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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敖丙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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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好痛…总算是打完架了,有逻辑漏洞的地方不要在意…抖音也发啦

放心吧孩子们这是小甜漫()

(5) (4) (3) (2) (1)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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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扬淮水

【藕饼】饲养小龙是件倾家荡产的事

李哪吒如是说。

大概是个中坛元帅等老婆养回七魄一魂的故事

 前因  (一) 

 

01

天庭众仙至今仍未知中坛元帅回门东海龙宫的那日发生了什么。

 

据当时负责巡防东海海域的神官说,那日春和景明万里无云,人间一派祥和无妖邪作祟,他正准备收拾收拾洗洗睡,刚躺云上呢,忽然脸上压来一团阴影。

 

他今日出门看了天庭预报全天无雨,刚想吐槽这一年准不了几回的糟心玩意。睁眼一看,霍,东海海面黑压压一片,水流分层形成深谷,海浪汹涌卷成水墙,蔽日遮天。

 

那神官第一反应是东海龙族图谋不轨,再仔细瞅了会,见那...

李哪吒如是说。

大概是个中坛元帅等老婆养回七魄一魂的故事

 前因  (一) 

 

01

天庭众仙至今仍未知中坛元帅回门东海龙宫的那日发生了什么。

 

据当时负责巡防东海海域的神官说,那日春和景明万里无云,人间一派祥和无妖邪作祟,他正准备收拾收拾洗洗睡,刚躺云上呢,忽然脸上压来一团阴影。

 

他今日出门看了天庭预报全天无雨,刚想吐槽这一年准不了几回的糟心玩意。睁眼一看,霍,东海海面黑压压一片,水流分层形成深谷,海浪汹涌卷成水墙,蔽日遮天。

 

那神官第一反应是东海龙族图谋不轨,再仔细瞅了会,见那卷海浪滔滔不绝汇入水墙,成形那刻便气势汹汹地奔着茫茫水蓝上的那两点火红去了。

 

神官连滚带爬翻身凑近了点,才看清那两点红原来是红焰翻涌的神器风火轮,上面的中坛元帅看着好生狼狈,那一头本不羁向阳的长发被迫湿哒哒垂落颈间,露出半张恣意秾艳的脸,眼下的红纹在水色中亮如莲焰,整个人像是刚遭了场洗礼。

 

混天绫蔫了吧唧地浮在一旁,尾巴却还牢牢卷着一堆零碎的物什。


神官以为是中坛元帅兴起去偷了龙宫什么宝贝,定睛一看,那是一堆诸如拨浪鼓海螺夜明珠的小玩意。再瞧了会,发现混天绫旁边还浮着一枚薄薄的水球,里面裹着团白玉似的物什,可惜隔得太远,他看不清是什么。

 

那神官脑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还没来得及思考,就看着中坛元帅踩着风火轮疾驰,灵活躲过那些从海面上高高蹿起奔他而来的水柱,嘴里还不停抱怨:“恼羞成怒就算了,咋还赶人,小爷东西还没拿完呢。”

 

那人逃了半天后想到什么般,又忽然停下转过身。明明被浇成了落汤鸡的模样,中坛元帅笑起来却还是张扬极了,带着那枚水球,隔着远远的距离向那水墙挑衅道:“你不想承认也没用,敖丙自己要跟我回去的,他就是离不开小爷——”

 

神官:“?”

 

他隐约感觉底下海浪翻滚得更凶了点,那面水墙旋转化成了一道硕大的龙形,君高临下睥睨着那点红。

 

水雾做出的龙躯并不精细, 本不该看出什么神情,神官却觉得那龙好像气得要紧,像是想一巴掌把这不要脸的玩意拍下去。

 

他转而就听见海底下传来一句,那声音压着气又低又沉,却震聋发聩:“滚!”

 

02

自从去东海拿到了敖丙小时候常用的物什,小龙在云楼宫入睡时终于不再紧皱着眉。

 

敖丙如今七魄全去,肉躯脆弱得紧,白玉的皮肤稍微磕碰摩擦点都会生出红痕淤青。哪吒不敢让他穿普通的料子,索性拿着那身敖丙剥魂前转与他的功德,去瑶池大手一挥换了十几块霞织布,由殷十娘亲手操刀,两天便裁一套。

 

往常小龙惯常穿素白浅蓝,如今衣柜被殷十娘包揽,什么红的绿的黑得五彩斑斓的通通弄上。娃娃的建模还得天独厚,硬是撑起了这些俗艳得很的颜色,殷十娘埋没多年的手艺得以重见天日,欣喜之下没收住剪,转眼就玩成了奇迹小龙。

 

眼下旧物和新衣在侧,只有三岁孩童之身的敖丙终于安定下来,开始允许同源气息在身的哪吒碰他,只是仍不甚喜欢被抱或是举起。大概是这些姿势让他本能觉得受制于人,除此之外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

 

小龙如今在滋养生魂,小半时日都在打盹。哪吒在自己的行宫内置了暖炉,将从东海那边捞来的白绒蚌床安在他床侧,旁边零散撒着那些带着敖丙气息的幼时玩具。

 

小龙睡时习惯微蜷着身,稚嫩的龙角内灵纹流转,下垂的睫羽细长如小扇。

 

兴许是神智不在身,敖丙本能警惕绷着身躯,除了哪吒外旁的一点风吹草动都易惊醒,手指常常不安攥得生紧,脂玉的肌肤起红痕。

 

哪吒见状便坐在一旁,用大了几圈的手掌覆盖住那双手。睡梦中的人一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很快便会舒开紧皱的眉头,呼吸趋于平稳后沉沉睡去。

 

良辰美景在侧,此刻该是千金不换。

 

但哪怕是十斤肉身内含八斤反骨的中坛元帅,也不得不为生计低头。

 

原因无他,云楼宫快被这只不足两尺的小龙吃穷了。

 

从得知哪吒是如何复生时起,李天王殷十娘就千方百计去寻来一堆滋养生魂的灵丹妙药,太乙真人闻信后也送来了几样固魂的法器,远在下界当分水将军的申公豹和东海龙宫都不辞万里赠来法书和育儿心经。

  

就连他那些昔日同袍得知后,也零散凑来一堆天材地宝,将裤兜掏了个干净。

 

然而没用。

 

哪怕是小小一枚的灵珠子,食量也顶过如今鼎盛时期的魔丸数倍,尤其是身处受损亏补的时段。

 

明明小娃进食时斯斯文文不紧不慢,一旁的三太子殿下对比之下都该被说句有伤风雅,但往往是哪吒与殷夫人聊过几句,再一夹筷只夹到空气,清脆一声撞上面前成片空空如也的石盘。

 

低头一看,发现那腿上的小龙腮帮生鼓,却仍是小口慢嚼的模样,见周遭视线落下来还不解抬起眼,直白白看着哪吒歪下脑袋,像是在问“怎么了?”

 

如此视线之下,眼见云楼宫中药材告急,哪吒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

 

天庭自打失去灵珠这个头号战力后除魔之事便捉襟见肘,得知哪吒复生的首日马不停蹄送来贺信,字里行间皆是由衷的恭喜,只是隔日直达云楼宫的除魔诏令被哪吒毫不留情挡了回去。

 

敖丙身躯重塑不过多久,甚至尚未恢复爽灵。哪吒因怕自己一不留神让敖丙出了差错,自复生起踏出云楼宫的次数就屈指可数,更别谈要让他离开天庭。

 

如今看来,饲养小龙真是件倾家荡产的事,连堂堂中坛元帅也不得不低头,开始养家糊口。

 

除魔风险过大,哪吒自是不敢再把敖丙带在身侧。

 

好在敖丙虽尚未恢复认知,但谈吐和思维也到了六岁孩童的水准。一番口干舌燥的沟通下,小龙勉强含住泪花,收回了拽着哪吒裤腿的手,只是仍固执地攥着混天绫。

 

哪吒如今倒也不缺这么一样神器,便由他去了。

 

孩童心智的敖丙根本藏不住心绪,见哪吒踩着风火轮离去后还会枯站着庭中,就那么看着哪吒离去的方向半晌。殷十娘哄好半天,最后往往都得祭出那顶沾了魔丸灵珠气息的鸡毛毽,才能让小龙勉强开心点。

 

只是哪怕是与如今那么小一只灵珠同玩,金灵夫人和李天王也得顶着上墙的风险。几遭下来敖丙也察觉到两位长辈的勉强,便乖乖自己在院子盘踢。

 

幸得是人间天庭时间流速不一,中坛元帅下凡两月,天庭也不过是三炷香的事。

 

往往是小龙毽子踢到一半,远远察觉到魔丸靠近的气息,便扭头跑到院中去,直等着天边那点红落下来,任由一身风火归来的哪吒抱起他颠了两下。

  

除魔归来的中坛元帅掂量着着怀里羽毛般的重量,头一次到深深的困惑和挫败“吃小爷这么多东西,咋还一点肉不长?”

  

小龙上身靠在他臂膀,攥着哪吒金甲下露出的小半截衣领。他也不抗拒,只是用那如今还没哪吒半巴掌大的手,去擦他脸上残余的尘灰。

 

03

黄天化面无表情,左耳是哪吒聒噪的“快点干活趁早收工家里有人等”,右耳还是哪吒炫耀着“诶你们是不知道敖丙现在多粘小爷我”。他默不作声往外侧了两步,中坛元帅火尖枪划过巨兽咽喉,那泼天的富贵差点淋了他一身。

 

黄天化是狼狈极了,始作俑者却踩着风火轮分毫未乱,施施然落在他旁边,末了总结:“小爷咋觉得敖丙有点分离焦虑呢。”

 

上千年修为的魔兽也堵不住这位中坛元帅的嘴,几日里提到他那相好的次数不下百回,黄天化起初还能由衷祝福这对多灾多难修成正果的璧人,两个月下来实在遭不住这逼逼叨的话痨,他怀疑自己耳朵磨起了老茧。

 

哪吒做起除魔之事更是火急火燎,跟在他身后的黄天化招架不住这般不要命的连轴转,看着那火红的身影在兽群里到处乱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老婆要被偷了。

 

妈的,到底是谁有分离焦虑啊。

 

黄天化绝望闭眼,他该知道杨戬能找他换的班就不是什么好玩意。

 

好在中坛元帅虽收不住嘴,但除魔的效率确实是一等一。黄天化将那妖兽的身躯收入法宝中准备报备,还未来得及转身,就听见哪吒一句:“让老头赶快把功德转过来,不然等会买药材耽搁一下,小爷就赶不上晚饭了。”

 

再回头,那人已经踩着风火轮飞远了,根本没管他死活。

 

黄天化:?

  

黄天化:。

 

虽已紧赶慢赶,哪吒回到云楼宫时,还是误了时辰。

 

敖丙如今爽灵那魂生至末尾,整日都在沉睡。哪吒应着女娲娘娘的嘱托,前去南荒腹地寻一味白鹿芝做药引,为敖丙固住新生魂。

 

只是天材地宝成熟之时都生异象,他因除魔耽搁了几日,到达时那药草早被摘去,哪吒在人间寻觅踪迹好几月才换回那株白鹿芝。

 

再到时,云楼宫里四下静谧,夜色如水。

 

成道之人其实早已无需休眠,但因宫中多了只嗜睡的小龙,殷十娘便还是让侍童按时熄了灯。

 

哪吒进到寝殿时,敖丙守在他那空荡荡的塌上睡得正沉。

 

生魂滋长,小龙的身躯也春笋拔节似地长到五六岁,那白绒蚌床便被搁置一旁,幼时的玩具也被收起。敖丙就侧身合着红绡鲛纱,手里混天绫攥得正紧。

 

哪吒顿时屏住声息,轻手轻脚走到床榻。

 

他从袖中取出灵药。白鹿芝在回程之时便已被他炼化,如今受着灵力牵引化成一抹水流,转眼融入小龙额间。

 

哪吒的手指在那灵纹上点了一下,见敖丙体内三魂在台,新生的爽灵被那抹白雾包裹起来,缓缓弥补了最后一缺,被魔丸气息吸引的灵力分了几缕出来裹上他指尖,在额间形成红蓝两道涡旋。

 

睡梦中的人似有所感,很轻皱起眉。

 

哪吒见着小龙如扇的睫毛生颤,而后缓缓转醒,天蓝的眼眸里还留着睡梦中滋生的水光。

 

他像是还没从生剥灵台的余痛中回过神,坐在床榻之上滞愣了半晌。月色如霜掩过半身,哪吒见他心神如若失守,属于孩童般清澈稚嫩的眼神在几次眨眼间逐渐褪去,竟也紧张得放缓了呼吸。

 

半晌静谧。

身后长发如瀑凌乱垂在红纱上,敖丙眨了两下干涩的眼,仿佛终于看清眼前的人。

 

他动了动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于是就这么看着那眼前发怔的人弯了弯唇沿,说了一句沙哑至极的:“好久不见。”

  

“哪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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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桃

【封神向藕饼】点绛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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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将军已在宫门。”宫人捧着金丝红绸布,恭敬道。

 

“......啊。”敖丙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盖上吧。”

镜中照出一张明秀无双的脸。

 

三太子生得好颜色,东海龙族人人皆知。

 就连今日大婚,也并未敷太多粉黛。

只薄施玉粉,在他额心用朱笔勾出红花,眼尾用鲜妍的脂粉晕出棠色,唇上点了薄脂,便如春华伏鬓,仙貌灼灼。

宫人将红盖头展开,正要小心地为他盖...

【1w5  一发完  全文免费  半先婚后爱  无抽筋 自设多  勿较真】

  

“殿下,将军已在宫门。”宫人捧着金丝红绸布,恭敬道。

 

“......啊。”敖丙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盖上吧。”

镜中照出一张明秀无双的脸。

 

三太子生得好颜色,东海龙族人人皆知。

 就连今日大婚,也并未敷太多粉黛。

只薄施玉粉,在他额心用朱笔勾出红花,眼尾用鲜妍的脂粉晕出棠色,唇上点了薄脂,便如春华伏鬓,仙貌灼灼。

宫人将红盖头展开,正要小心地为他盖上。

 

“殿下!”另一名宫人匆匆而来,“将军说——殿下不必盖盖头,也不必用扇遮面。”

宫人维持着展开盖头的动作,愣了愣。

 

敖丙也微微一怔,而后反应过来,“就依将军所言吧。”

他轻抬了手,宫人便退至一旁。

 

敖丙站起身,繁复华丽的嫁衣层层叠叠,反衬得他身姿清俊。

“父王呢?”

“大王正在殿外。”

 

敖丙颔首,在将出殿门前步子顿了顿,还是没再回头。

“走吧。”他轻声说。

 

龙王爱子,筹办送嫁之事一夜未眠,现下看见了一身嫁衣的敖丙,更是难忍心中不舍。

东海龙族三太子嫁与天庭的威灵显赫大将军,于东海来说,本是再好不过的事。

 

可谁都知道,那位大将军杀名在外,死在他手下的人兴许要比敖丙这辈子见过的珍珠都多。

谁又说得准敖丙去了那天宫便能比在东海过得好?

 

将来之日茫茫不得知。

父子二人相视,自是无言良久。

 

直到守兵隐晦提醒道:“将军已等候多时......”

龙王强打起兴头,扶着敖丙往水晶宫外走。

“儿,若是天上的日子不好过,你就......你就回家来。”

 

这桩婚是天帝亲赐,又岂是能轻易撒手走人的。

敖丙心里比任何人都知晓这桩婚事是铁板钉钉,却也没有打破龙王这看似美好的幻想。

他只点头微笑,“好。儿臣日后得空,定常回龙宫来看望父王。”

 

二人行过不长不短的一段路,便已见得水晶宫外正立着一行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排开。

金鸾辇,红衣卫,好一队气势肃伟的天兵。

 

队伍最前方立着的身影同样一身赤红华袍,正与敖丙的兄长交谈着什么,听见声音,那人回过头来。

 

极俊的样貌。

那双眼的眼皮很薄,眼尾微上挑着,便勾出了几分张扬的不驯。

 这份张扬却又被他那双眸压住了。

他的眼眸是通透的红,里面却是没有什么情绪的。

 

很平静,很疏淡。

似是看惯世间千般模样,而后沉凝成这样一片清淡的丹砂。

 

敖丙对上他那双眼,忽而心跳停了一瞬。

这应当是他第一次见这位大将军。

和传闻中的......有些不一样。

他叫——哪吒。

 

哪吒上前,对龙王拱手,“岳父。”

他喊得坦然,龙王不免一惊,“哈哈哈......将军多礼了。时辰该到了吧?”

 

敖丙垂着眼,竟觉得自己的指尖开始发僵。

与夫君的第一次相见是在大婚之日,是该有些紧张的吧.....

哪吒的声音也与他想的不一样。

 

并不如大多武人那般沙哑,是很熟悉的,清泠又寂淡的声音。

如玉击金。

敖丙想起来了。

他在自己宫中时便时常能听到这种声音。

 

有红袖长指递到他身前。

哪吒递出掌心,目光落在他身上,“走吧。”

敖丙动了动手腕,伸出手的那一刻,又听见他唤道:“夫人。”

 

他指尖微顿,将手指搭在那人掌心上。

温暖的,干燥的,掌心生着的茧磨过他的指根。

 

哪吒道:“如此,我们便先行前往,其余天兵会留下来接诸位前往天宫。”

龙王颔首,“有劳将军多多照顾我儿。”

哪吒的语气很寻常,每个字又都落得掷地有声,“自当如待至宝。”

 

敖丙忍不住抬起头。

哪吒正好回过头来看他,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敖丙气息一滞,搭在他掌心的手指忍不住微微蜷起。

下一瞬,哪吒合指,将他的手指握在掌心。

 

敖丙被他引着往那云辇而去。

他的衣裳实在繁复,金线游走于衣襟广袖间,上缀宝珠,腰身被金带束勒,长袍曳地,拉得身姿纤长。

 

敖丙只能缓慢地前行,好在这位将军似乎也察觉他的不便,步子也放得很慢。

云辇很高,敖丙需得提起衣袍才能踏上去。

 

握着他指尖的掌心忽地一松,敖丙腰间一紧,曳地的袍角在空中长长一扬,金线熠熠流光。

天兵与海妖眨了眨眼。

 

敖丙被哪吒拦腰抱起,心跳忽而落了一拍,只能仰起些头,看见那人长睫直垂,掩住赤色的眸。

金冠束发,朗朗如明日。

不愧是以战出名的将军。

 

他被稳稳地放上了云辇。

云辇该是二人同坐,哪吒将他放下后却道:“等我片刻。”

 

敖丙下意识点头,看见他走到龙王和兄长面前,不知说了什么。

他听不见。

片刻后,哪吒敛目踏入辇中,“启程。”

 

从东海到天宫的路程很长。

往日尚能乘云千里,但如今是迎亲成婚,自当要浩浩荡荡,叫天上地下的都瞧清了。

 

敖丙与哪吒并肩坐在云辇中,垂帘薄飞,渐渐行出海底。

他瞥见了东海界的那块巨大海石,而后便看不见了。

 

他敛了眸子,正思索着接下来该闭口不言还是扯些东的西的,好叫他们二人之间不至于静得太过。

有乌木食盒被递到他面前。

敖丙抬起头。

 

哪吒示意他接过,耐心道:“到天宫还有些时候,今日会有些辛苦,先垫一垫。”

敖丙眨眨眼,将那食盒打开了。

 

里面的糕点还生着热气,顺着甜香萦绕。

敖丙那颗漂浮着的心似乎平稳了两分。

“多谢,”他抿抿唇,声音轻了两分,“......夫君。”

 

敖丙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

云辇晃晃悠悠地行至云海中,天光通明。

他是在哪吒肩上醒来的。

 

说实话,将军的肩膀很硬。

但敖丙意外地睡得还不错。

毕竟他昨日开始就几乎没怎么睡了。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睡到哪吒身上去的,但他尚有些困倦,扶着脑袋直起身。

没有哪吒的肩膀作倚靠,甫一起来,便觉头顶的发冠又沉了两斤。

 

哪吒道:“快到了。”

敖丙的手搭在发冠间,左右看了两眼,“不知可有镜子?”

他不想自己容仪有失地举行婚仪。

 

其实他只是问一问,并不觉得将军或是将军的人会备下这种东西。

谁知哪吒真的从一旁取出一面镜子。

 他将镜子举到敖丙面前,“我来吧。”

敖丙于是道:“那就有劳了。”

敖丙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仪容,确认妥当后才放下手。

 

他正想说什么,却对上了哪吒的眼。

那双眼安静地注视着他,眸里的光是帘外摇入的一束清晖。

 

敖丙微微张唇,云辇停了下来。

外头的天兵禀道:“将军,殿下,已经到了。”

 

哪吒将镜子搁下,在迈出去前对他说:“不会有人敬你的酒,若是想避开宾客,便告诉我。”

 

敖丙点了头,他便立在辇外长风间,再一次伸出手。

掌心交叠间,敖丙被他牵下了云辇。

风入衣袖,能看见身边人的侧脸清峻又夺目。

 

这场婚仪实在隆重。

敖丙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步,只知道婚仪终于完成时,他在心里浅浅地出了口气。

 

他甚少如此疲累。

哪吒仍旧牵着他的手,偏过头低声问他:“还好吗?”

 

敖丙笑了一下,“还好。”

假的。

其实好累。

想睡觉。

 

来观礼赴宴的人甚多。

天宫中的神仙就不提了,还有东南西北四海龙王兼各大臣子、亲戚,殿宇足够大,才能叫他们在殿中随意交谈对饮。

 

作为新婚的主角,哪吒与敖丙自然需要招待客人。

虽只需招待位高权重及关系亲近的那些宾客,但一一走下来也不少了。

 

确如哪吒所言,没有人敬敖丙的酒。

那些酒都入了哪吒的口。

 

哪吒似乎酒量不错,绕了一圈下来,酒喝了不少,神色却半点没变。

有一位仙君玩笑般道:“将军,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哪吒看他一眼,举起了杯,“同喜。”

 

那仙君额间竖立金眼,青衣玄裳,好不端方。

敖丙虽常在东海,但也听闻过天庭出名的那几位神仙传闻。

眼前这位,应当便是二郎真君了。

 

杨戬额角一跳,想起来什么,“谁和你同喜了?”

哪吒淡淡道:“那就祝你沾我的光,早逢喜事。”

杨戬:“......”

 

敖丙在旁听着,忍不住轻轻一笑。

其实哪吒同旁的宾客敬酒时也是这样的神情,但言语得宜,并不那般倨傲。

眼下与杨戬交谈却显而易见地流露出熟悉。

 

哪吒转过头,对敖丙道:“这是清源妙道真君,这位是斗战胜佛。”

二人向敖丙颔首,敖丙便也微笑回应。

其实这整场宴席哪吒都有主动向他介绍宾客,但他记不住那么多。

 

杨戬和孙悟空的身边还有敖烈。

此刻敖烈终于等到他们二人前来,哀哀切切地喊了一声,“哥……”

敖丙刚想说什么,哪吒已经道:“去吧。”

 

敖丙这才与敖烈走到一旁。

敖烈眼圈红红,“我刚从下界赶回来,都没来得及去东海就来了。”

敖丙道:“无妨。这不是也见到了?近日可好?”

 

敖烈和敖丙感情不错,小时候常来东海找敖丙玩。

后来他随孙悟空一同踏上取经路,取经归来后又得封,事务渐多,这些年见得便少了。

 

此刻他见敖丙一身吉服,忍不住瘪瘪嘴,“哥,你怎么真和他成亲了……”

敖丙顿了顿,“将军……不好吗?”

敖烈不假思索:“那倒没有。”

 

“他挺好的,有钱有权,不近女色不近男色,一视同仁,还挺洁身自好,我没听说过他和哪个仙子有牵扯。”

可不挺好,满天庭也就他和孙悟空、杨戬等几人能共分秋色。

 

敖烈知道自家表哥常在东海,对天庭的事知晓得并不多,现下绞尽脑汁给他补课。

 

敖烈挠挠头,想了半天,“就是我觉得……他性子太冷了,又经常征战收妖,怕哥你无聊。好歹要过一辈子呢……”

他又补道:“没事儿,你在天庭无聊我就来找你。反正我也经常跟着大师兄满天庭转悠,将军殿不是没来过。”

 

敖丙于是含笑,点点头。“好。”

 

宴席没有那么快结束。

哪吒作为主人公,又身居要职,位高权重,前来祝贺的神仙实在不少。

他其实处事言语很周全,待人并不轻蔑,说话时没有太多情绪,但也称得上平和。

 

丝毫没有传闻中少年战神的暴戾。

或许也有过,只是现在见不到了。

 

敖丙不太喜欢这种场合。

长时间与人交往会让他感到疲惫,他想起哪吒在入殿前对他说的话,想了想,还是先止住了。

 

牵着他的哪吒却又垂下眼来,“还好吗?”

敖丙张张口,哪吒这回却没等他回答。

手被握紧,敖丙听见他语声淡然:“失陪片刻。”

 

直至出了宴客殿,哪吒又侧目看他,“今日是大婚,该叫他们认一认你,日后便不必如此,宴会想去就去,不去便推了,随你。”

 

敖丙点点头,也感受到他的关照,“多谢将……夫君。”

他还是没有完全适应身份的变化。

哪吒并未说什么,牵着他到了寝殿。

 

寝殿同宴客殿一样,挂上了贴画与红绸,彩带悬枝,一片浓烈的喜色。

“此处是你我的寝殿。”哪吒将他引到桌前,“有什么事便传人,我晚些回来。”

 

他令人传膳奉茶,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敖丙于是只能点头。

哪吒没有多留,还要再回宴上。

敖丙在他转身时牵住了他的衣袖,抬眼时,只觉自己落入了他眸中。

 

“别饮太多了。”敖丙在他的注视中牵起唇角,“夫君。”

哪吒逆身在光里,看不清神色。

敖丙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清缓,像殿外徐徐而过,拂了彩绸的风。“好。”

 “侍候好夫人。”哪吒又留下这么一句,便往宴客殿去了。

 

侍女奉上的膳食精致温热,口味很清淡,是敖丙习惯的。

待他垫好肚子,侍女又道:“夫人可要沐浴?”

敖丙摇摇头,“我先歇会。你们下去吧。”

 

侍女未再多语,撤了膳食悄声退下。

华贵的寝殿只余下他一人。

敖丙思索片刻,还是和衣而卧。

夫君在外应酬,贴心安排好一切,作妻子的却解衣脱冠酣眠后殿,多少有些不妥。

 

总得待哪吒回来喝完合卺酒再说。

敖丙这样想着,渐渐睡着了。

 再醒来时,窗外夜色正浓,圆月一轮,映照满庭如流霜。

敖丙撑着头坐起身,身上的薄毯跟着滑落。

 

床帏被撩起,哪吒略俯身看他,“醒了?”

“……嗯。”敖丙下了床,“夫君用过晚膳了吗?”

“用过了。”哪吒递来一只金樽。

 

樽中清酒映出烛色。

交杯而饮,衣袖叠香。

敖丙今日喝的第一杯酒是合卺酒。

 

在这样近的距离里,敖丙发现自己的夫君其实生得也格外姝丽。

只是他眉眼间的神态冷锐,便叫这般姝色难以外显。

 

哪吒低下眼看他,“今日辛苦了。”

敖丙摇摇头,“辛苦的是夫君。”

这是实话。

 

哪吒没再言语,帮他去解金簪与发冠。

发饰复杂,缠上几缕他的发丝,哪吒却很耐心,一件件地将那些做工极佳的珍宝卸了下来,也没有扯痛他的发。

 

长发垂落下来,敖丙晃晃头,久违的轻盈叫他松了口气。

哪吒取下他发间最后一只金饰,掌心很轻地在他头顶落了一下,道:“偏殿有仙泉,去吧。”

 

敖丙沐浴后坐在镜前许久,头发还潮湿着,他还有些恍惚,身后却已经传来了有些熟悉的脚步声。

镜中映出的身影修长,哪吒未言语,站定在他身后,将他的湿发拢在掌心。

 

……

夫君是团火真好啊。

没多久头发就彻底干透的敖丙躺在床上如是想。

 

哪吒躺在他身边,殿中唯一留下的那对喜烛还在燃烧着,夜风几次从窗缝中流入,都吹不灭那一点烛火。

重重叠叠的床帏如云一般,将大半光亮隔绝在外,敖丙只能大概地瞧见床顶上的纹样,是莲花吧。

 

哪吒是个很敏锐的人。

许是看出了敖丙的不熟悉,他只将人牵到床边,待敖丙躺到里边了才将床帏放下。

 

他长发垂肩,在当下便多了几分随意,显得声音都温和许多,“休息吧。”

他没有别的意思,倒是真的只让敖丙休息。

 

敖丙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睁着眼睛直到现在。

睡不着。

 

身边躺着的人,存在感实在太强烈。

敖丙能闻见他身上的异香,并不浓烈,很清淡。

能感受到他的发丝与自己的似乎纠缠在了一起。

能感觉到他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体温,果真是火莲一般的人。

 

不知已经过去多久了。

身边的人呼吸很浅,似乎也睡着了。

 

帐外喜烛偶有哔剥声,烛光落在眼里,也像一团火。

敖丙闭了闭眼。

 

下一瞬,他轻一翻身,贴上了哪吒的身体。

那人的气息停了一停。

 

敖丙的头埋在他胸前,掌心微潮着,摸索几下,碰到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他呼吸有些乱了,帐中本就昏暗,更看不清哪吒的神色。

 

他的脸烧透了,握着哪吒的手指,不知谁的发丝也缠进了指缝。

敖丙闭着眼仰起头,轻颤的吻落在哪吒的唇角。

 

那股异香好像更浓了。

 

片刻后,带着湿意的手被反握在温热的掌心里,他被揽入怀中。

哪吒捧起他的脸,吻了下来。

 

……

真的很烫。

 

敖丙泪眼朦胧地看了一眼帐外,那点烛火也不住摇曳着。

他眼尾的泪被轻轻拭去,哪吒亲了亲他的眼睛,声音很哑,“还疼吗?”

 

柔软的地方被滚烫的指掌一下一下地揉着,叫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有一刹那,他没能控制住,仰起头时的肩颈绷出流畅的线,声音也破碎了。

“夫君……”

 

迷蒙间,拥着他的人似乎轻叹一声,在他额心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夫人,眼泪好多。”

 

敖丙反驳不了,也无力反驳。

哪吒把他托起,即便把人抱在怀里,也仍需垂下眼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将军的声音现在柔和得不像话。

 

哪吒哄他:“放松点,我不动了,好不好?”

又去吻他,将他一掌可盈的腰贴在掌心揉着。

 

直到敖丙的呼吸渐渐不那么急促,那烛火便又开始摇,摇得窗外的明月也渐沉,月光如水般缠连枝头。

……

 

偏殿的仙泉常年温热,雾气缭绕。

敖丙居于东海,本是喜凉的,但也并不觉得这样的温热难受。

尤其现在身上酸软,泡在温泉里舒服很多。

 

他闭着眼挂在哪吒身上,水波中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如水墨洇晕。

良久,敖丙睁开眼,长睫挂着晶莹的露。

“夫君怎么一直看我?”

待开了口,敖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

 

哪吒将他锁骨上的水珠拂去,他似乎很钟情此处,敖丙的颈上、胸前都是殷红的痕迹。

哪吒俊挺的鼻尖蹭了蹭他的脸。

 

“抱歉,是我孟浪了。”他低声道歉,语气很真诚。

 敖丙感觉自己的脸又烫了起来,他小声道:“没,没有的,夫君……很温柔……”

 

哪吒垂着眼,那双在雾气中蒙蒙的眼似乎漫开笑意。

他低头亲了亲敖丙的鬓发,“是吗,我担心伤到了你。”

他的语气太温和,竟叫敖丙听出几分怜爱。

 

敖丙的眼睫颤动几下,声音也很柔软,“不会……”

 

被压在温凉的池壁上时,敖丙还有些不明白。

怎么就又开始了……

 

他来不及思索这个问题,只能仰起头,在沉浮中胡乱地去推哪吒。

“不……不要了……”

 

哪吒腾出一只手圈住他的手腕,压在身前,声音却温柔极了,“要慢一点吗?”

敖丙瞬间如得救星,攀着他不住点头。

 

他的夫君似乎轻笑几声,果真缓了下来,俯首吻他的唇。

敖丙在雾气和水泪中迷迷朦朦地想,

夫君还是很心软的。

  

……

  

在天界的日子比想象中的更平静。

敖丙不是太喜闹的人,许是海底总是平静无波,连带着他的性子也一样。

安静,柔和,却并不懦弱。

  

这样也很好。

是以他自己本人不觉有什么,连带龙族也都发自内心地觉得东海三太子这样的性子很不错。

  

哪吒虽是新婚,却也并不能因此耽误了公务。

只是据宫中侍女所言,将军这些日子都是尽早回来的。

在未成婚之前,他或许会忙到深夜才回。

  

侍女前来通传将军已经回宫时,敖丙正在后院的鱼池边。

鱼池边的水榭倚着道人影,敖丙正捡着鱼食一点点地往池中撒落。

  

哪吒来时,便见敖丙抬着手,鱼食自他指尖掉落如絮,柔软的广袖滑落两分,露出一截皓白的腕,和腕上一点梅色。

听见声响,敖丙回过头,抿出个笑来,“夫君,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哪吒走到他身边,瞧见了池中聚着的鱼群。

他池中的鱼儿颜色鲜艳,金红尤多。

此刻游聚一处,将落的暮日斜照,洒落澄黄的光,犹如为一池清水蒙上薄纱。

  

敖丙道:“夫君平日里会来喂它们吗?”

哪吒坦诚道:“少有空闲。”

多是宫中人养顾。

  

这些鱼应当还是敖烈有一回给孙悟空送了满池子的鱼,孙悟空实在无福消受,匀了好些给诸位仙家,哪吒也被他送了许多。

  

敖丙收回手,将鱼食递给一旁侯着的侍女。

哪吒再瞥一眼池子,问道:“是池子太小了吗?”

对养鱼这种事,应当的确是敖丙更擅长。

  

敖丙转过头,暮日的一丛朦光穿透他的发丝,贴在脸侧,显得他如玉般温润。

他在哪吒的眼里浅浅一笑,眼睫也染上昏色,柔和了冰蓝瞳色天生具有的凉,“没有。宫中人养得很好。”

的确很好,每条鱼都圆肚圆脑。

  

哪吒取了帕子,替他将捻过鱼食的手指擦净,声音平和:“赏。”

管事与随侍们整齐谢过,声音里也带上几分喜意。

将军对待自己宫里的人向来大方,确实名不虚传,连敖丙都已经习惯了。

  

敖丙略歪了点头,看着眼前将军垂眼的模样。

很认真,仿若真的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敖丙想起来成婚那日,忍不住又笑起来。

将军应当是个很信守承诺的人。

  

将十指一一擦得干净后,哪吒再抬眼,便见敖丙眼睛弯弯地看着自己。

他微微一顿,声音也轻两分,“在笑什么?”

  

敖丙实话实说,任夫君牵着自己往回走。

哪吒侧目看他,声如金击,“我有一点还算没什么争议,便是说到做到。”

敖丙自然而然道:“可夫君的优点本就无可争议呀。”

  

迎着哪吒的目光,他浅浅笑起来,“我从前对天界知之甚少,但这些日子也了解了许多。”

哪吒以杀扬名,威灵显赫大将军的名号能令一众妖闻风丧胆。

  

但敖丙认为,自家夫君明明是个很妥帖温和的人,并不如传闻中那般不近人情。

非要说的话,也当是面冷心热。

于是他认真道:“我觉得夫君很好。”

  

日已经完全落了下去。

薄霞渐散,天与云都被渐渐晕染成一片澄澈的蓝。

  

身边的人一时未语,敖丙疑惑地看他。

而后,他看见哪吒很轻地笑了笑,在风中的声音也浸染几丝微凉,如石上泉。

“我也觉得夫人很好。”

他的眸间映出一点明光,柔和地落在敖丙眼中。

  

将军笑起来,其实很好看。

笑意拂去眉目间的疏淡,那几分夺目的绮丽便愈发生动起来。


敖丙的眼瞳被天幕的蓝映深。

近晚的风微凉,那缕清浅的香似乎也浓了两分。

  

......

夜间敖丙先行沐浴过,忽觉今日分外地困,便先倒向了床榻。

虽然新婚燕尔,但一般时候,他们是不共浴的。

  

这些日子他不常外出,反倒是哪吒三不五时地差人往家里搬东西。

或是辟一处新的园子种满花树,或是又寻来什么新巧难得的物件。

就连敖烈都大摇大摆地来过三回,已然轻车熟路。

  

如敖丙所言,哪吒的确不错。

对他也很不错。

  

哪吒出来时,看见的便是自家夫人把自己团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用后脑勺对着他。

哪吒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唇角微展。

  

敖丙的睡相不算规矩,新婚夜起他便发现了。

他每日醒来,都被身边的敖丙手脚并缠地回抱着。

  

但敖丙现在一人横霸了整张床,脑袋还顶着墙壁。

为避免他不慎磕碰,哪吒还是上前,将那条直挺挺卷在被中的小龙抱起来,挪正了位置。

  

下一刻,怀里的人眼睫翕动,艰难地睁开眼。

哪吒放轻了声,“睡吧。”

敖丙明显还很困,却还是摇摇头。

哪吒还想安抚他接着睡,却听敖丙小声道:“我饿了。”

  

敖丙还是有些困顿,但他好像听见将军笑了。

不对。

将军真的笑了。

  

哪吒将他鬓边凌乱的发丝捋顺,声音含了笑意,在这暖香温殿里,听来也分外柔和。

“想吃什么?”

“都可以。”

  

哪吒点点头,去安排膳食时不忘把他从卷得严丝合缝的被子里解救出来。

然后敖丙又滚了回去。

  

不知多久,迷迷糊糊间闻见香气,敖丙从床帐里探出头,看见了满桌子的菜肴。

困意消失得干净,敖丙慢吞吞地走到桌边,才发现自己赤足便踩了下来。

“我一时忘了。”


在龙宫自己的寝殿时,他大多时候都是赤足的。

寝殿铺着琉璃砖,剔透又冰凉,对喜凉的龙族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哪吒的目光掠过他的衣摆,只是温声。“无妨。”

敖丙举着筷子,“是不是太多了?”

他说的都可以是真的都可以......毕竟成亲这些日子以来,他很少能在餐桌上见到自己不喜欢的菜肴。

  

敖丙的目光落在其中一碗甜羹上。

哪吒便将那碗甜羹放到他面前,“敖烈说你喜欢。”

  

这的确是敖丙从小偏爱的,他喜甜。

香气混着热气,一点点地往鼻尖涌动。

敖丙看着哪吒袖上未干的几点水渍,忽地想到什么。

  

他眼中的惊讶不掩。“夫君......还会这个?”

哪吒勾起点唇角,“我学东西还算快。”

  

敖丙有些不解。

眼前人的眼眸依旧那般宁静,里面却不是疏离与冷漠,而是一泓堪称柔软的清涟。

  

他见过哪吒对别人的样子。

然而这些日子每一次对视,都能看到这样一双不同于他对任何人的眼。

  

许久,敖丙轻声:“谢谢夫君。”

他笑一笑,眼睛如月。

  

后半夜,殿中静得只有交缠的呼吸声。

他倦怠地枕在枕边人的怀中,听到一声低问:“明日我休沐,你想回东海吗?”

  

敖丙抬起眼,只能看见那朦胧的轮廓。

他在昏暗中弯起唇角,“好呀。”


……

  

天界之外的时日过得很快。

虽不至于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但人间的时间还是远比天界慢得多。

 

敖丙传信给龙王时,龙王很是欣喜,但随后便告诉他,自己近日不在东海。

述职日将近,他需与其它三海龙王议事,再上天庭述职。

 

敖丙想起来每年这时候父王的确都很忙碌,只是他身在天界,对下界的时间已经不那么了解了。

他语气温和地回应了龙王择日再回东海,传音便到此结束。

 

他正想去看哪吒,身上却忽地一暖。

是哪吒往他身上披了件大氅,手指灵巧地在他颈上打了个漂亮的结,便牵起他的手往外走。

 

路上遇见其它仙家,众人见到将军夫妻二人携手同行这样的画面,已然见怪不怪。

 

敖丙不是会一直追问的人。

然而等他站在喧扰长街中,才反应过来已经被带到了人间。

 

“夫君?”敖丙疑惑地看他。

哪吒道:“岳父既有要事在身,那便待岳父回了东海,我们再一起回去。”

 

他看向敖丙,眼中如有一轮清光,“人间的新年很热闹。”

 

临近新年的人间的确很热闹,也很有趣。

京城的冬天很冷,这场顺应天时的寒潮被满城的憧憬和忙碌冲淡许多萧瑟气息。

街边挂起的灯笼和彩幡在风中摇曳,叫人也难以厌恶这样的冷。

 

敖丙很久没来过人间了。

对人间的变化,他感到有些新奇,更多的是恍然。

原来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行至拱桥上,不远处正有队伍游街而过,被人群簇拥着。

彩绸飞舞,锣鼓喧天,同人群的嬉笑声一起,混成足以渐渐延烧到每个人身上的一片欣喜。

 

敖丙的掌心捧着一个小泥偶。

是方才在路边的阿爷卖的,他觉得很眼熟,便买了下来。

  

敖丙看了半晌,终于想起是什么,“是神像出行?”

人间有习俗,便是每到特殊的日子,便会将神明的塑像请出,游行巡城,同时也接受信祈。

 

他转头去看哪吒,带着点笑问:“会有夫君吗?”

 

哪吒与他对视,垂下的睫掩住眸中的影。

“有。”他答:“每年都有。”

 

前方忽而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惊呼。

二人抬头望去,竟是茶楼临街的窗边正挂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死死地扒住窗户,脸涨得通红。

窗里的人拼命把他往上拉。

 

哪吒蹙眉,脚步轻点,便踏上屋瓦。

他掠身而去的瞬间,有微风携起浅淡香气。

还有一句尾音略沉的“等我”。

 

敖丙看着那道玄色的身影连踏数步,如墨色般晕开两三点,便于半空将那孩子救下。

稳稳落在地面上后,那孩子惊魂未定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心惊胆战的路人们这才围上前安慰那哇的一声哭出来的孩子。

 

长身玉立的青年淡淡颔首,便从一声声“公子好风采”、“少侠好身手”中抽身而出。

敖丙仍立在桥头,抬起头时,眸中映出了数点光。

 

“夫君。”他看着渐渐走来的人,眼底引出点笑意,“下雪了。”

微雪渺渺地飞旋着落下,点落在发丝间,袖襟前。

桥下水波缀起点点涟漪,雪归湖中便融尽,落下时的声音轻微如簌。

 

掌心接住几点雪絮,敖丙的半张脸都拥在氅衣的雪白毛领里,声音也模糊两分。

“我很久没有见雪了。”

他笑起来时眼睛弯出的弧度柔和,是将至上弦,却更胜满月的盈盈。

 

“我忽然知道,我为何觉得它眼熟了。”敖丙指指泥偶,又看向身前人,“是有些像你。”

 

那泥偶被捏出个武人模样,铠甲披风,手持短剑,正作迎战模样。

五官也被捏得坚毅。

他又补充道:“不过自然还是夫君你更好看。”

 

哪吒一笑,“那我是该放心了。”

“放心什么?”

哪吒带他往茶楼去避雪,“你堂弟说,你从小就喜欢好看的。”

 

敖丙脸上一热。“......怎么什么都被夫君知道了?”

哪吒的手指带着独有的温凉,落在他眉间,拭去一点白雪。

 

风声擦着耳畔,连带着落进耳中的声音也有些不真切。

“我也任你了解。”

 

敖丙仰头,撞入一双风和澄廓的眼。

那眼里映出一个他。

 

......

 

这场雪下得不算太久。

湖心亭外白絮纷扬,雪天一色。

 

炉火燃烧着的碎声生出暖意,消去四面风中的寒凉。

敖丙怀中抱了只狸奴,低眼时长睫乌蓝,容似玉璧,竟比簇在颈边的那圈白绒更胜雪。

 

哪吒坐在对面温酒,酒气清醇,时有时无地缭着。

敖丙倒是得闲,逗弄起那只小狸奴。

 

是方才他们在路边捡着的,小小一只,却似对他们很有好感,一见面便贴着他们的袍角,慢悠悠地转圈,声音细弱,应是才出生不久。

 

住在附近的路人道:“这块的狸奴多得很,好些都没人养,天一冷更是难活,二位公子若是喜欢,不妨做桩善事。”

敖丙蹲下身去,伸出了手,那小狸奴便用脑袋蹭着他的手指。

 

那路人见状,道:“我看这小狸奴与二位甚有缘分,不如聘了吧。”

哪吒斜撑着伞,将薄雪遮得干净。

他垂着眼看那一人一猫,轻笑了笑,“这狸奴,颇似吾妻。”

 

敖丙微微偏了脸,却没有抬头。

 

路人很是好心,见他们衣着非凡,想为这狸奴寻个好去处,“那更是合得来!即下聘礼吧!今日是下聘的吉日,我家侄儿早上才聘了一只呢。”

于是他们在好心路人的指引下找到了母猫,为它送上新鲜的小鱼,这才将这小狸奴带走。

 

据路人所说,还需写下纳猫契,请神仙见证。

敖丙抱着那狸奴,温声道:“家中有威灵显赫大将军庇佑,待回了家,便请将军赐福。”

 

他们又买了些好肉送与路人,待路人的背影转过街角,敖丙才忍不住笑起来。

他对怀中那一团雪白道:“将军可就在你面前呢。”

 

哪吒略低下头,就着他怀抱狸奴的动作,在那幼猫的头顶轻轻点了点。

“不过瞧着好似没有夫人聪颖。”

 

敖丙将狸奴抱起来,一人一猫两张脸贴在一起,对哪吒道:“当真很像?”

 

那狸奴通体雪白,一双蓝瞳如敖丙一般圆润明亮,好奇又无畏地盯着他。

抱着它的人眼眸里也映出飘落的白雪,和一道清肃的身影。

 

哪吒认真看了片刻,唇边笑意浅淡,道:“像。”

敖丙便抿唇而笑,“何须它聪颖,只需每日开怀就好。”

哪吒垂着眼,看他时声音低和,“亦我所愿。”

 

他说这话时是微微笑着的。

他眉目舒和时,五官中天生的秾丽便压抑不住,晕生于眉梢唇角。

连眼睫都如棠中垂丝般动人。

 

被这样认真注视时,是很难不觉心神动摇的。

将军的容色,分明更胜春菲。

 

敖丙眨眨眼,忽地将脸藏入狸奴身后,只露出一双明润的眼。

“今夜好像有灯会,可以逛完再回去吗?”

 

哪吒便略俯下身,与他平视。

他轻轻一笑,“夫人所欲,无有不应。”

 

……

离灯会开始的时间还早,他们便先到了湖心亭。

风过寒水,亭中煮酒至温。

 

敖丙道:“夫君觉得,起个什么样的名字好?”

哪吒应他:“夫人做主。”

于是敖丙认真想了片刻,“叫雪奴吧。”

 

他低头点点狸奴的脑袋,“你喜欢吗?”

雪奴叫了两声,脑袋搁在他臂间。

 

敖丙笑起来,抬起了眼,却见对面的哪吒也噙着点笑看他。

他低下头去,与怀中雪奴懵懂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

 

午后雪便渐渐停了。

夜色悄然降临时,已是满街明灯,燃如长昼。

 

雪奴已经被哪吒接在怀里了。

虽说它很轻,但久抱着总也会累。

 

他们二人实在过于出挑。

路人频频回顾,但敖丙已经习惯了。

而哪吒自来都是被注目的那位,更是不觉有什么。

 

晚间灯会上的新鲜玩意儿比白日时要多得多。

敖丙很感兴趣,尤其是对摆件偶人等物,他喜欢凑成一整套。

哪吒也并不做个哑口的木人,敖丙多看哪样东西几眼,转眼他便买下。

 

长街的灯盏明如朝阳,映照得将军的眉目也沾染了暖意。

敖丙将新买的金项圈扣在雪奴颈上,看了看,“大了一点。”

“回去养养,大一些就刚好了。”哪吒问他,“要去河边看看吗?”

 

城河就在不远处,两畔缀点微灯,落得河间水波粼粼,月影摇乱。

河畔的人正往河中放灯。

 

敖丙看了须臾,牵起唇道,“凡间曾有红叶题诗的佳话,若我在纸灯上题字,也放于河中,夫君可能在下游寻到?”

他看向哪吒,听得字如石落。“能。只要你放,我就能找到。”

 

敖丙却含笑摇头。“我还是当面与夫君说吧。”

 

静默良久,他斟酌着开口:“我听说……天帝赐婚之前,是问过将军的意思的。”

敖丙认真道:“将军为何愿意娶我?”

 

灯火间的哪吒看着他,眸中如有静水深流。

良久,他开口。

“因为……”哪吒笑了笑,“我愿意。”

 

风息含冷,拂动鬓发。

敖丙很慢地眨眨眼,神色间有短暂的茫然。

 

……

 

最后他们还是放了一盏花灯。

纸荷灯随着摇动的水波,荡漾着灯火而去。

 

敖丙的指尖还残留着河水的冰凉。

那点冰凉顺着指骨,穿入经脉,攀升至肺腑,消去了一点灼热。

 

弦月正清清,灯火也不肯阑珊。

 

哪吒的侧脸被光影勾勒得锋利,如山叠折,又被这样宁好的水波映出几分柔和。

他转眸看来,红瞳间有无数粼光跌入。

 

“你呢。”他低声,“你怨过吗?”

 

敖丙一怔。

他张张口,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有不解,但不曾怨过。”

 

静默良久,哪吒忽道:“抱歉。”

 

长街石桥,高楼湖畔,摩肩接踵里千般声音合成一线,在一瞬间归于寂然。

垂落的发缕在风中交缠,哪吒的声音轻了几分,“我本也想让你有选择。”

 

……

 

回到天庭时,月才升空。

殿中烛火灭去,只余墙角一盏微弱的灯,照得满地琉璃砖泛出幽光。

 

敖丙躺在床的里侧,手指勾着帷帐,指节发紧。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那人躺在他身边,长臂揽住了他的腰,他便被带入熟悉又温热的怀抱里。

后背紧贴着的胸膛,甚至能感觉到骨肉中那颗跳动着的心。

 

敖丙整个人都被似莲般清淡的异香笼住了。

 

他的掌心松了又握,却听见身后人在他耳侧道:“我明日启程,去青荒除妖。”

气息落在耳垂边时带来的奇异他仍不能适应,但却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点空落。 

 

“要去很久吗?”敖丙在昏暗中偏头。

 

他看不见哪吒的神色,只能听到他说:“归期不定。我不在宫中,若是无聊,你便回东海去,或是请敖烈来。”

 

敖丙安静片刻,而后寻到腰间的手,轻轻扣住。

“夫君。”他没有回头,轻声道:“早点回家。”

 

身后人顿了顿,将掌心反过,与他十指相扣。

哪吒应他:“好。”

 

忘记是谁先开始的吻。

或许是哪吒,或许是敖丙。

 

殿中暖帐如春,敖丙微睁着眼,帐中珠晃成一片昏沉的光。

湿泞的指掌交扣,只觉如湖心随波摇动的小舟。

 

他在茫茫里仰头,咬了哪吒的肩。

 

……

 

哪吒走时很安静。

安静到敖丙没能醒来,只在昏倦中得了片刻清醒。

 

也就是那一刻,

他听见了铠甲碰撞出的冰冷声响,敲入耳中的同时,有很轻的吻落在额心。

 

——

 

哪吒一去几日,第四日时,园外传来一声喊。

“哥!”

 

敖丙正给花园里买来的陶偶上色,闻声看去,“小烈?”

敖烈将带来的吃食搁在桌上,“我听说将军出战了,怕你自己在家没趣,就找你玩来啦。”

 

敖丙看了他几眼,“是将军叫你来的吗?”

“那倒没有。”敖烈道:“他只说怕你在天界不如在家自在,请我偶尔有空就来陪陪你,他不说我也会来的,我没有他们那么忙。”

 

敖丙提笔的手顿了顿,看向敖烈,“你说……将军在想什么?”

敖烈神色迷茫,“什么在想什么?”

 

二人对视良久,敖烈忽然跳了起来。

“不是,哥你还没发现啊?”

敖丙也有点迷茫,“什么?”

 

敖烈斩钉截铁:“他心悦你啊!”

“……”

敖丙张张口,一下子哑了声。

 

“你居然一直没看出来吗?”敖烈的声音里充满奇异。“他那种性子,不是心爱怎么可能这样对你?”

 

“……可我们是夫妻啊,这不是应当的吗?”

敖丙半天才回话。

 

“那也只要给你将军夫人的体面就够了。哪里用得着种一园子你喜欢的琼玉花,又把宫殿翻新全换成琉璃砖……

说你闲话的人被他当众拎去演武场,打得整月出不了门。

打完人了他还有心思满天上地下地找新鲜东西给你解闷。”

 

“他问了我好多,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头都想空了。”敖烈摸了摸后脑,“我本来也以为你和他成婚后会无趣,但是后来就不这么想了。”

 

说着,敖烈看向敖丙,“现在全天界都知道他待你用情至深,万不肯让你受一分委屈……谁知你还没开窍。”

敖烈的语气很无奈。

 

他天生玲珑心,偏只迟钝情一窍。

 

敖丙的唇张了又张,脑海中有无数记忆翻滚而过,片片错落地对应上了敖烈的每一句话。

 

哪吒,喜欢他。

 

琼玉如雪,纷飞落怀。

敖丙看着袖上的琼玉花瓣,眼睫轻轻一颤。

 

那些朦胧和沉默,缱绻与克制,

竟是因情生,又因情止。

 

花瓣掠过画笔,染出一点朱红。

刹那檐下玉铃动,因风而曳。

 

敖烈见他半天无言,忍不住小心翼翼道:“那你呢?哥,你对他……可有情?”

敖丙垂下眼。

 

——

 

东海底一如既往地宁静。

龙王见敖丙回家来了很是高兴,只是见敖丙整日若有所思,心下奇怪,却也没有多问。

 

敖丙自小就有自己的成见。

龙王这样想着,便也放心地外出办事去了。

 

敖丙坐在白玉桌边,手里摆弄着泥偶。

外头传来一阵喧嚷,他微微蹙眉,“何事?”

 

侍女回来禀道:“是有名小将擅自上岸,意欲吃人,正要押入牢中。”

敖丙支颐阖目,似有些倦了,声音也轻慢。

“就地斩杀。”

 

侍女恭敬地退了出去。

片刻后,殿外便又归于宁静。

 

一旁的敖烈剥着葡萄,半点不觉有什么。

他这位堂兄是个好性子,好在肯给人一个痛快。

 

那侍女去而复返,神色带上些急切,“夫人!天界来人传信,将军负伤而归,正在宫中!”

 

敖丙手中的摆件险些坠地。

敖烈也睁大了眼,眨眼间一道白影掠过,敖丙已然无踪。

 

待他们匆匆赶回,甫一进门便闻见了浓重的血味。

只见哪吒躺在床上,身缠白巾,解下的铠甲上血渍都已干涸。

 

敖丙脚下一顿,浑身血液都凉透了。

“夫君?”

 

哪吒缓缓睁眼,面色是他从未见过的苍白。

“夫人。”

敖丙握住他的手,第一次发觉他的手也是会凉的。

他沉默片刻,只是点点头,“我在。”

 

哪吒的指尖点了点他的掌心。

“没事了。”他牵起点笑,唇色却很淡。“别担心。”

 

杨戬在一旁开口:“此次收伏的虎妖难缠,他遭了暗算。现下无碍,只是需得静养。”

敖丙偏头,轻一颔首,“多谢真君,大圣。”

孙悟空也是接到消息来的。

他左看右看,“药还没熬好?”

 

“我去看看。”敖丙起身,起身时广袖拂过哪吒的掌心,缎面微凉。

敖烈瞄着敖丙的神色,也跟着敖丙出去了。

 

“哥。”他大迈几步跟上那道清薄背影。“你也别太担心了,将军的职责在所难免,但他修为之强,旁人也轻易不能奈何他。”

 

他与这位堂哥年纪相仿,又是一起长大,自然对敖丙多几分了解。

他方才的模样,定是在想什么。

 

华服游过长廊,玉冠被明光映照得润亮。

环佩声琳琅中,敖丙抬起眼,望向庭中将落的青叶。

 

他闻见了隐约的药味,声音很轻。

“再有通天之能,他也是会受伤的。”

 

敖烈微微一愣。

 

……

二人亲取了熬好的药,走回殿门外,却听见里头传来交谈声。

是杨戬的声音。“你至于吗?虎妖道行是不浅,但想把你伤成这样,起码也得你自断五臂。”

“又如何?”那人语气徐徐,正是哪吒。“他心疼我。”

 

孙悟空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苦肉计......也未免太有用了。我看你夫人刚刚那样,怕是能不声不响一尾巴扫平老虎洞。”

他也曾在敖烈口中听过敖丙的事迹。

 

东海式微那些年,这位三太子便是这样一副温文如玉的做派,做的却尽是审内贼,斩反徒的活。

一日内亲斩千余海妖,血流成河,偏他白衣不染一点。

 

正是那一日,族中蠢蠢欲动的反念也被斩尽了。

自那后,东海龙族几无人敢上岸作乱。

 

君子皮相下,生的是一颗坚如冰玉的心。

做出为夫一怒,打平老虎洞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

 

哪吒笑了笑,道:“我夫人也是关心则乱。”

杨戬“啧”了一声,“我看你夫人对你未必无情,你何须使这些......”他似是有些一言难尽,“手段?”

接着是一声闷响,“你懂什么。”

 

“......行吧。”孙悟空道:“我们就不提这事了,敖烈也不知道内情,你就放心养伤吧。”

 

“天帝为让三界合融,问你可愿与东海三太子成婚,”杨戬慢悠悠地说:“你应下的时候,我还真当你是无所谓。”

“原是正中下怀。”

 

殿中安静片刻,才响起哪吒的声音。

“不是我就会是别人,只能是我。”

 

孙悟空啧啧称奇。

“大将军,铁树逢春,可真是一夜梨花开。”

他们笑语几句,有衣料摩挲的声音响起,他们似是动身准备出来。

 

敖烈一紧张,扒在门上的手用了力,砰地一声把门推了个彻底开。

一时十一目相对。

 

杨戬:“......”

孙悟空:“......”

二人看一眼门外的敖丙,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床上的哪吒。

哪吒:“......”

 

杨戬一拍脑袋,“今天还没遛狗。失陪失陪。”

孙悟空一拍掌,“巧了巧了。俺老孙还没遛马,师弟走走走,师兄带你遛遛。”

说罢二人拉着一脸无措的敖烈匆匆而去。

 

雪奴自长廊路过,瞥了一眼,又摆着尾巴走开了。

 

哪吒忽地闭上眼。“夫人,我好像有些头晕。”

敖丙缓缓踏进来,脚步轻而稳地走到床边。

敖丙的声音依旧温和,“夫君,那你为何捂着心口。”

 

哪吒的眼睫动了动,极轻地叹了口气,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歉意。

“抱歉,夫人,确是我有意为之。”

 

敖丙在床边坐下,取了湿帕子,却垂着眼没有动作。

良久,久到哪吒忍不住去牵他的手时,敖丙终于抬起头。

“你不必如此。”他声音有些沉闷。

 

哪吒握紧他微凉的手,点头,“不会了。我......”

下一瞬,有柔软的发丝蹭上他的下颌。

 

哪吒微怔。

敖丙的额头抵着他的肩,慢慢地说:“你不在的这些天,我想了很多。”

 

哪吒忽地觉得声音有些发涩。

“想了什么?”

 

敖丙仰起头。

他一直都容色清绝得动魄。

可眼下的模样却叫哪吒心底生不起一丝旖旎。

他眼中不知何时有一滴泪跌落,洇湿了睫。

 

霎时便有无数碎石剜肉,逼得那道刻意为之的伤口也开始后知后觉地作痛。

哪吒忍不住蹙眉。

 

敖丙的声音不重,但很坚定。

“我对你有情。我喜欢你。我心悦你。”

他眼中流光未涸,却轻轻弯起唇。

 

原以为是隔雾观花,

几夜春风破,方知雾中花是我。

 

哪吒张张唇,耳边嗡鸣一声又一声,他疑心自己没听清。“......什么?”

“将军。”敖丙道:“我已知我心。”

 

殿外长风第九回拂落琼玉。

 

哪吒终于有了动作。

以指作诀,指尖灵火似红莲,落在敖丙的心口。

红莲消尽时,哪吒望着他,无比郑重道:“定不相负。”

 

敖丙后知后觉地抚上心口。

心口处一片滚烫,灼得心如火烧。

 

是同心契。

 

——

 

哪吒的伤势在精心照料下好得很快。

两旬过去,那道伤疤终于开始脱痂。

心口前刻留的淡痕未褪尽,仿若有情人一片痴诚。

 

琼花飞去,风吹春思远。

敖丙在树下阖目养神。

 

不知不觉中,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亦是这样一个春天。

 

人间芳菲不尽,袅袅多情。

他春衫青佩,在桥头遗落一朵春棠。

 

桥上垂眼时,他望见了游街队伍中,那尊神威清肃的大将军。

 

人间立春,晴明之时。

春幡招摇而过,铃声清吟。

 

指尖春棠跌进春风,飘摇着落入神像怀中。

那一瞥匆促,如过眼惊鸿。

 

……

 

敖丙再睁眼时,眼前仍是琼玉满庭,絮絮似霜。

他回过头去。

 

长廊间的青年红袍迤逦,立在春光里微微一笑。

“夫人。”

  

  

  

—正文完—

  

【彩蛋为特供灵泉水碎片,不影响正文阅读,按需解锁哦,感谢支持。】

【番外这几天会掉落( ̀⌄ ́)】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出来,其实这篇的饼有一点宅……而且有段时间都在忙东海的事务更加不经常出门了。

写这篇的时候老感觉有个哪吒在我键盘上乱跳:好不容易有心仪对象了还是惊鸿一瞥的一见钟情,但他压根不出门怎么办啊。

本人:莫急,上线就送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绝世老婆一枚。

饼在情爱方面确实有点不开窍的天然呆,但还是非常真诚的小龙一条。

  

二编:这篇感情线其实还有一点,是哪吒视角,等码完当番外发出来吧我还在码……

  

三编:番外终于生了,链接直达:点绛唇(哪吒番外)


补药嬷我家1哇!

戬沉……戬沉……好萌的戬沉……我累苦累活读书攒零花钱……就是为了给我的CP约这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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鲩鱼大神

【藕饼】 哪吒失忆了,但乾坤圈记得一切

正文免费,彩蛋小剧场不影响剧情

Summary:封神之战中,敖丙牺牲,哪吒失控。封神后二人双双失忆,不记得前尘,可他们的武器却记得彼此爱人的气息....(前情见合集)



“你说,这海螺曾经是你的东西?”


哪吒目光如炬,锋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冰冷


华盖星君被他的眼神冻得一颤,下意识点了点头


“不可能”哪吒冷笑道,“送我礼物之人早已经死了,华盖星君以后还是休要这般信口雌黄了”


“莫要再痴心妄想”


狠话放完,中坛元帅脚踩风火轮,火流星一般瞬间消失在紫微垣中


华盖星君站在原地仰头望天,只觉得这位三坛海会大神的性情还真是阴晴不定,一会儿和缓一会儿暴躁,当真另龙...

正文免费,彩蛋小剧场不影响剧情

Summary:封神之战中,敖丙牺牲,哪吒失控。封神后二人双双失忆,不记得前尘,可他们的武器却记得彼此爱人的气息....(前情见合集)



“你说,这海螺曾经是你的东西?”


哪吒目光如炬,锋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冰冷


华盖星君被他的眼神冻得一颤,下意识点了点头


“不可能”哪吒冷笑道,“送我礼物之人早已经死了,华盖星君以后还是休要这般信口雌黄了”


“莫要再痴心妄想”


狠话放完,中坛元帅脚踩风火轮,火流星一般瞬间消失在紫微垣中


华盖星君站在原地仰头望天,只觉得这位三坛海会大神的性情还真是阴晴不定,一会儿和缓一会儿暴躁,当真另龙困扰


......


兵马司


今日的中坛元帅很不对劲,练兵时都有些心不在焉,天兵天将一刻不停操练了几个时辰都没得到主将的休息命令,只能一个个咬牙坚持着,不时用眼神偷偷瞥向一旁的二郎真君,面露求饶之色


二郎显圣真君接收到了下属的目光,手掌下压,打了个停止修顿的手势,终于将天兵们从无休止的训练中解救了出来


“师弟,怎么了这是,今日心情不佳?”


杨戬大马金刀坐在哪吒旁边,俨然一副贴心大哥的模样


“我没事”哪吒说道


他只是觉得最近自己身上发生的许多事都透着股怪异,从混天绫的异常逃离开始,似乎每件不受自己掌控的事端都与那位华盖星君隐隐有着关联


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异样情绪,让中坛元帅久违地感到一丝不安,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等他回话的功夫,杨戬手里已经变出一只小铜球往远处扔去,哮天犬汪的一声立马朝飞速绕场旋转的铜球扑了上去,一神一犬玩得不亦乐乎


哮天如此忠心护主,想必杨戬对驯服本命法器的经验应该十分丰富吧....


中坛元帅看着没心没肺逗弄小狗的二郎显圣真君,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我的本命法器最近全都有些不听使唤,好似除了我之外它们还被另一个人严重影响着”


哪吒闷闷道


中坛元帅心烦意乱地摩挲着腕上的乾坤圈,这金环是他唯一没有出现异动的本命法宝了


二郎真君闻言,立马表示那很严重了,这种情况定是杂质侵扰器灵,得专门给法器驱邪


接着他又问,是谁那么神通广大,能把三坛海会大神的本命法宝都给污染了


哪吒答:“敖丙”


杨戬顿时沉默了


半晌后,二郎真君抬起头,吐出了四个字:“哦,那正常”


“什么意思?”哪吒挑眉,听出了杨戬的话中有话


杨戬噎了一下,有些不敢说出实情。当初那颗小灵珠自刎后,哪吒就疯魔的不成样子,最后还是天帝求着自己和猴子一起镇压,才勉强把哪吒绑回了天庭封住记忆


当年哪吒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大了,杨戬实在是怕哪吒恢复记忆后又发疯


“呃......我的意思是,你的本命法器可能是馋人家美色?毕竟华盖星君确实漂亮的独一份....”杨戬开始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他越是胡扯,哪吒就越是觉得不对劲


“今日不舒服,请假”中坛元帅撂下这句话后,转身就出了兵马司,径直向往生池飞去


天庭的往生池可以窥探众生万物的过往前尘,算得上仙界禁地,一般的小仙自是没有资格进入其中


但哪吒身为天尊,地位尊崇,自是没有受到守卫的拦截


中坛元帅低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水面,只见池子表面被水雾笼罩,水面上连自己的倒影也没有,只剩一片模糊


果然还是老样子,哪吒冷笑一声


这千年来,中坛元帅并不是没来过此地,他一直被噩梦困扰,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重要之人的长相,因此想通过往生池找寻自己的曾经.......


可每次来看到的都是相同的结果,他的前尘一片空白,根本窥探不得


这次哪吒却并不打算看自己的前尘,他准备另辟蹊径,观看敖丙封神前的前尘过往


该说不说,当时元始天尊特意给哪吒下了禁制,让他无法窥探自身前尘,却没有给敖丙也下同样的禁制——毕竟华盖星君只封了个小小神职,地位卑微,连进往生池的资格都没有,自然不必担心


谁也没想到,哪吒竟然会在毫无记忆的情境下去窥探敖丙的前尘


池面上的水雾渐渐散去,整个池子表面如同一个巨大的光滑圆镜,显现出无比清晰的画面


哪吒瞳孔震颤,眼看着敖丙前世的经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从灵珠诞生、海底炼狱、海边踢毽子、共抗天雷、到联手击破天元鼎、互诉衷肠,再到封神之战被困杀阵,敖丙自刎献祭灵珠


几乎每一幕重要时刻都有自己的身影出现


看到敖丙视角中自刎的场景时,中坛元帅赤红色的瞳孔竟瞬间被染成一片漆黑,刚刚还风平浪静的天象突然变得乌云密布,阵阵天雷如同银蛇般撕裂漆黑的天空


哪吒周身的红黑色煞气不断地胀大、扩散,直到连天地都染成了不详的暗色


就在中坛元帅即将入魔之时,腕上的乾坤圈开始疯狂震颤


当初灵珠自愿成为魔丸的束缚后,哪吒再没发过疯,因此偶尔会将乾坤圈当成项圈手镯佩戴在敖丙的腕上。在哪吒的法器之中,乾坤圈与灵珠待得时间最长,沾染的气息秉性也更像敖丙


此时它肖似龙吟的清脆铮鸣声终于把哪吒岌岌可危的神智拉扯回来一丝,想到敖丙如今还在天庭,中坛元帅立刻屏气净心,生生将魔气压了回去,瞳孔也恢复了往日的暗红色


哪吒抬眼,一滴透明的水迹从眼角掉落


他全都,想起来了


(彩蛋是混天绫火尖枪风火轮一起聚众吐槽吒儿的小剧场,主人不开窍,它们也很绝望啊!)



干-干果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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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月.

【藕饼】解咒(上)

病弱饼

*满足个人xp之作,病弱很多,全文免费无彩蛋,大家看得开心。

  
  风云变幻,重见天明。

  自无量仙翁与三龙王合谋烧毁陈塘关已有一段时日,战后哪吒留守陈塘关,与李靖完成重建陈塘关的工作,敖丙原跟着哪吒一起来了陈塘关——可终是那场战斗损耗他太多,连轴转了几天敖丙也实在撑不太住,现下他的脸色任谁看都得皱眉,苍白得吓人。见修复工作快收尾,哪吒连忙哄着他回龙宫休息几天,这里一切有他在,等敖丙休养好了再邀请他来。


--东海龙宫深处,敖丙倚在珊瑚雕琢的栏杆上,望着远处游弋的鱼群出神。心口蓦地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病弱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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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变幻,重见天明。

  自无量仙翁与三龙王合谋烧毁陈塘关已有一段时日,战后哪吒留守陈塘关,与李靖完成重建陈塘关的工作,敖丙原跟着哪吒一起来了陈塘关——可终是那场战斗损耗他太多,连轴转了几天敖丙也实在撑不太住,现下他的脸色任谁看都得皱眉,苍白得吓人。见修复工作快收尾,哪吒连忙哄着他回龙宫休息几天,这里一切有他在,等敖丙休养好了再邀请他来。


--东海龙宫深处,敖丙倚在珊瑚雕琢的栏杆上,望着远处游弋的鱼群出神。心口蓦地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难以忍受的痛自心口处炸裂,在全身游走,敖丙压抑下喉间的血腥味,呛咳两声,快步向冷泉走去。


  距离与无量仙翁那一战已经过去半月有余,可他布下的穿心咒的伤势却始终没有痊愈。每次发作时,都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在心脏上穿刺,痛得他几乎站立不稳,只能任由冷汗浸透雪蓝色的衣裳,时而咳出星星点点的血迹。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心理状态似乎也不太好,每到晚上就有噩梦袭来,被梦魇缠绕住的人惊悸着醒来,久久喘不上一口气。


  将整个身体没入冷泉泉水中,敖丙方觉得心口处的疼痛缓和了一点,他晃了晃头,太阳穴不安分的跳起,胃里也似有刀扎,一顿一顿的痛。不知怎的,他发现自己近来身体越来越差,原还想能在陈塘关瞒住哪吒,现下却是每日都得疼上几次,敖丙将龙宫的冷泉水视作疗愈神药,一发病就来这里泡着,可冷泉水极寒,每次泡完他身体也冻的快僵住。


  “不能让哪吒知道……”敖丙冷得直打哆嗦,缓得差不多,他拢好衣衫,轻身跃出水中。


  "敖丙!”清亮的少年声音从身后传来,敖丙按耐住身体的不适,转身时已经换上了惯常的温和笑容。


  哪吒踩着风火轮落在栏杆上,火尖枪在身后划出一道耀眼的红光。他歪着头打量敖丙:"敖丙,怎的又泡上冷泉了,我来这龙宫两次都碰见你泡完出来,这水不冷么?你能受得住?”说着凑近敖丙,指腹轻轻摩挲着敖丙的脸颊。


"那日在天元鼎里……对,被三昧真火烧迷糊了,所以想着泡冷泉凉快凉快,这点水温对我们龙族根本不影响。"敖丙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衣袖,一开口嗓子的沙哑却吓了自己一跳,一句话以极快的速度讲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颤,手却悄无声息地按上了心口。


哪吒狐疑地凑近,一把抓住敖丙的手腕,“真的只是这样?敖丙,别骗我。"


敖丙刚要开口,一阵剧痛突然袭来,他眼前一黑,强迫自己站直不让身体向前倾倒,他虚弱开口:“不骗你,真的只是累着了,你放心。是不是陈塘关收尾完成了?”


  "是,所以我来邀你去陈塘关玩"哪吒忽然靠近,嘴唇对着敖丙的耳朵缓缓张合,热气呼进敖丙的耳内,弄得人心痒。“你干嘛哪吒……”敖丙哭笑不得的想推开哪吒,心口却突然炸开疼痛,痛意直达颅中,敖丙没忍住叫喊出来,耳中嗡鸣一片,恍惚间似是听到有人在唤他,他想回答却发现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


  哪吒本想逗逗他,闹腾间瞥见敖丙的脸色苍白如纸,人也像站不稳似的要往下跌,额头上布满冷汗,手心一片冰凉。哪吒吓坏了,愣神片刻,连忙捞起快站不住的敖丙,施力让他能靠着自己。在耳边小声呼唤着敖丙的名字,发现敖丙已脱力半晕了过去,根本没法回话。


  焦急涌上心头,看着昏迷的敖丙,哪吒心道不好。召出风火轮便往陈塘关赶。


  在路上,哪吒感受到怀里的人不安分地动了动,敖丙睫毛微颤,挣扎着想要醒来。哪吒赶忙调动火气加热了自己的手掌,抚上敖丙心口,“我在呢,敖丙,是不是这疼?我给你揉揉好不好。”


  "我没事......"敖丙半睁开眼,勉强挤出一句话,热气在他体内无章法地冲撞,敖丙只觉得心脏快要痉挛,他想抓住哪吒的手,让他松开,却感觉喉咙涌上一阵腥甜,更加剧烈地挣动了起来,此时想要推开哪吒,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了?敖丙,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陈塘关了,我让我师傅给你治病,你别怕。”哪吒的声音染上了几不可察的哭腔。 


  敖丙实在忍不住了,一口金血喷涌而出,溅在哪吒火红的衣襟上,耀眼的金与火色的红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刺眼。敖丙只觉意识开始模糊,耳边传来哪吒焦急的呼喊,却越来越远......随后彻底痛昏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寝宫中。床边坐着敖光和哥哥们,敖丙惊喜地坐起:“父王……哥哥?你们怎么回来了”他伸出手想触摸哥哥们的身体,却扑了个空,原来只是幻影。时空倒转至陈塘关被毁那天,敖丙看见申公豹毅然决然地向空中飞去,要与三龙王一绝死战,敖丙心痛难以复加,只能对着申公豹离去的背影喊:“师父!别去……危险啊”很快申公豹的背影也化为泡沫,时间再次流转至哪吒与敖光战斗,此时的哪吒以为是敖光杀了自己父母,下了死手想杀死敖光,眼见敬爱的父王被打入天元鼎,敖丙冲上去想救,却发现一切又消散在云际。


  敖丙崩溃了,哥哥们的死,师父的牺牲,父王的不敌,一幕幕在他眼前闪现,敖丙想说有什么就冲着他来吧,这不是他们的错,为何偏偏将惩罚降于他们身上,他愿意以自己的性命作抵,换得故人归来。


--哪吒眉头紧锁,头发高耸立起,难掩身上魔气,他紧紧握住敖丙的手为他取暖,看见自己心爱的人躺在那里,魇在梦中又醒不过来,更加心慌,看向身边正在为敖丙诊脉的太乙,颤声道:“师父,求你救救敖丙,他这是怎么了,我……我不能失去他。”泪水无声无息地划过脸庞,哪吒竟然哭了。


  太乙真人叹了口气:"那日在天元鼎内,小师侄强行破开穿心咒,可只解了表面之咒,内里的穿心针无法治愈,已经深入心脉,又加上他是龙族体寒,与三昧真火一冲撞,身体才会垮掉,若是再晚些发现,恐怕......"


"恐怕什么?"哪吒打断道,“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太乙真人欲言又止。


"那,可有解开之法?"哪吒追问。


"穿心咒已经与心脉相连,若要彻底清除,需以金针刺穴,将咒力一点点逼出。这个过程......"太乙真人看向敖丙,"会非常痛苦。"


  敖丙做着噩梦,心神难定,身体不受控地痉挛起来,眉头紧蹙,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沾湿了枕头和里衣。


哪吒抱紧了人扶他坐起,敖丙的头无力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哪吒握紧了拳头:"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太乙真人摇头:"这是唯一的办法。而且必须尽快开始,拖得越久,咒力侵蚀得越深。"


  “哪吒,我能接受,这点痛不算什么……”敖丙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使力睁开眼,虚弱地开了口。  

怪生音
二刷完电影摸了图,开头的那一段...

二刷完电影摸了图,开头的那一段真的好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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