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霓虹X神音】Forever Summer
下午六时,霓虹在海边找到了神音。她坐在沙滩上,凉鞋搁在一旁,鞋底黏了一层分布不匀的粉砂。霓虹想,她一定跋涉了很久才找到视角最宽阔的观景台,这样能更详尽地描画森户海的礁石与灯塔。
他替神音系好遮阳帽。她抿起嘴,对他亲呢地笑,狡黠的杏眼像是归属于一只恶作剧得逞的狸花猫,似乎并不在乎他无声息地靠近自己。神音摊开小巧洁白的手,把碎石压住的画纸扯出来给他了看一眼。
霓虹歪着头端详她完成了一半的画面,他认为她一定是中途把重点放错了,水蓝主调的画纸上像是凭空出现了一只橘红的蝶,暮紫、亮粉与棕金依次缀饰它尾部的鳞翅。霓虹不太看得懂,神音却说,“你知道,它才是我最爱的那种夕阳...
下午六时,霓虹在海边找到了神音。她坐在沙滩上,凉鞋搁在一旁,鞋底黏了一层分布不匀的粉砂。霓虹想,她一定跋涉了很久才找到视角最宽阔的观景台,这样能更详尽地描画森户海的礁石与灯塔。
他替神音系好遮阳帽。她抿起嘴,对他亲呢地笑,狡黠的杏眼像是归属于一只恶作剧得逞的狸花猫,似乎并不在乎他无声息地靠近自己。神音摊开小巧洁白的手,把碎石压住的画纸扯出来给他了看一眼。
霓虹歪着头端详她完成了一半的画面,他认为她一定是中途把重点放错了,水蓝主调的画纸上像是凭空出现了一只橘红的蝶,暮紫、亮粉与棕金依次缀饰它尾部的鳞翅。霓虹不太看得懂,神音却说,“你知道,它才是我最爱的那种夕阳哦。”
她丢下被自己百般雕琢的画,向海滩跑去,然后转过身拢着长裙,隔了遥远的距离向他招手。霓虹似乎听岔了,那几个含混的片假名组合变成了他的名字吗?他应该回答些什么呢?最近几天的神音又开始一个人呆着想问题了,她考虑的一桩桩事与他有关联吗?
上次他为神音困惑难眠,是在她告别神氏家族,从京都郊区偏远的庭院搬到银座的那个黄昏。神音从头开始学习如何像普通女孩一样生活,她轻哼小调,刷洗出租屋里的榻榻米。下班回来的霓虹心疼她,把这些事揽到了自己身上。她抬起汗湿的脸对他道谢,粲然绽开笑容,唇红齿白,明灿灿得惹眼。为了让神音的平民生活过得开心,霓虹学着包了不少花式寿司。他绞尽脑汁琢磨出了她肯定没尝过的新口味,他也数不清自己究竟搭配了多少种,总归放满了一个便当盒,应该可以喂饱她了。
今天他们两个去神奈川县远足,霓虹临行前做了最拿手的寿司当作午饭。鱼子酱和肉松以六和四的比例拌匀,仔细地铺涂在米饭上。要放蟹籽,还要配些亮绿的葱花,这样才好看。神音喜欢霓虹每一款手工寿司的颜色,每次动筷前都会托着下巴,郑重其事地欣赏一番。她笑弯了眼睛,甜甜地说:“你好可爱。”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神音补充自己的理由:“你啊,绝对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愿意把食物做得这么惹人爱怜的男孩子啦!”
那真是太好了,霓虹想。如果他正巧又是唯一一个呢,如此一来,神音就会只爱他一个人了吗?
神音堆在海边的沙堡慢慢坍塌了,俨然一块完美的熔化半边的冰激凌堆,表面光滑又湿漉漉的。她庄严的领地沦陷了,她反而更开心,索性把霓虹推倒在废墟间,把她一个下午的心血糟蹋个干净。神音俯身低头,飞快地在他唇上一碰,她弯腰时纱巾被吹得膨散,看起来是那样轻卝盈而雪白。恰巧神音又围拢了他的脖颈,她让霓虹感到自己被陡降在南风里的某朵云彩裹在怀里,微不可察地啄了一口。
霓虹知道神音很需要他,可是除了他以外,神音还想要很多很多东西,于是每天都说她要离开。她要去雷卝克卝雅卝未卝克,要去瑟堡,要去布拉格。霓虹后来意识到,最初与他同住的几天神音总在找理由和他争吵,然后离开。某几个早晨,神音真的提起旅行箱离开过,但最终在半夜时铩羽而归,怅怅地承认霓虹永远是她最苦手的类型。
她也让霓虹感受到苦手。他们正式交往的过程疼痛而令人颓丧,霓虹在她偶尔的喜怒无常中陷入迷惘,他渐渐明白自己真的没办法一次性弄懂神音。她很难懂,但如果按照他的本能去理解,好像也没有那么难懂。她是个孤僻又活泼的女孩。霓虹很努力地想要为她写出惟妙惟肖的解析式,不过他一次次失败了。
他能做的尝试已经不够多了,现在只能在摩托车上被后座的她懒散地倚靠。神音的骨骼依然娇小玲珑,类似那个十二岁时和他分开的小女孩儿,她纤小的手恰巧能够深入他卫衣的装饰口袋里,温热地贴着他的皮肤。他的心跳声正是因此而加快鼓点的。
霓虹突然想起家里阳台上晾晒的衣服,锅里的汤,还有阳台上的无尽夏。
“哎呀,不用急着给它们浇水啦。”神音咯咯笑着抱紧他的腰,她伸手示意他看向东京塔,它的避雷针已经被积雨云层遮得严严实实了。
如她所言,天色在一瞬间暗了下来,随之而来的雨势汹涌淋漓。不过今天并没有雷暴雨,只是普通的夏季雨而已,他和她还能披着同一件雨衣,安全地渡过城市街道里无数股奔涌的人潮。
他们的出租屋里弥漫着一种粘腻怪谲的潮气,空调也无力将其驱散。霓虹安静地按照逆时针次序移动花盆,神音在搪瓷与地砖摩擦的清响声里翻动书本。米黄纸张一页页渐次倒下去,她挑选了其中一些页面的文字,用柔软的声线腔调纯正地诵念。
那些字符听起来太奇怪了,Πεπρωμένο、Ορεδική……诸如此类的词语出现了好多次,霓虹琢磨起来,那意味着什么呢?是能够被她钟爱的意象吗?毕竟她的发音是那么感情充沛。她每一次的卷舌与翘舌,他几乎都能依据过往的经验想象出来。那些微小的动作让她的嘴唇持续开合,宛若五月被雨点击开的玫瑰苞。瓣片微颤,馥郁突然隐秘地流入霓虹此时每一次的吐与息,他想亲吻深埋在里面那些最幼嫩的蕊。
善歌的俄耳普斯以为自己战胜了命运。他不该那么相信自己的,不是吗?如果他选择全身心地顺从神祇的指示就好了,不然,他就不会在连接人间与地狱的小径上永远失去自己的爱人。
“霓虹你知道吗,你啊……你就像是我的欧律狄刻。”神音解开他的衬衫扣子,轻轻地说。
这是她如此柔情地注视着他的理由?她眼中的他的确如此吗?是一只温驯、多情却只亲近她一人的独角兽?只有他纯洁的亲呢才能为少女所容许?
神音却并不理会他心中那么多纷繁杂乱的情愫。她害霓虹经历了这样一番恼人的踟蹰,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抚住他的角。如今她像一只剧毒的小蛇,吐出浅红色的信子,一路追随到他已近乎麻//木的舌下。神音沿着疏密有致的环形皱纹四下探索,灵巧的手指挑逗地划出一道又一道弧线。霓虹在她松散无力的怀抱里战栗不已,他的口腔正被她以不容分说的动作轻柔却强硬地占据。他整个人似乎在一团火中滚烫而急切地迸裂,从内到外改变自己的生物属性。
“你让我该怎么放开你呢?现在终于有了看着你的机会,我一眼都不打算放弃啊。”她在呼吸所能容许的喘息间隙说。
于是霓虹想,不如就让自己活生生地熔化在她里面吧,这样他就能永远被她占有了。
霓虹把她扶稳,手指没有停下,而是一遍遍游移,感受她腰窝精致的弧面。他无法忍受更久的等待,哪怕仅有一秒。所以他没有放过这次机会,恰恰在雷声响起的时候让她倏地挺直了腰背。雨又下了起来,浓稠的水雾急速升温,湿漉漉的触感一拥而入,同时他重复起愈发急切的节奏。
是的,就是这样……她的大脑短暂地变为一片空白,在荒芜的水域上断断续续响起简单直白的叫嚣声。这就对了,这样,爱和欲能够被表达得很完美了。
一棵年轻的树种进了她体腔内更深的深处,根系藏进土壤,滚轧地表上簇拥的花团。霓虹的指腹触碰了她的脸,笨拙地持续摸索,将女孩的每一次痉卝挛纳入自己身体的运动。她开始哭,不住地颤抖,他耐心地吻去女孩眼角的泪水。好像也有几滴温热的雨水洒在神音汗湿的脸上,不过她眼前早已浮起了暴雨过后柠黄与赭红的的暮云。神音把自己整个敞开,在崩解的意识里攀依两人之间交替上升的情涌,等待他完成最后的深掘。
神音捧住他的脸,口齿噙着模糊不清的爱语:“我真的好喜欢你。”
为什么不是爱呢?霓虹很想逼卝迫她说一句她爱他,一句就好。但他不会这么做的,他不想让她不开心。神音疲累地喘了口气,霓虹把发皱的枕头塞在她腰下,一只手轻轻为她放松酸痛的肌肉。
神音上学时喜欢的两个日本男明星组了一个乐队,她正在哼一首他们的歌,《Forever Summer》。京都私立女高的很多同学跟她一样活得抑郁不安,她们暗暗地在高压的学习生活里喜欢龟梨和也,神音短暂地迷了一段时间,然后在他阴郁的眉眼里发现了些什么,她果断地把自己拔了出来,可是那些阴郁却相对地留在她的笑容里了。从十六岁开始,神音的笑容不再纯白,而是被眉笔精细地描画,在五官吸睛的每一个地方非常刻意地留白,把娇卝媚的意味解读交给所有异性任意想象。
她骨子里更像是个暴戾乖张的小孩,只会把自己的不成熟完全展露在第一次倾心相爱的恋人面前。与神音重逢的这三年来,霓虹见过不化妆的她,见过狼狈的狰狞的慌乱的恣卝意的……还见过疼痛中嘶吼的她,以及被发狂的嫉妒扭曲五官的她。
可是她一直都是最美的。她不知道,霓虹知道。
“你不懂。”神音在最近一次单方面的发泄中说。“霓虹,你不知道我被某些人变成了多么糟的模样,我早已不再是那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了。”
霓虹不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其实他很想告诉她,即便如此,他也不认为她与当年娇怯但勇敢的小女孩有什么区别,不然他也不会只需一眼就把她从茫茫人海里认出来。在心绪无法自如表达的憋闷感中,霓虹抱住了神音。
或许这样能让她明白,他知道她歌词里所用的那些意象都代表了什么,已经可以在无数次的探索中读懂她写废的稿纸了。他聆听她半夜时分的梦呓,对她身上每一处象征着耻辱的伤疤了若指掌,能够不费力气明白她每一个微小的肢体动作对应了哪种类型的生(理反应。她怎么可以说他不懂她呢?
神音在年幼时就已经成为了他的塞壬。她用歌声把他诱到漩涡的漏底,暗处的海蛇游出来,缠了他脚踝紧紧一圈,往深水狠狠地拖。霓虹在海水里窒息,可是那女妖依然坐在破碎的粼波上漫不经心地飘浮。她光洁而无辜的脸,还有她膝与腿美艳动人的柔软曲线,都成了他濒死时眼前混乱的鬼影。霓虹伸手分开自己想象出的波圈,握紧她纤细的脚踝,把她也拖到了自己所能触及的范围内。
她终于愿意说出承诺,和他一起溺死。
其实她应该和自己真正成为同类,成为依靠本能的沉默者,不用压抑,不用哭泣,抛弃一切强迫式的喋喋不休。沙发上两个人的衣服粘着皮肤。霓虹捧住她敏感的后颈,潮热的杵与鞘在他本能驱使下湿漉漉地搅和在一起,相互挤压与摩擦。神音昂起头,不住地喘息,洁白的胸脯被吮着,如被风吻的绸缎般一起一伏。在她看来,这时的霓虹实在好陌生。他那么温柔,又怎会如此不留情?如此不顾推阻在她体内辗转反复,在她叫出声时,粗糙地碾过她的鼻息,研磨臼中香气浓郁的花泥?
“我真的好爱你哦。”神音艰难地说。最后她终于喊出了他的名字。霓虹满意了,浅而干净的笑容又回到了他脸上。
当年的她是要多么狂热地喜欢他,才会用自己所知最美丽的景象给他起名字。而那份感情又是多么狂热,才会变为爱情?她最爱的霓与虹,他是她想象中分开云彩、遥渡大海的神使伊里斯。在所有的潮水退去后,她的心永远只会被一个人填满。那人摧毁一切枯朽,经久不息地煽动她的情热。
“以后啊,我永远只会属于你一人。”她向他允诺道。
他们的夏天无穷无尽,可以生长许多甘甜的水果,给它们的汁水也酿出饱满醇厚的颜色。而他们其实早该相遇、相爱,执手私奔到无尽时间与空间的尽头。
那么他们是时候整装出发了。他把夏日的最后一丝魂魄当作她的赠礼,她回以深吻,带着他去往冰凉的深秋。那是她诞生的时间与地方。
【神音中心/原著向】《蔷薇葬歌》(一)
神音发现自己身边的一切变得匪夷所思起来。又是一场熟悉的暴风雪,山峦远景与风雪交溶成破碎而驳杂的天青色。本来霓虹还站在她身边,温柔地凝视她,小麦色的身躯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滚烫热度。她想伸出手去拥抱他,但他的影子被尖厉的寒风呼啸着扯裂,破碎成了千万枚雪片。
它们继而化为了另一种她不熟悉的白色物质,是蔷薇花的雏瓣,飘浮在湖面涟漪里,它的形状更像是半裂的透明泡沫,倒映出了一段往事,还有一个很久之前的梦。
在神音的观念里,很多事随陈旧的身份而逝去,已经不甚令人值得在意,一如那帝都繁华的街道,街道尽头是神氏家族那栋她少年时住了很久的房屋,然后她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并不令人熟悉。
没有辨错的话,那是千年...
神音发现自己身边的一切变得匪夷所思起来。又是一场熟悉的暴风雪,山峦远景与风雪交溶成破碎而驳杂的天青色。本来霓虹还站在她身边,温柔地凝视她,小麦色的身躯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滚烫热度。她想伸出手去拥抱他,但他的影子被尖厉的寒风呼啸着扯裂,破碎成了千万枚雪片。
它们继而化为了另一种她不熟悉的白色物质,是蔷薇花的雏瓣,飘浮在湖面涟漪里,它的形状更像是半裂的透明泡沫,倒映出了一段往事,还有一个很久之前的梦。
在神音的观念里,很多事随陈旧的身份而逝去,已经不甚令人值得在意,一如那帝都繁华的街道,街道尽头是神氏家族那栋她少年时住了很久的房屋,然后她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并不令人熟悉。
没有辨错的话,那是千年前遗落在时间长河里的装潢风格,雕花拱桥与圆形穹顶下有麻布长袍的往来者停驻,宽大的下摆遮住旧都城的居住者们用萤石琐碎拼成的地面纹案。
再之后,神音看到了尤图尔中心殿区塔楼的一角,它正沐浴在阳光下,尖顶上栖了两只灰翼鸟儿。她走上石阶眺望身后视野开阔的街道,干燥清新的清风带来店铺中橘花与浆果酒的香味,远方升腾起一团团灰云似的焚香烟雾,她记得帝都的居民们总是在清晨虔诚地跪在祭司雕像的足下祷告,并献上新鲜的牲礼。
很显然,这是千年前尤图尔未曾衰败时的样子。她魂器【束龙】的血亦是源自足下这座“光辉之城”。
梦不会有如此细致入微的实感,但,若这不是一场梦……那她现在又是在何方?难道说,四条龙灵魂中的某一部分或许也正与之相连了?
神音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身体,她的手指很轻易地穿过重型石门,一瞬间掠到了内城里。内城比平民所居的外城更加宽广空旷,笔直光滑的石路通向前方,一辆马车正在全速疾驰。中央一名年轻的男人神色端肃,他握着缰绳的手未有半分颤抖。他身后半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留了棕红色络腮胡子的人,他将一只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宽慰地搭在银发男子肩上:“您不必太心急,冰帝陛下不会因……”
神音轻盈地落在车窗边,她首先注意到了年轻银发男子腰间的佩剑,那剑柄的规格是她这个从小在帝都长大的女孩从未见过的。这意味着什么呢……神音突然心里一惊,她确实没认出来这属于哪个等级的贵族,但也有可能属于一位真正的皇室成员,或者王爵。
男人皱了皱眉,向她看过来。
他的眼神准确地凝望神音所在的方向,似乎神音半透明的身躯在他锐利的目光里化成实体。
由陡然袭来的惊讶所迫,神音瞪大了眼,不自觉地开口喊出了一个名字。
神音醒来了,既是因为惊愕,也是因为腿上传来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凌晨时分的沉暗随着血腥味一起在洞穴里静静发酵。神音胸口发闷,她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艰难地开口:“漆拉?”
刚刚应该是漆拉接上了她断掉的左腿,漆拉指间的金光未曾熄灭,魂力的热度源源不断流向她发凉的伤口,他没有理会刚刚脸颊溅上的血液,垂眸不言,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神音微微喘着气,她发誓,自己刚刚昂首时看到的那个贵族模样的男子,正是漆拉。只是梦里的他看上去更年轻一些,而且还有种与生俱来的骑士气质。一头顺滑的银发仅能及肩,紫眸还不像现在这样如一潭凝冰的湖泊。
“我刚刚是怎么了,是不是说了什么?”神音沙哑着嗓音开口。
“你只是说了我的名字而已,没什么,”漆拉轻轻颔首。原本锋利冰冷的雪莲花香气,在他醇厚的嗓音里也显得格外柔和了。可是,神音似乎却并未因此而动容,她欲言又止地看着漆拉,然后轻轻地说:“谢谢您,漆拉王爵。”
漆拉点了点头便走出去了,非常有风度地留给了她一片安静的密闭空间。于是,睡梦再度阖上神音的眼帘。她精致白皙的面容因沉浸睡梦而逐渐平和,原本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
熟悉的风声与雪声,让她想起一个夜晚,也想起一个人。而她已经与他作别许多许多年了。他所说的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是他的名字,那便足以安抚她内心涌动的所有不安。
可是她……愧疚如无解的毒液渗透四肢百骸,她再次因疼痛从梦中惊醒,这一次她大睁着眼直到天光乍破,清晰的泪痕依然挂在她眼角,从未干涸。
待神音腿上那些难愈的伤口暂时稳定后,她立刻偕同漆拉返回约瑟芬塔城,等待来自格兰尔特的下一步指令。因德帝国正在寒霜似与呪夜等人的监督下有序撤兵,神音回眸看向被风雪遮蔽的塔城,银白的狐裘衣边缘绒毛在寒风中轻颤。
约瑟芬城战役那天夜里,漆拉算是给她做了一次凶险的手术。他从血肉模糊的伤口中取出了大大小小数十枚兵刃碎片,而她决定留着那枚卡在自己腿骨缝隙之间的刀刃,那是一枚锋利而切实的证明……他们成功地从风水边境的那场激战中活下来的证明。
神音很明白,鉴于她在战斗中豁出命来的表现,祭司会给她丰厚的奖赏,她心里一片萧瑟空落,却是提不起一丝兴趣来。过往纵情杀伐的日子一去不返,当她因杀欲失去了此生挚爱,并亲眼见证了边境战争后惨绝人寰的景象后,神音再也看不出抛弃一切底线的战斗所得来的胜利究竟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这样的想法,对于一名曾经的杀戮使徒而言可能显得过于仁慈,也可能是历经生死挣扎后对现实无奈的妥协。如今的神音可能已经堕落到麻木不仁的地步了,她只想要自己,还有自己的姐姐,继续活下去而已。
不知不觉已经站了许久,神音被身后簌簌的声音所吸引,回首望去,那里静伫着着了一身黑袍的漆拉。他拂去了自己肩上那一层薄薄的积雪,它们与他浓密的睫毛近乎同色。
神音抿唇莞尔,笑意锋锐:“漆拉王爵,我只是出来透个气而已,并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我吧?”
其实本不该待他如此生分。神音回想起战斗中的种种细节时仍自责不已,若不是因为自己的魂力不尚强大,漆拉不会在战斗中被古尔克兄弟所牵制。他登峰造极的速度本足以让他们按时全身而退,可是自己却没能及时从黑暗状态中恢复过来,神志混乱的情况下,神音剧毒的黑灰色冰凌洞穿了小古尔克的右胸部,他的孪生兄弟在盛怒之下斩断了织梦者与神音共同的熔炼肢体。
在漆拉缓速之阵的作用下,她受到的伤仅停留在了身体层面。但那无形的月光弦箭,它们究竟有没有对他产生更严重的影响……据她所知,因德帝国的王爵回路被他们的梦境之神所修改,很可能具有与侵蚀者类似的进化机制,它们的威力可能波及灵魂回路吗?
这场战斗是漆拉的策划,他明白在这之后帝都的布防会因为他们暂时打开了防线缺口,而暂时弱下去……她就能争取一丝机会,前往心脏底部那片未知用途的洞穴,这是她和漆拉之间早已达成的协议之一。
格兰尔特这座偌大的都城隐藏无数秘密,如今漆拉将其中一个让渡给了她。她付出的代价也不小,神音想。
帝都为几位得胜归来的王爵举办了规模不小的庆祝晚宴。神音自然地落座在曾属于幽冥的席位上,她身边是依旧一袭黑色长衫的漆拉。神音向装饰着永生皇族油画的大厅拱顶举起斟满的水晶杯,将那些琥珀色的液体无言地一饮而尽。
她向侍者轻声致歉后,沿长廊漫步到月下庭园中。漆拉在一簇未融化的冰柱前停下,身边的黑发少女还在兀自出神。
他注视她耳廓下一道撕裂状的伤痕,它的颜色是新近添上的红。残酷的试炼使她身上多了许多无法消除的伤疤,至今都无药可医,即便神音总是说她并不在乎,漆拉也无法视而不见。
“你要去看她吗?”漆拉突然问。
神音踌躇片刻,她很清楚漆拉针对此事的一切布局举措。精密排列下的因果条件似乎在她眼前被一一列举出来,一枚寒冰结成的玉兰花绽放在漆拉掌心中。神音抬起头来,只见漆拉面容上一丝柔和的笑意,那抹浅淡的笑似乎能融化她周身徘徊不散的寒冬之雾。
她也露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微笑。黄金纹路在冰玉兰的花瓣间蔓延绽放。
漆拉一定很希望她发自内心地相信自己吧。是他拯救了自己,没错。可是她再也不会抛下十几年来被警惕熔铸的枷锁,把全身心的信任交付给任何人。
神音很清楚,多年以来,漆拉从来都是最先洞悉亚斯蓝秘密的人。【侵蚀者】计划除外,它的构成及提出显然是祭司们私下里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不可动摇,无可置疑。
从特蕾娅和幽冥那里得知自己降级之后,漆拉没有第一时间返回格兰尔特【心脏】,他亦没有再动心思寻访吉尔伽美什——那位新任的一度王爵。
他做了一枚通向风水两国交界处的棋子。重新莅临那处荒凉的雪原后,漆拉眉宇间笼罩的神色逐渐变得比温度还要寒冷。
银发男子在黑暗中无声行走,直到更扭曲难测的黑暗出现在眼前。那处洞穴的入口森然矗立在眼前,涌上石阶的黑液与红光消失不见,坚硬的陈雪将洞穴掩住了一小部分,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从里面出来了。
漆拉很久以前就有些不成型的推测,如今他把这些与祭司无意间透露出的一些消息联系在一起,立刻就明白了这处洞穴,真正的用途。
他抱出的那个脚踝上带有“零”字的婴儿,也正是从这里诞生出的么?
除了幽冥与特蕾娅,亚斯蓝的领土上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怪物存活着……此时此刻,这洞穴深处里又发生着什么残酷骇人的事?
漆拉只觉得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苦心维持了多少年的平衡——亚斯蓝帝国的平衡,被祭司们亲手打破。或许也只是一种脆弱易碎的假象,但至少能让百姓在和平中安然生存,王权与神权的斗争处于暗流中,不会波及太多无辜者。
他做出了抉择。
那两名侵蚀者想要更多的权力及地位,漆拉冷眼以待,由他们去。他不想直接暴露出自己心里的谋划,只是隐隐担忧白银祭司接下来所要采取的某些措施。如果侵蚀者并非以普通王爵使徒的方式进行魂路传承,他们的魂路有且仅有镌刻在身体里的那一套,亚斯蓝的使徒体系又将由谁来填补空缺?
几年后,答案呼之欲出。一个名为“霓虹”的,之前从未在亚斯蓝国境中现身过的男子——这点漆拉亲自调查并确认过——成为了特蕾娅的使徒。他拥有与特蕾娅完全不同的天赋,以及显然是被祭司植入过的,不完整的【灵犀】。而幽冥使徒的具体身份,却一直被白银祭司严格保密。漆拉也无从得知幽冥的继任者,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在漆拉看来,白银祭司这么做显然有他们的理由。直到——某一道乍看并没有什么问题的讯息发布之后,漆拉才踌躇着推测出二度使徒的真实身份。
神氏家族最小的女儿,神音。
白银祭司精心为这女孩的身世编制了一套连环谎言。从记忆到身份无一不是伪装,但又留下破绽让女孩自行领悟。终于她在冷漠疏离间弃所谓的家人于不顾,转身逃入了祭司们下一个设好的罗网内。那时的少女当然察觉不到,迎接自己的并非桎梏解除后久违的自由,而是更严密的重重枷锁。
“神氏家族的神音”是时候死亡了,“侵蚀者神音”才是祭司下一阶段布局中的重点。身份不过是虚名,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恶魔孵化前一枚脆弱的卵,它外表用作伪饰用途的壳已经碎裂在了福泽镇漫天的冰雪中,留在人世间的只有羽翼未丰的恶魔。
祭祀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孵化这枚孕育恶魔的卵,同时不让任何外人发现它的存在。据漆拉所知,因德帝国并未得知神氏家族小女儿的真实身份,他们更没有发现水源的祭司们在这一届侵蚀者的挑选上违背条约,使了一个不易被发现的心眼。
本来,为了魂力的平衡,每一届侵蚀者只会选出两名来,一男一女。但……漆拉不久后就在冷血狂宴结束的当晚得知,还有一个女孩六年来始终藏在幽冥的领地里。
这次对幽冥的惩罚为何与泄露机要秘密的特蕾娅同级,也正是因为幽冥出于私心的隐瞒,以及对那个女性侵蚀者的囚禁与戕害。
祭司们始终为这女孩的失踪而耿耿于怀,在他们的计划里,这女孩将会取代野心愈发深重的特蕾娅,并身兼一个更重要计划的核心位置,他们精心布置好的棋局被蓄意反抗的侵蚀者们生生扰乱了。漆拉要做的事情则是约束新一代的侵蚀者,囚禁老一代的侵蚀者……并帮助祭司们,重新取得对中间代侵蚀者的控制权。
“去深渊回廊里,将神音和霓虹带回【心脏】。”
祭司们这样命令修川地藏。那时漆拉恭谨地跪在狂傲的一度王爵身边,他的身体因祭司的指令而有些发寒。果然,修川地藏的天之使徒也被一同派遣,和漆拉前去了幽冥的领地,他亲眼见到了那个被关在长年不融的冰晶里处于半死不活状态的少女。
她拥有与神音一模一样的脸庞,却又跟神音那般不相似……少女是苍白孱弱的,神音则是完全不同。
她身上充满着一种饱含腥甜气息的浓厚生命力,她的灵魂因强烈的野心而支离破碎,又从纵横交错的裂痕里生出几朵倔强的花来。
这让漆拉不由自主地联想起那一日。神音似乎终于得知了永生王爵西流尔的去处并擅自登岛,他比特蕾娅还要更早得知这个意料外的动态。漆拉在深渊回廊深处徘徊了片刻后,他想到了【铜雀】——幽冥和特蕾娅十几年前还是幼童时亲手斩杀的魂兽,也是本该属于鹿觉的魂兽。
出于对魂兽属性的考量,他选择派【山鬼】前去阻扰神音进一步探知永生之岛的秘密。
其实这也是一份难以言表的私心。若不是他那时还要执行白银祭司的命令,不动声色间将银尘从寻求真相的道路上诱导至别处,漆拉都想亲眼看一看,那两名新一代的侵蚀者又会如何联手抗击【山鬼】。尤其是那个被白银祭司秘密藏匿六年的,二度使徒。
后来那个女孩在永生岛的大战结束后,亲自来找过漆拉。她很聪敏,立刻就领悟了【山鬼】突然出现的用意以及始作俑者。神音的仪态言语虽然彬彬有礼,但实则很是透出一些不满,难以纾解的郁色堆积在她本来清秀精致的眉眼中。
“您知道我没有选择,漆拉王爵。我过去除了听幽冥的话以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神音满不在乎地一笑,银鞭绕过指尖。“请恕我渴求过甚,但我想,祭司大人们也希望看到我变成早日取代我王爵的存在呢。”
“你确定么?”漆拉冷冷地看着她。“确定他们会乐意看到你自作主张,挑战他们对你未来的种种规划?我奉劝你一句,把自己的野心按捺住,别轻举妄动……你可能并不明白这个帝国赖以生存的基础是什么。如果你亲自去挑战他们,打破了这种平衡,他们会更加不犹豫地选择将你抹除。”
他已经尽力,对她所说的一切是警告,也是忠告。少女听完后却发出了一声冷笑,匆匆行了个礼后就忙不迭地离开。
在漆拉看来,似曾相识的一幕再次发生了。
不论他如何劝告,如何采取行动缓下她的步伐,现在的神音还是太稚嫩。更糟的是,被过强的欲求所蒙蔽了。漆拉耐心等待着她和霓虹的试炼结束的那一天,他希望见证一个与过去的轮回有所不同的答案。
神音和霓虹已经被分开了,几个白银使者把她伤痕累累地拖出来,关押在心脏地底最坚固的牢狱里。据漆拉所知,祭司似乎有打算把她与鬼山莲泉关押在一起。当垂死中的少女抬起头,用痛苦的声线祈求折磨暂时停止时,漆拉走进了囚室,他俯视着神音搁在地上那双苍白无力的、沾满血污的手。
“其实你可以选择。而我希望你选择站在对这个国家尽可能有利的一边,毕竟你也生活在这个国家里,不是么?”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我们不都是,祭司大人最忠诚的拥护者吗……”少女还在畏惧,她半睁的眼似乎在恳求自己不要让她亲口说出反叛祭司们的话语。
漆拉没有说什么,他将女孩腕间的镣铐祛除。指尖飞速动作间,一个复杂的封印纹路现出在神音爵印的位置,她身上所有的魂力迹象随封印的扩张而消失。奇怪的是,神音能感知到自己体内某种狂躁不安的魂力涌动势头,随着封印的正式形成而逐渐平息了。
“不用担心这个封印,它是其实是对你的保护……在我开始阐述自己的来意之前,很有必要先告知你一些事情,先从你被抹除的部分记忆开始吧。”
“和谁有关的记忆?”神音悚然一惊。
漆拉踌躇了片刻才道:“和霓虹,和你的姐姐……和你失去的那十三年童年记忆有关。”
她了然地点点头,目光里凝聚起一场新的狂热风暴。即便她心中对力量再怎么渴求,她也明白自己比起力量更想要真相,尤其是……其实她很清楚自己对格兰尔特,乃至于对亚斯蓝都已经不存任何美好的期待了。
【霓虹X神音】《血刃》(完)
神音收拾好行李,一个人出了城门。正如她离开亚斯蓝的那一日,她同样两手空空地离开弗里艾尔。
她离开之前,霓虹的治疗已经步入尾声了。她已经十分满足,唯一能为她情绪蒙上阴霾的,是妮契卡临别前说的一番话:“据我所知,你们国家那个最值得恐惧的人已经回来了。我最后能奉劝你的就是:你若回去,一定免不了直面他的怒火。他会复仇,在亚斯蓝的废墟上建立属于他的新秩序……不,确切地说,在此之前他要毁灭一切,譬如你这样濒临失控的恶魔。”
吉尔伽美什。她就知道是这样,但远远不止于此……在亚斯蓝这个罪恶的国度里,绝对有比吉尔伽美什更能牢牢制约她的存在。
可是她为何要害怕呢?奇妙的是,她曾时不时地被恐惧制胁,恨不得与一...
神音收拾好行李,一个人出了城门。正如她离开亚斯蓝的那一日,她同样两手空空地离开弗里艾尔。
她离开之前,霓虹的治疗已经步入尾声了。她已经十分满足,唯一能为她情绪蒙上阴霾的,是妮契卡临别前说的一番话:“据我所知,你们国家那个最值得恐惧的人已经回来了。我最后能奉劝你的就是:你若回去,一定免不了直面他的怒火。他会复仇,在亚斯蓝的废墟上建立属于他的新秩序……不,确切地说,在此之前他要毁灭一切,譬如你这样濒临失控的恶魔。”
吉尔伽美什。她就知道是这样,但远远不止于此……在亚斯蓝这个罪恶的国度里,绝对有比吉尔伽美什更能牢牢制约她的存在。
可是她为何要害怕呢?奇妙的是,她曾时不时地被恐惧制胁,恨不得与一切危害自己性命之人划清界限,如今她甘愿赴身泥潭。
神音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吧。不过自己确实有股孤注一掷的狂劲,那与勇气无关,那与欲望有关。
那才是真正伤害她的东西——她的本性。从伤害中获得力量,然后用之伤害他人,藉于这种恐怖的天赋,任何人她都有能力去伤害。
其实她在自己察觉到之前,就已经伤害了他太多次。
想到这里,神音的心倏然剧痛起来,懊悔与愧疚萦缠在侧,无可挣脱。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逃避自己行为所带来的一切后果,不止是幽冥和特蕾娅的那些事,她和亚斯蓝还有好一笔帐要算呢。她还有很多谜题需要弄清楚,她还有很多仗要打……可能会继续流血,也可能会因此丧命。
但这一切与霓虹无关。
与他无关。
“既然如此,那将他的记忆消除,也将他的魂路彻底从体内剥离吧。”神音终于开口。
妮契卡不可置信地瞪着神音:“你这样是在毁掉他。”
“不,不是。”神音抬起头来,努力将汹涌的泪水困于眼中。“我是在杀死他。过去的他理当死去,新生的他只是这座城里的一个普通人,余生会过得安宁平稳。他与我、与亚斯蓝魂术界、与任何人的阴谋算计都没有丝毫关系。”
神音踌躇许久,才在动身之际向霓虹做了最后的道别。她低头凝视着霓虹的睡颜,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将他唤醒。她心中响起悲恸的喊声:真希望能遗忘与他有关的一切啊;她也真希望自己不要回去。
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疯狂地祈求自己:能不能彻底杀死过往的那个她?那个满手血腥,执念过重的女孩,她究竟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她身上还有什么值得被人钟爱的品质吗?
至少她不认为自己值得霓虹的爱。而霓虹为什么会爱她,她永远都无法得知了。
医者之城在模糊的地平线上距她愈来愈远,也愈来愈小。它坠入神音眼里,变成了诱引她哭泣的最后一枚砂砾。她最后一次痛哭起来,自打记事以来,她从未像现在这样不惜颜面,像懦弱的小女孩一样哭泣。
从此,再也不会如此失态了。她对自己又一次强调,拭去了脸上残余的风沙与泪水。
神音划开手腕,凝结出一把新的血刃,她如今已能精准地控制住殷红的液体,让它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融化。它将永远冰冷,永远锋利,时刻准备着去斩开前方的道路……就像现在的她。
她拉起面纱遮住脸庞,右手提着血刃,走进了前方铺天盖地袭来的黄沙中。
END
后记:
《血刃》是一篇对我而言意义重大的同人文,写完以后,神音的“杀戮恶魔”形象,在我心中具体了起来。我开始认真思考为什么神音在原著里口口声声说着想回到过去,可是他们却再也找不到回归过去的方式。
我原定的主题是“回家”,原本只想写一个霓神私奔的小故事,还计划在这篇文里给他们一个光明的未来……结果,最终是写成了BE,写成了她泪流满面回归命运主线的BE。
我很期待这个角色的未来,期待她变得强大,如她所愿。命运对她很残酷,她总是被选择的那一个,她也在被选择被伤害的途中坚强无匹。可是在你的未来,至少要狠狠地反抗那么一次啊……神音?
为了他,也为了自我。这是我写《血刃》最大的遗憾了,如果在原著里能得到弥补就好了。
【霓虹X神音】《温柔是瘾》
“你为什么……要陪我一起试炼?”
神音说出口后,又紧紧抿唇,眼底掠过色泽沉浓的暗霾。
听到少女这句话的男人抬起头,他刚刚从轰然倒地的魂兽翼骨处拔出手来,牵扯了一股粘稠的血液溅在地上。此时他模样委实有些狼狈,血污玷染了原本英挺俊朗的面目。但如往常那样,他眸光干净,带着少女从未在其他高等级魂术师眼中望见过的坦然。
她突然想起,霓虹不会对自己说谎。
他的心中从未存有一丝恶意。
意识到这点后,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疲惫感流经少女的四肢百骸,战斗结束了,长期紧绷的神经也能稍加纾缓。在少女嗫嚅的语气念出疑问后,她似乎又深觉自己言辞莽撞,于是不再作声。银鞭绕残柱一圈后她借力落在一个制高点,凝向远方的那...
“你为什么……要陪我一起试炼?”
神音说出口后,又紧紧抿唇,眼底掠过色泽沉浓的暗霾。
听到少女这句话的男人抬起头,他刚刚从轰然倒地的魂兽翼骨处拔出手来,牵扯了一股粘稠的血液溅在地上。此时他模样委实有些狼狈,血污玷染了原本英挺俊朗的面目。但如往常那样,他眸光干净,带着少女从未在其他高等级魂术师眼中望见过的坦然。
她突然想起,霓虹不会对自己说谎。
他的心中从未存有一丝恶意。
意识到这点后,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疲惫感流经少女的四肢百骸,战斗结束了,长期紧绷的神经也能稍加纾缓。在少女嗫嚅的语气念出疑问后,她似乎又深觉自己言辞莽撞,于是不再作声。银鞭绕残柱一圈后她借力落在一个制高点,凝向远方的那对墨眼深邃如海。
只要稍稍一回身,就能看到男人耐心等候在原地的身影。
神音探察清路线后便不再耽搁,洁白的身影如惊蝶般落下,她堪堪停在霓虹身边,嫣然一笑:“西南角有条没怎么被损害的路,挺好走的。”
他也笑了笑,跟上少女的步伐与她并肩。
霓虹永远都无条件信任着神音的判断。不论是在亚斯蓝波澜诡谲的局势里,还是在无涯的地源荒漠地带,他始终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只是过往那些事情教会神音十分的警惕之心,从十四岁起她就习惯了万事权衡利弊。试炼期三天过后,她仔细考量了两人的实力差距,无奈地承认了自己远不如霓虹的事实。对眼前的男子而言,陪她试炼其实约等于是慷慨帮助她吧。
所以霓虹为何要这样做,当真没有其他的目的?神音心里一冷,想起他的王爵特蕾娅跟自己压根不是一个阵营,自己的王爵就更是心思难测了。
那霓虹呢。
你会站在谁身边,如果几个侵蚀者之间当真走到剑拔弩张的那一日?
疑心滋生毒芽,像一根刺深扎在心口。神音在接下来的试炼中放慢了承受攻击的进度,精准地将魂力压抑在一个数值附近。大部分的魂力流都储藏在灵魂回路主干深处,于战斗中动用的仅仅是细枝末节处的一些。她不想让任何人了解到自己魂力的真实水准,尤其是在永生岛海战中,自己又从那群穷凶极恶的海底魂兽身上掠夺了多少力量。
霓虹就像没有察觉到这些似的,每一次她有意收手承受伤害,总有那个熟悉的伟岸身躯遮挡在前。他不了解神音心中存了何等芥蒂,只知道神音陷入沉思的时分越发多起来了,为此霓虹有些忧虑。
他用泉水仔细清洁了饱经杀戮的双手,修长有力的大掌与少女双手交握,霓虹想安慰她,让她别因未知的将来而恐惧......虽然他始终有些不明白她为何那么急切地想变强大。他会陪着她去任何地方试炼的,他会始终护她周全的,这一次,他一定不会离开她身边的。
她忘记了真名也忘记了自己,他并不在乎。
过去六年的分离中满含太多寻觅不得的苦痛,霓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他们从西南方那条道路前进了不久后,遭遇了一队显然早已做好准备的白银使者。为首两人中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容邪肆,蔷薇红的双眼里旋动着难懂的秘符,霓虹下意识觉得那人跟他们一样,也是侵蚀者。而另一个人,当他选择加入战局后,苦苦挣扎的两人便失去了所有的魂力。
没有了魂力霓虹也未曾停下,靠强韧的体格硬是撂倒了好几名使者,包围圈似乎被突破了一个小口,而神音还在左侧迎战那不知名的少年。酣战之余霓虹看到少女不省人事地跌至一旁,她面如金纸,浑身的血看着几欲要在少年旋风般的刀刃攻击中流尽。他嘶吼一声,不管不顾地向神音倒下的方向冲过去,白袍男子见状轻笑起来,手指迅速做出细密复杂的动作,为持续许久的捕捉战收起罗网。
霓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女孩被折磨到奄奄一息,使者架起她细瘦的胳膊,将她铐进重重锁链包围的笼中。他圆睁的黑眼里罕见地翻涌起堪称激烈的愤懑,使者没敢上前,是白袍男子押着他一路走进了【心脏】接受惩罚。
神音恢复意识是战斗三日后的事情了,她在昏暗的囚室中默然等待,哪怕每日祭司赐予的折磨不重样且越来越残酷。魂力被按捺在爵印内悄然积蓄壮大,她装作昏迷不醒,实则摸清了囚笼看管者每日值守的规律。直到她找到霓虹,并和他一起从心脏里逃出去那一天,少女苍白的肌肤才在数个月后第一次沐浴在冬日冷阳之下。
霓虹心疼地抚摸她削瘦嶙峋的颧骨,而她只是摇了摇头。
一路上的奔逃再惊险不过,追捕跟得很紧,他们只能在南境海峡逃入一场猛烈的暴风雨中,那至少是常人不可及的地方。疾风骤雨扑面袭来,少女孱弱的身体如今承受不住,如落叶般飘零委地。神音用尽所有力气凭胳臂环绕岩石,霓虹已经攀上了岩壁,她却高悬在几千尺的高空,脆弱的生死线在风雨里飘摇。
“你快走吧......”
神音喘着气,意识几近模糊地嘟哝。
已经给霓虹造成了太多不必要的麻烦,她也从来不愿意在这种生死关头拖累他人的。
况且,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对祭司们的“意义”,不可谓不重大啊。
只要她现在松开手就好。使者们会在附近的海湾发现她残破的身体,并将她带回不见天日的监牢,好令她的身体更加残破不堪。
那个男人没有理会她,反而坚定地摇摇头,他将神音艰难地拉上悬崖,并托着自己的腿弯把她抱下崎岖的岩山。霓虹紧紧将神音搂在怀中,迎着狂风一点点走着。地水交界处以诡谲的气候出名,普通民众与魂术师都不敢贸然接近,无论是坚固船只还是再强烈的魂力,似乎都在大自然的狂暴下失去了意义。
可是怀抱她的男人,对此没有半分畏惧。
他用血肉之躯牢牢护她,直到两人皆脱力倒下。
神音比霓虹更先醒来,她艰难地攥紧男人的手,释放了一枚龙魂。冰霜巨龙驮着他们向风暴平息的地方飞行,神音脱力地躺在巨龙背脊中央,霓虹侧卧在她身边,并不像昏迷过去的样子,而是平和安详的表情。
神音想起,一路相处下来,她好像从没见过霓虹在自己眼前安静入眠。
她知道霓虹也会疲惫,也会受伤,他只是无法像她那样精确地感知到疼痛而已,可这却更让她心疼了。
虽然天赋是无感,但他跟她一样都是有知觉的。可能是从见到他那一刻起神音就这样坚定地认为了。所以,才会看不得他被人所伤害吧,即便自己已经被伤害到麻木不仁,对与自己相关的伤害都不那么在乎了。
她空洞地苦笑一声,好像从成为“神音”开始,她的人生轨迹就一直在伤害他人与被他人所伤害这两件事间循环往复。
真希望自己,千万别成为伤害霓虹的那一员啊......
她伸出手,遍布伤痕的指尖触了一下他火红色的头发。霓虹的发质很坚硬,神音沿着他发际线很顺畅地捋过去。很奇怪,虽然这触感如此真实,她依然总不自主地认为这是一场梦。
随时就能被现实击溃,破碎一地。
和他一路逃亡的日子,固然艰苦,但是她却觉得那是回忆中最温暖,唯一能称得上有所依靠的时候。
在沼泽地带她伏在他宽阔的肩上,他稳稳地背着自己跋涉过瘴气弥漫的水域,那时她真是担心到不行了,霓虹还是全然不在乎。
他每次都将最洁净的水和食物留给自己,全然不顾他也数日没有进食了。
从来都是他,第一时间发现她身上一些不起眼的伤口,或是冷热交替时身躯微微的抖索。
......他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吗。
在这残酷冰冷的世界上,真的会有对自己这么好的人吗?
不择手段,机关算尽来获取力量的自己,又真的值得,他充满温柔爱意的对待吗。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神音眼里滑落,一只粗糙的手很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
醒来的男人脸庞上残存几丝茫然,他反应还是很快,用特有的方式给她慰藉。霓虹微微笑着将少女揽入怀中,他们一起看向晨曦中愈发清晰起来的地平线。
在属于埃尔斯帝国的远山后,一轮新日缓缓升起,破晓之光将两人笼罩其中。
神音发现,霓虹似乎对神秘的地源很是了解。
他一连辨认出了路边多种外型相似的矿石之间的异同,为两人选择了好几处适合落脚且富含水源的栖身处。神音坐在遮蔽风沙的石壁边,看霓虹熟练地使用燧石生火,他为她那一份食物添加了足够分量的岩盐,鲜香微焦的味道很是诱人。她在帝都里也算是颇有见识了,但神音总认为霓虹总能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这才叫了不起呢。
她体格还没从先前的重伤中恢复好,失血让双腿脱力,不过少女依然努力加快步伐跟上。霓虹注意到后居然很坚决地一把抱起她,神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路上也因此而听到许多人善意的打趣:姑娘,你很幸运,有一个如此完美的伴侣。
完美。这词用来形容他......倒是十分贴切,少女偷偷笑了起来。
地源的集镇分散在他们的主河底瓦斯边,不日他们抵达了其中一个规模较大的。进入镇子后,神音一直带着面纱遮住自己显眼的容貌,她在街边精心选了一下午,为霓虹披上一款式样简单但面料做工十分牢固的斗篷,店家对高大的霓虹啧啧称奇,地源人的身材普遍矮小精悍,能找到适合他的衣服实在是费了些功夫。
“小伙子很英俊啊,你们看上去非常般配!”店家夸赞道,他女儿躲在身后歆羡地看着与霓虹并肩而立的神音。少女闻言也微微一笑,毕竟,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从今天起,我们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少女说着,给男人围上一条由纯正黑曜石琢出的项链。地源帝国多产硬质矿石,尤属这种材质极适合用于箭矢与长枪。依据埃尔斯的风俗,出征前随身佩戴黑曜石的男子一定会从战场平安归来。
神音不知道接下来他们究竟还要面对多少不得已的鏖战,她只希望他安然无恙。
看着霓虹将项链小心地塞入斗篷内,贴身藏好。神音不禁无奈地笑了笑,这项链款式寻常亦不昂贵,仅仅是她想给霓虹的第一份礼物而已。
真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不吝银钱为他做些什么事啊。
接下来,除了两人的住所以外,还要做什么?少女托腮沉思了一会儿,改换服装是入乡随俗的第一步,他们早已习惯了地源的寝食。那么......神音回忆起来了,目前他们所看到的地源人无一不是将繁复的蓝或黑色图案纹在肌肤,有人习惯纹在臂膀,也有人习惯纹在双腿,有的妙龄女子还以朱砂色的纹身来给自己的面容增添光彩。
他们将纹身印记视若神圣,肉身在埃尔斯文明中有着独特的地位,常人不得在身上穿孔或进行类似的装饰,但唯有纹身,它刻录了梦境之神给凡尘众人的祝福。名为神讫的谕令在命名日那一夜降临,巫卜者用鸽血与兰樾树汁液调制颜料并注入银针中空内,将那人梦见的一切在他身体上刻绘出来。
还好,霓虹有相当清晰的纹身,他的肤色也与寻常地源人相仿,有时候神音都不禁怀疑起霓虹究竟是不是亚斯蓝人了。
那我又需要纹些什么呢......
少女目光游移在一边,很快就心不在焉了。霓虹伴她走向一处人影寥落的街道,他一直在观察她神情的变化,皱了皱眉。
神音回过神来,发现霓虹居然紧紧抓住了她的右手,不打算让她向前走了。他有些急切地比划着,神音稍一想就明白了霓虹的意思,她掩着口笑了笑:
“你不想让我去纹身吗......那似乎行不通,我们需要尽快融入这里的环境嘛。”
听出她话音里隐含的坚决之意后,男人无措了。掌心里握着的花瓣早已干萎,纷纷飘下。他原本在街边看到了她那最爱的花朵,想给她别在发间的。她好不容易走出了故国的阴影,恢复原本开朗的微笑,这一举动无疑不是在提醒他,他们还要继续在异国遮遮掩掩地活下去,她也可能,会继续流血受伤。
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我会保护你的......他很想这样告诉她,却苦于无法言语。
“别担心,”她将他紧握在腕间的手一点点掰开,声线轻柔而决绝。“忍受疼痛这种事情,我早已习惯。”
霓虹无法忘记那时神音凝望向他的湿漉漉的眼睛,就像他在溪边拾到的,被新雨洗过的莹润卵石。
可是,他还是想问神音。
一定要这样吗?你不相信我可以保护你吗?
针刺般细密的疼痛在心中弥漫,【无感】也减轻不了这种难耐的感觉。
没有巫卜者,没有减轻疼痛的药剂,霓虹亲眼看着少女拿起注满刺青液的针管,在自己左眼下方那片雪白柔软的皮肤上,琢刻出羽翼的图案。
一滴滴刺目的殷红沿着她精致的下颌线流下,宛若血泪。
艾格尔异翅鸟在埃尔斯是象征着不祥的鸟类。它的翅膀上每边各有八枚尖锐的楔状骨刺,样貌狰狞,生性凶暴残忍,以腐肉为食,残血为饮。
神音纹在脸上的便是这种禽类的羽翼。大片奇诡的图案从左眼睑蔓延到唇角,它有些破坏了女孩原本那份姣好容貌,但也令她整张脸更加妖异生动。那异形的翅膀绘得如此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瞬就要从她身上剥离出来向天空翱翔而去。
她擦掉鲜血与残留的刺青液,迎上霓虹担忧的目光,却轻轻地笑起来。难道,这不是很符合她吗?
蚕食他人血肉的生灵,魂魄收割者的象征呵,与她再契合不过了。
霓虹似乎还是有些介意她这样的举动。说起来,在神音的印象里霓虹就没有对自己生过气。她主动牵上霓虹的手,也没有得到惯例的温暖回握。
神音在心里喟叹一声,也不再言语了。
橘红色的火苗舔舐枯枝,篝火愈蹿愈高,神音安静地用完食后就凝视着烈焰无规律的舞动,火光映着她脸上未愈合的伤口,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霓虹并没有看她,他少有地独自待在她对面,神情郁郁。
神音收回了目光,突如其来的风在左侧带起滚烫的气流,令她因疼痛而不禁瑟缩成一团。也就在这时,霓虹转过头,为她果断地熄灭了左侧的篝火。他再度靠近她,将她抱在膝间换了个边,凉爽干燥的空气迎面而来。
悄然无声间,他与她又回到了原本最亲密的状态。
她心头一块平时绝难触及的地方骤然柔软。霓虹环过她的腰,并用空置的那只手将她的脸轻轻转到与他能对视的角度,两双同样色泽的眼眸视线随即相交。
还是疼吗?
少女从男人的眼神中读到了这样的话语。
他身边放置着下午没来得及为她佩戴的花朵。男人似乎还想告诉她,那种她喜欢许久的花朵其实更适合她铭刻在肌肤上,会很美的。
也许他曾认为自己不该去纹身,但现在他依然温柔如水,包容了两人间那些小小的分歧。
她心头现出一丝异样的感受,要形容起来的话,就是隐隐地有些酥麻。
神音没有服用罂粟花酿成的酒来麻痹疼痛,那种东西太容易上瘾,意志力坚强如她也不敢随意尝试。但用于渗色的药水还加了一些金属粉末,它们渗入体内时有种难耐的烧灼感。
好在霓虹一直陪着自己,即使不开启他的【阵】也不要紧,疼痛似乎自动减弱了些许,这应该要得益于他将自己抱在怀里时那种无可比拟的安心感。神音靠在他胸膛上时,总能嗅到很好闻,又极其熟悉的气息。
海盐的味道,布匹与血液的味道。
她将环在霓虹腰间的胳膊轻轻抽出来,然后,被疼痛伴生出的一种奇怪冲动所驱使着,神音捧上霓虹的脸,亲吻了他。
是一次很笨拙的尝试,她毕竟从未主动做过这种事情。
他的唇有些薄,触感柔软,跟他身上的香味很一致,只是......更令人沉迷。
这个吻持续了一段不短的时间,直到神音头颅的血流几乎都涌进了双颊。分开后,男人却很疑惑地看着她,他指尖从发辫抚到她眉睫,鼻梁跟她的靠得很近,他似乎在用眼神向她提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神音又有了偷笑的冲动,在她的常识范围内,可能没有哪个男人在这种事情发生后,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将布满绯红的脸埋在他肩头,并偷偷地咧起嘴角,眉眼弯弯,算是此生唯一一次笑得如此开怀。
他啊,果然是不懂的。
所以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呢?这种感觉还真是跟瘾一样,来得毫无缘由又说不清楚啊。
那么这样的她,喜欢上那个笨拙可爱的人的她,应该是成瘾了吧。
不过她相信自己终究有一天会让霓虹明白,这个举动的真实含义的。
即便需要更为漫长的岁月,她也不会在意。
因为,他值得。
神音以前从不认为自己会沉迷于某件事,或某个人。
后来她邂逅了一个人,与他并肩战斗,与他浪迹天涯,与他心意相通……最终她发现,自己不得不食言了。
其实她明白,自己跟霓虹之间还有许多被遗忘的过往。但是不要紧,她会一点点地将碎掉的拼图复原完好,无论前方有多少难测的风雨,他会陪着自己一起面对。
从凝腥洞穴到永生岛,再从亚斯蓝到埃尔斯。
他不会离开她,她也无法再离开他了。
毕竟她心甘情愿,已然成瘾。
END.
【霓虹X神音】陪我到最后
神音之前从未发觉魂力在流动时会带来一种灼烧的、似痛非痛的感觉,它火辣辣地燃着体内每一根血管。对于常年跃跃欲试地扩展知觉区域边界的神音而言,若是习惯了反倒还很新鲜。她对魂力的使用一定是过度了,毕竟已近乎不眠不休地试炼了一天一夜……神音咳了咳,血腥气在胸腔内汩汩蒸腾起来,令她被冲溃到晕眩的地步。
进入深渊回廊禁区的头三天,神音仍处于拘谨与混乱的反复撕扯中,度过那段瓶颈期后,她对魂力狂热的期待由大脑扩至全身,最终付诸于行动。神音几乎抛却了身为贵族小姐理应遵守的一切优雅戒律,经历了无数次惨烈的厮杀,她浑身上下都是血,做工精细的裙子已经被扯得破破烂烂,发辫散开,有一枚鬓角上的发饰已经不知丢在哪里了。...
神音之前从未发觉魂力在流动时会带来一种灼烧的、似痛非痛的感觉,它火辣辣地燃着体内每一根血管。对于常年跃跃欲试地扩展知觉区域边界的神音而言,若是习惯了反倒还很新鲜。她对魂力的使用一定是过度了,毕竟已近乎不眠不休地试炼了一天一夜……神音咳了咳,血腥气在胸腔内汩汩蒸腾起来,令她被冲溃到晕眩的地步。
进入深渊回廊禁区的头三天,神音仍处于拘谨与混乱的反复撕扯中,度过那段瓶颈期后,她对魂力狂热的期待由大脑扩至全身,最终付诸于行动。神音几乎抛却了身为贵族小姐理应遵守的一切优雅戒律,经历了无数次惨烈的厮杀,她浑身上下都是血,做工精细的裙子已经被扯得破破烂烂,发辫散开,有一枚鬓角上的发饰已经不知丢在哪里了。
此时的她肯定一点都不美。但少女却不在乎,她不住地笑着,沐浴在月光下的脸被照得惨白,令她看起来宛如鬼魅。她仔细感应自己的魂路变化,过了一会儿,她脸上洋溢的微笑变得更为夸张,甚至能称得上扭曲。
为了模仿也是为了稍作喘息,神音第一次认真地观察起霓虹的攻势,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特蕾娅对霓虹的描述。最后,她甚至用一种欣赏的眼光打量起那些直接而纯粹的攻击,虽然她的反应大多数情况跟不上他的速度。她心里的震撼感越来越强烈,余波在她鼓动的心中泛开。
他的续航能力、他的基础体术、他的魂力规模……每一项都出类拔萃,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神音知道,闭合完整的魂路按魂路主支干关系可分为好几种。有的魂路径道单一,而霓虹的魂路却是非常复杂的复合型回路,几何状的图形构成看上去工整而富有美感。如今这套魂路在她的眼里以最完整的模样闪烁光芒,她读不懂它,就像读不懂他这个人。
他完全不懂在任何人面前压抑自己的魂力。他坦坦荡荡、无所畏惧地把自己的一切弱点暴露在了她面前。可是,那又如何呢?她伤害不到他。神音有些悻悻地想着,以她目前的魂术水准哪里伤害得到霓虹?她很清楚自己和霓虹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她不得不承认,自试炼那一天起,霓虹甚至都没有真正出过手,他一直稳定地开着阵法并始终让她处于阵法范围内。与此同时,他的魂力始终保持在最巅峰的状态,完全没有被她拖累的迹象。霓虹始终都是那么沉稳而冷静,与她踉跄的步伐、狼狈的招式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神音不住地喘息着,平复过度兴奋后胸口懑郁涌动的气血,眼前依然时不时地发黑。她果然是累了,再怎么硬撑都抵挡不住身体的疲累。来势汹汹的疲惫感袭上身体,她的攻势已经颓了不少,最后几次爆发性突袭后,她愈发睡眼惺忪。等神音勉力睁开双眼,她感受到前方那个人的魂力释放居然又上升了一个极大的等级。霓虹的魂力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酷烈地燃烧,显然是在替状态不佳的自己抵挡前方的一切攻击。
他牢牢地将她护在身后,而她看着身前那团熊熊的火焰,完全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神音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贪婪。
“你一定会无比渴望他折磨你,伤害你,最好让你痛不欲生接近濒死,就像你对西流尔疯狂的饥渴一样……”
特蕾娅的话语似乎在耳边清晰地回响。她咂了咂嘴,从他的庇护里躲开,全凭本能向斜前方扑了出去。
神音其实是故意的,她刚刚在短暂的休息期间评估了霓虹的攻击方向以及力度。他错愕地收住攻势,可还是没能完全卸下力道,那双仿佛可以撕裂一切的双手划开了神音左大臂外侧的皮肉。他的手第二次沾上了她的血,伤在了永生岛上那次短兵相接留下的疤痕附近。
可是,神音却在暗自窃喜。每经历一次伤害,她都能感受到体内相应地存活了一些东西……一些本不属于她的东西,它们在体内缓慢生长发芽,藤蔓似地勒入她的五脏六腑。现在她也有了令自己无比满足的体认:属于霓虹的一份力量已经在她体内确确实实地存在了。
霓虹的表情终于具备了一些更复杂的含义,第一次变得让她难以看懂。他的表情里甚至带上了一点悲伤,那样无辜但悲伤的眼神迎上她充满血丝的双眼,突然令神音呼吸一窒。
在接下来的试炼中,霓虹的攻击再也没有回到原先那样不顾一切的状态。他始终收着手,留下来三成的力道不知去向何方。这令她感觉到不适,更令她产生了一种抓心挠肺似的困惑。
之前,神音从来没有因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产生过任何困扰。虽然大多数时候是神音本人自动去承受这种伤害,但是很多伤害……其实不止是肉体,而是灵魂和真实的恶意导致的。久而久之,神音形成了一套自卫逻辑:既然伤害她的人给了她痛苦,那么作为交换,她掠夺他们的力量便是天经地义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自从神音成为杀戮使徒,她从来都以最理直气壮的态度去做这些。直到现在,那个“伤害”了自己的男人手足无措,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垂首立于眼前。神音渐渐明白过来,霓虹对自己的“伤害”不能归类于她之前经历的任何一种,在窃取新能力带来的狂喜褪却后,神音开始竭力说服自己斩断心中纠缠难解的情绪线路。
仿佛是她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情。真可笑。她有什么对他不起的地方么?
神音摇摇晃晃地走向霓虹。她试着露出宽慰的假笑,释放大量的魂力强行催生伤口愈合:“怎么了啊?我的伤已经在痊愈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信你看嘛。”
那个男人突然抱紧了她。
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向她颈椎顶端的魂印探去。神音先是为此一惊,再然后渐渐安心了下来,魂力及其附带的热量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她的魂印,蕴含无限生命力的金色能量令她的精神也振作了几分。
新伤、旧伤、那些来不及处理的溃伤,都在霓虹的运魂下一点点恢复。神音已经给自己处理过无数次伤口,她很明白伤口有轻重缓急之分。有些伤是必须及时止血抢救的,有些毒素她必须马上清除,而有些伤口附近的毒素可以一直保留在自己的身体里。那些毒改变了她的魂力攻击性质,她的魂力状态也因此变得危险至极。
其实,神音想让那个人不要这样温柔地对待自己,就让她自己一个人呆着就好,反正她已经习惯了。但他执拗地摇了摇头,摊开空置的另一只手,掌心里是那枚遗失了好几天的发饰。霓虹伸出手抚摸她的长发,慢慢地把发饰别回它原本应当在的位置。
“谢谢你。”神音小声说。
她闭上了眼,以一种之前极少尝试过的手法运转回路,第一次为他人开启了自己的阵法。她的阵功用与她的天赋完全一致,确切来说可以加成所有阵法范围内的魂术体,对魂兽也有相当的进化作用,她正是用这样的方法升级了织梦者的力量。
神音之前无论如何都不打算为任何一个人开启【阵】,她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对手变得更强?因此,这还是阵法第一次作用在魂术师身上。霓虹在作战过程中经常是要受伤的,跟她一样。甚至有时候比自己伤得更重,因为他的【无感】令他完全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受到了伤害……但是,这样的日子要结束了。
从现在起,只要她还在他身边,没谁能不付任何代价就伤害他。如果他终究会受到伤害,那她一定会竭尽全力,让他在每一次的伤害以后,也变得更强……跟她一样。
神音握紧霓虹温热而粗糙的手,她心里涌起了一阵阵酸瑟的悲潮。
——这样,总有一天,等他也足够强大了,就没什么可以真正伤害到他了。或者说,那些伤害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总有一天。这是神音在每次忍受伤害后,都会激励自己的话。现在的痛苦不要紧,她从来看向的是未来,那个她变得极其强大,没有任何人能控制她的未来。曾经神音构想的未来中只有自己一个人,但现在,多了一个霓虹。他的魂力也跟她一样,开始不断地扩容上升,他那套稳定无比的灵魂回路也在扭曲着改变形态,如活物般在他体内缓慢地生长。
她的灵魂回路也是如此,而她疼痛而又满足地感受到它的存在,直到她自己终于支撑不住,倒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即便是如此令人窘迫的姿势,神音依然咬着牙不让自己满脸绯红,可是她又无法自抑地让自己沉溺在男人的怀抱里。
如果想一直待在一个男人的身边,不想看他伤心,不想看他流血,不想看他被人贬低受人轻视……这究竟算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神音不知道。
她在无限的疲惫后陷入了一个梦境,在自己最喜欢的睡眠环境里醒来。她似乎躺在干净的被褥下面,它散发着阳光的气味,她试着偏了偏头,脸颊没入了触感细腻的丝绸枕面中。她来到庭院里,孩子们和他都转过来望向她,并且微笑。
她对此非常讶异。
那个已经与她携手共度多年男人面目模糊,她只是隐约感到,男人用充满爱的眼神望着自己。她的灵魂体漂浮,回顾白日她经历的一切,很多人用不同的声音语气念出她的名字:神音。
我真的叫这个名字吗?她问自己。他们才是她的家人。而不是那些白色长袍古银佩剑的人。这一定是梦吧,这不会是梦吧。
“为什么我会做这样的梦呢?”十三岁的神音问。她在羊水里撕开胞衣,伴随着宛如初诞的啼哭,神音亲手毁了这场梦。
这一天其实是她的生日,或者说这是她的家族“发现”她的日子。她的家族和她的际遇教会了她一件事情,必须为了自己的存在而变得强大。灵魂的力量比什么都要重要,神音在冬日淅淅沥沥的冷雨里跪在地上,她喃喃地说,我好想变强啊。
你还记得吗?你还记得,你是想为了谁变强的呢?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呢?或者说是为了从什么地方挣脱出来么?
神音有些茫然,但是心中驳杂的欲念变成了一条锁链,把她绞住,让她走不了。
她找啊,找啊。在世界的某一隅应该存在自己的镜像体,找到了她,就不用再忍受孤独。她可以与自己的同类拥抱着取暖。直到那个女人,在道路的尽头站在自己面前,她确实是一面镜子,倒映出她一切的缺点,那些深深藏在骨子里的卑劣。
“当然啦。美梦到头来变成了噩梦,没想到吧,我的妹妹?”那个女孩说话的声调居然温柔无比。神音慢慢地了解到,她和自己的姐姐都拥有一段悲惨得几近荒谬的人生。
啊,不对,她不该把自己的痛和姐姐比较。她能体会这世界上几乎每一种痛苦,但她看到姐姐以后,她看到姐姐脊背上的伤疤,看到姐姐眼里刻骨的仇恨。神音这才发现或许她永远没办法理解自己的骨肉至亲。
她的确承诺过要与孪生姊妹共同分享一切感知,对,包括了一切的痛苦。“可是你在哪里?”姐姐问她。“在我被囚禁的时候,在我一点点丧失恢复脊柱的能力的时候……”
神音哽咽着,回答不上来。
“你真的爱过我吗?”冰中的女孩笑了。“你确定你除了爱你自己以外,你还爱过别的人吗?”
不是这样的。神音想说。可是她的姐姐早就明白自己的妹妹会说什么话了,她耐心地等着妹妹做出回应:“如果你指的是霓虹的话,那么你告诉我,你爱他什么呢?”
神音还是无法回答。她只是流泪……她多希望自己能说出一个足够美丽的理由啊。她被鲜血黏住的嗓子嗡嗡地响了响,又过了一会儿,乌黑的瞳孔也涣散开了。这样的事情经历过很多很多次,直到习以为常,直到她可以把它们看成是一次哽咽后的失语。
在试炼的过程中最让神音害怕的事情,就是霓虹也遭到了无法招架的伤害。那时候神音紧贴着霓虹的胸膛,确认他的心音,当她用面颊捕捉到轻微的搏动时,她才能缓口气。她其实非常实际,很少对他人产生不必要的期待,可是神音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他们为了试炼去了埃尔斯。在经过沼泽地丛林的时候,神音想起了许多事情,福泽的事件,以及衍生出的无数选择。她的王爵能拥有诸神黄昏,那她以后呢?她实在是太渴望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一切事了。所以,和吉尔伽美什的那一战,才成为了她这辈子最珍贵的勋章,那时候她怀揣着满心的喜悦回到格兰尔特,她站在自由云顶,俯瞰整个国度……她突然很想张开双臂拥抱着云海。而她身边的男人,用热切深情的眼神注视着她。
他是不是因此而生出了误会?他是不是记起在过去她以类似的姿态躲避过他?就像这样,她往后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从他身边走过去。神音看到了男人眼里隐隐的痛楚,她在心里悄悄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神音没有想到的是,后来她把这句话说了很多很多次,她也没有能力担负起这三个字背后的重量。
其实神音是一个很有梦想的女人。她为自己编织梦想的具象,然后,一点点让自己变成足以接近它的模样。神音也是一个很自私的女人,她爱任何人任何事本质上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据上,她总结出来,他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可是即便如此,她依然爱着他。她爱过很多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它们一定都充满了光明。她看到虹霓,空气中细小的水滴折射出依次排列的光线,那色彩的谱系华丽而高亢,千万种不同的可能性由色彩所营造。
她想说:我爱你,正因为你和我完全不一样。你温暖、坦诚、单纯……你是我无比依赖但又舍不得去亲手触碰的人。你怕你会让我难受,会让我不舒服,可是……对我来说这正相反啊。
我怕我会伤害你。
她深爱的那双,褪却了暗红色以后复归漆黑的双眼,好像在不远处闪烁了那么一下。这在她心里燃起了一些渴望……想抓握,想呐喊,想对他说,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可是她在深渊摇摇欲坠的那个临界点,把他用力地、狠狠地推开去。她看着他充满痛楚的表情,心里空空如也,但又能怎样呢?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直到她被重力拉扯着坠下,风声灌入身躯从无数个方向挤压身躯,她才终于有了点想法。成为恶魔的人只有她一个,是最好的结局。
“都回不去了。”她想。
一切的一切都回不去了。他的模样,她的心,时间吹起的风沙埋没到看不清轮廓。她跌跌撞撞地掩面走着,双眼通红,可是又如何呢,甚至都不好为此怪罪时间……她选择责怪自己。说再多对不起也没有用,她把单调的赎罪过程重复再多次也没有用。
神音想见那个人,只想见那个人。但她知道不可能。
在所有的期待都破碎以后,神音有个很私心的愿望。她不想把这个愿望告诉任何人。因为她认为自己的痛苦应该自己承担,自己的错事自己弥补,自己的愿望自己实现。可是这个愿望的实现与否不取决于她个人的意志,霓虹是它唯一的组成部分,让她不得不痛又不得不弃的部分。霓虹不该被牵扯到她可笑的野望里。
“你曾发自真心地追随在某个人身后吗?你迷恋过什么吗,你不惜代价也要守护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当初的神音没有来得及回答姐姐这些空洞的问题,因为它们并不必要。她扪心自问,囿于困顿的自己无暇对此给出一个确切的定义。如果无力生存的话,就不会有力量去履行哪怕任何一项吧。也正是在那片失落崩坏的过去里,似乎姐姐又一次在追问她,霓虹对她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就这么重要,以至于你赌上自己的命,甚至于我的性命......也要带他一起走?”她姐姐嘶哑着嗓子问。
如今她跪在地上,双手在胸前合十,一次次念出焦灼的祈祷之声,为了他。其实,她从来不相信任何一位虚伪的神灵。她所做的这一切——忏悔、祈祷、赎罪,从始至终都是为了他。
所以,需要那些能够实现愿望的东西证明她的存在是有价值的。那几乎都快成了她的人生意义了,她在寻找自己人生价值的历程里走了不少弯路。一无所有,所以努力学别人的东西来充实自己。只要是可以让她活下去,变强大的东西,那就都可以去……
因为心痛,所以想要忘记。因为知道忘记后一定会更心痛,所以她又不想忘记。
她想告诉他的事情,其实有很多……我可不忍心看到你心痛,可是我更不忍心看到你跟我一起变成恶魔。霓虹,我更希望你留在彼方。我一个人去无限遥远的,黑暗的此方……你让我一个人下地狱吧。
在纷繁复杂的这一切里,最简单最纯洁的霓虹对她而言,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她没有办法轻而易举地解答这个问题,只是,她好像在死亡的最后得到了一次与他共度的机会。在所有的灾厄结束后。如今她毫不犹豫地说出,他是她最爱的人,没有之一。
在梦里那场几乎撕裂了时空的战乱,与他无数次地相逢,无数次地分离。不再有长达十数年的分离,在大陆尽头的初春里,都自由了,他们的的灵魂都被解放了,他们作为真正的人类而相爱厮守,她多希望这一切永不止息。
对她来说,有的梦一生做一次就够了,她能做一千次,就是天大的幸运。如果她有一天终究要死,能在死前看到梦的延续,夫复何求?
在梦的最后,霓虹好像是边微笑边抱住了她。她穿上他递来的袍子,它的面料干净而温暖,妥帖地包裹她的躯干。阳光的颜色,柔软的头发,他笑容的温度……神音终于不再痛苦了,她在梦里面安宁地睡去,却觉得自己依然是清醒的。
其实她没说错。神音确实想以自由的身姿走遍天涯海角,这是她后来对很多人说过的愿望。她会在那些虚假到可笑的忏悔之末,把所有的力气拿来践行这个愿望。
被野心折磨到灵魂崩溃的女孩,在生命初始时的确许过一个看上去并不难实现的愿望。不过仅仅是她身边的一个红发少年,能一直一直陪着她,直到最后。
【虹音/原著向】风之宣告 1.
本文基于一个假设:如果神音和霓虹是因德帝国的侵蚀者,麒零父母双全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阿鹿斯港坐落于因德帝国最靠南的寒暖流交汇地,吞吐西南区位四分之一的商贸往来。这个冷色调建筑的小港城水路通衢,游宾辐辏,街巷规划齐如尺桡,路边店肆麇集如云。亚麻摊布上琳琅满目满是上好时令货,从亚斯蓝西南的渔产、弗里艾尔的缫丝品到埃尔斯的鎏银器皿,奥汀大陆各类珍奇应有尽有。每逢因德天空之神的“朝日祭”,大街小巷便会满载居民们的欢声笑语,静谧的空气里流淌着气流相击出的欢欣节奏。
因德帝国向来以精细讲究的香料炮制工序闻名四方,在饮食住行多方面体现着风源人对香料的嗜好,阿鹿斯港人尤其如此。他们用椒盐腌腊肠,杨馥...
本文基于一个假设:如果神音和霓虹是因德帝国的侵蚀者,麒零父母双全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阿鹿斯港坐落于因德帝国最靠南的寒暖流交汇地,吞吐西南区位四分之一的商贸往来。这个冷色调建筑的小港城水路通衢,游宾辐辏,街巷规划齐如尺桡,路边店肆麇集如云。亚麻摊布上琳琅满目满是上好时令货,从亚斯蓝西南的渔产、弗里艾尔的缫丝品到埃尔斯的鎏银器皿,奥汀大陆各类珍奇应有尽有。每逢因德天空之神的“朝日祭”,大街小巷便会满载居民们的欢声笑语,静谧的空气里流淌着气流相击出的欢欣节奏。
因德帝国向来以精细讲究的香料炮制工序闻名四方,在饮食住行多方面体现着风源人对香料的嗜好,阿鹿斯港人尤其如此。他们用椒盐腌腊肠,杨馥柏熏制火腿片,让清新的空气里满是海盐、月荔松与重瓣绒花的味道。因德帝国的魂术师们深深喜爱着这个多风而温暖的城市,它是度假也是疗养的胜地,就连帝国之尊西鲁芙也在城市里设有一座夏宫,时常携同一度王爵铂伊司前来避寒。
这枚因德帝国的明珠悠然迎来了短暂却甜美的春夏季,空气对流不算强烈,熹微的东南风撩起碧蓝水体上一泓又一泓的涟漪。宝石般闪烁的港口海面停泊了许多船只,一艘小巧的单桅船在其中显得并不起眼。有个高大健壮的红发男子正在船中央整理缆绳,他的活干得非常认真,道道工序皆一丝不苟。突然间,男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放下了手中的活望向船舷下方,目光灼灼如炬。
远处港口广场上有个少女在向他招手,她步态轻盈,小跑着登上甲板,身姿灵动宛若森中翎雀。尽管此时是温暖的四月末,她也穿戴得严严实实。藏蓝色的帽檐下藏了一对明丽颖秀的眉眼,绉绸布料衬出她秀挺的脊线,白皙细腻的手腕露在宽大的衣袖外,不难看出这姑娘正值豆蔻年纪,如同生机勃发的春日一样风华正茂。
名为露西塔的少女走到男子的身边,仰起脸冲他莞尔一笑。
“不好意思啊霓虹,我来晚了。从帝都来这里的路上又是风又是雨的,我实在是不敢走得那么快……”她的胸膛一起一伏,湿润的面庞润如浅樱,气息还是喘得有些急促。霓虹微微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他把露西塔全身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确认了她没受皮外伤后,轻柔地抚上她的背部,源源不断的精纯魂力涌入她脊柱顶部的魂印,以助她迅速恢复。霓虹言简意赅地提醒少女:“还有一刻钟。”
还有一刻钟就是凌晨五点了。如果他们来不及在晨星升起前离开,就没办法躲过因德海关港最严苛那一批次的关卡审查。
露西塔懊恼地垂下头:“对不起啦,我应该提前跟姐姐说好的,可是她……你也知道她那个人的啦。我实在不敢冒着中途被她抓住的风险溜出来。所以,我就……”
霓虹很清楚露西塔唯独不会对自己洞察力惊人的姐姐说谎。他想象到露雅达发起脾气来尖锐的话音,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露西塔肯定是说不过姐姐于是落荒而逃的,于是才这么狼狈又仓促。好在他来得够早,把航海前大大小小十数桩琐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他们即刻便能出发。只需露西塔镇定下来收敛自己全身的魂力,两人扮成一对普通的魂术师情侣即可。
他们的风后西鲁芙平时就是个没正经形的,跟小辈的王爵们处得极亲热,于是露西塔一来二去地也学到了些女王大人游戏人间的心得。扮情侣这件事她向霓虹软磨硬泡很久了,只是碍于姐姐的固执,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明目张胆地表露感情。不过如今姐姐远在帝都,当下只有他们两人,不需要顾忌过多,露西塔便自然而然地依偎在了霓虹身侧。她把脑袋缩在领口一圈轻盈的茸毛里,看上去像一只敛翅小憩的白鸽。
霓虹一直记得,这么多年过去女孩儿还是很怕冷。还好他提前把她的披风带来了,并好端端地将她裹住。她披着裘衣安静地坐在他的怀里,身姿静美如秋风里挺拔隽秀的云杉树。
露西塔纹丝不乱的鬓发浓密如云,散发着鲜花与龙涎调制的罕有香薰气息,霓虹的嗅觉一直很敏锐,今天她用的和昨天就完全不一样,因此他从来说不出哪一天的露西塔更迷人一些。
察觉到霓虹专注的视线后,露西塔的呼吸也窒了一窒,她的脸莹润如盛夏阳光下的果子,红扑扑的,令人不住想要采撷下来,捧在手心中妥善珍藏。
他们正巧在黎明降临前一刻钟离开码头,岸上早起的水手一边吃力地置网出海,一边唱着风靡阿鹿斯港的歌剧《埃多奇瑞与埃勒拉》里的台词,以作晨时劳作的激励。
“寒冰之地再度春回。她汲取泉水,喂进他焦裂的咽喉。
那寇基山的灰塔与城堡,皆听顺尊命,
他们攀上龙的犄角。向苍穹,向风与水交界线上的积云……”
歌声悠长而飘渺,被中年男子们沙哑的嗓子唱出来反倒别有一番风味。原本的唱词是偏正韵文形式,对仗格律写得非常讲究,只不过它经过好多次断句和转述,发音又是被马马虎虎的因德海城水手们含混地吐出,听起来简直陌生得像是来自亚斯蓝古语所出。
“诶,你别说,居然还挺好听的。”露西塔倒很是欣赏这种荒凉腔调的民谣,眼睛笑得弯弯的,像夜幕里皎洁明朗的月牙儿。她想逗霓虹,小手抵住男人壮实的胸膛,柔声嗫嚅道:“霓虹,你就为我试一试不行吗?”
霓虹叹了口气,他对歌唱一窍不通,也为此苦恼已久。露西塔的确非常擅长各类才艺,智慧之神的祭仪礼从来都会选她担任吟咏颂歌的女使者,但霓虹对一切形式的艺术都缺乏感知技巧,更无力欣赏。他也想和露西塔拥有尽可能多的共同话语,如果可以,他真想努努力找露雅达恶补一番——即便肯定会遭来她尖酸刻薄的挖苦。
风源领土西南部分拥有一条狭长而曲折的海岸线,如果在千尺之上的高空远远俯视这片区域,会发现它的边缘看上去狰狞如巨兽长满利齿的下颚。他们驾驶船只从公海驶入约瑟芬河,从海水到河水盐度下降不少,也更为清冽透明,在天光下呈现深翡翠一样的色泽。
太阳已经升至低低的位置,灰椋鸟的啼鸣与春日雨雾一同在河面上方低徊,霓虹看了看身边的少女,她正入神地欣赏四周独特的亚斯蓝风物。水源建筑艺术以山宫与桥拱闻名天下,约瑟芬城的塔桥便是由亚斯蓝帝国宫廷专属的建筑师设计而成,使用上好的玄青色花岗岩,桥拱还雕刻出风纹和冰晶纹路形状的饰边。十三座高塔沿着河的南北流向依次排开,上面站满了全副武装银盔加身的士兵们。少女镇定地向守卫扬了扬手,让他们清晰地看见镌刻着绒花纹路的银质通行符。
船与守卫隔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足以让守卫们的疑虑被打消至无,也足以让他们感受不到两人身上经过极力压抑后的魂力。霓虹一直在犹豫,自己究竟要不要出手帮助自己感知能力不够出色的恋人,直到船舷划破水面,两人已经顺利过了关卡,向着远方苍翠的群山航行。
“我就说了这么做会很有效的吧?你看,他们真没发现我们是谁哦。”少女在船上颇有些百无聊赖,她伸出食指拨开近在咫尺的水波,霓虹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力道轻柔但却不容置疑,露西塔完全没办法将自己纤细的手从他的动作里松脱出去。
“我就碰一下,也不行吗?”露西塔小声抱怨。
“你的身体……”霓虹的面色沉了一下。于是,露西塔扁了扁嘴:“好吧。”
霓虹这才安心地坐了回去,升起高扬的帆布旗帜。露西塔有些时候就像小女孩一样任性,耽于冒险和野心的刺激似乎是植根她天性的某部分,他总得惦记着她什么时候又会做出些危害自己健康的傻事儿,一刻也不能停下。
一趟长长的旅途下来,露西塔哼的歌转了三个调子,亚斯蓝的帝都格兰尔特也离他们越来越近,自由云顶在地平线上隐隐显示了它优越而高耸的轮廓。露西塔突然抬起头,她停下了哼唱,一脸惊愕地安静聆听着什么。霓虹见状也微微敛起神色,将自己的魂力感知范围扩展到最大。
因为,在远方似乎有什么惊起了拉尔勒恒河周围树林里的魂兽,引起了海啸般的咆吼波潮。露西塔对魂兽的经验并不怎么充足,她实在是感觉不出来太多,只能通过自己姐姐发动天赋时的经验推测出,那可能是一种声波……或者说,一种哨音。
露西塔镇定地挥了挥手,让自己与霓虹更彻底地隔断在气盾的笼罩下。如今的格兰尔特可能不再像过去那样毫不设防了,她必须要考虑到各种各样的可能——会被警惕的水源人发现的可能性。
据她判断,刚刚自己听到了亚斯蓝魂术体系独有的哨音设置,准确地说它属于一份仅为水源人的征战做完隐秘防护的计划书。
它可以在白银祭司们的催动下持续发送声波信号,非亚斯蓝体系的魂术师和魂术能量体肯定是收不到的,不过,使用了【捕振】的阿克琉克除外。
因德的新任七度王爵是第一次潜入他国作战,阿克琉克的准备非常充分,他特地带来了一种西鲁芙亲手培育的魂兽昆虫,用于捕捉风魂术系统中的细微空气振动。在【风音】管辖的魂术师系统中,它的使用频率极高,绝不会亚于【借影】和【盗声】。
阿克琉克把虫子小心翼翼地放回铁盒,问身边沉默不语的索迩:“你觉得这哨音究竟象征着什么?”
两名身材颀长的王爵正浮动在一个肉眼完全无法察觉的透明气泡里,任何水源亚斯蓝的魂术师都无法察觉屋顶上那处无风的空地包含何等隐秘。他们站在亚斯蓝最宏伟的宫殿群顶端,俯瞰一切。格兰尔特的广场上聚满了平民与满城的高等魂术师贵族们,【借影】和【盗声】将人群的图像和声音清晰地传来。阿克琉克定睛一看,五度王爵鬼山缝魂站在广场正中央的位置,吹起了象征战起的号角,不住的长鸣声苍凉回旋。一曲终了,鬼山缝魂步调严肃地走近特蕾娅,站定如松。
而特蕾娅身边是向来沉默不语的漆拉,黑色的长发与银色的长发在空气中飞散交缠,谁都能意识到看台上站的两人皆是举世无双的容貌,一个透着熟透果实的妖冶,一个透着千年不变的清冽。再往上看去,靠近中央的位置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他眉目邪肆,俊美异常,衣着贴身的纯黑色战甲。
阿克琉克知道亚斯蓝的二度王爵的魂力规模远超常人,只有他手下的亡魂才知道他有多么擅长杀戮,于是他有些隐隐地担忧。之前阿克琉克也没有料到亚斯蓝所有现存的王爵俱会到场,本来他以为来的只会有五度王爵鬼山缝魂一个,本来他以为亚斯蓝的权力体系松散得像一盘沙砾,谁都可以抗拒国家的向心力。
他错了,错得片面而又离谱。索迩随意地瞟了他一眼,调笑道:“今天只有一度王爵修川地藏不在,你没有想到吧?”
阿克琉克仍然不紧不慢地操控气流,压根不想理会索迩隐隐的挑衅:“二度王爵和四度王爵每个人拿了一块祭司的盾器……三度王爵漆拉的魂器到现在还是个谜。【风音】系统还没查清楚。”
“连【风音】系统也查不清的情报……可真够棘手的,不是么?”光点落入索迩长睫下一汪冷凝的湖蓝色,涟漪无声地淡去,他的眼里放射出慑人的寒芒。
阿克琉克停顿了,他似乎在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表示深刻的质疑:“确切地说。我们知道那是亚斯蓝的光明之剑。但是,它的速度之快令人难以置信,我们至今都不知道它的具体形态和功效。其实在我看来,那把剑的功效更接近于时间之剑。”
“算了吧,我还是眼见为实,那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漆拉王爵,肯定不会轻易动用它的真实形态咯……更何况,那还是祭司的佩剑,威力不是盾器能够比拟的。”索迩摊了摊手,阿克琉克也心领神会地收回了眼神,两人在气盾中荧荧的光雨中沉默着,而这一次则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深居简出的冰帝艾欧斯本人。他盛装着冕,手持权杖出现在焦点中央,浅色的短发被阳光照射得灿如熔金。
他们的目光顿时沉重起来,两人都明白了为何今天的格兰尔特会聚齐所有位居当今亚斯蓝魂力巅峰之人。索迩庆幸,要不是阿克琉克启用了自己的魂器,他们可能早就被这群人给发现并击溃了。
“事不宜迟。”索迩迅速做出了决断。“我听说这群王爵私交淡漠,而且矛盾重重,他们应该还会在另外的场合争辩得你死我活。但现在,艾欧斯不知会给他们施加什么样的影响力,我们能抓住的机会可能也算不上多了……现在就动手吧。”
两个人很快从拱顶尖端飞掠下去。阿克琉克的速度快得形如疾风涡旋,索迩则如沉稳地长驱直入的寒风,他们一瞬间消隐无踪。两位王爵都没有料到的是银尘的缺席,更没料到的是,这位行踪捉摸不定的七度王爵,恰巧给他们的行动造成了难以化解的阻碍。
格兰尔特上方的云层又飘起了朦朦丝雨,它落在渐渐消失的气盾上,令它的残迹焕发出阳光般旖旎动人的色泽。而在格兰尔特另一边平坦的原野,亦是城市的西南部,则始终保持着爽朗无雨的多云天气。
帝都格兰尔特最盛大的节日是用来纪念亚斯蓝帝国力量之神的,正是在深春时分,也是在帝都降下大规模春霖的第三日。此时,云隙透漏出无限美丽的金黄色光辉,平等地照耀所有贵族与平民,人们享受着同等热度的恩泽。
阳光照着一对恩爱的夫妇,他们在街头手挽着手踱步前行,他们的五官和气度都很平凡,但面上洋溢的幸福神采令他们容光焕发。两人身后跑跑跳跳地跟着一个眉眼完全不一样的十六岁少年,他穿着西南部福泽小镇最常见的粗布上衣和长筒靴,衣物看似陈旧而不起眼,但少年的眉宇却俊美英挺,一双星辰般的黑色眸子闪着喜悦的光辉。他机敏灵巧的身手让他轻松避过路中央的拥堵,还能留有余力保护自己的养父母,让他们顺心地走在安全的道路上。
这个名叫麒零的小镇少年其实从未来过帝都格兰尔特,他梦想中的帝国心脏。如今夙愿已偿,他便沉浸到了前所未有的喜悦之中,欣赏着这个繁华而嘈杂的大都城。
“真是个好天气。”麒零感叹着,用手挡住眼前和煦的阳光。
【520霓虹X神音五周年纪念感言】
2016年5月20日,郭敬明更新了《杀戮者的呢喃》这一章。那时候的我根本没意识到里面居然有神音十二年来最直接最正面的一次情感表达,更没意识到她的独白里含了多少分量沉重的悔恨,以及爱意。我只是在为郭先生“这只是个开始”提心吊胆茶饭不思,未来的剧情波澜诡谲,他肯定不会让霓虹和神音一帆风顺下去。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爵迹又一次陷入断更,这一断就是四年多……如此看来神音和霓虹的故事卡在电影里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试炼,居然还算是比较圆满的。
四年多啊,风津道断得都没这么久。久到新版的爵迹按时间属性也成了“旧版”——如果郭敬明重新提笔撰写爵迹四,小说的人设、语言风格、剧情基...
【520霓虹X神音五周年纪念感言】
2016年5月20日,郭敬明更新了《杀戮者的呢喃》这一章。那时候的我根本没意识到里面居然有神音十二年来最直接最正面的一次情感表达,更没意识到她的独白里含了多少分量沉重的悔恨,以及爱意。我只是在为郭先生“这只是个开始”提心吊胆茶饭不思,未来的剧情波澜诡谲,他肯定不会让霓虹和神音一帆风顺下去。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爵迹又一次陷入断更,这一断就是四年多……如此看来神音和霓虹的故事卡在电影里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试炼,居然还算是比较圆满的。
四年多啊,风津道断得都没这么久。久到新版的爵迹按时间属性也成了“旧版”——如果郭敬明重新提笔撰写爵迹四,小说的人设、语言风格、剧情基调肯定也与新版爵迹有所出入。不过那时候的我可能都要奔三成中年妇女了吧,也不会在意这些了。如果有电影第三部,他们会回来,我爱的少年和少女从郭敬明的笔下,活生生地苏醒。
不再是两个残缺而单薄的纸片人,他们拥有自己饱满的爱恨,或许也会共享一个充满遗憾的结局。
时至今日,我还是很爱霓虹和神音。我从2009年最小说夏日特刊开始正式迷上那个神秘莫测的少女,开始期待着两人若隐若现的未来与痛苦深重的曾经。他们的故事,还远远没有在郭敬明笔下展开,很多人都对爵迹有仅属于自己的期待,于我,我最想看到的还是那个属于霓虹和神音的未来。
我一直认为神音和霓虹,尤其霓虹,是还没有“完整活过”的角色。如果爵迹这个故事继续下去,进入风篇以后第一个被旧读者骂OOC的,必然会是神音,而且骂声可能是山崩海啸的那种。神音和漆拉、神音和莲泉、神音和幽冥特蕾娅这几个角色不出意外都会有全新的对戏。每一次对戏都会对旧读者产生惊人的印象颠覆。可以说,如果爵迹连载再开,郭敬明终于会让我们彻底认识这个角色了。
对于角色,我的看法是作者必须先有足够的刻画,才会在读者脑内留下深刻的印象。我知道,有些角色在读者心中拥有整整十二年的过去,拥有完整的喜怒哀乐……可是对有些角色而言,或许他们没有所谓的过去,只有一个遥不可及的未来。可能也只有我,莫名期待着那个看上去并不美好的未来。
我明白霓虹和神音不会有所谓的好结局,而且他们的残念结局可能早就被郭敬明构思好了,我将来看到的虹音终局,很大概率是十几年前郭敬明敲在某台电脑里的一行字。其实我对那个结局两个人的生死已经无所谓,反正大家都是要死的。但是,在我回顾爵迹的时候,我多么痛苦。那么多鲜活饱满的角色,他们的生命里有亮色有暗色,可是神音呢?霓虹呢?究竟遭遇多少黑暗和痛苦,才会想让自己的人生只停留在和霓虹在一起的那一刻?究竟要在懵懂残梦里跋涉多久,才能抗拒一切枷锁握紧心爱少女的双手?神音和霓虹在过去究竟遭遇了什么令人不适甚至于作呕的糟糕事,未来又会面临多少两难的抉择,我其实不敢设想。因为这两个人追逐光明的行程中,一直在错过,一直在遗憾,一直在……从小共苦许多年,几乎从未同甘。去思考他们身负的枷锁模样具体为何,对现在的我而言可能还是有些艰难了。
只有霓虹和神音,让我不禁想痛声发问:“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糟糕、扭曲而罪恶?”是他们两个活该如此吗?究竟是谁把提及杀戮时仍然眼泛泪光的神音变成了真正的杀戮恶魔?伤害霓虹的真是那个普通的少女吗?他们俩受到的最深的苦难,难道是他们本人犯下的罪孽导致的吗?
所以,我真想让他们两个至少在我笔下幸福快乐地、正常地活着。在这个价值观崩裂到歪曲的世界里,在这个错误且混乱的临界年代,两个人的生命都被外力扭曲,被世界污染,被分割成无数被人利用的碎片,被贴上实力等级标签判断价值。但即便如此,他们之间依然存在一份正常人的珍贵感情。
虹音这两个人,就算离开了对方也都是可以好好地活下去的吧。所以我只希望他们活得久一些。至少,在最后的最后,他能让她明白他有多爱她,她也能让他明白她有多爱他。然后两个人或许可以约好来生,都只做最普通不过的人……这样就可以再遇见,这样就可以再次相爱,这样就可以和对方一辈子在一起,不分开。
爱情,自由,光明,梦想。
以及永不停止、永不畏惧的勇气。
在爵迹原著的世界里,他们可能再也不能拥有这些了。我想用自己的笔,把这些送给他们……送给我最爱的霓虹和神音。
今年的我依然在这里等他们回来,明年、后年……年年如此。我会守望在这里,直到最后。
感谢绘制了贺图的Fan丶8太太❤️
【霓神】《暖林浅憩》原著背景
天气正好,阳光透过原始森林的树冠溅洒下来,让碧绿的草地上满是黄金色泽的光点。空气中满溢草木的清透馨香,在这难得让人沉醉的大好天气里恣意弥散。
西之亚斯兰帝国的深渊回廊坐落在这片终年弥漫着乳白色大雾的原始森林里,这里一直以来都是平民与普通魂术师的禁区。莫说是北边深处那片能将一般人瞬间侵蚀殆尽的黄金湖泊,森林外围里潜伏的魂兽就能使无故闯入者死于非命。
可就在这儿,正有一个少女屏声静气地立着,手里紧握着一柄染了血的银白长鞭,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她肤如凝脂,发似沉夜,而娇嫩的嘴唇则像刚刚绽放的樱花粉瓣一般纯美,看上去和周围的血腥全然不搭调,但是她紧蹙着秀雅的眉头,聚精会神地感应着周遭的魂力流动。
半晌,她终...
天气正好,阳光透过原始森林的树冠溅洒下来,让碧绿的草地上满是黄金色泽的光点。空气中满溢草木的清透馨香,在这难得让人沉醉的大好天气里恣意弥散。
西之亚斯兰帝国的深渊回廊坐落在这片终年弥漫着乳白色大雾的原始森林里,这里一直以来都是平民与普通魂术师的禁区。莫说是北边深处那片能将一般人瞬间侵蚀殆尽的黄金湖泊,森林外围里潜伏的魂兽就能使无故闯入者死于非命。
可就在这儿,正有一个少女屏声静气地立着,手里紧握着一柄染了血的银白长鞭,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她肤如凝脂,发似沉夜,而娇嫩的嘴唇则像刚刚绽放的樱花粉瓣一般纯美,看上去和周围的血腥全然不搭调,但是她紧蹙着秀雅的眉头,聚精会神地感应着周遭的魂力流动。
半晌,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放松身躯,开始优雅地整理先前因魂兽袭击而弄乱的白纱衣袖。
对于横躺身边巨大魂兽僵硬的尸体,少女则是全然漠视。
她不是普通的魂术师,严格意义上也不属于人类,她是亚斯蓝的二度使徒,并且,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身份——侵蚀者。
神音望向森林远处,那里树木的轮廓周围仿佛都被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片刻后,她察觉到有个小麦色的身影正飞快的移动,身形所经之处,前来进犯的魂兽身躯都被粉碎殆尽,成了空气里飞扬的血肉残末。
他果真可以这样准时么?
神音踮起脚尖,朝远处的身影挥了挥手,姣好的面容上不难看出她满心的欣喜。她轻轻地跨过地上丛生的蔓藤朝那个男人走去,步伐轻盈。
“霓虹。”神音这样称呼他。
这个刚刚还在浴血厮杀的伟岸男子笑了,刚刚仍形同恶魔的他现在就像个天真的孩童。神音弄不懂为什么每当自己叫对他的名字时他就会笑的这样开心,也许,是因为自己一开始对他的过度防备?
她心中沉甸甸的,又多了一份愧疚。
霓虹站在了神音面前,他修长的身躯即使在静止的状态下依然是充满力量的。金色的阳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跳动,在他轮廓分明的面颊上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
他看上去,真的不像一个历经无数杀戮的侵蚀者啊……神音想着。
突然,从地下传来一丝异样的魂力波动,神音脊背一冷,还来不及躲避,就被一只强壮有力的手拉到了一边去。血雾乍起,一道橙色的闪电游动于空中,迅速扑向袭来的魂兽。神音能感知到两股巨大的魂力激烈碰撞,其中稍弱的魂力在暴风雨般的攻击里挣扎着,逐渐消失了。
看来,不用自己插手了。
待血雾消散后,神音看见犹如巨大昆虫一般的怪物的尸体横躺一边,而霓虹的胸膛上又新添了两道伤痕,它们正一滴滴地渗着殷红的鲜血。但他仍然一脸温柔平静,仿佛刚刚的杀戮完全不存在
神音心口袭上一阵刺痛。永生岛大战留给霓虹身上的伤还没好全,现在又添了新伤。暗红的旧伤与鲜红的新伤,一道道都那样触目惊心。
只不过,霓虹他永远不会感到疼痛,也永远学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因为这些事情太过复杂,无感状态下的他不懂。
神音内疚极了,她该用织梦者的丝线在附近的领域里布置好结界才对,这是自从她成为使徒后连睡觉都不曾忘记过的习惯。这样的话,霓虹也不会受伤。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记得自己刚成为使徒进行魂术试炼的那段日子。就在这片不见天日的深渊回廊,她孤身一人,内心惊恐极了,可她却只能压抑内心的恐惧,向着深渊回廊更加幽暗的深处迈步,不能退缩。
纵使那里黑暗阴冷,魂兽横行,甚至是擦身而过的小飞虫的口器里都可能藏有致命的毒液…...
深渊回廊在神音心中,是一个形如地狱的地方。
而今天的深渊回廊,看起来却别样的温情。
是因为这暖意盎然的阳光,还是因为有霓虹陪在身侧?
危险从来不曾远离,好在还有彼此相伴。
神音扶霓虹在厚厚的枯叶上坐下,她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那双血腥的手,将精纯的魂力传送给他,她纤白双手上面也沾了血污,但她不在乎。
伤口处的皮肉缓缓合拢,霓虹的神情也越发安然,神音看着这一切,轻轻地笑了。
接下来的几日,神音和霓虹默契地配合着,仿佛是天生的搭档。
他们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干净利落,一起一落间鲜血喷洒在地面,流畅的轨迹显示出他们战斗技巧那种远超常人的高妙。
似乎有种异乎寻常的合拍存在于两人的羁绊里。
弱小的魂兽压根接近不了织梦者织就的结界,强大一些的,也躲不过咆哮着的束龙,至于高级别的水属性魂兽,霓虹总是抢先将其猎杀,干净利落地洞穿他们的身躯。
在霓虹猎杀魂兽时,神音会将手中的束龙完全解放,并将每一条龙筋都延伸数倍,结成一个防御网络以保护霓虹不受伤害。神音的天赋是被动进化,霓虹会将致命的伤害全数接下来,只给神音留下可承受范围之内的伤害。
神音的嘴角微微上扬,精致的面容上,几缕紧张与不安渐渐消散。
霓虹他,好像是在怕我疼呢。
真奇怪啊,一个从来都不会疼的人,却总是担心别人会疼。
是不是在我所不知的过去,也有个大哥哥陪我一起并肩作战,一直守护在我的身边?
几日下来,二人的魂力都有了不小幅度的提升。
每到傍晚,神音总会微笑着接过霓虹兴致勃勃打来的野兽,生起火来细细烤着,她常年在外奔波,手艺也渐渐被磨练的相当不错,霓虹吃了她用香草烤的肉以后咧开嘴,笑得更加开心。然后,她如惯例一般,开始帮霓虹治疗伤口。
假使他永远学不会照顾自己的话,那就应该有人多多照顾他才对。
神音端详着认真注视着她的霓虹,此刻他清澈的棕色眼睛里只倒映出了神音的影子。霓虹眼中的神音,好像并不是那个喜欢掩口而笑的美貌少女,而是一个遍体鳞伤,蹒跚而行的瘦弱女孩儿。
其实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神音咀嚼了很多之前无暇考虑的事情。
神音回想起永生岛上与四度王爵的初遇,特蕾娅告诉她,侵蚀者都是一路杀人走过来的,包括神音,也包括霓虹。
那么,那时候的我们,也应该像如今猎杀魂兽一样,毫不留情地将同为侵蚀者的同类给杀死了吧。
神音至今无法想象自己在做这件事时怀抱着什么样的感情。是惊恐,是憎恶,是怜悯,还是什么也没有?
无论哪种感情,都是可悲的。
神音望着身边熟睡的霓虹,天色已经暗了好几个时辰,他安静的躺卧在草地上,健壮的胸膛随着呼吸的节奏而起伏着,他睡得如此安稳,以至于神音想要一直守护这天使般的睡颜。
那么多的鲜血与尸骸,铺就了你我的位置,也包括那个我怎样也想不起来的人……
杀戮,本来是我最厌恶的东西。
然而霓虹,我却为杀戮使徒这个身份而感到自豪呢。
因为我想让那些人的死亡变得有所意义,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尽可能的做一个,称职的使徒。
虽然总是一个人战斗着,拼搏着,可我却那样真切的感受到,依然有人在冥冥中在乎着我,注视着我。
我希望那些爱着我的人,与我再次相见时不会认不出我。
是你们让我想成为更好的人啊。让我在杀戮之外尽可能地遵从着自己的本意。
一直都,保留着自己的本心。
虽然现在的我,已经很接近那种令人生畏的怪物了。
神音将剥下来清理干净的动物皮毛,轻轻地覆盖在霓虹身上,她不希望他着凉,不希望他受伤,更不喜欢看到他难过的模样。
她想接近霓虹,想简单地爱护他,不是因为什么人的命令,更不是因为什么利益和算计,仅仅而已。
只是因为她想这么做。
也许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是一个天真无邪,需要人呵护的女孩儿吧。
霓虹,我想为你变成更好的人。
想一直待在你的身旁,像一个安静地守望恋人的少女。
可是啊,如果有一天,我变得不够好,或者变坏了,变成了人们口中的恐怖怪物,杀戮恶魔。
请千万不要伤悲,因为这绝对不是你的错。
这一切,都是我的罪孽,我一人承担。
皎洁的月升起在层林茂密的林海之上,月光清澈如水。
森林深处传来鸟雀婉转的歌声,哀怨幽婉,在清新的夜风里渐渐散开。
男子安静地休憩在挺拔的针叶树木下,均匀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凝霜的乔木投下暗影,少女纤细的背影融于夜色之中,她仰首望着,望向浓重的暗夜。
她纯黑色的双眸里似乎寄宿了一整个夜空洒下的星光,莹莹动人。
但却那么温暖。
【神音中心】你与荒海
神音的一生是:负伤的白雾,冷得清清醒醒,融化于拥抱中的伤口。
在狂宴后的第二个黎明,隐者眼中的黑发女孩兴奋异常。即便那种狂喜经过了好几次隐忍的压抑,看上去仅仅像是精致假面上一道颜色较鲜艳的饰痕。
你还是放不下对永生回路的渴望吗?于是,跟她做交易的人这么问女孩。而她坦率地回答:是的,这不正常吗,难道您从未有过?银发隐者似乎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徐徐应道:正因为我曾有过,所以我得提前告诉你,那种体验太过危险了,它类似一种顽固的病菌,蚕食肌肤血肉,让人从灵魂内部枯萎溃败下来,不会让你长生,只会令你失去活性。我是个老人,此前见过很多跟你一样的人,他们在粉身碎骨前信誓旦旦自己有能力...
神音的一生是:负伤的白雾,冷得清清醒醒,融化于拥抱中的伤口。
在狂宴后的第二个黎明,隐者眼中的黑发女孩兴奋异常。即便那种狂喜经过了好几次隐忍的压抑,看上去仅仅像是精致假面上一道颜色较鲜艳的饰痕。
你还是放不下对永生回路的渴望吗?于是,跟她做交易的人这么问女孩。而她坦率地回答:是的,这不正常吗,难道您从未有过?银发隐者似乎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徐徐应道:正因为我曾有过,所以我得提前告诉你,那种体验太过危险了,它类似一种顽固的病菌,蚕食肌肤血肉,让人从灵魂内部枯萎溃败下来,不会让你长生,只会令你失去活性。我是个老人,此前见过很多跟你一样的人,他们在粉身碎骨前信誓旦旦自己有能力控制它,而我敢向你保证,你驾驭不了。
这不太可能。她当场反驳,几乎没压抑住语气里的轻蔑。您又怎么能知道呢?我不是已经向您证明过我能驾驭黑暗状态了吗?
看,神音。我能用这种方法操控你,抛弃家人,救一个与你毫无干系的少年……我成功了,不是么。你察觉不到自己被控制了,不是么。他轻声说,你以后还会以你想象都想象不到的方式任人摆布。
摆布。她听到这个词,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便平息如初。她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也没逃过隐者的眼,他安抚般按下她的肩,说:你可以好好想想,在成为亚斯蓝下一任杀戮王爵之前,重新定位一下自己的使命。
隐者走前告诉她一个魂术概念:熵。神音在这两个月内接受了许多之前闻所未闻的新概念,侵蚀者、凝腥洞穴、亚斯蓝唯一的女爵,这个概念给她的冲击远甚他者。她走在霓虹身边,突然隐隐感到恐惧,她发觉维系自己谋划的动力已经在这个男人平和的相处中被消解得所剩无几。
她是为了什么要变强来着?
神音重复道,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不再被虐待被人肆意玩弄。她想起很多事,想起自己那个叫做神斯的兄长,想起自己在外历练时遇到形形色色来自不同阶层的男人,想起……冷血狂宴里沦为阶下囚的幽冥。
一切的一切让她羞耻无比。
后来神音几乎不向人谈起自己的过去。两部分都是,她划下一条连贯的曲线将打定主意摒弃的部分,煞有介事地分隔开。绕过了使徒生涯、死于福泽的亲戚们,还有她自己。当然,她怎么能不能在这一过程中谈她自己的虚荣心呢?做神氏家族的大小姐是可以有不菲的好处,她寄存在桃花心木衣柜里的各式礼服,连缀在胸衣上那对精致的泡泡袖,上下摆嵌满密丽的纹路,美得夸张放肆。每一组图案都被她接到的讯息染红了,外观像是长在体外的器官,血流搏动着它们,它们太过于符号性,叫嚣出她每一段难以启齿的渴求话语。
她想起那个被自己的兄长们消遣后抛弃的舞女,她游走小巷,为自己写下几阙凄艳的歌词。词不达意,舞女满不在乎地纵情笑着,反手打碎满杯酒液流淌一地。她最爱的衬裙浮夸地缀满银片,下饰流苏,她仿佛在那女人身上望见了格兰尔特贵族餐桌上常见的一种鱼,它们被晾晒到粘液干透,鳞片一寸寸曝开,在银刀刮擦背鳍时无力地吐息。那么,她们最后去往哪里了……她痴痴地等待着,等待着,直到她能够天真地笑着,把问题的答案杜撰出来:她们去了该去的地方。泥淖、牢笼或者……别的就管她呢。谁都不会管,谁都不会懂。
烛光被烛台底部挡住,留下几片铜币一样昏沉的光晕落在地上。那一晚神音终于在他人的伤痛里自省,直到那一日,她发现自己不再对自己人生的意义抱有任何期待。对于神斯或幽冥的承诺,也是一样。
“我希望你永远离不开我。”他们如是说。
她无法直视承受过这些的自己,她希望自己永远不曾听过任何人被殴打,侵犯时苦痛的呻吟。对着镜中哭到力竭后憔悴的脸,她许下诺言:绝不辜负自己。从刀伤里淌下的鲜血逐渐在她的前襟上风干,呈现出颓唐的砖红色。
神音在地牢里看到过去的王爵时,她把礼仪统统抛却脑后,笑得快疯癫了。等她回到阳光灿烂的地上宫殿,霓虹看见她将口紧捂住,仍在吃吃发笑。那时,她以为自己是幸存者……被偏爱者……吃尽红利的投机者。逃过了狂宴就能逃过红讯,暗算了王爵就能战胜命运。那时,她甚至还向某几位知名不具的神灵祈祷:请佑我武运昌隆,永无败绩。
这样就可以不放开身边那个男人的手。尘埃落定后,霓虹陪她去了海边,他的目光里是一览无余的深情,全数被他双手奉上献给她……红发男人很远很远地向她望来,擦拭她被海雾沾湿的眉骨,指腹沾上的砂砾扑簌簌地往下掉。她目不转睛地以自己最直接的打量回视去,阳光极好,映出他脸上一个比孩童还要纯粹的笑容。
所以神音的心开始为这种洁白无瑕的事物,抽痛起来。
他不会知道她的双手有多脏,他不会畏惧她的黑暗状态,他相信她能克服这一切……即便如此,即便他有朝一日不再执信,他可能依然不会犹豫地伸出手拥抱她。
这种可能性让她蓦然生出拥抱眼前男人的冲动,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双臂从男人的腰两旁绕过去,直到那颗赤子之心的每一次搏动清晰可见地隔着血肉,叩击她的右肋。
仅在这一刻,她不想放开手,她在自己察觉到之前早已荒芜。自小,神音期盼的一切不过可以概括为一捧春日怒放过后凋谢的花枝,能在暴雨后飘零在河里也好,流向天青色、浑浊的海。过了六年,为她所爱的对象从物换到事,再换到了眼前的红发男人。
而她永远……她明白,从此她永远,飞不出他掌心中无尽的海。
【霓虹X神音】岁月缝花
很多年以后,神音经常做梦,梦到自己还没有成为杀戮恶魔的时候,梦到自己还是个正常人的时候。
现在的神音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不是正常人了。神音想起,她小时候就是一副畸形的样子,最终她死亡的时候,也会以畸形的样子去死。
一出生就是没有人爱的怪物,只有霓虹是爱她的。
这么多年来,仇恨已结,身世之谜真相大白,她尽力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只有被自己无端伤害的霓虹了。
只有他不会嫌弃自己,伤害自己,不会因为自己不够美丽或者不够优秀,改变对她的看法。
神音奢求过自己成为一个足够强大的王爵之后,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呢?最终她没有得到梦想中的结果。
“忏悔吧,忏悔...
很多年以后,神音经常做梦,梦到自己还没有成为杀戮恶魔的时候,梦到自己还是个正常人的时候。
现在的神音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不是正常人了。神音想起,她小时候就是一副畸形的样子,最终她死亡的时候,也会以畸形的样子去死。
一出生就是没有人爱的怪物,只有霓虹是爱她的。
这么多年来,仇恨已结,身世之谜真相大白,她尽力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只有被自己无端伤害的霓虹了。
只有他不会嫌弃自己,伤害自己,不会因为自己不够美丽或者不够优秀,改变对她的看法。
神音奢求过自己成为一个足够强大的王爵之后,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呢?最终她没有得到梦想中的结果。
“忏悔吧,忏悔吧……”很多人对她说。
“双眸被血渍污秽的恶魔啊……”
“你不配享用神灵的名字……”
“可是我忏悔了以后,就能见到他吗?”神音问,“我就能恢复正常吗?你们就会让我出去吗?回答我!”
她把最后三个字说得响亮、凶狠。
“反正你们又不会让我恢复自由,反正一切都回不去了……”
少女放开手,大笑起来。
“呵呵,那我就继续呆在这里吧!我又不会对你们道歉……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要让我道歉?我做错了什么啊,我一直以来都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啊……”
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后,大陆恢复了魂力出现前的安定状态。已经成为普通人的神音,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些悲凉。
没有人在意她的未来,曾经和她有关联的人大多都不在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孤独地活在世界上。
神音打听过,知道霓虹已经不在人世之后,神音居然感到了一些莫名的宽慰。
岁月漫长,她一个人怎么捱得过去?对他许下的诺言永远得不到践行了。可是,不要紧,她的寿命也快走到尽头。
从此神音没有挂念,她摆脱尘世喧嚣,在安静无纷扰的环境里死去,是最好的结局。
“真好……或许我很快就要来陪伴你了。等我吧……霓虹……”
这是买了《旧歌谣》以后被虐到,有感而发
【霓虹X神音】《八月夜桂花》
架空古风背景,一万余字,年下养成梗。
原著霓虹比神音大四五岁左右,这篇来了个逆转,两人年龄差为十二岁。
祝大家七夕快乐!
一、
这处小镇的人对于外界的感受很是淡漠。他们始终如一地活着,重复一日日的劳作、放牧,将麦子背到集市上卖掉,单调而机械。所以,当那个女人乘着一辆货车来到小镇的时候,一开始没什么人留心到她的存在。
后来,有几个跟她相处融洽的孩子说,虽然看上去也不过二三十岁,但她总是在回忆,是个执拗地活在过去的女人。话虽如此,她不仅会吹竹笛,还有一把清亮利落的好嗓子,跟他们对起歌来俏皮劲不输二八少/女。她的胳臂坚/实有力,稍一提气就能抬起晒场的石磨承轴。她帮时常光顾的酒肆老板誊写了三...
架空古风背景,一万余字,年下养成梗。
原著霓虹比神音大四五岁左右,这篇来了个逆转,两人年龄差为十二岁。
祝大家七夕快乐!
一、
这处小镇的人对于外界的感受很是淡漠。他们始终如一地活着,重复一日日的劳作、放牧,将麦子背到集市上卖掉,单调而机械。所以,当那个女人乘着一辆货车来到小镇的时候,一开始没什么人留心到她的存在。
后来,有几个跟她相处融洽的孩子说,虽然看上去也不过二三十岁,但她总是在回忆,是个执拗地活在过去的女人。话虽如此,她不仅会吹竹笛,还有一把清亮利落的好嗓子,跟他们对起歌来俏皮劲不输二八少/女。她的胳臂坚/实有力,稍一提气就能抬起晒场的石磨承轴。她帮时常光顾的酒肆老板誊写了三个月的账目本,用得是一手秀丽清正的篆体。
能文能武,风度仪表又翩翩不凡的女人,镇上还从没有人见识过。有人好奇她的过去,遂在酒酣饭饱后问了几句,被女人笑着糊弄几句搪塞回去,从此她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世,更加寡言。
其实她平素也不大说话,喝了几碗酒,酡云染面后便安静端正地在木凳上坐好,视线偶尔暗昧地投向远方。明明看上去韶华尚好,她的笛声却总没被任何人的热切所感染,不合时宜地露出一点极不相称的苍凉。
不可否认的是,她拥有一份堪称极致的美丽,二十余岁的女人正处于熟透了的年纪,风韵与姿容兼备,一个似有情却无情的眼神便能让人酥透心。她活色生香地出没在酒肆间,并不怎么刻意打扮自己,只消换上最简单的素净白衣便足以令她绝色无双。不过,镇上没几个男人愿意追逐她,因为她的存在与环境落差过大了。正如酒肆老板那句悻悻然的抱怨:“她一看便是眼高于顶的城里贵族女人,迟早是要回去的!谁都留不住她呀。”
但她自然而然地留下来了,还购置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身边多了一个与她形影不离的少年。他头发火红,面相类似于西域人,气质却纯稚如孩童,跟他的高壮身材全然不匹。他从来不说话,也总是他,默默地把喝醉酒的女人打横抱起来,背回那间小屋。
小镇的居民们猜测过很多次他们的关系,但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来。这苦寒之地对男/女大防不怎么忌讳,他们也对这个开朗慷慨的女人意外地包容,如果那个少年的存在能让她过得自如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二、
霓虹有时候会想,或许神音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和她一天抵达小镇的了。他坐在货车前挥动马鞭,带着一顶斗笠遮面。她可能因此压根没注意到他,如此这般,头也不回地走过他身边。
太阳持续投射着滚热的光芒。女人用手挡住眼,瘦削的脸庞还是被晒出了一丝病态的嫣红。她穿得不够多,伶俜的白衫令她身板更显单薄,看上去像一尾半透明的鱼,游入身后浓酽的天青色中。
他望着神音的背影,渴盼着她能不能认出自己。她没有,只向货车主简单应了一句客套但冷淡的谢谢。
然后,她不见了。等霓虹从货车那边回来一问,才发现驿站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去向何处,直到夕暮鸟归,村口徘徊的几个少年才听到了从未在这片土地上响起的笛声。
第一组乐音响起,便有人闻声生寒。笛声千回百转,推敲格律也并非哀怨之曲,固然称得上一声好,但奏曲之人故意让音韵间沉淀了一层冷冷的恨意,锐利可穿骨入髓。一曲终了,她放下竹笛,拭唇一笑,发出释然的喟叹。
只有霓虹一人听着这笛音,指节就不由得攥紧了衣袖。
她在恨什么?小镇上有些见识的中年人议论起这天,一致认为那并非是情薄怨稠之恨,倒像是翱翔在草原上的苍鹰,被利矢断翅陨落之恨。然而,神音依然笑容明艳地融入了这里的生活节奏,跟镇上人打招呼的态度亲卝密而熟稔,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分,好像她合该在这匮瘠的塞外小镇里生根发芽似的。
神音去了当地唯一像样的酒肆,坐下来,点了一桌好菜配烈酒。霓虹在邻桌紧紧地盯着她,关切已不再年轻的她会不会醉倒,纵使她看上去总像随时可持剑拂衣而去,潇洒无情得令旁人难以企及。
这里的酒劲头极足,令她羽睫忽地一䀹,迷离地扑闪数次,玛瑙似的眼珠子被酒意浸润得熠熠然。霓虹由是意识到,她还是那般倔强。固然醉了,只是强撑着不说罢了。
等她结清酒钱,撑住桌子摇摇晃晃地站直,才从醉眼间看到有个少年站在她面前,几块黧黑的肌肤从衣袖破损口露卝出,厚实的肩背瘦伶伶地撑起那件不合体的衣衫。神音心里暗哂一句,不搭不理地向前走。而少年很执拗地跟住她,走走停停,与她始终保持三步远的距离。
少年有着很高的个头,以及宽度可观的腰髋卝部。神音在女人中个子算拔尖的,但这个男孩子的发顶能与她的眉眼相平齐。神音推测他应该有十五岁了,她终于揣摩到了一些不太妙的可能性,于是皱起眉停步,等少年也停住不动后,好整以暇道:“你想干什么呢?我没什么东西可给你的,回家去吧。”
他被她这番话惊了一霎,面露沮丧之色,急切地向她比划着手势,数次开口却又因发音艰难而局促不安。最终他挤出几个生硬的音节:“我,我可以……保护你。”
“你可以保护我?”
听闻此言,神音顿时对眼下这一切失去了兴趣。她不需要一个小男孩,也没心思知道他为何苦苦地费一个晚上盯着自己,只为献上一句青涩的殷勤。如果这少年想找个女人,以他的外貌条件到处都能找到,为什么非要盯着一个两手空空的年长女人?
神音径直丢下少年去寻旅舍了,再没跟他说一句话。她喝了太多酒,脑袋一沾枕头便陷入了沉睡中,等她半夜因口干舌燥拉开门,又在门前看到了那个少年。他在台阶上缩成一团,双手捧在胸前存留体温。
这里昼夜温差极大,一个人露宿在外很是难捱,她注意到少年单薄破旧的衣衫上凝了一层霜,摇了摇头道:“你进来睡吧。”
她把自己的被褥丢在地板上,为少年铺了个床。而他丝毫没动弹,只是站在床边,看着抱膝坐在床卝上的她,不言不语。
神音突然没了睡意,她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里,也并非只出于怜悯之心。神音的右手悄悄摸卝到枕头底下匕卝首的刀柄,她还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你是特蕾娅手下的人,对吧?说说看,为什么跟着我到这里来,莫非你是她派来杀我的?”
少年的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神音见状只是笑笑,或许本不该问的,因为这答卝案已然呼之欲出,她至少还认得请少年皮肤上青色的纹身究竟出自谁之手。
“你要杀我,就动手吧。你年纪还小,如果带我的头颅回去复命,可以挣一份很体面的前程呢。”神音伸出左手,主动拉起男孩,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她轻言细语,目光柔卝软,笑得格外诱人无惧,仿佛自己要面卝临的并不是死亡。
霓虹只觉得指下的触感温卝软光滑,带着暖意的血管在这层丝缎似的皮肤下轻轻律动,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他咬了咬牙,在神音灼灼的目光中把手拿开了。
为了掩饰通红的脸颊,霓虹低头把被子捡起来掸净粘上的落灰,替神音默默地把被子掖好。他埋着头,又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霓虹始终低垂着眼帘,又不时向床卝上静默不动的女人瞟上一眼。她见状似乎泄卝了气,先是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再然后有些无奈地闭紧了眼。霓虹以为她睡着了,想悄悄出门回原来的地方休息,突然,他听到她在被子里闷闷地说了一句:
“叫你杀我,你又不动手……唉真是的,我都不知道究竟要拿你怎么办了。那以后,你就跟着我,行吧?”
“我嘛,哎你也知道,我是两手空空来到这里的,但我保证会对你好的。”
他听到这句话本该感受到一种得偿所愿的喜悦。但他心里却空落落的,一丝酸涩隐隐发酵。
霓虹在想,果不其然……神音这个女人,真的是很迟钝啊。
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的存在了。
霓虹同样很迟钝地坐在了冰冷的台阶上,回味着她刚刚那些放肆的言语,耳根有些发烫。待到天空泛起鱼肚白,几颗晨星缓慢地褪去光色,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他可以和神音在一起了,而且她还说,她会对他好的。
三、
神音是外热内冷的性子,话挺多,但极少有真心之言。与她共处了两年多以后,霓虹才偶然从醉酒的神音口卝中听到一些她过去的事情。
她被当朝权臣流放在这里,远离了孪生姐姐,一个人在这里赎罪为生,吃穿用度全得靠自己来挣。神音曾经是个颇具武力的文官,经历一番波折后才走上为官之路,因漆拉的推荐顺风顺水任职了三年,却因战场旧伤再也挥不动长鞭。等她的力量不复当年之后,一些旧仇抓卝住机会对她大肆攻击,很快,神音就在朝卝廷各方势力暗涌中败下阵来。粗略算来,她如今的境遇只有一点好:与腌臜俗世隔绝,活得没心没肺。不过,神音还没有完全缺心眼,她向霓虹省略了自己被流放的过程中最关键的一个环节。
她不是什么好人,上卝位途中的确犯卝下不少恶卝行,被流放也算罪有应得。这种自白神音是不会对任何人谈起的,因为看透她本质的人一定不会喜欢她,也一定不会对她抱有什么凛然大卝义之类的期待。包括那位赏识自己的漆拉大人在内,他们都不知道神音的真面目,究竟是个多令人厌憎的怪物。
神音为自己斟了一碗酒,漫不经心地小酌了几口,她眯起眼打量着眼前安静吃饭的男孩。其实这男孩子看似对她倾慕不已,实际上跟别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因为看不透她,所以才能不由自主地、丧失理智地迷上她。
要说有人能把她看透么?也是有的。
流放她的那个人有一头金色的卷发,阳光照在他身上,熔金似的眼瞳如他的笑意一般温柔和煦,但那股威严气势不消释放,从根本上就把她压卝制住了。“我看,你只要在有人的地方就能搅出一点名堂出来。把你流放到不毛之地,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对你来说可能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吉尔伽美什。她苦心筹谋六年,终于扳倒了仕途前方的所有人,盘踞更高位的只有……这个导致她失势的罪魁祸首。经历了一番恶斗后,她败得极为惨烈,这之后她几乎要把这个权卝术娴熟,识人如镜的男人恨进了骨子里。可是她还是过于自信了,难道她不是自忖战功赫赫,一点都不怕吉尔伽美什的手段吗?甚至还当面冲他冷笑了一声:“你很自大哦,以为这就能废掉我吗?我认识的人,做过的事,比你所知道的还要多得多呢。”
那个男人只是温和地向她笑笑:“可是,你不是已经形同废人了吗?今日这诏书一下,你就得身败名裂,往后全天下还会有谁不知道你的累累罪行?如果你还想苟卝且卝偷卝生的话,我奉卝劝你在流放地把自己的身份藏得实一点。”
“漆拉也希望你这么处置我吗?你违背他临死前的遗愿这样对我,不会于心有愧吗?”这话说得是很厚卝颜卝无卝耻,但她为了保命也不得不如此了。但吉尔伽美什一点机会都没有给她。
“我不会。”他轻声说。“你记住,我承那人对你的一点怜悯,放你一条生路,不代卝表我认为他这份慈悲之心是对的。若让我再听到你干出哪怕一桩恶卝行,我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那一刻,神音不得不发自内心地承认,这么多年来她从没在别人那里感受到,站在吉尔伽美什面前一样的恐惧。
所以,她在当晚把表明自己身份的一切物件全都处理掉了,灰溜溜地……一点都不像神音往常的做派那样,逃出了京卝城。她烧毁朝服,丢弃发冠,把自己的爱鞭拆开,闭上眼,一狠心扔进山涧,还在路上努力学了流放地的生僻口音。在旨意到来之前,她已经乘上了开往西北方的一辆货车。
神音来到这里后,喝酒喝得比以往任何一个时段都要凶,仿佛这种伤身的东西能令她遗忘过于痛苦的往事。但她忘不了的,每当月满星稀,神音总会陷入醺然的回忆中,久久无法自拔。她回忆自己还没有身份地位的时候,回忆自己还算是个正常人的时候。十六岁的她还能像好人家的女孩一样娇卝笑着挑选首饰,她的面容饱满丰润,远不似如今这般形销骨立。京卝城正中央总会有大大小小各类节日的庆典,她从都不肯放过一次能蹭热闹的机会,着一身轻装奔出门去,随人潮一起观览沿途歌舞。姐姐在一旁起哄,直到她也兴高采烈起来,翻身上马,骏马驮着她行过十二道明月桥,浓郁的香风扬起她鬓角碎发。她在围观众人的欢呼中仰头喝下半坛桂花酒,喝完以后用卝力摔碎坛子,纵声大笑,双颊绯红如胭。孪生姐姐替她擦去嘴角的酒液,她不以为意,以胡语喊道:再来一坛!
是了,那时她还没遭到后来种种痛彻心扉的变故,把她的自尊击得粉碎,把她们姐妹俩生生隔绝,把她引以为傲的一切扯得七零八落。她还狂妄地以为自己有朝一日,凭着一身的本事,凭着精明算计……前路也许总有一阵坎坷,但她定然会越过天堑,成为当世第一。
神音在这份愿景中醉倒了。浓烈的桂花香,甚至极浓的树间月影,皆在如水的夜色里浅浅地晕染开,疏枝横斜,入墨为梦。她嗅着沁人心脾的馥郁香气,被自己的野心之梦蛊惑得昏头转向。
京卝城啊,化作那么一幅浩荡的图景铺就脚下,而她居于巅峰。若能将其变为现实,无论怎样的代价她都愿意给啊。
然而这臆想出来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化作空谈,碎裂一地,琉璃屏映照出的那些亭台楼阁,在她失败以后全没了。
留下她一个人挣扎在荒原中,这里没有桂花明月,没有华桥流水,没有盛大的节日庆典,只有几间扩建后仍旧低矮简陋的茅草屋,与她眼前的红发少年。
那个沉默的少年似乎总能知道她会出现在哪里。他在夜半露深的酒肆里被她扯住袖子,听她絮叨叨念了许久。他抚顺了女人额前覆盖的乱发,温柔地凝视她,然后步伐沉稳地走上前来,搀扶她回家。
她靠在他的臂弯中,喃喃地说着:“谢谢你。”
而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让她在令人心安的暖热中睡着了。
四、
神音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那座小小的茅草屋称作家……或者归属地之类的东西。她一直认为自己没有归属,这个男孩子也没有归属,他据说来自西域一个部落,在京卝城特蕾娅手下混过一段时间的日子,年纪渐长,言语吃力的他不再那么受青睐了,于是他漫无目的地流落,直到命运使他们这两个被戕卝害许久的人相遇。神音教给霓虹的第一个词就是归属,霓虹把这个词念了几遍,有些疑惑地歪歪头,想知道它还能用来指代什么。
“归属吗,在我印象里大可用来指家人,或者……不过我们应该都没有?放心,不要紧,没有归属的话,我们就去寻找吧。”她摸了摸男孩的头,笑颜温柔。
他跟她长相性格都不相似,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她后来想起,自己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认识他,他们甚至还在某处战场上一起并肩作战过呢。只是,特蕾娅的门客多如牛毛,她进了京城后又苦心钻营兵法,根本没空留意特蕾娅手下还有个叫做霓虹的小死士。倘若放他在京卝城得势的那些年,她不会看这男孩哪怕一眼。
不过,如今他确实是她的家人了。两人住在一起后,日常琐事她几乎都没怎么操心,全交给霓虹一个人处理。他心思细腻,学东西也快,替她打点好一切,与外界那点可怜的联卝系也是他苦苦在帮她维持着。
通卝过他的帮助,神音逐渐打听到,她远方的姐姐还活着,没怎么受苦,安定下来之后给她写了很多封信,告诉她京卝城局势稍微松了点,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回去重聚。神音只回了一封短短的信:我在这里一切安好,勿念。
然后,她把所有的纸笔存了下来,拿去给霓虹使用。一开始,神音在沙地上画出文卝字的标准样式,教他临摹。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型抓得颇有那么几分神韵了。神音见状拊掌而笑:“你进步真的很快,还想学别的吗?嗯?”
她挺喜欢教这男孩新知识的,这倒让她少有地体会到了一点快被遗忘干净的成就感。最后她发现,平均下来,自己在他身上耗费了每日的一大半时间。正经授课的话说完以后,她还喜欢东拉西扯地冲霓虹讲些闲话,他耐心地听着,把她提到的那些东西写出来,或是画出来。不过,当神音问他要不要跟着镇子上一个师傅学兵器的时候,霓虹摇了摇头拒绝了。
他有种难以描述的预感:如果自己学了这些,神音说不定会慢慢把他推开,还会试图把他送到更远的地方去。水到渠成地……自己就会与她分离。可能这一切,也在她计划之中吧。
我不想跟你分开。他在心里说。
……即便,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神音苦笑了一下,轻轻地抚卝摸卝着霓虹的脸,说:“哎,你现在倒是挺有主见了,要把你看成我的一个弟卝弟都很难。你要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虽然看上去是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但你那双眼睛可真够单纯的,一看就是很好骗的样子……”
弟卝弟?霓虹有些发窘,他之前真没想到神音居然是这样看待自己的。难怪她从不在他更卝衣沐浴时加以避讳,甚至比谁都更主动地问他要不要更多的皂角。平时也总拿他打趣取乐,也不管他会不会被噎得满脸通红……
“你现在还要保护我吗?”神音眼中好像有了一点温度,提醒着他在初遇那一日的承诺。“不过,我也不需要你保护啦,你陪一陪我吧,就在这里。”
神音指的是跟她一起并肩坐在月光下,今卝晚她没有喝酒,清卝醒得很,话尾处像是生出了几条柔媚的蔓草,在粼光乍现的水波中懒洋洋地勾动他已经颤卝抖不止的心弦。
我想的,我乐意的。霓虹张了张嘴,他最终没有出声。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他就是说不出来。他只是在自卑罢了吧,他只是误解了她的意思吧,自己还远远没有长成她喜欢的那种男人……他知道。
五、
在一个炎热的夏季尾声,霓虹满了十六岁,变成了镇子上公认最高大结实的男人,尽管眉目稍显幼卝嫩,但他的体态看上去完全是成年男子的模样。而神音并没有显出老态,只是整个人没以前那么瘦削了,脸上有了点光泽,五官间砾石般冷硬的棱角被岁月磨平。
霓虹还是喜欢偷偷地看她,不论年纪,神音笑起来时总有种光彩四溢的迷人劲,任谁都无法抗拒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魅惑气息。他过去只敢在神音忙于他事的时候看着她,现在他能面不改色地待在她身边,直到她有些奇怪地询问他,自己是不是有些憔悴了。憔悴?怎么会呢,她永远与这个词不搭边,霓虹倒是没有注意到神音眼里一闪而逝的阴郁。
这年是个丰年,大家比往常都要忙碌得多,他们也一起帮着镇上居民收割小麦,以获得秋冬季节的那份口粮。霓虹将两捆沉重的麦秸分别扛在双肩,步伐沉稳地走过半个镇子,速度始终不变。他几乎帮每家每户都做了活,很快成了最受镇上女孩欢迎的对象,每次他出现在镇口,就有大批女孩子叽叽喳喳围上去,递水递馕的都有。神音一个人坐在树底下,似笑非笑地看这一切,手里转动着一根麦草。她许是转烦了,毫不留情地将麦草梗撕了个粉碎往身后抛去,那晚上,她几乎没有和霓虹说一句话。
霓虹忧心忡忡起来,他完全摸不清神音究竟在为什么事情烦扰。既然如此,给她带点喜欢的东西怎样?霓虹想当然地用劳动的报酬给她买了一件白色衣裙,但她就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哦。最后他想到,翌日傍晚小镇晒场中卝央要为大丰收举办一场久违的庆典,最爱热闹的她一定会去吧。或许,这能让她开心起来?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神音这几天似乎对一切消遣都丧失了兴趣,还是他拽着她出门,她才不怎么情愿地跟他去了晒场。已经有好些女孩围着篝火跳起了当地最时兴的一种舞蹈,这种舞需要胯部大幅度的扭卝动卝摇摆,年华正好的少卝女们跳起来最为妖卝娆动人了,神音看了霓虹一眼,突然大笑起来。
“我实在是跳不动这种舞……人老啦,身手不行了!我就,给大家吹一下我过去给自己编的一首歌吧。”
对着渐渐沉寂的人潮说完这句话,神音镇定地从布袋里取出竹笛,横在唇边,轻轻渡气。笛曲在夜空下缓慢地回旋上升,霓虹的眼睛突然被点亮了。
因为,她吹起了那首歌。
那首他再熟悉不过的歌……她站在琉璃瓦堆砌的屋檐之下,层叠摇曳的桂树之上,款款地吹起那只竹笛。那首悠扬的、明媚的……无忧无虑的歌又一次回响在他耳畔。如今她依然有本事将这首曲子演绎得灵气逼人,笛声里不再饱含忧愁,而是一种空阔磊落的气概。她吹得很是痛快,再也没了这些天来的压抑。
是了。当年的霓虹,正是如现在一样……在人群中,看着那白衣的少卝女纵马驶过一座又一座桥,丹桂深红色的瓣片洋洋洒洒落在她鬓发间,她不经意地拂动长发,他的目光紧随她而动,可是她走得太快了,连一道残影都没有留给他。她离开了,再盛大的庆典也无法再吸引他半分,于是他有些难受地漫步在街道间,忽然,他的眸子被破云而出的月光点亮了,他昂首向一处桂树丛看去,笑得格外惊喜。
霓虹终于再一次看到了她,站在树上的她。那灵动的白衫少卝女,衣袂翩飞,衬得她比中天那轮满月还要清朗完美。她端坐在树上,神态惬意,半歪着身卝子吹起竹笛,而他听得痴痴如醉。
只不过,流畅的笛音突然中断了,那女孩一垂眼便看到了他,于是从桂树枝干跃下,把他从路中卝央抱起,放到安全的地方。一个轻俏的转身带起她身上香氛的味道,她临走前轻轻卝抚卝摸了他的头顶,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小孩子不能到处在路上乱跑的,太危险了,你知不知道啊?”她只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散漫,有些嗔怪之意,他却把她话音的每一处婉转牢记在心里。
他那时就想——她于他而言像是什么呢?他描述不好,只觉得她本人正是那晚的月光,突然降临,又突然被树影遮住,扑簌簌落了一地碎银似的流光。她乘着风清夜凉离去,待夜的泽国于曙光下退去汛波,桂花的香味也散去了。他不禁祈望,那香气能为他存留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自那天起,只有八岁的他,追着他心中的那轮月光走了很远。月光时而倒映在河中,时而雪白敞亮地洒落山涧,他也随潮落潮起而行,一路向北前进了好多年。他试图跟她一起到战场上去,也试图再度回京,直到他遇见特蕾娅,还遇到了许多人,唯独没有遇见过她……或者说,她从未朝他所在之处看向一眼。神音有多心高气傲,他知道的。她对自己的身后或渺小之人满不在乎,永远凝视着前方,没什么能让她停留。
可是他越来越舍不得她了。她像一只自卝由的鸟儿,飞越树影,飞离尘网,飞向云端。霓虹最终意识到,那晚蛊惑他的一轮明月,就是她本人。
直到那轮月亮堕下凡间,染满尘土,皲纹丛生,没有人为那轮月亮的遭际而悲叹。可是他终于能满怀一腔酸辛,把他的月亮抱在怀里呵护,宽慰她,爱怜她。
他还想去修复她,但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她对他说过:没必要,就这样吧。她把姐姐寄来的每一封信都烧了个精光,那些一封封劝她回去的信……其实他认得出来那信上都写了些什么,她若回去,只会比在这里过得更好。所以后来他认真地问她:“你真的不回去吗?”
她不甚在意地吐吐舌卝头:“我早就放下了,而且我在这里住久咯,习惯了!”
神音突然恶作剧一般地向他双臂间倒仰,笑容懒洋洋的,惬意自如。霓虹的呼吸不禁一窒,只见她纤腰一扭,那阵馨香旋即飘离他怀中。结果还是如许多年卝前一样,他如何也抓不紧她的身影。
如今的霓虹下定了决心,不能再这样逃避下去。在某一天,在他认为万事俱备的一天,霓虹大着胆子,试着亲了神音的脸颊一下。她没有表示反感,甚至没有惊讶,她只是笑着捧住他的脸,回吻了回去。
他闭上眼,放任自己沉醉在她馨香甜美的气息里。
六、
他们的关系如此发展下去,逐渐坐实了小镇上所有居民心中暗暗的猜测,不过大家都对此心照不宣,望向霓虹和神音的目光也以善意为主。他们没有孩子,甚至没有结婚的打算,只是一如往常地住在一起,共享最宽敞的一间堂屋。
这样过了好几年后,某一天清晨,神音终于在自己头上发现了一根白发。她捻着发尾,忍痛一扯,丢在了凌卝乱的床铺上。霓虹趁她不注意,偷偷地把那根头发珍藏了起来。
她已经年近四十,眼角有些无法遮掩的皱纹了,但她的神态气质看上去仍像个小姑娘,戾气和杀卝戮气息从她眼里淡去了很多年,她如今的笑容再也没了那种张牙舞爪的恣卝意,而是安宁而祥和的。霓虹替她梳起长发,在两鬓编织看上去颇为保守的发辫。他现在能很熟练地替她梳妆打扮了,被呵护在他掌心里的她,永远都是那么一颗明净的珍珠,永不蒙尘,昳丽温和。
不过,无论是什么样,她在他眼里都很美。他确认,即便是没有了美貌也好,什么都没有了也好,或者说得极端一点……畸形的样子也好,他也会一心一意地爱上她。
这一天过得平淡安稳,神音若无其事地看着他在院落里忙前忙后地劳作,到了晚上,她躺在他的怀抱里,满足安稳地,睡眼朦胧地问。霓虹这才有些迟钝地发觉,虽然嘴上说着满不在乎,但神音还是挺放不下的。
“你为什么要爱我呢?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爱呢?”她不依不饶地问他。“爱上我这样一个比你大了整整一轮的老女人,满身罪恶的女人?我自己都觉得,就算我年轻的时候是长得漂亮,但我这个人一点都不可爱,哈哈。我好自私,好狠卝毒的……你不知道我做过多少错事,也可能根本不知道一开始我对你存了什么打算吧……”
不,他都知道的。霓虹想,他知道他们相逢的那一晚,神音在右手袖口里藏了什么,只要他妄作举动,她的匕卝首瞬间会割断他的喉管。他还知道神音在前三年里根本没打算放弃远在京卝城的一切权卝术与人脉,她每晚上都会捻笔疾书,写完好几页纸后又将它们尽数焚卝毁。他偷偷地看过一些灰烬中的残片,她应该是打算写信给她认识的权卝贵们吧,至于他,不过是一个用来护身的小卒子罢了。
他只是不知道,神音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放弃了那一切筹谋,最终她眼里凛利的锋芒委顿熔解,化为绕指间的一缕柔丝。她使用这种全然柔卝软的眼神楚楚可怜地看他,令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抗拒。
“时至今日,我始终在懊悔,我给不了你全部的爱。”神音的腔调里带了点鼻音,她目光闪烁着,双臂环绕在霓虹的脖颈上,半强卝迫地让他与自己对视。“我这个人,早已支离破碎,我把我所有的生命力都拿去……你也知道的吧……”
最终,神音没有说下去,霓虹也没有给她回答,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卝势,一丝绮念腾起,他开始急切地亲卝吻她,她以更热烈的姿态回应他。
霓虹不打算给她一个确切的答卝案,他只打算用自己的余生去珍爱她,或是一份温暖的倚靠,或是一份炙热的爱意,他打定主意,再也不让她懊丧或迷惘。或许她曾让自己沦落在最腥秽的暗处,但是不要紧,他愿意把所有的光还给她。
如果月亮注定需要仰仗太阳的光芒才能存在,他会把她的余生都点亮,一点点地让她温暖起来。
至于原因,他当然是答不上来的。因为他爱上她,本来就没什么所谓的理由。
那一年,八岁的霓虹在桥下看到二十岁的神音,风华正茂的女孩纵马而笑,挥鞭击碎长柱,四溢的桂花清香,流泻的如银月光。他无缘无故地被他的月亮,俘获了心。
一切都是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女孩。他与她相遇时的那一瞥,就令他看尽了世间能赐予他的一切美好。
【霓虹X神音】且以永日
文/少辞
我为你穿上渡河的衣服,送你过河。
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掌心的风,终究一无所有。
所以我们放开手。
世间如此荒芜,寂静深不可测。
如果你不在我身旁。
神音有时会想,那些岁月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用庸俗煽情的话讲,大概是难以卸除的回忆之重。这话要是被霓虹听见了,或许会笑话她矫情。
那大概是霓虹从前会说的话。不过他再也不会说了。他已经沉默了很久。
那些年仿佛错过了生命里最容易欣喜落泪的感动。一切都伴随着他死死地睡过去了。神音曾经想过某一天在深渊回廊的森林里转过头去,看见霓虹腼腆地笑着,揉着头发,说对不起啊神音,让你等了这么久。就像当年他...
文/少辞
我为你穿上渡河的衣服,送你过河。
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掌心的风,终究一无所有。
所以我们放开手。
世间如此荒芜,寂静深不可测。
如果你不在我身旁。
神音有时会想,那些岁月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用庸俗煽情的话讲,大概是难以卸除的回忆之重。这话要是被霓虹听见了,或许会笑话她矫情。
那大概是霓虹从前会说的话。不过他再也不会说了。他已经沉默了很久。
那些年仿佛错过了生命里最容易欣喜落泪的感动。一切都伴随着他死死地睡过去了。神音曾经想过某一天在深渊回廊的森林里转过头去,看见霓虹腼腆地笑着,揉着头发,说对不起啊神音,让你等了这么久。就像当年他微笑的眼睛。
她终于在某个辗转反侧的夜里思考透彻,她只是在期待童话式的结局。就像小时候家族里所谓的母亲念给她的故事,一贯的大团圆结尾,最终所有人都是幸福的。而不是一个消失在海雾之间,一个浑浑噩噩活了这么多年。
人生中美梦成真的时刻少之又少。更何况她已经用掉了太多次机会。那些夜晚的幻想似乎一个也没有实现。只有她独自从冰凉的血泊中惊醒,耳边响起魂力汩汨流动的声响。
她没能在回头时看见霓虹,但她确实看见了他。他在海岸上看着她。温暖潮湿的风,微醺和煦的日光。她听见海浪一波一波拍打在沙子上。那种细小壮阔的呼啸声。亿万颗沙粒的合唱。
他走上前来与她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是暗流翻滚的深海。
那一刻她以为她回到了多年前格兰尔特的街道。闹市里人群在耳边熙攘。
那场景像冬天的冰窟。他是梦魇。是蜜糖。他举起拳头砸下去,她松开手对他微笑。
[完成你的试炼吧。]她说。
[你愿意陪我一起试炼吗? ]神音转过头来笑着问他。森林上空的星光将她的脸染上一层薄薄的淡彩。
她从高空坠落至深海。海水汹涌地漫上口鼻将她淹没。
她感觉到灼热的体温。感觉到空气。感觉到光。
她想起她还未告诉他如何描述两人的关系。她想等他回来的时候,一五一十地讲给他。那些听起来过于女孩子气的想法,被她咀嚼了如是多年。
包括那年的那条街道。他笑着说。
[我们去未来。]
他们的未来是所有信仰与愿望的烟花。那时他们年少,没有人被伤害,没有人会离开。没有人杀人,没有人哭。
那时,她就爱他了。
突然想搬运这篇短文。八百余字,写出了我所读过的一切原著向同人,都还原不出的感觉。
两年来,每当我读起最后一段,我脑海中都会闪烁过一些零碎不成形的画面……我一直在思考,究竟该使用什么样的分镜,才配得上她向男孩伸出手时,心之所怀的一腔热爱与孤勇。
感谢少辞妹子的授权,感谢你两年前为我写下的这段文字。它被我珍藏了好久好久,至今,都是我最喜欢的虹音同人文,没有之一。
我好爱他们。我真希望自己能在明年夏天,把这篇文里的他们,认认真真还原出来😭。
【神音中心】阿芙洛狄忒正在逃亡
但她仍然没有停下,她带着那件装满金条的坎肩,跑向那干燥的风的尽头,跑向比那永远不会落山的太阳更远的地方。从此再也没有人听到过她的消息,找到过她苦难人生的一丝痕迹。
——加西亚·马尔克斯《纯真的埃伦蒂拉和她残忍的祖母令人难以置信的悲惨故事》
上午五点四十二分,她的双腿放松地陷在松软的床垫里,她的婚纱无精打采地委落在针线篓里。她把婚纱上的八棱形图案举在眼前,构成它的每一朵花都经过了被精心设计好的挑选流程——金盏花、菖蒲兰、还有她偏爱的红色鸢尾。她莹润的指头依次并拢,形成了鸟蛛小巧的喙形口器,它前前后后穿梭在天鹅绒布料的正反面,哺出连串的丝线。
悬在天花板下方的投...
但她仍然没有停下,她带着那件装满金条的坎肩,跑向那干燥的风的尽头,跑向比那永远不会落山的太阳更远的地方。从此再也没有人听到过她的消息,找到过她苦难人生的一丝痕迹。
——加西亚·马尔克斯《纯真的埃伦蒂拉和她残忍的祖母令人难以置信的悲惨故事》
上午五点四十二分,她的双腿放松地陷在松软的床垫里,她的婚纱无精打采地委落在针线篓里。她把婚纱上的八棱形图案举在眼前,构成它的每一朵花都经过了被精心设计好的挑选流程——金盏花、菖蒲兰、还有她偏爱的红色鸢尾。她莹润的指头依次并拢,形成了鸟蛛小巧的喙形口器,它前前后后穿梭在天鹅绒布料的正反面,哺出连串的丝线。
悬在天花板下方的投影仪循环播放一个时长三分钟的视频,非常高清的码率,非常精细的剪辑,配上马伦齐奥的牧歌作为背景乐。就着每一组和弦的起与落,神音一点一点地把更多色彩鲜艳的丝线缝进婚礼头纱里。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出现在荧屏中央,摄影师正在给她一组特写镜头,暖色光线模糊了她面部玲珑凹凸的骨骼走向,让她克制的微笑看上去暧昧莫测。即将举办婚礼的教堂相距此处不远,一些临时被立起的爱奥尼亚式柱围住了小小的木结构教堂,庇佑着那方狭仄的神龛。视频中的神音,在那时候根本没能把注意力分给未婚夫亲戚以外的人,而现在的神音……她目光深沉地凝视着准新娘背后的橄榄种植园,属于她未婚夫的广阔林地,足足有二十公顷,让她的家人们多么嫉妒且垂涎。三个月前,她的未婚夫在订婚典礼结束后追加了一个节目:带她一家人乘坐直升飞机俯瞰自己的庄园。那片林地苍翠如上好祖母绿,在烈阳反复曝晒下赤裸裸地闪烁着它的价值。那时她都禁不住看直了眼,更别提她背后激动得坐立难安的神斯了。
从视频里看,她未婚夫的仪表确实无可挑剔,西装挺括没有一丝褶皱,头发被发油板得光滑如丝,只是弯下腰来时佝偻的样子不可避免地现出老态。他吻她的手背,说他等这一刻等了实在了太久。神斯笑得非常开心,所有人都在这一刻笑得很开心。于是神音也笑了,说她很荣幸能嫁给如此完美的男人。如果老男人再往上吻一点,就会吻到她最不愿别人触碰的一块皮肤。她三年前在一家热得发闷的酒馆里纹上了这块纹身。青蓝色的,还是她惯用的八角形结构,里面包含了一个男人名字的所有字母,还有一个并不叫做神音的名字……那究竟是不是她的真名呢?
她其实也不知道,她只是在叛逆期自然而然地顺从了本能。某个在雪中跋涉了一整夜的旅人在久违的火焰炙烤下迷失掉自我,她会说:那可怜虫一定是把人工光源当成自己的归宿了。如今她十八岁,经历母亲一番说教后下决心把一切行为导回那条——属于正常上流社会小姐的轨道。那轨道不出意外有两种走向,要么通往位于美国东部的女校,要么通往同阶层某个男人不挑剔的怀抱。她把最后一根红色的线剪断,一幅华丽的放射状图案在婚纱上展开。看上去并不规整,但是神音能想象出,当它们自然地垂坠下来以后,她整个人就会像是置身于一圈流动的虹彩中。
她对着穿衣镜满意地微笑起来。她试着让自己渴盼被它们盛装打扮起来,成为漂亮包装之下的奢侈品,完好无损地从一座豪邸被交易到另一座大同小异的豪邸。
上午六点过十分,神音仔仔细细地画了个妆,下楼来到用早餐的神斯面前。她将一封信递给神斯,说这是特蕾娅夫人给我们家族带来的一个警告。
她哭得梨花带雨,泪水很快把她的妆容浸得乱七八糟,神斯终于注意到她肤色惨白几乎像经历过一场大病,他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等他飞速浏览了信笺上所有的行句,他的脸色变得跟神音完全一致。
“亲爱的,”他不住颤抖,撑着桌子站起来,“我得跟父亲谈谈,如果这信里面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是怎么收到这封信的?”
神音用手帕擦掉被晕开的眼线,她抽泣着说:“这是我在特蕾娅送来的结婚礼物盒底发现的。对不起,哥哥。我前天就应该动手拆礼物,但我实在是太累了……”
“好的,好的,这不碍事。”神斯说,“别担心,婚礼肯定会照常进行的,一切手续都该在上午完成。我能保证你的安全,亲爱的,不要怕,千万不要害怕,只需要等到今天下午……我保证会把你及时从教堂里接出来。他们没办法伤害你,谁都没办法伤害你。”
神斯知道自己的妹妹有时会犯歇斯底里症,但他不怪她。他确实对她做过一些不太合伦理的事情,但是,在她正式订婚之后他识相地收了手。毕竟这是一桩不容任何人破坏的婚事,他和父亲和家族其他长辈在很久以前就打定了主意。甚至连神音当时也是赞成的——她说,即便那位先生之前结过婚又有几个孩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她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写出来能登上报纸的不良嗜好,这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就是千金难换的品质了。说完之后,她当着父亲的面死死地向她的哥哥瞪了一眼,神斯以及跟他同辈的许多人窘迫地把脸转到另一边。
如今,神音“正常”了很多,听到伤害这个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作出过激反应。她温驯地低垂眼帘,把手从她哥哥的禁锢里抽出来:“所以一切都会照常,对吗?即便你知道可能有一打狙击手埋伏在教堂二层禁区的廊柱后面?”
神斯紧张地微笑,试图安抚妹妹:“不要这么说,亲爱的。其实我们现在就可以把流程缩短,我们可以不用走近那座教堂……对,对!我们甚至不用举办仪式,直接在露天会场里把证书交换一下就可以了。相信我,我会全程陪在你身边,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我不要,”他妹妹却坚持道,“我不能像那些陪情人私奔的洗碗女工,连一个仪式都不办,就匆忙嫁给别人。我相信,他一定是爱着我,绝对不会伤害我的,也不会伤害我的家人……跟你一样,哥哥。我相信我未来的丈夫,如果我连相信他都做不到,又该怎样向他许下圣洁的婚誓呢?”
神斯咽了咽口水,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踌躇了一下说:“父亲可能不会出席……这样的话……”
“我们,还有我丈夫的亲戚们都知道他被痛风困扰多年,行动不便。你可以代替他挽住我的手出席婚礼,是不是?”
神音没再说一句话,顺着楼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窗户大开着,她的婚纱飘扬在风中汩汩作响,像一朵半开未开的白石竹。圣子在鸽灰色的黎明使役祂的畜群,直到四月的日出点燃海里所有的熔金,绿帆的、蓝帆的船只在不可逆转的潮汐中破浪而行。她的五感在这一刻被彻底地打通,几乎能在咸腥味的海风中嗅到青橄榄辛辣的汁液气息,她乌黑的头发被狂风吹乱,眼里那种野性的火焰也被烈风循循点燃。
“看哪,”她赤着脚站上飘窗,不住地重复着这个词。“看哪……那就是……那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她几乎要被这风催出满眼眶的泪水。
堂而皇之照耀在她逃亡之路的月光消失了,阳光取而代之。光与海制造了这近乎于永恒的西南风,它们似乎能托着她,把她送到云端。直到坐进轿车,她都沉溺在狂风吹上脊骨时,那种罕有的战栗感中。
在上午九点差一刻,神音坐在化妆室里亲自调整头纱的位置,面无表情地从镜子里观察屋内人员的变动情况,她的妆发师推开门走了出去,而盛装的特蕾娅走了进来。她先称赞了神音头纱精美的绣工,低声寒暄:“先恭喜你新婚快乐,神音。”
神音转过身,她的目光变得脉脉如水,笑意盎然。她和特蕾娅从容地对视着。
“这就是你想要的一切,对不对?你的家族选了这么久,才为你选中这个幸运的男人。你的父亲和兄长是很明智的,而你,一定对他的一切都非常满意吧。外表、谈吐教养和学识……”
神音笑着打断了特蕾娅,“是的。我想我非常爱他,他是个真正成熟、体贴的上等人,虔诚的旧派绅士。你也知道的。”
“哦,那真是太好了。很抱歉我没有把霓虹带来这里。”特蕾娅停顿了一下说,“他最近的精神状况不太好,实在不适合出席如此正式的场合。”
“是啊。他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自己照顾自己,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真让人头疼。”
特蕾娅把话题岔开:“你收到了我送给你的枸橼露吗,亲爱的?”
“我收到了。不仅我很喜欢,我的哥哥和父亲也都很喜欢。”
特蕾娅的脸像是冷气下的冻奶油一样,尴尬地凝固了,她喃喃说:“请原谅我,甜心。我可能现在就得回去,不得不缺席你的婚礼实在是太没礼貌了,但我今天……”
“不要紧,亲爱的夫人,”神音亲吻了特蕾娅的脸颊,一边一下。“明天上午,在我和我丈夫去度蜜月前,我们还会在市区另外举办一场宴会。您一定过会来看我的,对吗?”
她的父亲与神斯通了电话之后,果然以疾病为理由缺席了婚礼。除此以外,婚礼所需的一切流程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神斯看到她戴上头纱和珠花的样子,大惊小怪地对她的叛逆表示了责备。神音不以为意,笑嘻嘻地提起裙摆转了个圈:“就不能给我一点自由发挥的余地吗?这可是我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哎,哥哥。难道这头纱不美吗?”说着,她将头纱撩起一角,躲在那荡漾的轻纱后面狡黠一笑。就连忧心忡忡的神斯也不禁为此恍了恍神,由她去了。
十点整的钟声在教堂尖顶的十字架下方敲响。她挽住神斯走进教堂,神斯的紧张一览无遗地沿她臂弯传来,而她镇定自如。宾客们被她张扬的装扮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一定不会留意到新娘的哥哥有多么仓皇失措。她怀里那捧橙花被洒上一层细尘似的光点,密密的丝绸裙摆簇拥着她纤细的腰肢。她从这乳白色的海浪泡沫中站起,揭开覆满周身的轻翳,庄严地走向圣像。头纱上的色彩尽管令人眼花缭乱,却并未喧宾夺主,分毫都没有掩盖她容貌的迷人之处。此时此刻,必须承认她的确美得就像银臂的阿芙洛狄忒本人。
新郎揭开她的面纱。他也跟神斯一样,几乎激动得喘不过气来。“你实在是太美了。”他结结巴巴地说。
神音抿着嘴,回了他一个含蓄的媚眼。
他为她戴上婚戒。指环推到她左手第二个指关节的时候,新郎迟疑了一下,坐在教堂前两排的人目光一刻都没有从他手上的动作移开。神斯依然站在原地,面如土色,双手抖动的频率高得不可思议,他情急之下做了一个决定。
神斯拔出了西服里的枪,子弹从神音肩旁飞过,打穿了前排一个人的前额。他们的身体被枪弹的冲击力迎面击倒,歪斜地翻到了椅背后。神斯躲过了前两枪,但没有躲过四处飞迸的流弹,他一瘸一拐地找了个下属做掩饰,径直向门边逃走了。神音所知的那些狙击手们也同一时间采取了行动,神斯发现了这一点,大喊着一些断断续续的句子,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他的右肩被人射中,他和他的下属一起跌在地上。没有人注意到神音,她蹲在圣台后面,垂死的神父旁边。她的丝绸手套和礼服依然洁白无瑕,没有沾上任何血迹。她的手在裙摆里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之前藏在夹层里的一把崭新小口径手枪。
所有的宾客都在外逃,枪战也向门外转移,很快,教堂里能走动的人全都离开了。那个穿新郎礼服的人在血泊里蠕动着爬向神音,口里嗫嚅着什么。而她似有不忍地看着他,观察他精致的西服上弹孔分布的位置,叹了口气。
“先生,我真的很想继续陪在您身侧。只是世事难料,良辰从不长久,我这区区一介弱女子又能如何是好呢?”她俏丽地下撇着嘴角,做出一副娇滴滴的嗔怪模样。她把那朵美丽的香槟色玫瑰拿出他的口袋,提着裙摆向后退了几步,连续向她的新郎开了三枪。红色的液体大概溅在了她缎面鞋尖前两三寸的位置。
新郎停止了呻吟。除了神音以外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眼睛已经停止了颤抖。
神音步伐沉稳地跨过地上一具又一具横摊的尸体,每走一步,她都能走得格外慎重。她悄悄地品味着这种隐秘的快感,一边仔细地将把彩色丝线从头纱里抽出来,置于地面,让它们从圣台一直延排到教堂门口。烛台被打翻在地,橙色的火苗虚弱地跳动,她把手里的丝线打了个结向背后丢去。随着线头逐渐被火舌吞噬,火势陡然猛烈起来,堵住了教堂的门口。她抹掉粘上脸颊的烟灰,碎步沿台阶走下去。
此时,她亲眼目睹了草坪上一出活色生香的惨剧——参战者都是她的熟人们,甚至是一起亲密地攀谈过、共饮甚至共眠过的人。负伤较轻的仍在持枪射击或躲闪,有人选择乘上车逃走,更多的人似乎仍不死心地到处寻找神斯的踪迹。她想笑,也真想告诉他们,神斯在她背后那片火焰浓烟里,可能连灰都不剩多少了。
她明白自己该离开了,但她没有。她在等下一阵持续的西南风。等她梦寐以求的风充满回廊,她就把最鲜艳,质地也最轻的一条宝蓝色线头放在火上点燃,然后把它丢了出去。它被狂风吹向种植园,在这一过程中一开始正常地燃烧着,不过,等到火焰燃烧到线头一半那么长的位置——神音提前捂住了耳朵,尖锐的类似于呼号的爆炸声远远地传来。它终于吸引了她未婚夫家族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们抛下她的族人们,争相去抢救她未婚夫的遗产。
终于,那来自侧门的枪声越来越近了。她把枪远远地抛到树丛里,她的高跟鞋脱下来被提在手上,神音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唯一一条没有被血迹沾上的小路。她没有回头,但是她其实很有回眸一看的冲动。
她那些出席了这场婚礼的亲戚们,每一个的结局都相当凄惨。被烧死、中弹身亡……失血或一氧化碳中毒……包括私人医院里的父亲……他要是知道神斯死了,依他心脏的健康状况来看也是凶多吉少。这件事的后续结果其实远远地超出了她的预期。但是很显然,错在神斯。他肯定是太过心虚了——他本来不该主动拔枪射击的,至少也得沉着一点熬到婚礼结束再动手,对吗?她想到神斯时不免想起他脸上那块临死前还在滑稽耸动的肌肉……这大概是她的兄长留给她的最后印象了!一想到这里她就想笑,放在平时她会忍耐着,但现在她不必了。她开始放声大笑。
疯狂地,失控地,毫无风度教养可言。她的言行与街头随处可见的洗碗女工一样放肆,撕破裙摆,扯散发髻,不顾一切伸出双臂,去拥抱自己的情人。
那男人听到了这种熟悉的笑声,急忙向她奔来——他的眉头本来皱得很紧,但是看到她毫发无伤之后,脸上却绽放出一个再纯粹不过的、属于孩童的微笑。尽管他提着一把枪,手上沾满血迹,火红色的头发乱糟糟地立在头上,但是不要紧。一切都不要紧。
她相信着他。如果把这筹谋许久的一天分解成一系列事件,那么其中最不可或缺的要素就是他。他可以成为决胜点,也能倏忽间化为导向败局的变数。但她相信他,相信他对她的爱,相信他会跨越一切——特蕾娅的劝阻、对生死的畏惧、乃至于她的“移情别恋”——前来找她,不顾一切把她从地狱里带走。
从此,将不会有人以病态扭曲的眼神注视她胳膊上的淤青,将不会有人训斥她刻意模仿淤青的纹身。那些人都死了,被她埋葬在身后这场熊熊燃烧的火焰里。她终于可以忘掉她在那些华而不实的视频里,精致可爱的华服里学到的,那些不得不记住的一切。
她奔向火焰,奔向她的最终归属。而她会在他面前,就着这身破损的血红色婚纱,对他许下终生的、她绝不会轻易亵渎半分的誓言。
霓虹,这是给你过的第四个生日啦——
在每个盛夏的尾声,我总会想起你。你干净的笑容,掌心里滚烫的热度。作者用明亮的红色调建构你的轮廓,簇拥出一颗火焰般温暖的赤子之心。每年提笔给你写生贺词的时候,总是言不由衷,因为想表达的东西太多,太散,我想用感情把它们串联起来,用属于你自己的感情,与灵犀无关,与任何人或事的控制都无关。
如今,我更多地是在为你难受。我害怕在你纯真的眼里看到悲伤、痛苦……绝望。我更不希望那些负面情绪是你最爱的女孩子带给你的。
如果有作者开恩的一天,我倒是希望你能摆脱束缚——以爱为名义的束缚,远远地走出去。
因为你值得平等和互相尊重的爱,是那种温柔的爱。跟你无数次给予她的...
霓虹,这是给你过的第四个生日啦——
在每个盛夏的尾声,我总会想起你。你干净的笑容,掌心里滚烫的热度。作者用明亮的红色调建构你的轮廓,簇拥出一颗火焰般温暖的赤子之心。每年提笔给你写生贺词的时候,总是言不由衷,因为想表达的东西太多,太散,我想用感情把它们串联起来,用属于你自己的感情,与灵犀无关,与任何人或事的控制都无关。
如今,我更多地是在为你难受。我害怕在你纯真的眼里看到悲伤、痛苦……绝望。我更不希望那些负面情绪是你最爱的女孩子带给你的。
如果有作者开恩的一天,我倒是希望你能摆脱束缚——以爱为名义的束缚,远远地走出去。
因为你值得平等和互相尊重的爱,是那种温柔的爱。跟你无数次给予她的那份,一样。
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应当得到自由。
感谢画手 喵小腥太太❤️
【原创同人】《重生》 茴卿/文
【重生】
霓虹X神音
BE 个人向 OOC
【预告】
如果给我一个机会重来,我想结局还是如此。
我后悔,但我一定不会改变我的选择。
因为我是个怪物。
我从不曾回看那过往的记忆,因为只要我看了,便会知道。
爱我的她,被我推开;
爱我的他,被我杀死。
这过往多年,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孤独的一个人。
也许大概。
因为我是个怪物。
只懂杀戮的怪物。
【正文】
我是神音。
我是二度王爵幽冥的使徒,叫做二度使徒。
我还有一个外号,叫做杀戮使徒。
起先,我觉得这个名字悦耳极了。
它证实着我的强大,令人恐惧的强大。
如今,我却恨之入骨。
自我记事以来,便在帝都鼎鼎有...
【重生】
霓虹X神音
BE 个人向 OOC
【预告】
如果给我一个机会重来,我想结局还是如此。
我后悔,但我一定不会改变我的选择。
因为我是个怪物。
我从不曾回看那过往的记忆,因为只要我看了,便会知道。
爱我的她,被我推开;
爱我的他,被我杀死。
这过往多年,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孤独的一个人。
也许大概。
因为我是个怪物。
只懂杀戮的怪物。
【正文】
我是神音。
我是二度王爵幽冥的使徒,叫做二度使徒。
我还有一个外号,叫做杀戮使徒。
起先,我觉得这个名字悦耳极了。
它证实着我的强大,令人恐惧的强大。
如今,我却恨之入骨。
自我记事以来,便在帝都鼎鼎有名的神氏家族。
我是那里最小的女儿,最没有存在感的女儿。
姓神,单名一音。
准确来说,我没有母亲,也没见过父亲。
只知道我是神氏的孩子。
流着她们的血,有着庞大的背景和令人生羡的身份。
至于双亲是谁,在哪,我均不知。
我尝试过找寻,可都渺无音讯。
渐渐的,他们被我遗忘。
或者可以说,我怀疑我的存在。
家族内有严重的男尊女卑思想,再加上我是最小的那个。
因此,多年来,我多受人冷眼相待。
可我从不在乎,也没必要在乎。
因为。
亲情,在我眼中,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没价值的,会被无情碾杀。
有价值的,才值得被留下。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亲情是有多么珍贵。
我多想沉沦在那片温柔中,多想同姐姐一齐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我不能。
反之,我还要替她好好活着。
然后我深知,
它从不属于我,而我也不配拥有它。
像我这样的人呐,要知足。
没有在惭悔中赎罪,已是莫大的侥幸。
作为神氏一女,魂术是伴随我长大的伙伴。
是在我心里,更超越那所谓亲情的存在。
方在少时,我便开始学习魂术。
学习如何杀戮,如何在这残忍的世道存活,不让自己受到欺凌。
起先,我并不出众,甚至常遭那些所谓哥哥姐姐们肆意嘲讽。
当然后来,我也不出众,只是没了那些闲杂碎语。
但是,在一次意外里,我发现了我同寻常魂术师相比,那异样的灵魂回路。
那可怕,令人生畏的本领。
自那之后,我便开始私下训练。
受伤,愈合,再进化。
反复不停息。
等到我的灵魂回路进一步完善,我又找了更深层隐秘的地方修炼。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疲惫。
不过我可没像神斯那样,将自己的能力全部展现出来,那样对我来说过于危险。
有时候,真正的牢笼,困的是那不可信的强者。
而且准确来说,我隐藏的很好。
因为他们只认为我是个资质平平的少女罢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那时,我遇见了织梦者。
是的,我的魂兽,一只蜘蛛。
它同我一样,在所有魂兽里,并不出众。
可在那时,只有它,陪着我,伴我左右。
它不惧怕我,反倒想与我为友。
我曾想杀它,可它只是退了两三步,又上前。
那天,在那黑暗中,我问它,
“小家伙,你愿意做我的魂兽吗?”
它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只是用那双墨绿的眼睛,在黑暗中看着我。
我仿佛知道了答案,轻抚了它。
然后,它便成了我的魂兽。
后来,我当上了二度使徒。
我答应时,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只是听多了旁人的闲谈,依稀记得,这需要强大的人才能胜任。
而我,在当时,有这个机会。
所以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与其盲目的默默杀戮,不如当个让人生畏存在。
因为。
我要强大,才能活下去。
我还记得,幽冥他找到我时的模样。
当时,他一袭黑装,找到我。
给我恐惧,令我心慌,让我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我想,他是未知,他是危险。
可不知为何,在他身上,我总有那丝丝的熟悉感。
好似在那之前,还曾见过他。
现如今,我都不知当时是这种心理作祟,还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当我回想起一切时,才发觉这一切,有多么可笑。
我还记得我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我叫神音,我是来杀你的。”
我杀过很多人,数不胜数。
我的双手早已沾满鲜红的血液,我那百褶裙早已被血洗染。
可我从未想过,杀死他的那个人,竟然是我。
是啊,我怎么会想不到。
杀戮使徒。
使徒杀使徒,王爵杀王爵……
一个只懂杀戮的怪物。
那个大男孩,总是在黑暗中给我带来光明的他。
那个保护我,总是在寒冷中给我带来温暖的他。
那个能因为我叫出他的名字而开心大半天的他。
那个最原始的,最纯真的他。
而我竟然,亲手杀了他。
而他竟然,毫无反抗的,被我杀死。
我们的实力差异过大,这是我同他一齐试炼时感受到的。
在接到命令后,我都已经做好恶战一场的准备。
甚至曾暗想,倘若不能杀了他,我便就这么死去。就这么休息一会儿,远离这阴晦的世界。
可他没有。
他只是默默的接受着我的进攻,微笑的看着我。
用那纯真,无邪的眼神,看着我。
无痛的他,微笑着,眼神却那么忧伤。
令我一阵心酸。
他从不会说话,那日,他却用生疏的方式,低沉着嗓音,艰难的对我说,
“阿音,好好活下去。”
那天,雨下的好大。
他就这么看着我,冲我微笑。
不知怎的,那一刻,我突然大声叫起了他的名字。
“霓虹!”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突破了枷锁。
而他,在听到我的叫唤后,如往常一般的,微笑,再倒下。
也不知为何我的心,在那一刻,刺痛,像是静止了一般。
再也忍受不住的,走到他身旁,跪下地拥抱他。
不断尝试给他输送魂力,却都是徒劳。
最终,我只能紧紧的抱住他,感受他愈发冰冷的体温。
那次,是雨水还是泪水呢。
是泪水吧,它太苦了。
苦的我心碎。
霓虹啊……
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你这样太傻……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我只是个怪物……
不值得……
我还记得,那日大雪纷飞,是我第一次唤起他名字的日子。
他满脸的激动,甚至眼里泛起了泪花。
当时的我,并没有想起这一切。
没有多想,只是上前拥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慰着眼前的“大男孩”。
可如今,我才知道。
他如此的激动,是因为他以为我记起了他,可是我没有。
那段时光里,找回过去的,至始至终,便只有他自己。
因此,他奋不顾身的为我而战,保护我,不让我受到丝毫足以致命的伤害。
可是,我没有。
我从未为他做过分毫,却一直在向他索取。
一直都是他,在保护我。
而我什么都没有。
从来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忆起,只知晓,我是神氏最小的女儿,那个神氏家族里最不起眼的孩子。虽然有所怀疑,但在冲破真相之前,我只能这么想。
我只知道,他,倾心于我。
你说多可笑。
在我眼里,他是个不会长大却依旧给我安全感的大男孩;
在他眼里,我是个永远都长不大且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孩。
我们就这么相处着,这么依偎着成长……
有时候我好恨,为什么我们要被抹了记忆。如果没有,我们会不会好好的,甚至是在一起。
为什么我要躲避你那炙热的爱意,
为什么我不能选择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我不能勇敢的去尝试一次。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啊……
就算有如果,我会改变选择吗。
我想是不会的。
那时候的我,可是个怪物啊……
自私自利,只会杀戮。
我们一齐在深渊回廊里试炼,犹如寻常人品茶食饭般的战斗。
为的只是不断完善各自的灵魂回路,以至于不会被潜在敌人杀死。
只为为了变得更强大,更好的活下去。
而你,也一直在保护我陪伴我左右。
而我,渐渐成了那令人生畏的怪物。
最后,怪物伤害了大男孩。
多年以后才找回真我。
可又有何用。
大男孩已被她亲手杀死。
又有何用……
那真我早就不堪一击。
那个时候,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多美好。
可准确来说,陪伴你的,不是我啊,一直是它。
我都没有好好和你在一起呢。
就什么都结束了。
都没有好好的听你努力叫我的名字。
就什么都结束了。
是啊。
再也没有给我输送魂力的人了。
再也没有给我建造冰房的人了。
再也没有甘愿为我付出的人了。
再也没有似你般保护我的人了。
再也没有那么爱我的大男孩了。
再也没有……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我想,从今往后,再无霓虹、神音二人。
有的只是——杀戮使徒。
那个冷血的,华美的,只懂杀戮的怪物。
对吗?
“阿音,好好活下去。”
哪怕苟延残喘,我也要,和他一起好好活下去。
不是吗?
……
……
……
可是,
杀戮使徒,
是不会哭的。
更不会,
为他而哭。
回不去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太晚……
是我太晚……
【完】
………………
这里茴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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