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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八）

  金葵背着手站在彪子面前，低着头有点委屈，说老大，我就是想教大碗胡说八道，我也得有那个脑子。

  彪子想了一会儿，“……有理。”

  金葵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说老大，你是不是知道大碗是跟你学的这一套。

  “……？”

  彪子不可思议到，“我最近是避着西岐朝臣的嘴收敛了点，但好像没有要给你很多脸的意思，你上哪学会的不要脸又造反？”

  金葵噤声，过了一会儿，贼兮兮看了一圈周围，确定世子没在，小声说，“老大……西岐老臣迂腐，这几天还有死谏请求要杀你的，老大，你要是想……想走了，无论如何，北方阵愿意替你杀一条血路。”

  彪子没吭声。

  金葵抓了抓后脑勺，“老大……不管他们怎么说你，你都是战功卓著的将军，在朝歌的时候立下过汗马功劳，也是北方阵的长兄，你想做的事想说的话，就是我们的……再没钱没势没地方可去，也用不着老大替我们忍下许多委屈，我们连世子都敢给你抢山上去。”

  “这话孙子羽和黄元济商量出来的吧？背了多久？”

  “……一天一夜。”

  “怕老爷子和世子权衡利弊下把我再扔了？”

  “……咱们被扔多了嘛，遇上这种事，也得想想后路。”

  “这回没人扔，别自己把自己吓跑，不喜欢西岐？”

  金葵像小时候一样蹲在他脚边，习惯性胳膊抱头，“喜欢……我们都喜欢，踏踏实实的，世子把整个后院都给北方阵住了，他拿我们当自己人，我不是不信他。”

  “……但是世子再好，我们也得先替你想，老大。”

  彪子笑了一下，在他脑袋上摸，“金葵，你知道你刚才跟我说的话，放在东南北加朝歌那里，不管是谁的将军的部下敢这么说，被他们的世子知道了，都会把这种事看做谋反，唯独世子，世子不会生气，他只会替我高兴，高兴我有这么好的兄弟，。”

  金葵似懂非懂的看着他，又低下头，“老大，你说清楚点，我脑子笨。”

  “笨就别想了，你脑浆子熬干了也想不出来。”

  金葵说笨就笨吧，老大，我们担心你，我最担心你，别人把你当哥看，我拿你当亲哥。

  

  “踏实待着吧。”

  宗族诸老皆在，哥端正的跪在牌位前，长拜后，大司命再烧龟甲以问祖宗神。

  杨戬悬在岐山之上，看着那块被动过手脚的龟甲，没忍住叹了口气，掐诀后，有几道苍老身影缓缓飘出，对他遥遥一拜。

  杨戬颔首回礼。

  “子孙不肖，弄虚作假，让道君看笑话了。”

  “我无意插手贵族事宜，”杨戬叹气，“但我吃了崇应彪的桂花糕，师弟又得罪了他，还吃着世子的饭，欠下人情太多，实在得替他们管管这些不平事……诸位，显灵了。”

  龟甲开裂的一瞬间，宗庙内狂风大作。

  哥抬头看去时，看见了西岐层层叠叠的高牌位之上，浮现出诸多高大虚幻的人影，峨冠缚带，面目模糊。

  开裂的龟甲被狂风卷出门外，最终摔碎在墙上。

  哥听见悠远森严的声音，“允——”

  他不着痕迹的收起了袖中，自请废黜世子位、自逐出宗庙的竹简。 

  

  

（一百五十九）

  “父亲，我不做世子，也会为西岐尽忠，”哥跪坐在老爷子面前，慢吞吞的说，“我做门客，做兵士，都可以，我绝不背离西岐。”

  老爷子叹气，“我晓得。”

  哥继续慢吞吞的，“我若对小崇犹疑半分，让他心惊胆战，都是我丧良心……小时候我说要对他永远好，但他几次三番差点丢掉性命，也都是为我。”

  “西岐朝臣对他的议论从未停止，说他是男宠，是娈侍……他弑父，我叛逃，他悖逆，我窝藏，怎么不是天生就要到一处去的？”

  “父亲，我心里没有把他放成寻常，当年他被迫回北崇，我冒雪追，是因为我想着他刚来的时候，那么皮包骨一个，夜里睡觉我搂着他，只觉得他脆弱，但他觉出我脚冷大半夜不睡觉，坐在我床脚，抱着我脚往他肚子上放，我问他做什么，他说他脚冷的时候婆婆就这么给他捂。”

  “父亲，我出生学礼，三岁启蒙，我……我生平第一次犯错，是夜闯城门……此前诸臣说我温顺有礼，说我守礼有制……如今我与此前有何不同。”

  “不必忧心他们，”父亲递给他一杯茶，慈祥的笑了一下，“孩子，做你想做的事。”

  老爷子轻轻握住哥的手，从他袖口内拿走了请辞世子位的竹简，低声说，“我知道你为小崇抱不平，觉得西岐朝臣伤了他的心，但是孩子，你生来受这片土地的供养，这片土地没有辜负你……有些事，世子做，谋士门客做不得，不要冲动。”

  “父亲，我会怕对不起他，近来寝食难安，他反而替我忧心，忧心是不是吃不好睡不好，其实我是觉得对不起他，让他跟着我，让他交托信任，又不能让他彻底放心，提心吊胆的。”

  “我对他一点都不好，可他以前过的太差，不晓得什么叫好，只觉得我这样，已经算对他很好。”

  姬发跟彪子说的时候，彪子愣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他还想怎么对我好？洗澡的时候拿舌头舔我还是吃饭的时候替我嚼碎了……”

  彪子说不下去了，一脸茫然的坐在那儿。

  姬发托着脸，有点低落的说，“……我有时候想不通这群老臣到底在想什么，是把我哥逼死，再歌功颂德说他仁义无双吗？”

  “他是不是还想替我洗亵裤？”

  “我跟殷郊日后，是不是更要被逼死一个？”

  “洗澡也要替我搓吗？”

  “殷郊直实，怎么应对的了这个。”

  “辟谷我可真不好意思。”

  “我要替他想个万全之策。”

  在一旁的殷郊：“……”

  

  彪子还在不可思议，脸却有点红了，“我是不是天天骂人，让他觉得我什么也瞧不上？他替我做了那么多，怎么会还觉得对我不好？他还想干什么？”

  殷郊拉了拉姬发的手，姬发下意识说，“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跟你一起。”

  “天爷，他是不是又怕我堵奶胸痛，大半夜不管不顾替我咬？”

  “殷郊，你放心。” 

重发一下

1

这一天侯雯元起得很早。前一天助理告诉他要早起去见制片人，他人都已经下楼了助理又给他打电话，语气弱弱的，说侯哥，这角色好像别人定了，让你不用去试镜了。

侯雯元在心里把这天杀的资源咖骂了八百个来回带拐弯儿的，但嘴上没说什么，他不为难打工人，说没事没事，就当锻炼身体了。

侯雯元挂了电话，打算在小区里散散步，他迈开腿，早晨起来，拥抱太阳——

走了两步走不动了，低头，一只小比格咬着他裤腿不让他走。

小狗werwer大叫：你是什么妖怪快从我身体里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侯雯元也大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怎么能听懂狗说话了啊啊啊啊啊啊

 

侯雯元拍拍自己的帅脸，我还做梦呢吧。

 

不是做梦。

侯雯元把他抱怀里，一路上和狗唠嗑，小狗说我叫崇应彪，我正在和姬发打架，打着打着就这样了，然后就遇见你了。

他说着说着拿爪子去扒拉侯雯元的口罩，喂！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侯雯元控制住他，第一，我不叫喂，我叫侯雯元。第二，这就是我的身体！第三，你和姬发是在什么时候打的架？

 

他回想崇应彪和姬发，几乎每次他们二人之间的争论都会加速崇应彪的生命急转直下的进程，那些历历在目的往事还是如此轻易地就能牵动他的心肠。

崇应彪想了一会儿，说，记不清了，好像是打完冀州城那晚上。

侯雯元无声地叹出一口气，还好，还好，无论他是忘记了后面的事情，还是后面的事情真的还未发生，停在这里都还算是一个不太坏的时刻。

 

他到家先给杨玏拍过去一小段视频，小狗在家里闻闻嗅嗅，一爪子掀翻他的小花盆，俨然是要在这里当家作主了。

杨玏回他：赏味期小比？

侯雯元笑得不行，打字问他：像吗？

杨玏那边很久才回：挺像的。

 

2

崇应彪渐渐能理解一些情感。比如他很喜欢侯雯元身上的气味，他喜欢侯雯元的鼻子停留在他脸上的感觉，喜欢和侯雯元一起睡觉，他的手总环在他身上。

侯雯元对他表达喜爱的方式是亲亲他，给他买很多零食和可爱的玩具，然后早晚准时对着他的耳朵大叫——崇应彪，你是世界上最值得被爱的小狗！

这时候崇应彪会甩甩耳朵，把爪子搭在侯雯元手背上，示意自己知道了。

 

崇应彪觉得他也应该对侯雯元表示一下。

于是某一天早上，他舔舔侯雯元的耳朵，侯雯元很困，他不想起床，他把崇应彪揽到怀里，锁喉小比！

崇应彪不甘心，挣扎出来继续舔，把侯雯元整张脸都舔得黏糊糊湿漉漉。

侯雯元没办法，挣扎着坐起来，假装自己很凶，瞪着眼睛问，你要干嘛！

崇应彪跳下床，把地上的礼物叼到崇应彪手边上，眼睛亮亮的，像是邀功一般拿爪子又把东西往侯雯元手心里推推。

 

侯雯元睡意全无，那是一只半死的美洲大蠊。

侯雯元发出尖锐爆鸣声。

 

 

3

过两天有一个商业活动，好多朋友们都聚在上海，群里又热闹起来，侯雯元也在里面发一些屁话，约好了今晚上一起聚餐。

然后他精心搭配夜晚的着装，用心程度绝对是他带崇应彪出门时的十倍不止。

崇应彪警觉，问他，你要出门？

侯雯元哼着歌点头。

崇应彪飞到他头上，一屁股把他的发型坐乱，带上我！

侯雯元大怒！

崇应彪感觉自己可能闯祸了，于是果断的趴地上卖惨，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侯雯元，我怕你一个人在外面死掉。

 

侯雯元到底没忍心。

一方面他怕他不在家崇应彪一个狗出什么问题，另一方面他又想到以前总刷到许多短视频，主人离家后乖乖趴在门口等待的小狗……

侯雯元光想想心都要碎了，小狗该以为他是个多坏的主人！

 

侯雯元开车去，在路上拿平板给崇应彪放了半个小时的小狗餐桌礼仪和社会化教程。

崇应彪装睡，侯雯元就把他耳朵掀起来，听课！别让人以为你是个多没有素质的小狗！

 

 

于适很喜欢小动物，见到侯雯元带了小狗来还挺新奇，侯哥，之前没听说你养狗啊。

侯雯元打哈哈，小区里的流浪狗，捡的，捡的。

流浪比格？！于适挺惊讶。

他把崇应彪托怀里，撸比，吸比，他把脸埋在小狗肚皮上，这一刻他是最幸福的人类。

 

但他不知道崇应彪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去咬于适的鼻子，侯雯元耳提面命，说绝对不能咬人，尤其不能咬姬发。他大叫，侯雯元捏着他嘴说，你要是敢咬人我就一周不给你吃肉。

好吧，崇应彪默默闭嘴。

 

于适还舍不得撒手，又举起来端详了一会儿，一人一狗在喧闹的饭局中沉默对视，然后他冲着侯雯元大喊。

侯雯元！你这狗怎么一直瞪我啊！

侯雯元回头，他还是个孩子！他会瞪人吗？！

 

 

 

 4

单敬尧接了个短期的工作在上海，年轻演员资历和薪酬都不多，于是提前给侯雯元致电：哥，能不能收留一下。语气卑微。

侯雯元听了很爽快就答应，没问题呀，这算个什么事儿。

只是他前脚刚答应下来后脚又想起来家中还有一位常住居民，又忙问单敬尧，小白你不怕狗吧？我们家现在养了个小狗，为人，啊不是，为狗比较热情。

单敬尧浑然不在意，没事儿啊侯哥，我特别喜欢小狗！是那个小比格吗？我听于适提过，他说你家小狗可通人性了。

侯雯元干笑：啊对，对对对，很通人性。

 

过了两天单敬尧落地上海，侯雯元开车去接。两个人在路上闲聊，单敬尧问，哥你们家比拆家吗，我看网上都说比格精力旺盛会拆家哎。

不会咱俩到家发现你家没了吧，侯哥。

侯雯元单手把方向盘，做冷面笑匠，哈哈我们家比不拆家，我们家比吃人，你小心点儿吧。

单敬尧：？

 

崇应彪有个扑人的坏习惯。

好几次侯雯元下班回家，迎面一个导弹飞到脸上，他痛得几乎说不出来话，捏着鼻梁教训崇应彪，你就庆幸我的鼻子是真的吧！

崇应彪反倒委屈：你都一天没陪我了！

侯雯元听了觉着自己好像不占理，后来又纠正了几次无果，也没办法，便养成了进门先抬手的习惯，总能稳稳接住飞奔的小比。

 

只是这次不巧，单敬尧站他前面，侯雯元来不及拦，感觉一阵旋风袭来——紧接着一人一狗撞成一团。

啊——！单敬尧惨叫。

崇应彪吸吸鼻子，发现不是熟悉的味道，抬头一看，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苏全孝？！

崇应彪开心得不行，他如今天天被侯雯元溺爱，很多沉痛的往事都在记忆中渐渐消磨掉了，因而如今面对这张熟悉的脸，重见的喜悦远远大过忆起沉疴往事的悲伤。

他对着单敬尧大叫：werwerwerwerwer！

单敬尧听到的：……werwer吃掉你werwer！

侯雯元听到的：苏全孝你小子快来陪本比玩啊啊啊啊！

 

崇应彪太兴奋了，侯雯元压根拦不住他，索性也不管，脱了鞋往厨房走，回头对单敬尧说，语气中带点儿惆怅，但更多是笑意，这是他喜欢你呢。

单敬尧还有点儿怀疑，揉了揉还隐隐作痛鼻梁和脸颊，他真不会把我吃了吗……

 

一辆比格在家中往来穿梭。

单敬尧一动不敢动，规规矩矩在沙发上端坐，崇应彪在家里跑酷，从远处飞奔过来咬单敬尧的裤脚，不等单敬尧有反应又已经不见踪影。侯雯元端着洗好的水果和冰镇可乐从厨房里出来，看见面前一动一静的景象。

侯雯元忍不住乐：很通人性？

单敬尧眼神呆滞，喃喃道：侯哥……我依稀想起一位故人……

5

 侯雯元小区里有个养狗群，里面年轻人多，时不时就一起组织点儿活动，小狗能玩得更开心，人也能社交一下，算是一箭双雕。

侯雯元对和人类社交没兴趣，但他想让崇应彪能多和外界接触一下，于是观望了几次之后也跟着报名了一次活动。

 

崇应彪被侯雯元抱着，他第一次见到一群狗还有点儿紧张，毕竟他自打来到这儿开始遇见的便都是人类，他还从没跟同类社交过。

侯雯元把他从怀里放到地上。

他哼唧了一声，不想跟侯雯元说他害怕，但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做，于是就紧贴着侯雯元腿边儿站着。

侯雯元看出他无措，蹲下来在他耳边说，你可是未来的比伯侯……！

崇应彪扭头用很清澈的眼神看侯雯元，侯雯元笑着拍拍他的头，去吧，去玩儿吧。谁欺负你我咬他。

崇应彪一步三回头，在侯雯元的注视下往小狗堆里走去。

侯雯元盘腿坐在一边儿看，表面上怡然自得，实际上紧张的不行，像是第一次送孩子去幼儿园的父母——怕他受欺负，又怕他欺负人。

看了一会儿他渐渐也放下心来，看着崇应彪在草地上撒欢飞奔，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最后恨恨地想——

我就说吧，我们孩子一看就是好孩子，以前过得不开心都怪那崇老头儿不会养孩子！

 

 

 

 

最后快玩儿到晚上，崇应彪精力旺盛，还想追着别的小狗跑。侯雯元眼疾手快，捏着他的后颈拎到自己怀里。

组织活动的年轻人过来和他搭话，说我们还给每个小狗拍了单人照片，发了一个九宫格在微博上。

侯雯元马上接上应承，哎哟，辛苦辛苦，你们也太用心了。接着又问，我能看看照什么样儿不？

年轻人把手机递过来，您放心吧，我们请了专业的摄影师，肯定把每只小狗都拍得生动可爱。

 

侯雯元接过来端详，划了一会儿看到崇应彪，是他奔跑过程中的一个抓拍，小狗眼神坚定，确实生动可爱。只是——他犹豫着要开口。

年轻人看出他欲言又止，贴心道，没事儿，您有话直说就行。

侯雯元：呃，对，都挺好的，就是说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啊，下次发微博能不能给我们家孩子搁中间儿啊。

6

侯雯元要去外地工作，本来打算带崇应彪一起，又听说工作地环境不好，人员流动大，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便不敢带着崇应彪去。问了一圈朋友，最后陈牧驰自告奋勇，说我最近在休假，我帮你养一段时间吧。

这本不是最优选，但却实在没办法。一只精力旺盛的大型犬和一个破坏力不可估量的比格放在一起会碰撞出什么结果谁也不知道。

陈牧驰还在私聊里继续兴致勃勃给侯雯元发消息，侯哥！我明天就去你家接狗吧！我们提前培养培养感情。

侯雯元看一眼在一旁和萝卜玩具玩得有来有回的崇应彪，把他托在怀里，一人一狗额头相抵：God bless you. 

崇应彪：？说人话。

侯雯元：我下周有工作，没办法照顾你，明天开始你去殷郊家里暂住半个月吧。

崇应彪：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离开父亲……

侯雯元：？你好好说话。

崇应彪：我现在这样打不过殷郊怎么办。

侯雯元扯扯他的嘴皮，你本来也打不过殷郊啊！

他这话一说，崇应彪情绪就有点落寞下去，侯雯元看着他这样便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只好说道，那这样吧……我教你怎么驯服人类……

 

第二天陈牧驰就开着车来了，侯雯元拉了老长一个单子给他，顶上写着《小比饲养指南》，然后把崇应彪放陈牧驰怀里。

侯雯元表情沉痛：弟弟，哥哥对不起你。

他边说着边关家门，这没头没尾的话陈牧驰听了还一愣，再一抬头已经不见侯雯元人影。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小比，崇应彪也仰头，凑上去舔了一下他的下巴。

 

 

 

 

 

陈牧驰已经有点儿神魂颠倒了。

到家第一天他先给崇应彪搭了一个小窝，还买了磨牙玩具，崇应彪乖乖抱着啃，看见陈牧驰手机摄像头移过来，还抬头看了一眼手机，留下一个特别纯良的眼神。

陈牧驰心都要化了，马不停蹄把视频发给侯雯元，表示自己已经得到小比的信任。

侯雯元冷笑，回他，新手保护期，你好好珍惜哈。

陈牧驰的脑子比崇应彪的眼神还纯良，他问，保护谁的？

侯雯元：……

 

第二天陈牧驰给侯雯元发语音，是在户外，侯雯元还能听见背景里的风声，陈牧驰说，今天早上我带他出去跑步去了，我俩玩儿得可开心了！

他又发消息，我真觉得他好乖啊，能不能让于适和单敬尧别总瞎说了……！

侯雯元面无表情，一边麻木地往嘴里塞鸡胸肉一边回消息：倒计时。

陈牧驰：？

 

第三天陈牧驰给侯雯元发自拍，长得帅的人就是素面朝天也一样好看，只是脖颈上骑了一只恶霸，小比拿爪子支在陈牧驰脸上，耀武扬威。

陈牧驰：这是什么意思？

侯雯元：小比担心你有颈椎病，给你按摩呢。

 

第五天陈牧驰又发视频，崇应彪站在他家餐桌上，对着他刚拎回来的包子猛猛嗅闻，大尾巴一阵狂甩，是非常有力的防护工具。

陈牧驰：？

侯雯元：小比怕包子有毒，想帮你试毒呢。

过了两分钟侯雯元才想起来什么，又赶紧发消息，那包子太油了，别给他吃。

陈牧驰回他一个痛哭的表情，说，你觉得我能拦住他吗……

侯雯元有点儿尴尬：私密马赛牧驰酱……

 

第九天半夜，侯雯元又收到视频，崇应彪摸黑作业，悄默声儿地爬上陈牧驰的床，叼着他的被甩到地上，然后在床的另一侧猛刨。

侯雯元打字的手都有点无力了，他回，小比怕你被捂死，给你透透气呢……

陈牧驰语气不善：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他是想把我冻死，然后挖个坑埋了呢。

侯雯元卖惨：你们曾经度过那样快乐的时光，你怎么能这样想他！

陈牧驰怒回：你没救了！

侯雯元面不改色，但已经基本抛却良知了，噼里啪啦打字：侯雯元力挺小比！

 

 

7

中秋节当天，侯雯元早早就起来，他想着给崇应彪做一点小狗月饼。那个年代好像还没有中秋节，崇应彪似乎也不曾有过这样团圆的节日。

 

侯雯元一个人在厨房从早上忙活到下午，只是他确实没有这样的经历，最后也只做出来几个不成型的团子，他有点儿沮丧，却还是喊了崇应彪过来。

崇应彪看见面前形状诡异的几坨，他大惊，侯雯元，你终于忍不住要毒死我了吗？

侯雯元面色更差。

他沉默地蹲在那儿，崇应彪感觉到他似乎真的有点难过，想出言安慰，又因为没安慰过人，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抬头，低头，崇应彪的眼神在侯雯元的脸上和面前这盘诡异的月饼间逡巡。最后他还是打算用行动说话，叼起来一块月饼。

我去，看来他是想噎死我。崇应彪一边吞咽一边想着。

 

好了好了，不吃了。侯雯元见状赶紧把餐盘挪走，他感受到来自崇应彪的，笨拙的安慰，他捧着崇应彪的小狗脑袋晃，他说宝宝，你是一个小若质。

崇应彪听不懂这个词儿，但靠猜也觉得侯雯元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比挣扎，比愤怒，比张开血盆大口。

侯雯元没躲，崇应彪一口叼住他的手指，轻轻地，牙印儿都没留下。

 

侯雯元抱着崇应彪走到阳台，今天是个好天气，天高朗阔，月亮挂在天上，莹白如玉。他摸摸小狗头，他说，崇应彪，你知道吗，几千年前我们真的曾看过同一轮明月。

几千年，几千年是什么概念。崇应彪不明白。

他只是靠在侯雯元的胸口，听见他胸腔里传来和自己身体里一样频率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小声说，什么几千年，只要你想，我每天都可以陪你看月亮。

 

 

 

走点剧情。

第十一章

1.

崇侯虎跟崇应彪两个人，一个努力摆老爹架子，天天跳脚，一个天天可劲对着干，非要把老头气进医院才算罢休。

大学毕业典礼那天，崇侯虎推了所有的应酬会议，跟夫人盛装出席，一家三口在朝歌大学的校门口笑着合影。

崇侯虎莫名有点局促，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的，崇应彪不明所以，想怼他两句，被他妈咪扯了扯学士服的下摆，悄悄告诉他：“你爸是朝歌大学知名落榜生，考了三年，最后家里不让再复读了，就搁北崇上的大学。”

怪不得老爹比老妈大三四岁，但是大学同学呢。

崇应彪看他爸眼泛泪光，有点心酸，把身上的学士服脱下来，塞他爸手上：“老头儿，你穿得上不？穿不上我给你借件特大号的来！”

崇侯虎问他干啥？

崇应彪下巴努努，旁边也有父母穿了孩子学士服拍照的：“都这么拍，你赶紧的，等会儿我给你拨穗。”

“你小子——”

崇侯虎嘴上凶，但是真拍起来可不含糊，还要崇应彪给他开个磨皮瘦脸，拍个几张就要过来检查一番，指指点点，把崇应彪的那点孝敬之心都给嚯嚯完了。

 2.

毕业典礼结束以后，崇应彪跟着爹妈回家，家里的保姆做了一大桌子菜，庆祝他们家崇公子顺利毕业。

人还在副驾上，姬发的夺命连环call就来了，上来就质问：“你是不是去找殷郊了？还是去找姜文焕了？刚刚还看见你呢！一眨眼就不见了！”

“我在我爸车上呢。”崇应彪小心翼翼往后座瞄了一眼，他爸对着相机里的自己孤芳自赏呢，他妈凑着脑袋也在看照片，应该没人听见姬发的大嗓门。

姬发那边没了气势，哼哼道：“你不来陪我吃晚饭啊，我今晚十点钟的飞机回西岐，这次去最起码一个月见不到你......”

“现在已经五点了，你回家收拾收拾直接去机场吃点汉堡可乐得了。”崇应彪毫不留情拒绝他。

“那你陪我来吃汉堡可乐！”

姬发实在太缠人，一天到晚黏着不放，他天亮才从姬发床上下来，身上现在连块好肉都没有，才下午，他又要见面，说的是吃个饭，指不定已经在机场的快捷酒店订好钟点房了。

崇应彪郎心似铁，不为所动，姬发见撒娇行不通，声音逐渐冷了下来：“崇应彪，是我在一厢情愿吗，我一想到这么久不能跟你见面，整个人都要疯了，恨不得把你打晕了装进行李箱里带走，你呢，你只觉得烦，巴不得我早点走，最好永远待在西岐，不要回来搅和你的快活日子。”

亲爹在后面，崇应彪想反驳都张不开嘴，由着他骂，最后姬发骂痛快了，就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

“臭小子，一直捧个手机干嘛呢？被女朋友甩了？”

“被男朋友甩了。”

崇侯虎以为他开玩笑，没正形，还回了一句：“也是，你小时候就说要娶姬发当老婆，人家现在大了看不上你了吧？”

“爸，你瞎说什么呢，我明明是说娶他哥，姬邑。”

“那是后来，你从小就见一个爱一个，小时候瞧姬发好看，就说要娶他，两人可好了，还过家家，一个新郎一个新娘，咱家以前那只小狗就是你们的宝宝，后来，你瞧见他哥，就变心了，当着姬发的面说要娶他哥哥，给人小孩气的呀，上去就捶你，两人打完了好几天不说话，我可听太姒说了，姬发天天在家哭，跟他哥发脾气，不许他嫁给你，还发烧打吊针了......”崇夫人难得说这么多话，这事儿实在印象深刻，一边说还要戳儿子的肩膀，骂他见一个爱一个是渣男。

崇应彪哪里还记得其中原委，能记住自己小时候要娶姬邑，也是因为姬发一天到晚捏酸吃醋说这个事。

他小时候就移情别恋的壮举，姬发觉得丢人，从来都没提过。

心里咚咚的，又忐忑又愧疚。

3.

崇应彪晚饭吃得挺急的，饺子一口两个囫囵往肚里揣，一口酒都不喝，崇侯虎看出来他这是有事要出去，也不拦他，让他回来找一下自己，父子俩谈一谈。

这日程比明星还忙。崇应彪开了他爸的大G挤进车潮里，虽然过了晚高峰，但是今天周末，在路上堵了两个小时，等他捧着汉堡可乐出现在候机大厅的时候，姬发已经拖了行李箱要去安检了。

瞧见他来，也不算意外，姬发冷冰冰的脸稍微有些松动，但是嘴硬得很：“你来干嘛啊，不是不在乎吗，崇应彪，我告诉你，咱们俩完了，就这样了。”

崇应彪把插了吸管的可乐举到他嘴边：“完不了，咱俩是娃娃亲，三岁就在院儿里拜天地，还养了小狗宝宝，你真要抛夫弃子啊？”

突然听他提起小时候过家家，姬发面上一红：“你不是想不起来了吗？”

“我记事晚，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是从我记事起，你就陪着我了，你会一辈子陪着我，等我六十岁的时候，还要骂我狗脑子从来不用，还要用老胳膊腿跟我打仗。”

姬发叼住吸管，吸溜了一口甜滋滋的可乐：“谁要陪你一辈子。”

崇应彪凑上去，亲在他总是红彤彤的嘴唇上，姬发伸出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难舍难分的，好多人驻足，还有人偷拍了几张照片。

姬发不在乎，最好明天就登报，让觊觎崇应彪的人都知难而退。

4.

崇应彪带着被啃肿了的嘴回到家里，他妈还在看泡沫剧，他爸瞧见他回来，拎了一扎啤酒喊他去露台坐会儿。

父子俩很少交心，大夏天坐在露台藤编沙发上搓着腿喂蚊子，啤酒喝了两听，崇侯虎才问他毕了业想做什么，要不要回公司帮他？

崇应彪想了会，问他爸：“我想先去旅行一段时间，可以吗？”

哪怕忙得脚不沾地，一直盼着儿子来帮自己，崇侯虎还是果断地赞成他：“好！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玩够了再回来，钱不够我给你打，在外面千万不要瞎省——”

“你不天天说要我一毕业就去帮你吗？”

“你老子我还能干，再奋斗二十年没问题！放心去玩吧！”崇侯虎仰头灌了半听啤酒，证明自己廉颇虽老，但是老当益壮。

见儿子还是有点犹豫，又劝他：“人无再少年，什么都比不上你这两年最好的青春，你放心去，之前没你公司也没倒闭，你现在不来天也塌不下来——”

父子俩相视一笑，两个人碰了一下易拉罐，又继续聊些轻松的话题，比如他们家的小马，比如崇应彪的嘴是被谁啃的。

“放心，爸，等我想结婚那天，一定都带回来，让你看个够。”

“什么叫都带回来，还看个够，你媳妇还能批发呢？”

5.

人无再少年。

因为父亲这句话，崇应彪踏上了旅途，去非洲看动物迁徙，去澳洲农场打工，在巴厘岛晒出了漂亮的古铜肌肤。

然后，他在昆仑的皑皑白雪中，遇见了杨戬。

“你，需要帮助吗？”

他穿着繁复的道袍，飘逸俊美，半长的头发束在头顶，有几缕调皮的卷发垂在颊侧，眯着长长的眼睛，说话很慢，很温和，但是崇应彪觉得，这人是冷的，这世界上一花一叶一阵风都不能在他的心里留下痕迹。

因为暴雪，崇应彪困在了山里。

杨戬在这里避世修行，有一座小木屋，养了一条细狗，吃得特多，还不长肉。

小木屋不大，只有里间外间之分，铺了木地板，外间有一个火塘，上面架着一个铝锅，一火塘边一张小矮凳，墙边一条长桌，上面供着几个牌位，昆仑某某天尊之类的，崇应彪一个也不认识。

里面的屋子只有一张床，一张临窗的书桌，上面摆着几张抄了一半的《道德经》，乱中有序，窗台上摆着的绿植都枯死了。

“昆仑几月份会开花？”

崇应彪在杨戬这里住了好几日，睡了几天地铺，喜提重感冒，杨戬无奈，只能把单人床让出来给他。

照顾了两日，终于退热，崇应彪裹着被子缩在杨戬的床上，看着玻璃窗外，纷纷扬扬还在落下的雪。

杨戬舀了一调羹白粥送到他嘴里：“昆仑没有开过花，夏天的时候会有漫山遍野的野草，那些绿植是师叔下山的时候买的，死了很多年了。”

崇应彪咽下温热的粥，吸了一下鼻涕，结果杨戬抽了一张纸巾捏住他的鼻子：“擤出来。”

十岁以后就没被人这样照顾过的崇应彪臊得不知道说啥好，也不敢看他，自己伸出一只爪子来擤了鼻涕扔到床边的垃圾桶里。

“那这些绿植都死了，你师叔也不给你买新的吗？”

“养不活。”

“可是买来你也至少能看一季的鲜花绿叶，能把风景都留在心里。”

杨戬望着他沉默了一瞬，他的瞳色很黑，很亮，里面闪过许多深沉危险的东西，好久才笑着说：“以爱之名禁锢，是能有一时的痛快，但是鲜活的生命不该被禁锢在高山上、困在风雪里，会枯萎的，我不要一季的风景，我要他一辈子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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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顺：兄弟，你就一间山里没暖气的自建房还想搞强制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