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啊啊啊 啊啊啊 的推荐 smilesuig.lofter.com
汉堡你要吃芝士小猫吗

【千秋】【晏沈】同人文整理

*前两次被pb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再来!晏沈人永不认输!


*向艾特的太太们道歉,又又又打扰了,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

🔆索引

一.原著向

二.ABO

三.现代向

四.各种梗

五.其他

————————————


一.原著向

(一)长篇

1.《一饮三千尘》 

@凤卿SakuraLnn 


2.《玄都回门篇》 

@凤卿SakuraLnn 


3.婚后故事 

@吃(chī) 


4.《缘去缘来皆是君》 

@融雪 ...

*前两次被pb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再来!晏沈人永不认输!


*向艾特的太太们道歉,又又又打扰了,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

🔆索引

一.原著向

二.ABO

三.现代向

四.各种梗

五.其他

————————————


一.原著向

(一)长篇

1.《一饮三千尘》 

@凤卿SakuraLnn 


2.《玄都回门篇》 

@凤卿SakuraLnn 


3.婚后故事 

@吃(chī) 


4.《缘去缘来皆是君》 

@融雪 


5.《前尘往事尽如烟》 

@花晏峤语. 


6.《晏沈碧霞宗小日常》 

@花晏峤语. 


7.《长安灯火》 

@偷吃冰淇淋的林同学 



(二)短篇

🔶合集

1.【合集】老晏今天住在玄都紫府 

@子夜上辈子宰了周公 


2.【合集】千秋不朽 

@云间嬉游 


3.【合集】今天老晏欺负阿峤了吗 

   【合集】吃醋梗我太爱了 

   【合集】带娃系列 

@淡水鱼饼 


4.【合集】嗑一口晏沈长生不老 

@朝暮空山 


5.【合集】进来吃口粮 

@紫瑛(罐装旺仔) 


6.【合集】快乐晏沈人  【合集】晏沈短打 

@HelloHappy 


7.【合集】晏沈晏沈!! 

@白瓜KL 


8.【合集】神经病和仙风道骨的爱情 

@来思未决 


9.【合集】千秋 

@翁某某 


10.【合集】草木不朽 

@水洗猫猫虫 


11.【合集】千秋情(短篇集) 

@融雪 


12.【合集】存在即浪漫 

@耩褥 


13.【合集】落棠倚舷|同人 

@偷吃冰淇淋的林同学 


14.【合集】晏沈随笔。 

@秦怜生 


15.【合集】千秋(晏沈) 

@肆酒行 


16.【合集】晏沈 

@哉木哉北北 


17.【合集】千秋同人 

@门下 


18.【合集】千秋不朽 

@予青山 


19.【合集】千秋 

@青山故我 


20.【合集】山河剑心 

@陵夜 


(以下是微博)

21.@新雪拭刀 

🔸合卺 

🔸与峤书 

🔸见字如晤 

🔸关于夜归 

🔸关于失忆 

🔸关于坠崖 

🔸关于晏无师的强迫症 

🔸关于布老虎 



22.@浣月宗影视总监边沿梅 

小剧场 

到太太微博里搜索“小剧场”,就可以看到啦




🔹日记体

23.🔹晏无师的深夜日记 

@秋名山鸽神沈昰 


24.🔹峤の日记 

@秦怜生 


🔶短篇

1.《狐截尾》 

@丽八千 


2.《霜雪旧》 

@闻笛晚秋时.🍂 


3.《立秋过》 

@九九 


4.《美人哥哥》 

@是阿满丫 


5.《我有媳妇自己养》 

@朝暮空山 


6.《霸道魔君我不要》 

@秋名山鸽神沈昰 


(以下是微博)

7.《月色》 

@鱼氏盐寺寺


8.《你是一个玉生烟,这天你捡到了一本《霸道魔君我不要》 

@李枸淡


9.《春水煎茶》 

@jambalayarebbbb


10.《远山黛》 

@湛空依然



二.ABO

1.《流光之岁》 

@Liu Yi Aileen 


2.《掌教有孕》 

@吃(chī) 


3.《迢迢》 

@朝暮空山 



三.现代向

1.《煮酒烹茶》 

@子夜上辈子宰了周公 


2.【合集】老晏漫漫追妻路 

@八竿升舟 


3.《入局》 

@予青山 


4.晏沈现代 

@蹦蹦哒哒一朵云☁️ 


5.《学习的关东煮最近总是准时营业!》 

@翁某某 


6.《白茶花》  (民国pa)

@新雪拭刀



四.各种梗

点这里 


五.其他

1.千秋(解读) 

@融雪 


2.记《千秋》|如此大道无用,将风月刻诵 

@江蓁儿 


———————待续———————

在煮解药

【七夕桃林】玫瑰杀手

我个小垃圾和大佬们的七夕联文

倒叙。是hehehe相信我!!!算破镜重圆?

————————正文————————

陶阳有时候特佩服自己,就是在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特别平静,特别淡定。就比如现在。郭麒麟打电话来前,他正站在餐馆里,呆呆地望着地板上洒掉地饭菜,足足站了一个钟头,和那一堆躺在地板上地饭菜面面相觑。不怪那个撞到自己的人,陶阳第一反应是这个。是自己不在状态。手里的碗都飞出去了脑袋里面还是空空如也,感觉什么东西都不进脑子。

撞他那大哥都傻了,以为把他撞出毛病了,上来拉他胳膊。“嘿,兄弟你没事儿吧!”陶阳这才有点反应,连声跟大哥说对不起,自己没事。他呆呆地走到自己地座位上,看着面前空空荡...

我个小垃圾和大佬们的七夕联文

倒叙。是hehehe相信我!!!算破镜重圆?

————————正文————————

陶阳有时候特佩服自己,就是在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特别平静,特别淡定。就比如现在。郭麒麟打电话来前,他正站在餐馆里,呆呆地望着地板上洒掉地饭菜,足足站了一个钟头,和那一堆躺在地板上地饭菜面面相觑。不怪那个撞到自己的人,陶阳第一反应是这个。是自己不在状态。手里的碗都飞出去了脑袋里面还是空空如也,感觉什么东西都不进脑子。

撞他那大哥都傻了,以为把他撞出毛病了,上来拉他胳膊。“嘿,兄弟你没事儿吧!”陶阳这才有点反应,连声跟大哥说对不起,自己没事。他呆呆地走到自己地座位上,看着面前空空荡荡地桌子,这时电话响了。是郭麒麟打来的。

郭麒麟在电话那头讲:“小崽,你现在在哪儿,要不咱们找时间好好聊一聊?”陶阳看了看窗外,想了半天说:“大林,咱们要不分手吧。”郭麒麟愣了一下,说:“你以为分手是什么儿戏吗?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不是儿戏,我想好了,分开了咱们都好。”郭麒麟印象里好像陶阳从来没有这么强硬过,也从没提过分手。

 

分手的原因,很俗套。没有安全感。

安全感,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谁也没办法说清楚。就像一个人度过的每一个黑夜都只有陶阳自己在感受时间的流淌,这种感受真实存在却办法讲给郭麒麟听一样。陶阳觉得这个东西太束缚了,他不想表现的太过无理取闹,但是过于懂事只会让他自己的伤口越来越深。就像个无形的绳索套在他脖子上,有关于郭麒麟的一切都在把绳索越拉越紧。

所以他要即时把这个绳索松开,让他能喘口气,也让郭麒麟喘口气。

 

饭没法吃了,陶阳回到家去了。依然是空空荡荡没有人。

他俩都没有浪漫的体质,不会像别的情侣一样把日常每一天都过成情人节一样甜蜜。

印象里郭麒麟好像没有给他送过几次花,上次郭麒麟参加什么活动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了一捧香槟玫瑰。俩大老爷们都觉得怪腻歪的,陶阳记得自己当时嘴上嫌弃的很,背过来还是很细心地把它们都插在瓶子里。

之后有几个夜晚郭麒麟不回来的时候,陶阳睡不着,会在黑暗中抱着膝,看着那一瓶玫瑰。刚插进瓶子的那几天鲜花显得好有生机好有活力,陶阳觉得它和这个死气沉沉的环境不太协调,太委屈它了。

那天晚上陶阳做了一个噩梦,梦到看电视呢,看到郭麒麟和女嘉宾牵手成功,然后突然俩人一起转过来对陶阳笑。画面太诡异了,陶阳早上醒来吓出了一身冷汗。打开手机刷刷微博,郭麒麟和一个女明星的同框又上热搜了,广场上一群cp粉在狂欢。梦境忽然和现实交叠,吓得陶阳把手机扔出老远。

然后他扭头,又看到了那一瓶玫瑰花。

终于,不负众望地枯萎了。

 

 

这时候玫瑰花就和这个环境很好地融合在一起,太和谐了,以至于陶阳一直没有把它拔出来扔掉。

干枯的花越来越萎缩,花瓣焦黄的绷直,脆的陶阳都不敢随便伸手碰它,好像一碰就会碎掉。

有一天早上郭麒麟推开家门进来,就看到眼袋都要拖到地上去的陶阳站在客厅,直勾勾地望着门口。郭麒麟看上去也疲惫到了极点,他走进来说:“小崽,起这么早啊?你怎么不好好休息?脸色这么难看。”陶阳发誓他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说过像接下来那么尖酸刻薄的话:“是啊,忙着嗑你和女明星的cp呢,哪舍得睡觉。感情你还知道回来吗?我以为您把这当旅店呢。”

郭麒麟在原地愣了足足有五分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陶阳,就像见了鬼。陶阳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知道讲什么好,只好转身躲进厨房。一进厨房陶阳就呲牙咧嘴地无声捶墙。

他战战兢兢靠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沉寂了一会他听到了家门关上的声音。

他头靠在厨房门上。想。完蛋了。

 

就像是把一个破碎的艺术品重新粘贴好一样,陶阳尽力修补着俩人关系出现的裂痕。但总会留一些修补的印记。他能清晰的看到那到裂缝的存在。

 

郭麒麟微博取关了上次那位女明星。

 

又上热搜了,一众cp粉哀嚎,脱粉、回踩的好不热闹。郭麒麟没有提醒他去看,他自己刷到了。不知道为什么脸红了,有点不好意思,觉得对不起人家两个人,感觉没必要整成这样。但是他心里也稍微踏实了一点,好像抓住了一点什么让他安心的东西。

 

但是他反问自己,这就是我要的安全感吗?

 

那天晚上郭麒麟回来的特别早。他很平常地走进来,陶阳有点惊喜又有点惊讶地迎上去帮他挂好衣服。郭麒麟一边说着:“今儿晚上北京这路不像平时那么堵。”一边一只手从背后把什么东西拿到前面来。

 

一捧香槟玫瑰。

“我看那花死了好久了,一直想说换一瓶,今天路过一家花店,顺手就买了。”

看到郭麒麟也注意到家里的变化。陶阳心里好像瞬间被阳光烘烤过一样,有点暖意。

 

 

    

他们之间的裂隙就是这样无数次出现,又无数次被他们填补上。于是这次,陶阳决定由自己来结束这段关系。

郭麒麟没有再回拨过电话。

 

陶阳还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还是看着那个花瓶,像他以往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一贯做的那样。

后来朋友打来电话,叫他去接郭麒麟。他张嘴刚想说:“其实我们已经……”朋友也有点喝醉的感觉,打断他说:“小崽,麒麟在哥几个这喝了点酒,说顺路把他捎回去他不,就只说给陶阳打电话。”听着电话那边郭麒麟的声音,一直嘟囔着:“叫陶阳来。给陶阳打电话。”陶阳一下子就给气笑了。朋友无奈的把电话放在他耳边,示意陶阳跟他说。陶阳说:“哥,你在那乖乖的,我一会去接你。”郭麒麟好像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还是回答:“不用你不用你,你给小崽打电话……。”

 

这个行为以前没发生过几次。郭麒麟其实是个很自律的人,在外面的酒局他一般不会允许自己喝醉到意识不清的地步。但是有那么几次,和德云社的哥哥们在一块聚餐喝大了,不闹腾,不耍酒疯,逢人问起来只说给陶阳打电话。陶阳去接他,一一跟哥哥们道别,郭麒麟见陶阳来了,一下就松了劲,靠在小崽身上不再动弹。

 

郭麒麟和陶阳谈恋爱,是在德云社的师哥师弟们的见证之下的。当时郭麒麟事业还处在上升期,社里年长一些的师哥也轮番劝过他们。郭麒麟很坚持,他跟每一个来劝他的人说,我跟小崽,天造地设。他还让哥哥们放宽心,就算以后在舞台上混不下去了,也不可能让陶阳受点委屈。他们觉得郭麒麟如此坚定,多说无用就决定先放手,看看他们后面过的到底怎么样。没想到,看着看着,两人就一起稳稳当当地走过这么多年了。

 

陶阳开着车去往郭麒麟酒局的地方,心里有点复杂。早上刚分完手,按理说现在也没有义务去接他了。他给自己洗脑说这不是因为心软了,是因为有好些分手之后要交代的事情还没跟郭麒麟交代清楚。

其实哪有什么没交代完的事情。

当他看到坐在酒店门外楼梯上的郭麒麟时,他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就是心软了。

 

朋友看到他来了,如获至宝。对他说:“你来了就好啊,他死活也不愿意跟我们走。那你就把他带回去啊,路上慢点,我们其他哥几个就先坐车走了。”跟朋友们道别后陶阳朝郭麒麟走过去,没急着把他拉到车上去,他挨着郭麒麟坐下来了。

郭麒麟喝醉之后脸通红,像一只煮熟的虾子。想着想着陶阳竟然有点饿了。他摇摇头,转过去看郭麒麟,说:“走吧,麒麟,回家了。”郭麒麟眼镜取下来挂在胸前了,他仔细看看面前这个人是谁,双手又胡乱地在身边抓来抓去,嘴里嘟囔着:“我眼镜去哪了?我眼镜呢?”陶阳抱着手看他在身边找来找去,大发慈悲地把眼镜从衣领子上取下来递给郭麒麟。郭麒麟带上看清来人后,一下给笑了。“陶阳,你来了啊,回家吧。”

突然郭麒麟又不笑了,脸上好像有点委屈一样。“你早上不是说要和我分手吗?”陶阳说:“是啊。可是不是你叫我来接你回家的吗?”郭麒麟瘪嘴道:“那你心里证明还是有我的嘛。早知道这大晚上的,就不折腾你来跑一趟的……”

陶阳破天荒觉得郭麒麟可爱,就不说话一只看着他。郭麒麟开始自说自话:“你说,陶阳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呢?”陶阳回答他:“你觉得是为什么呢?”郭麒麟想了想,说:“因为我昨天回家忘了给他买玫瑰花?”

陶阳决定好心告诉他,他蹲在郭麒麟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不对。我来告诉你。因为他没有安全感。”郭麒麟突然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他问陶阳:“那安全感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我怎么样才能给他?”这回轮到陶阳回答不上来了。

 

他突然想起他俩刚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郭麒麟还不是很火,在园子里说说相声,偶尔有一辆个小糊综请他去上一下节目。他晚上做好饭在家等郭麒麟。

他说,以后你成了大明星了,就没什么机会陪我了。

郭麒麟反驳他,胡说,我是多大的明星,也天天都陪着你。我上哪去都把你带上。拍广告你也坐旁边看着,我上厕所都得把你绑着一起去……陶阳笑着打断:“得了得了,吃饭呢,恶不恶心啊。”

 

 

看陶阳不说话,郭麒麟继续自顾自地说:“但他也从来都没跟我说过啊。他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他不高兴的原因是什么了吗。”陶阳问他:“如果他告诉你,他是因为觉得你平时没有时间顾及他,甚至连在家时间都屈指可数,天天做噩梦梦到你和别人在一起,你能怎么办?”郭麒麟一下就急了。“他不想让我去的活动,我就不去。他不想让我和谁合作,我可以不合作。但是,我觉得不会和别人在一起的。这辈子不能和他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遗憾……”

陶阳好像听见自己心中之前破碎的东西,正在一点点重建。

 

郭麒麟还在耳边自言自语个不停,陶阳怕他受凉,拍拍他说:“你看看我,我是陶阳啊,我来接你了,咱们走吧?”郭麒麟也不知道认出他没,看了又看,最后跟他上了车。

路上路过一家正在收摊的花店,郭麒麟突然说,师傅师傅停车。

 

陶阳无奈,得,白费劲,白费劲,自己又成师傅了。以为郭麒麟有什么急事,他就把车停在了路边。

没想到郭麒麟走进去跟老板说来一捧香槟玫瑰。

陶阳呆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脸上什么东西滑过。他抬手去擦,是掉下来的眼泪。

他看郭麒麟高兴地回到车上,嘴里说:“这样小崽就不会生气啦。我以后指定每天都回去陪他,每天都给他买花。”陶阳擦掉眼泪说:“大男人的花有什么好送。”郭麒麟抬头一脸认真地说:“那我回去问他喜欢什么,每天都送他。”

“师傅,他跟我说他没有安全感。”陶阳无语了,郭麒麟现在脑子的人物一片混乱。

“我以前没觉得这有什么,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无论如何,小崽不会离开我的。我只想着赚钱,赚钱,完成我的事业和理想。我以为他会一直等着我成功。”

“但他今天跟我说,要和我分手。”

“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像以前那样。我不会让他产生一点我会离开他的想法……我们俩,天造地设。”

“你说现在告诉他,还来得及吗,师傅?”

 

陶阳单手不停地擦着眼睛。他怕视线模糊。

今天晚上,在郭麒麟身上好像又看到了几年前刚在一起时他的影子。

还是说,郭麒麟其实一直是郭麒麟。只是陶阳自己给自己画好陷阱,绑好绳子。逼自己,也逼着郭麒麟跳了进去。

所谓的安全感,一直以来让陶阳幻想出勒在脖子上的绳索和他俩关系上的裂缝。现在,郭麒麟在帮他从中逃脱。

 

他清了清嗓子,回答郭麒麟:“来得及。”

 

(End)

最近这两天一直在忙学校里的事情,这篇联文就特别仓促,有些感情推进可能会有点不太到位。姐妹们原谅我🙏一个关于安全感的小故事。

最后,七夕快乐

超甜十四

失聪「林子闳x杨宇腾」

追夫火葬场/阴差阳错/写来自己爽产物

ooc有 时间线混乱有 慎入

建议BGM:症-刘星宇


1


录影棚里面灯光打得很足,冷气温度也调得很低,映得杨宇腾本就不太好的脸色煞白一片,看起来憔悴极了。


旁边的助理替他拿过一件厚的外套准备裹上,被杨宇腾摇摇头拒绝了——这次采访的全套服饰都是最近几年一个名声鹊起的独立艺术家设计的,肩膀上有用欧根纱和金属细丝手工缝制的复杂装饰,被轻轻蹭一下就会变形。


“设备还没有调整好吗?”杨宇腾的经纪人是圈内出了名的难搞,但今天她不在,只有一个执行经纪跟这场采访,二十岁刚刚出头...

追夫火葬场/阴差阳错/写来自己爽产物

ooc有 时间线混乱有 慎入

建议BGM:症-刘星宇

 

1

 

录影棚里面灯光打得很足,冷气温度也调得很低,映得杨宇腾本就不太好的脸色煞白一片,看起来憔悴极了。

 

旁边的助理替他拿过一件厚的外套准备裹上,被杨宇腾摇摇头拒绝了——这次采访的全套服饰都是最近几年一个名声鹊起的独立艺术家设计的,肩膀上有用欧根纱和金属细丝手工缝制的复杂装饰,被轻轻蹭一下就会变形。

 

“设备还没有调整好吗?”杨宇腾的经纪人是圈内出了名的难搞,但今天她不在,只有一个执行经纪跟这场采访,二十岁刚刚出头的女孩子语气虽然凶,但仔细听来声音都在抖。这是她第一次独自负责一场活动,没想到运气极坏,已经让自家艺人在这里干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彼时的杨宇腾已经是圈内小有名气的原创音乐人,词曲制作都是他一手包揽,去年还拿了几个奖,一时间风头无两,昼夜颠倒的高强度工作极大的透支了他的健康,体重秤上的数字更是仿佛漏了气的气球一路狂跌。

 

杨宇腾刚刚站起身准备活动一下冰冷的手脚,马上被一叠声的“老师不要动,我们的灯光正在调试。”逼得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真冷啊,这该死的中央空调,杨宇腾想。

 

2

 

又挨了快半小时的冻,节目组的负责人才满脸歉意的跑过来宣布录制正式开始,杨宇腾很快调整好状态开始接受采访,在这行干久了,他也知道得罪媒体和节目方会落得什么下场,杨宇腾还没有红到可以在录制现场甩脸子,更何况他也并不擅长于让别人难堪。

 

整场采访可以说是中规中矩又非常无聊,杨宇腾对着镜头回答那些他已经回答过一百遍的重复问题,困得想要打哈欠。直到尾声时,主持人的语气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那么大家都知道,YU刚出道时是有参演过BL相关剧集的,以后还会有这方面的打算吗?”

 

杨宇腾不动声色地搓了搓手指,想,又来了又来了,出道这么几年,这群媒体就没有停止过想要从他嘴里撬出点花边新闻的念头,起先几年他还不善于应付这种弯来绕去的文字游戏,便总是落入对方的语言陷阱,一不留神就会把自己那点暗无天日又不可告人的念想说漏嘴,为此公司花了很多钱和精力去公关这方面的报道。

 

杨宇腾是聪明人,吃了几次亏后就学会了打太极,用听不懂和说不清糊弄过去。但是今天也许是空调把他脑子冻坏了,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往后松弛地靠在椅背里,说:

 

“当然了,毕竟体验别人的人生的确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不是吗?”

 

主持人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他的正面回答,一时间激动得差点把手里的采访稿给扔了,马上回答到:

 

“那是自然,我们YU这么好的外形条件,多多拍戏可是造福粉丝呢!”主持人又沉默了一会儿,问:“那YU近期还有和之前WBL的朋友们联系吗?”

 

“朋友?你是不是在特指谁呀?”杨宇腾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他眼角的泪痣旁边贴了一颗小小的水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一旁的经纪人打手势示意要暂停采访,而小助理更是直接冲上来打断了主持人的刨根问底,扶着杨宇腾一路从录影棚直接上了保姆车。

 

杨宇腾靠在柔软的沙发椅上,望着车窗外黑漆漆的街道和遥远的夜空,突然觉得一阵恍惚,他曾经也这样眺望过台北夜晚的街道——在他还是周书逸的时候。

 

3

 

那天是拍摄周书逸和石哲宇的争吵,在一辆疾驰的黑色加长款林肯里面双方唇枪舌战,最后两个人把战火劈头盖脸地发泄到了无辜的刘秉伟身上。

 

周书逸那时候为什么会出离愤怒呢?

 

杨宇腾努力回想,觉得胃和大脑神经一起翻搅起来,他伸手从酒柜里拿出一瓶伏特加,然后在助理“你不要命了?!”的咆哮声中喝掉了小半瓶。

 

烈酒从口腔一路烧到胃里,杨宇腾终于觉得暖和一点了,便随手把空了一半的酒瓶抱在怀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4

 

杨宇腾在酒精的安抚下做了一个梦,那是拍摄WBL时期的一次剧组聚餐,林子闳要补几条单人镜头,便来得有些迟了,在他还没有到的时候石知田起哄要玩“我没有你有”这种老掉牙的烂游戏。

 

游戏规则很简单,每个人举起一只手,然后大家轮流说一样在场的人有但自己没有的事情,只有有任意一个人被说中,就要放下一根手指,第一个五根手指捏成拳头的人要喝酒。

 

第一个说的是姜导:“你们今天都化了妆,我没有。”

 

剧组几个演员气得捶桌,大呼导演太狡猾,石知田更是决定要拿清水现场卸妆。一群人正闹哄哄的时候,张睿家冷不丁的说:

 

“我今天没有忘词,咳咳,忘词的自觉一点啊。”

 

学姐和杨宇腾有些心虚地掰下一根手指,杨宇腾想了想,说:“我今天没有吃工作餐里的高丽菜。”

 

姜导作势要掐他脸,假装生气:“好啊杨宇腾,挑食还好意思这样大声说出来喔!”

 

杨宇腾捂着脸不好意思的笑,游戏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候石知田已经开始胡言乱语“我今天没有穿袜子”,然后被张睿家捏着脖子说要脱鞋检查。

 

杨宇腾此时已经只剩一根食指了,他有些紧张接下来张睿家会说什么。

 

“这里没有我喜欢的人。”张睿家被石知田的倒计时烦得不行,随口胡诌。果然被一桌子的人嘘:“天哪,难道我们就有吗?!很烂嘞这句!”

 

正在一群人嫌弃张睿家的时候,包厢门被推开,林子闳身上还穿着没换掉的篮球服,他双手合十连连道歉。

 

这个混乱的无聊游戏终于到此为止,杨宇腾拿食指虚虚地勾住林子闳的衣角,叫他:

 

“林子闳,你迟到了噢?和我一起罚酒吧。”

 

5

 

杨宇腾从床上清醒的时候感觉自己有点低烧,而四周更是安静得有些异常,他拿起手机给助理打电话打算让他给自己买点药,电话很快接通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那边迟迟没有声音传来。

 

他喂了两声后放弃了打电话这个方式,给助理发了微信。

 

虽然头痛得厉害,但是他还是决定下床给自己煮碗面吃,把水烧上后他再一次环顾四周——为什么家里今天这么安静?平日里总是在装修的楼上邻居也消停了下来,而自己刚刚打开水龙头接水也没有水流声传来。

 

不对,杨宇腾用拿起筷子敲了敲锅子边缘,还是寂静无声。

 

他走到蓝牙音响旁边播放音乐——设备开关很快亮了起来,可他还是什么都听不见,四周寂静到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愣了很久,艰难地接受了事实。

 

在杨宇腾29岁这年,他失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听力,没有任何原因和先兆,他听不见了。

 

6

 

在经纪公司的安排下,杨宇腾先是在医院住了一个月进行全面检查,结果算好也不算好——检查报告上显示他除去之前的贫血和胃病,其他一切指标都很健康,但他就是听不见,好像在那晚之后,上帝和他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亲手给杨宇腾的人生按下了消音键。

 

再之后经纪人把重点放在了自家艺人的心理问题上面,她花了很大功夫请来国内顶尖的心理医生对杨宇腾进行心理辅导,但这个过程并不顺利,杨宇腾听不见医生在说什么,两个人只能以打字或者纸笔来进行交流,治疗的时间被无限度拉长,再后来连医生都说杨宇腾并没有任何心理问题,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的话,大概就是他表现得太过于镇定,镇定到似乎聋掉对于他来说好像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心理医生对经纪人说,正常人知道自己聋了第一反应一定是急于治病,再不济也是哭天抢地难以接受,经纪人一边翻阅手上厚厚的诊疗记录,一边隔着玻璃看向坐在治疗室里的杨宇腾。

 

也许是因为停掉了手头上的大部分工作,杨宇腾这段时间还长了点肉,原本锋利的下颌轮廓柔和了不少,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套头打底衫,许久没有打理过的头发已经盖过了耳垂,他这样看起来倒有几分刚刚出道时的模样,经纪人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有点内疚,杨宇腾什么时候已经在很多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长大了呢?

 

7

 

医生说得对,杨宇腾对于自己失聪这件事情并不是很难过,相反的是他甚至有些享受这场意外。

 

一直以来他总是如履薄冰地捧着很多很多人给他的爱。他很幸运,出道发行的第一首歌就被WBL策划团队看上,再然后稀里糊涂的作为平番大男主参演了一部诠释同性题材的剧集,最后这部制作稍显粗糙,拍摄时期也被压缩再压缩的作品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爆了。

 

但命运总是公平的,他过去可以习惯性往背后躲的那个人曾经用爱意和耐心为他抚平了未知的恐惧,却直到离开也没有教会他如何一个人往下走。

 

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和林子闳曾经极为短暂的在一起过,也没有人知道,最后两个人极为不体面的分开了。

 

岁月如苍狗,所有人都在往前,杨宇腾被裹挟在时光的洪流里一步步变得成熟妥帖、八面玲珑,可他的灵魂被永远困在了2020年那场蓝色梦境里。

 

杨宇腾埋头在屏幕上打字,近乎于恶劣的给许久没有联系的林子闳发了一条信息:

 

“林子闳,我快死了。”

 

8

 

此时在外面给他办出院手续的经纪人还并不知道坐在诊疗室沙发上看似乖顺的杨宇腾正在发什么疯,她正在吩咐团队今天之内出一套杨宇腾即将停止一切对外活动并且打算出国进修的公关方案。

 

杨宇腾被助理送回了家,在回去的车上他又给林子闳发了第二条信息:

 

“不信的话你打电话问我经纪人。”

 

9

 

晚上十一点,杨宇腾估摸着时间从冰箱里取出冰球和两个提前冷藏好的玻璃杯,心情不错的哼着歌拿酒把杯子倒到五分满。

 

又过了十来分钟,大门被猛地推开,林子闳头发乱七八糟,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对杨宇腾怒目而视:

 

“杨宇腾,你又发什么疯?”

 

杨宇腾坐在沙发上看着林子闳的嘴一张一合,突然有点庆幸自己现在听不见,这样至少也听不见林子闳骂自己,他起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示意林子闳进来说话。

 

林子闳把包放在地上扶着玄关的柜子脱鞋,杨宇腾定定地看着他,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的某个情人节,那天林子闳刚刚结束和自己的双人直播,连夜开车跑到来自己家——他也是这幅风尘仆仆的样子,那时自己家里并没有两双棉拖鞋,林子闳大冬天赤着脚从门口三步两步跳到沙发上,然后把他狠狠地搂入怀抱。

 

林子闳换好鞋进门后径直走进厨房倒了一杯白开水,一边把水杯放在杨宇腾手边一边念:

 

“病得快死了还喝酒?嫌自己命长?”

 

杨宇腾只能从他口型中勉强看出“死”和“酒”两个字,他抿了一口白开水,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软得不行:

 

“欸,林子闳,我们和好吧。”

 

林子闳这下真的确定杨宇腾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他拿过茶几上厚厚地一沓病历单仔细翻阅起来,杨宇腾端起酒杯,注意到林子闳的表情从震惊到难过,赶在他开口之前说:

 

“停,别露出那副我真的快死了的表情,这不是绝症,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林子闳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杨宇腾——他没有化妆,但气色看起来不错,时间对杨宇腾好像格外仁慈,这么些年过去了,已是而立之年的他看起来还是二十出头的模样,柔软顺滑的头发用皮筋抓了起来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不说话的时候好像还是两个人初遇时的那个丸山裕介——会犹豫着露出不好意思的浅笑,舌头偶尔和牙齿打架,软绵绵地喊他“zhi闳”。

 

林子闳的心不受控制的绞痛起来,想要去摸杨宇腾攥着酒杯的手,快要碰到的时候才惊觉这个动作太过于暧昧,便改为接过他手里冰凉的酒杯。

 

他注意到了杨宇腾看似冷静克制的态度下发抖的身体,林子闳把杯子放在茶几上,顺势蹲了下来,迎着杨宇腾复杂的目光,很慢很慢地做口型:“没事,有我。”

 

杨宇腾喃喃着复述:“没... ....事... ...”

 

林子闳很用力的点头,看起来有点傻,他伸手在茶几上写:“没事,我在。”

 

10

 

医生开的药有助眠效果,杨宇腾吃完药后便睡下了。他蜷在靠墙那一边,留出了快三分之二个空荡荡的床铺。

 

杨宇腾睡得并不安稳,这些天他好像睡太多,提前透支掉了夜晚的睡眠,许久没有做梦的他又开始陷入梦境的泥淖。

 

在梦里他还是什么都听不见,只能通过画面回忆起这是他和林子闳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天是双方经济团队一场漫长的拉锯战,窗外瓢泼大雨,雾霭沉沉的天空好像一面黑色的旗帜,劈头盖脸地压在每个人心上。

 

他和林子闳在地下停车场接吻的照片被狗仔拍到,对方报了一个堪称天价的数字给到杨宇腾经纪人,其中恶意不言而喻——五天后就是他出道三周年个人线下演唱会的开票日期,也是他的第一次全国巡演。

 

此时的林子闳已经逐渐转型幕后制作,手上也有好几个本子等着他去拍,杨宇腾听着自己经纪人和林子闳经纪人的争吵已经进入到白热化,双方恨不得把自家艺人未来五年的规划打印出来拍到对方脸上来证明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林子闳从进房间后就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和杨宇腾并排站在窗边看着雨滴在玻璃上快速划过,杨宇腾伸手找他讨烟:“林子闳,你怕不怕?”

 

林子闳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两颗话梅糖,剥了一粒塞进杨宇腾嘴里,答非所问:“那你呢?怕不怕?”

 

杨宇腾用舌尖抵住嘴里的糖球,笑着去牵他的手:“少问废话。”

 

11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杨宇腾捂着隐隐作痛的头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早上六点,他伸手去摸身边的床单,意料之中的空空如也。

 

失去听力之后的他反应变得速度有点迟缓,直到他下床找拖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房间多了个人——林子闳靠坐在窗台上,手上把玩着一根电子烟。

 

杨宇腾清了清嗓子,问林子闳:“你没走啊?”

 

林子闳拿过手机坐在他身边,速度很快地打字:

 

“走去哪里?”

 

“你都拒绝了来自前任的复合请求了,还赖在我家里不走,像话吗?”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没事啊,只是听不见,又不是看不见。”

 

林子闳又打下一行字,伸手去把杨宇腾按回被褥里,把手机屏幕怼到他脸上:

 

“你需要休息,再睡会儿吧。”

 

别人恃宠而骄,杨宇腾仗着生病任性:“那你陪我睡,我耳朵痛,睡不着。”

 

林子闳在床边沉默了一会儿,躺在了杨宇腾身边,用手指在他背后写:“快睡。”

 

杨宇腾被林子闳身上的味道包裹,精神很快松弛下来,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有人说话,但等他一凝神,那声音又消失了。

 

12

 

林子闳一开始是背对着杨宇腾躺在床上,听到身边人的呼吸逐渐变得清浅又绵长,便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看着杨宇腾的睡颜。

 

杨宇腾即使睡着了也是眉头紧锁,嘴唇轻轻抿起来,好像永远都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楚在心里,林子闳不明白,为什么这人当年不要自己时潇洒得不行,到现在却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搞得好像是自己对不起他——可在最后关头反悔的明明是杨宇腾。

 

当时杨宇腾的经纪团队已经拟好了方案,决定在狗仔曝光照片之前公开两人的恋爱关系,最大限度的减少损失。

 

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直到一周后林子闳收到了一个信封,里面装着SD储存卡以及一封手写信,打开储存卡里面是那些价格不菲的照片底片。

 

信是杨宇腾的笔迹,寥寥数语说清楚了他在深思熟虑后还是觉得公开对于自己的演艺生涯影响太大,更何况拿一段不一定会有结果的感情来赌未来,他觉得过于冒险。

 

林子闳拿到那封信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愤怒,而是久违地觉得有些难堪,“不一定会有结果”几个字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痛。也是,他好像被包裹在杨宇腾的爱意里太久,差点都要忘了,其实自己一直都不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不过幸好,他也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

 

13

 

杨宇腾又在做梦,这一次的梦境是黑白的,像是被笼上了一层颗粒滤镜,清晰得可怕。

 

林子闳的经纪人把一份拟邀名单放在他面前,封面赫然是最近一个大热IP的项目计划书。

 

“张乐山,你认识的吧?”西装革履的男人开门见山,“他上个月给我发来了这份资料,说是想要子闳作为副导演和他一起完成这个作品。”

 

杨宇腾沉默不语,很清楚对方的言下之意是什么。

 

男人看他不说话,稍稍放缓了语气:“YU,你知道今年是林子闳出道的第多少年吗?刚好是第十年。”

 

“你觉得这条路好走吗?”对方拿手指点了点桌子,“可是他已经走了十年了。”

 

“我并不是说你的未来就不值钱,恰恰相反的是你们的未来都很重要,可我只是觉得可惜,他正在为了这个世界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放弃自己等了十年的机会。”

 

“YU,你是个聪明人,狗仔那边我们会想办法,但我也希望你能替我们想想办法,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觉得... ...我只是个人觉得,林子闳和你,不应该是现在这样,或者是,现在不应该是这样。”

 

杨宇腾伸手抚平那份计划书的扉页,声音嘶哑:“那如果我们不公开呢?就像之前那样... ...也不行吗?”

 

经纪人皱起眉头:“对不起,我想我们双方公司都没有如此大量的流动资金去隔三差五的购买底片,再说了,这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林子闳往后发展的财力物力投入这么大的话,我们可能会考虑把手上的资源倾斜到其他艺人身上。”

 

杨宇腾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幼稚得可以,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每段感情都可以公开坦诚地说出口,也不是所有爱都会被祝福。

 

他把对方彬彬有礼的长篇大论汇总为“希望你可以和林子闳分开,不然我们可能会不念旧情把他雪藏。”

 

林子闳已经熬过了一段这么漫长的寂寂无名的时光,不可以再来第二次了。

 

杨宇腾抬手捂住脸,想要把眼眶里摇摇欲坠的眼泪藏起来:“钱的事情你们不用操心,以后请你们对林子闳好一点,拜托了。”

 

14

 

杨宇腾是在一个温暖且柔软的怀抱里清醒过来的,而林子闳不知道是醒了还是根本没睡,察觉到杨宇腾的动静后马上欲盖弥彰地往后缩,杨宇腾感觉到背后的热源消失,突然觉得一阵疲惫。

 

他好像突然之间丧失了所有想要解释的欲望,仰面躺在床上发呆,林子闳看他醒了便打算下床,刚刚坐起身就听到杨宇腾对他说:“你走吧,顺便记得把你经纪人从你手机黑名单里放出来。”

 

林子闳气结,问了一句废话:“你... ...你什么时候... ...”

 

杨宇腾抬起手挥了挥,像是在赶走一只遭人烦的小动物,也懒得解释自己并听不见林子闳在说什么。

 

结果他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好像突然之间激怒了身边的男人,林子闳强势而危险的压在了他身上,一字一顿的说:

 

“说让我来就来,想让我滚就滚,杨宇腾,这世上没这么好的事吧?”

 

杨宇腾只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一个字都没听清,刚刚打算开口解释,就被林子闳侵占欲十足的吻夺去了呼吸。

 

妈的,林子闳在发什么疯。

 

杨宇腾在极度错愕的情况下被男人的舌尖长驱直入,然后听见他说了一句:“杨宇腾,怎么办呢?我好像还是很爱你。”

 

“啊?”杨宇腾呆呆地开口。马上他又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能听见林子闳说话了,忍不住又补了一句:“那你有多爱我啊?”

 

林子闳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他瞠目结舌,恨不得现在自己马上聋掉。

 

15

 

林子闳在听完杨宇腾说清楚来龙去脉之后把笨蛋和ばか翻来覆去各骂了十遍,杨宇腾就很怂地缩在被子里听他骂自己。

 

“那你现在不是欠了你爸爸很大一笔钱?”林子闳出言嘲讽。

 

杨宇腾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嗯... ...这些年其实也还得差不多了。”

 

林子闳又被他气得不轻:“为什么给我发消息骗我说你要死了?”

 

杨宇腾很烦,也很害羞,又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打算退圈了所以想去碰碰运气,便满口胡诌:“想着死之前和你打一炮... ...”

 

林子闳很是无语的盯着他,杨宇腾看他眼神不对劲,马上把头也藏进被子里:“林子闳!我头很痛,耳朵也很痛!我要休息了!”

 

林子闳咬牙切齿地把被子掀开,自己也钻了进去,就在杨宇腾以为会发生点什么的时候,突然感觉林子闳在自己手心慢慢地,一笔一划的写字:

 

“杨宇腾,和好吧。”

 

16

 

经纪人费了很大劲拟好的“出国学习”方案还没有来得及实行就被作废了,杨宇腾复工的第一天下班后林子闳开车去接他,杨宇腾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从头顶掠过,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那时候在WBL剧组拍摄的时光。

 

“林子闳,你后来有没有再看过《第一名》和《第二名》啊?”

 

林子闳灵活的超过了前面的一辆车,答道:“当然啊。”

 

“那你还记得当时周书逸和石哲宇在车里争吵那一段吗?那段好难拍喔,导演一直说我不够生气,但是为什么那时候周书逸那么生气呢?是因为高仕德想要复合,还是因为石哲宇戳到了他的痛处?”

 

林子闳沉默了很大一会儿,久到杨宇腾觉得自己应该得不到答案了。

 

此时前面十字路口正好是红灯,林子闳侧身凑过来很轻很快的吻了杨宇腾一下:“因为那时候周书逸发现,即使隔了五年,他还是那么那么的爱他。”

 

杨宇腾呼吸一滞,假装拨弄头发,悄悄擦掉了眼角的水渍,很小声地总结:“对啊,因为他还爱他。”

 

17

 

在《永远的第一名里面》有一幕是高仕德去图书馆找周书逸,看到他压着一沓厚厚的草稿纸睡觉,纸张上写着“高仕德好きだ”,然后被周书逸用水性笔很重很重地划掉。

 

409见面会杨宇腾手上的那封信,结尾本没有的我爱你,又重新被他加了上去。

 

人世间的感情与纠缠大抵相似,有的人在自救,有的人在挣扎,而这么些年来林子闳和杨宇腾心甘情愿地沉在时光的河底,隔着水数天上的星星。

 

如果是和你,只要是和你,再重蹈覆辙一万次,又如何?

 

-Fin-

九橙九

「SamYU」戒不掉

“怎么对你的喜欢,我就是戒不掉。” 


全文近2.2w


HE属于samyu,ooc属于我。  


Chapter1


*

林子闳终于点燃打火机,火光倏然亮起,在一片黑暗里突兀地刺到他的眼睛。

他衔着一根纸烟,烟有些皱巴,夹在嘴唇之间的那一端已经被微微浸湿,有些陌生的烟草味正散散地化开。


烟是包厢里一个男同事给的。对方递来的时候笑着介绍,说这是朋友在国外旅游顺带捎回来的,烟味儿很正。


林子闳鬼使神差地说了声谢谢就伸手去接,接了之后却直接往口袋里塞。男人点燃打火机递过来的时候...



“怎么对你的喜欢,我就是戒不掉。” 


全文近2.2w


HE属于samyu,ooc属于我。  





Chapter1


 

*

林子闳终于点燃打火机,火光倏然亮起,在一片黑暗里突兀地刺到他的眼睛。

他衔着一根纸烟,烟有些皱巴,夹在嘴唇之间的那一端已经被微微浸湿,有些陌生的烟草味正散散地化开。

 

烟是包厢里一个男同事给的。对方递来的时候笑着介绍,说这是朋友在国外旅游顺带捎回来的,烟味儿很正。

 

林子闳鬼使神差地说了声谢谢就伸手去接,接了之后却直接往口袋里塞。男人点燃打火机递过来的时候愣住了。

林子闳也跟着愣住。

 

“林老板,你不抽吗?”

林子闳缓慢地回神,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着摆手。

“不好意思,早戒了。”

 

这话一半真,他的确好久没抽过这种纸烟了。他先前一直抽电子的——太符合他性格,一边照顾大家,一边自欺欺人。那时候抽烟对他来说是纯粹的排遣,毕竟一个快而立之年的男人总不能叼棒棒糖。

虽然他还是像挑棒棒糖的口味那样挑烟弹。

 

现在他渐渐有了名气,有了自己的事业,更鲜少抽纸烟。倒也不是真的戒了,只是怕有人递火,活儿还没做,心就惶惶了。

所以接过这根烟完全是一头热。而他自己还没来得及给出一种解释,就已经站在烟酒超市的柜台里挑打火机了。

 

总要负责。

反正也就一根。

 

 

*

匆匆立了夏。

 

台北的夏夜是崭新的墨,城市像宣纸上的纹理,墨渗进每一处,星辰寥落。

林子闳一直很喜欢在这种时候停下手中的工作,披件风衣到外面走。漫无目的地,像个迷茫又莽撞的青少年,随便把自己的未来交付在某一处树影或者一盏路灯下。

 

但今夜太不寻常。

他和路边还未打烊的商店只隔了一小段距离。其中一家是烧烤店,店门口摆着几张坐满人的矮桌,桌子上是喧闹,桌子下是完整或者不完整的啤酒瓶和落了一地的瓜子皮儿。

 

而林子闳脚下只有落了一地的烟灰。于是他站在熟悉的令他安心的黑暗里,心里却生出些许怅惘。

 

他低头抽一口纸烟,感觉似乎只有这种厚重的东西能将虚无再次掩藏起来。气体和愁绪一起过肺,他吐出雾,掸掸烟灰,灰静静落满地。

 

下一秒他却猛烈咳嗽起来。他扶着墙壁,肩骨地震似的颤动,咳到几乎干呕,没吐完的烟也咳干净了。

然后一切声音突然停下。

 

好丢脸。怎么连纸烟都不会抽了。

明明从未刻意戒过。

 

他垂着头站在一片灰暗间,看不清影子。接着就被一阵扑面来的风吹得打了一个冷颤。

 

风打着旋,最后堪堪停留在他的脚踝处。他慢悠悠意识到,好像愁绪还留着,像块口香糖一样,正粘在肺里。呼吸不通畅,可怎么也咳不出来。

 

五年前的记忆在脑海中涌现。也是在这样一个夏夜,当时杨宇腾还站在他的对面。但五年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不过也好,自己这样狼狈,被对方看到,肯定要笑话他的。

 

 

*

五年前杀青宴是林子闳的主场。他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好极了,特符合他混圈多年的身份,围着饭桌用果汁敬酒,神神叨叨,跟个主持人似的,遇见长辈就说谢谢您的谆谆教导,遇见晚辈就说祝你前途似锦,几乎要把自己一辈子好听的话都说完了。

 

每次话语空隙中,他都能从余光里看到身旁的杨宇腾。后者安安静静坐着喝酒,一杯一杯,神情却无半点醉意。偶然间与自己对视的时候,也只是沉默地笑。

 

他一笑,林子闳就在神坛上摇摇欲坠。世界倏然停止运转,林子闳失重,掉落于宇宙间,渺渺茫茫。

 

拍戏和宣传的那几个月就像一场梦。杨宇腾借周书逸的身份依赖信任林子闳,林子闳就保留了高仕德的深情去爱他。一边皱着眉说对方才是更入戏的那个,一边垂着眼睛唏嘘“我就是高仕德”。

 

林子闳把小动物无微不至地照顾了几个月,却也同时被对方的笑驯养。

 

林子闳被驯养,代表着他成为最特别的那个。杨宇腾有千百种不同的笑,每种都好看,但只有对他的笑才会让他心颤。不是因为这种笑有什么特殊的弧度,也不是因为这种笑发生在特定的空间地点。

 

大概是因为眼睛。

 

杨宇腾冲他笑的时候,眼睛里就只有他一个人的模样。

它说,这一瞬间我属于你。

就像浇灌了很久的、世间最特殊的一朵玫瑰永远只会在你面前绽放。

 

林子闳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做高仕德的。但一旦做回林子闳,好像就再也没有理由见到这样的笑了。

所以一拖再拖。

 

戒不掉,真戒不掉。

 

于是他只能学着一点一点避开杨宇腾的眼睛,像飞速跨过一小滩雨水。

 

但紧接着又会跌落在另一滩泥泞处。

 

 

 

*

五年前剧组团队最后一次聚餐,大多人不问明天,喝得痛快,一个接一个地醉,像某种连锁反应。

 

林子闳是其中的催化剂,全身而退的那种,只是衣服上沾了点酒气。他风度翩翩,照顾人礼貌而周全,等把每个人都送走了,才像一个慢吞吞推出所有气体的活塞,整个人松弛下来,将剩下的时间交给身边的人。

 

他们相隔半米对视,像跌入黑啤,看不见底;暧昧葳蕤,呼吸像气泡一样翻滚,字句都堵在喉咙口。

 

那几十秒长得像一部哑剧。几十秒够做很多事情,经历一次完整的心动,一起吃掉一根pocky,演完一个短暂的接吻镜头,从镜头面前走到幕后,从一场梦里醒来。

 

林子闳甚至跑了一点神,悄悄想着要是他会梁朝伟那样好的眼神戏就好了。他就什么也不用说了。

 

但他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些话,嘴巴也不敢说出来。

 

趁身上最后一丝酒气还未消失,林子闳终于开口:“有空可以给我打电话,你知道的。”

 

杨宇腾小幅度点头。

 

“也可以……一起出来吃饭。”

 

杨宇腾点一下头。

 

“一起聊聊天。”

 

杨宇腾又点头。

 

“欸,怎么这么乖啊,”林子闳笑起来,“我认真的啦。虽说以后可能没有这样的合作机会了,但毕竟我在圈子里待的时间相对长一些,有些方面应该还是可以帮到你的。”

 

“谢谢。”

 

怎么之前还在读信的时候说爱我,现在就只是谢谢了。林子闳心里微微泛起酸,但也没计较。

 

营业嘛。说什么都不要当真。

 

玫瑰盛开了一次又一次,最后还是要枯萎的。

 

过了一会儿,林子闳的声音再次打破沉默,像拔开一个酒瓶盖,“送你回家?”

 

杨宇腾乖乖地说好。

 

 

 

*

林子闳点亮手机屏幕,指尖停留在聊天窗口界面。下午的时候他收到消息,说杨宇腾接受了他的邀请,同意为林子闳的电影演唱几首插曲,而且明天会到他的工作室讨论相关事宜。

 

如果说五年前杨宇腾的乖巧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脱离周书逸这个角色,那五年后的现在,他的乖巧便有些匪夷所思。

甚至这无法被理解成一种乖巧,或者是顺从。也许是别的。但林子闳并不想在寻找原因这儿浪费时间。

 

 

林子闳还记得刚提出来邀请对方的想法的时候,负责人为难的脸色。你知道现在YU有多难邀请吧?负责人支吾着,还是在林子闳鼓励的目光下讲了出来,我知道你们合作过,甚至一起火了一段时间,但那也是很久前的事了,何况他早就换了经纪公司,他现在的公司不会念旧情的。

 

可他是不可替代的,林子闳垂眸,这几首只有他能唱出来那种感觉。

 

负责人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答应了尽量再帮林子闳争取一下。他的效率很高,第二天林子闳就收到那边的消息。

 

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是一个问题。

 

“坚持选择我们YU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林子闳条件反射想纠正“我们”这个词,他似乎很久以前也常常有这种冲动——即使他已经不想再去回忆那些时刻。

他花了好几十秒,终于抑下去,像平息掉一个巨大的海浪。然后在聊天框里删删减减,几分钟后才完整地打出一句话。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狠心按下发送键。

 

对面负责人很快回复。

“好的,我会尽快传达给YU。”

 

“谢谢。”

发送成功,林子闳立刻点击退出,强迫自己不再去在意那句回答,不再去在意最终的结果。无论如何,他努力过了。

 

这天下午林子闳收到消息的时候,整个团队都欢呼起来,喊着要林老板请客。这的确是一个太好的消息,毕竟拥有一个知名的宣传者,对一部导演的处女作来说,简直是雨天里的一处温暖角落。

只凑近一厘米,潮湿就消尽了。

 

 

但对方的肯定回答,其实在林子闳意料之中。他这个邀请包含了一点点赌的成分,因为林子闳侥幸地认为杨宇腾不至于不愿帮他这个忙。

所以请团队吃饭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很从容淡定。

 

可在黑暗安静的角落里站定后,他才发现自己点烟的手在微微发抖。

 

大拇指总是握不紧就滑落,其余四指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火光断断续续,像灯塔,林子闳的思绪在黑色的海里迷路。

 

这么久没见了,他会有什么样的变化?还会那样笑吗,还是没有脾气吗,胖了还是瘦了?

 

会怎么跟自己打招呼?叫自己名字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真是太久没见了,林子闳无奈地想。明明之前那么了解他,现在却连这些再简单不过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

 

他先前觉得,五年似乎只是一眨眼功夫,可真正回味的时候才发现这段时间原来这么长。这期间他想起了多少次杨宇腾,林子闳已经数不清了。

 

他唯一清楚的,就是自己好像还是戒不掉想念他。

 

 

*

这天上午过得像倒计时。原来被驯养过,那种感觉就会在心里根深蒂固,越是离约定的时间近,不合时宜的雀跃就会涌现一分。而反骨又让林子闳故意和这种微妙的熟悉感背道而驰,他强迫自己不去看时间,试着将自己完全投入到和男主演针对剧本的讨论中。

 

男主演二十多岁出头,第一次演戏,却在试镜的时候展露了几分灵气,于是很快被定下来。

 

试戏的时候林子闳没去看,只是后来听编剧把演员狠狠夸了一番,还跟林子闳套近乎,说这孩子跟你一个姓,是缘分。林子闳倒也耐心听着,慢吞吞捕捉一些还算有用的词汇,加工成自己能听懂的语言。

 

编剧觉察到林子闳的不在状态,终于絮絮叨叨完,顿了顿。

然后开口,说其实我想选他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林子闳这句话听得很明白。

 

他跟你有点像。不仅仅是眉眼,还有气质……你明白吧。所以我觉得他肯定能演好。你明天过来见一面就知道了。

 

林子闳没回复。

 

编剧又继续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两年前找我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你别总是逃避,既然下决心了,就认真做。别砸我招牌。

 

好,好。林子闳回复。

 

于是他第二天急匆匆赶过去——刚刚恢复正常作息,身体还未完全适应,起得比预计晚了一些。

可见到演员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安静下来了,像一张匆匆被风吹起的薄纸被一个重物盖住。

接着边缘却小幅度晃动起来——林子闳顶着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冲对方笑,小声说了句谢谢。

 

 

自那之后他开始手把手教对方。到底是好老师碰到好学生,演员上手很快,演戏的时候也带上几分林子闳的感觉,一时间剧组里的人都小林小林地叫他。

 

下场戏是回忆穿插,男主刚刚得知爱人离世的消息。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痛哭出来,”小林指着剧本上一处问,“明明我刚演过去医院签遗体捐赠书的情节,这难道不是很令人痛苦的事吗?”

 

“去医院已经是接受事实后了,是心灰意冷、绝望的状态,但接受这个事情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而你刚刚知道的时候,绝望其实还没有开始发酵。”

 

“所以我应该是一种愣住的状态吗?”

 

“一开始是的,然后你需要迅速整理好心情,因为还有会议要开,还有工作要忙……直到一个人闲下来,才会意识到这是一个多难以接受的事实。”

 

“我明白了,”主演点头,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开口,“老板你是接过这种戏吗?怎么感觉很感同身受的样子。”

 

“也不是,”林子闳愣了几秒笑起来,“但有一次演一部戏刚杀青的时候,就是这个感觉。”

 

“因为出不了戏吗?”

 

“我那时候的确是这么想的。后来才发现不是。”

 

主演懵懂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察觉到对方的倏然沉默,道了谢就识趣地离开了。

 

房间里回归寂静,林子闳无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下一个瞬间,在他刚刚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他的大脑就已经不受控制地把指针位置翻译成倒计时了。

 

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守时是一种良好习惯。林子闳开始安慰自己,决定还是恢复正常看时间的频率——可一旦失去自控,他低头的次数比平时多了太多,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忍不得这样令人抓狂的安静,所以打开了房间的门,外面的喧闹声让他渐渐平复了一点。

 

他在这样陌生焦急的间隙里自嘲,怎么觉得十几分钟比五年都难等。

他这五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到了最后一分钟的时候,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了,心跳声是坏掉的表,不均匀的快。

 

时针指向整点的时候,他的心被提起来。

 

可六十秒好不容易过去,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兴许是对方迟到了。无所谓,他可以等。反正他很擅长等待。

 

一切恢复正常,嘈杂的环境声重新出现,林子闳放松下来,喝了一口水。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林子闳下意识抬头,猝不及防撞入门口处男人的视线里。

 

 

 

*

该丢的人,总是会丢的,避得过一次,下一次就会摔得更惨烈,这或许是一种守恒。

 

而咳嗽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的三件事之一。

 

他被水呛到,咳得太狠了,领着杨宇腾和他经纪人来找林子闳的助理小姑娘都看不下去了,小跑到林子闳身边,小声打趣他,“林老板您怎么突然这么激动呀?之前不是还很淡定吗?”

 

林子闳皱着眉摇了摇头,喉咙还在难受。

 

“我把人领来了,接下来看您的了。”小助理拍拍林子闳的肩膀,朝他眨眨眼睛,转身走了,全然不顾林子闳的反应。

 

林子闳顺着她的背影看,目光游移到门口,杨宇腾的身影再次被他包裹在眼睛里——他正定定看着他,虽然眼睛里没有一点情绪,但林子闳还是莫名心虚起来。

 

林子闳摸了摸脖子,终于起身,找回状态,和经纪人握手寒暄。

 

到和杨宇腾打招呼的时候,林子闳不敢看对方的眼睛,眼神滑到身后的墙上,他伸出一只手,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好久不见。很高兴你能来。”

 

杨宇腾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伸出手和林子闳的轻轻相握。

 

林子闳的指腹划到杨宇腾手背的皮肤,乱七八糟的回忆像一本突然被风吹开的书,在他脑海里胶片一般闪过。手心里是熟悉的温度——他曾握过无数次,十指相扣,甚至还顺着皮肤纹理和骨节打旋摸过很多次;他还能闻到对方身上一点点香味,熟悉的干净气息——他闻过无数次,拥抱过,亲吻过,他的衣服还一度沾上过这种味道。

 

林子闳突然鼻头泛酸,像只迷路的小动物,终于看到了屋檐下传来的熟悉的灯光。

无端委屈,可他偏偏是最没有资格难过的那个。

 

当初是他亲手丢掉一切的。

现在再说什么戒不掉,根本站不住脚。

他凭什么。

 

 

 

 

*

谈合同是双方都太熟悉的事,林子闳很快进入状态。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经纪人十分配合,而杨宇腾在旁边一言不发,遇到需要表态的时候也只是小幅度点头。

 

事情谈得差不多,经纪人出门去接电话。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林子闳终于有机会观察杨宇腾,可他方才的从容早已消失不见踪影,他现在甚至不敢抬头与对方对视。

 

没想到自己过了这么久,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甚至退步了。

 

但总要开口说点什么的。五年来,林子闳无时无刻不在等待这样一个开口的机会。

 

“我没想到你能来。”林子闳讪讪笑。

 

杨宇腾没有回答,但林子闳能感受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最近……还好吗?”林子闳觍着脸继续问。

 

他听到杨宇腾呼气的声音,感受到对方开口。

“什么意思?”

 

“什么?”林子闳疑惑地抬起头。

 

他终于还是和杨宇腾对视了。

 

杨宇腾眼睛里依旧大半的冰冷,但微蹙的眉还是透露出一点点别的情绪——是和五年前一样的不解,但却显得有些不耐烦,刺痛了林子闳的眼睛。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是在关心我吗?”

 

林子闳愣住。明明是小心翼翼的字句和平淡的语气,可他立刻就明白对方话语里的嘲讽。

如果回答“是”,那他这几年做什么去了?在林子闳看不到的时间里,杨宇腾就不需要被他关心了吗?——那么这种关心,不过是一种饱暖后的施舍罢了。

 

可如果回答“不是”,那他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为了旧情复燃吗?

他怎么敢。

 

“对不起。”

 

杨宇腾的心口好像被这句话扎了一下。你知道我不想听对不起的,我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个。

“没事。”

 

他有些委屈,可这么久了还是学不会发脾气——尤其是对林子闳。明明他从来不会也不愿迁就人,但只要遇到跟林子闳有关的事,好像都要主动退一步,告诉自己“他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我应该理解他。”

 

本来这些习惯,已经被搁置被风化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他几乎再也想不起来。可没想到再次遇上对方,肌肉记忆又被重新调动起来。心里那点怜悯就像一个坏掉的水龙头,永远不会来势汹涌,但他如何努力也关不掉。

 

他还是戒不掉把林子闳当成一个小孩。

想明白这些,他好像轻松了一点,耐心地问,“还是说你吧。最近还好吗?”

 

林子闳就像一个小孩,被老师忽略了很久,在这一时刻突然得到了一朵小花。他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似乎用了几秒判断这是否真实,然后伸手搓了搓膝盖。

“我啊,我没事啊,都很好。”

 

杨宇腾的耐心在听到这样的回复后突然消失殆尽了。他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一点点玩味的、却是灰蓝色的笑容。

“你怎么还是这样。”

 

林子闳再次愣住。

 

“你怎么还是这样,说谎一点长进也没有。”

 

“我没有——”

 

“你有。”杨宇腾直视林子闳的眼睛,手握成半拳。

你那样跟我的经纪人说,不就是太清楚,只要你那么说了,我就会同意吗?

 

你说“对不起”,你的确对不起我,可你真的在意我的感受吗?

 

你说你过得好,是把我当笨蛋吗?我隔了五年才见到你,你跟五年前相差多大我会注意不到吗——你以为我没看到你的黑眼圈、没有感觉到你的握起来硌得慌的手指骨节、没有闻到你身上的烟草味吗?

 

你以这么狼狈的模样邀请我,又在我面前说谎,不就是明白我一定会注意到这些变化、而且一定会心疼吗?

 

 

“林子闳,”杨宇腾叹了口气,温吞地叫他的名字,“你别再折磨自己了。”也别再折磨我了。

 

“好,”林子闳笑起来,“我会努力的。”

我已经在努力啦。虽然效果好像不是很好,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他突然想起来周书逸的一句话。

“我已经放下,你还陷在里面,可怜。”

他花了那么久,拼尽全力想要在自己和高仕德之间划一条清晰的线,可时间的海浪还是会一点点把痕迹吞噬掉。

 

 

*

经纪人是在这时候进来的。她关上门和林子闳对视的时候,后者早已整理好状态,起身。

 

“我带你们去看一下录音棚吧,往前走就是。”

 

穿过走廊,林子闳跟在杨宇腾的身后,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敢放肆地用目光描绘对方的轮廓,丝毫不担心自己眼里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杨宇腾其实与林子闳记忆里那个差别有点大。他比五年前要瘦,但并不是很多,因为他脸颊保留一点肉感反而会更好看。着装的品牌也比之前高了好几个档次,像个大明星——本来就是。气质也完全不同,虽然还是礼貌温吞,但毕竟在圈子里待了这么久,还是沾上了特有的疏离感。

 

总之,虽然五官没有改变,但林子闳还是找不到之前对方的半分影子。

 

 

他抬头盯着杨宇腾的后脑勺看。

然后蓦地愣住。

 

方才自己不敢仔细看对方,所以一直没能注意到对方的耳朵。

 

杨宇腾的左耳上,戴着与右耳完全不同的、但林子闳又太熟悉的一枚黑色耳环。

 

分明你也陷在里面。

分明你也忘不掉我。

 

还讲什么“没事”,指责什么我在说谎。

 

明明我们都戒不掉。

 





Chapter2


*

夏天总是暧昧发酵的季节。


这场戏取景地是在校园,也自然是在无数影视作品中都出现过的情节,避免不了落俗,可杨宇腾还是控制不住地朝镜头拍摄的地方看去。


红砖的塑胶跑道旁,男主演蹲下身,为面前的男生贴上创可贴。男生皮肤很白,小腿上的鲜红色显得有些触目惊心,于是男主演将动作放缓。

贴好后,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你真的好不适合受伤。”


“还疼吗?”男主演抬头询问受伤的男生。

男生小幅度摇了摇头,很是乖巧的样子,却在看到面前这双好看的眼睛的时候,顿了顿,小声补充,“好像还是有一点点痛。”


“所以你下次要注意呀,”男主撇撇嘴,思考了片刻转过身,将后背展现给男生,“我背你回教室——你是哪个班的?”

“这样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你这么瘦肯定也很轻,我肯定能把你安全送回去的。”


“可是……”

“大男人扭扭捏捏像什么话,”男主演起身转过去,下一秒将男生打横抱起,“既然你不上来那我只能这样了——你在几班?”

男生被对方的动作吓得惊呼一声,然后小声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你说话一直都这么小声哦?”男主演皱眉。

“抱歉。”

“我又没有怪你,”男主演笑起来,“手搭到我的脖子上,揽紧一点,不然等会儿掉下去我可不管。”

男生没有再回复,只是听话地将手揽得更紧。


似乎是受不了这样的安静,男主演又唠唠叨叨继续说。

“下次跑步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啊。”


“知道啦,我这次这是脚有点酸。”


“好吧,好吧,”男主被逗笑,转而又说,“那也得注意,这次是恰好被我看到了,下次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意料之外地,男生微微睁大眼睛。

“会吗?”


“什么意思?”


“会没有你吗?”




“Cut!情绪很好,这条可以过了。”


杨宇腾思绪被林子闳的声音打乱,他蓦地回神,感觉到手心里传来丝丝疼痛,他伸开手,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在无意识地握拳,为了弹吉他而留的一点点指甲嵌进手心里,留下了几条窄小的红印。


他想,他知道林子闳在做什么——事实上,当他看到对方发给自己经纪人的那句解释的时候就明白了——不过是从他们两人穿插着的、入戏与不入戏时的回忆里抽出几丝,再编织成看起来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他们因校园剧相遇,于是故事的起点发生在校园。


他们真真切切借剧中人身份入过戏,可又跟高仕德和周书逸太不同。


至少林子闳比高仕德主动向前迈得太多,拥有的时间却又太少,还未来得及透过这团雾看清什么,就要抽离、后退、脱身,还要将一切完成地干脆利落,生怕从停顿间隙中透露出什么晦涩的秘密。


而杨宇腾有与周书逸相似的勇敢,却过早明白了一切,知道自己其实无法强求什么、更没有足够的能力留住什么。

心动在这个圈子里显得幼稚且廉价。


于是他在一开始就想好了,回应所有回应,不回应所有不回应——不拒绝对方递过来的吻和拥抱,也不过问对方的愣神与悲伤。

他太快地踏入这场心动,也太快地离开,就像过电影般,任凭胶片像风一样流淌、而他像一个游走的透明的灵魂,从未真正拥有什么,只把这当做一场梦。而在两人渐行渐远后,一些毫无预兆的思念和让他在黑夜中惊醒的回忆片段,不过是无厘头的后遗症。


可他后来才明白,太快地陷入和抽离,并不是因为他一身轻,什么都可以不要。


而是因为他一直在寻找、却从未找到一个能让他停留很久的栖息地。


可他太自恃,所以从来不会、也永远不可能问出“会没有你吗?”这样的问题。

答案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能是确定。但他知道对方一定舍不得说出口——林子闳在镜头里舞台上永远为他保留一扇温柔屏风,舍不得让他听到任何令人难过的话。


而他也舍不得,舍不得让林子闳为难,舍不得把这份本应像暖风一样的心动,变成对方沉重的镣铐。

所以他放他自由。


可林子闳,为什么你现在还陷在回忆里。


为什么你清楚地知道,在无数个我想要开口问你却保持缄默的瞬间里,我想说的话到底是什么;可你却从来不回应——甚至连句实话也不肯施舍给我——它总要好过你给我留下的余烬般的希望吧。


为什么,你要在我以为一切已经结束的时候又告诉我、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我其实你明白一切,而又再次残忍地不做出回答。


他无法再忍心看下去,想要转身离开。



林子闳的确从不讲残忍的话。

可林子闳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像一张轻飘飘的书页,迅速翻过时仍然会划破他的指尖。

不痛不痒,却让他产生了想要逃跑的念头。




“宇腾哥?”


有些陌生的声音让杨宇腾堪堪停住转身的脚步。


他和声音的主人对视——是刚才情节里抱起男生的男主演。他方才并未细看,现在才发现对方的眉眼和林子闳的有细微的重合。

或许是错觉。不然怎么看谁都像他。


“林老板让我问你,要不要喝饮料,他请客。”演员没有觉察到对方眉间的一点诧异,只是笑着邀请。


杨宇腾没有回复,只是愣住,像在慢吞吞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他说你很喜欢喝咖啡,刚好有家店的现磨咖啡味道不错。”


杨宇腾越过演员去看林子闳,和对方希冀的眼神相撞。


要不是他还清醒,真的以为他们回到了五年前台上台下,对方看着他朝自己靠近时,扬起来的柔和的眼角,像冲他张开怀抱。

真以为回到了那天晚上,林子闳带着心思给他买了一杯咖啡,在他说可能要睡不着的时候,告诉他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他总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他也的确成功了很长一段时间,可到了现在这种时候,想起这些事情,又像翻开一本读过很多遍的书,只需要一个轻轻的、拭去灰尘的动作,或者是碰到一个熟悉的眼神,记忆里的画面就会重新涌上来。


五年前他会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朝对方走过去。


五年后他学到教训了,知道痛了,不敢再上前了。

可还是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好啊。是很喜欢。”


屏风变成牢笼。


不就是一杯咖啡吗,有什么不敢喝的。

他逃不掉,也不想逃。



*

他早就知道自己逃不掉。



录音棚外的桌子上散落地摆着几张乐谱。


杨宇腾早在接受邀请的时候就已经听过demo,当时什么也没说,后来见了林子闳还是什么也没说,可现在他偏偏拿出来其中唯一一首不那么伤感的歌。

歌名叫《晚安》,作词那一栏后面有一个Sam。


林子闳看到对方的动作,下意识想伸手去拦,手却停在半空中,又攥成半拳。于是那点小心思也就跟着停顿了一下,然后散到空气中,卷起呼吸海浪。


“明天和你 哪一个会先到来

 无声拥抱 把疲惫粉碎在怀”


杨宇腾的手指停留在纸页上,林子闳感觉自己就像那一小片被触摸的平面,不受控制地被笼罩,对方只要有一次不那么规律的呼吸,就会让他分寸全部乱掉。

他会懂吗——会的,他不是一直都懂吗。

可他会怎么想——对于这份勇敢却草率的心意——他是会依着这张薄薄的纸而产生一些新的想法、甚至做出回应,还是会像对待一份无聊的广告单那样直接丢掉,说对不起,我不需要?


但杨宇腾的回应否定了林子闳所有的猜测。

“你词写得不错啊。”一切正常,呼吸正常,吐字频率正常,他以最平淡的语气讲出一句毫无波澜的评价。


可在林子闳的记忆里周书逸也说过这句话,在保健室里。

“你词填得不错啊。”

“请你继续唱——我很少夸人的。”

然后因心动而产生的星光在黑暗里悄然亮起。


可林子闳不敢再做出类似的猜测。

杨宇腾夸他词写的不错,到底是鼓励他继续写下去,亦或只是一种轻飘飘的敷衍的赞赏?


“也没有……”林子闳结巴着附和。

然后他又摸了摸脖子,像念出一个无法确定的答案那样,声音有些颤,“就是平时有感而发的。”


杨宇腾没有出声回复,林子闳却明白对方一定听到了。

他看着杨宇腾用手指慢吞吞摩挲着页面上几行字,在一旁僵着,像在等待审判。


你会明白吗?



大概过了半分钟,杨宇腾终于开口。

“噢……和……谁呀?”


林子闳愣住了,随即心里酸涩起来。他闭了闭眼睛,等再睁开的时候,他看向杨宇腾,勉强让自己的眼神坚定一些,尽管对方没有和自己对视。

他带着一点点不明的笑意说,

“和一个……从来没有回复我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还是没忍住偏开眼神,有些自嘲地笑,“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暧昧像一个老烟枪急匆匆抽了一口烟,然后迅速吐出——线条利落干净地出现,突兀的一片白茫茫,刹那间弥散开来。


世界仍旧旋转,林子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能看到一束束光的通道下翻涌着的灰尘颗粒,可一切又太安静了,没有别的声音,也没有任何气味。他们就像短暂被遗忘掉了,被隔离开了,而这份暂时无法被定义被言说的心思是一本沉甸甸的旧书,被遗忘在角落里,被埋藏于灰尘下。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跳起来。他有些好笑地想,要是有烟就好了,要是有水就好了,他可以装作被呛到,然后自然而悄无声息地打破这份沉默——它实在太令人无法忍受了。


可他预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好端端地站在那,以一个再光明不过的身份,却无端觉得自己有点丢人。

明明什么也没发生。明明他在这几年里好像早已习惯了这种沉默。


原来他什么都没习惯。什么都没放下——还是像以前一样。他依旧会说很暧昧的话,像说过一百遍那样不用思考就开口,然后却在说完之后忐忑不安,对于对方的反应异常敏感。

一点长进也没有。


“噢。”杨宇腾应了一声,像一只初生的小猫。林子闳甚至可以看到对方下垂的睫毛在眼下打出淡淡的影子。


“抱歉。”

杨宇腾又淡淡说出两个字,像小石块,投进林子闳心里的湖面,泛起涟漪,震得他一颗心生涩地疼。

连呼吸也被硬生堵塞住了。


杨宇腾回头和林子闳对视了一眼,然后偏向别处。

“我好像已经想不起来那种感觉了。”


林子闳呼吸一窒。


那一瞬间他感觉心口有一处小小的伤口被撕裂,于是疼痛像一株藤蔓那样延伸,很快将他吞噬掉。眼睛和鼻子开始泛酸,可这好像不是因为他产生了什么情绪——他此时此刻感受不到任何情绪,却因为真实存在的痛觉而快要流出生理性的眼泪。

他眨了眨眼睛,想要让模糊的视线重新变清楚,然后垂下头。


“没事,”他的声音很软,像在哄小朋友,然后又缓慢地笑着摇头,“没事。”


杨宇腾想扭头去看林子闳,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忍住了。

“真的吗?”


“真的呀。”


谁也不拆穿谁。谁也不怪罪谁。


杨宇腾似乎是没想到林子闳会这么回应,可仔细琢磨,又觉得他好像就是这个样子,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五年前他揉眼睛躲避掉一些情绪的时候说“没事”,现在他站在自己的身后又说了两遍“没事”。通通都是谎话,像一个最拙劣的玩笑那样,像一扇已经关不掉的窗,风从缝隙间穿过,破裂不堪。

要是真的没事,你又为什么一定让我唱这些歌。

你费尽心力诚诚恳恳邀请我,又到底为了什么呢。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就不能直接说出口吗。

为什么这对你来说,比讲“我爱你”还难啊。


“其实……”林子闳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再度响起,听上去像是已经调整好状态了,可微微颤抖的声线还是让杨宇腾也跟着有些紧张起来。


“什么?”


“其实你要是找不到感觉,可以……当然,我是说如果你有空的话……或许可以来看我拍戏,”林子闳的手在身旁握起来又松开,“我是说,看他们演戏。”


怎么总是将人称分得这么清楚。

之前他开着表露占有欲的玩笑闯进杨宇腾心里,现在想要真正表达一些东西的时候,又极力解释极力撇清。


杨宇腾很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和林子闳对视,久到林子闳几乎想要放弃了——也是,迟到五年的真诚,还是太晚了。

而且当初是林子闳不够勇敢的。是他欠了对方一份勇敢的。现在他又凭什么要求自己的这份心意一定要得到回应呢。


“没关系,”林子闳又开口,只觉讽刺——为什么说着没事和没关系的人是他,可对不起一切的也是他,“如果你很忙的话就算——”


“好。”杨宇腾小声打断对方的话音。


“什么?”林子闳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好,”杨宇腾终于和林子闳对视,目光几乎要穿透对方,“我会看。”


早就逃不掉了,早就算不清了。

所以不如你再欠我一点。说不定结局就可以晚来一些。




*

录制《晚安》是在一个傍晚。


杨宇腾在吉他声缓缓流淌的一瞬间闭上眼睛。他总是很快就能进入状态,像一条游鱼,跌进数不尽的海洋,像嵌入形形色色的灵魂。

他太有天赋,于是更敏感也更痛苦。


“天色渐暗,桌上瓶瓶罐罐

 雨还在下,想起你说晚安”

 

他攥紧话筒,一个字一个字随着声调和气息降落,倒无端生出正在失重的感觉。


“听过无数次,仍旧温暖

 瞬间被定格,还是想念”


他忽然想起林子闳拍的那场夜戏。男生跟在男主身后,树影婆娑,他们穿过忽明忽暗的街道。相机“喀嚓”一声,在黑暗中突兀地响起。


男主笑着回头,“你在拍夜景吗?”


“没有……我在拍你。”


其实他们原本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最后一切只会成为一张长方形的相片,被保留在某本相册里,然后被偷偷忘掉。


可林子闳镜头下的主角回头了。

他拿出手机,把镜头和眼睛里都装着自己的男生拍了下来。于是暗恋的相册里多了一张照片,拍摄者却和其他照片的拍摄者不同。


然后他去牵他的手。


“不要再跟在我身后了。”


一个拥抱接踵而至,平息掉夜晚的风,把在黑夜里诞生的心动融合进安静的月光。



杨宇腾紧接着意识到,他不是已经想不起来那些感觉了。

而是他从未拥有过。


他并没有被那样坚定地牵起手,他还是选择站在林子闳的身后,仅仅咫尺距离,他就避开了一个含有太多可能性的拥抱,而变成了一个影子。

所以才走走停停,所以才挣脱不掉。


而他也从未回应过林子闳的“晚安”。

他高估了一个拥抱的温暖,也低估了一句话的重量。


他在这一瞬间明白了林子闳需要他唱出什么感觉。

是曾经拥有,是无法释怀。是无数个即使失眠到两三点也要发出去的“晚安”。

是即使因为一句话、再次陷入无法倒流的时光中,也要尝试装出能够压抑掉一切的平淡。



林子闳来的时候静静站在录音台后,没有人说话,调音师和几个助理也都沉默着。

他看向话筒前的人,看杨宇腾将自己文学化的心声唱得平淡,看他静静皱眉听音律旋转,忽然想起对方曾在第一次演唱会上讲过自己太容易沉浸也太迅速抽离。

可此时此刻,他却并没有显得太投入——他没有太激烈的情绪,没有痛苦,但也并非释怀。


像跌入海洋,可并未沉溺,是浪潮拍打皮肤,是一种挣扎的呼吸感。


林子闳忽然生出一种酸涩却空荡荡的痛觉。


他其实在五年后见到杨宇腾第一眼的时候,有些说不出的、自私的不满。他的的确确想要看到对方一切都好、都安然无恙,可这一切却与他无关。


于是在瞥到那一枚熟悉的耳环时,他又心存侥幸,有些欣喜地猜测对方是不是也跟他一样,还未完全放下。


可杨宇腾从来不会失态。他可以大大方方和自己坐在一起喝咖啡,可以很平静地说出“我好像已经想不起来了”,也可以把林子闳的黑白颠倒故事娓娓道出,却像局外人、不痛不痒。


杨宇腾唱到副歌动情之处,扬起头,下颌到肩颈到喉结是一条条交错利落却保留温柔的线,指尖蜷缩地贴着耳机,指甲是涂油般的粉色。


林子闳忽然想去吻他。想看他在冷静自持的外表下,会不会隐藏着和自己一样见不得人的心思。

可他只敢偏开眼神。只敢往相反的方向走。



*

录制工作基本结束,大家都纷纷准备收工离开。

林子闳磨磨蹭蹭,一直待到最后,然后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又接到了一个工作上的电话,索性在录音室外坐下来。


电话打到一半,杨宇腾头也不回地走了,林子闳目光追随着对方的背影,一时间甚至没有听清话筒里的声音。等到这个电话结束,他无力地抱着手臂趴在桌子上。


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他以为是哪一个同事掉了东西回来取,也就维持着姿势没有动。

直到一个饮料纸杯放在他眼前。


杨宇腾放下杯子,很从容地在林子闳身边坐下。


“这是什么?”


“咖啡。”


林子闳有一瞬间愣神。他盯着杯子,好像觉得只要一直这样看下去,就能明白对方买咖啡的时候脑海里的想法。


但他很快就放弃了——总比猜错要好一点。

“谢谢。”


“不用。”杨宇腾回复。


“为什么不用?”


“因为这杯是还给你的。”


林子闳立刻就后悔追问了。怎么偏偏在根本算不清的时候,还要在这种小事上纠结。

而他无法大大方方接受,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因为自从下决心治疗缓解躁郁症之后,他就没有碰过酒或者咖啡了。


“不喝吗?”杨宇腾又问。不知道为什么,林子闳觉得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好像有一些小心翼翼。


林子闳仍旧盯着纸杯,神色有些纠结。“现在这个时间好像有点晚了……”


“林子闳,不是你说的晚上喝咖啡也可以睡着吗?”


林子闳顿时有一种被捕捉到的难堪。他的确说过这话,不过是五年前的事了。

他习惯性想从口袋里掏一根烟出来,手却停在衣料边缘。


“是哦,”杨宇腾自顾自说着,“你以前也不抽烟的。”


杨宇腾没有问“为什么”,而是丢出一个轻飘飘的陈述句,却直接给林子闳判了罪——你和以前差别好大。


可这何尝不是杨宇腾在惩罚自己,毕竟他也错失了在对方身边五年的时光。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子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不敢问,因为他好像很怕很怕听到那个答案,一个很容易就猜测到的、却不愿接受的答案——林子闳过得不好。

为什么过得不好呢,明明是你要放开我的手的,是你选择的结局,那么承受这种结果也是你活该。

但为什么,我又这么难过,为什么。


林子闳很想回答,你也没有做到答应我的事啊,你也从不回复我说的晚安,你也没有在睡不着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虽然我宁愿相信这是因为你睡得很好,但你明明不需要我,又为什么要管我。


但他就是舍不得。他就是想保留这么一点点矜持,就是想保留这么一点点温柔,哪怕这些都在撕裂他自己从未愈合的伤口。


林子闳打开盖子,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喝咖啡了,于是当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时,他不习惯地皱起眉头。


然后他垂下头,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好苦哦。


什么都不苦,什么都可以忍受。

但是咖啡好苦哦。


杨宇腾伸出手,想把咖啡移开,可林子闳却攥紧了杯壁。

“没事。”


杨宇腾蹙眉出声阻止,“既然觉得苦,就不要喝了。”


“没事,我就是有点不习惯,”林子闳冲他笑,低头喝了一小口,“现在就觉得没那么苦了。”


杨宇腾盯着林子闳的侧脸看,仿佛看到这些年在他身上流淌过的时光。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林子闳过了这么久还是这么固执、还是在坚持想要挽回一些几乎要熄灭掉的东西——难道这样不痛苦吗?


一片安静中,杨宇腾再次出声叫对方的名字:“林子闳。”这次他用了很柔和的语气,感觉自己像在劝一个小朋友。


“啊?”林子闳躲闪着对方的目光,手指还在杯壁上,握得有些用力,指尖泛白。


“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呢?”


不就是一杯咖啡吗,有什么好坚持的。


不就是一段朦朦胧胧的感情吗,有什么好坚持的。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呢?


杨宇腾直接替林子闳回答自己——“因为痛苦会让我好过一点,因为这样就好像谁也没有松开过手、就好像一切都可以挽回一样”——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但并不理解。


因为如果林子闳真的想从这份坚持之中获得点什么,那五年前他再勇敢一点不是更好吗?在一切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在他们还未渐行渐远的时候,只要再勇敢一点点,一切不是就会不一样吗?


偏偏选择现在这个一切几乎都要熄灭的时候。


“没有呀……”林子闳淡淡的声音传过来,紧接着露出一个有点悲伤的笑容,“是你说要还给我的,我总不能不赏这个脸吧。”


杨宇腾又伸手,却是动作温柔地,一根一根掰开林子闳握在杯子上的手指。

“不要喝了。这杯咖啡我不想还了。”


林子闳愣愣地看着对方的动作,在杨宇腾将要把杯子移开的时候,林子闳又将它拿了回来。


似乎是感受到杨宇腾疑惑的目光,林子闳低声解释,“可它已经是我的了。”


“但这是我——”


“是你还给我的,不是吗?”


杨宇腾哑口无言,手僵在半空中。他总是对林子闳的强词夺理没辙。而这次严格来说并不算强词夺理,毕竟咖啡的确是他还给林子闳的。

杨宇腾去取咖啡的时候明明只是在想,他不要再欠林子闳什么了,这样他们一切就都清清楚楚了,然后再去考虑未来的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本来只是一个借口,还了就算结束了,不喝也没关系。但杨宇腾没想到林子闳会这么重视它,看着自己的漂亮眼睛也像在倾诉委屈。

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搞得好像他在欺负他似的。

到底谁欺负谁啊。谁不想放开谁啊。


然而他实在无法否认,他并不讨厌林子闳的固执。甚至……让他产生一种类似于安全感的感觉。


为彼此在心中留一个空间,好像是他们不需言说的默契。


在杨宇腾回过神准备沉默地收回手的时候,林子闳伸手牵住了他。


“抱歉。”林子闳小声地说。他的手心保留着杯壁的温热,仿佛有微弱的电流从指尖传递过来。


杨宇腾柔和安静地看着林子闳。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道歉?”


为一切的一切。

“我好像要浪费掉你的心意了诶。”


那你还留着做什么。

林子闳,你这就是真正的强词夺理了。


“没事。”杨宇腾说话,像轻轻叹一口气。


林子闳慢吞吞地点头,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又接着说。

“但是……咖啡我已经喝了,可能会睡不着诶。”说完他颤着眼睛和杨宇腾对视,是小心翼翼的勇敢。


“睡不着,就给我打电话。”杨宇腾小声说,然后抽回自己的手,转身离开。


那一瞬间,林子闳觉得自己好像找回了呼吸的感觉。






Chapter3.


*

有时候,眼神不再是两个端点间一根轻飘飘、若有若无的连线,它好像变成了一种胶状物质,凝固住了时间,让心跳变得更加清晰可闻,好像两人双双陷入一场幼稚的比赛,谁先移开视线谁就出局。

之前的林子闳总是赢家——他的目光里带着太多自己也解释不清的炙热。可他现在却会偶尔输掉,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因为手足无措。而紧接着,他又会在心里内心深吸一口气,再次迎上杨宇腾的目光,然后发现有火星在安静的空气里出现,似乎是从对方的眼睛里发出的,顺着这根线蔓延,一直灼烧到林子闳这一端,于是他的睫毛微微煽动。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他还是先移开了视线。



但他们都明白一切已经不同了,都明白此时此刻彼此的眼神里有着什么。或许是因为身处夏天,那团雾早已消散而去,伴随着强烈阳光的还有明晃的颜色,像扯掉一块布,逼迫他们看清先前还未看清的,承认先前含糊其辞的。

明亮到露骨。


可还是有一些仍旧残留着,这便是他们之间最后一点无法言说的沉默了——这样的沉默,让林子闳无端联想起烟的余烬,静静待在脚边。


他也经常会想起那个因为咖啡失眠的晚上,到了两三点的时候他才有困意。他琢磨来琢磨去,在联系人界面找到熟悉的名字,却又退出来,在电话键盘上缓慢打出仿佛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数字——好像这样就可以多给自己留一点时间考虑。


最后他还是没能打出这个电话,只是选择了在聊天框里打打删删,区区发出去一句“晚安”。

可他还没来得及点出对话框,对面就回复过来。

也是简单的一句晚安。


但林子闳却没有真的晚安。第二天下午他才出现在片场,顶着两个黑眼圈,很不好意思地笑着跟大家道歉。好在他上午就已经提前通知过,并且这天本就没有安排太多拍摄工作,才没造成什么影响。

可大家像是提前排练好了一样,没有人在意为什么。


杨宇腾有些疑惑。其实他早就略微感受到,整个片场都在保持着一种默契,都明白一件杨宇腾所不知道的事,可谁也不主动提起。


他更想听林子闳亲口跟他讲,所以便暂时压下好奇。于是下午林子闳递过来一罐冰镇果啤的时候,杨宇腾便盯着对方的眼睛看。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杨宇腾缓慢点头。


“是什么?”林子闳把酒放在桌子上,手往脸上摸。


“两个黑眼圈。”


林子闳的手顿住。眼睛里似乎有一点惊讶。

然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昨晚睡得不太好。”


杨宇腾突然有点心虚。


林子闳似乎是立刻明白过来了,连忙补充,“是我自己的问题啦。”


这个话题到这里似乎就结束了。杨宇腾看着林子闳很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为他打开易拉罐,下一秒棕黄色的气泡从开口中溢出来。林子闳用纸巾把上面一圈清理了一下,然后放在杨宇腾的面前。

这时林子闳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下摆有些皱巴,于是他伸手简单拍了两下抚平。


“你知道罐头和开罐器的故事吗?”林子闳挑眉问,同时下巴往易拉罐的方向点了点,示意杨宇腾可以喝了。


“是什么?”杨宇腾不假思索地顺着问下去,在接收到林子闳目光的那一刻,他就像一个程序接收到指令,然后做出回应——他拿起瓶罐,喝了一小口。


“罐头是在1810年发明出来的,但是开罐器是在1858年才被发明出来的。它们之间隔了快五十年。”


杨宇腾愣愣地点头,“那没有开罐器的时候,要怎么开罐头?”


林子闳笑起来,“该怎么开就怎么开呀,实在不行,使劲磕几下也能开了。”


“欸……”杨宇腾停顿了一下,“可以这样吗?”


“当然啊,不然还可以怎么办?”


“我都直接开的。”


“是哦,这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哦——大力士杨宇腾。”林子闳撇着嘴点头。


“欸,你这什么表情啊?”杨宇腾皱起眉,看着林子闳笑起来,自己也没忍住跟着笑。


笑声像气泡,从胸腔中散发出来,飘着上升。杨宇腾感受到一点点缺氧,于是渐渐平复下来。

然后意识到,他们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久到这一切居然显得不真实。


可他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身旁的人为他遮住了一部分阳光,正低低地笑着,声音有点沉,像一块木头,气音划过耳膜,像温水从指缝中淌过,不带留恋,却总有缱绻意味。

熟悉的体温只需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为了躲避夏日的影子像两个小朋友,腻在一起,像从未分离。


这一刻杨宇腾决定不再过问。

没什么好问的了,既然林子闳所做的一切就是在告别过去,那他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好啦,说正经的,”林子闳慢慢收起笑容,还有一些像星辰的余晖落在嘴角,“有的时候吧,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罐头,别人打不开的那种。”


说完这句话,他就起了身,朝远处向他招手的工作人员小跑着过去。衣服还是皱巴巴的。



*


杨宇腾曾经听过林子闳的一首歌,歌名叫《倒转》。歌词是在描写挽回的心情,而MV里的林子闳,更像在耍帅。花衬衫,领带,西装回眸——杨宇腾总是一边吐槽一边偷偷回放。


而此时此刻,林子闳顶着没怎么刻意打理的有些乱糟的头发,穿着很普通的短袖短裤,很温和地在一旁拍摄被改编的他们的故事。


比如在拍摄两个男主在人潮汹涌中接吻、捷运从他们头顶开过的时候,林子闳没有之前那样的好运,大家硬是等了几十分钟才等到,最后镜头也只是捕捉到了一个尾巴。

比如在拍摄一起看展的情节的时候,林子闳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个玩偶套装,跟黏黏怪物很像,但是明显更笨重一些。两个演员拍完之后都满头大汗,林子闳用好几个冰激凌才安抚好,结果又开始拍摄起录vlog的情节,小林连连吐槽林子闳当初是怎么想出来这么晕的拍摄方式的。


林子闳和几个演员们打成一片,像通过一段剧情、一个镜头,一下子就回到了过去那段记忆里。

可没有人能回到记忆里——而只能是角色在顺着时间线朝前走。


曾经唱着《倒转》的林子闳,还是没办法将时间倒转,只能看着镜头下的角色走上自己曾走过的路。


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地开心一点,好像看着监视器屏幕,就能重新找回几年前那份心动。


像跌入无数平行时空的重叠处。他看着相同的情节无数次上演,而每一秒都有一份心动于宇宙中诞生——于是他成为时间的富有者,成为一颗恒星的一部分,不在意任何一颗彗星的陨落。

可当他尝试去触碰其中一个瞬间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捉到。连空气也没有。他甚至无法捕捉到光的影子。


于是等他回过神来,无意间和旁观拍摄的杨宇腾对视时,就突然冷静下来了。杨宇腾递来的眼神,像林子闳的重力。他终于从镜头与镜头间的缝隙中停下脚步,意识到一切已无法挽回,而他只是无数分之一个时空中,一个仍然拥有戒断反应的人。


一切将要结束了,他还是需要戒掉那些东西。



*

林子闳和演戏接触十几年,看过听过的大多是轰轰烈烈的故事——镜头下,好像戏剧化一点才能引起观众的兴趣。


可现实世界中,多的是一厢情愿,多的是平平淡淡。


相册中最后一张照片,是两个人一起拍的一张大头照,他们笑得都很好看,毕竟没有人会预料到意外会发生在不久之后。


拍完这一场戏,所有关于相册的回忆就全部结束了。林子闳本想拍拍手宣布暂停拍摄的,可小林盯着他的眼睛,说要不接着往下拍吧。


“你情绪OK吗?”


“没问题。”



*


他手指划过相册,感受到一阵战栗。


拍下一个时刻只需要一瞬间,冲洗一张照片需要九分钟,而忘掉一段回忆,有时候只需要很短的时间,有时候,却好像要用掉一生。


爱人刚刚离世的时候,他强装镇静地开完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终于像散架般跌落,被困在恍惚的牢笼中。

一开始还会梦到对方,可后来对方甚至吝啬在梦中出现了。


朋友评价他“像在地狱里走了一遭”,他回答“他曾经答应过我会陪我下地狱的,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



夏风穿过树梢,树影斑驳,一团一团地掉落在纸页上。

他翻过最后一页,目光被几行字吸引。是熟悉的认真字迹。


“你问我愿不愿陪你一起下地狱,我当时回答说‘我可以啊’,可我有点后悔。”


“不要误会我。你去哪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好的人,要担心自己会下地狱。”


“不过我的确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你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我找不到你了,我要怎么办。”


“我觉得我会选择好好活下去。因为如果大家都会慢慢忘掉你,那么我就是唯一一个记得你的眼泪和笑容的人,唯一一个可以证明你存在过的人。”


“如果这个人是我,我也希望你可以这么做。”


“但是在此之前,请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证明我是你值得爱的一个人。”


“所以如果你看到了这里,可以先不要急着下地狱吗?”



*


眼泪直直地落下来,像程序错乱的线条,一滴一滴,砸透纸页,于是透明的墨晕开,字迹像在生长,长出枝芽,长到看不清。

演员跪下来,在房间的中央枯萎,弯腰,像山峦拔起。


起初是抓狂的安静,后来哭泣声像涟漪一般散开,眼泪砸在地板上,是一个又一个灵魂的碎片。


他像一个跪在教堂里的信徒。

可他没有在忏悔,没有责怪神父,为什么自己不可以下地狱。


他对着空气说谢谢你,谢谢你拯救我。



林子闳一直等到演员情绪稳定下来,才喊出cut,像切断沉默,切断了戏与现实。


“演得很好,”林子闳以一种恍惚的眼神看着演员,他的嘴唇开始颤抖,“哭得很好,很漂亮……很完美。”


“你看过我演高仕德的那场哭戏吗?就是很疯狂的那一场,”林子闳复杂地笑起来,“我喝了三杯威士忌才拍得出来,但你比我演得要好……我当时太疯狂了,一头热扎进去,但是它不够完美,因为它像一场梦,但痛苦怎么能够被当成梦呢?”


“它不像一个、一个结束,它什么都不是,痛苦总是需要一个结束的,你明白吗,”林子闳的眼睛有些红,声音也跟着起伏,“它是有头有尾的,它是完整的,你明白吗?从一开始的完全没法接受,到绝望,到痛哭,到小声啜泣,再到你终于接受了一切,心如死灰的那个状态,你需要一个情绪发泄口,你想要出来,然后整夜整夜睡不着,然后你明白一切都是虚无的,什么都不存在,甚至痛苦也不是一种痛苦了,你无法理解它,而且忘记了为什么要这么做,然后你恢复正常,又被拉回来,反复着,它只是一种很不理智条件下的疯狂,没有人会喜欢的,他们在白天都很正常,你也要试着去变得正常起来,万一失败了,也可以——”


“林子闳。”


“也可以偶尔不正常的。”林子闳用气声结束这段无厘头的话,他用双手捂住脸,“对不起。”


“林子闳。”杨宇腾的声音听起来像水流。


“对不起,”林子闳小声地说,“对不起。”


他终于放开手,垂着头露出一个很疲惫的微笑,“我去冷静一下。”



*


原本一切可以安然无恙的。


结束拍摄后,原本一切可以安然无恙的。不过是一部剧,不过是短暂借高仕德谈了两个月的恋爱而已。

他现在不再是高仕德了。他是林子闳了。


只不过留了一点点后遗症而已。


林子闳有时会去酒吧里喝酒,是杨宇腾曾推荐过的一家。每次踏进店里的时候,他都生怕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脑补着一段尴尬的寒暄亦或是暧昧的沉默,可最后什么也没有,他只能大大方方却有点失落地喝下一杯又一杯。


那段时间他身体不太好,压力又大,躁郁症有一点复发的迹象,不过先前有太多这种情况,所以林子闳倒也没在意,还像往常那样工作拍摄,只有明杰偶尔会提醒他吃点药。

“我接新戏了,在学编剧了,在给导演打下手了,一切都很好,不用担心。”


明明是让好友不再担心的客套话,说得多了,自己好像也信了。

于是他把疲惫和情绪低落当做后遗症,当做只要休息几天就会恢复的事。

直到他实在太想念最后那个晚上,去店里买了一杯一模一样的咖啡喝下,然后发现自己一整夜没有睡着。


事情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乱套的。林子闳的世界突然下起了一场雨,连绵低沉,没有尽头。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有时很亢奋,有时候又抑郁得像灵魂被掳走了似的。


都没关系,他早都有经验了,也大概知道如何处理。


可他总在梦里看到杨宇腾,明明之前无论如何也梦不到的。他们会有一些交流,像一盏小夜灯那样的交流,照亮林子闳的夜晚,可同时让他无法入睡。

后来他在人群之间好像也能看到杨宇腾的身影,像一片落叶不肯安眠。拍摄时看不清的远处会有,舞台下的观众席也会有。林子闳一开始看到对方的时候,总会有片刻愣神,可之后他渐渐习惯先在人群中寻找对方的身影,找到了就会安心,整个人也变得很快乐。

每天都很快乐。


直到有一天明杰问他,你最近有什么很开心的事吗?

林子闳仔细支吾了很久,也没答出来个所以然来。


明杰接着一问,就问出来了个让他一颗心悬起来的答案。他用了或许是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对林子闳说,我们去看看医生好不好?


药物和治疗让林子闳变得健康起来,他情绪不再大幅度波动,好像看起来比以前正常了那么一点点。

只是好像也没那么快乐了。


于是偶尔断药,像感冒的小朋友可以不用去学校那么开心。


有一天他心血来潮,和明杰说自己要去绿岛度假。他那段时间几乎把家里整理干净了,连送带捐了很大一部分,只剩下舍不得给别人的东西。开始收拾不再需要的衣物时,在一件衣服的口袋里,找出了一个熟悉的黑色耳环。


明杰是第二天才联系到他的,还好林子闳最近记忆力很差,把密码换成了很简单的数字,不然明杰无法保证自己不会报警来撬锁。


家里没有煤气的味道,也没有什么血迹,明杰在心里吐槽自己是侦探片看多了,然后就看到房间里只有一个抱团坐在沙发上的林子闳,手攥得很紧。

明杰去摸林子闳埋在膝盖之间的脸,干干的,应该是没有哭。


林子闳终于抬起头来,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着明杰。

他笑起来,把耳环举到明杰的眼前晃了两下,像松了一口气,“不是梦诶。”


明杰没懂林子闳在说什么,但他立刻明白,或许一切都和那个男生有关。


“三年了,我还是没能忘掉,”林子闳低下头,“怎么办?”


明杰沉默地看着他。


“我试过了,我试过了要忘掉的,但是我失败了。”林子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他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很土的阿伯,是以前跟谁说过自己很嫌弃的那种。


“我好像,是真的喜欢他。不是高仕德对周书逸的那种喜欢,是林子闳本人的喜欢。”


“唉,”林子闳叹了一口气,学着一个陌生人的口吻说话,“唉,林子闳呐。”


明杰倾身抱住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好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瘦到抱着硌手了。


“那绿岛还去吗?”


“先不去了吧,”林子闳闷闷地讲,“我想做一件事。”



*


杨宇腾在一个休息室找到了林子闳。对方安安静静坐着,而且没有掉眼泪。


杨宇腾之前总是很怕林子闳哭。因为他太懂他,而他的情绪也总是会被对方影响,所以一看到林子闳哭,他自己也会常常忍不住。最后林子闳都止住眼泪了,杨宇腾还在吸鼻子。


但看到林子闳方才的失态,再回忆起林子闳说自己像一个打不开的罐头,心脏就像突然被轻轻扎了一下。



杨宇腾在林子闳的身边坐下来。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海浪般的呼吸声。林子闳恍惚觉得,这里是不是就是绿岛啊,我两年前放弃的一场旅行,原来已经悄悄待在我身边了。一切好像都值得了。


但他还是在微微发抖,像刚刚被淋了一场雨,像一根皱巴巴的熄灭了的烟。

“好安静哦。”他说。


下一秒杨宇腾柔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想听我说什么?”


林子闳本应再解释一句“想听你说说话”的,可杨宇腾不带任何犹豫就接上了。

原来他也都还记得。


“什么都可以。”林子闳回答。


杨宇腾点点头。


林子闳原本觉得他会说一些驴头不对马嘴的话,但没想到杨宇腾唱起了一段旋律。


“只可惜故事多俗套

 结局也早被我写好

 段落中字句多细小 怕你听到

影子只相拥在人潮

大雾浮起各自散掉

那少年看我眼底认真有多少

如何知道

沉默有多少 总缄口自嘲

我爱那少年静悄悄 不敢得到

认真有多少 写在你眼角

我爱那少年如良药 赐我梦好”


“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总喜欢这种很悲伤的歌啊?”


“喂,”杨宇腾皱眉小声抱怨,“你不应该先夸我说好听吗?”


“好吧,好吧,”林子闳用力点头,扯出一个笑,比了两个大拇指,“赞赞。”


杨宇腾没有回应他。林子闳又接着问这是什么歌呀,我好像没有听过。


杨宇腾沉默了一会儿,林子闳好像猜到了一点点。


“这是我这几年自己写的一首,没有给别人唱过。”


“噢……”林子闳很小声地说,他感到自己有些紧张,“是……写谁的呀?”


“林子闳。”


“啊?”


杨宇腾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回答林子闳的问题。

他说,“我也没有忘掉过。”


“而且你知道吗,就在刚才那一刻,我觉得应该把歌词里的‘如何知道’改成‘全都知道’。”他垂下头说。


林子闳感觉罐头盖子突然就被打开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直接跳过了酸涩的那一步,连呼吸也忘记了——过了很久他才颤抖起来,整个身子颤抖起来,才知道开始喘气,很用力地喘气。


然后他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原来憋了这么久的眼泪也就一点点,还好,应该不是很丢人。

他说抱歉,我以为自己不会哭的。

他说我是真的以为你不会来的,可你还是来了,我该怎么办。

他说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我喜欢你,也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你。我知道我不能喜欢你,也知道你承受的痛苦不比我少。

他说我都知道,我真的都知道,但我还是……我还是……


“好啦,好啦。”杨宇腾靠过去牵住林子闳的手。

在十指相扣的这一秒,林子闳又变成了一个水龙头。


他在满脸黏腻的泪水的触觉中感受到,杨宇腾把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刚想说点什么,比如“好丢脸噢我哭得这么惨”,想要出口的字句就被肩膀上传来的一阵湿热打断。




Fin.




这个故事构思了挺久,也写了挺久,虽然它有太多太多不完美,但我还是庆幸自己把它写出来了。

要感谢@睡不醒的酒精 帮我看文、给我了很多很多用心的评论,感谢@磕糖家 对我滴爱和鼓励(当然还有坚持不懈的催更!),最后感谢我的⭐@第八十颗星星 。


最后分享一张“代死我了”的图

“冷静一下”和“好啊”的感觉。来自君一老师,wbID是Junyi|Deep,已要授权。



尾声 

番外:戒烟 

白玉菇

【瓶邪】开学时黎簇是坐着加长林肯去报道的,司机是王胖子

  • 无内鬼,整点父母爱情

  • 就是那种多年未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

  • 或者说那种孩子以为父母冷战了想办法从中缓和气氛然后发现父母昨晚还在为自己的考试成绩发愁的感觉

  • 瓶邪之间的感情太难写了,写出来就觉得露骨,藏起来又感觉不到了

  • 超长,超啰嗦,就像这个前言一样

  • 标题很奇怪,但绝对有理有据!


一 车队


黎簇觉得吴邪精神好像有点问题。


前几天听说他夹了个喇嘛,意思是就去接个人,不摸货。黎簇心想没钱有人理你才怪,结果来的人多到几乎能塞满一个足球场。至于黎簇本人,也正坐在这个长得...


  • 无内鬼,整点父母爱情

  • 就是那种多年未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

  • 或者说那种孩子以为父母冷战了想办法从中缓和气氛然后发现父母昨晚还在为自己的考试成绩发愁的感觉

  • 瓶邪之间的感情太难写了,写出来就觉得露骨,藏起来又感觉不到了

  • 超长,超啰嗦,就像这个前言一样

  • 标题很奇怪,但绝对有理有据!





一 车队

 

 

 

黎簇觉得吴邪精神好像有点问题。

 

前几天听说他夹了个喇嘛,意思是就去接个人,不摸货。黎簇心想没钱有人理你才怪,结果来的人多到几乎能塞满一个足球场。至于黎簇本人,也正坐在这个长得不见首尾的车队里。

 

他所在的车位于车队的中后方,已经相当松散,车上只有三个人。司机瘦得跟个麻杆似的,靠在那里闭目养神,副驾驶坐着个壮汉,很胖,刚上车的时候黎簇还以为是王胖子。

 

那壮汉一上车就转头打量黎簇:“你是……?”

 

“我是吴老板的朋友。”黎簇简单点了点头,那人没再问什么,转回头去了。

 

 

气温越来越高了。

 

麻杆把冷气打到最大,一直闭着眼睛,相比之下壮汉就显得没那么有耐心了,总是时不时探出头去向前张望,握着手机一副想打电话的样子。至于黎簇,他一个人呆在后面,无聊的很。窗外入目的都是山和树,在市区上车后车队没开多久就在这里停了下来,他估计连杭州郊区都没到。

 

“所有吴家堂口,按个喇叭跟你们潘爷说一声:我们走了。”

 

对讲机里传来吴邪的声音,麻杆按响了喇叭,同时,漫山遍野,所有能看到不能看到的地方,都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汽车鸣笛。

 

“到底来了多少人啊……”黎簇喃喃着向后望去。

 

“多着呢,不仅是杭州,长沙和北京也有人要来,”壮汉道,“都指着这一趟呢。”

 

“不是没钱拿吗?”

 

“你信啊?再说了,一下去他还管得了你?”壮汉悠哉地说,“听说是个油斗,摸一两个就够本。”

 

麻杆发出了不甚同意的声音,壮汉也就不说话了。黎簇发现,这一趟来的人可以说是鱼龙混杂,各怀鬼胎,吴邪倒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他向来这样,除了核心人物,其余的都能凑合,不然当初也不会找上他了。但别的不说,看着还是很有排面的。

 

十几分钟之后,车子再次启动,一路就没有再停过,直到上了京沪高速后才在服务区休息了半个小时,由于他们在车队的后方,不得不多跑几十公里到下一个服务区。

 

车一停那壮汉就迫不及待地下车放尿,麻杆照旧闭目养神。黎簇本来也想下车活动活动,结果一开车门就被热浪迎头痛击,索性就缩在车里跟苏万聊天。

 

他是想把苏万也忽悠来的,但是苏万打死都不愿意。这小子考上了北京的大学,现在就跟着他那个瞎子师父学东西,黎簇简直不想管他。看着苏万发过来的在空调房玩怪物猎人的照片,黎簇气愤地在微信上跟他互喷垃圾话。

 

苏万:你要见到张起灵了,记得拍张照片,然后我把自己P上去就行了。

 

黎簇:滚。

 

聊得正起劲,就听到车门被人一把拉开。黎簇还以为是壮汉回来了,没有在意,直到热风逐渐顶替了原本空调的冷气,也不见有人上车,他才抬起头,看到吴邪正站在那里。

 

吴邪双手撑在车上:“下车。”

 

黎簇:“痴心妄想。”

 

吴邪:……

 

吴邪转而看向麻杆:“开回杭州去。”

 

麻杆:“痴心妄想。”

 

吴邪:……

 

“我叫不动你们了是吧。”吴邪一屁股坐进来,也不管车内向外狂奔的冷气,和黎簇藏都懒得藏的得逞的笑。

 

麻杆依旧在闭目养神,他慢条斯理道:“东家,我是要跟你去吉林的,我不回什么杭州,让那小子自己走回去算了。”

 

黎簇:……

 

见吴邪真的开始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黎簇直接就急了:“欸!你要是敢把我丢在这儿,我就到高速上拦车,看看是我先拦到车还是车先把我撞死。”

 

吴邪啧了一声。

 

一见吴邪这副样子,黎簇就知道有戏,他想起之前王胖子对他的评价:“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能制住他的人,加油,胖爷我精神上支持你。”黎簇当时还问过,第一个人是谁,王胖子只给了他一个高深的眼神,留下一句“我不跟未成年人探讨这类问题。”

 

对讲那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指示车队前进,麻杆向吴邪投去询问的目光,吴邪叹了口气:“开车吧,他要跟就让他跟。”

 

“等等,还有人没上车呢。”黎簇提醒道,意指那个放尿放了半个小时的壮汉,虽然他前列腺有问题,但也不至于这样嫌弃人家。

 

麻杆没有犹豫地启动车子,而吴邪听了这话也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

 

“不等他了。”

 

黎簇不可避免地联想起出发前壮汉说的那些话,他看着吴邪面无表情的脸,突然觉得王胖子说自己能制住吴邪,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牛逼,只是因为吴邪没把自己当回事罢了。

 

或者说他对自己怀有愧意。黎簇摸了摸脑门,决定把心思都放在车窗外的风景上,反正吴邪也没有一点要聊天的意思,只是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

 

车内很安静,连音乐都没开,吴邪坐在那里,也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出神。他越来越沉默寡言了,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随着时间进入八月,这种异常越来越明显,连黎簇都发现了,所以他才觉得吴邪精神指定是出问题了。

 

不过即便这样也没耽误他干正事,黎簇为那个壮汉默哀了两秒,决定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

 

 

“喂喂喂,老大在吗,老大在吗?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over。”

 

对讲里突然传来了王胖子的声音,吴邪恍惚了一下,探过身去,调了调频道:“收到收到,over。”

 

“你他娘死哪去了,临阵脱逃啊?别给老子整近乡情怯那套啊。over。”

 

“我在后面带小孩,别说脏话,别说脏话,over。”

 

小孩?已经年满十八的黎簇在车里寻找起未成年的身影,哪有小孩啊,难道是吴邪还怀着一个吗?

 

吴邪挂了对讲,自顾自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没有一点要“带小孩”的样子。黎簇无聊至极,很快就坐不住了,他凑到吴邪跟前,明知故问道:“吴老板,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长白山,”吴邪闭着眼睛说,“别问问题,我现在没心情回答。”

 

“哦,”黎簇说,“我们是要去接张起灵吗?”

 

吴邪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黎簇,黎簇则一脸天真地看着吴邪。

 

“说起来,你高考考得怎么样?”吴邪突然说。

 

黎簇:……

 

吴邪:“考上哪所大学了?”

 

黎簇干笑一声,乖乖闭了嘴。

 

 

 

二 宾馆

 

 

 

越是北上,气温越低,北方的夏天很是凉爽,到达二道白河已经是一周后了。一路上车队休息了很多次,吴邪看上去一点都不急的样子,这之后他一直和黎簇坐在一辆车里,平静地看着窗外,时而看看手机,但大多数时候是在睡觉,完全没有黎簇以为的那种即将见到故人的紧张样子。

 

最后车队在一家叫长白松的宾馆停下,经理早就等在这里,一辆车一辆车地发房卡,来到他们这辆车的时候还停下来跟吴邪聊了几句。

 

黎簇没心情听吴邪和经理的那些没营养的对话,揣上房卡就走了。当天晚上,大家在农家乐吃饭,老板架起烧烤炉,烤了三十多只羊。

 

吴邪似乎是打定主意要看着黎簇,晚饭也是坐在一桌。“这家烤的羊腿很好吃,你尝一个。”他撕了一条羊腿递给黎簇,又喊老板再拿几箱啤酒,黎簇咬了一口,发现确实好吃。

 

吴邪对羊肉兴趣不大,点了根烟抽起来,一边抽一边眯着眼睛,透过薄薄的烟雾去看黎簇:“玩也玩够了,烤全羊也吃了,是不是该回去了,嗯?”

 

“都跟到这了,怎么可能走。”黎簇专心致志地啃着羊腿,看也没看吴邪一眼。

 

“有什么好跟的。”

 

黎簇抹了把嘴,一脸严肃道:“说实话,我觉得你精神状态不大好。”

 

吴邪:“你又懂了。”

 

“我说真的,你这趟多大把握,我真能见到我偶像吗?”

 

吴邪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黎簇,黎簇不为所动道:“万一他把你忘了呢?”

 

“他不会的。”吴邪猛地吸了口烟。

 

黎簇:“你又懂了。”

 

吴邪沉默地抽烟,黎簇咽下一口羊肉:“劝你的人多了去了,该说的都说了,不差我这一个,我就不重复那些话了,反正我得看着你。”

 

老板搬了一箱啤酒过来,吴邪开了一瓶,给两人倒了一杯:“随你的便吧,我管不了你了。”

 

“我老子都管不了我。”黎簇笑着说,油手直接抓起杯子猛灌,满足地感叹了一声。吴邪只是喝了一小口,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又开始神游天外,直到一只大手拍在他肩膀上。

 

“你他娘有够清闲的啊。”王胖子的肥脸凑了过来,绽出一个油腻的笑,他拖过一个塑料凳坐下,又啧地一声站起来,再往上叠了一个凳子才安心坐下。

 

吴邪一下笑了,马上骂了回去:“你以为带小孩很轻松吗,还有我他妈说了多少遍了不要他妈的在小孩面前说粗口!”

 

黎簇:“好了,你们不用在意我。”

 

“还没把这小子踹了啊,”王胖子一把勾住黎簇的肩膀:“可以啊小鬼,胖爷我对你刮目相看啊。”黎簇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吃肉。王胖子也不在意,把老板叫来又多加了几个菜,和吴邪聊了些有的没的,什么市场经济啊,羊肉火气大啊。黎簇没有加入他们的兴趣,用心地啃干净了他的羊腿,又把剩下的啤酒喝掉。

 

“你是不是该睡了?”吴邪手握筷子指着黎簇道,王胖子在旁边也扯了条羊腿在吃,黎簇抬头看了看黑黢黢的天空。

 

“大哥,我刚吃了羊肉,还喝了酒,你让我现在去睡觉?”

 

“早睡早起身体好嘛,”王胖子甩着羊骨头道:“唉,胖爷我就不像你,年纪大喽,还得吃点羊肉喝点酒才能找回点年轻的感觉——”

 

黎簇呸了一口,决定马上就走,跟这帮人在一起呆久了都不知道自己能变成什么样,没走几步就在门口碰上一身黑的解雨臣,对方没有看到自己的样子,提着两瓶什么东西径直朝吴邪那桌走去。

 

跨出农家乐的大门时黎簇就听到王胖子愤怒的声音中气十足地吼道:“老子他娘的三瓶啤酒下肚了你才把这玩意拿出来,今晚跑肚你负责啊!”

 

黎簇忍不住笑起来,全然忘记自己也喝了一大杯冰啤酒。

 


于是他理所当然地失眠了。

 

可能真的是羊肉的原因。黎簇在床上翻来覆去,燥了一身汗,又跑了几趟厕所,精神的不得了。他总是忍不住去设想之后可能发生的情况,用记忆中吴邪的描述来幻想即将见到的张起灵的模样,直到后半夜才慢慢有了困意,在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睡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黎簇睁眼后又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满心认为至少还要再休息一天,不紧不慢地洗漱下楼。结果过道上安静得吓人,一路走到大厅都没遇到一个脸熟的人,黎簇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急忙跑去问大堂经理,得到的回复是昨晚除了他根本没人回来。

 

黎簇礼貌地答谢,然后掏出手机给吴邪打电话,冷静地等待接通后,道:“吴邪,我操你大爷。”

 

“好的好的,”电话那头传来吴邪敷衍的声音:“挂了啊。”

 

对方的声音很疲惫,似乎昨晚并不太平,他没给黎簇再开口的机会就挂断了电话。

 

黎簇坐在大堂的沙发上,饿得没力气骂人,思考了一番,径直奔向昨晚的农家乐。那里的老板肯定知道什么,至少能有一个大致的方向去追。

 

真的要去追吗?黎簇在心中问自己。毫无疑问,他去帮不上任何忙,甚至可能拖后腿,去也是添乱,但是,黎簇隐约觉得,吴邪接不到张起灵了,这是他最后的旅程,他觉得吴邪会死在这趟旅程的终点,所以他必须去,既然都到这了,不差最后几步。

 

这样想着,黎簇到了农家乐,向老板打听吴邪他们的去向,看那老板打量自己的眼神,黎簇就觉得不妙,果然他没问到任何东西。

 

他没打算再打电话过去,毕竟那边也有可能正处于“发出声音了就会死”的境地,他回到宾馆,发现大部分车都被开走了,便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继续追踪的办法了,自暴自弃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妈的,就让他去找死好了。黎簇愤怒地想,又不是自己老子,管他那么多。黎簇一直这样躺到了下午,好在他向来善于接受事态的变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决定用最蠢的办法——以宾馆为圆心寻找吴邪他们可能走的路线——来试图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这段时间的二道白河非常热闹,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决定在这个月去爬长白山,黎簇有那么一瞬间犹豫过要不要直接上山,最终理智地放弃了。他没带爬山的装备,更没有爬雪山的经验,万一吴邪安然无恙地回来了,结果自己被困在山上,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少天,黎簇还没理出什么头绪,甚至开始计划去纠缠农家乐老板和宾馆经理了,结果吴邪竟主动打来了电话。

 

“干嘛,忘带东西了啊,”黎簇没好气地说:“我可不帮你送啊。”

 

“小同志,”对面传来了王胖子疲惫的声音,“你能来医院一趟吗。”

 

 

 

三 医院

 

 

 

医院独特的消毒水与酒精混杂的味道很是熟悉,甚至让人感到一丝亲切,黎簇在走廊上狂奔,远远地就看到靠在墙上抽烟的王胖子。对方看上去倒是情绪很稳定的样子,反而在黎簇想要冲进病房的时候拦住了他。

 

“就是发烧,没什么大事,还没醒呢,别进去吵他。”

 

“发烧?”黎簇一下子不知该作何反应,他都做好了见一个不完整的吴邪的准备了。难以想象吴邪去了一趟青铜门回来只是发烧。他朝病房内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石膏绷带和呼吸机,只看到穿着病号服的吴邪躺在床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男人坐在那里,背对着门口。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背影,王胖子雇的护工,吴邪的某个小弟,甚至是打扫卫生的保洁员都可能有这样的背影,但是——这个背影又是那么的特别。黎簇无法控制地紧张起来,他的心在打鼓,耳朵嗡嗡地响。

 

“那个就是……”

 

王胖子随意地点头:“别去打扰他,一晚没睡呢。真他娘的,按下葫芦起了瓢!我就说多穿点吧多穿点,还不用!现在傻逼了吧,一堆人在外面等着呢,好嘛,他倒下了,到头来还是胖爷给他擦屁股。”

 

王胖子猛吸了一口烟,一脸严肃地看着黎簇:“小同志,革命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你在这好好看着……”

 

黎簇:“……说实话我昨晚刚买了回家的机票。”

 

“到时候胖爷包专机送你回去,你一句话的事,”王胖子循循善诱道,“咱哥俩谁跟谁,帮你胖爷个忙。”

 

帮个屁啊,跟谁俩呢。黎簇心想,人都接到了,那里面两个人不知道有多少浓情蜜意呢,他现在进去干吗,找不痛快啊。再说吴邪把张起灵接出来就发了个烧,牛逼大发了好吗?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了,是他多管闲事了好吧。

 

“我不要,他们俩不挺好的吗,”黎簇瞥了一眼病房内说,“我进去算什么意思。”

 

王胖子叹了口气,喃喃道:“不能让他俩单独待着……”说着一把扭过黎簇的肩膀往病房那边推:“去,跟你张哥打个招呼。”

 

不!!!黎簇极力反抗,双手死死抵住门框,就算他下一秒是要上刑场可能也不会比这个反应再激烈到哪去了。那可是张起灵啊!那个人,听着他的传说是一回事,远远地看他是一回事,在他面前说话是另一回事好不好!再说现在进去无论说什么肯定都是被无视啊,那进去跟不进去有什么区别?

 

两个人还在僵持,病房里面倒是先传来了动静。张起灵站了起来,在吴邪床头站了一会儿,随后便推门走了出来,看到黎簇,脸上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黎簇马上原地立正站好。王胖子的手搭在黎簇肩膀上,没事人似的问道:“小哥,怎么了?”

 

张起灵张了张嘴,这费了他不少力气,王胖子很有耐心,他等着张起灵一点点调动自己的肌肉,直到发出声音。

 

“去买水。”张起灵说。

 

“好啊,让这小子陪你去。”王胖子摇着黎簇的肩膀说。

 

“我还是留下来陪吴老板吧!”黎簇很不给面子地说,同时不动声色地挣开王胖子钳着他的手。

 

“小兔崽子……”王胖子道,“那小哥,我陪你去,顺便去办点事情,这几天你跟这小子在这看着吧,没事,他很乖的。黎簇,我们走了。”

 

张起灵没说什么,和王胖子一起走了,黎簇一个人站在病房门口,微笑着目送两人,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

 

嗯?

 

怎么感觉……被套路了?

 

于是推门走进这个单人病房,赫然就看到吴邪躺在床上,他已经醒了,不算没有精神,除了那张苍白的脸,也没有哪里看上去像是个病人。

 

黎簇不太清楚应该对生病中的人说什么,特别是对生病中的吴邪。

 

“你竟然还有意识啊,我还以为你至少也得半昏迷地被抬下来呢,”他干巴巴地说道,“吴老板牛逼啊。”

 

吴邪想给点面子笑笑,但只是脸很怪地抽搐了一下,只好作罢,并示意他坐过来:“你看到他了?”

 

“嗯嗯嗯,”黎簇敷衍道:“真是个酷哥啊,配做我的偶像。”

 

“行了,我们刚刚都听到你在外面说的话了。”吴邪道。

 

黎簇:……

 

“怎么呢,我跟你讲张起灵的时候,你不是听得很起劲吗?还说想见见人家,现在不是见到了吗,怎么不去问问,看我有没有夸大事实啊。”吴邪侧过脸来,难为他这个时候还有力气做出揶揄的表情,黎簇烦得要死。

 

“有啥好说的,怪尴尬的。”

 

“你不要这样想,你看,他都十年没和人说话了,交流欲望呢肯定是很强的,你要勇敢走出第一步。”

 

“我没有交流欲望,”黎簇摸着脖子,局促地观察着四周,“你跟他交流呗。”

 

“我……?”吴邪的表情淡下去了,他的脸陷在洁白的枕头里,显得更加苍白,他喃喃道:“好热啊,黎簇,你不热吗?把阳台门打开吧,让我吹吹风。现在几点了?”

 

黎簇摸了摸吴邪的额头确定对方没有烧糊涂:“没事吧你。”

 

“我只是累了,”吴邪闭上眼睛,“让我休息吧,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哦。”黎簇道,心里有点拿不准要不要叫护士来看看,还没纠结多久,张起灵就提着塑料袋走进来。

 

黎簇看着张起灵,张起灵也看了一眼黎簇,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阳台门被开了一条缝,清爽的风挤了进来,却对病房内凝固的气氛没有丝毫的办法。张起灵来到吴邪的床头站定,他看了一眼紧闭双眼的吴邪,又看向黎簇,脸色颇有一些严肃。

 

饶是黎簇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都不太愿意和张起灵对上,特别是吴邪不能很好挡在中间的时候。就在黎簇以为张起灵要破口大骂“我就走了一会儿人怎么这样了?”的时候,对方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瓶可乐递了过来。

 

黎簇呆呆地接过,还以为自己在发梦。

 

这之后张起灵就好像完成了任务一样,变得面无表情,不再看他了。张起灵低头去看吴邪,手背贴上他的额头测温,自然得好像做了有无数遍,吴邪呼吸急促了起来,脸色发红。张起灵按响了呼叫铃,随后走进厕所接水。

 

好尴尬,黎簇坐立难安起来,简直想夺门而出,但考虑到王胖子和吴邪对他的双重请求,最后他夺了阳台的门,对着长白山喝起可乐来。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凝固在了这个单人病房里,黎簇从来没有过过这么沉默的一周。吴邪时常在睡觉,张起灵就在旁边坐着,没有人说一句话,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响着。黎簇难以习惯这种氛围,但是要跟张起灵聊天更是一种挑战,他便经常跑去阳台待着,留另外两个人独处。

 

很快情况好转了一点,吴邪慢慢的有了精神,病房内除了电视转播体育赛事的声音,又添上了拨打长途电话的。吴邪每天要花大把的时间打电话,张起灵则依然沉默地坐在旁边,黎簇又觉得情况跟上周没什么差别了。

 

中午,医生进来的时候,非常不满地发现吴邪还拿着手机通话中,他对着病房内另外两个人不客气道:“病人现在需要休息,作为家属的不知道说一下吗?”

 

黎簇蔫鸡一样不说话。这么多天以来,在医生眼里他和张起灵应该都属于那种很不负责的家属。张起灵仍坐在那里看吴邪打电话,似乎也是打算无视房间内唯一站着的那个人。

 

所幸吴邪很快挂断了电话,向医生投去歉意的笑,医生板着脸做完检查,却不急着走。他清了清嗓子,拔高音调问:“请问病人家属是哪位?”

 

“他。”黎簇迅速指向张起灵,然后看着对方被医生叫出去谈话。

 

吴邪想要开口阻止都来不及,他叹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在枕头底下,被黎簇眼疾手快地夺了过去:“有辐射的大哥。”

 

“帮我摇一下床头好吗?”吴邪调节着吊针的输液速度,没有接话茬。

 

黎簇又颠颠跑去床尾,“真会使唤人啊,”他道,感觉自己有一阵子没有开口说话了,一时竟有些停不下来,“没见你这样使唤张哥。吴老板,你还说张哥现在交流欲旺盛,人家搁那一坐能坐一下午,都快入定了,我看交流欲明显是负数啊。”

 

“你随便找点话题啊。”床头缓缓下沉,吴邪不舒服地抻着身子,调整了一下姿势。

 

“我没有话题啊,我跟张哥能有什么话题,人家稀罕听吗?”黎簇按照吴邪的指示调整着床头的高度,回到自己椅子上坐下的时候,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说:“要不我跟他讲讲古潼京的事?”

 

“你别啊,”吴邪闭上眼睛,显然是准备结束对话了,“别跟他讲这些事情。”

 

“为什么?”黎簇穷追不舍地问道。

 

“都是过去的事了,”吴邪语气很是老成,“要学会向前看,小朋友。”

 

黎簇“切”了一声,他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会被吴邪忽悠的黎簇了,“张起灵不也是过去的人?”他这么说。

 

吴邪睁开了眼睛。

 

在接到张起灵之前,曾有无数的人劝过吴邪,无数的人认为他是在纠结于一个没有意义的诺言,是在自寻死路,甚至连黎簇也是这么想的。

 

张起灵,这个人最后一次出现在吴邪的世界是十年前。十年,足够在一个人的记忆上蒙上一层又一层的灰,张起灵也同那过去的种种一起被埋在灰下。

 

但是吴邪偏要把那些灰抹去,不断地擦拭,好像这样张起灵就能一直鲜活着。

 

现在他们终于再次见面,可是十年过去了,这感觉就好像是下辈子的事情。

 

“他不一样,”吴邪说,他扭头看着黎簇的眼睛,“他以前……总是让人看不懂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时常看着远方,远得就像是在看另一个世界。现在不一样了,他开始看着眼前,看着当下了,黎簇,他回来了。”

 

“那你呢?”黎簇也看着吴邪的眼睛,“你回来了吗?”

 

吴邪沉默了,他似乎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黎簇谈这些事情。他避开了黎簇的双眼,看着天花板出神,良久,才再次开口:“你知道吗?在福建,我去过一个村子。那个村子坐落在山谷的半坡,瀑布的水落下来,好像下雨一样,很漂亮。我想带他去看看,如果他愿意的话,和胖子一起,就我们三个人。”说着说着,吴邪微微笑了:“会越来越好的。”

 

 

 

他们又在医院呆了一个星期。

 

吴邪已经完全退烧了,他被转进了精神科,在医生的要求下休养。说实话黎簇是完全看不出吴邪还有哪里需要休养的,不过医生有他专业的想法,他要求吴邪每天至少在户外呆两个小时,运动半个小时,听上去不太像病理方面的治疗,但吴邪一直谨遵着医嘱。

 

下午四点以后是个散步的好时间,黎簇常能从阳台上看到吴邪和张起灵在楼下小公园里的身影,那两个人扎眼得很,一眼就能找到。黎簇从楼上向下看,只能看到他们的头顶,有时候他会好奇,这两个人会说些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说?

 

张起灵的沉默寡言确实是名不虚传,以至于到现在黎簇都没有正经和张起灵说过一句话,至于吴邪,也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王胖子总是说吴邪以前很啰嗦,跳脱得很,黎簇难以想象,在他的印象中吴邪一直是那种跟张起灵差不多的,只不过比张起灵更加平易近人的传奇人物。

 

黎簇低头去看,那两人正并肩坐在公园的小长凳上,他们不知道在看着哪里,好像并没有什么交流。

 

或许这就是生死兄弟之间的默契吧,黎簇心想,虽然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时间不早了,公园里人影稀疏了起来,夕阳暖烘烘的,投在那两人身上,吴邪看着那夕阳,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黎簇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疑问:

 

到底是张起灵开始看着眼前了,还是吴邪开始看向远方了呢?

 

遥远的远方……黎簇也去看那夕阳,他知道,在吴邪和张起灵之间有着复杂、深深的羁绊,他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但他知道那是一团纠缠的线,自己最好不要自以为是地想要去解开它。

 

同时,他又想起了王胖子的话——

 

不能让他俩单独待着。

 

 

 

今晚的天空很干净,能清楚地看到那被绣在黑色丝绒上的皎洁月亮,闪着银色的光。有双手拨开了蒙在夜空上的薄雾,这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黎簇撑着阳台的栏杆向远处眺望,身后的病房内,电视机已经关闭,有人把灯关了,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

 

极度的安静下,使得黎簇莫名产生了一种朝远处大喊的冲动,但他最终没有这样做。远处的山也是安静的,今夜有凉爽的风,让黎簇也平静了下来。不得不说跟张起灵和吴邪待在一起是挺锻炼心境的,就连他也能磨一磨。

 

身后的玻璃门被推开,张起灵走了进来,黎簇不自在起来,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张起灵本人独处,这个夜晚又变得玄幻起来了。

 

张起灵有一种特别的魔力,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看他,这个人是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会被忽视的存在,更不要提在这个局限的阳台内了。黎簇控制住自己转动眼球的欲望,死死地盯着远方,同时在心里不住地祈祷:“走吧,走吧,进去陪吴邪吧别在这杵着了。”

 

可是张起灵依然站在那里,好像根本没看到黎簇,导致黎簇都不禁怀疑起张起灵会不会根本就没看到他,没准下一秒他会直接问出一句“你是哪个?”不过最终张起灵还是转头看了过来。

 

“明天下去出院。”他已经能流利地说话了。

 

“哦,终于出院了。嗯,太好了。”黎簇有点语无伦次,好像那个十年没说过话的人其实是他。

 

交谈戛然而止,张起灵恢复了沉默。黎簇用余光去看,他突然想起吴邪的话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心想豁出去算了。

 

“张哥……我可以叫你张哥吗?张哥,你没见过我,不过我跟吴老板很熟的,帮过他几个小忙,可以说是差点把对方害死的过命交情了……啊当然比不上跟张哥您!哦还有,吴老板也跟我说过很多你的事情,说你大战尸蟞王!大战海猴子!大战密洛陀!大战……”

 

黎簇停顿了一下,看着没有一点反应的张起灵,跟这种人交流属实很考验心态,一个不注意就奔溃了,不过黎簇也算接触过不少怪人,目前觉得还算OK。

 

“……大战新月饭店!哥,你太牛了,我兄弟特佩服你。吴老板还说你一个人能打四五十个,我都不相信,哥,真的吗?”

 

张起灵没有说话。

 

“吴老板还说你力气特别大,两根指头都能把砖头拿出来,这他绝对是吹牛的对吧?”

 

“吴老板还说你会缩骨功,这我倒是相信,我见别人干过,看着就疼,这么小的洞,唰一下就过去了!哥,怎么练的啊?算了,我还是不学了,我怕疼。”

 

“哥,你说句话呗,你别看我之前不跟你说话,都是吴老板的意思!其实我跟着吴老板也去过几个地方,不过跟你比是差远了,没什么好说的。张哥,你说说呗,你之前跟吴老板他们,真的有这么玄乎吗?胖爷还说他见过卡车那么大的蛇,真的吗?”

 

黎簇连珠炮弹般地发问,越说话就越是没那么紧张了。慢慢的他就觉得,张起灵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很快,大概是张起灵终于觉得烦了,把他探出栏杆的半截身子拽回来,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黎簇想了想,觉得也是,毕竟张起灵记性不好,老问以前的事,万一人家不记得了那不是尴尬了吗?于是他又换了个问题:“那现在呢,张哥,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终结了话题。门框与滑轨的摩擦声再次响起,张起灵回到病房内。

 

黎簇看着张起灵坐在吴邪的床边,并开始第二十次思考这个人到底用不用睡觉这个问题。

 

 

第二天黎簇从他的折叠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吴邪正在收拾东西。

 

“醒了就赶快去洗漱一下,今天回去了。”吴邪一边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背包一边道:“辛苦你了啊,在这里陪我,其实上个星期我就好了,没办法,非要再观察一周,要我说一点必要都没有。你之后想干什么?”

 

黎簇沉默地躺在床上。

 

“我想去爬山,”黎簇说,吴邪楞了一下。

 

“来了这么久我都没去过长白山,我想去一趟,你们陪我一起吧。”

 

 

 

四 雪山

 

 

 

黎簇从来不会对自己做的任何一个决定后悔。即便是当初他在自己脑袋上开了个洞,还伸了支笔进去准备搅一搅,差点把自己搅去另一个世界,他也没有后悔过。私以为,为自己自愿做出的事情后悔是懦夫的表现,因此,当他跟在张起灵和吴邪的屁股后面奋力爬山的时候,黎簇告诉自己:我不后悔。

 

他们先是在景区逛了一天,之后就进了山,花了三天的时间进入了雪线。在这期间,吴邪和张起灵都很尽职地扮演着陪伴的角色,一点不多嘴。黎簇感觉自己活像第一次出远门的少爷,身后跟着俩保镖。

 

针对眼前两个人之间的奇怪氛围,黎簇作为一名刚刚成年连小手都没拉过的小年轻是完全无法理解的。讲道理,按黎簇自己的常识来说,多年未见的两个人,是不是久别胜新婚?是不是久旱逢甘露?是不是……啊?黎簇加快了脚步,好使缚在腰上的绳子不那么紧绷。那两个人在前面沉默地走着,不知道心里都在想些什么,这算什么?最熟悉的陌生人吗?别给老子来这套啊。

 

黎簇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跟着。回去的时候一定要让王胖子开着加长林肯来接他,他瞟了一眼前面两个人的背影想着。长白山上的景色很好,但黎簇已经完全没心思去看了,这不是在爬山,这是一场战斗。

 

正战斗着呢,黎簇突然感觉背上一轻,不知道什么时候张起灵来到他旁边,提起了他的背包。

 

“不,不需要,谢了。”黎簇紧紧抓住背带,对方没有坚持。

 

“不要埋着头,去看前面背包上的红绳,”张起灵指着走在前面的吴邪的背包,“否则你眼睛会受不了的。”

 

“哦。”黎簇闷闷道。他发现张起灵说完话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跟在他的旁边,黎簇自嘲地撇嘴,一边去看前面吴邪黑色的背包。

 

“吴老板真有精神,可看不出是刚出院的。”黎簇感叹了一句,这句话不一会儿就被吹散在了风里,四周安静得很。

 

黎簇去看张起灵,对方似乎将自己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爬山上面,没听到他说话似的。

 

“哥,吴老板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啊?我能问你吗?”黎簇问道,“我去问胖爷,胖爷总说忘了,不过我想你肯定记得吧。”

 

“……嗯。”这句回应被藏在张起灵呼气的瞬间,黎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前方吴邪背包上的红绳在有节奏地摆动着,黎簇观察着红绳左右摇摆的幅度,试图借此来忽视自己双腿上的疲惫。

 

“吴老板说我和他以前很像,像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傻。虽然张起灵了解吴邪,但他怎么可能了解黎簇呢?黎簇喘了两口粗气,告诉自己没关系,反正对方肯定会无视这个问题,聊天嘛,谁先尴尬谁就输了。谁料张起灵真的扭过头来看他,防风镜下看不清他的眼睛,但黎簇还是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好像张起灵的眼睛是x光射线,能一眼看穿他的内心一样。

 

黎簇简直分不清是这沉默还是不断刮在脸上的风使得他喘不上气来,总之接下来的旅途无论是从生理上还是从心理上都让人难以忍受,就在黎簇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吴邪停了下来,转身朝他们招手。

 

“不,不像。”张起灵在这时开了口,同时迈步朝吴邪走了过去。

 

黎簇停在原地,双手撑在打颤的膝盖上长出了一口气,决定以后都不要再跟张起灵说话了。

 

 

在吴邪他们选地方搭帐篷的时候,黎簇一直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坐着。毕竟他是“少爷”,让“跟班”干活是应该的,即便那搭帐篷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刚出院没几天。

 

很快无烟炉就架了起来,吴邪点起火来,黎簇就凑过去取暖,还没坐稳,吴邪就看着他:“明天该下山了吧?再往上走就进无人区了。”

 

“我发现你最近一直在试图催我回去。”黎簇搓着手道。

 

“你想继续爬,也不是不行,”吴邪说:“但是我提醒你,现在已经8月底了。”

 

“怎么,你有急事吗?”

 

“有啊,你没有吗?”

 

黎簇摘下防风眼镜,做出一个努力思考的表情:“没有。”

 

正好张起灵提着一壶雪走了过来,吴邪接过水壶的时候和张起灵对视了一眼,但两人什么也没说。

 

“你又急着要去做什么?”黎簇追问道。

 

“你管我。”

 

黎簇看着吴邪将水壶放在炉子上,准备开始做饭,他累得有点发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才发现张起灵没有过来,而是站在不远的地方眺望着。

 

“这还需要巡逻吗?”黎簇莫名地压低声音道。

 

“那你去叫他过来啊。”吴邪淡淡道。

 

“那算了。”

 

黎簇收回视线,安静地看着炉火,三秒钟不到,又抬起头来:“哎,我就直问了,你们有聊些什么吗?”

 

“聊什么?”

 

“什么聊什么?就聊啊,”黎簇急切地说:“不是,你们十年没见了,还能没东西聊?”

 

他挪着小马扎往吴邪跟前凑了凑:“没聊聊你的福建小山村?”

 

吴邪嫌弃地避开,斜着眼看他:“八卦不你。”

 

黎簇怒了:“我这不叫八卦,我这叫关心,搞得清这两者的区别不?”

 

“行行行,”吴邪推了黎簇一把,“去叫他吃饭。”

 

黎簇被推了个趔趄,“什么态度啊。”他抱怨了一句。

 

 

晚饭是充满味精的速食紫菜汤和两个被冻得梆硬的小面包,能把人活活噎死。在准备登山物品时,黎簇和吴邪都不约而同地排除了压缩饼干这一选项,转而投向了更亲切的小零食的怀抱,现在看来,前人留下的经验还是有点道理的。

 

也有可能是吴邪为了让他主动回去而刻意为之的。黎簇恶意地在心中揣测道,因为他发现另外两个人都很淡定地享用完了自己的那一份,似乎只有黎簇在与之做着斗争。

 

“这个月份,还好。你要是秋天、冬天的时候过来,还能让你就这样呆在外面?”吴邪好像看穿了黎簇的心思,他这么说,意思是“知足吧你就。”

 

“你怎么知道,你常来?”黎簇反问道。

 

“那当然了,”吴邪微微咳嗽一声,“我是说以前来过一两次。”

 

黎簇眯起眼睛,没接他的话茬,直盯得吴邪不自在起来。“这位大侠才是,长白山修炼多年,”吴邪朝张起灵的方向偏了偏头,“有问题别问我,问他去。”

 

然而张起灵显然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他一直漫无目的地盯着炉火,听吴邪点到自己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发现吴邪并没有看着自己,便又恢复了入定状态。至于黎簇,他决定还是不要乱说话,免得自找没趣。

 

“山很好,”张起灵突然对着炉火说,“多看看山,心也会变得像山一样宁静。”

 

就像你一样吗?黎簇暗自腹诽道,却突然发现吴邪的表情在炉火的映照下变得柔和了很多。

 

“这里多冷啊,心都被冻僵了。江南多好,”吴邪很轻地说,“四季分明,气候湿润,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嗯。”张起灵说。

 

这是这几天来在黎簇见证下两个人的第一次口头交流,黎簇听得一头雾水,但他发现吴邪竟低下头笑了。

 

显然这次对话意义非凡,因为吴邪看着张起灵,一副还有别的话要说的样子,但却一脸犹豫。黎簇在心中不住高喊着“说出来!多说点!”接着吴邪就转过脸来看向黎簇。

 

“你是不是该睡觉了?”

 

黎簇看着吴邪,吴邪也看着黎簇。

 

什么意思?这就要开始二人世界了呗。黎簇用眼神表示着自己的态度:告诉你,不可能。吴邪见状挑起眉毛。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僵持了一阵,特别是当黎簇发现张起灵没有看向这边的时候,甚至贱兮兮地朝吴邪挤眉弄眼了一番,颇有一番大仇得报的快意。

 

对此,吴邪只是报以微笑:“你不睡是吧,行。你们守第一班夜吧,我先睡了。”说罢就起身潇洒地走进帐篷里,留下面部表情尚未平息的黎簇和张起灵大眼对小眼。

 

黎簇看着张起灵,张起灵看着黎簇。

 

毫不夸张地说黎簇打了个寒噤,但这纯粹是因为刚刚刮来的一阵风,而不是因为他发现张起灵也想跟吴邪单独呆一会儿。

 

这相当于在深山老林里同时和仅有的两个同伴作对,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干出来的事。不过现在坐在这里的两个人中,再加上帐篷里的那个,三个人可能都凑不出半个正常人,但好在都不是什么脾气暴躁、不讲道理的,黎簇对自己的生命安全问题还是比较有信心的。真正的问题在于,他是继续留在这里和张起灵互尬,还是进帐篷找吴邪去。

 

如果非要在这两个人之间做出选择的话,那黎簇宁愿选择吴邪。但是,在吴邪离开之后就紧随而去,显然是将自己对张起灵避之不及的态度表达得太明显了,虽然张起灵本人可能并不在意这个,但是黎簇还是很贴心地决定坐个五分钟再说。

 

张起灵还在看着他。

 

经过三个星期的相处,他好像摸到了张起灵社交的一些规律。如果没有必要,这个人绝对会避免与任何人交流,即使在必要情况下,也会在开口前做出很长的铺垫,就比如现在,这样长时间地盯着人看。

 

黎簇拒绝与张起灵有任何的眼神接触,盯着炉火的同时大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会说什么,他能说什么?不知怎么的,黎簇想到了已经拜入黑瞎子门下的苏万,再一回忆刚刚爬山时张起灵对自己的关照,真的开始担心对方开口就是一句:“你很不错,有兴趣跟我学盗墓吗?”

 

确实他曾疑惑过黑瞎子到底看上苏万哪一点了,如果是因为他的龟毛性格的话那黑瞎子可能只是单纯地想找一个保姆,苏万说他就是嫉妒了,他是不承认的。

 

现在有一个更牛逼的人就在面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但一向遵纪守法的他也犯嘀咕,盗墓这件事他是肯定不会碰的,但要是能学学张起灵的身手和武功也是不错的。黎簇开始想入非非,他之前跟着吴邪锻炼脑子,要是现在再跟着张起灵锻炼身体,保守估计他应该是可以天下无敌了。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正当黎簇考虑着如何使用语言的艺术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时,张起灵思索着开了口:

 

“你高考考得怎么样?”

 

这一招说实话是黎簇没想到的,确实有点出其不意了,以至于黎簇第一反应是张起灵竟然还知道高考?在心里准备好的话术统统烟消云散,紧接着,没有给黎簇一点点反应的时间,张起灵又补充了一句:

 

“你是不是要没学上了?”

 

黎簇脸直接就垮了下来,如果说之前他还觉得张起灵可能因为他骨骼惊奇而收他为徒,但现在听上去反倒有一种“你好像没处去了,那我就勉为其难收留你吧”的感觉,这显然是对他自尊心的一种挑战。“你关心这个干嘛?”他语气很差地顶了回去。

 

“他很关心。”张起灵说。

 

黎簇有点无语地看向身后紧闭着的帐篷。好家伙,所以说在医院这俩人还是有在聊天的,聊的都是他呗。这高低不得给他磕两个响头?

 

“我高考可是超常发挥了好不好,”黎簇忍不住为自己辩护道,“我考上专科了!谁说没学上的。”

 

“哦。”张起灵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了。很显然,他不知道专科是什么意思。黎簇不由得庆幸了一下对面坐的不是吴邪。

 

短暂的交流之后又迎来了冗长的沉默。张起灵这个人吧,要说他神秘,其实有时候也挺好猜的,他目的性很强,而且干净利落,就像现在这样,话题结束那就是结束了,接下来张起灵肯定不会再多说一句话了。

 

不过事实证明张起灵这个人还是挺难猜的,黎簇本来好好的坐在旁边,望着远山发呆,数着拍子捱时间。慢慢的他的心竟神奇般的平静了下来,特别是在这种没有负担的情况下。托吴邪的福,他以前也有过与自然亲密接触的时候,不过那些时候他一般都遭遇着巨大的生命危险。

 

如果旁边坐着的不是张起灵就好了,黎簇开始思念远在北京的好友。

 

显然张起灵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很快他就再次打破沉默。

 

“去睡觉吧。”他说。

 

“哦。”黎簇腾地一下站起来,条件反射一般,飞快地往帐篷里钻。

 

紧接着他就怒不可遏地发现吴邪竟然真的躺进睡袋里呼呼大睡起来了,上去就是一脚:“起来,轮班了。”

 

一只手臂从睡袋里伸出来,“这才几点,没事,你们多聊一会儿啊。”吴邪懒洋洋道。

 

“我困了。”黎簇蹲下去推吴邪,把吴邪推得坐了起来。

 

“行行行,那你睡吧,”吴邪打着哈欠披上外套,看着黎簇爬进睡袋,非常贴心地帮他拉上了拉链,“赶快睡,要是半夜跑出来我就揍你。”

 

“哎呦没人稀得听你们那点悄悄话,出去吧你。”

 

“臭小子……”吴邪用力揉了一把黎簇的脑袋。

 

吴邪披着衣服就出去了,黎簇在尚有余温的睡袋里躺好。黑暗中他仍能感觉到外面炉火透进来的暖光,听到拉链拉动的声音,马扎在地上拖曳的声音,还有吴邪在外面,和张起灵低声交谈的声音。隔着帐篷,外面的情况都变得朦朦胧胧,不真切起来,但却使他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安全感。几乎是下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极大的困意。

 

“明天就可以回去了吧。”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END


超甜十四

婚纱「林子闳x杨宇腾」

林子闳x杨宇腾 RPS向

ooc有 破镜重圆有 慎入

时间跨度比较大 慎入

HE HE HE(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全文8.5k+ 阅读时间20分钟

建议BGM:普通朋友-新声主义


婚纱


1


我在东京一家冷门设计师定制婚纱店兼职时,遇见过一个奇怪的客人。


这家店一套衣服动辄等半年,而且价格高昂,几乎没生意,所以当那个年轻男人踏入店门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是他走错了。


他开口询问我们店的当季新款后我才注意到他的脸,是个很漂亮的男人,黑...

林子闳x杨宇腾 RPS向

ooc有 破镜重圆有 慎入

时间跨度比较大 慎入

HE HE HE(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全文8.5k+ 阅读时间20分钟

建议BGM:普通朋友-新声主义

 

婚纱

 

1

 

我在东京一家冷门设计师定制婚纱店兼职时,遇见过一个奇怪的客人。

 

这家店一套衣服动辄等半年,而且价格高昂,几乎没生意,所以当那个年轻男人踏入店门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是他走错了。

 

他开口询问我们店的当季新款后我才注意到他的脸,是个很漂亮的男人,黑发黑衣,衬得皮肤白到近乎透明,有着雌雄莫辩的柔和轮廓。

 

什么样的人可以和他步入婚姻殿堂呢?我想,那个人可真是太幸福了。

 

他一眼相中了我们店的镇店款婚纱,黑色头纱和拖尾上满是手工缝制的碎钻,这件婚纱叫めいおうせい*,与之搭配的是一套暗纹绸缎面料的同色西服。

 

他看了一眼我的工牌,开口是流利的中文:“你是中国人?”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是的先生。”

 

“我可以试一试吗?”他的目光从人体模特身上寸寸扫过,好像在透过衣服去看另一个人。

 

“当然了,婚纱我也帮您一起拿过来吧,可以更好地看到衣服细节。”我转身想要去服装间取样衣。

 

突然他叫住了我:“算了,不用试了,我们添加一下联系方式吧,尺码我发给你,就要这套了。”

 

在看到讯息后我略微有些错愕,西服倒是正常尺寸,而婚纱在身高一栏写着182cm,在日本这样高的女孩子很罕见。

 

真是个奇怪的新郎,我想。

 

-

 

一年后正在熬夜赶论文的我点开朋友圈,看到了一张身着婚纱的背影照,我一眼认出这是当时杨先生定制的加大款めいおうせい,再仔细一看,穿婚纱的竟然是杨先生本人,黑到沉郁的纱状织物把他衬得像是一缕随时会散的灵魂。

 

朋友圈定位在台湾绿岛,配文是:“胆小鬼,这次你真的错过我啦。”

 

2

 

林子闳看到这条朋友圈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点进杨宇腾朋友圈看到的永远是一条不痛不痒的灰色横线,两个人许久没有联系,他再去贸贸然问杨宇腾是不是把他屏蔽了总归是有点奇怪。

 

杨宇腾本就不爱发动态,几年前他们拍摄WBL剧集,互相添加了彼此的联系方式,大家在群里热火朝天的聊废话,发一些粉丝制作的表情包,杨宇腾总是在气氛热烈的时候往群里丢一个emoji表情,也不参与聊天,任由新消息把他的表情慢慢刷上去。

 

其实杨宇腾打字很利索,但这是一个在剧组里只有林子闳知道的秘密,大家似乎对日本人有着既定的刻板印象,平日里总爱拿他咬字不清的国语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石知田尤其爱闹他,杨宇腾总是局促着,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笑然后往林子闳背后躲。

 

这条朋友圈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石知田截图转发给林子闳的。

 

彼时已经是他们拍完WBL的第6年,林子闳点击查看原图,然后把朋友圈内容放大再放大,直到身着婚纱的杨宇腾占据手机的整个屏幕。

 

“子闳,怎么了吗?”

 

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子开口询问。

 

“没事。”

 

林子闳把手机锁屏,伸手去接女孩子递给他的菜单——女孩是他一年前经父母介绍认识,即将订婚的准未婚妻,她不是圈内人,安静、柔和,恬淡得仿佛一汪无波的湖水。

 

和那个人像,但又不完全像。

 

3

 

杨宇腾的微信用得少,里面寥寥几个好友,林子闳的名字被他改成一个小小的图标,沉在了列表最下面。

 

他向来以为自己足够洒脱,大家都已经是到了而立之年的大人,何必把回忆搞得比一生还要长,结尾太难堪总是会让人一遍遍的怀念起开始时的美好。

 

这太得不偿失了。

 

发完那条朋友圈,杨宇腾点燃了一根万宝路,锐利的薄荷味从口腔一路刺进肺里,平日里要保护嗓子,杨宇腾很少抽烟,也许是太久没有尝过尼古丁了,他脑子晕晕乎乎的,不是很清醒的给微信里某个联系人回复了一句那试试吧。

 

上一条赫然是对方发给他要不要在一起的询问。

 

他好像独自一人在看不见光的隧道里走太久,久到已经忘了拥抱和亲吻是什么感觉,也久到忘了被人笃定的爱着是什么感觉了。

 

杨宇腾弹了弹烟灰,恍然间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候他还没有出道,在公司里有个师兄偷偷教他抽烟——明明他少时就离开了家,在外面一个人这么多年,离经叛道的事情也做了不少,但他却对这种上瘾的东西极其抵触。烟没有点燃,他笨拙的样子像极了个被不良少年哄着犯错的乖小孩。

 

尼古丁和酒精之所以上瘾是因为过量的摄入能带来无上的快感,可年少的他不知道,爱也是这样。

 

4

 

“欸,你真要结婚啦?”

 

许明杰抿了一口面前的酒,盯着从坐在椅子上就开始发呆的林子闳。

 

“啊... ...啊?也没那么急。”

 

林子闳无意识的摩挲着手机屏幕,开口是明显的敷衍。

 

“都打算订婚了,还不急啊?Ami天天问我什么时候有妹妹来陪她玩。”

 

许明杰很是无语,虽然只是随口一问,但是自己女儿比自己更关心林子闳什么时候结婚然后给她变个妹妹出来这件事让他很是头大。

 

“许明杰,如果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你会去挽回吗?”

 

“能挽回就挽回咯,但是很多事情都是无法挽回的吧,怎么,你婚前焦虑喔?”

 

“屁嘞,怎么可能。”林子闳垂下眼眸,把杯子里的清酒一饮而尽。

 

5

 

杨宇腾正式开始和比他小6岁的年下恋人交往,对方是自己的后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在低成本网剧里面刷脸。年轻人刚刚出道时并不顺利,受过他几次照拂后就像是得了点好处就要把自己都送出去的可怜小狗,捧着一颗真心对他好。

 

杨宇腾工作很忙,两个人见面机会不多,偶尔有时候小演员偷偷跑去现场探班,见到杨宇腾的瞬间眼睛就会亮起来,即使戴了口罩也掩不住他的高兴。

 

他知道杨宇腾心里有过一个人,还在那个人身上受了很多苦,所以一根筋的男孩子只想着要对他更好一点,把他心里的豁口慢慢填补起来。

 

杨宇腾自知在这场感情里投入太少,面对男孩时心里便总是揣着点愧疚,特地腾个周末的时间带他去了一趟大阪环球影城。

 

两个人抵达酒店是周五晚上九点过后,对日语已经很是生疏的杨宇腾试图和前台说明他预定的是一间标间,结果在推开房门后两个人对着房间内仅有的一张大床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说来也奇怪,明明在一起已经快小半年,他们却连同床共枕都没有过。

 

男孩子忙不迭地往房间外面退,说他再去订一间,就订隔壁,让杨宇腾在房间等一下他——可惜他退后的动作并没有言语中所说的那么干脆,从茶几到玄关他磨磨蹭蹭了许久。

 

最后两个人分房而睡,关门前看着门口男孩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的散掉,是很熟悉的场景,熟悉到杨宇腾都能回忆起来当年一模一样的自己,他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格外疲惫。

 

6

 

大阪影城的行程安排在第三天,旅途的奔波让杨宇腾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起床后和小男友一起去酒店附近觅食,两个人正在纠结是吃拉面还是定食的时候,旁边突然跑来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开口是纯正的日语,他问杨宇腾是否可以去前面的电影剧组客串一下路人,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不远处的街口。

 

街口很是热闹,收音支架移动轨道满满当当的摆在周围,向来不擅长于拒绝别人的杨宇腾决定装中国人听不懂糊弄过去,没想到他开口后对方笑容更盛,仿佛在大街上捡了个宝,一叠声字正腔圆的赞美:

 

“太好了,原来您是中国人,您的外形条件真的很好,您身边这位先生也是,可以一起吗?”

 

杨宇腾准备再次拒绝的时候,有个导演打扮的男人从对面走过来,此时正值日本的冬天,那人半边脸都藏在厚厚的羊毛围巾下面,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睫毛很长,看起来有些脆弱的无辜感。一开口却是裹挟着无数回忆的残忍地熟稔:

 

“嗨,杨宇腾,好久不见。”

 

旁边的小男友很是警惕的牵起了杨宇腾的手,问:

 

“YU,你认识他噢?”

 

杨宇腾很快的眨了一下眼睛,像是怕有什么东西会掉下来,轻声答道:

 

“不认识,认错人了吧。”

 

7

 

杨宇腾咽下一口拉面,后知后觉的觉得难堪起来,以前他和林子闳之间总是林子闳在躲,感觉不到爱要躲,感觉到爱更要躲,好像感情对于他来说不是愈合伤口的特效药,反而是轻易就能割得他遍体鳞伤的匕首。

 

也是,惯于在感情里伤害人的胆小鬼向来递刀是握刀柄,林子闳是笨蛋,他握刀刃。

 

现在一时间躲的人变成了杨宇腾,可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只是在头脑做出决策之前,身体已经很诚实的做出了反应——就好像很多年前他和林子闳拍摄沙发醉酒的那场戏,导演喊完卡之后杨宇腾一时情动去摸林子闳的脸,面前喝得全身发红的男人伸手温柔但坚定的拦住了他。

 

拦住了旖旎又暧昧的气氛,也拦住了杨宇腾那天差点脱口而出的问题:“林子闳,你刚刚亲我的时候是不是喊了我的名字?”

 

吃饭时心情不佳的下场就是一碗面杨宇腾只吃了两三口,小男友以为是不合他口味,便要带他换家店吃。两人刚刚走出拉面店,男孩子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杨宇腾便往前走了两步,示意自己对象快接电话。

 

再过了不到五分钟,身后的小孩儿便像是被抽了骨头的毛绒大狗挂在他背上,一开口就带了哭腔:

 

“YU,我之前那个电影试镜试上了... ...”

 

杨宇腾眉毛一挑,心想试不上才怪呢,不然白费自己答应导演去唱OST这么天大的人情,他伸手去摸男孩的头:

 

“那太好啦!你不是一直想演电影吗?”

 

“可是导演说明天想再见我一次,我要是去的话就不能陪你去大阪影城了... ...”

 

杨宇腾突然觉得自己好卑劣,听到男孩要走他竟然松了口气,他开口安抚沮丧的男朋友:

 

“没关系,你忙完了我们再来玩,多玩几天,好不好?”

 

8

 

送走了黏黏糊糊的年下恋人,杨宇腾在酒店又睡了个昏天暗地,再醒来已经是半夜,一整天没怎么进食的胃正在发出抗议的叫声以及若有若无的绞痛,他在浴袍外面裹了一件羽绒服,趿拉着酒店拖鞋下楼买吃的。

 

24小时营业的SEVEN-ELEVEN灯火通明,杨宇腾买了点关东煮,懒得提上楼便坐在店里吃,突然有个人坐在了他旁边,问:

 

“杨宇腾,你冷不冷?”

 

9


林子闳一边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往杨宇腾脖子上绕一边念他大冬天的光着小腿出门简直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可杨宇腾最恨林子闳这不分场合也不分对象的体贴温柔,他把围巾塞回林子闳手里,皱着眉头拒绝:“我不冷,别来这套。”


林子闳第一次被他如此直接的拒绝,一时间愣住了,手忙脚乱地把围巾重新围回脖子上,讪讪开口:


“啊... ...不冷就好,可能你比较习惯日本这边的天气吧,哈哈。”


杨宇腾三口两口把汤喝干净,起身要走,林子闳急急地跟上,问:“你... ...你这次来日本是回家休息吗?”


杨宇腾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街道上的夜风刮得他脸颊生疼,脖子也凉飕飕的,他靠在路灯旁点燃了一根烟,林子闳想留他多说两句话,又被杨宇腾光裸在空气里的小腿扼住了话头。


“没有啊,我带我男朋友来见我父母。”杨宇腾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被尼古丁安抚的神经让他情绪稳定了一点。


林子闳叼了根烟在嘴里,伸手摸打火机的手顿时多了几分慌乱,开口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喔,白天那个吗?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


杨宇腾笑了笑:“对啊,我都三十多岁了,也难为他一个小朋友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了。”


林子闳突然不可遏制的愤怒起来:“什么叫你这样的人?你很好啊,他要是敢因为年龄对你不好,我就... ...”


说到这里他突然哑了火,说到对杨宇腾不好,他林子闳有什么资格去置喙别人?


杨宇腾看他这样只觉得没意思极了,又心软地觉得他可怜,便伸手去拽林子闳的围巾,含着抽了一半的烟去点他唇间那根。


深灰色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细碎如沫的雪粒轻飘飘地落在他们的发丝上,没一会儿就覆上了薄薄的一层。


远远看去,两人好像一不小心一起白了头。


10


杨宇腾回国后把手边的工作推掉了一部分,决定给自己放个假,男朋友已经正式进组了,忙得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而林子闳自从那夜之后就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倒是石知田约他出去喝酒约了三四次,每次都被他喝得往地上跪才算结束。


终于有一天石知田喊来了帮手——他把健身健到一半的张睿家打电话喊了过来,发誓今天从酒吧横着出去的必不可能是自己。


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张睿家仍然喝不过杨宇腾,到最后已经醉得开始胡言乱语,勾着杨宇腾的脖子喊他周书逸,石知田心虚的溜出门打车准备送他回去。


张睿家平时是个嘴巴很严的人,喝醉后却截然相反,嘴里翻来覆去的念要告诉杨宇腾一个天大的秘密,杨宇腾只能好声好气的敷衍这个醉鬼。


“周...YU,我和你说喔,林子闳去年被他爸赶出门了!”


杨宇腾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随口问:“怎么?他和他老婆打架噢?”


张睿家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揶揄道:“你很期待他和他老婆打架?”


杨宇腾没什么杀伤力的瞪了张睿家一眼。


“唉,要真是和他老婆打架倒也算了,林子闳这个人真的蛮狠喔,他和他未婚妻分手了,单方面取消了订婚,说是不想耽误人家女孩子。”


张睿家被石知田搀扶起身时嘴巴也没停:“杨宇腾,林子闳说他不是胆小鬼。”


杨宇腾突然觉得嘴里的酒好苦,苦得他几乎要掉下泪来,他看着张睿家和石知田走出酒吧大门的背影,说了句也不知道给谁听的话:


“可我现在已经是个胆小鬼了啊。”


11


杨宇腾再次来到大阪已是半年后的盛夏,小男友生日在6月,两人好不容易把档期排了又排才凑在一起。


这半年他们聚少离多,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小男友那部校园片出乎意料的小爆了一把,一开始男孩子跟他闹说工作太忙了这个明星不当也罢,后来渐渐习惯了通告不断天天熬夜的日子,倒也不怎么黏着杨宇腾了。


好几次对方提出要和杨宇腾好好谈谈,最终又因为两个人太忙不了了之,杨宇腾对于他想要和自己谈什么心知肚明——毕竟自己这个对象是真的当得烂透了,白白浪费了人家小孩快一年的时间。


杨宇腾从小就在被爱意充盈的环境下长大,父母虽然严厉但对这个独生子宠得不行,而自己这副皮相也的确给他的人生带来不少优待,后来踏入娱乐圈公司里也都是师兄师姐,大家把他当个小朋友对待。


被爱意养大的小孩总是不觉得爱珍贵——他有那么那么多的爱,好似用也用不光。便总想着能当个救世主,把林子闳这个不懂如何爱人的笨蛋救赎,只可惜最后把自己一颗完完整整的心都给出去了,却赌得满盘皆输。


那段刻骨铭心的时光带来了燎原的爱火,烧过之后只留下一个丧失了爱人能力的叫杨宇腾的躯壳。


最后杨宇腾和他的小男友——准确来说是前男友,在夜晚的灯光秀下分享了同一个甜筒,和平的分了手。


12


从大阪回来没几天杨宇腾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对面是许明杰火急火燎的求助:


“YU,林子闳最近有来找过你吗?”


杨宇腾多年前与林子闳的这个发小见过几次面,知道他是一个极有分寸感的人,如果不是真的遇到了大麻烦不会来找身份尴尬的自己:


“没有,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林子闳昨天晚上从医院失踪了,我们现在正在联系警方调取监控... ...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杨宇腾赶到医院时许明杰正对着空荡荡的病床发呆,床单被掀起来一个角,许明杰已年近四十,一向见人都是带着笑的他开口却连嘴唇都在颤抖:


“妈的,林子闳... ...林子闳根本没有想要治好自己... ...”


杨宇腾走过去把床单全部扯开,靠近枕头那一边的床垫上全是密密麻麻花花绿绿的药片和胶囊。


一时间杨宇腾几乎要站不稳,他扶了一把床头柜:“这... ...这些药是用来治什么的?”


然后在许明杰混乱的描述中杨宇腾知道了林子闳在离开了自己的这么多年里过得并不好,一开始是躁郁症复发,但好在林子闳久病成医,在心理医生和西酞普兰的帮助下可以勉强维持正常的生活。


病情的真正恶化是从今年年初开始,林子闳开始出现幻觉和幻听,催吐和自残卷土重来,无奈之下只能住进了医院,就在一周前医生建议林子闳介入MECT治疗*,在许明杰签署了厚厚的十几页协议之后,在昨天林子闳接受了他的第一次手术。


而这个刚刚接受完MECT治疗的人却在这个极度危险的观察期失踪了。


13


全世界都在兵荒马乱寻找林子闳的时候,杨宇腾突然想起来那天张睿家喝醉后说的那句话,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张睿家的电话:


“睿家,我那条穿婚纱的朋友圈,林子闳是怎么看到的?”


14


距离杨宇腾上一次来到绿岛已经过去了一年,他拿着印着林子闳照片的寻人启事,把这个并不算大的小岛翻了个底朝天,幸运的是在一家民宿前台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林子闳在今天上午办理了入住,但是他并不在房间,而是提着行李箱出了门。


杨宇腾的心又悬了起来,此时已近黄昏,时间每过去一秒林子闳就更加危险一点,他匆忙借了老板的车往灯塔那边赶过去。


那是很多年前林子闳在绿岛拍戏的时候给他发的第一张照片,夜幕沉沉,璀璨的星空下矗立着明亮的灯塔——那时候他们还会互相分享生活的点滴,林子闳说以后要和他一起来绿岛躺在海边看星星。


靠近海岸线后杨宇腾就下了车,夕阳和晚霞把海面染成了柔软的橘色,他一边给林子闳已经关机的手机打电话一边沿着礁石找他。


幸好绿岛真的很小很小,杨宇腾很快看到了不远处的沙滩上坐着一个人,海浪来了又退,那人好像一尊沉默的石像,一动也不动。


杨宇腾走到林子闳身边坐下,只是半年没见,身边的人瘦成了一个很夸张的程度,林子闳穿着明显尺寸偏大的暗纹绸缎面料西装,怀里抱着一件缀满碎钻的黑色婚纱,深色的布料衬得他越发苍白,脆弱得好像随时会被海风带走。


15


“林子闳,为什么要从医院逃跑?”杨宇腾有点生气,忍不住用了逃跑这个伤人的词。


“我没有逃跑。”林子闳把头埋进怀里层层叠叠的纱质布料,含混不清的回答。


“那为什么不好好吃药,为什么把自己搞成... ...搞成这样?”杨宇腾想说半死不活,忍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那些药会让我忘了你。”林子闳神经质得攥紧手里的婚纱,“那不是药,吃了会把你一点点忘掉,那些... ...那些东西。”


杨宇腾鼻子一酸,问:“林子闳,把我忘了不好吗?”


“不好。”林子闳抬起头,“Mect治疗也会把你忘掉,许明杰和医生都骗我,说是治病,可是我昨天才做了一次,我就差点把你不喜欢吃胡萝卜和香菜忘了。”


“为什么不好?”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把你忘记。”


林子闳好像很抵触这个话题,他避开杨宇腾的眼神,在西装口袋里摸来摸去,抽出一团黑色的布,非常珍惜的拿手展开,然后轻轻戴在了杨宇腾头上——是一顶黑色的婚礼头纱。


“杨宇腾,你可真会买,我在东京找了三天才找到这家婚纱店,付了两倍的钱才加急收到。”


杨宇腾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是眼泪流得太凶,喉咙也哽得太厉害,他只能听林子闳继续自顾自的说:


“杨宇腾,其实我是个特别能忍的人,以前念书的时候,我不合群,被学校里的小混混霸凌,他们在我的书上乱涂乱画,抢我的钱去打电动,我就想,忍着就好,忍到毕业就好了。”


“后来我机缘巧合进入娱乐圈,做了男团成员,练功拉筋特别特别疼,我队友都哭,但是我不哭,我可以忍。”


“再后来我听人说,人有三件事情忍不了,缺钱、咳嗽和爱,我一直不明白,这三件事情有什么忍不住的?”


“可是... ...可是真的好难,杨宇腾,要忍住爱你这件事,真的好难啊。”


林子闳低着头,杨宇腾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大颗大颗的眼泪滴在裙子上,很快被布料晕开。


天边最后一抹夕阳被海平面吞没,光线很快就暗了下来,杨宇腾靠着林子闳的肩膀哭得眼睛生疼。


16


林子闳的爱乱七八糟,有他温柔妥帖的天性带来的汹涌爱意,也有他根本不相信“被爱”这件事带来的拉扯,他总是习惯性把控制权握在手里——仿佛这样就没人可以伤害得了他,可其实从头到尾在悬崖边走钢索的人都是他自己,稍有不慎就会坠入地狱。


这个世界对他一点都不好,年少时的突然爆红和青年时期的事业跌入谷底,命运总在和林子闳开玩笑,唯一的幸运是老天在他27岁这年把杨宇腾带到了他身边,安静且温柔的给了他这个世界上最笃定的爱,以及陪他一起下地狱的勇气。


林子闳就好像一艘孤独的只售卖单程票的船,杨宇腾上船时售票窗口提醒他,没有往返票可以购买,杨宇腾还是捏着一张单程票义无反顾的踏上了这段旅程。


杨宇腾一直觉得自己根本不缺爱,这个世界上有好多好多人认真地爱着他,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有些东西你一旦摄入过量就会成瘾。


石知田在他最痛苦的那几年总是问他一个问题:“杨宇腾,谁爱你不是爱啊,你爱谁不是爱呢?就一定要是林子闳吗?别人不行吗?”


那时候他总是笑嘻嘻地糊弄过去。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杨宇腾伸手去拽林子闳的领带,和他交换了一个湿润且带着眼泪咸味的深吻,然后把面前的男人紧紧揽进怀里:


“林子闳,你不是胆小鬼啦。”


17


世人都知道,一生百年,爱人只能陪半途,一辈子真的很短很短,所以啊林子闳,我们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再多爱一点,再爱久一点,要永远互相纠缠,也永远不要亏欠。


-Fin-


附注:

*めいおうせい:冥王星,1930年克莱德·汤博发现冥王星,并将其视为第九大行星。2006年,国际天文联合会(IAU)将冥王星排除出行星行列,是一颗被“放弃”掉的星星。


*MECT治疗:有严重消极自杀企图的患者及使用抗抑郁药治疗无效的患者可采用改良电抽搐(MECT)治疗,电抽搐治疗后仍需用药物维持治疗,主要适用于轻中度的抑郁发作,副作用为记忆缺失、遗忘。 

已阅

第二十六题:翁婿

周父时隔好几个月从国外回来的时候,高仕德去机场接的他,周书逸原本也要去的,结果突然有个紧急会议走不开,就只有高仕德去了。


“爸,玩得开心吗?”高仕德接过周父手里的行李箱,问道。


“哼,书逸呢。”周父一如既往板着脸,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书逸临时有个会,要晚一点,他说晚上一起吃饭,我下厨。”


“行吧,喔,对了,家里有牛排骨吗?没有的话去买一点,我晚上要吃。”周父坐进车里,自然地点了菜,太久没吃,居然还有点想念,这小子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菜做得还算对他的胃口。


“有,我都准备好了,包您满意。”高仕德不由笑了下,发动了车子,一路上和周父聊了些关于书逸还有公司的事,...


周父时隔好几个月从国外回来的时候,高仕德去机场接的他,周书逸原本也要去的,结果突然有个紧急会议走不开,就只有高仕德去了。


“爸,玩得开心吗?”高仕德接过周父手里的行李箱,问道。


“哼,书逸呢。”周父一如既往板着脸,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书逸临时有个会,要晚一点,他说晚上一起吃饭,我下厨。”


“行吧,喔,对了,家里有牛排骨吗?没有的话去买一点,我晚上要吃。”周父坐进车里,自然地点了菜,太久没吃,居然还有点想念,这小子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菜做得还算对他的胃口。


“有,我都准备好了,包您满意。”高仕德不由笑了下,发动了车子,一路上和周父聊了些关于书逸还有公司的事,气氛不算糟糕,毕竟,这些时间相处下来,他也把周父的性子摸得差不多,挑着对方感兴趣的事情说,总不会冷场。


周父一进门,就两眼发光地朝着跑出来的happy弯下了腰张开了手,happy没来得及逃跑,就被周父抱进了怀里。


高仕德把周父的行李箱放到客房,看到周父坐在沙发上撸happy,说了句:“爸,今天happy已经吃过零食了,你不要再喂了喔,它不能再胖了。”


“我才不会给它喂零食。”周父说着,悄悄把刚才拿过来的零食丢进旁边的篮子里,遗憾自己失去了被猫猫抱手讨食的快乐时光。


高仕德趁周父不注意,把他丢到篮子里的零食又拿出来,毕竟那是他和周书逸的零食篮子,万一哪天周书逸不小心吃了就不好了。


正巧,周书逸下班回家,周父放开happy,站起来就拉着周书逸往里走:“书逸,爸爸给你带了很多礼物,快进来。”


“爸……”周书逸无奈地跟着走,顺手把手上的包和外套丢给高仕德,高仕德看着客房的门在眼前关上,摸摸鼻子,放好东西去准备晚饭。


过了一会,周书逸到厨房来找他。


“爸呢?”高仕德把一盘洗好的葡萄递给他,问道。


“在看电视,对了,爸这次有给你带礼物喔。”周书逸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又往高仕德嘴里塞了一颗。


“你是不是又把爸给你的说成是给我的?”高仕德把腌好的牛排骨放进烤箱,转身看着周书逸,说:“你上次跟我说,那条领带是爸特意买给我的,结果我戴着的时候碰到爸,他问我为什么要戴你的领带,忘记了喔。”


“这次是真的啦,真的,真的是给你的。”周书逸强调道,虽然那对袖口是爸给他买了很多东西后,店家送的,但,他问爸可不可以送给高仕德的时候,爸也没反对啊,四舍五入就算是礼物了。


“真的?”高仕德狐疑地看着他,实在不敢相信周父会特意给他买礼物。


“真的。我放在床头了。”周书逸肯定地点点头。


“好吧,替我谢谢爸,你出去吃,我要做饭了。”高仕德亲了一下周书逸,然后把他推出了厨房。


“虾可以做香辣的吗?”周书逸看到他摆在料理台上的虾,出门前问了一句。


“一点点,好吧?”高仕德点点头,然后就看到周书逸满意地笑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下。


“咳!”周父大声咳嗽了一下,然后叫周书逸过去。


“去吧,饭很快就好。”高仕德拍拍他,关上了厨房的门。


等到吃饭的时候,周父拿了一瓶酒出来,高仕德忙去拿了杯子,给周父倒上。


“我也要。”周书逸把杯子递到他面前,说。


高仕德看了眼酒精度数,然后给周书逸也倒了一杯,同时叮嘱他先吃点菜再喝酒。


周父喜欢的孜然烤牛排骨正好放在他面前,他配着酒吃得很欢,打开了话匣子,和他们说着在国外的一些事情,高仕德一边注意地听着并及时附和,一边手上给周书逸剥了满满一碗虾,放到他手边。


“这个一点都不辣。”周书逸吃了两口,小小地抱怨。


“不是有一点辣吗,可以了。”高仕德回道,同时按住周书逸又想倒酒的手:“一杯够了。”


“一杯怎么够,书逸,来,爸爸给你倒。”周父看自己儿子被管着,不满地拿过了酒瓶。


“爸,他胃不好。”高仕德把酒从周父手里又拿过来,无奈地说。


周父这才想起这档子事,讪讪地收回手,然后往周书逸碗里夹了点肉,说:“别喝酒了,多吃点肉。”


“好啦好啦,够了。”周书逸眼看着周父要把他的饭碗堆满,阻止他,然后把汤碗往高仕德面前一递,高仕德便起身去厨房给他添汤。


“你的事情,高仕德记得比爸爸还清楚。”周父喝了口酒,说。


“你的事情,他也都记得啊,你看,这几个菜都是你喜欢吃的。”周书逸点点桌上的几个盘子,然后说:“那你下次不要再忘记给他带礼物啦。”


“哼,想要我的礼物,他做梦。”周父狠狠地咬了一口排骨,哎,排骨真香。


“爸~”周书逸无奈地笑了,他爸真是,嘴上永远不饶人。


吃完饭,周父去阳台接电话,高仕德收拾了餐桌,周书逸也跟着他进了厨房。


“你下午那个会怎么样,事情都解决了吗?”高仕德洗着碗,问道。


“没有啦,好烦,他们临时反悔说不签约了,不知道怎么想的。”周书逸靠着料理台,想到公司的事情又烦躁起来。


“是不是有别的人和他们接触了?没事,反正我们能给的条件已经很好了,如果他们真的不签约,就考虑和别的公司合作吧。”高仕德安慰他。


“但还是很不爽,哎你袖子……”周书逸看到他原本卷上去的衬衫衣袖滑落下来,便走上去帮他重新卷起来。


“乖,不生气。”高仕德亲亲他,说。


周书逸笑起来,说:“你哄小孩喔。”


“嗯?你不是小孩子嘛,又挑食,又爱撒娇。”高仕德逗他。


“谁撒娇,你才爱撒娇,上次谁抱着我说不让我出差,忘了喔。”周书逸接了点水弹到高仕德脸上,说。


“哎,周书逸,水弄到我眼睛了啦!”高仕德没躲开,闭上了眼睛。


“那我给你吹吹。”周书逸上手要扒他的眼睛。


高仕德睁开眼睛看着凑上来的人,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下。


“又骗我!”周书逸捶他一下,见他眉毛边上挂着水珠,还是抬手给他擦了一下。


“好了,要不要吃哈密瓜?”高仕德洗好碗擦干手,问道。


“吃。”周书逸点点头,然后高仕德便切了半个哈密瓜,切成小块装进盘子里。


“甜吗?”高仕德看着在旁边偷吃的周书逸,问道。


“甜。”周书逸给他也塞了一块,看着他。


“挺甜的,好了,拿去和爸一起吃。”高仕德端着盘子,和周书逸一起出了厨房,把果盘放到茶几上。


周父过了一会才打完电话进来,电视上播着综艺节目,三个人边吃边聊,后来周书逸先去洗漱,周父沉默了一会,对高仕德说:“你把他照顾得很好。”


高仕德怔了下,才说:“我会一直把他照顾得很好的,您放心。”


“哼,你要是做得不好,我就打断你的腿。”周父看他一眼,威胁道。


“不会有这一天的,我发誓。”高仕德笑起来,说。


“最好是。”周父吃掉最后一块哈密瓜,敲敲桌子,说:“还有吗?”


“有,我马上去拿。”高仕德麻溜地拿过盘子进了厨房,周父把蹲在沙发上的happy放在膝盖上,从头到尾撸了一遍。


舒服。


他满意地笑起来,等见高仕德出来才敛了笑意,一脸严肃地撸着猫。


家长的形象,不能丢。


儿子还小,他可不想这么快,就交到另一个男人手里。


再多磨几年吧!

栗子糕Chestnut

我们

OOC

OE

林子闳x杨宇腾

知乎体


#分享一个你嗑CP的经历


一个看海的人

4090人赞同了该回答


谢邀,是哪个缺大德的人邀请我啊,我上一次在这里写东西已经是五年前了。


上一次真情实感的嗑cp也是五年前,以至于现在刚刚拿起键盘,想要追溯那时的记忆时已经和我打开这个回答框一样有些陌生了,但那几个月的夜不能寐和无法自控的眼泪还是像一场绵长的遗症...

 

OOC

OE

林子闳x杨宇腾

知乎体

 

 

 

 

 

 

 

 

#分享一个你嗑CP的经历

 

 

 

一个看海的人

4090人赞同了该回答

 

 

谢邀,是哪个缺大德的人邀请我啊,我上一次在这里写东西已经是五年前了。

 

上一次真情实感的嗑cp也是五年前,以至于现在刚刚拿起键盘,想要追溯那时的记忆时已经和我打开这个回答框一样有些陌生了,但那几个月的夜不能寐和无法自控的眼泪还是像一场绵长的遗症那样生生不息。

 

于是时至今日我还是要说一句,嗑rps是要遭报应的。

 

五年前我是个写同人文的,那时我刚从上一家公司离职,大学毕业没有很久,正处于无所事事又安心混吃等死的阶段,如果不是因为太闲,我应该也是不会打开这部剧情稀碎且古早的台湾耽//美偶像剧的。

 

那时这部剧小爆,我本来是不嗑合作电视剧的真人的,在我看来拍戏的合作就是营业。限定花期嘛,花开完就谢了,而剧一播完大家就各自转身一拍两散,这才是圈内公认的敬业模范男男腾讯恋。

 

有什么好嗑的。

所以我前一天还在微博发“每天提醒自己一遍不要嗑rps!”

 

后一天就看到了那个他们参加节目的视频。

 

在场里有人问,(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缺德人是他们剧里合作的演员,演副cp的那位),说你们谁入戏更深?

一个人说,他吧。

一个人说,我。

 

没有犹豫,同时脱口而出。

隔板被拿开,一个人举着话筒有些心虚的笑,把眼神往场外飘;另一个人转过头看着他也笑,眼睛里有一点无所谓的认栽和很坦诚的难过。

总之谁也没看镜头。

 

我很难形容那两句话以及那个眼神里的东西对我的震撼,以至于我这样一个冷情又理智的成年人会一瞬间感受到窒息般的失神。

 

我那时只有一个想法:这都不嗑?

当下就在我上条微博评论了一句,‘玛德,提醒有用吗。’

这就是我陪他们一起溺亡的开始。

 

 

 

不过也是因为这个,我认识了后来我生命中最契合的灵魂S。和我一样,是个写同人文的女孩。

我因为她写的一篇文字共鸣,最悲伤的时候和她一起流泪,又从彼此的文字里得到安慰。

我们一同溺死,又拉扯着渡海。

然后成了彼此决定相伴一生的后来。

当然,这是后话了。

 

 

 

写到这里应该有人猜出来我嗑的是哪对了。

 

尽管现在这两位当事人一位在内地开公司当导演,拍尽悲欢离合,也拍遍人生百态。拿了几个奖,赚了许多钱。说过很想再次合作,却唯独跳过了当年的他。

 

另一位在台湾成了当红歌手,唱遍爱恨情仇,也唱尽一生坎坷。发了几张唱片,得了很多称誉,提过初心不改,却唯独没有再次下海演戏。

 

如今五年过去,互联网上已经没有人再去纠结他们的出戏入戏,情深缘浅。

 

但当年的他们确实小火过一阵。

 

上过几次热搜,进过CP榜的前五,登过好几个大屏,合作过的一场脱本即兴的演技也被全网封了神,自然也蛊过许多和我一样的梦里人。

 

林子闳杨宇腾

高仕德周书逸

SamYU

 

我此刻打下的这几个很久没有一起组合出现在我屏幕上的名字,有一点恍如隔世,却又有一瞬间好像穿过镶在时间隧道上的裂隙,一步踏回了当年。

 

 

 

他们的故事里,被彼此牵绊着的最甜蜜无隙的时光,好像也就短短几个月,而我从镜头里窥见的更是寥寥。但仅仅是这些,就已经让我度过了一个我前半部分人生中最漫长的春天。

 

如今让我来讲,那也只是刻画了一个旁观者眼里凌乱又模糊的碎片,你我皆是看客,还望不必深究。

 

 

那一年他们彼此都还算不上太好。

 

林子闳,在娱乐圈沉沉浮浮,爬上过山腰也跌落过谷底。拍过戏组过团,当过主持人也试过做视频博主。在不擅长的困境和躁郁症里挣扎过,也曾经有过很大的念头退居幕后。是个挨过红尘和岁月,摸爬滚打一圈却仍有些狼狈的前辈。

 

杨宇腾,二十五岁才抱一只吉他,误打误撞一头栽进这锦绣堆。前面一小程人生走过茫茫大地,从丸山裕介到杨宇腾,一个人在异国求过学,往后又独自来到母亲的故乡。虽然隔山隔海却并未行色匆匆,走的不紧不慢但摆摆手没有为谁停留。是个看过了许多风景,却仍愿意试试在风里唱歌的新人。

 

这样看起来本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若说他们有什么共同点,那可能就是一样的寡言。

 

不得不说命运就是有这样那样的巧合,杨宇腾那时总共就发了一张mini专辑,里面只有两首歌,其中一首就被剧组选中成了片尾曲,就是那首我至今随口都能哼出旋律的《水蓝色的情人》。

 

后来这首歌也成了这对真人CP的定情曲。

 

我不知道林子闳第一次听到这个男孩的歌时是什么感觉,但我听到裕介干净剔透的声音时,看到了白衬衣和海面的月亮,骨骼轻盈的白色水鸟,被风托起的羽毛,和飘着薄荷叶的梅子气泡酒。

 

但我想,他一定也看到了一些很特别的画面。

 

以至于在他们第一次试戏时,林子闳看起来那么用力,把一场原本的重逢变成了他自己调侃的自由搏击,带了十成十的浓烈情绪,去补足对方的青涩,试图让毫无经验的杨宇腾能轻易的感受他,接住他。然后试图,留住这个连台词都念不太好的男孩。

 

我看到他全程紧紧扣着他漂亮的眼睛,我看到他有些微微涨红的脸颊和不太服输的回应,我看到他们之间碰撞出的共情。

 

后来在一个采访里,林子闳自述,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长得白白净净的,发现他情绪起伏很小。我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等一下讲话,就是这么小声吗?’,他跟我说不会,但正式演还是很小声。我担心戏平掉,不好看,就激烈翻桌,他一开始虽然傻眼,后来就立刻接到了。

 

林子闳啊,或许你自己都没发现,原来你凭那一眼就选好了自己心里的那位周书逸。

 

我一开始以为这是命运强行撵着车轱辘让他们凑到一起,是逃不脱的天作之合。

 

我后来想原来不是。

 

这是不自知的一眼万年。

 

 

 

杨宇腾的试戏体验应该并没有很轻松美好,甚至差点被另一位演员的热烈烫伤。他在盯着自己身上的一小片淤青,想起对方认真的有些距离感的样子时,应该是很不确定也很不自信的。

 

我忍不住要想,如果故事停在这里,那么人性趋利避害的本能就会发生作用,杨宇腾在自己EP发布那天跟记者说完不会下海,大概就会继续抱着吉他安安静静地唱一些别人的相爱或者离别。

 

但故事不会停留在这里。

 

我不知道那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因为公司安排,也许是因为自我尝试,又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人的坚持。总之什么都来不及准备,有些茫然无措的杨宇腾就这样被打包扔进了剧组,开始了人生里第一次扮演一段别人的人生。

 

于是后来,林子闳就变成了不一样的林子闳。

 

 

 

对于开拍前培养默契的那一个月,林子闳是这样形容的。

 

“我们两个会单独上表演课,之后留下来交心,生活上也是,会一起做一些事情让我们更了解彼此。”

 

“他不太会用嘴巴说太多东西,跟他相处是行动大于言语。”

 

“我可能会送他回去啊,陪他坐车,但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是默默的坐在一起。”

 

“我觉得我要主动一点,所以我就开始研究如何攻陷一个男孩子的心。”

 

 

 

我没有见过他们是怎样在表演课结束之后并肩在台北喧闹的市区走走;一起挤一辆满载的捷运;分享一杯柠檬汁;在杨宇腾的楼下披着月光道别;然后又在夜里念一个温柔的睡前故事,又或者是很多别的什么。

 

这应该不仅仅是我的想象而已。

 

林子闳是那样认真负责的一个人,他说要研究如何攻陷一个男孩子的心,就一定会用全部的情感去投入。我只知道他后来很不好意思的讲,我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讲故事哄睡觉这种事情,所以这次甚至还写了稿子。

 

 

我没听过那些浪漫温柔的睡前故事,但我有幸得以在一些花絮里面感受过林子闳的所谓的默默。

 

 

那是一个玩默契游戏的午后,游戏的内容是仰卧起坐,杨宇腾每次起身的时候要和林子闳额头对上额头,然后蹭蹭鼻尖。他开始有些羞赧,做了三个之后开始弯弯眼睛不好意思的笑。林子闳一开始是替他压着腿,看他一眼,立刻也笑着上前一步帮他按住了腰上的衣服下摆。

 

后来杨宇腾大概是有些累了,伸手勾住林子闳的脖子休息片刻。再往后仰的时候林子闳便有所察觉,在他后背垫了一只手,承托着他一起躺倒。

 

那时李齐和罗德宏看着他们又起哄又闹,但他们被彼此圈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四目相对时没有人说话,牵牵嘴角很默契的笑。

 

后来被网友问起这一段,有人说林子闳很贴心,有人问你本来就这么贴心吗?

 

林子闳半开玩笑的讲,可能是遇到对的人吧。

 

对的人。

 

 

 

台湾人默契练习的花样是很多的,我还曾经见过过他们一起分享同一根pokey的样子。

 

他们和副cp的那一对比赛限定时间谁能把饼干棒吃的最短,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一人咬住pokey的一头时还有一点点拘谨。

 

鼻尖碰到鼻尖的时候pokey还有不短的一截距离,然后他们默契的停住,双方都有些迟疑要怎样继续。

 

然后杨宇腾很小的歪了一下头,林子闳就往前凑了上去。

 

pokey瞬间被咬的很短,一场游戏变成一个真真假假的吻,你那时递出的信号第一次被完美的接收到。

 

旁边的两位直男在研究到底谁赢了比赛,一闪而过的镜头里林子闳在偷偷笑。

 

 

 

我后来在另一个默契培养的花絮里听到属于‘高仕德’的念白,借着林子闳的嘴巴讲,用杨宇腾的耳朵听。那是他第一次讲,也是他第一次听,大概是表演课上的练习,场景是人很多的室内。镜头对准杨宇腾的侧脸,我能很清晰的看到他每一个微小的表情。

 

总之他听的很专注,看着一个方向没有移开目光,像是眼睛酸,时不时就眨两下。林子闳在背景音里说,“唯一让我觉得自己想做也是真的快乐的事,就是喜欢这个人。”说到这一句的时候,杨宇腾抿了一下唇,皱皱鼻子又咽了一口水,很微小的眨了几下眼睛,湿润的,有些红,好像差一点要掉眼泪。

 

杨宇腾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很容易感受别人的悲伤。

最大的缺点也是。

 

 

 

那么我没看见的其他时候呢,一起看《刻在你心底的名字》时,蒙住眼睛靠触觉辨认彼此的身体时,练习台词讲告白讲重逢时。也和他圈住你脖颈的胳膊,他垫在后背的一只手那样,还有他说喜欢这个人时那样,也让彼此悸动过无数个瞬间吧。

 

林子闳很敬业,他那时还能给予杨宇腾很坦然的体贴,自以为问心无愧清清白白地照顾一个懵懂的后辈,讲起杨宇腾,他会说他很像我刚出道的样子。

 

从未想过自己也许误把心动当成怜悯。

 

所以杨宇腾后来是那样形容的。

 

“我真的有被爱的感觉。”

 

 

 

 

从真正进组到整部戏拍完有一个多月,几十天不长,满打满算也只够剪出12集半小时的电视剧;但又很不短,足够他们体验一场暗恋十年,分别五年的纠缠。我没有陪他们走过那一程,也只能从剧组释出的一些花絮里去寻找他们坠海的细枝末节。

 

那时他们一个已经被很多人遗忘,一个尚未被太多人熟知,一样的前途未卜也一样的安如平日。投入戏里便不用为别人的感情和自己的前路负责,只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只是把戏拍好。谁也不知道这部剧未来会如何,谁也不能预测大众是否会叫座,他们所能做的就是花全部的力气,借着另外两个名字肆无忌惮相爱一场。

 

怯懦的教勇敢的入戏,心动的浑然不觉,入梦的毫不犹豫。

 

但我想,那就是他们之前以及往后最纯粹的好时光了。

 

 

 

 

他们第一次正式的拍摄地是士林夜市,晚上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店都挂起了霓虹的招牌,小吃街和游戏店,人群和车流都交错的很乱,烟火气里他们吵吵闹闹,拍一场友谊初始,爱意萌动的戏码。

 

这一段的剧情是高仕德和周书逸玩一场书童游戏,男孩用故意的捉弄去陪伴喜欢的人度过一段失意的时光。

 

很多情节我记得不太真切了,唯独那一个画面,玩射击游戏时杨宇腾用手指比枪,嘴唇微微嘟起,狩猎般的对着镜头一声‘biu~’,然后我心脏跳停。

 

林子闳说那是他的心动点。

但我想说,被击中的不仅仅是你一个。

怎么逃得脱呢,隔着屏幕的我尚且失神,那么面对面的你呢。

你是注定要被捕获的那一个。

 

这一段的花絮里,林子闳举着镜头说,我们请YU来为大家介绍士林夜市。

杨宇腾看着镜头想了想,说,“好玩。”“很多美食。”然后歪着脑袋想不出更多形容词,于是笑着揽了林子闳的脖子往他身后躲。

林子闳往前一步占据了镜头的一大半,笑着接梗说好,谢谢,大家有空常来喔。

 

林子闳后来有提及,因为杨宇腾话很少,所以我经常会弄他,讲一些干话这样子。

被问起怎么弄,他一下子讲不出口。

 

这个花絮或许就藏着答案,那时他们的状态和戏里很像,周书逸经历着一场一个人的失恋,杨宇腾承受着第一次演戏的压力。高仕德捉弄周书逸,林子闳闹着杨宇腾,一切都发生的自然而然。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杨宇腾在镜头前因为答不好问题而不太好意思的往他身后躲。

自然而然。

 

 

 

拍戏的过程不是按照剧情发展来的。我不知道他们相处的具体的时间线,那么我就来讲讲用我的眼睛走过的这一段漫长又短暂的时光吧。

 

第一季的时候他们回到校园,林子闳演暗恋十年,杨宇腾演勇敢奔赴。

 

最开始时周书逸尚未心动,站在二楼的露台边看高仕德打篮球,送上一罐晃满了气的整蛊可乐。

 

正片里很短的一段镜头,穿插在很多回忆里一闪而过。但是我很刚好的在后来的花絮里看到了林子闳穿着白色兜帽T恤,运球,假动作,过人,然后起跳,精准把球投进篮筐的整个过程。他把篮球接回手里的时候看起来很像一阵穿过礼堂的风。

 

S和我聊起这一幕时说,他好像我高中时即使下课十分钟还是会跑一趟篮球场专门去围观的帅哥学长。

我想,这时候的林子闳真的很好看。

二楼的杨宇腾在玻璃墙后面,围观了不止十分钟吧。

 

后来他们一起穿过学校操场,在一排排的书架里挑书,用同一个耳机听歌,导演喊卡之后林子闳忍不住回头逗他笑。

 

那时的杨宇腾对着镜头还有些胆怯,很小声很认真的回答问题。

林子闳就会和讲说,这段超无聊的,一定不会用啦。

然后瞪大眼睛咧开嘴巴演一只好笑的青蛙。

 

这时候杨宇腾就会很短暂的忘记镜头的存在,忍不住笑却要很正经的喊一声林子闳,连名带姓三个字。

伸手拍他肩膀,啪的一声听起来很用力,但假装生气的样子很像撒娇。

 

怪不得后来的特映会上林子闳会说,他看到我就要笑,觉得我会说一些不正经的话。

杨宇腾说,我哪有这样。

 

“你觉得我长得很好笑?”

"是。"

 

真的啊,其实你不好好用脸的时候确实蛮好笑的。

但他好像很喜欢。

不仅会憋不住笑,还会学着你一起做这个表情,变得丑丑的。

你那时就把他教坏啦。

 

 

 

进组之后没两天就是林子闳的生日,剧组很贴心的帮他准备了惊喜。

 

杨宇腾走开很短的一会儿,林子闳便能过于敏锐的发现边缺少了一个人。近乎心有灵犀的,他往前走,然后被工作人员拦回来,心虚地说你干嘛靠近啦。

他们可能不知道,林子闳只是在找人而已。

 

杨宇腾后来端着蛋糕走出来,用一只手小心遮着火不让它灭,小声唱着生日快乐歌,有点期待的看向林子闳。

林子闳歪着头站在原地,脸上没有很多意外,但还是笑的很宠溺。

像是在说,我早就猜到啦,但我还是很高兴。

 

他们那天拍了合影,不止一张。

 

我从他们的妆发可以看出端倪,另一个花絮也发生在这一天。

 

镜头里林子闳举着手机,说,我们来拍一张。

杨宇腾有些迟疑问,这不是录影吗?

林子闳笑,你一定要这么聪明吗。

杨宇腾很得意的讲,我就聪明。

接着林子闳就开始闹他,说你这个角度帅不帅哇。闹起来就不管镜头,摇摇晃晃的结果就是我只能看见他们的下巴,接着就黑了屏。

镜头之外的东西可能是我这个vip不配看吧。

 

但后来我还是看到了这张合影,看过剧的大家应该都不陌生,后来周书逸在酒吧摔碎的那部手机,屏保就是这张。

 

只是我不知道周书逸攥着手机哭的时候,会不会也想起那天他端给林子闳的那个蛋糕。

 

 

 

这部剧让我心动的名场面很多,也可以说只要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就会有莫名其妙的氛围感,就好像突然生出了一个什么异次元的结界,屏障外是人群,屏障里是彼此。

 

捅破窗户纸的保健室,肩并肩躺着唱歌的夜晚,说被你喜欢好幸运;直面自己内心的琴房,学姐说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一直是他,于是你立刻决定找到他;高仕德台北的家里,枕在他大腿问他,你到底多喜欢我啊,他说很喜欢,喜欢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五年后的周书逸家里,躺大腿的换成了高仕德,没有讲很多话,他抬起手轻轻盖在他脸上,遮住根本不会吵醒他的光。

 

还有太多太多很微小的画面。

每一帧都能牵动我的心脏,在水面荡出几圈涟漪。

 

 

 

但被问起第一季里面印象深刻的情节,所有人都说是天桥。

 

学姐捧着脸对杨宇腾说,在天桥上你跟他告白时,看着他眼睛里在冒爱心。

 

我看那一段剧情的时候,也和学姐一样,嘴角咧到耳根,原来全世界的腐//女都是一个样。

旁观者总先发现端倪。

 

天桥这里上演的是一场笃定又倔强的单向奔赴,周书逸用三句话给高仕德的十年暗恋画上一个最完美的结局。

 

“因为是你,不喜欢也得喜欢啊”

“那个幸运还是我的吗?”

“大大大大大好き ”

 

爬上天桥的周书逸对着车流和人群喊,然后淌着满脸的泪和高仕德进行第一次正式的接吻,闭眼睛的时候好像连环绕四周的风都变得很热烈。

 

“这是你的初吻吗?”

“不是,游泳池。”

下一句回答,周书逸说,哎那不算啦。

但杨宇腾说,你技巧好差。

 

林子闳立刻笑了,说你乱接,想下班了喔?

 

导演这时候拿着本子在和他们对戏,看着两个人顾着自娱自乐,丝毫没有要理他的样子,问出了那个很灵魂的问题。

那我走?

 

好像至此,杨宇腾终于开始能够自然的忽视掉镜头的存在,从生疏和谨慎里面逃离,偶尔也会用自己不太擅长的中文,去回应林子闳那些调节气氛的烂梗。

 

太可爱了。

 

 

 

林子闳也终于在这些戏里戏外相伴的时间里,获得了杨宇腾全部的信任。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在很多地方都能被人察觉。

 

这部剧里杨宇腾睡着的镜头有很多,每一个我都很喜欢。他闭着眼睛的时候,身上那种被钝化的超越性别的美丽和温柔会融合的更加完美,我想导演应该也很喜欢,所以花絮也有很多。

 

周书逸在陪林子闳上专业课的课堂上靠在他肩膀睡着;周书逸在保健室被高仕德的歌声哄睡着;周书逸五年之后胃痛被高仕德一把抱起安置在床上,然后安安静静的睡着;还有周书逸在公司加班太累了,趴在高仕德背上睡着。

 

每一次作为高仕德的林子闳都醒着,有时候是表白,有时候是照顾,更多时候只是含情看他,用一双有点深邃的眼睛。

 

后来我得知,有好几次杨宇腾是真的累到睡着,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把自己交付给林子闳的肩膀或者后背,可能还会有一些绵长的带着热度的呼吸。又在某个瞬间醒来,用睡意迷蒙的眼睛询问林子闳,但大多数时候会带着一点惊慌。

 

导演真的对林子闳很残忍,把一只漂亮的,毫无防备的小动物安置在他身边那么多次,没有人会不悉心照顾,用全部的温和去安抚,不管是作为高仕德还是林子闳。

 

信任的由来大概是林子闳毫无保留的帮助和体贴入微的教导,杨宇腾说开拍之前他会帮我听,这里语调有没有不对的地方。

 

这个片段我也见过一幕,林子闳在走戏时趴在窗台,侧一只耳朵专注地听杨宇腾念台词,听的时候没有看他的脸,然后抬起手一边演示一边讲,刚刚上一句是最高,'认定'在中间,然后最后一句冷掉。

 

这样听好几遍,改完之后靠着墙,这才拿眼睛去盯杨宇腾的脸,配合他顺好多遍台词。目光交错的时候点点头,顺手拍拍他的肩膀给个认可。

 

后来被问起私下的相处,杨宇腾很认真的说

 

“重点是我很依赖他的部分啦,私下相处也是他带我进入这个角色里面。”

 

对了,是依赖。

但你有没有想过,物质是守恒的,你在交付自己毫无保留的信赖之心给他时,一定也从他那里带走了些什么。

 

 

 

其实五年后的天桥一样让我心动。

 

很意外的,这一段导演并没有安排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情深似海的亲吻给他们。五年后重逢的他们安安静静的吃着东西并肩走在天桥上。

 

周书逸说,一个连我爸那样的约定都会相信的笨蛋,怎么可能会背叛我。

 

本来按照剧情,我是很不喜欢这样顺水推舟的复合,我觉得周书逸太好,高仕德不配。然而我一样被后面释出的另一个版本治愈。

 

林子闳趴上栏杆,学着周书逸的样子对着下面喊,我是周书逸!我很笨!大大大大大好き !

 

杨宇腾很不好意思的笑,从后面圈住他,把他拉下来,说好了啦!

 

拉拉扯扯好多次,最后杨宇腾被林子闳拦腰抱起来,讲大家看到没有,他那个时候在这边告白,很笨。

接着他们忍不住笑场。

 

场务在旁边打板说卡卡卡卡。

笑死,根本卡不住。

 

我没有写高仕德和周书逸,因为这一段太samyu了,所有的台词动作乃至表情,完全就是林子闳和杨宇腾平凡又日常的交集。

 

我开始能理解起导演没有用这几条的缘由,他们之间越来越像得意,又或者说,得意其实本来就是samyu的一个平行世界的缩影。

 

比如做饭的那一个镜头,杨宇腾搂着林子闳讲,“换我来做给你吃啊,就是……没有红萝卜的炒饭”

林子闳接过那个辣椒吐槽,然后都是这个吗?

接着他们互看一眼,大家都憋不住笑作一团。

 

但这个镜头最后被保留在正片里,看起来也完全没有违和感。

镜头外的我们都嗑死了。

 

笑场镜头能当正片来用,这真是一件太神奇的事。

放在他们两个身上,又显得合情合理。

 

就像林子闳后来在首映会上说的那样,

 

“我们两个人私底下的关系,也因为这部戏有不一样的东西,我们把私下的真实情感带到这部戏里面,这个东西才真实。”

 

 

 

既然提到了五年后的剧情,我想当年应该没有人没看过这一段。

 

没错,就是那场一镜到底全网封神的沙发醉酒戏。

 

林子闳那天不清醒,听说喝了三杯威士忌。

 

开拍前导演给他讲戏,他垂着头听,手机里播一首《走钢索的人》,他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首歌,action之后便忍不住哼唱。

 

他后来跟导演说,我不管,一定要把这首歌剪进去。偏执的样子让我初窥一点他最内里疯狂的本质。

 

走戏的时候他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肩膀塌下来好像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狗。杨宇腾从屋子里走出来,林子闳本来在哼歌,转头看了看他,眼眶里含着红跟他讲,嗨。说我买了宵夜。

 

他一定还有很多话想说,想说能不能陪陪我,不要去工作,想说对不起,想说我不是故意,想说我好想你。

 

但最后只能控制不住自己在拉扯里把对方摔进沙发,小心翼翼吻遍他脸上的每一处,痛哭着奢望用砸在他胸口的眼泪换一个'重来一次好不好'。

 

这场演情不自禁,演欲言又止,演爱而不得,演希望又演奢望。这样破碎又绝望的情感撕裂了他的灵魂,把林子闳和高仕德打碎又揉在一起。

 

对了,我说了林子闳和杨宇腾。

我确实是故意的。

 

因为后来很多人都听到了,他吻他最深时,脱口而出的那一句宇腾。

说这一句的时候杨宇腾半闭的眼睛睁开,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没有喝酒,用最清醒的思绪接住了这样一个带着酒气的吻,我看出他一开始是有些害怕的,剧烈的心跳和紊乱的气息交缠成一片,最终他还是选择回应。

 

然后他喊,子闳。

 

我看着这里流泪的时候想,林子闳,你那时会觉得自己自私吗,你借着酒精的烂借口拉他走钢索,可他在最理智的时候用赤诚回应你。

 

所有人都觉得你是入戏了,但他一定知道你是出戏了。

 

要不然导演喊卡之后他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拥抱你。

 

下戏后看监视器,林子闳把自己沉进醉意里,可你明明挡开了他想触碰你脸的手,却为什么忍不住要靠上他的肩。

 

片子播的时候,剧组透露说这一场全程即兴,脱离了剧本和台词,演员彼此用最本质的灵魂碰撞了全程,所有的理解都是演员当下的情感,所有的爱恨都是真实抒发。

疯子。

我这样形容林子闳。

 

这一段用的音乐是杨宇腾最喜欢的《永不失联的爱》,他说最爱的一句是'离开我谁还把你当小孩。'

 

后来S跟我聊起这句时说,我们一直以为这句是林子闳对杨宇腾讲的,其实啊,明明是杨宇腾对林子闳讲的。

他那时起就比你更勇敢。

 

林子闳说起那天的心理是这样的,“老子不演了,老子来真的。”

林子闳那天其实很清醒,我想那大概是他拍整部剧以来爱的最清醒的一天。

 

 

 

我后来从导演的采访里得知,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演的是周书逸发现暗恋的学姐和好朋友在一起了,单方面失恋之后坐在泳池边流泪。

 

我看剧的时候就一直觉得很诧异,这一场里周书逸的眼泪显得过于厚重了,承载着太多的痛苦以至于我根本无法从中读出一丝放弃与成全。

 

后来导演是这样说的,“那个时候的书逸已经很爱高仕德了,所以那一场情绪酝酿真的很不容易。”

 

杨宇腾在后来的一场直播里问林子闳,说我很想问你,就是我第一集掉进水里之前哭的那场戏,你看的时候感想是什么。

林子闳那时开玩笑的说,你为什么哭。

杨宇腾说,周书逸那时有一些挣扎,他以为自己会得到的东西忽然全都没了,对,有些挣扎。

可惜林子闳那时还没有很懂,他说,你哭的蛮好看的。

 

我终于明白那时杨宇腾何以会有那样强烈的悲伤。

 

那个时候杨宇腾已经很爱林子闳了。

但终于没有借口给他们相爱了。

 

 

 

 

形容起拍戏的那一段日子,林子闳最早时说,好像一场梦一样,很恍惚。

但拍完戏到宣发间隔了一个多月,足够他们各自往后一步退回原本的生活。

 

林子闳那时是一个阅历丰富的专业艺人,走过很多个戏里人生。他尚且可以和往常一样把自己的当时的疯狂全部沉溺在梦境里,自以为把高仕德摘出了自己的灵魂。审视的结果是大梦初醒,他最擅长表演一场旁观者的问心无愧。

 

但杨宇腾第一次和别人共享同一个灵魂,他分不清那些体贴到底是交付给谁。

又或者是林子闳根本没有让他分清。

一遍遍讲戏讲人生讲过去讲未来的夜里,牵手拥抱亲吻的间隙,用吵闹和玩笑安抚他的日子里。

他的依赖是因他而起,他从坠亡开始就是醒着的。 

 

 

 

剧集播出期跟着宣传流程营业是每一个演员必须完成的工作,林子闳和杨宇腾自然也不列外。

离开了拍摄时的乌托邦,宣传期免不了要面对媒体。

而首映会上,林子闳也第一次被问到女友相关的问题。

 

是的,林子闳之前是有一个异地很久的女朋友。

他那时已经很久没有提及,所以我也无从猜测他们具体的关系,我只知道从那一刻起演员的私生活就这样被硬生生的摆上台面,双方的现实生活开始无可避免的发生交错。

 

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心情应该是很复杂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跑,是假的,有毒别嗑。

 

采访里的杨宇腾的表情没有比我好看太多。他应该是第一次在媒体面前直面这件事,安静的坐在一边,嘴角慢慢的塌下去。面对镜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怎样摆出体面的表情。

 

媒体问了林子闳很多问题,从你和女友多久没见,到你们为什么要异,再地到她会不会看你的吻戏。

林子闳显得不太想答,但又避无可避。

 

我看着杨宇腾的眼睛越来越暗,他不安又尴尬,我坐立难安,心里几乎是在大声喊,不要问啦,不要问啦。

 

然后林子闳搂一下杨宇腾,半开玩笑的说,你都不保护我。

杨宇腾搂回去,把手放在他肩上,很轻的揉揉,带着一点点为难的笑讲,有我就好。

 

就像一个走到半路被忘掉的小孩,很久以后他终于去寻你,你没办法不难过,却还是要心疼他来路的艰辛,也总要被他掌心的汗水宽慰。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很正式的站在林子闳身前。

可是你知道吗,你那天笑的一点都不好看。

 

我那时是希望你快跑的。

但你比任何人都想象都更勇敢,所以他后来也跑不了。

我也是。

 

 

 

 

紧锣密鼓的宣传像一根扯不断的线,把他们两个拉扯着绑在一起,好像全世界都在推着他们凑到一块。自然而然的,他们又回到了在剧组的相处模式。

 

林子闳开始在镜头面前大包大揽,替杨宇腾挡了话筒和为难,把困难的问题说出口,简单的问题留给他。

 

杨宇腾中文不好,林子闳便接管了中翻中的工作,在他每一次迟疑的时候准确的点出中心思想,也在冷场的时候做起了本不擅长的气氛担当,总是习惯性的往前一步让杨宇腾躲。

 

他那时太知道粉丝喜欢看什么情节,连线时候告诉他我一个人在家里好孤单,你ok个屁啦也不关心一下;直播结束的时候挥挥手喊老婆拜拜。聊起拥抱和亲吻会说杨宇腾像猫咪,摸起来软软的,看自己接吻时还会说很害羞。

 

最初林子闳在一个访谈里讲,如果是和男生拍亲密的戏反而会更舒适,大概因为彼此都是男生,所以能够放得开,比较少一点害羞。

大概那时这就是营业期cp的合理,林子闳这时坦坦荡荡是兄弟。

 

他以前教他演戏,后来教他营业。

成了他这一小程旅途的搭车人。

 

S把这时的林子闳形容为,"不爱你时最坦荡,未心动时最体贴。"

我后来觉得不太准确,应该再加一句

不自知时最无畏。

 

甚至那天被问到,我们会不会下地狱。林子闳还会笑着讲出口,说当然会啊,我ok,所以你不跟我一起下地狱吗,你不ok吗?

 

杨宇腾很小的迟疑了一下,皱了皱眉小声地提醒,在直播诶。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回答,说我可以啊。

 

我不知道林子闳这时有没有意识到面前是怎样的一个地狱。

但杨宇腾明明清楚,尽管在上演一出滑稽的独角戏,却还是义无反顾的一脚踏了进去。

 

 

 

 

不得不说杨宇腾是一个很灵的人。

 

我在看剧播和宣传的之后,总会被他身上那种钝化的善良和温柔吸引。就算是语言壁垒也能赋予他一种后知后觉的可爱。

 

他讲自己是一个不会生气的人,大多数时候很平静,情绪起伏的波澜很小,很少把内里的情绪外露,安之若素在他身上有一个太完美的体现。

 

聊起看自己吻戏的时候,林子闳说我会害羞,然后又转头对杨宇腾说,我觉得你好像还好,你都不会害羞,你好厉害。

 

但就是这样一个云一样柔软的男孩,在另一篇采访里,却要把吻献给14岁的自己,要感谢当年的自己没有误入歧途。

 

漂泊了很久的旅人好像对什么都很无谓,却又会喜欢夜市的柠檬汁和台北的串烧店这样具像化的小事,他明明很不属于这里,却又很眷恋人间的烟火气。

 

一种美丽的矛盾感。

 

这种矛盾感还体现在和林子闳在一起时的样子。

 

我记忆很深刻的一个画面是他们聊起周书逸为什么会这么快喜欢高仕德。林子闳讲了很多分析,什么陪伴什么暗恋,我都不太记得了,然后很突然的冒出来一句,“所以你本来就喜欢我?”

 

讲完这一句他忍不住偷笑着歪出画面,然后又低头不好意思的躲着镜头耸肩。

 

杨宇腾很小声的,但接的很快,说可能喔。

 

他好像对什么都很无所谓,除了回应林子闳这件事。

你看,你这句真真假假的玩笑话,又被稳稳的接住了。

 

 

 

于是林子闳无法逃避的,或许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对杨宇腾表现出了很强的占有欲。

 

被媒体问起杨宇腾私底下也会跟你撒娇吗,上一秒还在开玩笑的他难得的正经,讲私底下的东西我不会跟你们说的。

 

在直播里被cue到不要欺负我们老婆的时候会故意搞怪,说什么你们的我们的,是我的!

 

站在杨宇腾门口时对着镜头得瑟,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据我所知没有人来过他家我是第一个。

 

在杨宇腾家时被人讲怎么上别人床,也会直接反驳,什么别人床,再给你一次机会,别人床?

 

还有太多太多画面。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杨宇腾就在旁边笑,有时候撞撞他的肩膀,有时候转过脸躲镜头,但从来没有反驳。

 

很奇怪的,我竟然会想到'宠溺'这个词。

 

 

 

营业期做什么事看起来都是合理,所以半夜因为自己一个人孤单连线杨宇腾直播是合理的;突然跑到他家开直播搞突袭也是合理的;一起去看角头电影是合理的;一起做爱心巧克力是合理的;两个人偷偷去黏黏怪物展也是合理的。

 

合理的镜头里留下我心动一万次的画面。

 

两个人躲进同一只红色黏黏怪物里,呼吸同一片很小的空气;把自己咬了一口的甜甜圈喂给对方,被毫不介怀的一口咬走。

 

还有那个背后拥抱,镜头转过一圈之后林子闳被圈住脖子,杨宇腾搂住他的时候抬了抬下巴,可爱的翘起一只脚。

林子闳往身后转了脸笑。

我当时想,如果是我,我就亲了。

你在想什么呢,林子闳。

 

林子闳当然想亲了。

所以那天没有剧本也没有事先交流,他突然隔着透卡吻了杨宇腾,这件事发生的一瞬间所有人都被吓傻,愣了一秒之后开始惊呼。

但镜头里杨宇腾配合着抬了下巴。

 

又疯了,我想。

 

 

 

林子闳表现出挣扎是从214的那场直播开始的,对,就是那场没有山芋人没嗑过的情人节封神直播。

 

连我另一个圈的朋友都因为那段堪比原耽名场面的对话嗑疯了。

 

-我这里好安静

-什么意思

-想听你说说话。

-好……好啦。

 

林子闳那天喝了一整场的水,却被回忆灌醉。

 

他唱“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只剩心跳的声音/坚定了我爱你的决心/此刻你就是唯一/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不敢用力的呼吸”

“因为我害怕这是梦境/不小心会惊醒”

 

“最后的这一句,真的让我有感而发。”

 

林子闳好像终于开始在梦的边缘挣扎。

 

内心的疯子时不时的偷跑出来一下,他讲话语无伦次,逻辑混乱。

 

一会说我觉得第二季会出事,我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会说我自己是蛮有感触的,我觉得随着我拍的过程,我的情绪也随着角色带到我的私生活了。我很深刻的感觉到,你追求一个人,然后遥遥无期的那种感觉。

 

然后又尽力给自己找补,说我们的直播就是营业嘛,我们私底下讲的小秘密直播的时候也不能说,没有啦……我喝水我喝水……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杨宇腾问他,你真的在喝酒吗,还是你想醉。

 

其实我也想问问林子闳,你一个母语是中文的人,杨宇腾的御用中翻中翻译,当过主持人拍过很多戏,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你说,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想我永远都会记得林子闳那个眼神,他透过镜头看杨宇腾,跟他讲,对我来说周书逸他就是一个……很……在上面的感觉。

 

一句主谓宾都不明确的简单句子,他百转千回哽了三次才讲出口,眼眶很红一度差点要落泪说不下去,眼睛里是我看不懂的厚重。

 

这场直播太疯狂了。

 

林子闳在表演一场浪漫至死的溺海。

 

 

 

然后他就失去了坦荡。

说和男生拍戏比较自在的林子闳,再也不敢直视杨宇腾的眼睛。

 

他终于在第二季的特映会上,在大荧幕前一步踏回几个月前,想起那三杯威士忌和一个太清醒的吻,想起耳鬓厮磨时叫出口的名字,想起杨宇腾递给他的无数个拥抱和肩膀。

 

他那天没有摘口罩,想把失控的表情藏起,被问起再看一次的感觉,他说,人生嘛……人生嘛……很难用一句话形容。

 

接着讲了几句之后终于失控的蹲下来哭,抽泣的时候肩膀都颤抖。

被杨宇腾搂住肩膀的时候他背过身擦眼泪,往后一步退到镜头之外,一向维持的很好的情绪坍塌的像一场矿难。

 

杨宇腾也背过身搂他,捏捏他的肩膀安慰,然后悄悄擦掉自己的眼泪,他们就这样背着镜头哭了好久。

 

林子闳转过身说的第一句话是,嗨。

高仕德坐在台阶上看到周书逸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嗨。

 

我那时候第一次知道,嗨这个字可以表达这么多情绪,爱而不得余情未了,窒息和无奈。

 

也终于承认

“原来我就是高仕德,高仕德就是我。”

 

然后他要对杨宇腾讲一句话。

 

林子闳很重的叹了一口气,说杨宇腾呐,加油。

杨宇腾很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谢谢,你也加油。

 

至此,似乎是往后一步退到安全线之外。

 

 

 

如果故事能停在这里。

但故事也不会停在这里。

 

 

 

 

林子闳在那一段时间里变得很瘦,我不知道具体缘由,也不知道起因为谁。但他说出口的话开始迟疑,落在镜头里的眼神变得飘忽,是一种不太健康的状态。

 

那时他第二次被问起异地的女友,媒体咄咄逼人,他三缄其口。游离的眼神里是挣扎和歉疚,还有我形容不出的为难。

 

于是杨宇腾再一次站在了他身前,抿抿唇就说我还在这啊。

 

换来林子闳侧脸一个轻吻。

 

这个尴尬的话题就这样被堵了回去,媒体满意,观众喜欢,杨宇腾笑的有些勉强,我不太清楚林子闳这个吻是不是在逃避,但我想问他一句。

 

你此生这样被人用心照拂过吗?

 

 

 

我当时是觉得很不公平的,也是在那时翻找林子闳的物料时得知,他曾经有过不那么美好的过往。

 

那么就来讲讲我了解到的很片面的林子闳吧。

 

我当年一直没有敢动笔写过我眼里的林子闳,他很多时候寡言,又有很多时候搞怪,偶尔出现在他身体里的那个疯子时不时的冒出头来,都让我为之震撼。

简单的缘由,我看不懂他。

 

我曾经见过网络上有人形容他,说他很像隔壁病房的病友,我觉得讲的很贴切。

 

他在一个访谈里自述,童年的时候就早熟,想的事情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总是很边缘化,和他人格格不入。在后来成长的过程中,也试图过融入人群,因而扮演丑角来取悦他人,却也因此遭受过网络暴力。

 

他出道很早,十几岁就因一部很好的ip走上过山腰看看风景,被很多人熟知,却也因此得到了很不擅长的工作——加入一个男团。

 

后来我认识的一个朋友说起她追这个团的经历,讲当年在团里最不喜欢的就是林子闳,他在团队里扭扭捏捏,真的让人看了就生气。

 

对此林子闳在采访里很诚实的说,其实我并不喜欢男团的工作,非常不擅长,有一阵子因为每天做着不喜欢的工作,因此生了病,变得经常暴躁乱发脾气。

 

这个病症就是躁郁症。

 

我因此开始有一些能理解他,林子闳大概一直是一个彻底的悲观主义者。他对于“与众不同”是不安的,对人群的不信任和恐惧牢牢攫住心脏,不知不觉间就会变成一个用搞怪的行为来讨好卖乖的人,但又在一些时候疲惫的露出沉默的本性。

 

童年的经历让他怯懦且不自信,会对他人的善意和喜欢手足无措,对别人的赠予无法拒绝。对讨厌的事情不能说讨厌,对于喜欢的事呢,也是一样,不敢说喜欢。

 

我后来读太宰治的时候,看过一句话,“胆小鬼甚至会惧怕幸福,碰到棉花也会受伤。有时也会被幸福所伤。”

 

林子闳就是这样一个生了病的胆小鬼。

 

像一条渴水的鱼搁浅在浅滩。

 

 

 

也就是这时,他开始拥抱的小心翼翼,很多时候理智逃避,又忍不住试探着靠近。

 

我和S的相识,也在这个时期。我们很默契的认为,林子闳的心理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问题,他飘忽不定却又很有求生欲,那时我们聊的最多的话题就是希望林子闳去治病,变得健康再来爱人。

 

说起杨宇腾和林子闳,S讲,像裕介这样情绪和思想稳定的人,最能吸引他,所以林子闳控制不了自己去接近杨宇腾。

 

而我觉得,吸引林子闳的不仅仅是'稳定'这种特质而已。林子闳本身是一个很难信任人群的人,但杨宇腾愿意把这种完整又纯洁无暇的信任放在了他身上,这是他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所以会对他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

 

他能被杨宇腾的信任很好的安抚。

 

 

 

我当年形容起杨宇腾,最喜欢用的一个词是勇敢。

 

那时我还没有了解他的过往,只当他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因为前辈的关怀,把雏鸟情节当成痴心所爱。看一眼就想一生,一头栽下去固执的不再回首。

 

后来我看了他很多采访,被问起这部剧火了之后生活有没有什么改变。

 

杨宇腾说,生活啊就是没什么改变的,为了不让人认出来我出门就穿睡衣啦,邋遢一点就不会被认出来。

 

他好像一直这样,轻飘飘的像一片云。这个圈子其实很浮躁,很多人一生都在争名逐利,到手易,放下难。被流量和热度拘束的人比比皆是,为看客谄媚妥协的人也不在少数。

 

可杨宇腾对这些身外之物却看的很淡,仿佛永远不愿交付一生自由。他喜欢吉他就自己挣钱买,喜欢唱歌就去唱,喜欢母亲的家乡就自己一个人来,喜欢一个人,就要让他知道。

 

他的勇敢是清醒自持,是明白自己所求何为,是想痛痛快快。

 

所以杨宇腾这一程走的也很痛快。

 

 

 

那一段时间,林子闳似乎真的在钢索上漫步,但杨宇腾永远在下面给出回应。

 

我印象很深刻的场景是某一天下班,林子闳和粉丝讲了几句话,发现身后的杨宇腾拿起手机在拍。

 

林子闳很自觉地往侧边让一步,指指粉丝问,你在拍他们喔。

杨宇腾举起手机跟着他,说我在拍你。

 

林子闳讲自己不喜欢拍照,不喜欢看到自己的脸,其实源自于自己对本身的不自信。

 

但是杨宇腾偏偏要举着相机录下他的样子,会在后面隔着玻璃拍他,会在自拍的时候拉着他一起,会在林子闳扮丑的时候陪着他一起搞怪,还要很笃定的告诉他

“怎样都帅啊。”

 

 

所以林子闳好像真的有过尝试交付爱意。

 

他会告诉杨宇腾,你要多吃点饭,要有点肉比较好看。

杨宇腾说我不能再吃啦,我站在你旁边比你胖那么多。

林子闳拍拍他的肩膀说,那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签书会的时候偏过头看杨宇腾飘一把花瓣,仰起下巴笑的很漂亮。

但又在杨宇腾歪头一直给予目光的时候不好意思的笑着推他,讲你不要再偷看我啦。

 

很多粉丝的相机记录了这样平淡而微小的画面,在尖锐的媒体镜头之外,他们近乎是真的在相爱。

 

 

 

 

如果没有那一次热搜,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我不得而知。

 

但那个关于林子闳和那位异地女友的恋情热搜确实是一剂致命的毒药。

 

热搜看起来是对方买的,我不知道他们感情是否真的破裂,但广场上几乎都是恶语相向,键盘变成刀子,扎向林子闳,也同样扎向杨宇腾,还有正在小爆尚未播完的这部剧集。

 

我当天晚上气到发抖。

 

但又在想到他们的时候忍不住难过。

 

我想杨宇腾,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呀。

 

我又想林子闳,你怎么办呢,往前往后都是错,你什么都没办法说。

 

 

 

 

我知道林子闳会怎么选,他没有给出太沉重的箭头,又往后一步站到了边界之外,好像在告诉杨宇腾,你永远都有后退的机会。

 

记忆里还有一场游戏,主持人问你们有没有梦到过对方。

杨宇腾迟疑了一下就选了确定的那一边。

挡板拿开,杨宇腾看到和自己面对面的林子闳错愕了一瞬间。

林子闳问你怎么被吓到。

杨宇腾看他一眼,很小声的说,我以为你不会有。

 

我无法形容我听到这一句话的感受,那样笃定又倔强的,但是带着一丝丝很浅的希望。

怎么能有人不爱你的坦荡,裕介。

 

要不然林子闳怎么能在听到他说想去绿岛时,把眼神放的很远很远,然后说,那就去绿岛。

 

 

 

我记忆很深刻四人火锅直播那一场几乎是林子闳状态最差的时候,这一场之前发生了太多事。我想或许他经历过争吵,失望,歉疚和自责。

 

却又是他最接近真实的时刻。

 

那时他变得很恍惚,大多数时间用来自控,很少能花精力来搞怪和取悦他人。那天很多粉丝不买账,觉得他是拒绝营业。

 

可我看到的是他在游离之外,完全不记得要做什么事接什么话,但下意识还记得要照顾杨宇腾,把他喜欢吃的涮肉堆成满满一盘,发现他缺餐具时有些不满,立刻给他递一双筷子。

 

莫名又很认真的讲到,夜市那一天的手指比枪,成为了一个心动点。

 

 

我在他们的拉拉扯扯里流完了太多眼泪。整日整夜的被一场无关自己的相爱牵动肺腑,数着日子希望春天快点过完,又希望结局永远不要到来,他们可以纠缠不清这一生。

 

讲讲自己的故事的话,就是还好这段日子里我遇见了S。

最难过的日子里有人听我唠嗑有人陪我喝酒,有人发的长语音我点开永远听不够,有人讲不开心我想买杯饮料哄哄。

 

就这样数着日子一起遗憾一起痛哭,我们还是迎来了0409。

我开头说什么来着,嗑rps是要遭报应的。

 

 

 

 

 

大结局的前两天,杨宇腾在微博的粉丝群分享了自己最近在听的歌。

 

一首林宥嘉的《浪费》。

 

我看了看歌词就绷不住了,林宥嘉这个人真的不是好人。

 

他一开口就是“没关系你也不用给我机会,反正我还有一生可以浪费。”

 

那时还有两天就大结局,S跟我说,我已经感觉不到快乐了。

 

一分一秒看着既定的结局慢慢到来真的是太令人窒息的一件事。

 

我受不了了,我和S说,我想写一篇他们五年后的二搭,写重逢写再相爱,我知道这很难,但我总要给自己一点希望不是吗。

 

于是我就在文档里敲下了《浪费》这两个字,那时写下的第一段是这样的

 

"印象里杨宇腾是个勇敢的人,怀揣着心意从来不会对他隐瞒。所以如今他说不喜欢,那就是不喜欢了。他们之间一本烂账翻开,尽是支离破碎一地鸡毛,杨宇腾早就该翻篇。

 

可他不知道的是,杨宇腾的勇敢早就被他当年的避让消耗殆尽了。他早就没有一生可以浪费,只是还剩那么一点点倔。"

 

敲完我又哭了一场。

 

 

 

 

 

然后结局那天还是来了。

 

播大结局之前是他们最后一场双人直播,那个画面我记的太深。

 

有人问起杨宇腾之后的演唱会,他对着镜头笑笑说,对啦我之后是有一个线上演唱会,在五月九号那天。

然后转过脸看林子闳,很直接的问他,你会来吗。

 

林子闳笑的有些讪讪,毫无准备的慌乱从他眼睛里跑出来,他没有看杨宇腾,把眼神飘向场外,说,什么?

 

杨宇腾没有选择欲盖弥彰,他从最初到最后都诚恳的让人心疼,所以他很坚持的又问了一遍,你会来吗?

 

林子闳很为难的笑,说谁安排的这环节啦。

然后又讲,可是那时候我已经在绿岛等你啦。

 

杨宇腾像是终于接受了这个答案,但还是抬手很重的拍了三下手里的公仔。

转过脸说,好啦。

 

好啦。

这是我最讨厌这两个字的一刻。

 

 

 

演员们是在剧院看完的最后一集,看完之后还有个直播的告别仪式。

 

被我称之为断头饭。

 

搞过rps的都知道断头饭有多香吧,我们家也一样。

 

那场直播里他们被要求复刻剧里最后的一个吻,大概剧情就是两个人跳进泳池里,林子闳扯过杨宇腾的领带然后给他一个吻。

 

他们都没有戴领带,于是找现场借了一条,领带的质量不好,只能解开一半,卡在杨宇腾的脖子上有一点点紧,于是林子闳就伸手去解。

 

越解越着急,越着急越解不开,监制说找观众来帮帮忙,林子闳拜拜手还是不停的解领带,看起来特别着急。

 

杨宇腾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他解领带,在他抬头的时候安抚的对他笑一笑。

 

有工作人员说,要不就这样吧,紧就紧一点。

 

林子闳低着头动作不停,又过了几秒才很耐心的解释,他说

 

“他这样不好看。”

 

他这样不好看。

我的眼泪还能值钱吗?

 

好可惜,这个吻的最后,林子闳还是伸手把他替换成一个很用力很用力的拥抱。

 

 

 

还有一段是演副cp的剧情,一个甩手一个纠缠。

 

林子闳杨宇腾,一个讲台语一个讲日语,谁都听不懂对方,杨宇腾却在最后讲“ずっと大好きだった……”的时候憋着眼泪哽咽。

 

石知田懂日语,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在后面睁大了眼睛。

然后他说,够了够了。

 

屏幕外的我也觉得,够了够了。

 

 

 

“我爱你”

“再说一次”

“我爱你”

“再说一次”

“我爱你”

“再说一次”

“I love you”

“再说一次”

“あいしてる”

 

我不知道五次我爱你够不够把爱意说尽,我只知道我心里写满的都是意难平。

 

 

“我会让你知道我是值得你爱的一个人,我爱你”

“我知道他有一些话是对我说的,是对我说的,是,对我,说的。”

所以林子闳,你早就看到了那张稿纸上没有写下的那三个字了是吗。

 

但最后,最后啊。

杨宇腾还是要讲,那今天就到这里了。

 

大结局的最后一幕是秉伟向哲宇求婚,大家站在酒吧边的空地上笑作一团,祝福啦鲜花啦蛋糕啦,什么都不缺,传统的大团圆结局。

 

但我脑子里出现的却是另一个画面,那时林子闳和杨宇腾坐在捷运下面接吻,两辆捷运很刚好的从他们头顶开过,在夜里亮着灯,漂亮的像两尾孔雀鱼。

它们相对着彼此奔赴,交错了很短暂的一瞬之后,各自向着远方前行。

 

花絮里导演讲,这像是特意给你们安排的。

一语成谶。

 

 

 

 

你问我后来。

 

后来啊,杨宇腾的线上演唱会林子闳确实没有去。

 

本来嘛,现实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双向奔赴。

 

但是林子闳那天确实去了绿岛,拍戏也好旅游也罢,总之他承诺的事情都做到了,他说去绿岛就去了。

 

我在绿岛等你,是真的。

但我知道等不到你。

也是真的。

 

我曾看过一句话,当爱情显得好时,不是爱情,是智慧和道德。

 

我想当年的林子闳也许是太有良心。

 

他成全了杨宇腾的道德,也想尊重自己的智慧。

 

 

 

 

我原以为杨宇腾会唱《浪费》,但没有。

 

他唱了陈奕迅的《我们》。

 

“我最大的遗憾

是你的遗憾/与我有关

没有句点/已经很完美了

何必误会/故事没说完”

 

他是太聪明的一个人,他知道一定有人会遗憾,但他痛快过。

所以没有句点,已经很完美了。

 

 

 

 

再后来,这个故事就变得很不好看了。

 

我本来不想再写,但想想还是得写完。

 

这似乎是个所有圈内RPS既定的结局。

 

唯粉之间的互踩,cp粉之间的矛盾,还有杨宇腾公司的立场问题,剧组引流圈钱,和林子闳大概早就分了手的那位前任。

 

矛盾累积然后激化,世界变得腥风血雨。

 

有些人自己立场不明确却偏偏要拖艺人下水

有些人除了想红就是爱蹭

有些人尝到了甜头就天天画饼不做正事

有些人不懂什么叫圈地自萌

有些人觉得毒唯才是真粉

 

他们也不是没有摆出过立场,林子闳剪辑了一个双人杂志的反馈视频配了对方的歌发了微博。杨宇腾也在ig点赞过他的限动。

 

可不管他们做什么,都会招来一片谩骂,有人说麦麸,有人说吸血,有人说不熟,有人说圈钱。

 

恶意解读在这个圈子里永远不缺。

 

 

我至今都无法想象为什么简单的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会招来这样恶毒的揣测和言语。

 

我在很多年前看另一对rps里有人写过这样一段。

 

“当年我就不清楚,许仙和白娘子为何无法在一起,两人相爱,关一个老和尚什么事。现在我更不清楚的是,原来周围有那么多老和尚。”

 

是啊,原来周围有那么多老和尚。

 



但那些都不在重要了。

 

后来林子闳摆摆手便来了内地,他签了一家还不错的公司,做演员,也尝当导演试拍戏。一开始是很小的短片,后来是网剧,前阵子终于拍了第一部电影。他一步一步走的很慢,但好像终于做到了之前说的,30岁要当个导演。

 

杨宇腾还是在台湾当歌手啦,虽然他经纪公司那个样子,但他一直都是一个温柔又物欲很低的人。公司不做人但架不住他招人喜欢,新歌发一首火一首,现在在台湾也正好当红。演戏这个事情嘛,他偶尔也会客串,听说也接到过男主的邀约,但是都拒绝了,没有再和谁组过什么CP。

 

到此为止,他们好像真的都在向着各自的远方前行。

 

 

 

我其实已经好久没有关注他们了,超话等级一直停留在五年前,偶尔点进来看看也不记得签到。

他们后来交集不多,很多当初认识的人都去嗑了别家。

本来嘛,这个圈子日新月异。

 

这一次上来本来是想写个影评嘛,毕竟林子闳这部电影今天拿了最佳导演奖,我还是很高兴的,至少五年前我是没想过,原来他当导演也有这么一手。

 

对啦,至于当初那位前任,早就分手啦,反正是有天又买了个热搜,还挺迷的。

 

哦还有一件事,今天是杨宇腾和他公司合约到期的日子,普天同庆,没有续签。

 

S说让我去买两串鞭炮放。

 

没有,开玩笑的,现在文明城市不让纵火。

 

 

我写这个回答的时候杨宇腾竟然发微博了,让我来看看什么内容,一张全黑的图片,上面贴了一个emoji,🏆,这个。

 

什么意思?

 

林子闳点了个赞。

 

什么意思?

 

我不懂。

 

 

算了,不重要了。

不说了。

S喊我去征战和平精英。

我俩还和五年前一样菜,至今还在求别人的老公带。

 

 

我们和他们,好像都有了好结局。

 

 

回答于2026·06·01

 

 

 

 

 

 

 

 

 

 

 

 

 

 

 

 

 

九橙九

「德逸」宠坏

*小情侣间不像冷战的冷战,9.5k+  


*我每次写德逸都像在为剧组填坑……  


*工作内容都是我编的,很不专业,你们随意看看就好



周书逸不太对劲。

他今天没有穿高领;到公司的时间比前一段时间早了至少三十分钟;中午在办公室吃饭的时候没有拉起来帘子挡住;改文件的时候吵哭了两个小姑娘。


秉伟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一点事没有。”周书逸笑得很好看。


余真轩在会上吐槽周书逸“変だよ(奇奇怪怪的)”。

“あなたは見間違えました(你看错了)。”周书逸毫不客气地回复。


只有石哲宇问出了答案。

“你最近情绪...

*小情侣间不像冷战的冷战,9.5k+  


*我每次写德逸都像在为剧组填坑……  


*工作内容都是我编的,很不专业,你们随意看看就好





周书逸不太对劲。

他今天没有穿高领;到公司的时间比前一段时间早了至少三十分钟;中午在办公室吃饭的时候没有拉起来帘子挡住;改文件的时候吵哭了两个小姑娘。


秉伟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一点事没有。”周书逸笑得很好看。


余真轩在会上吐槽周书逸“変だよ(奇奇怪怪的)”。

“あなたは見間違えました(你看错了)。”周书逸毫不客气地回复。


只有石哲宇问出了答案。

“你最近情绪不太好欸,是和高仕德发生了什么事吗?”

周书逸盯着石哲宇看了一会儿,才垂下眼睛,慢吞吞开口。


“我和他冷战了。”



冷战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周书逸已经忘记了。

或许是因为高仕德第n次逼周书逸吃胡萝卜,或许是因为高仕德总不让周书逸吃辣喝酒,或许是因为高仕德晚上总喜欢在周书逸写材料的时候催对方睡觉、不从就直接抱上床的那种。


起初愤怒只是一片小雪花,但积累起来就变成了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快,到了很难控制的地步,于是索性放弃沟通。


其实高仕德是有主动求和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周书逸正在因为工作上的一件小事生气,一看到高仕德那张委屈巴巴的脸就更气了。

“我今晚睡书房。”周书逸从高仕德身旁走过,丢下一句。


高仕德想去攥周书逸的手腕,但被对方躲开。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还是我睡书房吧,我怕你休息不好,”高仕德开口,“等你想清楚、不再生气了我们再谈。”

说完他转身回房间去收拾床被了。


留下周书逸一个人站在那发呆。


想清楚?凭什么要他周书逸想清楚?他没想清楚什么?


什么叫等他不生气了?他周书逸生气了吗?


还有,高仕德甚至不舍得周书逸睡书房,那为什么不干脆好好哄他呢?


高仕德到底会不会抓重点啊。




这天晚上,周书逸在房间里做检查一些数据文件的工作,全部反复确认无误后,看了一眼时间。



平常这个时候,高仕德总会起身为周书逸温一杯牛奶,玻璃杯敲在桌子上,像教室里老师用黑板擦打断热闹那样,打断周书逸与文件那根看不见的线。


然后周书逸会抬起头,皱着眉说你下次能不能注意点,我刚想好的思路都想不起来了。

高仕德就会反驳他,想不起来我可以帮你想,但你的身体最重要,先把牛奶喝了,对胃好。

周书逸只得乖乖把牛奶喝下去。

不得不说,味道还挺不错的。


高仕德之后也不说话,只是在周书逸身边坐下来。周书逸忙起来的时候他就安静地在一旁看书,丝毫不打扰他。

可一旦周书逸皱眉,发出一些细小的语气词,高仕德就会立刻觉察到。

有时候是因为员工犯了一个小错误而不满,有时候是周书逸没有看懂一些专业词汇而感到疑惑,有时候也可能只是周书逸看得有些累、眼睛有些酸,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一下而已。


高仕德就像一个专属于周书逸的传感器,即使眼睛没有在对方身上,即使没有一直触碰到对方,也总能在第一时间接收到对方的变化并且做出反应。

但有了先前的经验,高仕德并没有打断周书逸,只是轻声问他怎么了。

周书逸好心情的时候会认真回复,后来以“没事”二字结束话题。

更之后,他索性直接沉默。高仕德也并没有接着问下去,只是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然后到了固定的时间,高仕德就会催促周书逸去睡觉。这时候他倒不会让步太多了,如果工作真的很多,就再宽恕周书逸几分钟时间,时间一到,无论周书逸再怎么反抗,高仕德都不从,硬是把人打横抱起扔在床上。



而今天,高仕德没有端来牛奶。

之后他大概率也不会来陪着自己工作了。


小心眼的高仕德。生个气都要生这么久。周书逸愤愤地想。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他也不是很想喝。

也不是很想被陪着工作。

更不想工作还没做完就被催着睡觉。

一点都不想。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感受到一种新鲜带来的兴奋,又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没有了高仕德,周书逸那点时间观念也被抛在脑后了,等结束了当天的收尾工作时,周书逸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被吓了一跳。


他反射性地看了一眼身边,椅子空空的。

然后放松下来。

再怎么熬夜也不会被高仕德说啦。

他心中窃喜,关上电脑准备睡觉。


可在床上躺了会儿,他发现自己迟迟睡不着,总感觉缺点什么。


他习惯性往旁边伸手,只碰到了冰冰凉凉的床单。

他扭头往旁边看,原本靠着自己放的枕头也不见了。


他这才想起来,高仕德去书房睡觉了。

这张双人床暂时只属于他。

他把被子往高仕德那边移了一点,换了一个更放松的姿势,闭上眼睛。




这次周书逸睡得不踏实,做了个梦,梦到他去追高仕德,结果高仕德没理他,冷冰冰的像一尊雕塑,眼神吓得他醒了两三次,直到把手从心口移开后才没有做重复的梦。


周书逸比平时早醒了一个小时。醒来的时候感觉冷,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一条腿伸到了被子外面。

此刻清晨的风正不遗余力地钻进毛孔里,谈不上多冰,但还是一片凉。

他动了动小腿,被周围一圈被子上的温度刺到,然后才一点一点握着腿退回到被子里。


身体逐渐回暖,但周书逸已经睡不着了。

虽然这次睡眠时间比以前短了不少,但他却丝毫没有想再睡一会儿的想法。

事实上,从昨晚到现在,他像回到了独居状态似的,没有人帮他盖被子,没有人在他做噩梦时哄他,更没人像八爪鱼一样抱着他取暖、在他醒来想去上班的时候把他拽回来箍在怀里。


明明以前已经习惯的事,和高仕德和好后,他差点在对方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变回一个小孩子,又开始受这些事情影响了。



他起身离开房间去洗漱,听到厨房传来的叮叮咣咣。

凑近了看,才发现是高仕德正在做早饭。


高仕德似乎一直知道周书逸在看自己,扭头和对方对视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今天醒得这么早,睡得还好吗?”


周书逸点头默认,却在高仕德沉默的注视下微微心虚起来。

高仕德没说什么,只是在周书逸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早饭还要一会儿,先去洗漱吧。”


“好。”周书逸终于说出来了今天的第一个字。


手撑在盥洗池照镜子的时候,周书逸才理解了高仕德短暂沉默的原因。

周书逸眼睛下面坠着两个黑眼圈,虽然不是很明显,但高仕德刚才离自己很近,再加上对方敏锐的观察力,周书逸肯定他绝对看到了。


但高仕德什么都没说。


而且他们像根本没有吵过架一样,还是跟以前相同的相处模式。


周书逸略微有些不爽,他还以为高仕德会像自己一样,在分开睡的第一天感到不习惯,哪怕做出一些表示自己还在生闷气的小表情都可以。

但高仕德看起来竟然若无其事。


而且以前,高仕德总是比周书逸醒得要晚,周书逸要下床了,高仕德还闷着撒娇说再陪我睡会儿。

但今天,他起得比周书逸还早,甚至一点困意都没有。


虽然有一些事情好像改变了,但自己的小情绪,好像根本不被高仕德当回事。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有在生气。周书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笑。谁还不会装了。




二人像往常一样一起去上班,高仕德开车。

一路无话。

好几次高仕德往副驾驶座看,周书逸几乎以为对方要开口说点什么了,可高仕德只是在看后视镜。


不说就不说,怎么都不看我了。


周书逸感觉有好多话和情绪憋在心里,但他不想做那个先开口的人。




不过员工们自然遭殃了。


两个大老板很快出现在公司,一个明显看起来心情不好,另一个没什么表情。

每个看到这两副面孔的人心里都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感觉到一片乌云悄无声息笼罩了整间公司,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起暴风雨。


预感之所以叫预感,就是因为它具有一定的预知能力。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乎每个员工都直接或间接地受到了暴风雨的摧残,尤其是被周书逸打击到。没人能够明白,为什么以前那么可爱那么平易近人还总加薪体恤员工的周副总,竟然严厉到把好几个人吵哭,其中还有入职没多久的小姑娘。



只有几个跟周书逸关系不错的人敢问,但每次被问到原因,周书逸总会笑得很开心说没事。


中午的时候,周书逸照例和高仕德一起在同一间办公室里吃饭。但不同以往,他们没再吃着吃着贴在一起,而是安安分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很沉默地,吃饭像在进行一项工作。


周书逸盯着面前没有红萝卜的炒饭,突然就觉得没那么香了。


怎么可能没事。

他们这是在冷战啊。

还是外人很难看出来的、没那么冷、但更要命的无硝烟战争。



所以当周书逸回自己的办公室后,石哲宇走进来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周书逸终于忍不住讲了出来。


“我和他冷战了。”


“高仕德还舍得跟你冷战?”石哲宇震惊地挑起眉,“他这是得到了就不珍惜啊。”


“也不是啦。”周书逸闷闷地说。虽然不好意思承认,但的确是自己先赶人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要我说,”石哲宇提议,“你就再忍两天,反正高仕德那么喜欢你,肯定会主动找你合好的。到时候你再抱怨两句答应不就好了。”


可是周书逸现在连高仕德的态度都搞不清楚。要说冷战倒也没有,高仕德今天还是像以前那样对待他,甚至还定了没有红萝卜的炒饭;但他又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微妙的距离感。


再者,这才不到一天,周书逸就已经开始不习惯了。



“这样真的好吗?”


“你还记得驴和红萝卜理论吗?”石哲宇不答反问。


周书逸点头。


他刚和高仕德和好的时候,趁高仕德离座,石哲宇告诉了周书逸这个理论。即“只要把红萝卜挂在驴子的前面,驴就会一直跟着跑”。


“和我一样,你也是那根红萝卜,”石哲宇慢悠悠地讲着,“但你和高仕德和好得太快了,他这么快就又把你征服了,没有那么珍惜你很正常啊。”


没有啊。他没有不珍惜我。周书逸在心里小声反驳,他垂下眼睛,手蜷缩起来放到腿上。高仕德明明还是很照顾他的。



怎么会是“和好得太快”这个原因呢?


周书逸不太懂。他不觉得这是错误的。


他很小就明白,人生中能遇到一个像高仕德这样的人太难得了。高仕德很了解他,胜过任何人,又爱他爱得真诚,爱到自卑,连自己爸爸那种骗小孩的话都会信。所以当对方求和的时候,周书逸只犹豫了一瞬间就接受了。毕竟兜兜转转仍然相爱的几率太小,而这样的事恰好被他碰到了,怎么可能把机会白白浪费掉。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很正确,高仕德的那份幸运永远都属于自己。和好后他每天都过得很快乐。



但如果真的是“和好得太快”这个原因,问题又到底出在哪儿?


至少应该不是高仕德错了。


那是周书逸自己吗?


所以高仕德才会说“等你想清楚了我们再谈”这样的话?


周书逸有了一点头绪,但他没法往下想。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具体错在了哪一步。

不过至少,高仕德的爱没什么错。


“他没有不珍惜我。”周书逸一字一句地看着石哲宇说。


石哲宇被反驳也不生气,只是有些无奈。

“那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这样了,”他拍拍周书逸的肩膀,“你自己好好想想喽。”


“谢谢。”周书逸勉强笑了笑。




虽然这个问题暂时很难想明白,但到了工作时间,周书逸还是立刻抛弃掉这些毛线团一样的思绪,投入到工作中。


下午的时候他们发现有一处数据没有调整好,便紧急开了一个小会。

“这一块内容还需要进行修改,是谁负责的?”

“什么内容?”刘秉伟问。

“就是关于应用方面,文件第7页。”


“我记得分组的事应该是哲宇在负责。”秉伟低头翻了翻文件回答。

“哲宇。”周书逸转头看他。

“什么?”石哲宇明显状况外。


周书逸默默叹了口气,“那我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大林、山治他们,”高仕德突然出声打断周书逸,“我已经把具体需要修改的内容发给他们了,石哲宇,你一会儿去催。”


“哦好。”石哲宇连忙点头。


“下次再具体分配任务的时候,记得把成员名单录成一个表格,会方便一点。”高仕德提议。


“我有,只是——”


“只是忘了。”高仕德和周书逸异口同声帮石哲宇补充完他的话。


石哲宇举双手投降,“抱歉,我现在就去催。”


“好啦,我跟他一起,”秉伟出声,“我下次会帮他记着的。走吧。”


两人离开会议室。余真轩正准备后脚跟上,就被高仕德叫住,讨论了几句有关适配的问题才放人走。




会议室很快只剩下高仕德和周书逸。


方才他们的默契像一个烧水壶,水刚刚沸腾,提醒的声音就在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里突兀地响起;而现在,余真轩关上门,就像拔掉开关,声音顿时停止,只剩蒸腾开的雾气在二人之间狭小的缝隙中暧昧地扩散。


“你怎么会知道是——”


“前天晚上你检查报告的时候,我碰巧看到了上面的内容,就留意了一下。”


前天。

不是昨天。


因为昨晚周书逸把高仕德赶到书房去了。


周书逸蓦地红了脸。他就像一个常年满分的考生突然做错了一道非常简单的题,不知所措。


“我当时看你那么专注地盯着电脑,也以为你有注意到,所以就没跟你说,”高仕德解释,然后突然停下,又结结巴巴地说,“啊,也不是,我不是说你没有注意到……你可能只是忘了……我没有说你的意思……”


“好了,”周书逸柔声打断他,看到这样小心翼翼的高仕德让他莫名难受起来,“你不用解释什么,我的确是没有注意到。”


“那我更不该不跟你说的。”高仕德蜷起四指。


不是你的错呀。周书逸心说。怎么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周书逸想去握住高仕德的手,但想起二人还别扭着,又没敢伸手。


“这本就不是你的错,是我下次应该看得更仔细。”周书逸坚定地说。


“可没有人是完美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高仕德终于抬起眼睛和周书逸对视,安慰周书逸对高仕德来说像每日三餐那样不需要原因,“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又是这句话。周书逸心软成一片。

到底是谁给谁压力太大了啊。

高仕德这个笨蛋。


但周书逸又要面子,肯定不会直说。


“这件事我们都没错,是负责人出错了,”周书逸目光柔和着下结论,“等他们修改完,我们再检查就是了。”


“好。”


两人又继续手中的工作,默契地没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数据很快被修改完,周书逸确认无误,接下来是高仕德他们进行收尾。


高仕德和其他人讨论的时候,周书逸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后续的资料。看着看着感觉累了,高仕德的声音就会像一段最适配的旋律,滑进周书逸的耳朵,疲惫消失大半。

周书逸从电脑屏幕的一端去看高仕德的侧脸。

高仕德工作的样子很好看。他不再是学生时代那个青涩的少年了——岁月化作他眉眼上的沉稳;他不再是那个连考第一都是为了周书逸的小孩了,他是一个有自己的追求和目标、在纷杂的世界里也会只朝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前进的成年人。


似乎是感受到这样炽热的目光,高仕德回头与周书逸对视。

下一秒周书逸的眼神逃回屏幕上。他的脸颊悄悄烧起来。


高仕德是一个令周书逸心动的成年人。


而这样一个人,只爱周书逸。


周书逸突然找到了下午那个问题的第一步解法了。


他的生气是站不住脚的。他为高仕德太爱自己而生气,他为高仕德突然收回了一点点爱而生气。

可他却忘记了,高仕德——这么好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在人群中发光的高仕德——其实并没有必要对他这么好。


如果说自己缺的是爱,而高仕德刚好能很完美、甚至超出自己预期地弥补上周书逸需要的这份爱,那么高仕德又缺什么呢?


仅仅是因为自己小时候一个无意识的友好举动和几句话吗?



周书逸突然有些没来由地恐慌。

他自觉自己很优秀,但此时此刻他却害怕自己不够优秀,不够让高仕德一直喜欢自己。


他长这么大头一回尝到自卑的情绪。

之前第一名被高仕德夺走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自卑过,总是想着自己会赢回来的。


可爱一个人,从来不像考试那样有得分和减分规则,只是凭自己的喜好给予和收回。


如果高仕德有一天真的收回了对周书逸这份爱,周书逸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争取回来。

他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仗着被爱就有恃无恐,仗着驴喜欢吃红萝卜就一直吊在那儿。可要是驴不想吃红萝卜了呢?

他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这天晚上,他们一到家,高仕德就主动钻进书房。

周书逸没有拦。虽然他已经不生气了,但还没完全想清楚。

高仕德说得有道理,他需要先想清楚再找对方谈一谈。


这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再加上明天周书逸还要去和另一家公司的负责人谈事,所以他没有再怎么处理工作,很早就躺到了床上。


和昨天很不一样,周书逸已经完全没有那种新鲜感了,只是觉得有点孤独,可由于下午那些乱糟糟的思绪,他又不太敢去找高仕德。


但很快他就改变了想法。在第二次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周书逸终于没有忍住,敲响了书房的门。


门很快被打开,周书逸借着屋里电脑屏幕发出的微弱的光,看到了还穿着衬衫的高仕德。

天花板上的灯也留着一点点还未完全暗下去的光。


“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了?”

二人异口同声。


然后高仕德用目光示意周书逸先说。


周书逸心里那点别扭全溜进夜晚的某个角落里了。

“为什么还不睡?”


“没什么。你是不是做噩梦了?”高仕德担忧地蹙眉。


“你先说你为什么还不睡觉。”周书逸固执地说。


“余真轩刚刚给我发信息说又出现了一点小问题,我没那么困,就想着先处理了。”高仕德有些不好意思地指指电脑。


“噢……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怎么可能。所以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周书逸默默点头。


“那我陪陪你?”


“可以吗?”


“怎么不行。”高仕德说着弯下腰把人抱起来走向卧室。


“真的不会耽误吗?”周书逸躺下,既不想放开高仕德的衣角,又怕影响对方。


“真不会,我就算不处理也没问题,他比我还轴,肯定会处理好的。”


周书逸这才放松下来。


有高仕德在身边,周书逸有种说不出来的充实,他很快就感受到眼皮越来越沉重。

在睡着前,周书逸眯起眼睛,慢吞吞去寻高仕德的手。

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对方握住。

不是以前的那种不留一丝缝隙的拥抱,周书逸居然有些不满意,又往对方怀里靠。


高仕德没拦,只是安抚性地轻轻抱了抱周书逸又退回,“书逸,我不走。”


勉强过关吧。周书逸终于满足地睡去。




周书逸睡得很踏实,醒来的时间和往常一样,而且四肢都在被子里好好地放着,很暖和。

睡眠质量一提高,他整个人状态都不一样了。虽然高仕德似乎又退回了昨日白天的状态,但周书逸没怎么在意。


他们踏进公司的时候,周书逸隐隐约约看到很多员工都松了一口气。


昨天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周书逸组织了个短会进行总结。散会后,余真轩来到周书逸的办公室,递给对方一份文件。

“你今天中午会用到的。”

周书逸粗略地看了一眼,是那家公司的一些信息整理。

“谢谢。”

“你是应该谢谢我,”余真轩打了个呵欠,捏着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是和高仕德的聊天界面,“昨天你男朋友半夜找我改的。”

周书逸愣住了。

所以昨晚高仕德不是在处理后续新的问题,而是在帮自己整理资料。


“那我给你加班费。”

“不用了,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余真轩懒洋洋地拒绝周书逸,小声念叨地转身离开,“高仕德这个妈宝居然敢骗我那么久。”




中午是打着交流旗号的酒局,虽然在那份文件的帮助下,谈事情谈得很顺利,但周书逸还是被灌了一些酒。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他感觉到胃有一点不舒服。


刘秉伟是第一个发现的人。他热了一盒速食粥给周书逸喝下。

周书逸小声道谢,夸他很会照顾人。


“这有什么,都是照顾哲宇的经验。”


“你跟哲宇……还好吗?”周书逸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啊,”秉伟回答,看到周书逸的表情忍俊不禁,“他是不是又跟你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周书逸小幅度点头。


“什么吊着我之类的?”


周书逸继续点头。


“他就只是那么说说而已,”秉伟笑着解释,“其实我知道他没有在吊着我。

哲宇不是一个很好追的人,他什么都不缺,所以想要讨好他挺难的。但跟他相处得久了,会发现他其实渴望有一个很懂他的人,很希望自己的感情能够得到回应。

发现了这点后,我就试着去理解他,逐渐变成最懂他的人,然后他也离不开我啦。只是他可能会觉得不太甘心就这么被我‘征服’了吧,所以天天跟别人分享驴和红萝卜的故事。”


“所以你也知道那个理论?”


“当然知道,并且我非常反对。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两个人的。”


“那你就不怕有一天他会因为别人更懂他而离开你吗?”


“一开始当然会啊,但后来我想明白了,”秉伟跟周书逸对视,很认真地开口,“爱这种东西可以因为各种理由产生,你以为它就是终点了,但其实它只是一个桥梁——你最后需要的,不是对方给你的爱,而是这个爱你的人。

就像你一开始可能只是单纯喜欢吃炒饭,但现在你喜欢吃炒饭,是因为高仕德会给你做——也就是说,你现在喜欢炒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喜欢高仕德。”


周书逸没说话。但他觉得,这些东西似乎给了他最想要的提示。


“而且你真应该看看我上周给哲宇表白的时候他的样子,眼睛都红了。”


“恭喜你们。”周书逸笑起来。


“谢谢,不过不要跟别人说哦,他还要继续保持他的魅力单身男的人设。”


“好吧,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周书逸无奈,低头喝了一口粥。


“我知道就行了,”秉伟挑挑眉,“你也要快点跟高仕德说清楚。”


“石哲宇都告诉你了?”周书逸差点喷出来。


“他还是很担心你们的。忘掉那个糟糕的理论吧。”


周书逸扯扯嘴角,内心把石哲宇骂了好几遍,顺带着那些让他不好受的鬼话。




周书逸喝完粥觉得好了一些,勉强支撑着完成了下午的工作。但回到家后,胃疼又反复起来,他只得翻翻找找一些对症的药。


高仕德依旧是那个很灵敏的专属于周书逸的传感器,他听到动静就走了过来,看到周书逸蹲在地板上。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胃疼。”周书逸小声回答,不知道为什么他鼻头泛酸,明明不是什么大事。


“是中午喝太多酒了吗?怎么都不告诉我?就这么忍了一个下午?”高仕德心疼地蹙眉。


“好像是哦。”周书逸乖乖地说。他低头看到一堆药,有抗头痛的,有消炎的,有驱疹子的,就是没有治疗胃痛的。


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胃疼了。

因为身边这个一脸担忧又自责的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替换掉了周书逸的胃药。


高仕德轻轻抱起周书逸,把他放在床上,起身去厨房熬了粥,又温了一杯牛奶。


“为什么牛奶这么好喝?”周书逸胃痛得到了极大的缓解,突然问道。


“好喝就好。”高仕德抹掉周书逸嘴边的奶沫,又替对方按揉腹部和内关穴。


“高仕德,”周书逸不满起来,“回答我的问题。我之前都没喝过这么好喝的。”


“就,简单地调查了一下。”高仕德回答道。

他只不过是像调查公司竞争对手那样,把市面上口碑不错的牛奶搜集了个遍,从口味到营养价值,全部都进行了解,甚至还做了个分析报告。


“照顾我是不是很麻烦?”周书逸垂下头。


“怎么会。”


“可我这么任性,自尊心强,你还这么包容我。”


“这些话我已经听了一遍了,”高仕德轻笑,吻了吻周书逸的发间,“从来不会觉得你麻烦。”


“可我还是想说,”周书逸柔柔瞪高仕德,然后又叹了一口气,“而且我说错了。”


“说错了什么?”


“我之前说我缺的是爱,可我错了。”


高仕德僵住。


“其实我身边已经有很多爱了。有我爸爸很笨拙的关心,有很好的友谊,上中学的时候也受同学和老师喜欢——虽然比不过你吧,现在工作了,又遇到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人。”


周书逸顿了顿,扭头去看高仕德,在对方的眼神里找到了一种大狗狗被抛弃的感觉,又笑起来。


“爱情并不是一件无可替代的事。有些人甚至可以一辈子不要爱情。所以我并不是很缺爱。

我缺的是你。”


周书逸盯着高仕德看,感受到对方僵硬的手渐渐放松下来。


“就算缺爱,这个爱除了你别人也给不了,”周书逸继续补充,倾身握住高仕德的手,“你说让我想清楚,是不是想让我明白这些?”


高仕德摩挲周书逸的手指关节,笑着摇头。

“我是让你想清楚,还需不需要我。”


“什么?”周书逸愣住。


“这些年,我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够跟你和好,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重新接受了我,让我觉得你是不是只是需要一个人爱你。

我没有经验,不知道该如何正确爱一个人,只能以我自己的方式爱你,所以你开始生气的时候,我就开始反思,是不是我并不适合你。”


“怎么会。”


“怎么不会。”


“那如果你发现你真的不适合我了呢?”


“那你只能忍着了,”高仕德闷闷地说,又笑起来,“好不容易和好,我怎么可能让你跑掉。”


“是哦,我肯定甩不掉你。”周书逸撇撇嘴巴。

腹黑霸道的高仕德。


不过其实也没想过要甩掉就是了。


“所以其实我仍然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周书逸回。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一同笑起来。


想不明白就用剩下的人生去想好了。



周书逸终于明白秉伟的那句话。


爱情不是驴追红萝卜。

爱情是两个相爱的人同时走向对方。



“你就不怕有一天我会不喜欢你吗?”周书逸躺在高仕德的怀里,躲在熟悉的味道里。


“当然怕了。”


“那我跟你一样怕。”周书逸闷闷地笑,感受到呼吸胡乱散在高仕德的脖颈。


“所以我们算是结束冷战了吗?”周书逸探出头问。


“你管这叫冷战?”


“对啊,你都不陪我睡觉了。”周书逸摸摸鼻子。


“还不是你说不喜欢我抱着你睡。”


“我仔细地想了一下,觉得还能忍。所以……”


“所以?”


“所以我允许你搬回来睡。但是不许像八爪鱼那样抱我了。我喘不动气。”


“这个再说。”高仕德低头去吻周书逸的脸颊。


“高仕德,”周书逸避开对方的嘴巴,“你是不是被我宠坏了?居然敢拒绝我。”


“可能吧。”


高仕德把周书逸箍在怀里,不容对方挣脱,低头很认真地吻他,从眉眼到鼻子再到嘴巴。


周书逸在雨点般的吻中迷迷糊糊地想,明天又要穿高领了。




Fin.


@风继续吹 小可爱点的梗,抱歉我写着写着还是没舍得把书逸写哭……但还是希望你可以喜欢这篇,如果不喜欢的话请不要说出来,或者把我送到医院进行心脏治疗。


然后是一些想说的话。

最近有人说我的文字没有什么明显的风格,不够虐也不够可爱,老实说有被打击到,尤其是在这几天我情绪不太好、身体也不太舒服、还总卡文的时候(是的,这篇写得尤其艰难,无数次想放弃)。我也开始反思自己的缺点,想想在哪些方面可以改进。

但我还是没想明白。

的确,我很希望有人能够喜欢我的文字,虽说写文最应该取悦自己,但既然选择了这种可以分享东西的平台,我还是希望可以被除自己之外的人阅读,可以说我写东西很大一部分动力来自于读者。

但我想,如果太过偏向“取悦读者”这个角度,我可能写不出来什么好的文章了(虽然我本身写得也不够好吧)。

我得先珍惜我笔下的每一个字,才能在被你们鼓励的时候有自信接受。

如果我能够有幸被人喜欢,我更希望被喜欢的是真实的我。

如果不是,那我就不要了。

谢谢你们看到这里。

最近换季容易感冒,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

柒月

WBL-S2-人间(三)/End

天色渐晚,公司大楼里一片漆黑,只留下周书逸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高仕德不欲打扰,静静的站在门外看着屋里专心工作的人。


因为临时加班的关系,他没有穿的太正式,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西装,出门前刚洗的头发还有些蓬松,削弱了他不说话时的高冷,高仕德隔着玻璃看着坐在灯光下的人,只觉得他生来矜贵。


周书逸合上最后一份文件的时候,高仕德轻轻敲了下办公室的门框,周书逸抬头看到他,眼里有惊喜,“你来了哦!”


高仕德笑着点了点头,比了比手里拿着的东西说:“给你送饭,忙完了吗?”


“差不多,”周书逸伸出手,撒娇的...

天色渐晚,公司大楼里一片漆黑,只留下周书逸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高仕德不欲打扰,静静的站在门外看着屋里专心工作的人。

 

因为临时加班的关系,他没有穿的太正式,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西装,出门前刚洗的头发还有些蓬松,削弱了他不说话时的高冷,高仕德隔着玻璃看着坐在灯光下的人,只觉得他生来矜贵。

 

周书逸合上最后一份文件的时候,高仕德轻轻敲了下办公室的门框,周书逸抬头看到他,眼里有惊喜,“你来了哦!”

 

高仕德笑着点了点头,比了比手里拿着的东西说:“给你送饭,忙完了吗?”

 

“差不多,”周书逸伸出手,撒娇的说:“好累哦,拉我起来。”

 

高仕德从善如流的走过去,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单手搂着周书逸将人半抱着拉起来,“辛苦了,来,吃饭了。”

 

周书逸的办公桌上堆满了资料,高仕德看了眼边上的茶几,把人带过去那边的沙发坐好,再把饭盒里的菜拿出来放好,又把奶茶递给他,“奖励你一杯全糖加冰的奶茶。”

 

周书逸挑眉接过奶茶,“这么好啊?”低头喝了一大口,仰头向高仕德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好喝!”

 

“先吃饭,”高仕德摸了摸他的头发,“忙完了吗?一会儿还加班?”

 

周书逸拿过筷子,摇摇头,“剩下的先等明天传回的消息再说,你吃了吗?”

 

“做饭的时候顺便吃了,你顾自己就好,”高仕德见他的筷子只往肉菜里伸,夹了一筷子蔬菜放到周书逸碗里,“那一会儿陪我去个地方?”

 

周书逸刚塞了一口肉进嘴里,听到这话扬眉看他,含糊的问:“去哪儿?”

 

嘴巴里塞着食物,鼓鼓的样子太像小松鼠,高仕德低头笑了一下, 拇指擦过他的嘴角的酱汁,“慢点吃……”

 

周书逸红着脸睨了他一样,扯了张纸巾擦嘴,“还给不给人吃饭?!”

 

他佯装生气的样子太娇气,高仕德赖皮的笑着凑过去亲了一口他的嘴角,“我错了,来,好好吃饭。”

 

被亲的人脸更红了,埋头吃饭不再理他。

 

吃完饭后,周书逸被高仕德带上车,任由他越过座位来系好安全带,“要去哪儿?”

 

“秘密,”高仕德点了点他的鼻尖,“走咯。”

 

天色已晚,汽车驶过已经亮起霓虹的街道,幻色的霓虹在高仕德的脸上划过异样的颜色,周书逸单手撑着额头,侧过头看他。

 

在红灯候车的时候,高仕德转过头来,笑着问:“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周书逸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在想可以把你卖出多少钱来。”

 

红绿灯交换的间隙,高仕德飞快的凑过去亲了周书逸一下,语气很轻的说:“好害怕,拜托不要卖了我,我很乖的。”

 

启动车子的时候,高仕德带着笑意瞄了眼身边的人,不知道是车窗外霓虹的映色,还是他脸红的缘故,周书逸白嫩的脸颊上一片胭色,风情万种。

 

汽车转入地下车库,停好后,周书逸被高仕德牵着手带到摩天轮下。

 

两个大男人一起座摩天轮,说起来其实有点奇怪,但是这两个人太好看,站在一起太过于顺理成章,以至于他们一起携手进入摩天轮座舱的时候,工作人员都没反应过来。

 

摩天轮座舱缓缓的升起,整个城市的夜景像幕布一样铺开来。

 

“高仕德,你真的,很迷哎,”嘴上像是嫌弃的样子,周书逸还是像个好奇的小孩一样趴着看外面的夜景。

 

已经入秋,天气微凉。说话间的哈气让摩天轮座舱的玻璃上都蒙上了一层水雾,高仕德从身后抱住周书逸,握住他的手指,两人交叠的指尖贴上微凉的玻璃,画出一个不太规整的爱心。

 

周书逸看着爱心,转过头看着高仕德笑了笑,手指反握住他的手,“高仕德,你心情有好点吗?”

 

高仕德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耳垂,“看到你心情就很好,”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另一只从后面揽着他的腰,“我刚才开车去公司的路上,路过那个天桥。”

 

高仕德一说“天桥”,周书逸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耳根爆红的扭过头,却被高仕德捂住了嘴,手指在他嘴唇上点了点,“宝贝,让我说完,好不好?”

 

“昨天跟哲宇还有秉伟一起出去喝酒,讲了一些……旧事。”

 

“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没有遇到我,或者你单纯的把我当成一个抢你第一名的竞争者,这样对你来说是不是更好一些。”

 

“可是,宝贝,我做不到……”

 

“仅仅在梦里失去你,我都做不到。”

 

“所以,你看……”

 

高仕德将周书逸的视线引向窗外,“你看,我们现在在这个城市的最高处,”他凑过去,从耳根开始细细密密的吻落下,吻过泪痣,问过他已经有些泛红的眼角,安抚而亲昵亲过他的鼻尖,最后落在他的嘴唇上,“这样就算是我向整个城市说,我喜欢你,我爱你,好不好?”

 

“周书逸,我知道一个传说,传说两个恋人在摩天轮最高点的时候接吻,就会永远在一起。”高仕德扣住周书逸的下巴,得寸进尺一般在他口中抢城躲池。

 

“所以,我求你,好不好?”

 

“周书逸,我求你,爱我。”

 

虽然那只是梦境,但梦的结尾或许真的是他失去周书逸后会有的结局。

 

他不能让因梦境而勾起的记忆就这么回归于记忆,让秉伟说过的那些话就这么变成时光里一次普通对话。他的周书逸就应该是高傲肆意的,那些被五年的空白夺走的骄傲与自信,即便不能一次性弥补回来,也要一点点的还回去。

 

不是你卑微的等我回来,而是我在祈求得到你的爱。

 

你曾经向这个城市宣布过喜欢,这次换我来宣布爱。

 

周书逸指尖微颤的抚上高仕德的脸,两人似乎谁都不舍的分开似的,他抵着他的嘴唇,微眯着眼,喘息的说:“我曾经觉得,就算没有你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可其实没有……”周书逸的眼睛濡湿,他倔强的不想让眼泪落下来,“我可以装我有,但我知道,我没有。”

 

“高仕德……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我放下防备的人。”

 

他的指尖很缓慢的抚上高仕德眼下的青色,两人靠的很近,他凑上去轻咬了一下高仕德的嘴唇,“有感觉到痛吗?有感觉到我是真实的吗?”

 

“有感觉到我很爱你吗?”

 

高仕德微微退开一些, 两人眼光交错,周书逸满眼认真的神情,高仕德突然低头笑了一下,再抬头时眼眶已经红了,“谢谢你爱我。”

 

可是,周书逸啊,

 

你不只是我的爱人,

 

你更是我的救赎,是我的天使。

 

你是我贫瘠土地上,开出的最后的玫瑰。**

 

谢谢你,来到人间。

 

/End

 

-------

**“你是我贫瘠土地上,开出的最后的玫瑰" 出自聂鲁达-《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

 

 

 

 

 

 

一溪

【SamYU】无人区玫瑰

*长文预警



01

做艺人对于杨宇腾来说,和他在日本上学时做的那些兼职没太大区别。唱歌演戏和发传单做料理都是付出劳动,然后获得报酬。

工作而已。


所以,杨宇腾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是下午五点,即将到晚饭时间。他背着包,拎着一袋子菜,站在林子闳家楼下。


他们只是一起拍了一个月戏的同事而已。

无论在剧组多么亲密无间都只是为了角色的塑造和呈现。杀青是一个句点,宣告平行世界的大门正式关闭,角色还给剧本,演员回归自我。

行星和卫星在万有引力的吸引下短暂靠近,又回到原有的运行轨迹。

按理说,在宣传期到来前,不该再有什么交集。


可能是菜市场太嘈杂,烟火气让...

*长文预警



01

做艺人对于杨宇腾来说,和他在日本上学时做的那些兼职没太大区别。唱歌演戏和发传单做料理都是付出劳动,然后获得报酬。

工作而已。


所以,杨宇腾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是下午五点,即将到晚饭时间。他背着包,拎着一袋子菜,站在林子闳家楼下。


他们只是一起拍了一个月戏的同事而已。

无论在剧组多么亲密无间都只是为了角色的塑造和呈现。杀青是一个句点,宣告平行世界的大门正式关闭,角色还给剧本,演员回归自我。

行星和卫星在万有引力的吸引下短暂靠近,又回到原有的运行轨迹。

按理说,在宣传期到来前,不该再有什么交集。


可能是菜市场太嘈杂,烟火气让他太想家。

杨宇腾揿下电梯键的时候想。


是他先给林子闳打电话的,在他挑了一条鱼后。

当时老板正在利落的刮去鱼鳞,剖开鱼腹清理内脏。

橡胶雨鞋踩在肮脏的地面上,光滑的鞋面上全是斑驳的泥点。

杨宇腾别开目光,百无聊赖的把手机上的软件都点开一遍。点开line的时候,正好划到林子闳的会话界面,顿了顿,选择拨打电话。

还没想好开场白,电话已经接通。

他在对面“喂”了一声后,很俗气的问:“你吃饭没?”

和聊天气一样用烂的话题。


林子闳心情好像还不错,情绪饱满的表示惊讶:“我正好在吃东西,这都让你猜到了噢?”

“在吃什么?”

“……汉堡。”

察觉到他的心虚,杨宇腾笑了笑:“杀青了就不用控制体重了齁?”

隔着听筒,林子闳的笑声就贴在耳边,活力四射的描述他在剧组时有多心心念念想吃上这么一个汉堡。

最普通的那种,两片面包,里面夹着菜和肉。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林子闳话比较多。


杨宇腾听着听着走了神,仰头看着菜市场的棚顶,浅蓝色经过阳光照射,像波光粼粼的海面。


疫情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日本。


春天要到了,名古屋的樱花不如北海道的盛名在外,但丸山裕介很想念。


直到鱼贩子杀好鱼招呼着他去取,他才从名古屋回到台北。

林子闳关于汉堡的话题正好说到结尾,听到声音,笑着说那你先忙。


一个电话开始得无缘由,结束得无厘头。


02

杨宇腾站在林子闳家门口,按了门铃,没响。犹豫了一下,只好敲门。


等待总是把时间拉得很漫长,像有人拿着遥控器,开了0.5倍速慢放。

将近一个世纪以后,门终于从里打开。

屋内没开灯,窗帘做过遮光处理,一拉上就能把所有光线隔绝。

林子闳穿着黑色的卫衣和长裤,和他身后的黑色几乎融为一体。

开口的时候有些不客气:“你来干嘛?”

“来你家蹭网写论文。”

杨宇腾从他身边挤进去,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找到照明开关。

在光明来临后,环视了一圈玄关没找到第二双拖鞋,干脆脱掉鞋打赤脚。


他平时不是这样没有边界感的人。


甚至可以说,作为一个在日本社会长大的人,他的骨子里就刻着疏离客气的冷漠。不想被麻烦,也不会去麻烦别人。最好每个人都拿捏分寸,保持距离。


所以此时此刻,他几乎是硬着头皮在假装若无其事。


只要林子闳下逐客令,他就会立马落荒而逃。


但是林子闳没有。


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踢掉脚上的拖鞋,放到他脚边。


杨宇腾暗自松了一口气,趿拉着拖鞋,跟在他身后。

林子闳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手腕拢在衣袖里,有半圈空荡。孱弱得好像一阵风。


就在半个月前,他还能轻松的抱起杨宇腾。


03

杨宇腾的中文水平还不足以理解“鸠占鹊巢”这个词汇,但他实践得很好。

先是霸着林子闳的厨房做了一顿饭,吃完饭连着林子闳家的Wi-Fi写起了论文。


林子闳安静的样子看起来很凶,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杨宇腾叫他吃饭他就吃饭,吃完饭还会自动去洗碗。其余时候就安静的窝在沙发角落,不知道是睡觉还是发呆。


杨宇腾被检索出来的中文文献搞得头晕眼花,强撑了十分钟,终于没忍住场外求援。

林子闳不会说日语,但他擅长把中文翻译成杨宇腾能听懂的中文。


杨宇腾注意到林子闳的反应能力变得有点迟钝,叫他的时候要叫好几遍他才会有反应。一行文字要来来回回的看上好几遍,好像眼睛收到的所有信息还没传送到脑子里就已经消失。

他松开鼠标,故作漫不经心的问:“你吃坏肚子了哦?”

“没有。”

“那怎么跑了好几趟厕所?”


林子闳好不容易集中到屏幕上的注意力又被分散,他坐直身体,环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这是一个防御和备战的姿势。


像一个随时准备厮杀,又时刻等待牺牲的哀兵。


杨宇腾等了片刻,没等到他的回答,自顾自往下说:“林子闳,催吐对身体不好。”


林子闳想问“你听到了?”,但很快就把这个蠢问题按了下去。

他不能自抑的感到愤怒,在反应过来前,踹了茶几一脚。


杨宇腾反应很快,在电脑摔到地上前接住,合上盖子丟到沙发上。

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做完,才有些后怕的拍拍胸口:“びっくりした!”

林子闳两只手无措的攥着,像个做错事却不肯承认的小朋友,挺着脖子嘴硬:“你走吧。”

“いらない。”杨宇腾拒绝得毫不犹豫,侧身坐在地上和他对峙,手肘撑着沙发,手掌把脸颊的肉挤得嘟出来。加上微微仰起脸的姿势,眼睛睁得大大的。

看起来天真又无害。


林子闳那些差点脱口而出的难听话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划得喉咙破皮咯血。

他奄奄地跌坐回沙发上,手搭上额头,不再看他。


杨宇腾也没再去想那篇他看了个囫囵的文献,摸索着把屋内的灯全部关上,用手机自带的电筒照着走进厨房。

他想熬一点粥,或许能让林子闳没那么难受。


04

杨宇腾在林子闳家里已经住了一个星期。

一开始林子闳会恶声恶气的赶他走,但杨宇腾性格软,不管他说什么他要么装听不懂中文要么就好声好气地跟他打商量。

久而久之林子闳感觉自己像个搓着火想点炮但点燃了才发现拿的是仙女棒的傻小子,挺没劲的。索性听之任之,把他当成家里的一个装饰。


可惜杨宇腾除了好看,不具备装饰品的的其他任何特点。


杨宇腾安静但不沉默,林子闳的情绪捉摸不定,有时候忽然亢奋,明知道在上课也会给他打电话,十次有九次,他都会请假出去接。

其实只是些没营养的琐事,但他讲,杨宇腾就听得很认真。

等他情绪没来由的低落,关着灯在沙发一坐就是一整天的时候。杨宇腾就会和他置换角色,变成话多的那一个。

他讲了十几年的日语,说中文时总是有口音。林子闳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纠正。

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像从天而降的绳结拖着他一步一步从幽深的井里往外爬。


有一次林子闳心血来潮说要骑机车去绿岛,杨宇腾查了路线,这么长的距离不适合骑行,但他想了想还是说可以。

出发的那天早上他们起得很早,机车的引擎很吵,风大得好像可以随时掀起他们的头盔。

杨宇腾坐在后座抱着林子闳的腰,想起他不知道在哪里学过一个词:


私奔。


这场“私奔”只维持了短短的四个小时,他们在路上的一家店吃面线。

林子闳忽然发起脾气,从东西太难吃骂到路程太远。

他皱起眉很凶,杨宇腾以前会怕,但是现在已经淡然。只是用筷子敲敲他的碗:“好好吃饭。”

“吃完饭我们就回家。”


那种没来由的心烦气躁让林子闳咬紧牙关,恨不得把手能碰到的东西全部砸烂。

但杨宇腾坐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说回家的时候,态度自然到好像理所当然。

他就像被他驯服的野兽,除了听从,没有别的选择。



05

失败的绿岛之行后,林子闳的躁郁症变得更加严重。

他开始整晚整晚睡不着。

杨宇腾躺在他旁边,听着他的呼吸从有节奏的舒缓变成抽泣,然后变成压抑的哭声。颤抖的肩膀贴着他的手臂,像一把钝刀在磨着他的骨头。

杨宇腾掀起一角被子,向他敞开手臂:“要不要我抱你?”

“滚啦!”

林子闳一边骂着,一边滚进他的被子里。


杨宇腾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他曾经无数次闻过,在开拍前的默契训练、剧里每个亲密接触的时刻和对戏的楼梯间。


如果非要解释他为什么会满脸泪痕的扣着杨宇腾的脖子献吻,林子闳想,是因为高仕德还寄居在他的灵魂。


杨宇腾对这个回答没意见。

他总是没意见。


除了失眠以外,林子闳抠喉咙催吐的恶习又一次卷土重来。

喝一口水尝一口粥,都让他觉得难受恶心。

明知道不该还是会忍不住抠着喉咙把所有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不仅如此,他的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尖锐,杨宇腾随便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都有可能踩到他的雷区。

脾气上头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摔东西。


杨宇腾担心猫被吓出应激反应。把小王子送到了朋友家里。


回去的时候,林子闳又发了一顿脾气。


玻璃破碎的时候也是好看的,在墙上迸裂成一朵晶莹的花。


杨宇腾任他发泄完,用纸包着手去捡地上的碎片。

“家里最后一个玻璃杯了。”

语气平静得像一个财务在清点资产。


他骨架小,不显高。蹲在地上的时候,身形看起来格外瘦弱。


林子闳心里的火苗颤巍巍的扑腾一瞬,然后彻底熄灭。

他走过去把人拉起来扯到一边,自己拿了扫帚清理狼藉。


杨宇腾随遇而安,当起监工。

“一定要完全打扫干净,不然……”

“YU”

“嗯?”

林子闳杵着扫帚看向他,扯出一个不像笑的笑容,“我明天去看医生。”


“……好。”


06

第二天他陪林子闳去看医生。

林子闳进去面诊,他独自坐在诊疗室外面的长廊上。

医院的灯光很冷,照得人浑身发凉。


他忽然发现他最近想的事情很少,已经很久没想起名古屋,也忘了被论文支配的烦恼。

除了林子闳,他什么都不想。


他甚至有一个瞬间阴暗的想着,如果林子闳一直生病就好了。

这样他就能一直充当那根救他的稻草。


只有他能对他全盘接收。


杨宇腾无法面对自己的卑劣,愧疚和自责像决堤的洪水。

他双手捧着脸,无声痛哭。


两个小时以后,林子闳才从诊疗室出来。

治疗方案里除了心理咨询还有药物治疗。去取药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林子闳忍不住先开口:“你哭了哦?”

“没有。”

瓮声瓮气的,丝毫没有说服力。


“为什么哭?”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杨宇腾夺过他手里的药单,大步往前走,“你话很多诶。”

林子闳笑笑,踩着他的影子跟在他身后。


他很喜欢杨宇腾,为他忙前忙后的样子。

尤其是取药的时候,他每一个说明书都认真看上好久,然后拉着护士不厌其烦的问会不会有副作用。

如果不是因为那张漂亮的脸,他可能会挨骂。


杨宇腾恰好相反,觉得他笑嘻嘻的样子很碍眼。

没好气的打了他几下,出医院的时候,也是自顾自走在前面。


回程的路上,林子闳把着方向盘猝不及防的问他:“你那天为什么突然跑来我家?”

杨宇腾皱着眉想了想,说:“因为你给我打了电话。”


那天下午他在为了论文焦头烂额,林子闳的电话忽然而至。

在电话里面两人拢共就说了三句话:“你在干嘛?”“在写论文。”“噢,那你好好学习。”


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林子闳也回忆起来,“我好像没在电话里说什么。”

“嗯。”杨宇腾还在研究着药物说明书,头也不抬的回答,“但我就是觉得必须来见你一面。”


“你听到了我的求救信号。”林子闳说完这句话,忍不住又重复一遍,“你听到了。”


杨宇腾没听懂,歪了歪头表示不解。

林子闳解开安全带,在后车此起彼伏的喇叭声里,探过身和他接吻。


07

林子闳已经忘了他被确诊为双相障碍有四年还是五年。

心理疾病不像生理上的疾病,你能找到坏死的具体部分,选择治愈还是挖除。

你甚至无法形象的向人描述出你的痛苦。

你站在镜头前面用力笑到变形,而你的内心正在以光速坍塌。没有人知道灾难怎么发生,也不会有救援队降临。只有你自己站在废墟上,花漫长的时间独自完成灾后重建。而且海啸和余震,台风和暴雨,还会不定时的再降临。

没有人会看到,没有人能理解。


可是真的太痛了。


林子闳尝试过呼救和求援,得到过短暂的安慰,也碰到过他伸出手挣扎却有人上来跟他击掌的尴尬。

每个人都在自以为是的鼓励他坚强,告诉他世界有多美好。

就好像世界和他之间,必然有一边做错。


可是双相障碍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世界足够好,长夜终究得见天光,会有黎明破晓。

他也足够坚强,被打倒一百次,也还能来个绝地求生101。


他当然知道要积极、要勇敢、要乐观、要向上。

他失去的又不是智力,他只是失去了回归本我的能力。


但不会有人能懂得。


意识到这一点后,林子闳的精神世界变得越发闭塞。

他拒绝挣扎,也拒绝再向外发送任何信号。


那一天下午,某个时刻他厌世的情绪达到顶峰。

电视里在放《纪实七十二小时》。

这一期是关于名古屋地下街的失物招领处。


林子闳想起刚认识杨宇腾的时候,他本来就寡言的性格加上蹩脚的口语,导致他不喜欢自我表达。

石知田他们为了让他活跃起来,常常学他说话,刻意把每句话的结尾都加上“です”去闹他。

却起到了完全相反的效果。


杨宇腾更不爱讲话了。


林子闳那会儿只是觉得他们影响了他的对手戏演员,嫌他们烦。站出来露过几次凶相,不准他们逗他玩儿。


后来每一次杨宇腾被逗到无措,想不出反击就会第一时间用目光寻找他。


找不到他的时候,就像纪录片里那些待招领的失物,站在角落里,可怜巴巴。


林子闳当然知道杨宇腾对他的依赖和念想,但他想着那些美好的东西,应该另有归处。

他想推着他往前走一走,去到没有自己的地方看一看。


他在那个时刻鬼使神差地拨出了那个电话,自欺欺人的说是想和他做一场了断道一次别。

但电话接通后,他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林子闳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豁达。


他不想被放弃,他想有人来救他。

在说出脆弱的话之前,他强迫自己挂断了电话。


但命运还是让杨宇腾听到了他的声音,把他推到他面前。


像是鼓足了劲儿要跟林子闳证明,世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他对你没有期待和预设,也不想磨灭你的棱角、改变你的形状。

他只是春夜无声的一场细雨。

无论你是丰沃还是贫瘠,想种玫瑰或是麦子。

他给你耐心和滋养,随便你长成你想要的任何样子。


他给你爱,也给你自由。


让林子闳,一万次臣服于他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