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想起账号的更新，土下座。 下篇为1.2w字

【宿虎】穿行（上） 

——

宿傩可以确定自己僵住了。这样的事情很不该发生，但即使是不把任何蝼蚁放在眼中的他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基本都是因为名为虎杖悠仁的这个人。

对待小鬼没有扭捏的必要，他也从不会欲说还休口是心非。

可这个答案是“不”。

 

 

虎杖仍在默不作声的凝视着他，似乎很专心的在等这句话的回答。有那么一秒，仅仅是一秒，宿傩甚至怀疑他已经全部记起，这是他故意的等待自己回答然后放声嘲笑。

……可是虎杖悠仁不会，他从不会露出伪装的一面，即使是面对他所憎恶的存在。

 

宿傩的思绪滑过了漫长的距离，虎杖悠仁没有等到这一句答案。宿傩放开了手。

 

 

 

虎杖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没有因为宿傩突然的沉默表达不满。过了一会他率先开口，

“要深入关系的话，我们最好从头开始？”

 

宿傩用一种“什么东西”的眼神看向他。

 

虎杖表现出了耐心，“从头开始。” 他身体向后和宿傩撤开一点距离，开始组织语言，

“从初见到现在经过这么久，可我对你依然完全不了解。你知道的，人与人之间不会一开始就建立在……”虎杖觉得舌头微微打结，“……那种事上。多一些时间也许可以让我搞明白。”

 

自己要搞明白什么呢？

念头模糊闪过，尽管他全然不了解两面宿傩，但这个男人想要的，一定不仅仅是单纯的“自己”，不知为何有这样的直觉。

 

宿傩的出现仿佛一场解谜游戏，他与自己接近着却又隔绝着距离，看似直白却又隐藏了许多秘密。虽然这游戏像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但自己无法自控的对它燃起了兴趣。

 

这个夜晚跟随宿傩回来真的是正确的吗？没能了解任何关于他的信息，却陷入了更强烈的巨大好奇。

 

他们的相处碰撞不断，仿佛不折断一个誓不罢休，但若想了解这个男人，和平相处大概会是更好的道路，虽然他对此并不抱任何指望。宿傩随性的在他意料之外，完全无法预测，不如索性自己去选择吧。

 

 

 

……

还真是全新的走向。

最后一个世界的小鬼的要求，是“了解”和“开始”。

 

宿傩看着小鬼天真而一无所知的神情，忍不住从心底发出嗤笑。

 

已经走过多远的距离了呢？这些世界仿佛约好一般，唯独没有他的存在。他的闯入会带来世界的崩坏湮灭，不论每一次如何去做。

他的目的也的确仅仅如此。

 

虎杖悠仁会做很多他未曾预料的事，穿行的世界越多，越会发觉小鬼对他所隐瞒的份量有多少。

那个小鬼明明不擅隐瞒，又天真过头，可唯独对他会拼尽全力般隐藏心声。

 

两面宿傩并不会对无关小事也秉持耐性，他强大而又懂得人心，任何要掌控的从没有自手中滑走过。这个小鬼他掌控不了，也不是什么值得困扰的问题，他的大业完全不会因为一个小鬼而打乱。

 

本来应该是如此的。

 

 

 

虎杖悠仁凝视着他，浑然无知的小鬼正身处最后的意识里，即使面对着自己眼神依然明亮且轻快。

 

小鬼的眼神总要染上纠结和痛苦，希望和破灭，解脱和不舍，那是自己喜欢并乐在其中的情绪。但无数世界之中，他也同样看到太多小鬼无忧无虑的模样，那是没有自己存在时的虎杖悠仁。

是面前的虎杖悠仁。若是没有与自己相遇，这些都会是他本来的模样。

 

……仅仅是“幻影”罢了。这些名为“虎杖悠仁”的存在无足轻重，他对此既无仁慈也无半点留恋。

 

面前的小鬼仍在仰头望他，注视过来的神色仿佛映照着幽暗领域他们的初见。

仅仅是些微的，不足万分之一的相似。

……

他好像没什么其他可回答的。于是两面宿傩看着望向他的眼神，说到：“好。”

 

 

 

哇，同意了。虎杖有些呆住的看着他。

 

“你自己提议的，在发个什么呆。”宿傩有些不满的捏扯他的嘴角，而后低头靠近，

“既然从头开始，那我就不客气了。”

 

诶？

 

虎杖还没来得及给出反应，宿傩就顺着二人的姿势继续亲吻上来。这跟刚才的区别好像就是不那么强势暴力了，他被热烈的亲密氛围搞得头昏脑胀，被宿傩心中轻笑小鬼果然就是小鬼。

 

虎杖的抵抗很微弱，在自己提出“和平解决”后，宿傩的行为似乎也不能再以强迫为理由让自己顺理成章的反抗。可是……是不是哪里不对，这个从头开始不是这种事情的从头开始啊！

 

虎杖的脸非常迅速的红起来，夹杂着窒息感的脑海一片凌乱。

 

“唔……我……”

他紧抓着宿傩的肩膀，试图在亲吻的间隙里说些什么。

 

宿傩清楚虎杖想说的话，但这样欺负他不论何时都很有乐趣。

想要跟自己这样的存在谈论“开始”，那确实要付出很多代价。虽然，虎杖悠仁早就已经全部支付给他了，而且还多出很多。

……

这次就不为难他好了，下不为例。

 

“怎么，不要继续吗？”

两人唇角贴近着，他的声音低低从虎杖耳边滑过。

 

“发展应该……没有这么快吧……” 虎杖好不容易拯救了一下缺氧的大脑，试图组织语言。

 

宿傩看着他，“那该怎样？”

 

“从头开始的……去交往…… 约会，了解彼此，然后再……确认心意？”

啊，我说这句话的对象，是男人呢。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自己的取向就能一再退让到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默默告别了一下自己的理想型，虎杖半是无奈的心中叹气。

 

宿傩有一点想笑出声。所有步骤都做过了，却要陪小鬼玩从零开始的游戏。

 

陪小鬼角色扮演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虽然这次依然是“崭新”的。

虎杖悠仁每一次都会做不同的选择，仿佛对抗命运一般，仿佛要弥补缺失的命运一般。

他缺失的那一切是因为遇到了自己，而这些虚假的碎片，最终都会拼合成虎杖悠仁的记忆。

 

 

“可以”，他最终这样回答，而后语气懒散的接上，“那么既然是交往，首先你要保持和那些男人的距离，比如伏黑惠，五条悟，还有……” 啊，不论交集过多少次，蝼蚁的名字他依然记不住。

 

喂喂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而且为什么点名的都是男性啊！作为男人自己和那些人接触最多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要是跟女孩子接触过近才是问题很大！

不过他果然是跟踪狂吗，连自己跟谁亲近都一清二楚。虎杖又怀疑了一瞬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决定。

 

还有，他居然就这样轻易的答应了吗？

 

但内心的一切汹涌波涛他都说不出，面对着宿傩依然贴近着的威压只能静静点头，“我知道了。”

 

 

无论如何……是和平解决的夜晚。走出门口的时候虎杖感受到了由衷的轻松，虽然谜团更多了，但宿傩出乎意料的通情达理（这个词的标准在心里已经降低许多）让事情得到了一个良好发展。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衣服改天会还给你。”

 

宿傩没有说话，双手插兜立于门侧看着虎杖悠仁离去。

 

他能够感觉到小鬼意识分离出去的分量，这确实是最后了。落幕的前奏即使稍微冗长，那也不过为了最终演奏能足够精彩，所以他有耐心。

 

 

 

——

 

「小鬼逃走的地方是决战的终点。

那是跨越无比漫长的，背负着太多痛苦、期冀的他终于抵达之处，可是虎杖悠仁却未如他人期待般的胜利或死去。

那里宽阔，寂寥，除却他们没有第三人在。不是小鬼所期待的众人簇拥下的死亡，但小鬼执拗的选择了那里。

 

宿傩对于终结之地毫无在意，对于终结本身也是如此。他的沉睡苏醒历经百年千年，遇到小鬼不过短暂两年，短暂的甚至本应并无痕迹。

未曾预期的命运让容器出现，锁链一般将他们束缚于天平两端，小鬼的重量是如此微不足道，他兴味渐加的看着虎杖悠仁成长至今成就的力量，看小鬼拼命的往天平增加筹码，试图倾斜战胜他。

 

虎杖悠仁拥有引燃终点的资格。憎恨着却不曾畏惧，痛苦着却不曾软弱，宿傩向来认同挑战者的勇气，尤其是这样一步步挣扎着逼近自己，即使遍体鳞伤血肉模糊依然执着的不肯低头的存在。」

 

——

 

 

 

 

“所以你跟那个男人交往了？”

要点多的无可吐槽，伏黑惠干脆放弃了。“话说他跟你究竟是有多像？”

 

“差不多……一模一样吧，除了身高。”

 

“不会真是孪生哥哥吧？”

 

“他有表达过不是……”虎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点上应该还是可以相信的。”

 

“确实有一种理论，说人会喜欢上跟自己十分相似的存在。虽然你们这也相似过头了。”

 

“诶，伏黑你懂的好多，还有这种科学上的道理啊。”虎杖思考了一下，“不过似乎不全是因为这样……我自己也搞不明白。总觉得莫名很熟悉，无法轻易拒绝他，而且很容易因为他说的话感到动摇。”

 

“所以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他也没有开口说喜欢我，我们只是顺其自然的先交往一段看看。”

 

到底在搞什么。伏黑手中的水瓶捏出了咔嚓一声声响。

 

这样就能接近虎杖还真是很有一套，没有表白就能追到他这位很多人想接近却望而却步的死党，估计那些人知道会想排队自杀。还有五条前辈会怎么想？不如干脆告诉他，让他把那个男人解决了吧。

 

慢悠悠的阴暗发散了一会，伏黑选择保持冷静。虎杖看似平易阳光，骨子里实则也透着一般人无法靠近的疯狂。这么想来也许那个男人确实接近了要领。

 

虽然也十分好奇，不过伏黑本能觉得接近他们的关系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最终他叹口气，拍了拍虎杖的肩膀，“多保重。”而后还是无法放心的补充了一句，“真的没问题吗？”

 

“不要担心啦，伏黑。”虎杖笑的毫无阴霾，“没关系的。虽然是个各种意义上都搞不懂的男人，但不知怎么的可以确定，他……并不是在欺骗我什么。”

 

 

 

 

 

这个世界仿佛是慢速的时光。没有诅咒的存在，没有生死的威胁，如此平淡而无趣。可他却仍在任由它存续。

 

宿傩无聊的站在那里，听着小鬼做出许多提议，在形象限度内克制着不打哈欠。

 

“所以，缆车好吗？有一个地方很想让你看看！”

 

还真是认真啊。他几乎没有听进去虎杖在说什么，倒是想看小鬼醒来后回忆起这段记忆会是怎样的反应，这么兴致勃勃提出约会建议的他，一定会让醒来之后的他懊恼很久。

“好啊，那就去吧。”他回答。

 

他们没有在东京的高处乘坐缆车，反而到了仙台，这确实让宿傩感受到了惊讶。无数的记忆中，他从未同虎杖悠仁踏足过这里。即便是真实世界之中，宿傩也仅仅踏足过仙台两次。

第一次便是自己在这世间千年后的苏醒，以血肉之躯感受到世界却困于小鬼体内的不愉快的开始。

 

 

“我在仙台长大。”虎杖慢悠悠的当着双腿，看着下空说到。缆车的轨道是很长一段距离，能望到遥远的山川景色与城市街区。

 

宿傩看着高空中被风带起的衣领下小鬼的脖颈，有些心不在焉。

 

“仙台是很好的地方，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爷爷去世后我转学到东京，不知怎么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虎杖停顿了一刻转头看向他，“宿傩是在哪里长大的呢，也偶尔说说你的事吧？”

 

宿傩嘴角挑起，没有回答什么。他抓住虎杖搭在扶手边缘的手将他按在椅背，两人因他的靠近动作重心突然倾斜，一起撞到缆车边缘。

虎杖惊了一下另一只手抓住宿傩，身体堪堪固定住。

“很危险啊！”

 

宿傩仍旧按着他，“别乱动。”

 

他的身体困在宿傩和缆车靠背之间，被贴近紧靠着，没有什么活动的空间。虽然身处边缘，却也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恐惧感。

虎杖忍不住对他的行动些微抱怨，“真是…… 除了五条前辈，还没人像你这样。”

 

宿傩微妙的皱了皱眉头。“为什么要说五条悟？”

 

“因为他也常做很多任性的—— 呜啊，为什么咬我！”

 

宿傩有些不解气的垂下头又舔过刚刚咬下的齿痕。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咬在更为明显的地方，给“五条前辈”示一下威。

下一秒就觉得想对这里人示威的自己真是幼稚。遇见虎杖悠仁后的时光里，自己也会时而不太正常。

 

 

虎杖不知道宿傩突然的举动是因为什么，而宿傩好像并没想要放开。高空中挣扎不是一个好的举措，于是虎杖只好静止不动，开口的声音因为两人胸膛紧贴着稍稍有些沉闷，

“为什么要抱着我啊？缆车有趣的可在于下面的风景。”

 

宿傩轻松的另一手勾着扶手，两人气息交缠在一起，

“我对这些毫无兴趣。关于我自己，也没什么好谈的。”

 

虎杖感受到一丝挫败，“那为什么我提出的约会，你全部都答应我？”

“显而易见，不是吗？”他听着小鬼的语气，居然认真的在为此困扰，于是回答了一句。

 

“我也想多了解你一点啊。很不公平不是吗？你好像对于我什么都知道，但我对你却一丁点都搞不明白。”

 

……

这样的抱怨，也不是第一次。但从未从真实的小鬼口中说出过。

 

他们之间的天平一直是倾斜的。他有无限的时间，野望，经历， 可以一直注视一个人，而小鬼的生命无比短暂，除却生死，没有再单独分给他的余地。

 

风从沉默的两人间吹拂而过，虎杖感受着宿傩的重量一半倚靠在身上，他无法看到肩侧宿傩的神情，只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平缓均匀的从颈间滑过，气氛安静的凝滞，他甚至怀疑宿傩要睡着了。

……安宁的时光倒也不坏。虽然宿傩依然什么都不对他说起，但这样在广阔清朗的高空纯粹的相互倚靠，总觉得是难以企及的时光，仿佛带着某种值得珍惜的奢侈一般。

 

“啊，能看到了，是那里呢！”虎杖的身体动了一下，眼神亮起来，他指向缆车所滑过的下方，那是此行想带宿傩来看的目的之地。

“那边是一个荒野，即使在仙台也是人迹不多的地方。”虎杖推动宿傩的肩膀，试图让他抬头看。

 

“还小的时候我常去那里，假装叫做“探险”，虽然其实是个完全没有危险的地方啦。那里一直很安静，而且宽阔，即使爷爷去了也有时找不到我。我曾经在那里睡过整天的时间，记得那里流动的云彩，树木的气息，望见的星星。有时不知为什么就会想，如果最后安眠的地方能在那里，一定会平静且安心吧。”

虎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虽然小小年纪会想到死亡有点奇怪，长大以后就没有过类似的想法了，也没有再去过那里，但是我一直喜欢那个地方。”

 

“啊啊，是吗。”他依旧抵着虎杖的肩膀，没有抬头，只随意的回应道。

 

小鬼从没有说起过。

 

宿傩不需要转头去看也清晰的知道他在指向哪里，在这座缆车还没有滑动之前便知道了。他仅有两次来到过这座名为仙台的小鬼的出生之地，最后一次所到的便是那里。

 

原来如此，所以那里才是他们二人最终的决战之地，不会殃及人类又被小鬼所爱的安眠之所。

 

连死亡之处都已选好的小鬼，竟然会主动逃开。

 

他从没有低估过虎杖悠仁赴死的决意。他知道小鬼终点的逃避无关死亡，可却在逃避死亡。

 

缆车上视线所能及的终结之地，正是小鬼逃走的地方。可在无数世界之后，在最后的世界里，他把自己主动带至了这里。

 

“为什么想给我看？” 他慢悠悠在小鬼肩侧开口。

 

 

 

虎杖应声愣住，他只是想让宿傩知道那里之于自己的意义，可是，为什么呢？

这依然是无从得知的情感，包含着无法忆起的记忆。有那么一瞬好像有什么闪念而过，让他就要知晓了。

 

……他也有想要倾诉的话，也有不曾传达的心意。

那些话语会伴随着自己的沉默直至死亡。

他们之间一直是倾斜的。两面宿傩能注视到所有的他，可他却只能被动的承受着，接受着，迷茫着，一旦试图走近，便会被毫不留情的阻隔在外。

明明在他内心的领域里，却无法接触他的心。

 

而自己所想隐藏的那些，又瞒住了吗？

 

他想对面前的人说“不够”，想对他说，憎恶、仇恨、纠缠、爱意，他所得到的都还没有偿还回去，远远不够。可是……

仅以自我为中心的人生是不行的，他背负了太多歉疚，期冀，信念，无法因一个人而任性。

 

没错，不能如此任性。最后的终结之地早就决定好了。

 

所以，为什么想告诉他？……为什么在逃避？

 

“呜——”

虎杖发出低微的呻吟，有些痛苦似的抵住额头。

 

 

 

宿傩依然维持着他的怀抱。小鬼的动摇清晰的表现在肢体上，这不是一个陌生的画面，他看到过无数，无数次了。

 

他深知如何不放过机会的去做，记忆的裂隙是世界崩塌的前兆，只需在此轻轻推动，最后的虚假世界也将就此终结。

那么——

「我们又回到这个终点了，是你所逃走的地方。……还是不愿醒来吗？」

内心让他如此去说。

……

“我已经看到了，回去吧。” 他最终位于缆车上如此开口。

 

 

 

 

——

 

「本应落幕的终点在达到高潮前戛然而止。

 

宿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小鬼突然睁大双眼，神色狂乱的抵住额头。术式爆发的力量几乎肉眼可见，那些力量没有攻击宿傩，而是骤然膨胀扩散。

那是宿傩见过却并不了解的，小鬼体内改写他人的记忆术式。

 

虎杖悠仁看上去痛苦万分，他的情绪伴随着力量正在倾泻而出濒临溃散。那不是小鬼自身的力量，可却偏在此刻暴走失控。

为什么会发生在战斗的终点？

 

力量围绕在伤痕累累的小鬼周身，即使他想靠近都并不轻易。

“清醒一点，小鬼。”

宿傩阻隔着列列风压向他走近。

 

明明离两人的终点只差一步了。

他可以就这样杀了他，失控的小鬼不具备任何战斗的能力，但这样无趣的结尾会侮辱迄今为止所有的期待，宿傩厌倦无趣。

虎杖悠仁对他的话语没有反应，眼瞳的光芒甚至也正逐渐消失。他在这场战斗的尾声，在还未分出真正胜负的时刻，失去了意识。

 

力量所发散之处遍及了无比广阔的领域。“绝不伤害他人”仿佛虎杖悠仁自我束缚一般的誓约，使得此刻失控的力量并未改写他人记忆。但这份强行的束缚造成了反噬，使得小鬼自身意识如碎屑一般破碎分裂，与无数人交缠联结，全部融合为了不同的世界。

 

分离的意识最终都会回归本体，如果不加干涉，虎杖悠仁会在每一个世界度过一生然后醒来。他终会苏醒，可度过无数世界的终点回归，小鬼本身的意识会被消磨殆尽吧。数不清的虚假记忆会扰乱他的意识，成为无法分辨的混沌。

……

这也不过是推测罢了。虎杖悠仁也许意志足够强大，能在无数世界的终点仍旧保持自我。但是度过无数平等的一生再醒来，他又如何分辨哪一个才是“自我”？

 

 

二人交缠的终点就以如此荒诞的方式突然到来，是小鬼的自取灭亡。

宿傩不知道虎杖悠仁失控的理由，明明曾被逼近绝境无数次，遍体鳞伤鲜血淋漓，都不曾畏惧死亡，小鬼珍视所有要守护之物，不曾犹豫的前行至今，可却在这最后的终点兀自逃离。

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才能动摇小鬼前行至今的意志？

宿傩知道小鬼竭力的对他隐瞒真心，他无法看透这个答案。

……

无法不萌生好奇想去看看。

 

 

宿傩漠然看向周身，尽是二人战斗后毁坏殆尽的狼藉痕迹。其外是山川荒野，再之外是无知无觉仍在安稳生活的人类。

他可以杀了记忆术式遍及的所有人，可那并不会让小鬼苏醒。那些意识已经破碎，困住小鬼的是他脑海中与他人交缠一体的“记忆”，能决定是否抽离的只有虎杖悠仁自己。

啊，一场唤醒小鬼的游戏。

 

生得领域是他们的联系，在自己的内心之中他能与虎杖悠仁彼此对话。这也是唯一能干涉小鬼精神意识的方式。

 

那些世界之于他无半点意义。分裂于他人意识里的碎片，不过是映照着虎杖悠仁表象的虚假倒影。

对于两面宿傩来说，能称之为虎杖悠仁的存在只有一个。

是让他灵魂苏醒，与他憎恨纠缠，却于最后彼此终结前溃散逃离的虎杖悠仁。

是他灵魂交缠的对象，镌刻着很多感情和记忆的存在。」

 

——

 

 

 

宿傩少见的陷入了好似出神的沉默。

 

“怎么了吗？”虎杖看着他的侧脸。宿傩神情平淡寂静，眼中没什么情绪的注视着不知道远方的哪里。

 

宿傩的眼神随问话转回，没什么情绪的开口回答，

“没事了？”

 

“诶？我怎么了吗？”

 

缆车上动摇过的意识不见了。一种近似保护的机制让虎杖悠仁再度失去了几乎想起的记忆。

 

“没什么。”

 

“你果然不喜欢缆车吗？是我太过理所当然了——”

 

“不会。”宿傩截断他的话语，眼里并没有虚假的敷衍。“还要回学校？一起吧。”

 

“只是去取下东西，毕竟是休息日。” 虎杖些惊讶的看着宿傩，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出跟自己到学校去。

 

于是在休假的校园里，他们穿过体育场走至宿舍门前。而后宿傩听到身边声音响起，

“五条前辈！你也在学校里呢。”

 

他脚步站定，看着面前正在接近的白发男人。

 

五条悟站在他们身前看着虎杖。这个世界的他同样眼神锐利神采飞扬，他的目光在虎杖身上停留了一秒，而后看向宿傩。

 

“前辈，他是两面宿傩。”

 

空气有那么一瞬静止，五条悟勾起浅笑，“初次见面。”

 

“啊，初次见面。”

 

“我要上楼去取东西。”虎杖回过头看着宿傩。

 

“我等你。”这样说着，他看着小鬼摆手然后跑上楼。目光又转回了面前的人。

 

虎杖消失在楼梯入口之后，五条悟也同样在看着他。

 

宿傩勾起淡漠笑脸，对这里的人示威是毫无意义的，他很清楚，可还是想看看虎杖悠仁脑海中人们的反应，他乐此不疲。

 

 

虽然样子跟悠仁无比相像，除了身高说是完全相同也可以，但是莫名第一眼看到就觉得不爽。这个人身上充满了讨厌的气息，而且显然的，在对方看来自己也是同样。

 

他们彼此站定的第一秒就充满了无声的硝烟味道，五条悟不用被多加暗示就看到了宿傩想让他看到的东西，悠仁的衣领完全掩盖不住齿痕的痕迹。

 

他从惠那里知道悠仁在跟奇怪的男人交往，但真正见面以后，发现自己比想象的还想要给他一拳。

 

“啊啊，同样的脸在你身上就这么讨厌。”

 

“你也一样，充斥着让人不爽的味道。” 宿傩悠然的笑了笑。这里的五条悟是丝毫没有威胁的，不是指武力方面。

 

他不是在每个世界都有跟五条悟交手的机会，此刻站在这里突然就有点好奇，并无诅咒的世界中五条悟会有多强。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虎杖悠仁意识的投射。

虽然应该不用多想，小鬼心中的五条悟是最强的，不论在哪里。

 

 

虎杖从楼上跑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体育场里学生们都退避三舍，一边些微惊恐一边又带着好奇的窃窃私语。

 

场地正中是那两个人，彼此锋芒相对水火不容。

 

“才刚刚见面就打起来了啊……！”虎杖面对着体育场忍不住扶额，而且不知为什么，竟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惊讶。

 

“别介意，单纯是因为他很讨打，不是因为你。”宿傩擦了擦沾血的嘴角，漫不经心的看了冲到场边的虎杖一眼。

 

……为什么我会认为是因为我。这两个人同样是自我中心唯我独尊的脾气，互看不爽彼此冲突确实不难想象呢。但是——

“啊啊，不要毁坏公共设施啊！”

 

“别担心啊悠仁，我会赔的。”五条悟一脸明媚的对着他眨眼，“让我先把他拆了再说。”

 

 

虽然自认打架从来不弱，但这两个人交手的气场完全无法插入，自己加入说不定会使状况变得更加一塌糊涂。虎杖只得闭嘴旁观，看着他们把一场互殴打的惊天动地。

 

最后在毁了整个公共场地外加两人都挂了彩的情况下一切才得以终止，虎杖深深的感受到了无奈。

“五条前辈，啊真是，明明教育我打架不对，自己动起手却这么没有顾忌。”

 

“哪有啊，当然是因为这家伙挑衅的太讨厌了。”

 

“脸上，受伤了啊！”虎杖掏出不知从哪里带来的消毒包，将五条按在最后幸存的椅子上，拿出酒精棉贴靠近五条的脸。

“宿傩果然就是喜欢对着脸动手，太过分了吧？”

 

“先动手的人不是我。”宿傩看着小鬼着急凑过去的动作。“而且，他那个伤完全不用去管吧？”

 

“五条前辈才不是会随便动手的人啊，果然不该和你一起到学校里……”

 

是吗，他在你心中还真是美化的过了头。

 

宿傩不爽的按了按脱臼的肩膀，想着接回去的难度应该不太大。

 

虎杖贴好了五条脸上的擦伤，确认了一下自己处理的没有问题，回过头看到宿傩在按着肩膀。

 

“五条前辈真是对不起！”他再次大幅度鞠躬，“不会再让宿傩随意过来了，我和他先回去。”

 

说完迅速跑到宿傩身边，“骨头没问题吧？我来看——”

 

“动不了了，今晚要你喂着吃饭。”宿傩勾起嘴角笑道。

 

那你为什么笑的一脸轻松啊……虎杖默默吐槽，又看着宿傩垂下的手臂，“好好，知道了。”

 

咔嚓。最后残存的座椅扶手也没能在五条悟手下幸免于难。这个宿傩……果然是不能更讨厌了。

 

 

 

 

“错位的很严重……接回来了也不能随意乱动。”夜晚，回到宿傩的家中，虎杖对着他的右臂轻微捏了一会后下结论道。

 

其实不过是轻松就能恢复的伤势。

“没错……行动起来很不方便了。”宿傩慢悠悠的抬起眼神看他，“所以亲热的话可是要你主动哦？”

 

诶诶？为什么话题突然就跳到……

 

“宿傩，今天从缆车回来后你就有点奇怪。虽然也不能说是奇怪……” 虎杖艰难的过滤着用词，而后无果的放弃。“有发生什么事吗？”

 

宿傩对这个提问没什么反应，回答的语气依然平淡。“为什么这么说？”

 

“啊！就是这个！”虎杖终于想到似的看着他，“语气和态度，突然就变的无所谓了很多，说变柔和了也可以？一点都不像你。”

 

“像我？”宿傩没有伤的左手支起下巴，“难道你很了解我吗？”

 

“在闹什么脾气……”

 

 

他知道虎杖悠仁不是迟钝的小鬼，他对人心有着天然般的直觉，自己也并非刻意在对这个世界的他隐瞒什么。

 

在拒绝的人是虎杖悠仁自身。他的意识排斥着苏醒，却又无自觉的将真实自己所想隐藏的一切剖解而出。

他走过了太远的距离，看到无数不同虎杖悠仁的挣扎。他所好奇的答案正在被揭露显现，那是真实的虎杖悠仁永远不会展现给他的东西。

 

自己身处这里，仿佛在看舞台上小鬼一个人的提线戏剧。

仿佛小鬼的自我嘲笑：——“看啊，你想告诉他，你害怕告诉他。你在虚假的世界里把一切都展示给他，而又惧怕迎接真实。”

 

还真是残忍。小鬼的自我折磨也不比他所赋予的好上多少，不是吗？

 

已经足够了。

 

 

宿傩突然轻笑，虎杖注视着他的目光，不知为何感受到了本能的危险。

那是一种强烈的、绝对无法忽视的直觉。

 

他直起身，还未完成动作便被宿傩伸手抓住，而后周身转为一瞬的黑暗。

最初所见的空间再度呈现，暗色的房间里照片仍旧贴满于墙壁，但又和曾经所见的并不相同。

 

“这些不是我。”宿傩看着他开口，“但也不是你，虎杖悠仁。”

“想要猜猜他们是谁吗？”

 

虎杖看着那些照片，年岁各异，装扮不同，所呈现的开心、痛苦、欢笑、哭泣都与自己无关。

那是无数与他相近但又并非他的人。

……

世上确实存在着第三个灵魂。那才是宿傩所寻找的，所执着的那一个。

 

所以宿傩所有的言语，自己不曾听懂、无法理解的话，都不是对自己所说。那些照片上的人不是两面宿傩，也不是自己，自己不过是与之相近的侧影。

 

「“所以你为什么缠上我？因为我们长得很像？”」

 

答案并不是这样，自己仅仅是与宿傩所在寻找的人无比相像。

可是，那个人又在哪里？

 

 

虎杖悠仁神色寂静的注视着墙壁的照片。

“为什么愿意告诉我了呢？”

 

“因为要结束了。不管小鬼愿不愿意，这里都是终点。”宿傩低头唇角触碰了一下虎杖悠仁的指尖，“所以，来欣赏临别演出吧。”

 

 

 

——

 

「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能让虎杖悠仁区服，他早已知道这一点了。

 

最初的接触只是恶意的挑衅。随手就能压制的微不足道的挣扎，明亮眼瞳里迸发的炽热鲜明的憎恶，都能让他感受到忘却很久的鲜活生命。领域里只有幽暗骸骨和无边浅水，小鬼的躯体是唯一的温度。

 

小鬼最开始只是默不作声，咬紧牙关承受着他所有的行为。逼得紧了也只会眼眶发红的狠瞪着他，连喘息都不露出一点。他当然不会给小鬼逃避的余裕，遇到的抵抗的越多，便越会逼迫他。

虎杖悠仁厌恶生得领域的浅水，每当被按着浸在那里，他都会变的更加紧绷。湿冷的水从脚踝没过，再浸染至周身，仿佛宿傩本身一般紧绕着让他无法逃离。他混乱中捏扯着宿傩和服的衣角，那里也被浸的湿透。

 

宿傩任由他撕扯自己的衣服，小鬼所有抵抗的动作看上去都更像邀请。他抗拒的神色和被迫敞开接受着他的双腿，他的腰肢紧绷又柔软，手指绞紧着却无法聚集力气。

 

既顽强又脆弱的美丽姿态。没错，小鬼这个时候是美丽的，脆弱的让自己想把他折断扯碎，又坚韧的让他想更激烈的将之破坏。

 

“别忍着声音……”

他抵着小鬼肩头这样说道。

 

宿傩承认自己倾注的兴趣比预期的多了那么一点。

 

虎杖悠仁从最初的默不作声，到后面逐渐还嘴嘲讽。明明神色并不游刃有余，却笑的肆意坦然。

他的声音伴随着喘息支离破碎，但话语依然完整的传达过来，他说，“宿傩，你好像……比你想要的更靠近我了。”

 

那一刻久违的愣住。虎杖悠仁仰着头，对自己的神色露出微笑。

“看，又倾斜了一点。”他如是说道。

 

 

他对虎杖悠仁的行为并不包含感情，为什么会因这样的话语迟疑？

他们之间从不均等，他能注视到小鬼的一切，而小鬼对他一无所知，仅仅是对着他徒劳挣扎的存在罢了。

……

宿傩并不否认虎杖悠仁对他的吸引。他对于叫做虎杖悠仁的小鬼，实在是了解的过分多了，那些了解犹如根结盘绕的丝线，正逐渐将他困住。

小鬼往天平摆上了太多的砝码，这份博弈往平衡拉动，所以自己也同样需要付出什么。

但他不会同等的放上内心。

 

 

他面对着小鬼的嘲笑，只是加重了动作的力气。

“嘘，小鬼，”他抚过虎杖悠仁的唇角，“这种时候说太多会很扫兴。”

“唔、……完全没见你……兴致少下来嘛。”他有着难以承受的抵着宿傩肩膀，手指收紧了力气，却依然开口笑到，“宿傩，你只有在这种时候，才——”

 

才什么呢？他并没有听到，虎杖悠仁好似故意的低下了尾音，任由呻吟盖住了所要说出的话。」

 

——

 

 

 

虎杖悠仁本能的想挣开手，却丝毫抵不过他的力气。挣脱未果后便一拳甩过来，他并不费力的单手接住了，然后右手臂向下将虎杖抵在了身下。

 

“你的手——”虎杖惊了一下，抗拒的力气一时松懈下来。

“这个时候还为我担心啊，这么天真可不会有好报哦。”宿傩顺势俯下身，将他死死抵在了床上，而后顺着脖颈咬下去。

他遭到的反抗更甚于他们在虎杖家中的初见。

 

“没错，这种时候才更像他。”

宿傩看着身下小鬼的神情嘲讽着，将他强撑着横于两人之间的手臂扭过，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疼痛让虎杖咬紧了牙，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冷汗，又因为宿傩威胁似的抵在肩颈的撕咬而止不住的混乱喘息。

“如果不放松，接下来会更难过。”

 

虎杖看着他俯视过来的眼睛，那里包含着某种久远未见的兴味。仿佛现在所做的，之后即将发生的，都是某种记忆的重现。

他所注视的人，究竟又在哪里？

 

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顺应和纵容，威压和逼迫，都像无法理清的混沌一样在脑海中回荡。

 

“第一次在我的家中，还有之后的每一次，都可以像今天一样，为什么都没有做？”

 

“啊啊，那当然只是因为……”

 

 

他对这里的虎杖悠仁毫无兴趣，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为了逼迫他。

他也不是为了拯救小鬼而来。踏入这些世界，不过是为了一个稍微好奇的答案和一个不太无聊的终点。

 

他在内心领域的无聊间隙凝视着小鬼，而小鬼也同样回望着他。

虎杖悠仁逐渐学会对他掩饰很多存在。他所看到的不再是全部，仅仅是小鬼愿意展示的部分。

 

酣畅淋漓的做爱，坦诚热烈的彼此憎恶。小鬼开口的声音浸透着情欲低哑和漫不经心，仰头看着宿傩肆意微笑，

“你就要输了，宿傩。”

 

宿傩并不回应这样的话。虎杖悠仁是他的容器，他的祭品，是在终点会消失殆尽的他的欲望本身。他们全部的纠缠都不过是一场享乐，仅仅是兴味的一部分。

 

但是记忆里拉扯出的小鬼仍旧在笑，他说，“宿傩，在这种时候，我能——”

 

连同小鬼所掩饰的内心一同，这个话语的尾音也再没有吐露给他。

所以他对最后小鬼决战终点逃离的理由同样一无所知。为了那个答案，他才出现在这里。

 

 

无论走过多少世界，那些虎杖悠仁都不是他所在意的人。

 

对他来说，“真实”仅仅存在于他们相遇的那个世界。

 

 

 

「你是喜欢我吗？」

 

声音再度在脑海里回荡。

每一个相同又不同的虎杖悠仁在他眼前重合，都如同面前寂静凝视他的小鬼一般。

 

宿傩顿了顿，指尖在虎杖带血的唇侧滑过，

“——那个答案是，不”。

 

 

 TBC

 

还有4000字左右的尾声，之后单独放出。因为太长就不放在下篇里（并不是因为填坑还没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