间都呆着金珍妮的病房里。金珍妮腹痛的时候金智秀可以第一时间教她用何种方式缓解,做完胃镜和肠镜的时候金智秀会呆在金珍妮身边轻拍她的后背顺顺气让她更好的吐出酸水,还要蹲在她身边提醒,“不要咳得太用力,会咳出血的。”然后金珍妮就会乖乖听话。
等到金珍妮有力气的时候,还会时不时借着出门透气的由头偷偷跑去金智秀的办公室。
“金医生,你这个月的......”
推门而入的护士在主任医师办公室看到坐在摇椅上玩弄听诊器的金珍妮后一脸震惊。
然后卫生间就传来几声低沉克制的咳嗽声,金智秀走出来盯着护士看了一眼,迅速把她手上送来的几盒蓝色药物一把收下塞在药筐里。
“你们医院的护士都可以不敲门就进你办公室?”对方走后金珍妮凑到金智秀挑起猫眼用暧昧到极致的语气问她。
“没有。”金智秀把眼镜摘下来扣在桌上,自己歪着脑袋朝对方笑,“只有你敢。”
“人家刚刚明明都敲门了,是你在玩听诊器没听见。”
哦。金珍妮应声。迈着步子走到金智秀面前,一边戴上听诊器一边把它贴近金智秀的胸口,饶有趣味的听对方的心跳声。
金珍妮的父母像是在年近花甲的岁数突然开了窍。虽然拉不下面子再去和金智秀低头说道歉之类的话,但也默许了金智秀一直陪在金珍妮身边。偶然遇到两个小孩独处的时候,母亲便自觉的站在门口不再打扰。
数着手术的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既无聊,又有趣。
外面阳光灿烂,有一道光也落在金珍妮肩头。她站在窗边向远处眺望的时候瞥见了楼下的玫瑰花。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现实,金珍妮看见有朵白色玫瑰花被微风吹起裙摆。
那朵白玫瑰歪七扭八的攀附在墙角最隐蔽的背光侧,就算是正午最盛的阳光也只能照见它一半的躯体。
站在光芒下,或者躲进黑暗中又有什么分别呢,总好过像金珍妮这样每天被迫缩进这间房里。
临近手术,越来越多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金珍妮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
金智秀从背后走过来的时候金珍妮嗅到她身上那本不该属于她的香水味道,是很清新的樱花香,但金珍妮却觉得有些刺鼻。
亲手冲泡好的药物被送到金珍妮面前,她有些木讷的摇头。
“很辛苦吧?”
“再乖一点的话,我明天可以送你一朵花。”金智秀站在旁边,稍微推了一下脸上的金丝眼镜。
金珍妮亮起眼睛,像是逃跑在森林里的小鹿在迷失前的最后一秒看见了希望。明亮的眸子一眨一眨,她歪头盯着金智秀看了良久才冲她笑。
“你也会骗我,是吧?”
她们对视的时候,金珍妮想说不如你抱抱我吧,不如我们去摘楼下那朵白玫瑰吧,不如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一起去旅行看海吧。
为什么夏天也不能站在阳光下,为什么还要躲在角落里,为什么你不敢陪我去做些更加疯狂的事情?
金珍妮没再说了。扶着金智秀的手,把苦涩的药水当成蜜饯喝进肚子里。
一个月过得很快,手术也出奇的顺利。
刚苏醒的那天金珍妮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金智秀,为此她一个人在心里暗自伤心了好久。父母说金智秀今天临时有个手术要她执刀没办法来看她,金珍妮信了。
很快,第二天金珍妮醒来的时候又在她的世界里看见了金智秀。她抱她,她说昨晚睡觉的时候又梦到了她,她在心里想着要让自己早日痊愈可以和她重新相爱。
再后来一连几天金智秀都没有出现。好像是她真的很忙。
“Jennie?”
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之后,金智秀又突然出现在病床前。看起来消瘦了不少。
“很辛苦吧?”金珍妮的嘴巴一张一合。
金智秀低着头有些眼泪蓄在眼眶,然后把手上提着的塑料袋递给金珍妮。
是一整袋板栗。
秋天到了,金智秀以前就常说秋天的仪式感就是吃糖炒栗子。金珍妮的人生也终于有了糖可以吃。
金珍妮笑她,扭捏着要金智秀一颗颗剥给她吃,对方欣然照做。
没吃完的板栗金珍妮特意留到了第二天继续吃。静养了一段时间,她身上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金珍妮坐着病床上动作缓慢地从黄色板栗纸袋里掏出一粒圆润的棕红色板栗。
没想到放进嘴里的时候味道居然是苦的。
怎么会呢?金智秀送来的板栗吃起来怎么会苦。
明明应该是最甜的。金珍妮摇了摇脑袋,把坏掉的栗子吐在纸巾上,继续挑看起来漂亮的板栗吃。心里想着,只要今天吃完剩下的板栗,金智秀就一定会来再送一盒她所谓的“秋天的浪漫”吧。
事实也确实如此。
那天傍晚金智秀就又出现在金珍妮的病房里,手上还带了一束白玫瑰。
金珍妮一直以为白玫瑰的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后来才知道应该是“甘心为你付出所有”。可是等到她忽然晃过神来,发现金智秀的爱是如此珍贵、无人能及的时候,她已经走的很远了。”
金珍妮仔细嗅着玫瑰花,假装不在意的挑起眼睛看她,“金智秀,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对方会承认。
“嗯。”
金智秀把新买来的板栗摆在桌上,一粒粒剥开喂到金珍妮嘴边。
“和我在一起吧,金智秀。”
你知道再也不会有人阻碍我们的。
金智秀抬头笑了一下,没有说话。金珍妮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我问了医生,说你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答非所问。
那天她轻松的绕开了话题,任金珍妮怎么问也不说话。自那天后,金智秀就没再来看她。
金珍妮觉得一定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她生气了。
出院的时候父母来接她,金珍妮回头对着医院看了很久,她看到金智秀站在门口朝她招手微笑。距离很远,或许她们早就回不去了。
是不是错过一次机会,上天就不会再给第二次相爱的可能?!
金珍妮看着金智秀瘦瘦小小的身影,眼泪夺眶而出。
再后来听到金智秀的消息是在她的葬礼上。
翻了金智秀写的日记,金珍妮才知道重逢的那天金智秀是在给自己取药。
她是医生,也是自己的病人。
金珍妮的情况越来越好,可金智秀的身体却越来越差。我有什么资格自私的要求你和一个快要死去的我在一起享受剩下的快乐呢?
病情恶化的时候,金智秀只能一个人在化疗室忍受疼痛。数不胜数的蓝色药盒把她身上熏得全是难闻的药味,她只好在每次来见金珍妮时往身上喷满厚重的香水。
原来苦栗不是金珍妮,而是金智秀。
生的希望一直都是金珍妮的,从大四那年开始就是。
金智秀在日记最后一页写:秋天没什么不好,如果没有如果就好了。
一堆
一烧
人都散了
每年到金智秀的祭日,金珍妮都会去扫墓。
一束白玫瑰落在墓前。
我足以与你相配。
——End——
《无尽夏》
金智秀×金珍妮
给 @南吕一枝花 的生贺文,祝宝贝生日快乐。
专业知识和逻辑有误敬请谅解
00
“我们在炎热与抑郁的夏天,无法停止抽烟。”
01
手机的闹钟滴滴答答地叫起来,伴随着嗡嗡的震动声响了半天。阳台的缺角瓷花瓶里插了一朵半枯黄玫瑰,风一吹就瑟瑟地抖。桌上的书被吹翻开了页,哗啦啦地加入合奏,像...
金智秀×金珍妮
给 @南吕一枝花 的生贺文,祝宝贝生日快乐。
专业知识和逻辑有误敬请谅解
00
“我们在炎热与抑郁的夏天,无法停止抽烟。”
01
手机的闹钟滴滴答答地叫起来,伴随着嗡嗡的震动声响了半天。阳台的缺角瓷花瓶里插了一朵半枯黄玫瑰,风一吹就瑟瑟地抖。桌上的书被吹翻开了页,哗啦啦地加入合奏,像在经营一个贩卖音乐的商店,又像是初夏的催眠曲。
橙黄方格的被子堆到一块去,金珍妮从被子堆里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按掉闹钟。她看了一眼,早上8:02,半小时之后还有一个闹钟,便一如往常地进入了睡梦。在坠入海底的前一刻,热水壶发出鸣叫,她皱眉“啧”了一声,把自己又往被窝里团了一点。水壶没有停下叫嚷的意思,金珍妮懒洋洋地喊到:“金智秀啊……”她的半个身子出了被窝,手垂在床边。
水壶的叫声消失了,然后是热水涌进保温瓶的声音。金珍妮被叮叮当当的声音整得没了脾气,从床上爬起来,到浴室去刷牙。
空气中牙膏的蜜桃味里愣是混进去一股粥香,金珍妮趿拉着浅紫色人字拖走到餐桌边,开放式厨房的油烟机刚关还有声音,一碟煎鸡蛋和两碗滴了香油的苋菜粥摆在桌上。她拿起倒好盐水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浑身又像没骨头似的靠在了椅子上。
金智秀开了一个沙丁鱼罐头放在桌上,也坐了下来,一口一口地喝粥。她看金珍妮只是坐着发呆,轻轻踢了一下那人餐桌下的脚,“吃饭了。”
“哦,没事,今天不急,下午才去公司。”
8:30的闹钟响起来,金珍妮到房间里去关掉闹钟,顺势边喝粥边刷起了手机。她还没刷几条消息,金智秀就吃完了粥,把碗筷洗了。
她到房间里换了衣服,又提上挎包。窗台上的无尽夏冒了个芽,金智秀瞥了一眼,朝金珍妮说到:“今天记得给花浇水哦。”
“喔——”
金珍妮喜欢花。在她被星探挖去公司做练习生之前,她本来想开一所花店,但却苦于资金不够。而且她有个很搞笑的“技能”,她养的花总会死掉。可能是被淹坏了,可能是被晒死了,总之下场只有一个。能种好的,只有过于顽强的仙人掌和杂草。
所谓越挫越勇越勇越挫,她就像堵上气了,发誓一定要种满一阳台的绣球花。她觉得开成一团的蓝色绣球花就像现成的婚礼捧花,变种还有个梦幻的名字,叫无尽夏。她喜欢夏天。
只是这无尽夏恐怕迎不来它们的盛放夏天了,在这一方拥挤的小阳台上。金珍妮很幼稚地叹着气,默默替那个小芽感到惋惜,就像刚摔掉了一杯冻鸳鸯。
金珍妮吃完粥就打着呵欠进了浴室,房间里的冷气早早就被金智秀贴心地关掉,此时倒也没这么热,终归是初夏。她关上门的最后一刻看见客厅的金智秀正在倒猫粮,一只橘猫从角落喵喵叫着走出来,在食盆旁边摇尾巴。金智秀侧对着她蹲下,长长的头发披下来,脚踝上还有一个黑色的图案,是两个相连的八分音符。那是昨晚金珍妮用黑色水笔画上的,画完还亲了亲。
她的姐姐就是这样温柔知性,像纤尘不染的一方荷,无论在做什么事情身体边缘都仿佛有圣光,娴静的眸子望过来时好像是在洒杨枝甘露。金珍妮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进了浴室。
金智秀要出门了。她敲了敲浴室门,里面的花洒声似乎小了些,像柠檬硬糖味道的沐浴露气息从门下方的百叶口染出来,金智秀轻轻嗅闻了一下,说到:“我要出门咯。”
“喔——”浴室里的人乖顺地应着,声音透过水雾空气仿佛都潮湿了起来。
02
金珍妮擦擦汗,从公司的练习室出来。她在常去的快餐店买了紫菜包饭和蔬菜沙拉,不紧不慢地往酒吧去。
六点的清吧还没什么人影,金珍妮笑着和吧台调酒的志哥打招呼,然后到休息室去解决她的晚饭。吃完之后她到了对面的昭椟广场,从背后蒙住了金智秀的眼睛。她的手贴得紧了些,她姐姐的睫毛就轻轻扇着她的掌心,接着一双温润的手抚过她的腕,轻轻拉到唇边吻了吻。
金珍妮换到金智秀面前的位置蹲下,摸着地上的雕塑。今天卖了几个?她听到自己问。
“四个啦,一个大的,三个小的。”
金珍妮眨眨眼,然后伸出一只手来,手心上翻:“赚的钱要上交哦。”
“可以不交吗?”金智秀开着玩笑。
面前的女孩噘着嘴思考了一下,然后朝金智秀勾了勾手指。金智秀微微倾身,就被往前倒的金珍妮亲了一下下巴。
“现在可以了。”
金智秀进清吧的时候和志哥打了个招呼,坐下来点了一杯长岛冰茶。角落的小圆台上站着一个唱歌的人,旁边还有一个弹木吉他的小帅哥。唱歌的人穿着一身黑,却背着一对巨大的白色翅膀,长头发披下来,发尾卷曲,慵懒的音调格外吸引人。
一首英文歌终了,金珍妮抬起刚敛下的眉眼,不意外地看到吧台边静坐着的金智秀,很开心地笑了一下,和旁边弹吉他的男生说了句什么。这里没有人抛光掠影采摘灯球,也没有乱糟糟的男男女女和高山流水,一束单一的白色追光定格在金珍妮立的位置,她开始唱。
她们很喜欢中国的香港,去年的夏天还跑去香港租了一间很狭窄的不知第几手出租屋,挤在七拐八转的巷子深处。那时候她们去逛很多地方,在一家影像店里泡了一下午,那家破旧的影像店一下午都循环了同一首歌。金珍妮很喜欢那首歌,用不是很熟练的英语跟戴着眼镜的老板比划了很久,才买到了有这首歌的一张专辑。
那些方正的字金珍妮看不懂,硬是用手写一个个打出了那四百多个字的歌词,然后输入到翻译软件里翻成她看得懂的韩文,组合起来的意思她还是不明白。
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这首歌,她连歌名的意义也不是很懂,却反复循环了一个夏天,看着拼音把这首粤语歌唱得烂熟。
金智秀去给她买街口的章鱼小丸子,她扎着随意的丸子头,穿着白色纯棉短袖和白色短裤,站在一小块板凳上朝窗外底下的小道张望。楼房的破壁上缠满了爬山藤,金珍妮看见了巷口躲避卖甘蔗水小贩的金智秀,在二楼窗口大声地念着那首歌的歌词:
“让那恐龙成群行过台面
衣柜里面藏着花园
心仪女孩长驻于身边”
原文是心仪男孩,但是她只有心仪女孩,所以很爽快地改了歌词,还学了很久的“女”字粤语发音。她喜欢这段歌词,因为既有她爱的花园,又有她最大的愿望,出于狂热甚至和金智秀商量回去之后要把她们韩国的小出租屋的门涂成黄色。
然后她被金智秀拦着腰抱下来,坐在木地板上吃着热腾腾的章鱼小丸子,被烫到的时候拿起冰凉柠檬茶喝一大口。
她们窝在空调被里面接吻,年久失修的住房木楼梯走过时都咯吱咯吱作响。金珍妮被困在金智秀和弹簧床之间,受不了地哼着,微红着眼咬了一口金智秀的肩膀,留下整齐的齿印。问罪起来的时候她为自己开脱,说是被热岛效应冲昏了头脑。
金智秀抿了一口长岛冰茶,听戴着天使翅膀的金珍妮唱那首怎么都不腻的《黄色大门》。
03
回出租屋的时候才发现欠费停电,大半夜的只好点了几根白色蜡烛。白色的蜡泪流到桌面上,金智秀想起去年在香港的时候,有个晚上电路烧坏了,金珍妮热得受不了,靠在冰冷的墙角,睡意全无。空调被早就扔在地上,她们嫌热还要靠在一起,用投影机看了一部很出名的香港爱情电影,即使她们一个字也听不懂。金智秀用旧报纸给金珍妮扇风,后者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倒在前者身上睡着了,耳边都是电影男主的自白。梦里她看到电影里的金发红边黑墨镜女人,穿着灰绿色时装裙穿过人海,又看到那一罐罐凤梨罐头,又看到出租屋里的一个大鱼缸,画面最后是女主角踏上去往加州的飞机的背影,女人转过头,却是心仪女孩的脸。
她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弹簧床上热出一身汗,金智秀的手臂横亘在她腰间,人正安静地睡着。
金珍妮看着蜡泪滑落,吐出极轻的气,烛火颤抖摇摆。她适应了黑暗,拉着金智秀在一台电子琴前坐下,把对方的双手放上黑白琴键。
“弹《黄色大门》好不好?”
她撒娇,金智秀纵容。她弹琴,金珍妮唱歌。
金智秀弹琴弹得非常好,非常非常好。她其实家里条件不错,从小学钢琴,一路考级,最后还考了国外的音乐学院。但就在收到录取通知前的这段空白期内,金珍妮“趁虚而入”,然后就是翻天覆地的改变。金智秀骨子里仍有那份优雅,却和父母闹僵,拉着行李箱来了这个逼仄的出租屋。破败的墙纸和到处堆的书报不符合金智秀的气质,但是她不在意,捡起雕塑的副业,过着她想要的生活。后来那封英国音乐学院的录取单被夹进乐谱书里面,再没有被翻出来过。
最开始是从杂物间里翻出一个3-9岁儿童的玩具琴,琴键五颜六色,没有了三角钢琴的黑白严肃。上面只有15个宽键,金智秀就教金珍妮弹哆哆梭梭拉拉梭。后来金珍妮用清吧打工的第一笔钱买了一个电子琴送给金智秀,五颜六色终于变成了黑白,15也变成了61。金珍妮有时候想要弹一下都找不到哆的位置,缠着金智秀用金色油漆笔在琴键上写下来对应的数字,1155665变得很简单。她捧着脸,说金智秀这双手是要去金色大厅的手,金智秀笑了笑,只说自己喜欢电子琴和出租屋。
金珍妮的忘性大,但是竟奇怪地揪着那趟加州飞机不放。
她把歌词里的心仪女孩四个字咬得很用力,后来爬上床的时候还抓着金智秀的脚踝,摸着那块平滑的肌肤,上面有一个音乐符号。她唱完黄色大门讲金色大厅,最后金智秀用力擦掉了那个黑色音符,金珍妮被压倒在床上,脖子上被咬了一个个红色印记。呼吸越来越混乱,金珍妮双手抱上金智秀的脖颈,嘴唇被磨得快要滴血。
“我不去,我哪都不去。”金智秀喘息着咬着身下人的耳朵,“我要什么金色大厅?我不要。”
04
金珍妮在公司的安排下,两周后就要去参加一档选秀节目,拿了第一的话就直接单人出道。那是一档很出名热度很高的节目,平凡努力的练习生脱颖而出,回来就可以收获名声、金钱和梦想。金珍妮兴奋地在小小的客厅里跳舞唱歌,抱着金智秀说自己要红了,以后就可以一起住在大别墅,过好生活。
金智秀也替她实打实地开心,抚摸着金珍妮的背,祝贺她有了出头天。
选秀节目是封闭式的生活,金珍妮的行李箱里放了换洗衣物和护肤品,一台从旺角淘来的傻瓜机,坐上公司安排的车时手里还拿着一捧金智秀送的无尽夏。
“等我成功归来。”金珍妮笑嘻嘻地朝金智秀挥手,和她做一个短暂的告别。
封闭训练必须上交手机,某天金智秀在无边的想念里收到一条金珍妮的短信,惊讶的同时被漫天的喜悦淹没。
“有关系好的朋友偷偷藏了手机,给姐姐发条短信报平安啦:p很想姐姐哦~胖猫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我种的花开了没!姐姐有没有想我?”
金智秀笑着回:“胖猫越来越胖了,花还没开,想你了。”她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话,“等你回来,花就开了。”
不会养花的金珍妮运气很好地遇到了什么都会的金智秀,她日思夜想的花园似乎也不会再只是日思夜想了。金珍妮说无尽夏像婚礼捧花,还说等我们种的无尽夏开了,就在客厅办一场宾客为胖猫的婚礼。
但是比绽放的无尽夏来得更早的,是金智秀两年未见的父亲。
她穿金戴银的父亲站在破旧的出租屋门口,嫌弃地打量着里面的装饰。金智秀的青春叛逆期似乎才迟迟到来,站在门口没有让步的打算。父亲扔过来一张机票,还有轻描淡写的三句话。
“闹够了没有?恶心够了就回去读书。”
“你妈生病,也没两年日子了,天天念你这个不孝女,一边念一边哭哭啼啼。”
“你小女朋友那个节目用钱特别好安排,买个淘汰挺便宜的,刚巧我有那么点闲钱,可以在她身上浪费一点。”
金智秀从记事起到如今根本没哭过几次,现在也掉不下眼泪,只是抱着那个电子琴不停地按着1155665。她回想起那个香港的炎热夏天,觉得那一切都特别不真实。爬山虎不真实,九龙公园不真实,黄绿色的胶片不真实,手工蛋卷不真实。她觉得自己是个说谎话的骗子,是个没有后路的航行者。闯进出租屋的是她,抱着金珍妮的是她,说不走的是她,承诺要送金珍妮一个花园的也是她。她想着那个在其他地方洒汗水孵化梦想的人,连写一封告别信的力气都没有。
许是过往过于幸运,就注定了结尾的不美丽。
金智秀在高空移动的时候,包里揣着沉甸甸的回忆,她很自私地拿走了那张香港买来的唱片和那个五颜六色的玩具琴。
她在出租屋里对着空白的纸发呆了很久,最后在天空微亮时只写下一行字。
“不会再见面。”
05
金智秀吃完早餐的时候,同租的舍友刚好回来,右手提着装着小提琴的琴包,左手拿着一束红玫瑰。
她打趣道是哪个追求的小男生,女孩子面颊有点红,手忙脚乱地把玫瑰花插进装了水的花瓶里,结结巴巴地说是上次在教室门口弹吉他唱歌的那个。
真好。金智秀替她高兴,一边出门去琴房练琴。
她挑了一个练习曲作为热身,阳光从窗户大喇喇地洒进来,照在脚边,暖洋洋的。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便消磨过去,金智秀活动着有点酸涩的手指,躺在休息的沙发上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却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她缠绕进一个梦里,光影摇晃的喧闹酒吧里她打翻了一杯长岛冰茶,碎玻璃跳跃着划过她的脚踝,刮出一道细细的伤痕,渗着血珠。一阵头晕袭来,耳边是耳机的轰鸣声、熟悉的歌声,还有爆炸声。她在冰天雪地里流着汗,遥远的地方是一片无尽夏花海,但她却永远走不到那里面去。
金智秀已经是第无数次被卷进这个梦境,再狼狈地爬出来。她总嘲笑自己,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实际上心里又小气得很,对某些东西耿耿于怀。
她在唐人街恰好找到了那年在旺角买的胶片相机,买下来之后就随身带着,偶尔拍拍照。她以前一直觉得相机是一项很伟大的发明,可以定格瞬间,日后尚可留恋,但有次她站在落枫的街道发愣时,又沉默无声地推翻了自己。金智秀逐渐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被35mm相机捕捉,那些抽象的东西只会在空气里,融进圣塔安娜风,等待一个时机燃烧一片南加州山谷。
金智秀不是个爱给自己找罪受的女人,她跑到国外安定下来后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关注国内的任何事——大概有那么五个月吧,但是她觉得时间跑得很快,就像只过去了五天。谁能去想后来她还是认输,默默地关注起那里的生活。
金珍妮真的在人群中发光发亮了。她在节目里一炮而红,出来后接了数不胜数的优秀资源,有了数目多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粉丝。后来的日子里,专辑一张一张地发行,歌曲霸占一个个榜单,舞台现场被夸赞疯传,打破一些数据记录,还走了几个红毯,拿了几个大奖。
甚至是金智秀的美国朋友,那些身材曼妙热衣热裤的女性,也会守着时间点等待金珍妮发的新歌,用不标准的韩文发音跟唱几句。她实打实的为金珍妮高兴,想祝她终摘到了那颗最爱星星,蹩脚的祝福方式是循环她的歌曲。
朋友们说她和金珍妮是一类人,国籍相同年龄相仿,一个在全球范围内流行,一个可以收拾收拾去金色大厅弹钢琴。金智秀觉得金色大厅这四个字突然从妄想被尘封的记忆中飞出,化蝶后扇扇翅膀,自己庞大的内心就变成了摇摇欲坠的得克萨斯州,令她不读拓扑学却也在心里偷偷担惊。
她还在金珍妮的杂志采访中看到了一个有趣的点,涉及的是一个脚踝处的音乐符号纹身。采访人说她热爱音乐,她说确实喜欢,又说两个八分音符连在一起,像不像两个人手拉着手,说完自顾自地笑。她可爱又独特的解释逗乐了大家,这个符号也变得浪漫起来。
金智秀从琴房回到住处的时候,室友正在等待金珍妮即将发行的新专辑。她招呼着金智秀一起来听,准时发售的时候她先听了主打,赞扬一番又开始慢慢听其他的歌。歌曲列表里都是韩文英文,就显得排在最末尾的一首歌名字突兀些许。室友好奇地点开,惊奇地发问:“喔?Jennie翻唱了一首中国歌曲?”
金智秀的心陡然加速跳动起来,歌曲第一个乐音被放逐,彩色记忆就争先恐后地涌出,把她挤得无所适从。略显悲哀的歌曲风格和金珍妮往日的热曲大相径庭,她不用去查看也知道大家都会夸她什么风格都能驾驭住,实在了得。但只有金智秀知道,这才是最初的金珍妮,穿着白色纯棉衣服,坐在冰凉木地板上一边吃章鱼小丸子一边喊热的那个女孩。
金智秀终是明白到她一点都不了解自己,亦或说是不做祷告没有上天怜爱。她逃到国外,继续弹她的钢琴,听父亲的话,把自己缩在一个空白大房子的黑角落。她好像总是让自己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唯一的那两三年叛逆也被自己亲手画下残缺的句点。
一首《黄色大门》很快播完,室友说这首歌简介竟还有一小段Jennie留下的话,金智秀就跌跌撞撞地拿过室友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起来。
“这是一首中国的粤语歌,是我最喜欢的歌。五年前的夏天我去了一次香港,听到了这首歌,非常喜欢。”
“这首歌从那时候陪我到现在,会让我想起来以前那些很好的日子,很想念。”
“从前很喜欢,现在很喜欢,以后还会继续喜欢。”
她窝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循环那首《黄色大门》,从傍晚一直到天色全黑。她的眼周皮肤像酚酞遇碱一样发红,眼泪控制系统宣告崩溃,饮下滑落的生理盐水时内心巨大而无声地泯灭着。
那年坐上告别的飞机的时候,她拆下电话卡,做了很久的掰断姿势,最后只是妥协地塞进钱包夹层。这两三年来都未取出过,以至于金智秀颤抖着手掏出那张小小黑色硬卡的时候,皮质的钱包内层角落已经压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小印记。
她把卡装进手机的时候嘴唇也在抖,开机了一分钟后,接收到的信息像一个人在沙漠跋涉一年,踏出无信号区那刻一般,疯了似的涌入。金智秀花了一首歌的时间彻底接收完几百条信息。从最早一条开始看。
“姐姐,要记得给Jennie投票哦!”
……
“是被当成垃圾短信拦截了嘛?好吧,收不到就算啦。智秀姐姐,节目快结束啦!这里的老师都很喜欢我说我很棒!我感觉我要红了啦啦啦~”
……
“‘不会再见面’,是什么意思?”
……
“金智秀,你这个骗子。你是不是骗子?你说等我回来花就开了,你是个骗子,我的无尽夏叶子都掉光了。”
……
“今天找了很久,找不到那张《黄色大门》的专辑。你不只是个骗子,还是个小偷。”
……
“突然好想吃香港的章鱼小丸子。如果你现在亲自买十盒章鱼小丸子送到我面前,我就不生你的气了。”
……
“我真的红了,但是我当初想要的花园和心仪女孩一个都没得到,这可能就是代价吧,你说是吗?”
……
“金色大厅漂不漂亮?”
……
“金智秀,我讨厌你。”
“我又撒谎了……但是你说你会喜欢主动承认错误的女孩。”
……
“我养了一盆无尽夏,它开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金智秀闭上眼睛,一阵眩晕袭来。她的背后开了一扇任意门,往后踉跄几步就摔了下去,一直跌到五年前的夏天,手里提着小食,踩在咯吱咯吱响的破旧木楼梯上。
窗台的金珍妮转过头来对她笑,随意扎起的丸子头松松垮垮。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捕捉梦境,就坐倒在瓷砖地上,耳边的歌曲还在唱,金智秀再也控制不住哭声。
金珍妮不知道的是,无尽夏开不开都没有了意义,金智秀早已经把自己围困在了漫长的冬天。
END
后记:爱与被爱是两个都很享受的过程。初遇时是飞蛾扑火,恋爱中是炖一盅冰糖雪梨,温热又甜蜜。后来被迫分开了,第一阶段是内心轰轰烈烈,悲伤N次方;第二阶段是尝试不去想起,努力看前程;第三阶段好似真的尘封记忆不会转身看过去;第四阶段重新提起时,心里还是痛,非如刀割般,而是按压淤青处的疼痛,一按下去就能记起受伤时的痛感——
但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可以理解为不想再折腾了,心还在跳但已经很疲惫了。单程车开过去了就不会回头,错过了那个天时地利人和的点,爱不爱又有什么所谓了呢。
唱的歌是《黄色大门》,看的电影是《重庆森林》,00节的引言出自My Little Airport.
非典型校霸(下)
小镇的雨雪停了好几天了,金珍妮说她该回去了。
金智秀送金珍妮回家的时候,顺道叫了一个修理工去看看金珍妮家的房顶。
修理工爬上去看了一会儿说,房顶已经朽了,上面那一层得全换,不然也不知道啥时候就会一点一点塌下来,砸到人可不得了。
全换得好几万,奶奶说不行,她的存款是拿给珍妮上大学的,现在没有多余的闲钱修房顶。
上什么大学呀,说的跟考得上似的,金珍妮在旁边小声嘟囔。
金智秀往她背上拍了一巴掌。
修房顶太贵,不修房顶这家里也没法住,奶奶愁上了。
“要不,珍妮还是住我家?”金智秀轻轻出声。
“那怎么行,这几天已经很麻烦你了。”
金智秀摆摆手说没有,珍妮还给我做饭呢,挺会照顾人的。...
小镇的雨雪停了好几天了,金珍妮说她该回去了。
金智秀送金珍妮回家的时候,顺道叫了一个修理工去看看金珍妮家的房顶。
修理工爬上去看了一会儿说,房顶已经朽了,上面那一层得全换,不然也不知道啥时候就会一点一点塌下来,砸到人可不得了。
全换得好几万,奶奶说不行,她的存款是拿给珍妮上大学的,现在没有多余的闲钱修房顶。
上什么大学呀,说的跟考得上似的,金珍妮在旁边小声嘟囔。
金智秀往她背上拍了一巴掌。
修房顶太贵,不修房顶这家里也没法住,奶奶愁上了。
“要不,珍妮还是住我家?”金智秀轻轻出声。
“那怎么行,这几天已经很麻烦你了。”
金智秀摆摆手说没有,珍妮还给我做饭呢,挺会照顾人的。
金珍妮趁机举报:“奶奶金智秀她可懒了,饭也不会做,冰箱里啥也没有,买菜还去超市买!”
最终,金智秀怎么把人带来的,又怎么把人带了回去。
跟金智秀回家的路上,金珍妮觉得心情很微妙,自己应该是开心的。
虽然和金智秀住在一起吵吵嚷嚷的,金智秀老欺负她,可是她觉得安心,和依靠奶奶有家人支撑的安心不一样,奶奶年纪大了,时常半夜里都要去奶奶的房间看看才能安心的回去房间睡着,而她可以靠着金智秀的后背一觉睡到大天亮。
奶奶是夜里回家留的一盏灯,金智秀是骑着车出来接她的人。
金珍妮兀自在这儿想着,已经被金智秀落了好大一截。
她赶紧几步撵上去,一边撵一边说:“金智秀等等我,金智秀你是加湿器吗,为什么可以哈出来这么多白气。”
金智秀回过头来给了她一个看智障的眼神。
金智秀生日快到了,金珍妮早早计划动手给她做个蛋糕,攒了些钱去买各种各样的原料。
没有多余的钱去做练习,只能一次成功不能失败。
胡萝卜蛋糕出炉的时候,金珍妮满意极了,自个儿在厨房里嘿嘿笑起来,觉得自己真他娘的是个天才,妙手小当家。
笑了两声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傻,遂把笑意收敛起来。
金智秀怎么还不回家啊,金珍妮撑着脑袋趴在料理台上看着她的蛋糕。
距离做好蛋糕已经整整五分钟了,金智秀还是没有回家,金珍妮决定给金智秀打个电话。
她才没有很想邀功呢。
“金智秀!”
“干什么!”
她跟金智秀大嗓门,金智秀也不甘示弱,幼稚不幼稚,金珍妮在家里翻着白眼。
“你怎么还不回来?”
“妹妹,姐姐我可是学校正儿八经的在编人员。我是要上晚自习的!你知道晚自习几点下课吗?”
“好像…九点?”
“九点半。”
“噢噢。”金珍妮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离下晚自习还有一刻钟,她跟电话那头说“那你早点回来。”
“知道了,管家婆!”
金智秀挂了电话想回教室,恰逢隔壁班的老师出来接水,给八卦了一耳朵。
“小金老师,对象啊?”
“不是,家里的小麻烦精。”金老师笑的灿烂。
金智秀回家的时候,家里黑漆漆的,她正疑惑这金珍妮嚷嚷了半天让她早点回家,怎么没有人呢,生日快乐歌就响了起来。
金珍妮一个人在烛光里唱,看着有点害羞的样子,还是坚持唱完了。
金智秀许了愿接过蛋糕跟她说谢谢。
就没了???金珍妮大大的眼睛有大大的疑惑。
金智秀转身开了灯,看见金珍妮还杵在原地,一脸你快来问我呀,我有话要说的样子。
金智秀的坏心眼作祟,噙着笑坐到地板上拿过桌上的水果刀准备切蛋糕,静静地看着金珍妮的脸颊被她的“秘密”撑的鼓了几分,撑得饺子都要爆馅儿了。
金珍妮握住她伸向蛋糕的手,说我来说明一下,这是胡萝卜蛋糕,为什么是胡萝卜蛋糕呢,因为你是兔子,可爱吧?
说完还挑了挑眉,得意洋洋的样子。
“嗯,可爱。”金智秀说。在可爱前面悄悄加上了金珍妮的名字。
学校很快放了寒假,金珍妮和金智秀买完菜回来之后发现沙发上窝着一个穿的跟过夏天似的女孩儿。
“彩英啊!”金智秀放下口袋,走到了沙发边。
“智秀姐姐!”朴彩英从沙发上腾地坐起来,跳到了金智秀怀里。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里,金珍妮知道了那个小金毛是金智秀的远房表妹,从澳洲回来,准备在金智秀家玩几天再回家过年。
外国人见面都这样吗,真是太有辱斯文了,金珍妮脸别向一边撇了撇嘴。
金智秀把金珍妮叫过来,给俩人介绍。
“朴彩英,我妹妹,比你小一点儿在澳洲念高一。”
“校园女老大,风云赛车手,金珍妮。”
金珍妮打量着小金毛,简简单单的高腰针织衫和阔腿牛仔裤,看起来就很高级,金珍妮觉得自己气势上弱了点,想把那几片金色假发片拿出来别上。
其实她住进金智秀家之后,她就无需天天跟精分似的变装了,反正也不在奶奶眼前晃。
可是她每次夹好假发片要出门,金智秀就拉着她坐到她腿上,一片一片地把假发片给她卸了,一边卸还一边说非主流似的,金珍妮你审美很有问题。
搞得她出去跟花脑袋team聚会的时候感觉自己很异类。
金珍妮现在很想问金智秀,你妹妹这一头黄毛,非不非啊?
没等金珍妮问,金智秀先开了口:“啥时候染的,感觉比黑色适合你,挺好看的。”
金珍妮:“……”
金珍妮觉得金智秀的妹妹特无聊,问她去不去网吧她也不去,溜旱冰也不去,更别说骑着摩托压马路了。
金珍妮问她平时干嘛,她说骑马冲浪弹吉他上课养金鱼。
OK,fine,她一样没玩儿过,她把没有一点叛逆因子的朴彩英扔家里自个儿出门了。
自从朴彩英来了之后,金珍妮觉得金智秀对她的关注度降低了很多,几乎就围着朴彩英转了,聊这聊那,全是金珍妮不认识的人不知道的事。
金珍妮不知道心里那种气闷又委屈的情绪源从何处,不想自个儿生闷气,就答应了几个酒肉朋友的邀约出去玩儿去了。
金珍妮在小镇的学校间挺受欢迎,能约出去,都会感觉自己倍儿有面子。
几辆踏板摩托车在小镇的夜市上穿来穿去,肆意地惊吓路人,朋友们看着那些被吓到狰狞失措的表情放肆大笑,金珍妮坐在后座上打呵欠,第一次感到这种日子真是无聊。
几个人在一家大排档前停下来,进去点了些吃的。
推杯换盏的划拳声中,金珍妮瞅到了金智秀。
金珍妮不在,家里没人做饭,金智秀得出来买些食物回去喂饱自己和家里的花栗鼠。
刚点了份炒饭就看见坐在透明帐篷里的金珍妮。
本来不想干扰小孩子聚会的金智秀看了那一桌男女比例,还是轻轻皱了皱眉头走过去让金珍妮早点回家。
看金珍妮那满脸不乐意的样子,金智秀深深体会到了熊孩子家长的难做,白眼一翻两手一摊金智秀转身走了,爱谁谁,谁管她。
“诶,珍妮那是谁啊。”有男孩儿问她。
“一个没有耐心又不称职还缺心眼儿的地理老师。”金珍妮一口喝完了玻璃杯里的啤酒。
男孩:“……”
金珍妮回家的时候金智秀从手机游戏里抬起头还挺惊讶:“你这么快就约会完啦?”
金珍妮心里本就有气,听完口气不善地反驳:“谁说我约会去了!”
“我看你们那几男几女的坐着,凑个对儿刚刚好,我还以为你们校霸联谊呢。”
“你才刚刚好!你才联谊!”
这金珍妮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金智秀摸不着头脑:“跟男朋友吵架了?”
金珍妮干脆冲上来咬她。
金智秀被咬疼了,生气地翻身把金珍妮压住,其实金珍妮力气不大,她没费多少劲就把金珍妮钳制住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当校霸的,太弱鸡了。
金智秀一巴掌接一巴掌地落在金珍妮屁股上,装凶地说:“念书又不好好念,好好一小姑娘跟只火鸡似的天天横冲直撞,脾气又差劲,还觉得自己特酷。”
金珍妮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听着金智秀的数落,屁股还疼,又羞又气又委屈,一抬头还看见朴彩英站在门边闻着声儿朝里望。
太丢人了,金珍妮把头埋在胳膊肘里很没出息地掉了眼泪。
金智秀念着念着感觉身下的人没了反应,倏地停住了手,就见金珍妮埋着头伤伤心心地趴在床上哭。
“…金珍妮”金智秀用手指戳了戳金珍妮。
金珍妮没理她。
金智秀后悔了。
扯了纸趴在金珍妮边上,轻轻地捏对方的后颈,等她哭完。
闷在臂弯里埋着头哭了一会儿哭得都要缺氧了,金珍妮慢慢冷静下来坐起身,抽噎着跟金智秀说走开。
金智秀跟她一起坐起来拿着纸要给她擦眼泪,被她躲开了。
“还特记仇呢,一点儿都没有要当校霸的风度。”金智秀笑着又把手伸过去给她擦脸上的泪水,脸都哭红了,哭得粉嫩粉嫩的,金智秀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儿没忘伸手捏捏。
“金智秀!”金珍妮不乐意了,这个时候还要欺负她!
“好啦好啦,对不起。”金智秀好声好气地道歉。
金珍妮问她,她想当校霸一点儿也不酷吗。
问的很真诚。
其实她没有什么梦想,她跟奶奶长大,一路都很孤单,对融入集体这种事情想要装作不在乎又对呼朋唤友的热闹充满了向往,无法成为大多数集体里的一份子,那就在小群体里做到最优秀,理所当然的产生了那种梦想。
金智秀被她的神逻辑惊呆了,觉得金珍妮真是傻的冒泡泡,当然可爱也在冒泡泡。
“成绩好的校霸不酷吗?”金智秀问她。
“哪有成绩好的校霸,电视里都不这样演。”金珍妮白她一眼。
“你不想当第一个吗?第一个最酷了。”
“金智秀。”
“啊?”
“朴彩英成绩好吗?”
“年纪前十吧,怎么了?”
“…没什么。”
晚上躺在床上,金珍妮问朴彩英,学习难吗。
在金珍妮和朴彩英谁都不肯放弃自己的半边床铺所有权而在家里争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怕麻烦的金老师万般不舍地把房间让给金珍妮和朴彩英睡,自己拿着枕头去了客厅。
朴彩英说不算很难。
噢,金珍妮点点头放了心。
“金珍妮我问你噢。”
“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智秀姐姐?”
“谁、谁、谁喜欢她了?!”金珍妮跟被踩了尾巴似的眉毛都要立起来了。
“那没事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你喜欢她?”
朴彩英点点头说有些吧。
“她有什么值得喜欢的。”金珍妮撇撇嘴,心头有点酸。
“智秀姐姐很优秀啊,念书的时候学习成绩也好,毕业了不想回家里工作,一个人跑到这边来当老师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也很酷。”
“你就喜欢她这个?”
“对啊。”
“小玫瑰,我发现你真是个感性的浪漫主义者。”金珍妮捧着朴彩英的脸说“可惜了,金智秀是个摩羯座,没有浪漫细胞的木头脑袋,你们怕是不合适。”
朴彩英终于回家过年去了,金珍妮松了口气,不知怎么的金智秀也感觉轻松了点。
盘子里最后一块排骨该夹给谁,蛋糕的第一口要喂到谁的嘴里这种无声的修罗场日复一日地出现在她家,叫她好生疲惫。
金智秀没想到金珍妮当真开始念书了,只是念个书还偷偷摸摸的念,好像被发现校霸念书就很丢脸似的,虽然金珍妮现在在金智秀心里真的,一点儿也不酷,就是个纸糊的小老虎。
念不了多久就趴在桌上睡的跟小猪一样,还得给她盖件衣服免得着凉,但是不管怎么说也算大大的进步不是。
开学的月考金珍妮依然考的一塌糊涂,大大挫败了她学习的信心。
小玫瑰这个小骗子,说好的一点儿也不难呢!卷子一扔,金珍妮罢工了。
没好意思再找金智秀签字,老老实实地把卷子拿到奶奶跟前垂着头听数落。
金智秀到早点摊的时候金珍妮已经在摊点上忙活了一会儿,就算住在金智秀家,金珍妮还是会经常早起去给奶奶帮忙。
奶奶端着早餐忧心忡忡的走过来,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开口。
“奶奶你有话跟我说?”
奶奶一张老脸羞得通红,扭捏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小秀啊那什么,咱们珍妮那成绩你看了吗?确实有点不堪入目哈,也不知道是笨还是怎么的…”
“谁笨了!”金珍妮一边给客人端早餐一边竖着耳朵,听见奶奶说她就冲过来抗议了。
奶奶瞪她一眼又回头跟金智秀说:“我想着你是老师,你闲着的时候能不能帮珍妮给补补?补课费咱们照给。我一个老太太也不知道哪个老师好哪个不好,也不敢瞎找老师不然珍妮又跟我急。我觉得智秀挺好的,珍妮也喜欢你…”
“奶奶!”奶奶还要说什么,给金珍妮截住了,什么叫不堪入目!谁笨了!还有谁喜欢她了!有这么当奶奶的吗!
“你考几分啊你嚷嚷啥!”奶奶没好气地回呛。
看着瞬间面如菜色的金珍妮,金智秀给奶奶竖了个大拇指。
“不听话可以打不?”金智秀问她。
“搓扁捏圆都行。”奶奶很是豪气。
金智秀站起身,两手夹住金珍妮的脸歪着头笑得很恶劣:“搓扁捏圆都行啊。”
怎么看怎么欠扁。
金珍妮想抬脚踹人,无奈奶奶在旁边,只得眼睛瞪得像铜铃。
正儿八经开始过正常高中生的日子,金珍妮有点儿不习惯,混了太多日子落了太多课,除了国文和历史这种背诵科目,数学这些课真是跟听天书似的,听的人昏昏欲睡。
刚想合上眼帘,就听绿毛在旁边一惊一乍的:“卧槽,我还以为是班主任呢,怎么金老师也在后门儿瞅啊,她不是最不爱管我们吗,转性了?”
金珍妮立马精神了,坐在座位上背挺得笔直。
晚上,金珍妮盘腿坐在地上趴在茶几上写作业,金智秀坐在另一边儿给金珍妮写简单易懂的笔记。
房间里很安静,金珍妮悄悄抬头看着认真的金智秀,心里生出点儿甜味儿,虽然很困了但还是撑着继续写作业,有人陪你写作业的感觉真好啊,她愿意多感受一会儿。
“诶诶,金珍妮!”
正上着课,绿毛喊她。
金珍妮头也没抬:“写作业呢!别嚷!”
“新出的!《花火》、《爱格》、《当代歌坛》都有!”绿毛炫技似的变出三本杂志来。
“绿毛。”
“干啥?”
“你真是我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又臭又硬那种。”金珍妮说。
“爱要要,不要滚!”
“嘿嘿。”金珍妮卖乖地笑着从她手里抽走了那本当代歌坛。
当代歌坛里有一个篇幅是专门拿来给粉丝写王道文的,有个组合叫黑色粉色,她们的粉丝也在那里连载,她追了很久了,上期断更到主角快要冲破层层阻碍在一起了,她没有忍受住绿毛和王道文的诱惑,把习题扔在了一边,连第二堂课已经上课了都不知道。
要说这篇文她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队里那个rapper在小说里是个受,rapper怎么能是受呢,金珍妮对作者这个设定很不满意。
正看的兴致勃勃,埋在教材夹层的杂志被抽了起来。
金珍妮一抬头看见金智秀的脸心凉了半截。
金智秀随意翻了两页,嘴角噙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金珍妮知道那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顿时觉得头痛,脸痛,坐骨神经痛。
“这是命题作文还是议论文?上去分享一下?文笔还可以。”
在金智秀的重压之下,金珍妮赶鸭子上架,站在讲台上念了起来:“Jennie在待机室看到JISOO进来,想找对方说话,JISOO却把她拉到了化妆师用来帘子隔出来的小间里…”
金珍妮念到一半,听到绿毛的大笑才想起来,不对啊我是校霸,我为什么什么都要听金智秀的,念个屁不念了,金珍妮把书一撂,从前门溜了。
上课看课外书加翘地理课的后果自然是回家之后被一顿猛捏,摸着自己被金智秀捏的绯红的双颊,金珍妮决定高考之前暂时把黑色粉色戒了。
学校要组织去市里游乐园春游的事作为老师金智秀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金珍妮一句都没有跟她提过,金智秀旁敲侧击的问过奶奶,奶奶也不知道。
金智秀在课间逮住了飞奔的绿毛。
“金老师,我尿急,你有啥事儿啊。”
“你们班去春游的名单定了吗?”
“还没哪。”
“金珍妮…”
“金珍妮她不去。”
“为什么?”
绿毛皱着眉毛夹着腿来回走很是着急:“珍妮从来就不去啊,200一个人的门票她才不会和奶奶说,我要请她吧她也不乐意。”
“这小孩怎么这么别扭。”金智秀嘟囔“也不跟我说。”
绿毛留下一句金老师我憋不住了有事儿出来说就冲进了厕所。
等她神清气爽地从厕所出来的时候,金智秀正站在厕所门口等她。
“这是200,你帮金珍妮把钱交了。”金智秀说。
“金老师,都是您的学生,你可不能偏心帮我一起交了呗。”
金智秀拍了拍绿毛的头,说你废话咋那么多呢,赶紧办事儿去。
绿毛捂着自己后脑勺回教室去了,一边走一边嘀咕这金智秀念书的时候在学校肯定也是个人物,下手也太狠了。
金珍妮听到春游名单上有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很惊讶,问了一圈没人帮她垫钱,绿毛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是金智秀帮她交的。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金珍妮问起这件事,金智秀说是奖励。
“奖励什么?”
“奖励你念书努力啊。”
“都没考过试呢,你就知道我努力了?”
“我知道啊。”金智秀摸摸她的脑袋,语气宠溺。
金珍妮睫毛颤了颤。
“想和…”
金珍妮小小声地说着,语气含混。
“你说什么?”
“没什么。”金珍妮红着脸翻了个身背对着。
她很介意欠别人,唯独不介意欠金智秀,金智秀是不一样的,她笃定她有长长的时间来还她。
金珍妮从校车上下来的时候,金智秀站在校门口对面的马路上等她。
金珍妮跟只兔子似的蹦了下去,奔到金智秀跟前。
“好玩吗?”
金珍妮笑意盈盈地点头,眼睛亮晶晶的跟她说那个云霄飞车有多快,海盗船飞的有多高,4D电影院一惊一乍又摇椅子又喷水的还挺吓人。
“回去吃饭吧。”金智秀也跟着她笑,手一勾把人搂住往家里走。
“金老师,这金珍妮不是个好学生啊,你对她这么好不太好吧。”金珍妮窝在金智秀臂弯里,嘴角咧地几乎能看见所有牙齿。
“这位同学。”
“嗯?”
“不要在背后说我们家珍妮坏话。”
夕阳的街头刚好。
“想和你一起去。”
俩人走了一段路金珍妮突然出声。
“什么?”这次金智秀还是没听起。
“想和你一起去。”金珍妮转过身来,又说了一次。
去所有已知和未知的领域。
花脑袋team里面有人要过生日了,邀请金珍妮的时候金珍妮才恍然很久没和他们聚会了,什么网吧花牌练歌房跟上辈子的事儿一样。
金珍妮放下了数学题,出门去了。
坐到练歌房里的时候,金珍妮脑子里还在想那道数学题,怎么就是想不出来呢?
“金珍妮,你干嘛呢?点歌啊!”红毛走过去戳她。
“噢。”金珍妮摇摇脑袋把那道题甩开,站起身点了一首歌顶到最上面。
歌唱了一半儿,金珍妮放下话筒走到包厢外面给朴彩英打了个越洋电话,说问她一道题,题干念完没有半分钟,朴彩英就把答案念出来。
我靠!金珍妮嘟囔着骂了一声,这小玫瑰咋这么厉害呢。
“小玫瑰。”
“干嘛。”
“我不会给你机会了。”
“啥?”
“我要当学习很厉害的校霸,最酷的那种。”
说完挂了电话撒丫子跑了出去。
门被敲得跟战鼓似的,金智秀擦着头发没好气地开了门,金珍妮站在门外气喘吁吁地,眼神倒是很坚定。
“怎么回来了?不是同学过生日吗?”
“有道题没写完。”
“……”金智秀伸手往金珍妮额头探了探。
这孩子不是学魔怔了吧。
金珍妮拍开她的手,说我要当那种学习也很厉害的校霸。
金珍妮写完那道题又回去和人唱歌去了。
金智秀觉得她有病,挺能折腾,但是金珍妮让她去接的时候还是立马套上外套就出门了。
金智秀到的时候,金珍妮正在站KTV门口跟人吹牛逼,眉飞色舞的。
KTV的老板正在炫耀自己年轻时的光辉事迹,他说一句金珍妮接一句。
“我以前那些小女朋友,一个比一个漂亮,追我追的一个比一个殷勤。”
“金智秀将来的小女朋友也很漂亮,超漂亮的!”
“我年轻时候还开过飞机哪!知道吗,四道杠。”
“噢,金智秀也会的,还会跳伞。”
“金智秀谁啊?”老板摸着他的板寸一脸问号。
“金珍妮。”有声音从金珍妮背后响起。
金珍妮迅速挂起假笑,转身屁颠颠的跑到金智秀旁边去。
“哈哈,没想到,你来这么…这么快啊。”
这个哈哈真是哈哈的很勉强,金智秀失笑。
“我开过飞机?还会跳伞?在哪里跳?嗯?”
“在pubg,跳狮城,嘿嘿。好困哦,我们回家吧。”
“……”
这小脑袋瓜子转的还挺快。
高考结束的晚上,是学生们的狂欢夜。
作为受欢迎的高三科任老师,也被几个班学生邀请去了毕业聚餐,金智秀雨露均沾,一夜赶了几个场子,金珍妮很不满意,金智秀就该一直待在她们班这里啊,怎么能最后才来他们这边呢。
金智秀到了没进去,给金珍妮先打了电话让她出来。
没两下就见金珍妮从门口跑了出来。
金智秀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说:“嘿,恭喜校霸光荣退休了。”
说完把手里的礼物递给她,一个照相机,金珍妮眼馋很久很久了。
“毕业礼物,我看每次打广告的时候你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你才口水都要流下来了!”金珍妮目不转睛的盯着礼物盒子,嘴上却还不饶人。
两人并肩站在街边,金珍妮低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路堤,状似不经意的开口。
“金智秀你念的哪个大学啊?”
“K大。”
其实金珍妮早就知道了。
“那我也报K大。”
“好啊。”
“然后我也回来当老师。”
“好啊。”
“到时候我们师师恋啊。”
“考虑一下。”
金珍妮笑得像只被投了币的招财猫。
金智秀被其他同学逮住诉衷肠,唱了几首歌感觉包间里呆久了有些闷的金珍妮便跟绿毛他们出来透气。
“珍妮,感觉你长大了好多。”绿毛坐在石凳上,看着这一街的喧闹,颇有些感怀。
红毛听罢用眼神将金珍妮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绿毛恨铁不成钢,说你怎么就这么点脑花。
“从前咱们都只是没什么目标只知道混日子的人,其实想想挺幼稚的,是吧?比起努力了得不到的痛苦,这种嘴硬说我根本不想要努力的说辞好像更容易让自己接受。”绿毛笑了笑“但是你去做了。”
金珍妮有点不好意思,说你喝几杯啊就开始感慨人生了。
“真好啊,金珍妮。有金老师在这件事也是。”绿毛说。
嗯,真好啊,有金智秀,金珍妮想。
“绿毛?!”另一拨人从隔壁的KTV钻出来。
“我靠。”绿毛坐起身来,冤家路窄,上周惹了这拨人自己跑了,没想到今天遇上了。
“这又谁啊?”为首的男生盯着金珍妮觉得陌生。
“金珍妮你都不认识?”
“我该认识吗?”
“金珍妮你都不认识你还在这条街上唱个屁。”金珍妮把没开封的啤酒罐朝对方砸过去。
“金珍妮。”绿毛喊道。
“干嘛?”
“我收回刚刚说你长大了的那句话。”
“……”
两边混战起来,鸡飞狗跳的,金智秀本来出来接电话,没成想门口会是这幅景象。
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差点被误伤,一脚把人蹬开才看到金珍妮还在里面。
没想到最后是金智秀提着对方老大的衣领结束了这场混战。
对方灰溜溜的撤走后,金智秀走到金珍妮边上揪着她的脸蛋左右看了看,毫发无损,就是有点灰头土脸,金智秀放了心。
想到第一次见面金珍妮那五彩斑斓的样子,现在的金珍妮真是朴素的可爱,金智秀忍不住笑意。
“金老师,你是这个。”绿毛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站起来,大拇指已经比上了。
“金智秀,你以前该不会是校霸吧?”金珍妮带点不确定地问她。
“是吧。”金智秀无所谓地点头。
“……”好想哭。
以后江湖人提起,她金珍妮只是第二个成绩好的校霸。
第二是什么,第二就是最大的输家,是不会被人记得的。
金珍妮颓然蹲在地上仿佛一朵自闭的蘑菇,金智秀怎么戳她都不吭声。
她想,再也不要跟金智秀好了。
=END=
吸引力
金珍妮时隔两个月给金智秀打了电话。
告知对方自己父母要回来玩一阵子,请求对方无论如何和她“破镜重圆”几天。
“我很忙。”金智秀说。
“江湖救急,帮帮忙吧。”电话那头语气恳切。
“我们已经分手了。”
短暂的沉默后,金珍妮说:“行吧,那我问一下别人,打扰了,拜拜。”
挂掉电话金珍妮掰着指头数了数自己的前任,寻思还能找谁顶替一下。
她这轰轰烈烈二十好几年的人生,跟彩灯似的,也算缤纷。
交往过地下歌手,也交往过艺术家,还有那么一两个冒险主义者。
她喜欢新鲜和新奇的事物。
怎么看她和金智秀都不是很合适的样子,她自己也不信她们会在一起很久,和金智秀在一起的第一天就连分手感言她已经都想好...
金珍妮时隔两个月给金智秀打了电话。
告知对方自己父母要回来玩一阵子,请求对方无论如何和她“破镜重圆”几天。
“我很忙。”金智秀说。
“江湖救急,帮帮忙吧。”电话那头语气恳切。
“我们已经分手了。”
短暂的沉默后,金珍妮说:“行吧,那我问一下别人,打扰了,拜拜。”
挂掉电话金珍妮掰着指头数了数自己的前任,寻思还能找谁顶替一下。
她这轰轰烈烈二十好几年的人生,跟彩灯似的,也算缤纷。
交往过地下歌手,也交往过艺术家,还有那么一两个冒险主义者。
她喜欢新鲜和新奇的事物。
怎么看她和金智秀都不是很合适的样子,她自己也不信她们会在一起很久,和金智秀在一起的第一天就连分手感言她已经都想好了。
可是事实是,她们的确在不知不觉间,陪伴了对方很久。
这一堆前任里,怎么看金智秀都仍旧是最合适的人选,最直观的原因是,她妈喜欢金智秀。
就在金珍妮愁得脑瓜子疼的时候,金智秀的电话打了过来。
“几天?“
“两天!最多三天!”
金智秀说,好。
爸妈到家之前,金珍妮特意拉着金智秀去百货商场进行了一番采购,以达到家里是两个人在生活的状态。
“那个,最近过的怎么样?”
金珍妮手上比对着两对情侣漱口杯,一边漫不经心的没话找话。
金智秀把手插在大衣的兜里,没有要帮她挑选的意思,站在她身后语气很淡的说了句还好。
话题僵住,聊聊的念头就此作罢。
飞机准点落地,家里早早备好了饭菜,四人坐下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智秀最近医院很忙?你看你又瘦了。”
金智秀说:“是有些,最近大家的病症好像变多了。”
“珍妮也是,这个季节又爱过敏又爱生病。但是有智秀在,我也放心多了。”
或许是因为心虚,一口汤呛在喉咙,咳的金珍妮半天没喘的上来气。
金智秀低头往嘴里送着菜,闻言只挂起一个牵强的笑意,没有回话。
做了长途飞行,父母都有些疲倦,早早歇下。
金智秀在床边铺好被子就要和衣躺下,金珍妮拉住她:“不管怎么想都很不好意思,你是来帮我忙的哪有睡地上的道理。”
“珍妮,比起睡地上,我更没有和你一起躺在一张床上的打算。”
话里没有嫌弃,也没有怨怼,金智秀只平静的陈述了一个意愿,可是金珍妮心里还是些微起了褶皱。
“我是说,我睡地上。”
轻轻挣开金珍妮拉住她袖子的手:“不用了,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想瞒到什么时候?”
“我会跟他们讲的,他们回国来看我,我不想说这些影响他们心情。”
“我会讲的,他们回去之后我会讲。”金珍妮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很轻。
“这样,就不会被妈妈打啦。”
为了打破僵持的氛围,金珍妮扬起笑脸强行把这段用喜剧收尾。
第二天一早,金珍妮和金智秀从房间出来,瞧见的便是妈妈坐在桌前一脸冷凝,面前摆着一盒冷饭。
“妈妈,起这么早啊?”金珍妮夸张地打着呵欠。
妈妈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或许是母女间的心灵感应,金珍妮心里暗道不好,连身子都站直了些。
妈妈开口问,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妈妈你在说什么?”
金珍妮往后退了一步,企图躲在金智秀身后。
“你们分开,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怎么知……不是啊,我们不是在一起吗,怎么就分……”
金珍妮打着哈哈,悄悄去撞了撞金智秀的肩。
未说完的话被妈妈一声连名带姓正气凛然的金珍妮给截住了。
“两个月前。”金智秀说。
“所以你们现在是在演戏诓我和你爸爸?”
“对不起阿姨。”金智秀弯下身,朝金珍妮妈妈鞠了一躬。
“为什么啊?”妈妈不解。
“还不是因为你们喜欢金智秀,要是知道我们分手了,你们回来我还能好过吗?”金珍妮嗫嚅地开口。
妈妈瞪她一眼,吓得金珍妮又往后缩了缩:“你也知道啊!是你提的吗?”
金珍妮藏在金智秀身后,几乎只露了个脑袋出来。
妈妈看见那颗小脑袋点了点头,心里的邪火滋滋地冒。
调整了许久心绪,妈妈看起来似乎平静了一些,斜乜着金珍妮,话却是在跟金智秀说:“虽然很可惜,但是智秀也要常过来玩,智秀知道阿姨很喜欢你的吧?有认识的好姑娘,阿姨会带来给你认识,噢对了对了,我想起来有个朋友的妹妹的女儿也在首尔工作呢,我联系一下。”
妈妈说着就拨通了对方电话,和对方聊了聊女孩的近况,寒暄了好一阵。
挂掉电话,妈妈开心的说:“说是和我们智秀一年的,叫知妍,是个漂亮的孩子,和智秀一样长得都很像兔子,怎么样,要不要见一见?”
因着骗人的愧疚与被揭穿的不自在,金智秀勉强扬了扬唇,硬着头皮答应了。
事情发展的太快,直到金智秀去上班了,金珍妮还是被妈妈的操作闹的脑子嗡嗡的。
“妈妈。”
“干什么。”腌着泡菜的妈妈没好气地回头。
“你是怎么知道我和金智秀分手的。”
“我早上起来想给智秀做泡菜炒饭的,家里竟然一盒泡菜也没有,这像话吗。还有,金珍妮,你们去逛百货超市的消费单还扔在厨房垃圾桶里,好长一条。为了骗我和你爸爸花了不少钱吧。”
金珍妮吐了吐舌头感叹中年女人的可怕,嘴上却奉承道:“不愧是我妈妈,完全是侦探啊。”
妈妈却在这个时候转过身来盯着她,正色道:“珍妮,你和金智秀分手是认真的吗,不是为了闹脾气不是因为任性,是真的想分开吗。”
金珍妮怔愣几秒,然后目光坦然地对上妈妈:“嗯,好像是需要分开。”
因为是妈妈,所以不想要故作坚强,可以袒露出脆弱的模样。
眼前出落的漂漂亮亮的女儿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委屈就会缩进妈妈怀抱里的小女孩,女儿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
妈妈抱住她,慢慢顺着她的背轻声叹息。
金珍妮最近认识了一个模特,两人在摄影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笑了一下,就这样加上了联络方式。
对方个子很高,初见虽然害羞但是接触以后发现对方其实很风趣,几乎每一点都在她的审美上,对方似乎也对她很感兴趣。
和金度延的一切都很顺理成章。
金珍妮下班回家的时候,金智秀正坐在沙发上和妈妈聊天。
“怎么样怎么样?知妍怎么样?” 妈妈此番对她牵的红线很是上心。
“噢,和阿姨说的一样,对方的确长得也很像兔子。因为这件事我们一起笑了好久。”金智秀像是回忆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着说:“兴趣爱好也很相似。总之,是一次有趣的会面。”
“我回来了。”金珍妮甩掉自己的鞋子,走到客厅向妈妈宣示自己的存在。
“联络方式有加上吧?有知妍最近的照片吗,给我看看。”
妈妈没有闲暇顾及小女儿,眼睛盯着金智秀掏出来的手机。
“噢,更漂亮了呢知妍,和我们智秀一起像一幅画一样。”妈妈抬起头“珍妮你看看,是不是很好看。”
金珍妮两步走过:“我上班很累要休息,妈妈你自己看吧。”
扣上门倒在床上,下班的那点好心情荡然无存,照片里的女孩子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
虽然嘴上说着不看,路过的时候还是扭了扭头,把那张合照尽收眼底。
的确是,都很好看呢,是个和金智秀一样,怎么看都好看的女孩子。
金珍妮翻了个身,想把冒起的不知名情绪压在身下。
金度延约她去公园吃午餐,正是樱花开的灿烂的季节,看见满街的樱花,金珍妮身体里的浪漫因子充分跳动,在樱花树下铺好餐垫。
金度延带来的食物很合金珍妮的胃口,不管是没有边角馅料满满的三明治还是爽口的果汁。
不像金智秀,那家伙虽然看起来好养活就只是喜欢吃饭和拉面而已,实际上吃饭的怪癖多的要死。
嫌豆芽上的豆子懒得嚼而选择不吃豆芽的人,全国很难找出第二个吧?
每次给金智秀做拌饭还得先把豆芽上的黄豆子切掉才行。
不知道和金智秀很聊得来的那位知妍小姐,喜不喜欢吃豆芽呢。
金珍妮甩甩头,暗恼自己的发散思维时,突然听见金度延喊了声:“噢!珍妮,你身上起了好多红疙瘩。”
金珍妮打开手机的自拍发现自己的脖子,脸颊不同程度的起了疹子并且开始发痒。
“好像是过敏了。”金珍妮换着角度看着手机里的自己。
“去医院吧。”金度延站起身拉着她要走。
“去趟药店就好了吧。”
“可是明天不是有拍摄吗?你要这样见人吗?”
身上越来越痒,金度延带她就近找了家医院,听见医院名字的时候金珍妮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推开诊室的门,里面的确如她所想坐着金智秀。
金度延将她安置在诊疗凳上,便像倒豆子一样说了她的症状。
“今天有去过哪里,吃了什么东西?”金智秀拧开钢笔,做着诊疗记录。
“有在医院前面的公园吃午餐,三明治里的成分有鸡蛋培……”
金度延一一做着回忆,被金智秀打断了话:“公园?那里正开着樱花。”
金度延被金智秀这段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是啊,樱花开的很好。”
金智秀合上笔盖,抬头直视着她:“她对花过敏。”
转而又看向金珍妮:“你不知道吗?”
金珍妮缩了缩脑袋,她已经很久没有过敏过了,因为金智秀是医生,所以格外注意这些,把她保护的很好,好到她完全忘了自己会过敏这回事。
金智秀开了些药,将几种药膏混在一个瓶子,拿棉签蘸了涂在金珍妮过敏的地方。
穿着白大褂的金智秀看上去比平时严肃很多,唇线也抿的很紧。
蘸完药膏的金智秀半俯下身来凑近金珍妮,她涂得很仔细,呼吸轻轻打在脸上,棉签在下颌轻轻摩挲,金珍妮清明的心绪忽然乱了起来,眼睛不敢往专注而认真的那个人的方向看,只一个劲儿往旁边躲。
不知道金智秀是不是瞧了出来,她涂完手上那根棉签便很快退开了,将剩下的棉签递给金度延:“剩下的你来吧。”
说完便坐回了桌前,继续埋头写病例,不再关注她们这边的状况。
“以后,不要带她去花太多的地方。”
她们离开诊室前,金智秀这样说了一句。
“那位医生很厉害呢,不用做过敏测试就知道珍妮对花过敏。”走出医院,金度延后知后觉的感叹。
“啊,是啊。”金珍妮勉强挂起两分笑意回应道。
金珍妮恢复的很好,拍摄也十分顺利的结束了,为了庆祝,大家决定去吃火锅。
金珍妮觉得最近和金智秀相遇的次数真是太多,比分手前还要多,这就是传说中的有缘无份吗,金珍妮失笑。
金智秀没有看见她,和一个女孩对坐在窗边,言笑晏晏。
女生就是她的母亲给介绍的那位,金知妍。
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确如金智秀所说,十分谈得来。
金珍妮没有很爱吃火锅,她不喜欢香料味太重的东西,金智秀却十分喜欢,看起来她对面的金知妍也很喜欢,人家甚至是火锅店的经理。
就在金珍妮胡思乱想间,这边的酒已经冲开了,游戏接踵而至。
曾经的金手不知为何在今晚接连失利,一杯杯烧啤蜂拥而至,哪怕有金度延甘当黑骑士,也抵不住金珍妮黑洞似的倒霉蛋气息。
金珍妮借口尿遁到门口喘喘气,再在桌上坐下去,铁定得昏迷。
从门口看过去,金智秀刚才坐的位置上已经没有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金珍妮靠在门边的石阶上,轻轻吐了口气。
“是珍妮小姐对吧?”
一道女声划破了金珍妮小小空间里的宁静。
“是,你……”
“啊,我叫金知妍,是智秀的朋友,在这家店工作。她刚刚在这里看到你喝了比较多的酒,嘱咐我说如果晚一点看到你身体不太舒服,让我送杯蜂蜜水来。”
“她人呢?”
“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噢。”
“听说你是她阿姨的女儿,是你妈妈介绍我们认识的。”
阿姨的女儿,金智秀是这么介绍她的吗。
“是吧。”金珍妮扯扯嘴角。
“多喝点蜂蜜水吧,不然我想智秀会担心的。”
金知妍见金珍妮没有要说话的打算,递过蜂蜜水打算进去了。
“喜欢金智秀吗?”金珍妮捧着蜂蜜水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嗯?”金知妍转过头来,奇袭一般的问题让她呆愣了一下。
“说喜欢的话,还不到那种程度,但是和智秀相处感觉很愉快。”金知妍说。
“喜欢玩游戏吗?玩得好吗?喜欢小狗吗?”
金知妍看了她一会儿,心中了然。
金珍妮是被金智秀拖下车的,醉了个彻底,刚才在车上都不能自己坐直,像只小章鱼,扒拉着哪算哪。
这会儿勉强能乖乖趴在金智秀背上,金智秀只能庆幸刚刚专程回家换了衣服和鞋。
“金智秀。”
“嗯。”
金珍妮总喜欢喊一声她的名字,听到回应了才继续说话。
“她喜欢吃火锅,口味也和你很像,除了泡菜炒饭还是泡菜炒饭。”
她是谁,不用过多思索便能获得答案。
“游戏也玩得很好,身上也随时带着switch呢。”
“她说她是个宅女,可以一个月不下楼,你说是不是世界上另一个你?”
金珍妮趴在金智秀身上一顿分析。
金智秀不明白身上这只重重的小猪的中心思想,也就没有理她,顾自按开了门禁。
“啊,但是,有一点。”金珍妮在金智秀身上比划“她对动物毛发过敏,你们在一起的话,就,就没有kuma和月熊了。”
金智秀把金珍妮放到床上,看见她眼梢已然红了。
“可是我们也,没有kuma和月熊了。”
金智秀脸色变了变,最终没有说什么,转身去洗漱台打湿了毛巾,给金珍妮擦脸。
有一条细细的水线顺着金珍妮上挑的眼角趟开,金智秀咬着唇轻轻拭去,一点一点放冷心中重新泛起波澜的缱绻。
金珍妮哭了一会儿,发间尽是细密的小汗珠,金智秀调低了空调的温度,轻轻抚了抚她额前的绒毛,掖好被子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金珍妮的妈妈站在客厅,静静看着一切,微微叹息。
“阿姨,我先走了。”
“智秀…”
“谢谢您介绍知妍给我认识,我想,我们的确需要新的生活。”
想要为女儿争取一些什么的话吞回肚里,她点点头和金智秀道别。
金珍妮从床上起来的时候,觉得口干舌燥,后知后觉应该是昨晚说了太多话。
“珍妮,我们应该往前走了。”
金智秀的话回响在脑海,是梦境还是现实,床头柜上的蜂蜜水给出了答案。
她坐在床上,感受如同荒烟蔓草般疯狂滋长的荒芜。
“珍妮,睡得好吗?”
午休时间的天台,偶尔有些挤,金度延绝对算不上不速之客,只是金珍妮此刻实在没什么心情。
“原来你和那位医生是认识的关系啊,怪不得她一问就知道你花粉过敏呢,该不会是相爱过的关系吧。”
“是。”本意也不是想要隐瞒,只是她和金智秀的个中曲直,想来不足为外人道也。
“那位那位医生昨天也来接你了呢,怎么办,有些吃醋。”
“度延,我和她已经分开了。”
“只是还有爱,是吗。”金度延问。
爱?金珍妮把这个字囫囵在嘴里,转头看向天台之下,网红热店校园壁画,首尔的风景尽收眼底,她失神道:“要是有爱的话,怎么会分开呢。”
因为也有很多怨怼,那些拼命想要停止,却无法停止的情绪。
kuma和月熊是两人在一起之前就各自饲养的小狗,像家人一般的存在。
两人住到一起之后,小狗相处的也意外的和谐。
两人都空闲的时候推着宠物车去公园的日子,或许是最幸福的时光。
可惜金珍妮总是忙一阵闲一阵,而金智秀作为医生一直很忙,两人只能错开时间,尽量保证小狗每日应有的活动量。
那一阵金智秀有论文要发表,每日抱着电脑冥思苦想,那天金珍妮说要不她赶回去遛狗,金智秀怕她辛苦,说自己能处理好。
便把kuma和月熊带到楼下的公园让它们自己玩耍,自己抱着电脑查资料。
等从电脑中抬起头时,才恍然已经许久没有听见两只小狗的叫声。
找遍了四周,甚至查看了监控,也只看到两只小狗你追我赶跑出画面的样子。
金智秀喊哑了嗓子,也没有唤回两只小狗。
因为她的失误,她照单全收了金珍妮所有的怒火,没有人比她们更明白这两只小狗对她们意味着什么。
和两只小狗跑来跑去的声音一起消失的,还有两人的打闹和玩笑,以及那些在家里任何角落的情人之间的情话与甜腻。
金智秀想,或许过一阵她们就会好,毕竟她们是爱对方的,就像伤口总会愈合。
而事实上她们的相处却像化了脓,不时就会溃烂。
金珍妮在控制自己的脾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金智秀因为自责,总是小心翼翼地照顾对方的情绪。
偶尔的争吵,便连带着往日的怨怼全数倾倒在对方身上。
从前从不觉得夜有那么长,床宽阔的像没有边疆。
客气而疏离的真空状态,成了家里的常态。
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变得不幸,金珍妮叫了停。
决定分开那一刻,卸下连日的疲惫,两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到那一刻为止,看起来都是正确的决定。
金智秀约了金知妍去汉江散步。
“珍妮还好吗?”
“嗯?什么?”
“昨晚喝了很多酒,看起来也很伤心。”金知妍说。
“总会好的,伤口长出的息肉切掉虽然会疼会痒,但是会好的更快,我和她都是。”
“果然是医生呢。这是可以用伤口来比喻的事情吗。”金知妍话锋一转:“不过你和珍妮小姐分开,就是因为小狗吗?我没有养过狗,所以无法共情。”
金智秀说,虽然这是决定性的契机,但是或许是因为感到不幸吗,其实她是个很好的人,你知道,虽然珍妮看上去不像很好相处的女孩子,事实上就像猫一样,第一次向她伸手的话会挠你,可是你多多相处的话,再见面的时候会主动过来蹭脑袋。有时候会很不安,因为担心会失去,她身边也总是有很多优秀的人。
“啊,金医生也会这样不自信吗。”金知妍抿了一口啤酒,感到惊奇又忍不住揶揄。
“是啊,可是没有办法告诉珍妮那个,要怎么说出口呢。”有那么一瞬,路灯照在金智秀漂亮的面孔,空气里伴着汉江边的湿意,四周只感觉都是风。
金智秀微眯着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坦然。
“人类可以去探访太空,探访秘境,探访古文明,但是无法却去探寻别人内心的宇宙。我突然明白分开之后最好的一点是什么了,可以不用再怨恨下去。珍妮她,可以停止恨我了。”
金知妍哎了一声,装作路边喝醉酒的大叔,豪迈的拍了拍金智秀的肩。
金智秀转过头粲然笑着:“所以要救救我吗?”
“我会考虑哦,孤单又浪漫的金医生。”金知妍也弯起了眼睛。
应了金珍妮妈妈的邀请去家里吃饭,金智秀带来了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席间再次向对方表达了感谢。
“我向知妍表达了想要交往的意愿,再次谢谢您介绍知妍给我。”
这次,金珍妮妈妈没有预期中的兴奋,目光放在金珍妮身上又很快地收回,她欣慰地笑说:“智秀觉得幸福就好。”
欣慰之下隐藏的深意,金智秀不想再去琢磨。
酒过三巡,金珍妮的碗里还是很干净。
“吃些菜。”金智秀思虑再三,还是夹了菜送到她碗里。
金珍妮忽然想起她在天台跟金度延说,金智秀是个特别温柔的人,原本特别喜欢她那方面来着,在一起之后优点变成了缺点,因为她对谁都很好,虽然她希望金智秀的温柔有专属,她在这方面的确很有占有欲。
金度延问她,如果分开是为了停止不幸,那么你现在变得幸福了吗?
分开之后变得幸福了吗?
金珍妮沉浸在这场自问里,无暇顾及其他。
今天是约好金知妍会给出答复的日子,两人在电玩城狠玩了一下午,释放各自生活上的压力。
远远的门口冒出一个小脑袋,金珍妮觉得自己无聊,一个成年人竟然还玩跟踪这种把戏。
来之前,她做了一个更幼稚的决定,如果金智秀跟金知妍在一起一个小时里微笑超过五次,那么她就什么也不说的放弃回家。
因为从前金智秀和她在一起总是笑很多,她是骄傲又狡猾的猫,爱意里也都是计较。
那两个人的确玩的很起劲,金知妍也如她自己所说的确是个游戏高手,可是金智秀也并没有因此展露很多笑容。
金珍妮想起来从前在家里的时候,金智秀带她玩守望先锋,这个游戏需要天上地下一顿乱飞,没玩多久,她的动晕症就发作,倒在椅子上感觉天旋地转。
那个时候,金智秀在干什么呢?
金智秀径直扔掉了鼠标,过来抱住她,又止不住嘲笑她是小菜鸡,不仅射不中人还能把自己给玩晕了。
有很多幸福的时光被她遗漏掉了。
金智秀独自走出来买了咖啡,回去的路上,被金珍妮拦住了去路。
“金智秀。”
这次金智秀没有回答,只是端着两杯咖啡望着她。
有许多话想要讲,可是叫出对方的名字,却听不到对方的回应,又让她平白失了开口的勇气。
“珍妮?”金知妍从电玩城走出来,站到金智秀身边。
“有话跟我说?”金智秀终于开了口。
金珍妮站在那里,像个放学眼巴巴的等着家长的小孩,眼里都是欲语还休。
“我们的电影要开场了,那么,再见。”
金智秀说。
“顾客,您已经在我们店消费了99次,现在可以免费赠送两张电影票和一筒爆米花,这次帮您兑换可以吗?”收银台前的服务员很热情。
金智秀恍然,金珍妮很喜欢看电影,有新片上映总是拖着她来看,每次还要让金智秀买上一筒爆米花,嘴里说着自己怕胖不吃,哪次最后从电影院爆米花桶不是握在她手里。
金珍妮总是这样,又别扭又可爱,金智秀低下头失笑。
“顾客?”等不到回答,服务员又出声提醒了一次。
“啊。”金智秀回过神来,从钱包里抽出卡:“下次吧。”
荧幕上还放着广告,有天气的消息推送进来,金智秀看了一会儿,随着影厅的灯光暗下来,将手机塞回了兜里,开始专注于屏幕。
“智秀,你说士兵为什么不等到第一百天再走呢?”
电影演到老头与男孩讲的一个关于公主和士兵的故事。
士兵爱上了公主,公主说如果你能在我的阳台下等100天,那么她会接受士兵的爱。
于是士兵每日都在阳台下等,不论昼夜,不论风霜雨雪,十天,二十天,士兵变得苍白而消瘦,在第九十天的时候,他几乎支持不住。
第九十九天,士兵走了。
“智秀?”
金智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直到听见金知妍再次叫她的名字,才回过神来。
“下雨了。”金智秀说:“珍妮没有带伞。”
“她是个成年人,买伞,叫车,找人来接,她总有办法的。”
“她有时候比较轴,在第一家买不到伞的话就会赌气再也不买伞了。”
金知妍笑起来:“你看,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对,与其说怕她淋雨,不如说是我想给她送伞而已。”金智秀在黝黑的影厅里笑得明媚。
虽然知道金珍妮不会一直呆在咖啡厅,但是在咖啡厅没有找到人的时候,金智秀还是悬了一口气。
围着商场绕了一圈,几乎要认为金珍妮真的已经走了,却在商场外的一个遮阳棚下,发现了一颗“落汤水饺”。
“金珍妮。”
她站到伞下。
落汤饺子一身湿漉漉,待在伞下见到来人,幼儿园门口终于等到家长的小孩,嘴角向下一撇连眼里也下起了雨。
“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金珍妮扑在金智秀怀里,抽抽嗒嗒地像在念命题作文,你觉得幸福吗。
金智秀问她,那你呢。
金珍妮悄悄把眼泪抹在金智秀衣服上,回答说我不知道。
金智秀说我也不知道,但是好像没有办法就这样停止。所以想和你重新找一下,获得幸福的方法。
首尔阵雨过境,阴霾回归尘土。
过去无法回头,退回到我们想要改变的时间节点,那我们重新来过。
且试新火烹旧茶,煎出来的是回甘还是会更加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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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智秀疲倦地用手肘撑着头一边咳嗽,一边听金度延的纠缠。
“你就把那天那个姐姐的电话给我嘛,拜托拜托。”一米七几的高个双手合十趴在桌上耍无赖。
捏了捏鼻梁,金智秀开始思考要不要装晕的时候,一个鬼头鬼脑的小脑袋从门边朝里面探了探,只露出一双上挑的大眼睛。
看到金智秀没在工作,这才提着一个保温壶走进来。
“不是吧,还带饭哪。”金度延在一旁夸张的感叹。
“金智秀感冒了,真是的那天晚上淋雨的明明是我,倒下的却是她。还医生呢,虽然不常生病,但是每次感冒都要拖很久。我给她带些东西。”
金智秀惊诧道:“不会是药吧,这里可是医院,药是最多的。”
金珍妮斜乜了她一眼,把保温壶打开:“是雪梨水,我自己熬的!”
一副求表扬的模样,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金智秀捏了捏脸,以兹鼓励。
“啊所以说啊,金智秀你就把金知妍的电话给我嘛。”大高个像个小孩在房间里跺脚:“我也想要有人送饭吃。”
“金知妍不是会送饭的类型。”金智秀呷着雪梨水,慢条斯理的说。
“我也不是好吗!都怪你感冒。”金珍妮纠正。
“而且你要到她电话也没有什么用,她可是可以一个月都不看信息的人啊。“
“这是什么化石吗?”金度延疑惑地轻声嘀咕间,电话响了起来。
“噢,娜恩呐。有照我说的好好做吧,把欺负你的人都推进化学实验室。”
“做得好。可是娜恩啊,我被欺负了,这里有两个人,耽误我的姻缘,你要给我做顿大餐慰劳一下吗?喂?喂?!”
金度延挂掉电话,跟两人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室友突然生气了,但是我好像得先走了,便风一样的离开了诊室。
绕树三匝,各得其枝,我会爱很多人,直到爱到你。
=End=
你是我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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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金智秀越想越气,生气的侧过头看着金珍妮熟睡的脸,软糯糯的样子让她心里的怒火瞬间浇灭了,本来还想训她几句的,可她这样子,她根本就没,伸手捏了一下她脸颊,就这样当她的人形抱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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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
金珍妮微微睁开眼睛,还是保持着昨晚的睡觉姿势,金智秀早...
第七十二章
金智秀越想越气,生气的侧过头看着金珍妮熟睡的脸,软糯糯的样子让她心里的怒火瞬间浇灭了,本来还想训她几句的,可她这样子,她根本就没,伸手捏了一下她脸颊,就这样当她的人形抱枕了
————
早上
金珍妮微微睁开眼睛,还是保持着昨晚的睡觉姿势,金智秀早就醒了只是被她压着,她起来的话肯定会吵醒她的,所以就只能等她醒来了,看见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宠溺的笑了笑
“终于醒了?”
金珍妮伸了个懒腰,拿起柜子上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瞬间清醒了
“这……这么晚了?!完了完了,昨天我还叫了子枫跟我去图书馆呢”
“撕~”
刚坐起身腰酸得要死,狠狠的瞪了一下金智秀
“我的错我的错”
金智秀立马坐起身帮她锤背捏肩
“叩叩叩”
“嫂子你起了吗?”
金子枫站在门外小心翼翼的问到,昨晚嫂子叫她早点起要带她一起去图书馆的,自己却睡那么晚,她还叫了夏洛熙呢
“去开门!”
金珍妮拍开金智秀的手,扶着腰走进浴室
金子枫见没人开门以为还没起床,刚想走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金智秀一开门就问到
“你跟夏洛熙去图书馆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带妮妮”
金子枫看着金智秀那不满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我想啊,这么大好的周末时光,谁想去图书馆,要不是昨天你的老母亲说的那些话,我现在还在睡懒觉呢”
“谁叫你平时不好好学习,下去等着!”
金智秀说完烦躁的关上了门
金子枫就这样无辜的吃了个闭门羹,她姐之前不是这样对她的啊,明明之前对她那么宠,现在一看见她就不顺眼
“哎~造孽啊,有了媳妇忘了妹”
等了一会金珍妮才走下搂了,金智秀黑着脸,不开心三个字都写在脸上了
本来金智秀想趁着这天周末跟金珍妮出去约会的,可现在都泡汤了,又生气又委屈,她们还没有正经的约会过呢,果然住家里就是不方便,做什么都不方便
金子枫看了看金智秀那张黑脸,跟别人欠她钱不还一样
“嫂子,要不今天就算了吧,今天是周末我约了夏洛熙了,不说了,我先走了”
金子枫说完就拔腿跑走了
“哎不是,子枫你……”
金珍妮看着已经跑出去的金子枫摇了摇头,看来贪玩还是改不掉的
金智秀这时心里乐开乐花,拿出手机给金子枫转账了一笔钱,还发了一条信息
“干得不错,奖励你的”
收起手机,牵起金珍妮的手走出去
“既然没事了,那就走吧”
金珍妮一脸懵
“去哪啊?”
金智秀笑了笑
“谈恋爱”
……
金智秀带着她来到了游乐场,刚想吩咐身后的保镖去清场就被金珍妮制止了
“游乐场就是要热闹人多才好玩啊,而且你这样做还扫了他们的兴;你放下你的身份,现在你只是金智秀,不是什么金总,还有,不要绷着脸,你这样会吓到那些小朋友的,知道吗”
金智秀笑了笑
“妮妮,你知道不清场意味着什么吗,我是公众人物,所以你不打算隐婚了吗,既然这样,那就走吧”
“等等!”
金珍妮拉住了她
“还 还是清场吧”
金智秀摇了摇头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不想清场了,妮妮,我想公开了,不然金家就一直以为我只是跟你玩玩,这让我很不爽啊”
说完不等金珍妮说话就牵着她走进游乐场了,金珍妮也没有拒绝了,公开就公开吧,反正这是迟早的事,也不差这一会了
两人一走进游乐场就引来了许多人的目光
“哎!这这这,这不是那个J&J集团的金总吗,她牵着谁呢?”
“好像是帝都大学里的学生,听说她成绩可牛了,全国前五啊,长得也是倾国倾城呢”
“woc,那那她们是什么关系啊,我还是第一次见金总牵着别人的手,而且还是来这游乐场”
“那个女孩是我们学校的,叫金珍妮,之前校园论坛就在讨论了,说金总跟她是情侣”
路人们纷纷议论着就是没人敢靠近,还拿手机偷偷拍着她们
就这样,帝都金氏J&J集团总裁金智秀与金家长女金珍妮手牵手在游乐场玩的照片就登上了热搜
她们两人这一举动也让金家得到了不少利益,好多有名的集团都挤着想跟金家合作
“卧槽!”
夏洛熙看见这一消息也被吓了一跳,金子枫凑过去看了一下也被惊到了
“我 我姐她们不是在隐婚吗,怎么还上热搜了”
夏洛熙笑了笑
“啧啧啧,她们是打算公开了,藏了这么久了终于公开了,不过这热搜标题我一点都不喜欢,甚至有点讨厌”
金子枫就不明白了,这标题没写错啊
“为什么不喜欢啊?这标题没毛病啊”
“你应该知道金家对你嫂子是怎么样的态度,你看这个标题,写“金家长女”,这肯定会给金家带来不少资源,而且还都是那些想讨好金氏的大集团抢着跟金家合作”
“啊这,那我嫂子不就成他们金家赚钱的工具了吗”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金家也就不敢在对珍妮怎么样了,不仅仅是金家,还有学校那些针对珍妮的人现在肯定都躲在某个角落瑟瑟发抖,哈哈哈,想想就好笑”
……
金智秀和金珍妮离开游乐场,坐在车上,金智秀看见那个热门标题皱起了眉,打了一个电话给助理,不一会热门标题就改了
刚开始还是“帝都金氏J&J集团总裁金智秀与金家长女金珍妮”
金智秀打了一个电话,过了几分钟标题就被改了,改成了“帝都金氏J&J集团总裁金智秀与帝都大学金珍妮”
这一举动直接说明了,金氏与金家没有一点关系,只是跟帝都大学的金珍妮同学有关系,所有人都知道金家一向不喜欢这个长女,所以人们都觉得金总这是在为金珍妮出气
刚想与金家合作的一些大集团瞬间都远离他们金家了这倒把金珍妮父亲气个半死,拍了一下桌子
“金珍妮这个逆女,简直就是白眼狼,亏我养了她那么多年”
金佳怡也非常不满,这样一来,金珍妮在学校肯定没人在敢去找她麻烦了
……
周慧莹在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火气瞬间就上来了,把办公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去,眼睛都起红血丝了
“金珍妮!我得不到的东西,你凭什么得到!”
助理跑了进来,看见这满地狼藉,不知道他们这个刚上任的周老板又怎么了,这家公司本来是周慧莹她哥的,她哥si后就被金智秀暂时看管了,现在又还给了周慧莹,公司里的员工都不太喜欢新上任的老板,因为这个周慧莹时不时就对员工发脾气,根本不把员工当人看
助理小心翼翼的问到
“周 周总您怎么了?”
周慧莹对着她大喊到
“滚!”
助理立马就退出办公室了,生怕被开除了,毕竟做到助理这个职位还是有点不容易的
周慧莹冷静了一会想了想,拿上包包踩着高跟鞋走出了办公室
————
你是我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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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金珍妮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把她看穿一样
“你确定把全部都说出来了吗,确定没有漏掉别的”
金智秀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没 没有了”
“好,那我去问一下周慧莹,看看她是不是和你说的一样”...
第六十八章
金珍妮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把她看穿一样
“你确定把全部都说出来了吗,确定没有漏掉别的”
金智秀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没 没有了”
“好,那我去问一下周慧莹,看看她是不是和你说的一样”
金珍妮刚想开浴室的门走出去,金智秀就立马把门挡住了
“她还 还亲了我的脸,但只亲了一下,就一下,我就推开她了,而且还洗了好几遍脸了;我保证我以后在也不喝醉了,你知道我是个商人,肯定避免不了要喝酒,但我酒量很好的,只是那天晚上喝太猛了,所以才会醉了”
金珍妮点了点头
“行了,我知道了,不要挡着门了,我要出去”
看着这么平静的金珍妮,金智秀更害怕
“你 你不生气吗?”
“这不能怪你啊,你是喝醉了才让她有机可乘的”
听到她怎么说金智秀才松了口气
“妮妮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说完捧着她的脸一顿乱亲
“哎呀,行了行了,亲得我满脸都是口水”
金珍妮推开她,装作嫌弃的擦了擦脸,走了出去
——————
车上
金珍妮看了看窗外,疑惑的问到
“这不是回家的路啊,你要去哪?”
“那里太旧了,我已经打算铲平重新建造了,所以我们就暂时回金宅住吧”
金珍妮惊讶的看着她
“回 回金宅住?”
“嗯”
“我 我好像还没见过你爸”
金珍妮突然开始紧张起来了,只见过金母和金子枫,而且跟金母还不是那么熟,她不知道他们性格是怎么样的,会不会很难相处,听传闻说金智秀她爸很严厉的
金智秀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金珍妮,腾出一只手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着
“不用紧张,爸只对工作比较严厉,在家里一般都比较随和;我家人都很好相处的,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的,更何况你也没那么丑啊,怕什么”
金珍妮掐了一下金智秀的手臂
“你说话是不是一定要这么欠打”
“撕,你力气怎么那么大,掐我右手,我右手用处多着呢,你幸福还要不要了”
金智秀一本正经的说着
金珍妮OS:“我忍”
“要不是看你在开车,你可能已经废了金智秀”
金智秀邪魅的笑了笑
“原来你喜欢车z啊,可惜今天我自己开车,改天试试?”
“不需要,闭嘴!”
“遵命”
就这样,金智秀被禁言了一路
……
车开进金宅的大门停在了院子里,金智秀牵着金珍妮的手,看她还是有点紧张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背
“别紧张,有我呢”
金珍妮点了点头
“嗯”
一走进金宅,金母就迎了上来
“珍妮啊,你终于来了”
“伯母好”
金珍妮礼貌的打了招呼
“叫我什么?”
金母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到
金珍妮意识到自己叫错了,立马改了回来
“妈”
金母这才重新露出笑容
“这才对嘛,快坐,别站着了,肯定累了吧,快休息一下”
说完就把金珍妮从金智秀手里拉走了,金智秀摇了摇头,卑微的把金珍妮的行李拿上搂去
金子枫走出房间就碰到拖着行李箱的金智秀
“姐,这行李谁的?”
“你小嫂子的”
“嫂子住家里吗,太好了!我还有一些数学题不太会,以后就不用天天跑去她班里问了”
金子枫说完就飞快的跑下了搂,金智秀突然觉得她没有存在感,可有可无了,叹了口气拖着行李箱走进卧室
“嫂子!”
金珍妮都被这响亮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向正朝这边走来的金子枫
“嫂子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事跟你说”
金子枫看了一眼金母,金母就知道她是有什么秘密
“你们去聊吧,等会记得下来吃饭啊”
“没问题没问题”
得到允许后,金子枫拉着金珍妮上了搂,到她的房间去
“嫂子你坐”
金子枫还搬了张椅子给她
金珍妮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坐下看着她
“你是想说你跟洛熙的事吧,我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