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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得起｜前田陆*你
*非典型先婚后爱｜我流死对头｜1.3w+｜he
*两个笨拙的人用力相爱的故事
*请听容祖儿《没关系》
00
我亲爱的你，应该怎么过
01
“啥？”朋友一口榛果拿铁差点喷出来
“你要和前田陆结婚了？？”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强迫她吞下最后一口饮料
“嘘嘘嘘！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啊，这事要让我高中同学知道我可算完了”
朋友笑得意味深长，做出把嘴拉上拉链的动作，接着又疑惑看向我“所以你这次回国是为了结婚啊”
“不过，为什么是前田陆？”
“你不是最讨厌他了吗？”
我有点回答不上来，看着她把拿铁喝完，颇有干下满杯白酒的气势。9月秋光洋洋洒洒。末了朋友补上一句“你以前可......
*非典型先婚后爱｜我流死对头｜1.3w+｜he
*两个笨拙的人用力相爱的故事
*请听容祖儿《没关系》
00
我亲爱的你，应该怎么过
01
“啥？”朋友一口榛果拿铁差点喷出来
“你要和前田陆结婚了？？”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强迫她吞下最后一口饮料
“嘘嘘嘘！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啊，这事要让我高中同学知道我可算完了”
朋友笑得意味深长，做出把嘴拉上拉链的动作，接着又疑惑看向我“所以你这次回国是为了结婚啊”
“不过，为什么是前田陆？”
“你不是最讨厌他了吗？”
我有点回答不上来，看着她把拿铁喝完，颇有干下满杯白酒的气势。9月秋光洋洋洒洒。末了朋友补上一句“你以前可是说过 ‘就算世界上只剩前田陆一个男的我也不会嫁给他‘的，现在怎么反悔了？”
确实，我自打16岁起的高中时代，一直是这么想的
甚至，去年七月份，我逃了前田陆的婚。
人生的前二十年都在平稳中度过，我是世俗意义上的乖乖女，老师父母最趁手的炫耀单品。父母生意做的大，所以从没亏待过我什么。原本我应该22岁时，在所有人的万众瞩目下，和父母为我钦定的结婚对象手挽手踏入谎言装扮的华丽殿堂，说出这辈子最言不由衷的话，在十字架面前流下虚假千斤重眼泪，然后像前22年一如往常的扮演幸福
可22岁似乎才是我迟来的叛逆期，懒得经营虚假繁荣，我在婚前一晚直接坐红眼航班跑出了国，从此半年失联
失联的原因一，单纯为了逃离包办婚姻
原因二，结婚对象是前田陆
02
和前田陆互相看不顺眼从高中入学第一天就开始了
我是站在校门口例行检查的新人学姐，前田陆是没看入学守则的莽撞转学生。上学第一天就迟了到，不巧的是遇上仪容仪表抽检，我收了他整整三对耳钉
前田陆在我面前娴熟的取耳钉，一对两对三对，最后在我手心堆成点点银色废墟。震惊他怎么打了这么多耳洞的同时严重怀疑，他不是忘记看入学守则了，应该是直接丢了
他礼貌朝我笑笑，说我可以走了吗。
我抬起头看他两眼。黑色卷发，白色衬衫，小麦色皮肤，单肩挎着双肩包，眼睛有点下三白，正含笑的盯着我看，可我为什么觉出一丝不怀好意
我大方的放行，临了还问了句“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以后遇到都得避着走，省的给我增加工作量
“前田陆”
二十分钟后，我在教室讲台上又见到他了。新来的日本转学生，来自福岛还是福井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他讲话的时候一直鞠躬，像要在我面前刮起龙卷风，晃的我一阵眩晕
我心里冷哼一声，典型的坏学生配置。说着低头做起习题，再一抬头，发现他怎么出现在我面前，还用那双下三白眼睛对着我笑。“ㅇㅇ，新来的同学你带一下”莫名其妙被安排任务，心里一阵烦闷，但是老师笑颜当前，迫于压力我只能点头说好。
“你好，又见面了”前田陆一坐下就友好的同我打招呼，见我没搭理他，他撇撇嘴吃了瘪。手在课桌里掏啊掏，表情还轮番变化，皱眉微笑抑或撅嘴。我以为他没带教科书，结果下一秒身边人掏出两大包软糖吃起来，还偷偷递给我两条，满嘴白砂糖味道，说话时飘来一股甜腻香气
“同学，你吃吗”他眼神亮晶晶像小猫，似乎我拒绝他就要滴出泪花。我心一软，伸手接过了
结果下一秒两个人都被点名，双双拎到外面罚站
我只穿了件短袖，三月天气还没转暑，我在凉风中冻的发抖。边抖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被狐狸精引诱，吃下犯罪糖果，换得感冒发烧
前田陆见状开始脱校服外套，我看他露出劲瘦手臂，不禁移开目光。下一秒，重量落在我肩上，转头看他俯下身来细细整理边角，一脸真诚歉意
“觉得冷的话披上会好一点吗”
我收住准备开始讨厌他的决心，默默点头说句谢谢，可下一秒他就凑过来小心翼翼说
“那，耳钉能还我吗？”
…我能反悔吗？
前田陆在任何事情上都表现得像我的克星。
我擅长文科而他理科最好，我极度怕鬼他却能形单影只走完鬼屋，还要说句这也没什么嘛我以为会很可怕的。我不爱吃甜而他简直嗜甜。我每学期为了体育及格绞尽脑汁，而他只需要打出完美弧线则会获得一众称赞
前田陆简直就是我的反义词
于是我鬼使神差的开始暗中与他作对，包括但不仅限于考试时给他传错误答案，排球比赛给他喝倒彩，在“我校风云人物排行榜”上把票投给其他人，还要留句言“选前田陆的人能不能有点品味？”丝毫不在意第二天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前田陆一开始想尽力阻止，想找我和谈，在我说讨厌他的时候露出落寞表情。以及不停的追问我“我哪里做得不好吗？”，通通被我冷淡拒绝。一段时间后他不知是烦了还是小猫干脆扒下面具露出小狼面目，不想装了，前田陆居然也公开与我拌起嘴来。
他顺理成章成为我的死对头。上课举报我睡觉，吃饭路过就冷嘲热讽我小学生口味，我坐窗边时午休故意不拉窗帘，我一晃神他就抢走便利店最后一个布丁，在我颠排球十个掉八个时炫耀般的把球打到墙壁上发出极大声响，捡回时路过我身边还要说“需要我教你排球吗？”我主持社团活动他就领着街舞社在一旁展演，音响盖过我话筒声，抢走所有眼神
高中时暗恋的学长想加我联系方式，偏偏中间人是前田陆，结果他冷冷笑着，说了声“不熟”
我简直讨厌透了前田陆，反而忘记了这是谁开头的恶作剧
朋友高中时正沉迷言情小说的要紧，一天突然问我，你和前田陆会不会以后突然相爱，婚后他追妻火葬场什么的。我点点她脑门，说你少看点吧眼睛都熬肿了。
“以及”我戏谑的说
“就算世界上只剩下前田陆一个男的，我也不会嫁给他”
第二天被老师约谈，说要安排家访。有同学推荐了你呢，说家访我们班长吧，让她传授点学习经验给我们。老师笑眯眯的说
我死死握紧拳头，前田陆不是不知道我家里的状况。父母早已离婚却为了我苦苦隐瞒，翻床头柜才发现一对红色证书。母亲从小到大把我当成公主养，父亲在外的情人却热衷于戳穿和睦幻象，我自始至终都在等待一句小心翼翼的询问，以好毅然决然的说出，我跟妈妈。
事情起因是发现离婚证的那天晚上哭到眼睛肿，第二天带口罩上学被朋友察觉异常，上课传来纸条问我原因，我干脆把实情全部吐出，连带画了好几个哭脸符号，写着写着却突然被泪水洇开变成一片死灰。纸条丢出去时没量好角度，好巧不巧丢到朋友前桌桌上，好死不死的是，那人是前田陆
他选择性忽略我阻拦的眼神，扯起嘴角看我一眼，慢悠悠打开看起来，脸色却越来越差，到最后一段几乎要皱起眉来。我还在心里悔恨方向偏差，他已经默默把纸条转交给朋友，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下课趴在课桌睡过去了，醒来发现笔袋里有条叠好的手帕，还有句字条。我勉强看懂写的是，别哭了
用的日语
“所以我说前田陆真的不怀好心啊，都知道我悲惨身世了还要故意给我下绊子…”我咬住吸管愤愤不平道，脑子里已经在构想下次是戳破他自行车胎还是把他排球换成羽毛球，“你怎么知道是前田陆，他不是还给你写纸条叫你别哭了吗”朋友疑惑道
我坚定的摇摇头说，这世界上除了前田陆谁还会这么跟我作对
最后还是没家访成功，只因前田陆那段时间又惹是生非，代表作是和同班男生打架被抓现行。那男生我认识，以嘴贱而闻名，估计又是祸从口出惹到他了才被打，我看到布告栏里的通报批评心里默默想
不过既然班主任为了这事忙的焦头烂额，没时间顾及家访计划也是件好事。人生中第一次暗暗生出感谢他的想法，不过只持续一秒就被掐断了。感恩死对头可不是什么好开端
我想起十七岁许的生日愿望，家庭幸福，身体健康
以及，前田陆永远消失
可一周后，我的愿望真的实现了。
前田陆转学走了，不知道是打架的影响实在太大，还是因为被打的那人父亲是警厅厅长。我明明应该开香槟庆祝摆脱烦人精的，为什么会涌出莫名其妙的失望？
下课有不少人向我表达祝贺意味，我只是敷衍笑笑。在他们眼里，我和前田陆永远都是水火不容的磁铁两级，好学生和坏学生的强烈对照组，喜闻乐见的邪不压正。
五年前的春分，他离开了我的生活
昼夜两平
03
高中毕业，大家聚在一起拍了张照片便匆匆走散。大学毕业，聊天框能收到的消息只剩下了在吗，能不能借点钱。
被裹挟着参加各种考试，折腾到22岁才勉强毕业。结果庆功宴那天父母笑眯眯向我宣布意外消息，他们已经给我找好了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我只需要一味听从就行
可这次我突然叛逆上头，做了人生中唯一不符合乖乖女身份的坏事。我逃了婚
尤其是看到我父母口中和我无比合适到天生一对的人，居然是前田陆时
前年七月，他在酒店大堂与我相撞。
瘦了很多，身高疯长到我只能仰视，比起高中时脸颊肉掉了不少，穿件套头卫衣配牛仔裤，颈间挂副头戴式耳机，露出锁骨。扶住门把手与我相望，这才发现他戴了黑框眼镜，可我记得他明明不近视
前田陆也被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下意识却是扶住我的手，身上传来薄荷香味，让我生出找他要沐浴露链接冲动
我想起刚刚父亲的话和母亲不忍的眼神
“你一个劲问我名字干嘛？人家叫前田陆，你们还是高中同学，各方面都很合适…”
“ㅇㅇ”
“好久不见”他缓了缓说
我终于敢直视他，对面人与言语重合
“…好久不见”
身后传来父母呼喊我大名的声音，现在这氛围明显不适合叙旧。情急之下我拽着前田陆躲进杂物间。那地方狭隘到容不下两个人，我只能隔着门拉着他手臂，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透过薄卫衣甚至能感受到对面人具体几块腹肌，室内温度翻倍上涨，我脸红脑热到快要窒息。
父母声音就在门外盘桓，过了一阵突然消无声息。我松口气刚准备出去却被他一把拽进怀里，手腕生疼，前田陆却毫无觉察的环抱我，轻声说，别出去，还没走。
终于传来父母离开的脚步声，我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翻身打开门才连上第一口呼吸，没注意身后前田陆无措的手和通红耳根
“前田陆你听着，对这件事情我毫不知情，所以麻烦你跟我父母解释一下，也代我跟叔叔阿姨道个歉。我不会跟你结婚”
“抱歉…我不知道结婚对象是你”他低着头说
什么意思？不是我？不是我他就会随随便便娶一个女孩吗？
“只是，现在还像高中一样讨厌我吗？”前田陆抬起头问，他小心翼翼的看我，视线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像被雨淋湿的猫，可那实在是太轻，太薄的气味。让人不自觉发颤，因为这实在太不像他
彷佛穿梭回了那个微风轻拂的春分日，三月五号，我记得明白。那天前田陆完整的出现，再消失在我的世界
“…我只是不想被安排”不愿知道无意义的重逢到底是好还是坏，我下意识居然只想躲开
“不好意思，我还有航班要赶”我直直的绕开了他往前走去
前田陆站在原地愣了好久，呆呆盯着她的背影，高中时的记忆又提上心头
她以前明明很可爱，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前田陆想不通
坐到座位上才深深松了一口气，手机不用查看就知道被打爆，还好在来的路上干脆的剪了电话卡，连着前22年每个懦弱的自己，一同扔进了大海
给手机插上新卡，我突然不自觉想起前田陆的那句问话，刚才的偶遇还没能忘怀，他的背影呈灰紫色，仿佛一转头就能对视上他湿漉漉眼神
怎么总在他离开后开始想他
其实在登机口时我就挖出了那个一直藏在我心底的秘密
前田陆问过我很多次，为什么讨厌我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讨厌他，可能是因为与他作对习惯了。也可能是因为，前田陆实在太像我的理想主义
我没办法不渴望变成他那般自由的人。渴望像他一样打一连串耳洞，渴望像他一样揍了欺负女生的恶霸后顶着伤痕写三千字检讨，渴望像他一样在排球场上力挽狂澜，球落下时嘴角勾起张扬的笑，又顺理成章成为众星捧月的对象。
因为太像我梦想的真实面，所以太害怕了
所以，其实，我好像不是讨厌前田陆，我只是讨厌当初没有勇气的我自己
飞机降落南半球，吹来温暖湿润夏季风，全新的感觉
剩下的那些话，有机会再解释吧
04
在澳洲呆的很舒服，也鲜少想起前田陆
换了新号码，开启了新生活。醒来吃完早餐就去街上逛一圈，晚上踩着星星的轨迹慢慢挪回家。这没太多人，夏天却还毒辣，偶尔遇到邻居还能客套两句手里拿的是不是百货商店买的洗涤剂。总之总之，比在首尔的记忆好太多太多。
偶尔会有揭开伤疤的时刻
上周受邀参加邻居家的室外趴，到了现场才发现主题是青春回忆录。南半球长大的孩子总是越靠近就越好似被蒸熟，在这点上前田陆与他们有零星相似之处
见我一身衬衫格格不入，邻居忙拉过我说，ㅇㅇ是中国人，所以拿毕业照给我们看看吧。幸好手机在电话卡剪掉前把照片导了出来，但只剩几张模糊二摄，于是翻出来供大家观赏
手一滑翻到前田陆照片，好巧不巧的那还是张偷拍视角的愚钝丑照。刚要滑走，邻居却突然来了兴趣。问这个男孩是谁，是你高中时的男友吗
我笑笑说不是，我们高中时老死不相往来的
她露出遗憾表情，“为什么要这样？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了吗？”
我抿抿嘴作思考状，好似并没有。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讨厌他的理由
邻居见状摇摇头说，“说不定他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你们有误会”
好？前田陆也说不上好，但无可厚非的除去与我作对的部分，他或许确实是很好的人
高二时被排到和前田陆一组做轮值，我擦窗摆桌椅他扫地拖地。过程中静默无言，只有摩擦声在木地板上刺啦刺啦的响，空气都沉重
可有天突发意外，中午吃了过期食物，轮值时刚好腹痛发作。我疼到流汗，蹲在地上脸色惨白。前田陆倒垃圾回来才看见，他没想太多就跑过来蹲下问我怎么了，语气焦急，完全让人想不到昨天还通知我体育又挂了科
“疼的很厉害吗？”
“还能坚持一会吗？是哪里难受？”
没见过前田陆这么慌张的样子，可连想嘲笑他都没力气了。他刘海都跑乱了形，额头点点汗珠溢出。顾不上表情管理，眼睛眉毛皱成一团，张着嘴一直问来问去。他用手背贴贴我额头又贴回他的，接着紧紧抓住我手腕。我在眩晕间被移到他背上。心脏瞬间连接他突出背脊骨，代价是不省人事的在死对头面前出了丑
“ㅇㅇ，坚持住了”
这是我晕倒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呢？你和那个男孩怎么样了”邻居喝了口冰啤，兴致冲冲的问我
“后来他转学走了，我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真是太遗憾了…”邻居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如果再遇见他，要表达感谢才对啊”
表达感谢吗？
好像又没来得及说
本以为我和前田陆自从成为死对头那天起就永远用不上谢这个字，可从头细细数来，我却已亏欠他太多
但没想到报答的机会也来得这么快
05
半年过后，我已经快把首尔记忆忘得干净。却突然接到陌生电话，一通就是火急火燎的声音传来。那人说，ㅇㅇ，回来一趟吧，你母亲去世了
我连夜买了最近的机票，又坐红眼航班飞回去。清楚记得那是去年一月份
南半球温润的空气吹到首尔只剩寒冷的冬季风。我站在廊桥上才流下第一滴眼泪
赶到医院才发现母亲已经过世，我趴在床边大哭一气，父亲走进来脸上还带着冷漠神色
我半年没见他，他像苍老十岁一般，时间过得太快，不知是谁偷偷拨了挂钟指针
接下来的日子循环往复，领骨灰，定墓园，下葬，摆灵堂。我没经历过，忙的好几天没合过眼。
母亲是最最疼爱我的人，和急着把我售出的父亲不一样。母亲比我更注重传统习俗，韩国人不以节气计算时间，母亲却坚持至今
每年春分，她做家乡带来的春菜给我吃，跟我玩立鸡蛋游戏，陪我度过每一个春分
小时候以为春分是分离的分，说难道到了三月五就会分开吗。母亲轻轻搂住我说不是的，春分是新的开始
而她就这么陨损在了春分之前
回国两天后，我跪在灵堂守孝。突然从包里翻出条项链，发现是母亲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哭起来
越哭越止不住眼泪，甚至没注意到远处有个模糊的人影走过来。他越靠越近，我根本没想着防备。快要窒息，前方却突然笼罩一片深蓝色阴影，更没注意到那人是前田陆。
“怎么在这里哭？”他猛的出声，我这才通过模模糊糊的泪眼看到前田陆。
他穿大衣，围一条黑色围巾，眼神正疑惑的，担忧的盯着我。我不自觉的闪躲，他就蹲下身逼我直视他的眼睛，小臂搭在膝盖上，另只手上还攥着条淡黄色手帕，越抓越皱。不知为何，或许真是因为所谓的破窗效应，我居然在他眼里找到几分心疼
“…你怎么来了？”
“听说阿姨过世了，来看看”他递给我手帕“节哀”
我下意识接过，被冻的打了声喷嚏。前田陆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衣服扣子扣一下”他开口，我视线本不清明的胡乱扣起来，结果歪七扭八
前田陆似乎是看不下去了，突然上手把我的衣服领子掖好，又把我的外套纽扣解开，再从第一个仔仔细细扣到最后一个。身影与初见他时重合，一样的低头，一样的发旋，一样的认真。让人味出某种别样感情
或许夜晚就是容易冲动，或许人真的会因为某些细枝末节而做出不理智决定。等他系完扣子向我伸手时，我突然生出一种依赖他的冲动，说出了这辈子最草率的话
“前田陆，我们要不要结婚”
时间静止
脱口而出的话，惊讶却是双人制。我闭了闭眼，感叹人生真是说多错多，正准备胡乱解释一通时，却听到了指针再次拨动的声音
“…好”他背影绰绰约约“那我们就结婚”
我绝对是在做梦。
“所以呢？”朋友用叉子捅进新上的的慕斯蛋糕
“你俩就这么草率啊？灵堂里求婚？”
“喂，不要说这么难听好吗？”我愤愤不平的锤她一拳
“当时场面太尴尬了，情急之下我只能说出那样的话啊…”我抿嘴
“而且…谁知道那家伙真会答应啊？”
“你看你看，我早就说过吧，他绝对喜欢你”朋友又神秘的笑起来”要不然高中的时候帮你那么多干嘛？逃婚都替你瞒着，你说要结婚又二话不说的答应”
朋友拍拍我的肩
“总之我还是要跟你说，结婚不是儿戏，是一辈子的事”她少见的认真起来
“你还是好好想想吧，跟不合适的人结婚不说别的，你今后会好受吗？”
落地窗阳光打进来，颇有种悲壮气氛
虽然嘴上说着走一步看一步吧，心里却还是止不住的想
“只是因为冲动结婚的话，会幸福吗？”
我不想知道答案
他拉我起来，拿手帕仔细擦擦我的眼睛，把睫毛膏擦成一片灰晕。好久没跟他并肩站在一起，前田陆居然已经高出我一个头，他只是心疼的看着我。
我突然想起那张雪白日语纸条，想起那个不算数的拥抱，想起还没还他的三对耳钉，想起他消失在春分的背影
他似乎永远会承载我走过一道道桥
“不要哭了”心里刚流过一丝暖流，就听到他憋着笑的下一句 “哭的真丑”
“前田陆你是不是想死？”
06
双份结婚证明的出现比搞懂原因更简单
2月份，雨水时节。为了掩人耳目搬入他家，可惜玻璃窗贴着床，雨下一晚，太吵
前田陆去领的，睡醒就出现在桌面上了。看着双人照无奈的叹了口气，高中毕业好几年后，我和前田陆居然成为了真正的，法律名义上的伴侣
“醒了？”他突然从身后冒出来。上次见他还是拍提交申请需要的照片，念誓言的时候格外紧张，生怕被外人看出不是衷心实意
“嗯”我躲开他，头却恰好撞到橱柜角，疼的呲牙咧嘴
“磕哪了？疼吗”他上前来扒开我捂着头的手，轻轻吹了吹气，一阵后缩发抖，没注意他紧紧捏着衣角，末了又补上一句“幸好没肿”
“不然又要照顾你了”
我翻了个白眼
前田陆朝我扮可怜，说先去上班了，早餐在桌上。回头一看到黄油蒜香面包，旁边放着加了芦荟果肉的桃子酸奶碗，面包发着热气好似小太阳。他挠挠头说，我只会做这个
我同前田陆真的经常吵架。
与其说是吵架，不如说是拌嘴。我第一次下厨房出丑，菜烧的奇形怪状，他噗呲一声笑了就被我狠狠瞪回去，结果是被逼着吃完实验失败品，还要憋着笑补一句“我下次绝对不会让你进厨房了，真的”
他偶尔负责清洗工作，却分不清抽干与速干哪个更快，洗衣凝珠和洗衣粉区别在哪，谷歌了一万种结果却还是放错，最后衣服通通半干不湿，一眼就能分清是谁的战利品。
我借着这个由头嘲笑了他两周半，又在他拿出我上手工课烧坏的陶瓷时对他大喊“前田陆你是不是找骂”，最后狠狠刷他的信用卡买了大框新衣服才消气
本来我与前田陆完美保持着这种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关系，却无意间被不速之客打破了平衡
5月份，日历提醒我快要立夏。正在家里收起冬装时，门铃响了
门打开，笑容和蔼的妇人站在面前对我笑，我心里还疑惑，这莫非是前田陆怕他上班我把房子烧了给我找的保姆？
可下一秒，面前人就开口了
“ㅇㅇ是吧？你好，我是前田陆妈妈”
我方寸大乱，一边把女人请进门一边疯狂call前田陆。他过了半分钟才回我消息
-怎么了？刚在开会没听到电话
-出什么事了吗
-前田陆，阿姨怎么突然来了？？
-我妈？现在吗？
-等着，我马上到家
不知为什么，放下手机后松了口气，他的话像是让我吃了剂定心丸一般
“这是你们的家吗”女人站在客厅发问，手上正拨弄着我在体验课上插的乱七八糟的花，前田陆当初还说丑，第二天下班回家就带了个玻璃瓶回来供着，被我发现时边缩起肩膀边两手抵在胸前，美其名曰说家丑不可外扬。
“…啊对的阿姨”我下意识应下道，心里想法却跑了调
家？
我环视四周，软和的沙发，不算大的投影，随处可见的手工品。不知不觉，我居然真不自觉的把我和前田陆生活的地方当作了家。
想着就听见门口开锁声，此生第一次这样渴望见到他。前田陆换完鞋就过来摸我手，悄声问，我妈没为难你吧
我摇摇头，注意到他手上拎一堆水果，十分自然的接过，默默进厨房清洗起来
“妈你怎么来了？”前田陆额头上还带着汗，笑着牵过妇人在沙发上坐下
“还不是你爸让我来的？”妇人坐沙发上就开始说个不停
“你说你也是的，结个婚婚礼也不办，房子也没让我过来看过，每次问你都搪塞，这我不就亲自来了”
“阿姨，吃水果”我把切好的水果放在桌上，目光却不知道往哪放
前田陆拍拍他身边座位示意我坐下，坐下后在桌下紧紧握我的手，他领带都乱掉，衬衫领子翻起来，额角出了点点汗珠。从没见过他这样慌张的样子，我偷笑
“ㅇㅇ，你们感情还好吧？”阿姨笑盯着我看“这小子没欺负你吧，要是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我偷偷望前田陆一眼，却撞进他小猫一样的目光里，诚恳里又带点小心翼翼，像是真想知道我要怎么回答，炙热眼神似乎要把我烧出个洞来
“没有阿姨，我们……”我一时间失语，却突然听到身边人横插进来的声音
“妈妈，我们感情挺好的”
前田陆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手偷偷上移搂住肩，我连忙摆出满分微笑，像一对广告镜头里会出现的完美新婚夫妻
算了，只是表演幸福，有何不可
妇人开始用日语同前田陆交流，我听不懂日语。他讲日语时总是不自觉拖长语尾，颇有强势感觉。讲快了发音就开始含糊不清，只看到前田陆带的星星耳钉一直在我面前晃，恨不得现场打开翻译器。一阵过去后，却听前田陆用韩语认认真真的说了句
“妈，我不会后悔和ㅇㅇ结婚，我很爱她，我会好好照顾她”
语气真的不像在演戏
我突然想起，我们领完证的第一个清明，前田陆在我母亲的墓前跪下，认认真真的说“阿姨，请您放心，我会替您好好照顾ㅇㅇ，我会好好保护她，不会让她再受委屈”
一样的真挚，一样的轻颤，一样红了眼圈
我突然看不懂前田陆了
前田陆，拜托不要再说这种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到底是全世界最好的演员，亦或是全世界最坦诚的骗子，我会越来越分不清
却没想这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
有天半夜被吵醒是因为前田陆的电话，一接通却发现对面传来得能勇志声音，说ㅇㅇ姐陆喝醉了一直在叫你名字，你赶紧来把他领走。仔细听背景还混着猜拳叫好声和dj乐曲声，我不敢耽搁，没换衣服就捏着车钥匙出了门
得能勇志已经把前田陆拎到大街上来了，8月7立秋，冷风吹进骨髓。我给他盖了件衣服就坐在路边等代驾，前田陆头搭在我肩上，手还四处散着。刚准备把袖子也套上去时，陆突然开了口
“ㅇㅇ，你有没有后悔跟我结婚？”本来不想跟醉鬼交流，但突然想逗逗他
“对，我现在后悔了”
“别后悔…ㅇㅇ别跟我离婚…”我觉得好笑，说不离婚怎么办
“没事…就算我们离婚了，我还是会一样喜欢你”前田陆自顾自地说。他突然一头栽下来。浓重的酒气扑在我耳间，发烧的脸蛋蹭到我手臂。我突然懵了，心跳成倍数上涨
“喜欢你这件事，我一直很在行”
他突然看向我的脸，眼睛还睁不开，耳钉却闪闪发亮
“高中时你总是和我作对，我一开始以为是你讨厌我，可是后来发现，你似乎只是享受这种乐趣…于是我就顺着你的意思做了，想着如果能让你开心，这样也无所谓了…”他把头埋在我发间迷迷糊糊说
“二年级时，我发现了你的秘密。看你哭的样子，我突然心里难受，所以那天，我不想再被你讨厌了。”他吸了吸鼻子，眼圈红晕一片
“那天妈妈来家里，她问我你有多喜欢ㅇㅇ啊，我说是那种为了她可以放弃现在拥有一切的喜欢”
“后来我发现…我总是忍不住保护你。我赶走了那个骚扰你的男生，可他不知道从哪知道了你的家庭情况，想要你出丑。”他的声音弱下去，想来牵我的手
“我本来想和他谈谈，但是偶然听见他骂你很难听的话，我就忍不住打了他。”
前田陆越说声音越小，倒真像在说梦话。
“后面我就转学走了，我想要跟你说再见，但想到你那么讨厌我，没迈出那一步”
“你身边的人怎么那么多，多到我害怕你看不见我”他自嘲般的笑笑，声音同摩托车声音一起消散在晚风里“不过被讨厌能让你在意我的话，那也行”
“没想到父母口中的结婚对象是你，庆幸的时候，你居然不说一声的就走了…我怎么也联系不上你”
他眯着眼睛，路灯的光透过他长长下睫毛，在柏油马路上投下斑驳印记
“这是对我的惩罚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更好接受一点了……”前田陆像是真的不省人事了，他搂住我脖子，很暧昧的行为，我却暂时不想推开他
“其实结婚那晚，我想了很多，我舍不得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过的开心”他低声说道，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投向远方的尽头。整个人靠在我身上，失了所有力气，声音软绵绵的
“要是ㅇㅇ能得到幸福的话，那个人不是我也没关系”
他最后一句话，我居然从中读出苦涩意味
纸花，眼泪，告别。原来我们都被困在短短两年里好久好久，可这次前田陆选择先揭开真相做回忆小偷，趁着醉酒撕下自己六年前虚假面具，近乎执拗的把真心捧到我面前，告诉我，爱不是胆小鬼游戏
他一直爱得起
07
手机收到工资短信，年终奖结算，才反应过来居然又过了一年。
刷指纹锁打开门，屋里没开灯，一股发霉灰尘味扑面而来，没闻到饭菜香，不自觉皱皱眉
想给前田陆打电话才想起来他昨天出差了，我突然一阵恍惚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隐约期待归家，想询问今日晚饭菜单，好奇节日时他会做何表现，礼物是香薰，项链或是一句别扭情话。似乎真的习惯了打开门就能看到前田陆坐在地毯上打字的日子，甚至没注意他的到来和离开同样悄无声息
可惜前田陆很多时候不懂我的别扭心思，要不然怎么会在跨年夜呆在外地，剩我一个人守空落落房间，还要安慰自己一句没关系
-猜这个时间你快到家了，冰箱里的菜热一下就能吃，你前几天提到的真爱至上碟片我买回来了，放在电视柜下面第二个抽屉里，抽出来放到dvd那格就可以了，遥控器要记得按回仓…
-知道了，你好啰嗦
-不啰嗦几句怕你记不住
-吃饭了吗
-没吃，刚跟完项目，在场地这收尾，搞完吃盒饭垫垫
猜到他又要啰嗦一堆，干脆放下手机看月亮。跨年夜街上人太多，坐地铁的时候看到情侣把头贴在一起说悄悄话，交握的手带着毛线暖融融，让人看了脸上就挂起笑
我和前田陆实在没什么默契，我爱看肥皂剧，泡沫搓到大家都滑倒了那种。他却是完全的中二派，高中看完运动番就立志加入排球社，纯爱日剧看了个遍，偶尔又偏爱恐怖片。曾不懂装懂的提起要不要一起看花束般的恋爱，结果被他拒绝，好久之后才敢吐露心声
“我听说看了这部电影的情侣都会分手的…”
我能猜到前田陆现在的样子，穿着白衬衫，第一颗扣子永远扣不好，袖口早就脏了，堪堪挽起来还能看见油点。背着一片废墟低着头拿手机傻笑，电子屏幕光照的瞳孔变成金灰色
算下来跟前田陆结婚居然已经将近一年。不过前天回家看他收拾行李，说是要出差，急匆匆的，头发丝都翘起，银色耳钉乱乱晃。他把毛衣睡衣羽绒服一鼓作气塞到箱子里，我看不下去出手帮忙，他站在旁边给我倒水捶背，嘴角翘起说句“谢谢老婆”，结果就是被我瞪去收拾厨房
居然有点想他
手机再次震动，显示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没看真爱至上，在家抱着库洛米看北京遇上西雅图，文佳佳和胡子大叔最后在天文塔端相遇，笑着放下手机说一句好久不见。我突然很想见前田陆
他看不懂这部片子，理解能力跟中文一样差。总是不懂为什么文佳佳怀了孕要跑去国外养胎，就像他不懂为什么我会哭的死去活来一样。我白他一眼，说都看电影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直到有一次，两个人像高中一样毫无预兆的吵起来，我质问他说前田陆你是不是也不懂我为什么会辛辛苦苦来首尔，他突然哑了火，低声说，不是
“有时候可能不理解你，但是这件事不会”
“我很庆幸你出现在我身边”他抬起头认认真真看我的脸，视线作画笔细细描摹五官
前田陆或许就是这样，能很好的在“我不懂你”与“但我似乎爱你”这方面自洽。偷偷放在床头的高清碟片，电脑上不知何时下的中文课程，被我发现买了字帖，“我爱你”写的歪歪扭扭，又是谁的别扭心意
男女主相视一笑，门铃响起，我疑惑道我也没点外卖
打开门，前田陆带着汗的脸出现在眼前，怀里抱着一大束花，拖着两个笨重行李箱，客厅里挂钟发出沉闷声响，他笑着对我说新年快乐
用的中文
想问的话很多，为什么学中文，为什么赶回来，为什么撤回“我想你了”，为什么看不懂北京遇上西雅图，为什么一定要说你爱我，明明知道我们缘浅的像水
我想我不能再逃避了
08
从那过后，我突然开始手忙脚乱。我开始不知道怎么界定我和前田陆的关系，冤家，结婚对象，或是同行的伙伴。我和他从死对头切换到二者之后，却总像隔了层薄膜似的，看不真切，也感受不真切。
我们像高中一样，在放大版的成人世界中尽情挖苦对方，玩现实版过家家游戏。却又在凌晨露出悲伤一角时紧紧凑在一起，以白纸黑字的证明告诉对方，你看，至少你还有我。
可我突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无奈单方面开启冷战状态，基本表现形态是见到前田陆就跑。害得他检查了一遍自己整月言行也找不到我这股无名火的蛛丝马迹。
母亲去世快一年有余，我那个亲生的爸却毫无踪影，小叔电话告诉我他跑到国外避风头去了，我讽刺的笑了，说他那几个情人知道她们只是个借口吗
过完年回到首尔的家，灰尘扑鼻，前田陆还没来，喝了点酒边等他
酒后容易发疯，前田陆敲门时又发现我窝在房间里哭
“怎么了？”他打开房间灯，想来抓我的手
“为什么？”这是我们时隔一周第一次面对面交流
我没抬起头，坐在原地问，前田陆感觉手心一空，有冷风钻进来。“什么为什么”他又摆出一副疑惑表情
“为什么当初要答应跟我结婚？”我低下头，似乎不想听见他的回答“我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而且，万一我只是在耍你呢？”
前田陆又一次走近我，我居然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不管是不是真心的”他似乎想拥抱我“我都会答应”
带点诧异的看他，前田陆假装在揪我毛衣的起球，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只知道他说完这话后脸一片通红，不知是没开地暖冻的还是怎样
“前田陆，其实我很害怕结婚”
“小时候爸妈吵架总摔这摔那，就差往对方怀里捅刀子。十岁的时候出去度假，在酒店忽然吵了起来，我先人一步躲到阳台外锁上门，耳机调到最大音量却还是盖不住辱骂声。我当时太害怕了，害怕到我发誓，我永远不要进入婚姻”
“所以突发奇想跟你结婚其实是想验证，是不是没有爱情的婚姻，就不会成为坟墓”
前田陆突然凑近，没等我话说完就跪在我面前，然后毫不犹豫的，给了我一个坚实的拥抱。身上传来滚滚热气，似乎要把我包裹掉进男狐狸精的盘丝洞，言不由衷说我爱你
“我发现你总对自己太苛刻”前田陆把头埋在我颈间，嘟嘟囔囔的说。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我居然感觉他声音在抖
“结婚不是必要的选题，你有不结婚的权利，没人可以强迫你进入一段亲密关系。”房间里开了暖黄色的灯，他的视线快要熔在暖风机的轰声里
“关于叔叔阿姨的情况我一直都知道，逃婚，或是不想结婚是情理之内的，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你说要跟我结婚的那天，我高兴到半夜都睡不着。但是我又开始害怕，怕你只是一时兴起，怕你第二天就后悔了怎么办，但是幸运的是到现在为止，好像并没有”
前田陆抚上我的手背，然后轻轻握住我的手。才发现他眼眶怎么也红了一片，嘴唇轻轻颤
“所以，既然你选择了前田陆，那就请ㅇㅇ小姐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给我一个让你不再恐惧婚姻的机会”前田陆的声音浮在我的身旁
“你可以害怕任何事，但是至少，你可以不用害怕失去我”
他捧着我的脸，像是要把我看穿。我们在一片废墟中笨拙的拥抱，把爱意凑成一个交汇的亮点
可事实确实如此，日历如针贯穿三年春分
朋友问我，你青春一共就几年，在前田陆这人身上耗了三年，你后悔吗
匆匆，真是匆匆。三年实在够改变太多太多。他的容貌，他的气味，他的眼神，他离开的方位，他的心
我这才发现，谷雨，春分，小满，立秋。他似乎会以各种身份陪在我身边
“说这么煽情的话真不像你”我试着摆脱悲伤气氛
前田陆忽然变得很紧张，他身体轻颤，握着我的手一直在抖，直到从兜里摸出小方盒，颤颤巍巍站起身来，长长的腿下秒折叠扑通跪在地上，身上还穿着件浅色家居服，虽然有一片已经全是我的鼻涕眼泪，在他装严肃表情下看起来格外滑稽
“不要不相信”
“我承诺，前田陆会和ㅇㅇ在一起，无论现在还是将来”
“我承诺，前田陆会给ㅇㅇ所有的爱与支持，无论她烧坏饭菜还是摔碎盘子。我承诺，前田陆是ㅇㅇ最坚实的后盾，以后无论遇到任何困难，我都会和她一起度过。我承诺，前田陆愿意与ㅇㅇ分享所有的快乐与忧伤，因为她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我怎么会不记得，这是我们当初念过的结婚誓词
前田陆深吸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不敢看我的表情，手轻轻打开盒子，说不清是钻戒折叠的光亮或是他眼神里的泪光更甚，空气静默，最后他像做足了心理准备似的轻声问
“所以，ㅇㅇ小姐，你愿意嫁给前田陆吗”
那一刻我突然有了答案，会幸福吗？
会的
我朝他伸出手，无言回答了所有，前田陆帮我戴上戒指时手还在抖。直到抽离，才敢用亮晶晶眼神望着我说，我没有在做梦吧
我笑着说，没有
不要再讲反话，不要再自我麻痹的厌恶真心，不要再做死对头。做彼此的知己，活成对方的反义词也无所谓。爱不是随手买的彩票，爱是礼物，是雪中深吻，是风中眼泪，是假意的讨厌你，是真的喜欢你
“怎么这么合适…你量过我指围了？”我借着暖黄卧室光端详戒指
“趁你睡觉量的，没想到这么合适”
不知道是谁冲动吻了上来，我笨拙的去啄他嘴唇，前田陆确实是接吻老手，他轻轻的给我渡着气，手扣死在我脑后想无限延长接吻时间，最后还是以我气喘吁吁结束
吻完不自觉对视，他眼里沾了情欲，显得格外迷人。不久两个人就滚到床上去，他细细吻我身上每寸皮肤，进入前喘着气问我“可以吗”
或许我们都太傻，或许我们都太聪明，或许我们永远无法衡量爱的质地，却能无师自通的把着恋人的手，往苦味蛋糕中猛加甜味剂，尝试着把爱变得汹涌绵长
被清晨微光吵醒，却发现被身边人紧紧搂着腰，仔细听嘴里还念叨着“不要离开”
打开手机，日历显示今日三月五
时节悄改，泪水飞溅。原来是有人心甘情愿陪我困在这三年春分
这一刻我才开始确信，我真的找到了我的命中注定
end.
*后记
其实我不是一个喜欢写后记的人，但因为这是我来到花园饭盆的第一篇联文，对我本人来说很有意义🫂所以还是来了
爱得起，在想到这个标题的时候对应的就是陆的性格。陆在我看来像被迫长大的小孩，我很喜欢看家庭里最小的孩子当上哥哥，背上责任时的应对措施，那种慌张，装大人，隐起孩子气的反差感很好味。爱得起里他是逆来顺受的那类，关心依赖，忍心和爱都藏在一句句损人的话里。不确定爱所以不敢接受，不敢确认，感情反而来的更快。丈夫是陆的责任，而他又是责任感很强的人，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ㅇㅇcall他时义无反顾赶回家，不愿意她一人面对困局。正因为陆的敏感，才会一个劲的表现，把自己的真心完完整整捧出来，就算不知道回答
爱得起在我看来。是两个人跨越时空的和解，是一个治愈心灵接纳成长的故事，ㅇㅇ一个人走了很长的路，突然有一天回头才发现有人一直陪在她身边，突然意识到她可以不用一个人走下去，开始接纳陆，发现陆，爱上陆。
很温暖的故事，写作期是期末周^^很痛苦但还是尽自己所能传达美好给大家，祝看到这里的读者们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大家都要爱得起😚🤲
【厉劫x寄灵】扮猪吃老虎
自1为是的小狐狸钓师兄 全文免费5000+
人设看路透有感 纯属捏造 勿喷啊啊
要说侍麟宗谁最不能惹，所有人立刻都想到一个名字——寄灵，这位可是个小祖宗，年纪小 嘴甜 会来事 长得又漂亮，讨的所有人都哄着他，这也造成了他上蹿下跳、娇横跋扈的性子。这小子是三天一上房 五天一揭瓦，闹的侍麟宗天天鸡飞狗跳，那你要说，我不能揍他一顿吗？那你可倒大霉了，先不说你能不能打过，他的武功可是同辈最出挑的，更别说他还有个护犊子的宗主师父，一个一拳把你打s的首席弟子师兄。
“蠢货！敢在我面前耍威风，信不...
自1为是的小狐狸钓师兄 全文免费5000+
人设看路透有感 纯属捏造 勿喷啊啊
要说侍麟宗谁最不能惹，所有人立刻都想到一个名字——寄灵，这位可是个小祖宗，年纪小 嘴甜 会来事 长得又漂亮，讨的所有人都哄着他，这也造成了他上蹿下跳、娇横跋扈的性子。这小子是三天一上房 五天一揭瓦，闹的侍麟宗天天鸡飞狗跳，那你要说，我不能揍他一顿吗？那你可倒大霉了，先不说你能不能打过，他的武功可是同辈最出挑的，更别说他还有个护犊子的宗主师父，一个一拳把你打s的首席弟子师兄。
“蠢货！敢在我面前耍威风，信不信小爷我削s你们！”寄灵看着被自己打趴在地上痛哀的几人，轻哼一声，摆摆手中的折扇，决定隐藏功与名，大摇大摆走出茶楼。
可没等寄灵踏出门槛，小二确抬手将他拦下：“这位公子，您别走啊，你看看我这店里，被您砸的乱七八糟的，我们怎么经营啊。”说着又赶紧掏出随身的小算盘，霹雳吧啦一顿操作，然后凑起一张笑嘻嘻的脸，朝寄灵伸出五指：“五十两。”
寄灵彻底蒙圈了，他哪有钱啊，他是偷偷跟着师兄厉劫溜下山的，结果跟了一半还跟丢了，正当他憋了一肚子气的时候，这茶楼里喧闹无比，一问才知道闹抢劫呢，就直接正义出手顺便发泄情绪了。
“我好心救你们，你们让我赔钱？”寄灵不解。
“公子，我们当时已经叫捕快了。”
言下之意是寄灵多管闲事了，这不明摆着把他当蠢///蛋吗，寄灵哪受过这气，半晌把自己憋的吹胡子瞪眼，最后愤恨的推开小二：“我赔你大爷！”
小二一听也不干了，一边囔囔着一边上去就要拉寄灵的衣袖，小狐狸可不是吃素的，转身闪过指着小二的鼻子臭骂，还扬言要将小二捆起来扔狼窝里。两人在这边吵的是不可开交。
厉劫一进来就看到自己的小师弟和人吵架，他扶额推开人群，走过去直接拎起寄灵的后颈，又随手抛给小二一个钱袋子。
小二见钱眼开，立马松开寄灵，退到一旁美滋滋的数银子去了，但寄灵就没小二这么开心了。
“师兄？”
寄灵看清来人尴尬一笑，抬脚准备逃跑，结果又被扯了回去，只能蔫下来认命的跟着冷脸师兄往外走。
“谁让你下山的？”厉劫抱臂走在前面。
“师父…”寄灵说着悄悄瞥了厉劫一眼，一看那张要冰死人的脸色，打了个颤，改口：“我偷跑下来的…”
厉劫叹了口气，揉上寄灵柔软的发丝：“我是来查案的，你跟着偷跑下来干什么。”
寄灵一看师兄态度转变过来，立马开始狐假虎威，转起手上的折扇抵到厉劫胸前：“没我你怎么查案？我下山是为了帮你！”
厉劫被这出变脸搞的哭笑不得，但又没办法，要怪只能怪自己把人宠的无法无天，又天天给人收拾烂摊子，养的人嚣张极了。
“那我可要仰靠厉害的寄灵大人帮忙了。”厉劫转身笑着走了。
身后的小狐狸一听眼睛都亮了，这是同意自己可以留下来了？太棒了！寄灵想着美滋滋的跟了上去。
月挂中天，人群喧哗。
寄灵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厉劫大晚上还要记录案宗，自己又是个闲不住的主，想着想着就走到了街上，但幸好洛安城的夜市还是很热闹的。
“你一个人？”一个温柔的声音将寄灵思绪牵回，侧脸望去，一张面如冠玉的漂亮脸蛋映在了眸子里，被美貌惊的怔愣一瞬，寄灵立马抬扇遮上半红的脸颊退后几步。
露芜衣笑了，刚才他就注意到这个漂亮又高挑的男孩，谁知道竟是这般呆头呆脑，她伸手扶上寄灵的扇面，偏头含笑：“我叫露芜衣，你叫什么？”
“寄…寄灵。”寄灵错开那双眸含秋水的漂亮眼睛，磕磕绊绊的回答。
“好名字。”露芜衣退后几步，打算不逗这只小狐狸了。但寄灵这可爱模样着实惹人怜爱，她思索了一下“一起逛逛吗？”
“…好。”寄灵红着脸闷闷回了句，反正一个人也怪没意思的，跟漂亮姐姐一起逛也挺好。
两人就这样有一嘴每一嘴的慢悠悠闲逛，扯了不少闲话。
“你的折扇可是不可多得的好灵器啊。”
“那必须的，我这扇骨可是师父当年在昆仑山打了九九八十一夜，最后一个帅气的左勾拳将那千年老树妖打败，抢了他的神木而制，还有我这扇面……”说起这个寄灵立马翘起了尾巴，一脸自豪的滔滔不绝。
听着寄灵夸大其词又沾沾自喜的说话，露芜衣不禁失笑，果然是被宠坏的小孩儿。
“寄灵！”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打断了寄灵的话，让并肩的两人皆是一愣。
“师兄！”待看清楚来人后，寄灵一脸喜悦，眼神瞬间亮晶晶的，蹦蹦跳跳跑到厉劫身侧，还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她是谁？”厉劫沉声看向跟在寄灵身后的漂亮女子。合着自己被案子搞的晕头转向，刚打算抽出时间陪陪寄灵，结果一出门就发现这小子早被拐跑了。再看小狐狸一脸红晕，估摸着也被勾了心魂，厉劫简直气的牙痒。
“这是露芜衣姐姐，也是狐妖，她对洛安城很熟悉。”
露芜衣挑眉看着面前带着寒霜的男人，忽然觉得有趣极了，也不说话就默默和厉劫对峙。
察觉两人的气场僵执，寄灵尴尬的看着这俩人，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左右一起揽上两人的臂：“师兄，露姐姐，那我们一起逛？”可两人都没回他，寄灵撇嘴，直接半推半拉的揽着两人往前走。
“你究竟要做什么？”厉劫看着寄灵在前面‘投壶纳财’摊位前没心没肺玩的模样，冷声问身旁的露芜衣。
“你是他师兄？”露芜衣反问。
厉劫不置可否：“所以呢？”
露芜衣忽然笑了：“只是师兄？”
厉劫被问的愣了一瞬，不解的看向露芜衣，可露芜衣什么也不在说，摊摊手笑着走开了。
直到寄灵连中得了头筹的欢呼声惹得厉劫回神，看向那两人一片祥和的景象，皱眉抿了抿嘴，走向两人。
“这位小公子，您连中啊，太厉害了。”摊主说着翻找出两个精致的同心结，分别递给寄灵和露芜衣。
“祝您们永结同心。”
寄灵看向身侧的露芜衣，赶忙红着脸摆手拒绝：“我们不是…”可露芜衣笑着打断寄灵，接过同心结说了句谢谢。
厉劫在一侧要气炸了，手紧紧攥上衣摆，神色晦暗。
露芜衣立马察觉到了厉劫仿佛要将她撕了的眼神，起了逗弄的心思，“寄灵，下次见。”露芜衣垫脚勾着寄灵的后颈在小狐狸耳边低喃，随手将两枚同心结塞入寄灵的腰封，狡孽的回望厉劫。
寄灵只感觉耳边痒痒的，刚打算把露芜衣推开，就被一双手扣着肩一把扯走，因惯力脚下不稳跌进那人怀里。
厉劫的手劲抓的他生疼，寄灵嗔怒，抬眸打算发火，却在看到师兄晦暗的眼神时生生忍不了下，这么吓人，寄灵打了个哆嗦，不再看厉劫，摆摆手小声朝露芜衣说：“露姐姐，再见。”说完就感觉师兄的手劲更大了。
寄灵完全是被厉劫拖着走回去的，可小狐狸蔫巴巴的也不敢反嘴，听话的任由厉劫摆弄。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露芜衣才捂着嘴笑弯了腰。
—————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走进回栈房的小巷子时，寄灵眨巴着眼，决定打破僵持。
“师兄…你弄疼我了。”寄灵可怜巴巴的话音刚落，就感觉抓在自己臂上的罪魁祸首松开了，可没等他沾沾自喜几秒，师兄又一把嵌着他的肩将他推靠在墙边。
现在是七月盛夏，小狐狸早已放弃了他钟爱的三层外三层墨蓝色袍子，现只穿了一件里衣加宽袖外衫，被强硬的抵在墙边，后背的痛疼的他呲牙咧嘴。
“厉劫！”寄灵想把师兄推开，可发现根本推不动，最后只能灰溜溜的自己生气埋着头不再说话。明明身高大差不差，身形确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寄灵发誓等他这次回了侍麟宗就勤加锻炼。
“你喜欢她？”厉劫闷闷的将头靠在寄灵肩膀问。
寄灵蹙眉，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回答：“不喜欢，露姐姐只是朋友，她很有意思。师兄…你怎么了？”
“那我呢？不是…”厉劫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后又觉得莽撞，想张口补救又不知该说什么，罢了，就这样吧。
“那师兄呢？”寄灵没答将问题抛了回去。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厉劫思索了一会回答，随后起身和寄灵对视，谁知道小狐狸竟是举起扇子抵着他的肩将他推开，随后抱臂向前走去，还幽幽说了句‘那师兄也是我最重要的人。’只留厉劫站在原地发愣。
只是师兄？露芜衣的话又在脑中回荡，厉劫叹气一口靠在墙边。
寄灵刚到侍麟宗时还是个才学会化形的小狐狸，耳朵都藏不好，见到他怯生生的叫了句‘帅哥哥’，直把厉劫夸的脸红，从此就走上了养孩子的道路。这带孩子吧，好带又不好带，但寄灵属于中间着，这小家伙刚到身边听话得很，让往东绝不往西，转折点是师父去那昆仑神山打败老树妖给寄灵置办了个灵器，拿到手后可能是知道自己受宠了，很快就不装了。
从此那个跟在身后的小尾巴变成了小混蛋，小混蛋天资聪颖，武功一学就通，他事情多管不来，师父是懒得管，所以小混蛋每天睡上日上三竿就跑出去找事，还扬言说是行侠正义，等真出事了他急匆匆跑过去收拾烂摊子时，这小狐狸就仰着一张漂亮挂泪的小脸委屈巴巴的道歉，还能怎么？自然是宠着。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时间太久了，厉劫也记不清了，只知道等他反应过来，他的生活早已被一只小狐狸挤入，到处都是小狐狸的身影，就连出去办案都下意识给山上那小家伙带礼物。而他本来的生活从来没有牵挂，孑然一身，甚至对所有的事情都算得上淡然，可以说是寄灵让他有了感情。
所以又转了回来，真的只是师兄？只是最重要的人？可能之前是吧，但今天露芜衣让他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害怕，害怕寄灵从此离开，他又变成孑然一人，是寄灵让他又了牵挂，那他自然不会再放人离开……
厉劫想到此处，心里早已明镜似的，抬起头眼神暗下，随后向着小狐狸走的方向追去。
巷子深处。
“完蛋，不会玩脱了吧…”寄灵一脚踹开脚下的小石头，烦躁极了，没等他再嘟囔些什么，敏觉的随即察觉身后有人，头未转扇先出，等寄灵慢悠悠转身打算看来人狼狈的倒霉模样时，吓了一跳。
只见厉劫单手抓着他的折扇，挑眉笑着和他对望：“谋杀师兄？”
寄灵撇嘴，很快整理好自己的神色，走进几步抢回折扇，扬起漂亮的小脸甜笑：“怎么会呢。”
寄灵长的漂亮，但又不是字面意思统筹的漂亮，凤眸剑眉，朱唇皓齿，但脸庞轮廓稚气未脱，眸子纯真透亮，此刻笑盈盈的望着厉劫，厉劫被盯的一时失了神。
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厉劫倾身含上那双水润润的红唇，一开始温柔眷恋，后来察觉小狐狸不拒绝反而张开牙关卷上自己的舌，厉劫不禁心里暗笑，搂上那因常年习武劲瘦的腰肢，但确摸到了两个配饰。
错开那个吻，厉劫脸黑的拿起同心结举到寄灵眼前。
寄灵被亲的懵懵的，察觉师兄错开时还有点不解，在看到那两枚明晃晃的同心结时不禁一下子笑出声。
“这是两个，师兄，露姐姐没有拿走，是我们…永结同心…”
被小狐狸哄的脸色发红，厉劫将同心结收进袖口，又贴上了小狐狸软绵绵的唇瓣。自然也没再问为什么露芜衣要还回同心结。
察觉到厉劫的手开始不老实，寄灵偏头错开这个可以说是烂的发指的深吻，靠在师兄肩上喘息：“回房…”
话音刚落，厉劫捏了个法，两人齐齐跌到了柔软的塌上。
“师兄…”寄灵明显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危机感，他似乎能听到师兄心中的‘理智’早已崩塌。似乎…惹火上身了…
但在他的话本子里，不应该是师兄在下他在上吗，寄灵简直欲哭无泪，可根本不给他反抗的机会，厉劫一把捞过寄灵压入怀中……
狂风暴雨后的雨过天晴。
寄灵抬起朦胧的眼眸，浑身酸痛，呲牙咧嘴了好一阵，才借着窗外的日光细细打量起师兄还在熟睡的眉眼，很帅，随后重新闭上双眼，上翘的嘴角尽是藏不住的笑意。
——————
昨晚夜市—
寄灵越逛越觉心里堵得很，师兄这个杀千刀的，是打算一辈子埋案子里吗。
“说说吧。”露芜衣开口打断寄灵的思索，抬头温柔的看向满腹心事的小狐狸。
寄灵一想，多个人听也不错，立马打开了话匣子。
露芜衣听寄灵絮絮叨叨了这么久，算是听明白，合着这小狐狸是暗恋自家师兄多年未果，又不清楚师兄心意，不敢冒进。“那姐姐帮你。”露芜衣笑着打断寄灵苦闷闷的话语。
寄灵一脸不信，悲哀的叹气：“露姐姐，你不懂，我从有情后就旁击侧敲了师兄多少年，什么受伤、打不过、撒娇、耍赖…但师兄根本就是一块木头！他一直把我当弟弟养。”
听到这些话，露芜衣不禁嗤笑一声，他是没想到啊，这小狐狸本以为是个傻白甜，没想到是个白切黑，隔这对他那师兄‘扮猪吃老虎’呢。
“果真是个傻小子，改天把你师兄约出来，咱们三个吃顿饭，姐姐保证他立马看清自己心意。但…他如果不喜欢你，你可不准哭鼻子。”
寄灵听完露芜衣的话一愣，随即撇撇嘴：“才不会呢。”
露芜衣被小狐狸蔫下来的神情逗笑了，不在继续这个话题，两人慢悠悠的闲逛，直到厉劫的声音打断两人。
厉劫出现的那一刻，露芜衣立马就看出他是有情不自知，这不好办了吗，小狐狸‘扮猪吃老虎’的前提是这‘老虎’愿意入网。
—end—
舟离《听空山》
双重生设定，全文免费，1.3w一发完。
“离仑？”
“你怎么了，发什么愣？”
熟悉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座空山，模糊空灵，又震耳欲聋，离仑无意识的轻缓眨了下眼，强迫自己用神识破开层层叠嶂。五感渐渐清明，嘈杂的人声，云雀的鸣啼，布料时不时擦肩而过的窸窣碰撞，以及眼前人晃出残影的手，与定睛处那撇起的眉。
“离仑？”
又是一句呼唤，离仑猛地回神，抓住眼前作乱的手，惊慌感席卷全身，让他冷不防打了个寒战，妖无感冷暖，但他却实打实感觉到周身寒凉一片。
赵远舟？
这是何情况？！我没死吗？
离仑死死盯着眼前少年模样的赵远舟，眸中慌乱之色显露无疑，脑中似有狂风刮过，杂乱又茫然。
眼前的银发少年显然是......
双重生设定，全文免费，1.3w一发完。
“离仑？”
“你怎么了，发什么愣？”
熟悉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座空山，模糊空灵，又震耳欲聋，离仑无意识的轻缓眨了下眼，强迫自己用神识破开层层叠嶂。五感渐渐清明，嘈杂的人声，云雀的鸣啼，布料时不时擦肩而过的窸窣碰撞，以及眼前人晃出残影的手，与定睛处那撇起的眉。
“离仑？”
又是一句呼唤，离仑猛地回神，抓住眼前作乱的手，惊慌感席卷全身，让他冷不防打了个寒战，妖无感冷暖，但他却实打实感觉到周身寒凉一片。
赵远舟？
这是何情况？！我没死吗？
离仑死死盯着眼前少年模样的赵远舟，眸中慌乱之色显露无疑，脑中似有狂风刮过，杂乱又茫然。
眼前的银发少年显然是少年时期的朱厌，眼神清澈明亮，仿若一汪波光粼粼的浅潭，浑身上下散发着无害又涉世未深的活气，全然不似后来的赵远舟。
再看自己，一席雪雾白衣，短发用槐枝簪成马尾捆于脑后，拖地长发已然不见。
这是究竟是何情况？
离仑稍微转动眼眸，闹市的鲜活气扑面而来，远处天边似有乌云，怕是过不久就要下一场疾雨，深埋的记忆被挖出翻起，露出旧色的一角。
这时，莫约是朱厌某次拉他来凡间游玩，半刻钟后会下一场大雨，再然后，他们会不欢而散，八年不复相见。
是天道使然，还是天意弄人？离仑分不清，起死回生，回溯过往，他也从未见过，可看眼下这情形，他的确是活着的。
倘若是重活一世，将罪孽与痛苦如同利刃剔骨般再过上一遭，未免太苦了点。
似是察觉离仑状态不对，朱厌使了个巧劲挣脱束缚，反手握住离仑的手腕，他正色道
“离仑。”
离仑默不作声将手抽出，仰头让热意被风吹散，不知名花香若有似无，眸中是一片新绿。
现在凡间是春日啊，真好。
花尚可重开，雏鸟亦有归巢，那我是不是也有得选？既然回到那些事尚未发生之前，我也想有得选。
雷声阵阵，向地上的人警示着春雨即将来临，不消片刻，疾雨砸落，凡人匆忙归家避雨，亦或是撑开纸伞。
离仑没有避，任由滂沱大雨淋湿白衣，发梢。曾经朱厌说人避雨只是不想衣物淋湿了难受，后来他觉得，的确如此。
有一晚的夜雨和现在一样大，落在溪水里圈了圆，圆了圈，那个在雨幕下为他执伞的人，早已经一命换一命，为他而死。
前尘往事逐渐被新雨洗尽，浇透，离仑不能轻描淡写的看一眼，也做不到让回忆深刻心扉，他自认死得其所，无怨无悔，甚至为护佑大荒与朱厌而感到满足，可沉沉的忆上一回，原来他还是有不甘的。
雨水砸进眼底再涌出，于脸颊边缓缓滑落，悬在下颌迟迟不肯砸下，就像是离仑的傲骨与槐木稳扎的根系，就像他不想承认自己现在眼眶酸涩一样。
雨滴砸在伞面如同珠落玉盘，替离仑遮盖了一切风雨，温热的体温在身侧靠近，离仑乍然回望，撞上一双含了无数情绪的泛红双眸。
赵远舟曾在凡间话本上看过已死之人重生的故事，可那不过是少年时闲来无事，随意打开的一卷闲书罢了，他从未细想过有一日话本上的故事，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亲眼看过的灰飞烟灭，抓不住的衣角，悲壮的死誓，与大雨一齐落在赵远舟心底，让他的胸膛灌满了凉水，直到他又重又狠的咬下舌尖 感觉到阵阵钝痛， 而那抹白色身影却依然存在时，心口才变得沸腾，灼热。
离仑的白衣已经淋湿了大半，那人立于风雨交加中，站得笔直，像千万年前他曾见过的本体槐树，四季更迭，年如一日，却依然青翠欲滴，笔直挺拔。
可他愿与万物共享风吹雨打、雪落霜降是一回事，我想给他撑伞，是另一回事。
于是赵远舟买了伞，替长街淋雨的那人，撑开迟了数十年的伞。
他看见回首的人神色悲戚苍凉，像空山新雨后久久化不开的云雾。
——
既然一切还来得及，那必然要斩去一切始作俑者的源头。
温宗瑜。
离仑为不被察觉异常，装出一副少年时的口吻与朱厌道别，其实他记不清自己从前是什么模样了，也不知装的像不像，会不会让他起疑，不过这时的朱厌大抵是傻猿一只，察觉不出什么。
巡着前世记忆，离仑刻意隐匿踪迹去到地下暗牢，时隔多年，看到这副景象，他心中愤恨依然未减分毫。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看清了许多事，曾经朱厌质问他为何要杀那些求医问药的普通人，当时他满心愤恨，不解，只觉得朱厌偏向凡人，不通是非。
现在想来，只是朱厌善恶分明，而他，却太过偏执罢了。
他依旧不喜凡人，但也不会再滥杀。就当是，重活一世，行善积德吧。
离仑转身踏出地牢，将血腥与昏暗抛于身后，众妖喜极，跟随离仑一齐离去，他像从前一样，对群妖说了与前世如出一辙的话
“我带你们回大荒。”
地牢外日光明媚，是雨后初晴。
——
赵远舟轻皱起眉，打量起眼前的离仑。
是离仑没错，却又不像离仑。
骤雨初歇，空气中潮湿气弥漫，甚至让赵远舟觉得方才刚认定的重生一说，只是临死之际的臆想而已。
要说谎不难，言语，行为，皆能伪装，但眼神骗不了人，离仑的眼睛，分明不似从前澄澈，按前世时间线，他此时应该是涉世未深连伞为何物都不懂的少年槐鬼才对。
牵强的笑，郁色难消的眉眼，以及沧桑的眸，都不该出现在此刻的离仑身上，显得既矛盾又诡谲。
赵远舟正想拉住离仑衣袖，询问何故急着回大荒，却忽感脑中空白一片，视野随之一暗，意识如笼中之鸟，困于地底，任凭如何挣扎，都无法控制，就像是魂灵被强制排斥出这具身体一样。
不知多久后，入目不再漆黑一片，而是能窥见周遭景象，身体却依然无法自主行动，诡异的是赵远舟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这具身体正漫无目的在街上行走，似乎在为离仑的离去感到颇为苦恼。
他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如同木偶一般，被丝线操控，行动思绪自如，像被无形的灵魂执掌， 而他自己则被排斥在一边，只能寄生于空壳观看这场啼笑皆非的皮影戏。
长街景色随着他的走动不断变幻，赵远舟蓦然忆起，这是前世发现医馆下地牢的那条街道。
果然，他不出所料的停在了医馆暗道门口，前世便是在这里，他与离仑发现了温宗瑜关押的小妖，离仑一怒之下杀了在场所有人，包括寻医问药的普通人，自己则在无意中用不烬木伤了离仑，再然后，便是一去不复返的各执己见，反目成仇。
思及此，赵远舟心中钝痛不已，上一世离仑为救他强行出关化形，被不烬木烧得灰飞烟灭，而自己，死去的同时连离仑遗留在他身上所剩无几的妖力，也一同散去。
如前世一样，不烬木如期被赵远舟吸入体内，灼烧感瞬间扩致五脏六腑，疼得赵远舟心下悲意更甚，他尚且如此，那本体是槐木的离仑呢。
无怪他恨我，他应该再恨我一点，才不至为我丢了性命。
幸得眷顾，这一次，不会再伤到他了。
这一世与前世相似，却又有大不同，例如上一世是他与离仑一起发现的地下暗牢，而这一世却是他自己一个人，又例如，这一世暗牢并无妖兽。
赵远舟细细观察起这间暗牢，与前世一模一样，残留有妖的气息，却不见一只妖的身迹。
莫非是有人劫狱？
可会是谁？缉妖司么？
可知晓这里的只有我和离仑……
离仑？！
赵远舟暗自摇摇头，嘲讽自己异想天开，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凑巧的事，他才刚辞别自己回大荒。
时日一久，赵远舟抓住了些许端倪，这具身体做的事几乎与上一世一般无二，他并未感觉到第二个魂灵的存在， 所以并不是自己夺舍了自己。
而目前，他只能机械性的跟着这个“自己”再复盘一遍前世，偶尔在深夜时，可以操控着动一动手指或眼睛，赵远舟不清楚这是何种情况，遂把其认定为“重生后遗症”。
或许要慢慢适应吧
他如是想道。
——
大荒如旧，与从前并无不同，离仑立于大荒与凡间相接处的昆仑山神庙前，心下思绪万千，苦涩又沉闷，却无法宣之于口。
“大人，您在想什么？”
离仑闻声侧目看去，傲因抬眼与之对视，有些愣住
为什么，他看起来有些难过…
“想…”
“家。”
“妖也有家吗？”
“会有的。”
离仑说罢，便清浅的笑了一声，他抬手抚了抚傲因头顶
“既然你选择跟着我，那便把我我当成亲人吧。”
傲因顺从的点点头，似乎在衡量“亲人”二字的含义，半晌，她小声的问
“那我还可以叫你大人吗？我总觉得该这样叫你。”
离仑望向远处白茫一片的昆仑雪峰，轻轻叹了口气
“随你。”
话音刚落，山神庙门前出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英招。
离仑莫名有些心虚愧疚，下意识的垂下眼帘，不料却被那势如洪钟的声音惊了一跳。
“离仑？ 你又同朱厌那小子偷溜下山！ 他现在还没学会控制戾气，哎，你们俩简直是没大没小！ 他顽劣，竟也把你带歪了。”
“朱厌那小子人呢，怎么没与你一起回来？”
离仑有些手足所措，愣站在飞雪中不知该如何应答，这时，英招像是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个人，于是上前询问道
“这小女娃是……”
离仑忙不迭回应
“她叫傲因，我从凡间带回大荒的。”
“原来如此。”
英招说罢便踱步上前握住傲因的手，慈祥安慰道
“哎，好。小女娃一看就灵巧聪慧，老朽有一孙儿，年纪与你差不多大，往后在大荒待得不习惯，你可以常来这里同他一起玩。”
傲因不习惯亲近，却并未躲开，在今天之前，她从未感受过善意，而今才发觉，原来善意是是那么美好的东西，就像冬日里的暖阳一般。
她怯怯的看向离仑又看向英招，良久后，轻声应了声好。
槐江谷并无变化，长风呼啸掠过，江水奔流滔滔不绝，明明并没有隔多久，离仑却格外想念，这个承载了他一生的地方，即使前世被囚禁于此日夜煎熬心生厌烦，但却依旧是故乡，是出生之地，是来来去去的归处。
谷内空寂，槐花绽放得热烈，像是在欢迎主人的归来。
离仑缓缓走近中央石台，抬头望向谷中溜进来的几缕幽光，轻微的叹了口气。
既已新生，这一世无不烬木的损伤，也并未失手滥杀无辜，那便不会被封印，他与朱厌，也不会走散， 这一世若无意外，他的生路几乎可以称得上光明璀璨了，漫漫一生，都可以自由。
至于朱厌， 他们之间隔了太多，生与死，爱与恨，彼此已经无法轻飘飘的跨越那道深不见底的天壑。
如若这具皮囊下是当初的离仑，那个不谙世事的自己，他们依然可以把酒言欢，可惜他只是披了羊皮的狼，是多活了数十年，与挚友反目，执念成狂，又慷慨赴死的槐鬼离仑，他剪不断情谊，理不清爱恨，没法如初面对朱厌了。
离仑靠坐于石台上，漫无目的为自己规划妖生。
温宗瑜残害妖族，他必须死，在他获得不死之身之前杀了最好。
然后……
然后继续坚守那份横贯前世今生的约定，守护大荒，同归同亡。或许，还会偶尔去凡间，看清些上一世未看清的人间百态，是非对错。
——
朱厌年少时喜爱人间，总爱往人间跑，因此结识了白泽神女赵婉儿，与她成为好友后，回大荒的次数只减不增。
能与昔日生死相隔的好友再次相聚自然很好，只是，这待的时日是否太久了些？赵远舟心下无奈，却无计可施，他还有疑问，他想回大荒找离仑，可身体的执掌权并不在他，只能日复一日跟着从前自己的脚步回忆过往。
回忆往昔岁月，这无疑是苦乐掺半的，赵婉儿为人亲和温厚，是他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却在上一世死于他手，所以他既贪恋友人相伴时的温馨，又逃避残酷的现实。
正当赵远舟几乎要觉得，他只是身处冉遗造的梦时，却在某一天幡然醒悟。
赵远舟隔着皮囊，面具，看着赵婉儿散发着的活人生气， 猛然想起伴随他两世的噩梦与诅咒。
戾气…
血月之期，要到了。
卓家父子，缉妖司众人，还有赵婉儿，赵远舟想起卓翼宸眼底的不甘与愤恨，文潇的不可置信与失望，那是无论隔了几生几世都不敢忘却的眼神。
非我所愿，但因我而起。
他必须要找到控制这具身体的办法，在血月来临前躲得远远的，他不能再害死他们了，这世偷来的新生，要用来赎罪和弥补，决不能再重蹈覆辙。
这段时日，赵远舟曾调动神识与妖力一起来挣脱束缚，可依旧效果甚微，只能在深夜控制一会身体，但不出片刻，便会恢复如初。
朱厌生来便是世间所有戾气的容器， 血月之期天地阴戾气更甚， 将集于他一身。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自己封闭，或是有人为其压制，吸收。
离仑…
赵远舟总能避则避的不让自己想去这个名字，之前他想回大荒，想找离仑，可后来他想，找他做什么呢？
这一世的离仑安好无忧，记得前世的只有他自己。
可他心下总疑惑不解，为何那日，他要露出那样的神情？在他的记忆里，只有封印后的离仑，才总是带着忧郁色的，那双悲戚苍凉的眼，不该属于现在的离仑。
还有地牢无故消失的妖兽…
心下猜测隐隐生根发芽，可越想越是煎熬，现下身体不由他自己，索性避开去想。
从前戾气暴走时，总有离仑在身旁替他压制，所以他并无后顾之忧，因为那人总是在他身侧，后来离仑被封印，他的戾气便无人可控，血月来临时神志不清，等回过神时，却已然酿下大错。
回忆就像抽茧剥丝，一缕一缕剥开最柔弱痛苦的一面。
伤他非我所愿，可我还是伤了他。
离仑从前总质问自己为什么背信弃诺，其实只是他懦弱，不敢看那人封印时仿若折断羽翼的飞鸟，失去自由痛不欲生不甘为囚的眼，更不敢面对那人因为自己的误伤而被不烬木灼的魂飞魄散。
所以他固步自封，不闻不问，躲了整整八年。
——
槐江谷内寂寥冷清，只有几许风吹树叶刮过的沙沙声，离仑正盘腿坐于石台修炼，他此时的妖力虽强悍，但终究不及上一世巅峰时期，没有凤珠和不死之身，温宗瑜成不了气候，但他毕竟狡诈阴险，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还是等妖力恢复至从前的十成再做打算的好。
离仑正细细盘算着，忽然略有所感，蓦地睁开了眼，槐江谷外阴风阵阵，残阳似血。
今日是血月。
朱厌。
槐妖神似鬼魅，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看来，还是要我帮他啊。
法术余韵带起一股流风，卷着槐叶打起璇儿，离仑已然消失不见。
赵远舟虽看这具身体极不顺眼，却还是要感谢他也不算太蠢笨，还知道找个无人的地方躲起来。
人间夜色暗涌，血月即将升空，暗红色的戾气源源不断的从赵远舟体内散发出来，那滋味着实不好受，像是烈火焚身，恶鬼噬咬，但这仅仅是开始，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意识全无，只会一味的杀戮。
赵远舟下意识想捂住胸口，却猛的发现，自己可以抬动手腕。
他可以控制身体了！
啧，马后炮。
他苦笑一声，压下所有难耐，抬手加固一层封印，与此同时，血月升空，戾气如潮水一般侵蚀着赵远舟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秒，又或许是一刻钟，在意识彻底消失前，赵远舟隐约嗅到一抹槐花幽香，若有似无。
神识时而像天上一弯弦月，时而像一溪流水，或是一束野草，一只惊鸟。
赵远舟感觉自己在不停的做梦，而梦里，他无论变成什么，都逃不出那座空山。
是弦月时，他照亮它，是溪水时，他穿梭它，是野草或飞鸟时，他又生活于它。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不为人知。
离仑若无其事的窝坐于毡案之上，一手兴致缺缺的晃动拨浪鼓，一手无意识的轻点瓷盏。
窗外曙光初照，天空泛着鱼肚白，预示着新的一天起始。
离仑停下动作，看向面前人皱起的眉缓缓放松，心下了然。
血月已过，戾气重归平静，我该走了。
离仑移开目光，轻整了衣领站起身，正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去时，却冷不防被一只烫得惊人的手抓住了腕子。
离仑垂下眼看向赵远舟，微微撇眉
好烫。
赵远舟不松手，离仑也没动，好半晌，他才听到那沙哑含糊的嗓音
“别走。”
离仑眯了眯眼，顺从的坐在赵远舟身旁，与那双多情含笑的眼眸对视，黑色的瞳仁还隐隐泛着暗红，多出些狠厉阴郁，离仑微微一愣。
“做什么？ 血月已经过去了。”
“嗯。”
“离仑，我……”
赵远舟迅速垂下眼帘，不再与离仑对视，想说的话在嘴边滚了两圈又落回了肚子里。
重生之事古怪又荒唐，又何必说出来自寻烦恼，只要这一世离仑安好自由，他也别无他求了，只是他总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上一世如此，这一世还是如此。
正当赵远舟抬起眼眸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口不能言了，他居然在这种关键时刻失去了身体执掌权！
离仑只见眼前的赵远舟神色蓦地一变，分明是一张脸，却活似换了一个人，他听见赵远舟一脸疑惑的对他说
“啊！离仑？你怎么在这？”
赵远舟欲哭无泪，怎的会这样蠢笨？！
离仑神色一沉，看向赵远舟的目光多了几分狐疑与探究的意味，他默不作声的抽出手腕，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
赵远舟正欲伸手抓住他衣角，却抓了个空，徒留几片槐叶缓缓飘落。
赵远舟在心底无声的叹了口气，忧思万千的同时讶异起另一件事。
显然，刚才那一幕在上一世是不存在的，这一世改变的东西颇多，所有事都随着一件变化而件件变化，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将意味着往后许多事都不再他知晓范围内，当务之急还是找到控制身体的方法，让魂灵宿落，许多事才更为方便。
而最重要的便是温宗瑜，这一世没有不烬木和封印，但世事难料捉摸不定，离仑未必能与他毫无牵连。
离仑释怀一笑葬身火海的场景赫然在目，赵远舟下意识的心惊肉跳，悲意横生，他知道，这是永远也挑不出的刺，好不了的病骨，只要一想起，便会心痛不已，如坠冰窟。
——
三年后。
赵远舟不出意外的结识了缉妖司众人，只是与上一世大不一样而已。
这一日，月黑风高夜，赵远舟，白玖，卓翼宸，英磊，一行人中的唯四男性，立于一歌舞升平，琴声悠扬的辉煌建筑前。
卓翼宸抬头看了看“天香阁”三个大字，眼角抽了抽，本就一本正经的脸更正经了些许，他严肃开口
“记住，我们只是来办案的。”
白玖清了清嗓子，压沉声线故作深沉道
“嗯，小卓哥，我懂。”
英磊笑嘻嘻的看着两人摇摇头，显然一副“睿智”模样。
赵远舟无奈叹气，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这三年以来，他能控制身体的次数可观了不少，这次，便是趁着机会，同缉妖司众人一起查案，那女妖善于化形，混于鱼龙混杂的天香阁中，一时难以发现其踪迹，遂只能一处一处寻找。
甫一迈入天香阁的门槛，便有无数少女前拥后簇的围上来，众人皆被绊住脱不开身，赵远舟看其余三人皆一副正襟危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模样，颇为好笑，只是这笑还未达眼底，便猛然僵住了。
赵远舟面上一愣，目光开始在所有人身上扫去，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离仑。
离仑怎么会来这？
赵远舟看向四周欲拒还迎，勾肩搂背的男男女女，神色蓦然一冷。
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油然而生，赵远舟皱起眉，不做他想，手中捏决
“寻。”
二楼客房。
赵远舟身形一闪，便来到客房门前，顿了顿，他还是尊崇本心推开了房门。
离仑披散着长发，身着一席墨色长衣，正支起一条腿斜斜的靠坐于矮榻上，身旁莺燕成群，他正神色懒懒的挑起面前一人的下巴，无声的端详着什么，那女子羞怯不已，一副任君采撷的娇弱模样。
随着赵远舟的到来，众人皆停下话语动作，狐疑的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赵远舟面色冷峻，犹如冰冻三尺，他沉声问道
“离仑，你在做什么？”
离仑面色有些泛红，闻言收回手，对赵远舟微挑了挑眉，半晌，他哼笑一声
“赵远舟，这话该我问你。”
众秀女见来人面色不善，皆噤若寒蝉一言不发，赵远舟无声的扫过这些歌姬舞女，心中火气更甚，他倏地上前抓住离仑手腕，拉着他就要往外走，离仑不耐的哼一声，用力抽出了手，他不满道
“有什么话在这说吧。”
赵远舟往那群秀女看去，意思再明显不过。
离仑无奈的叹口气，对众人道
“你们下去吧。”
秀女们依言称是，行了个礼便匆匆退下了。
离仑好整以暇的靠坐回卧榻，举起一杯酒喝了下去
“说吧。”
“你怎么在这？”
离仑颇为奇道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赵远舟定了定心神，缓缓上前也替自己斟了杯酒
“槐花酿。”
“天都最烈的酒。”
离仑沉默不语，算是默认，赵远舟扫过离仑微红的面颊，沉声道
“你醉了。”
离仑轻笑一声
“和你没关系。”
赵远舟皱了皱眉，一眨不眨的盯着离仑。
从刚刚到现在，离仑的话里话外，分明是在暗戳戳的与他置气，可这三年来，他们除了见面次数较少以外，并没有闹过不愉快，这气从何而来？
赵远舟本就压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被离仑这么一质问，更是气极，于是嘲讽道
“你找这么多娇俏佳人，不会只是为了把酒言欢吧？”
离仑轻缓的眨眨眼，烈酒入喉七分辣三分苦，一壶已然见底，他醉得有些迷糊了，一时没明白赵远舟话里的意思，于是反问道
“不然还能做什么？”
赵远舟微愣，转头看向离仑醉得泛红的面颊，顿感心绪恍惚，连脉搏都跳的快了几分，他暗自窃喜又开始埋怨自己。
我跟他置什么气！
无论是哪世，离仑都只是不通情欲的天真槐木罢了。
赵远舟掩面咳了几下，状似无所谓道
“嗯，只能喝酒，你下次若还要来，也只能找她们喝酒。”
离仑迷迷糊糊应了
“哦。”
赵远舟又想起进门看到的景象，顿时恶狠狠对离仑道
“你若要喝酒找我便是，不许找她们，更不许摸她们脸。”
离仑神情有些细微变化，他又斟了杯槐花酿，轻缓的摇晃着杯盏里清凉辛辣的液体，许是酒真的太烈了罢，他转头看向窗外灯火阑珊的天都城，哑声道
“赵远舟，不是你说我不懂的么？”
“如今我想懂了，你怎么又不肯了。”
离仑，你还是不明白。
上一世的赵远舟如是说道。
他已经明白了许多，可他依然不太懂情谊，凡人的情，如何解？于是他想起上一世附身时见过的所有。
冉遗自废内丹和齐小姐一起共赴死亡，妖明明拥有无尽寿命，他为什么自愿赴死。
青耕与斐，一个是天生的祥瑞，一个是注定的灾厄，为什么她却愿意为他自愿封印于那个不见天日的宅院。
还有天香阁里倾诉衷肠，言笑晏晏的形色男女。
他们似乎都懂情，那他的情呢？
少女的含笑的眉眼有些像朱厌，于是他挑起了她的脸，可那脸变得娇羞带怯时，又不像了。
朱厌不会露出这副模样。
——
什么？
他何时同离仑说过这番话？他要懂什么？
赵远舟思来想去无果，正欲询问离仑，却见那人已趴在木案上沉沉睡了过去，赵远舟微叹了口气，起身站于离仑身侧，轻轻触了触离仑的脸。
“好烫。”
“不擅饮酒还要喝烈酒，浇愁么？”
回答他的是一阵顺着窗子偷溜进来的晚风，珠帘碰撞响珊珊，勾起一缕不为人知的思绪。
离仑喜阴，生来便肤色苍白，唇色总泛着淡色的粉，喝了酒热意翻涌，面颊才轻微的泛了一层薄红，连带着唇色也是。
赵远舟缓缓弯下腰，鬼使神差的伸手碰了碰离仑嫣红的唇。
柔软温热。
离仑似是感觉有人触碰，不耐的皱起眉头，赵远舟呼吸一滞，忙不迭收回手，他心下惊得打起了鼓，鼓桴落的飞快。
我究竟在做什么……
赵远舟捏了捏眉心，压下那股不明的思绪，轻手轻脚抱起离仑放到床榻上，细心为他脱去外衣与发饰，才掖好锦被默默的坐在床边。
他晃了晃离仑坠在耳边的发饰，珠链发出轻微的响动，赵远舟无声的勾起唇角，笑意在眼底荡漾。
于是，离仑次日清晨醒来时，发现自己少了一对发饰。
他无语望天，一时想不起来落在了哪里，只在心底暗自嘲讽了自己的酒量，除了记得见过赵远舟，其余便毫无记忆了。
好罢，原来凡人说的喝酒会断片不是假话。
缉妖司门口，卓翼宸抱着云光剑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神色愉悦步伐轻快的赵远舟，他面无表情的调侃道
“春宵苦短，何必回这么早。”
赵远舟闻声看去，微微一笑
“小卓大人消消气。”
“那妖只是善隐匿，有你们三人在抓到她是迟早的事，我也正是因为放心，才……”
赵远舟倏地住了口
解释做什么，他可什么都没干。
卓翼宸知他惯会耍嘴皮，轻哼一声便转身进去缉妖司大堂了。
赵远舟忙不迭跟上，一进去发现众人皆坐在矮榻上盯着他看。
“哈哈，各位，早。”
众人不言语，他们已经讨论过了，这个瓜，赵远舟说也得吃，赵远舟不说也得吃，势必要逼他说出口！首先这第一步，就是保持沉默，给对方无形的压力！
赵远舟心中惊奇，这一个个是怎么了，不会真当自己去私会了吧，于是忙上前解释道
“我当真没干什么。”
众人默默对视一眼，决定还是沉默不应，缉妖司内针落可闻。
文潇上下扫了一遍赵远舟，在扫到头发的时候眼神一定，微微有些愣住，她无声的朝裴思婧递去眼神，裴思婧目光一凛，微点了点头，文潇率先打破沉默
“没事，大妖，你回去歇息吧。”
其余三人错愣的看向文潇
说好的审问吃瓜呢！
文潇目不斜视，牵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看向赵远舟，含义明显
请你快走。
赵远舟无奈的摊摊手，若无其事的转身回自己卧房去了。
赵远舟甫一离开，白玖就惊呼道
“文潇姐姐，你这是何意？不是说好了一起吃瓜吗！”
英磊颇为赞同
“是啊，神女大人。”
卓翼宸用目光询问。
“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此话一出，众人更为惊讶的看着她
“文潇姐姐，是谁？！”
“谁啊？！”
文潇喝了口水，不疾不徐道
“离仑。”
赵远舟多是半簪发，可今日，却多了一挂发饰，文潇刚开始看见，只以为他是换了造型，可越看越是眼熟，银丝勾勒的叶子模样，好像在哪见过，她忽然想起一年前白泽令断裂，赵远舟带他们去寻找瑶水时见过的那个大妖。
槐鬼离仑，真身槐木。
因着容貌实在惹眼，文潇不经意间多注视了几眼，当然，更多的原因是因为赵远舟看他的眼神。
目不斜视，目不转睛。
文潇看着赵远舟这副模样，暗自下了结论
不是新仇，就是旧爱。
而赵远舟发间新添的发饰，分明就是离仑的。
离仑有一头拖地长发，青丝如瀑，犹如一匹上好的墨色绸缎，文潇身为女子，对头发格外珍惜在意，当即有些羡慕，自然多留意了些，她看见那位面容俊逸的乌衣男子，竟别了些银饰发链在发间，遇光时会闪着微弱的幽光，煞是好看。
缉妖司内鸦雀无声，眼睛瞪得仿若铜铃。
可怕。
可怕。
赵远舟居然与离仑私会！
可怕。
可怕。
赵远舟居然心系竹马！
可怕。
可怕。
赵远舟与其一夜良宵就算了，还抢了人家的发饰！
——
赵远舟颇为欢喜的小心取下发饰，内心雀跃无比，好像得到了不得了的宝藏似的。他一边轻晃着发饰一边思忖此次控制身体的时间为什么能这么长，同时感知着身体一些细微的变化，就像是心口处有什么东西被填了一部分，不再是空空荡荡了一样。
他下意识的捂向心口，离仑安静的睡颜出现在脑海，让心口多了几分暖融。
随后，魂灵意识被身体取代，只留他一人听见空山内群鸟惊飞，万蝶振翅。
——
槐江谷中，傲因匆匆往谷内走去。
“大人，温宗瑜果然如您所料，暗中猎杀妖兽，取其牙或利爪，皮肉骨血，更有流落人间的小妖……”
傲因稍微顿了顿，还是说出口
“妖力微弱，全被猎杀致死。”
离仑面色冷峻，轻敲了敲鼓面
“嗯，我已知晓。”
“温宗瑜，你的死期到了。”
这一世变化诸多，缉妖司众人此时还并不知晓温宗瑜的计谋，赵远舟自然不会告知于他们。
这些年他一直暗中监视着温宗瑜，以防他对妖族下手，却不料还是被他钻了空子。
赵远舟眸光一沉，轻轻用法术浮起那些小妖的尸体，右手捏决
“焚。”
不消片刻，妖兽尸体均化为烟灰，自动飘进赵远舟左手的瓷瓶当中，赵远舟垂眸看向手中瓷瓶，半响，他轻声道
“对不起，我会带你们回大荒。”
温宗瑜。
赵远舟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恨意在心底烧得滚烫，他身形一闪，转瞬消失不见。
以免夜长梦多，折日不如撞日吧。
或许从前，他会给这种人机会，他从前总觉得人性本不坏，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直到遇见温宗瑜，一个残忍，野心勃勃，轻视妖族，视其生命如草芥的败类。
朱厌不是善心泛滥之辈，剥开赵远舟的皮，他是妖，所以，他会毫不犹豫杀了温宗瑜。
——
天都崇武营。
一个侍卫打扮的年轻男子对着座椅上的面具男人躬了躬身
“老师，朱厌的五感距封闭只差最后一步。”
座位上的人摘下斗篷，露出一张阴险狠厉的中年男人的脸。
“很好，是时候了。”
温宗瑜摸摸下巴，似乎在思量着什么，但不等他思考完，一道声音便由远及近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听说你在找我。”
朱厌面上笑意吟吟，说出的话微扬着尾调，似乎颇不把眼前人放在眼底。
上一世已然吃过亏，他怎么可能再上一次当。
温宗瑜瞳孔剧缩，与年轻男子对视一眼，显然没有任何防备，他颤声道
“朱厌？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一声更惨烈的惊叫声从门外传来，木门被一个手脚并用的侍卫撞开，他眸中满是惧色，大声惊呼道
“有…”
“有妖！！！”
“啊！！！有妖！！”
一段槐枝猛的捆着他甩出去，槐叶卷着罡风朝温宗瑜乍然袭去，一旁的侍卫迅速抽捡格挡住，离仑化出人形，指尖轻轻一弹，那剑瞬间便化成齑粉。
“老师！”
“离仑！”
离仑一顿，猛的朝身后看去，两人震惊之色皆显，同时问道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温宗瑜见离仑停顿，抽出妖骨做成的匕首，猛的朝离仑刺去。
赵远舟瞳孔剧缩，迅速跃至离仑身前
“小心！”
离仑转身祭出拨浪鼓阻挡，藤条将匕首卷起送到眼前细细观看。
“蠪蛭之骨。”
赵远舟看着这把白森森的匕首，面上更加嫌恶愤恨，冷冷的说出了匕首来历。
温宗瑜被藤条捆住颈脖，不得挣脱，他犹如濒死之际的鱼，咳着笑了两声，发出的嗓音苍老而沙哑。
“呵呵……咳。”
“怎么样？很锋利吧，咳咳…我取它手骨的时候，它可是叫得很惨呐。”
离仑目光一凛，猛的收紧藤条
温宗瑜拉住藤条，瞠目结舌
“咳咳……你！”
离仑缓慢踱步到他身前，看蝼蚁一般俯视着这个在地上垂死挣扎的凡人
“温宗瑜，我想要你死，轻而易举，没有不死之身，你算个什么东西。”
从未对外人道的计划被戳穿，温宗瑜震惊不已，他瞪大双眼，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响声。
离仑撇了撇眉，似乎嫌恶极了，操控着藤条就要刺穿温宗瑜的心脏， 赵远舟神色异常复杂的看向离仑，无声的制住他的手腕。
离仑转头与他对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赵远舟，你又要拦我。”
赵远舟摇了摇头，捏动手诀
“亡。”
温宗瑜停下挣扎，口中溢出鲜血，看着离仑死不瞑目。
赵远舟皱了皱眉，再次缓缓吐出一个字
“除。”
温宗瑜的尸身顿时化为一滩血水，连骨头渣子的不剩。
离仑怔愣的看着赵远舟，一时说不出话，赵远舟抓住离仑的手，轻飘飘道
“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此夜过后，天都城消息满天飞，昔日的神医温宗瑜温大夫，惨无人道，虐杀妖兽，崇武营跋扈横行，与向王沆瀣一气，一夜之间惨遭妖族报复，温宗瑜与其骨干手下，尸身不翼而飞，崇武营死伤惨重。
同时，逃出暗牢的妖兽们纷纷回到大荒，四处散播消息，是朱厌离仑大人救了它们，一时间妖心亢奋，纷纷朱厌离仑马首是瞻。
英招摸摸胡须，奇异道
“俩小子出息了。”
傲因为他沏了一壶茶，微点了点头，同意道
“山神大人说的是。”
英招笑着接过
“小女娃，你是不是喜欢离仑？”
“爷爷老了，但眼睛可没花，你要是喜欢，我去跟他说去。”
傲因瞪大双眼，连忙否认
“没有！大人说过，让我只把他当做亲人。”
“我也……我也只能把他当亲人。”
英招叹了口气
“哎，那小子是木头，难通情意。”
“你既明白，爷爷也不多说了。”
傲因无声的点点头。
大人并非不通情意，只是不落在她这罢了，她不会忘记离仑看向朱厌时的眼神，像是经年抚不平的褶皱，散不去的雾霭。
——
“朱厌，你非现世之人。”
离仑任由赵远舟牵着他，只是平淡的阐述事实。
赵远舟脚步一顿，转头道
“我也从来没告诉过你，我还有一个名字叫赵远舟。”
离仑微怔，是了，方才冲动之下叫错了名字，这一世，朱厌从没跟他说过赵婉儿给了他一个名字，叫赵远舟。
赵远舟挑了挑眉，唇边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重生初见离仑时，他便有所怀疑，时至今日，终于认证了所想。
其实在离仑喝醉的那日，他就该发现的，只是那日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占据了他的大脑，加之上一世离仑也总叫他这个名字，一时没察觉罢了。
他下意识凑近离仑，温声道
“既然如此，那摊牌吧。”
“我不是这一世的朱厌，唔，你应该明白，太玄乎了，不知从何说起。”
离仑惊道
“你为何会到这里？”
赵远舟沉了沉眸子，不作回应。
离仑明白过来，怒极反笑，重重的甩开他的手
“你真是好大的能耐，半成妖力也救不活你。”
赵远舟忙上前抓住离仑，安抚道
“对不起，是我没护好你，到最后，你的妖力也跟着一同消散了…”
离仑叹息道
“你知道，我并非在意这个。”
赵远舟直视离仑的眼睛，那瞳孔中倒映着一个自己，从头到尾，这株单纯的木头，都没有真正怪过他，而他花了这么久才明白。
“离仑，凡间的严冬过去就是暖春。”
“你……你能不能明白我说的话？”
离仑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睫
“嗯，但四季可更替，我们不是，我们回不到过去了。”
赵远舟替他抚平皱起的眉
“木头，你不明白。”
“罢了，年少时让你为我开朵花尚且要哄个好几年，你没明白，那便由我来说。”
“你去凡间喝酒那一晚，跟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么？”
赵远舟观着离仑神色，见其眼底一片茫然，好笑的摇摇头
“不会喝酒还逞能。”
“你跟我说，你想懂情。”
“离仑，不要否认，你是不是也有那么一丁点喜欢我，但这就够了，我不奢求太多。”
“让你懂情，太难了。”
但我会用足够的时间，让你明白。
那晚离仑对他说的话，他一时没想起来，但后来细细琢磨，才发觉，那是自己曾对他说过的话，喜悦？又或是别的，赵远舟分不清，只知道某个答案呼之欲出，于是他拉上文潇，找到了那晚的姑娘。
文潇对他说
她的眉眼间，有点像你。
这就够了，他不奢求太多，离仑天生难通情感，他不敢强求。
既然他不明白，那我让他明白就好了， 让他明白我喜欢他，心悦他，爱他，敬他 。让他自己明白，他也有那么一点是喜欢朱厌的，他想弄清楚的情，是为了朱厌而起的。
“我心悦你，离仑。”
赵远舟真诚的望向离仑眼底，看穿他所有慌乱与震惊，笃定道
“你也心悦我。”
离仑怔愣良久，轻笑一声
“你还真是人如其名。”
赵远舟推翻了先前所有想法，抬起离仑的下巴狠狠咬上唇瓣。
他才不要慢慢来，他要让离仑现在就明白，明白得彻彻底底。
朱厌是带着凶狠亲吻上来的，像那天凡间长街中骤然落下的疾雨，仿佛要将离仑溺毙，于是，离仑不甘示弱的回应过去，在四方萧瑟中，接了一个带着血味甜腥气的吻。
朱厌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能行动自如，因为他的魂魄，有一缕放在离仑神识里。
血液为媒，魂灵归离。
前世他在离仑将近魂飞魄散之时，强行剥离了一缕魂灵，放入离仑残存的神识，一魄换一魄，强行留住离仑一抹神识，而这么记忆，便也不复存在。
至于重生，是意料之外，或许是真的天道使然，他只想过，或许万年以后，替离仑留下的神识，依然能让他修炼成形，所以重生后，他的身体不由自己掌控，只是因为他丢了魂而已。
而此刻，这抹魂灵才真正归位，只是回来的不仅仅只有魂魄，还有心。热意填满胸腔，那颗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从此以后，朱厌不再是这一世的行尸走肉。
他听了一年又一年空山，寒钟终于唤醒了他。
泪珠无声滑落，像离仑看过的檐角雨水，离仑亲吻着为他衔去，苦涩又咸甜，他听见赵远舟沙哑又欢喜的声音。
“离仑，谢谢你。”
谢你回来。
谢你爱我。
不写了是我的谎言，突然新出一个脑洞，我写写写，还是没有检查错别字，但应该能勉强阅读一下，欢迎各位捉虫😘
英招爷爷在天上睡了一觉发现自己养过的三个孩子都来了
英磊：呜哇呜哇爷爷啊！！！！！！
离仑：…
朱厌：你说巧不巧，又见面了
英招：我真服了你们几个小废物了
加了一个p2，训话暂停，先给朱厌编个小辫儿
求求不要再跟我提魂飞魄散这种话了，我看了也会难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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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归离】中长篇推文【免费/💰】
主离舟 可能也有all舟
因为是中长篇合集，所以只要不是一发完其实我都放在这里了❤️有的可能篇幅比较少，但老师们都在持续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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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ll舟/离舟】【免费】
summary：朱厌幼崽萌化缉妖司众人
2. 【离舟】【免费】
summary：赵远舟离开离仑后，疯批离仑求爱不得强制爱的故事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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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根据网传结局写的双死后续，私设离仑死而复生并找到了赵远舟的灵魂碎片，亲手复活了赵远舟并将他囚禁在身边，狗血强制爱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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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豪门哥姐弟争家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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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应龙和朱厌之间有一定关联，应该还有冰夷✖️赵远舟（替身）和冰夷✖️应龙，私设冰夷未死和卓翼宸一体双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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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目前先整理到这，持续更新中...
或许大家想看短篇推文吗？因为短篇付费的比较多，可能不太好整理❤️
PPS大家有喜欢的也可以推荐在评论区呀～下次我会补上❤️
【泰选】精神病患者的恋爱
“我觉得韩东旼最近有点奇怪。”
“为什么你既讨厌我，但又好像很爱我。”
*伪现背，HE，1w8+
*双视角暗恋，酸甜口
上
“我觉得韩东旼最近有点奇怪。”
1.
化妆师熟练地抖动着手腕，在明宰铉的眼下铺上一层厚厚的遮瑕，一层不够又铺第二层。眼线笔接触到内眼角时，明宰铉便开始控制不住地流泪，眼珠发红，睫毛被打湿，眼尾晕开一小片黑色。
“实在抱歉，” 他脸上挂着歉意的笑，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颤动，“眼睛有点痛。”
“你昨晚还是睡不着吗？” 坐在一旁的朴成淏皱了皱眉，从包里翻出一支眼药水递过来，“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你这样折腾，等......
“我觉得韩东旼最近有点奇怪。”
“为什么你既讨厌我，但又好像很爱我。”
*伪现背，HE，1w8+
*双视角暗恋，酸甜口
上
“我觉得韩东旼最近有点奇怪。”
1.
化妆师熟练地抖动着手腕，在明宰铉的眼下铺上一层厚厚的遮瑕，一层不够又铺第二层。眼线笔接触到内眼角时，明宰铉便开始控制不住地流泪，眼珠发红，睫毛被打湿，眼尾晕开一小片黑色。
“实在抱歉，” 他脸上挂着歉意的笑，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颤动，“眼睛有点痛。”
“你昨晚还是睡不着吗？” 坐在一旁的朴成淏皱了皱眉，从包里翻出一支眼药水递过来，“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你这样折腾，等回国后我陪你去看医生。”
明宰铉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伸手接眼药水的时候下意识朝对面看了一眼。韩东旼妆发精致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表情很是专注。他能听到这边的谈话声，但他好像并不关心。
明宰铉收回目光，仰头将冰凉的液体滴到通红的眼眶里。视野变得朦朦胧胧，韩东旼的身影变得扭曲。
拼盘结束后，他们动身坐红眼航班回国。
凌晨的机场依旧热闹，粉丝们扛着长枪短炮，追着男孩们热情呼喊。明宰铉提起精神对所有人微笑，笑到最后脸蛋有些发僵。过了安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在一片闹哄哄的喊着他名字的人群中，有个举着他应援扇的女孩朝他挥手大喊：“BND下次回归要撕裂舞台呀！”
人群爆发出善意的哄笑。
她们为了漂亮，大多数都穿得单薄，脸蛋冻得通红。在这寒冷的冬夜里不知等了多久，只为将热气腾腾的爱意递到他们面前。
明宰铉眼睛又刺痛起来，他不敢再看，匆忙鞠了一躬，转身快步离开。
韩东旼躺在练习室的地板上微微喘气，抬手将汗湿的刘海撩起，露出漂亮锋利的眉眼。他的皮肤苍白，嘴唇却红润，看起来像恐怖小说中的艳鬼。
明宰铉缩在墙角看手机，刘海垂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尖尖的下巴。
练习结束，其他成员都陆续离开，偌大的练习室只剩下他们二人。
“不要看推特了，看多了又哭。” 韩东旼说。
“我不会哭。” 明宰铉低声嘟囔了一句，却还是放下了手机。
“空白期会有大批粉丝离开，这很正常。我们回归期做得好一些，自然又会有粉丝来。公司策划不周那也是公司的决策，我们没办法干涉，回归日期并不是我们张张嘴就能提前的……”
韩东旼很少这样正儿八经地发表长篇大论，说到后面也有些尴尬不自在起来，好在明宰铉及时打断了他。
“你觉得我不懂这些吗？”
韩东旼愣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明宰铉的语气过于认真。
“我在你心里，是不是真的很傻？” 明宰铉又问。
韩东旼一时没懂明宰铉的用意。他侧头看过去，四目相对间，韩东旼看到一双因过于疲惫而黯淡无光的眼睛。
空气有些凝滞，韩东旼无措地眨了眨眼。他一时语塞，犹豫了片刻后决定像平日那样开开玩笑，让气氛轻松起来：“小狗没必要那么聪明。”
“全世界就你最聪明。” 明宰铉却并没有理会这样的玩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丢下这句夹枪带棍的话，起身离开了。
和韩东旼吵架并非明宰铉的本意。
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为两人有了独处空间而感到开心，会主动邀请韩东旼去吃夜宵，然后再一起慢悠悠地散着步去工作室。
但他最近实在是太累了，生理和心理都有些不堪重负，分不出一丁点精力给自己的私人感情。
团队长达七个月的空白期引起了众多粉丝的不满，在推特上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鸡飞狗跳的针对KOZ策划的骂战，好多曾经熟悉的ID都纷纷跑路，要么锁推，要么爬墙，整个粉圈乌烟瘴气，遍地狼藉。
出道的那天，爱意蜂拥而至，他感到震颤人心的喜悦，觉得世间最大的幸福不过如此。如今爱如潮水一般退却，他在心碎中尝到一丝茫然。
“我们每天都在很努力地练习，会带来很棒的回归舞台的，请大家再等等我们吧！” 他很真诚地在Weverse里打下这些字。
“再等等”这个词用多了，承诺便失去了原本的重量。明宰铉早就知道，光说漂亮话是没有用的，新的爱豆层出不穷，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等他们。
于是他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了练习室与工作室。
凌晨两三点的时候他坐在电脑前，闪烁的光标与飞舞的手指是心脏跳动的和声。他的睡眠越来越差，人也消瘦了下去，但他不能停下。如果身体不受苦，那精神就会倍受折磨。
其实韩东旼说的话，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拥抱，一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而不是毫无感情的说教。
但这些韩东旼都不可能给他，因为韩东旼不爱他。
2.
MCD下班后，明宰铉去了工作室。
工作室的门半开着，灯光昏暗，韩东旼坐在电脑前，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肩膀宽阔，骨头凸起，寥寥数笔便勾勒出少年人清瘦的体型。明宰铉站在门口看了他好一会儿，垂下眼帘，推门进去。
“宰铉哥，” 韩东旼听到动静后回过头来，朝他笑了笑，“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还有一点工作要处理。” 明宰铉也对他笑了笑，拉开椅子坐下。
气氛很快沉寂下来，工作室变得寂静，只余暖气任劳任怨地工作着，发出温暖厚重的白噪声。
没有人提起那天练习室的不欢而散，所有的龃龉好像都不曾存在。在旁人看来这应该代表着感情好，但只有当事人知道，这其实代表着不在意。
下午MCD的直播，有一个游戏环节是往自己团的群里发一句“我爱你”。所有人都得到了或有趣或暖心的回复，只有明宰铉的手机始终保持静默。
以前的他应该会理直气壮、气势汹汹地质问：为什么不回复我的消息？！但如今的他却有些厌倦。
韩东旼会用什么话敷衍他，他不用去问，就已经想象得到了——“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没有回复。” “我本来就不喜欢线上聊天。” “回复也不代表喜欢呀。”
明宰铉也曾经尝试着用撒娇的方式对韩东旼诉说自己的不满，但韩东旼都自然而然地将此视为明宰铉的玩笑——谁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真正伤心呢？
于是明宰铉便明白了，是自己敏感，是自己多想。
韩东旼总有一套属于他自己的处事逻辑，明宰铉无能改变，也无权干涉，在被刺痛数次后，他选择了默默远离。
这与孰对孰错无关，这只是合适与否的问题。
他与韩东旼是水与火，是夏与冬，是地球的极与极，是永远无法交汇的两条平行线。
他早就知道了。
“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
明宰铉将漫无目的、四处游荡的思绪收回，循声望去，目光轻飘飘地落到韩东旼的脸上。
韩东旼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些犹豫，还有罕见的小心翼翼。他看着明宰铉，像看着一个易碎的瓷器：“我只是怕你钻牛角尖，想要说点话开导你。我没有说你傻的意思。”
明宰铉有些哑然。
“我不想看到你伤心的样子，” 韩东旼继续说道，“我很担心你。”
“怎么了？” 明宰铉有些茫然地朝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有隐藏摄像头吗？”
“没有啊。” 韩东旼噎了一下，随即他举起手机晃了晃，脸上露出有些腼腆的笑，“你下班过来应该没吃饭吧？我给哥点了一份海鲜粥套餐，很快就送到了。”
明宰铉感到大脑有些晕眩，类似于中学时期跑完一千米后的缺氧感。
他是在做梦吗？韩东旼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不是真正的韩东旼吧，他一定是被人掉包了。
明宰铉伸手去拉韩东旼的手臂，想要确认面前的人是真实的，而非冬夜里的鬼怪。
冰凉的手心接触到韩东旼温热的皮肤，薄薄的肌肉下是凸起的血管。明宰铉感受到脉搏的跳动，闻到熟悉的COCO小姐的暖香。
“很冷吗？” 韩东旼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躲开。他神色很温柔，将明宰铉的手拢到自己手心里，轻轻搓了搓：“我屋里还有很多暖宝宝，明天带点给你。”
这应该是恶作剧吧？明宰铉眨了眨眼睛，有些无措地想，我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应该甩开他的手，摆出嫌弃的表情？或者是大大方方地做出更亲密的举动，这样才不落人下风？明宰铉拼命地思考，胸腔里的心脏跳得发疼。
他擅长和人打交道，只要他想，他可以让所有人都喜欢他。但韩东旼是他永远攀不上的山，他尝试过无数次，摔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在他终于宣布放弃的这一刻，山却俯下身来拥抱了他。
不合逻辑，不讲道理，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诡异。
3.
在成员们面前，明宰铉和韩东旼依旧维持着同事之间的客气。但当两人在工作室单独相处时，韩东旼便摇身一变，变得温柔体贴，主动热情，像是被另一个灵魂所取代。
明宰铉为此感到忐忑不安，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是韩东旼吗？”
韩东旼替明宰铉打开外卖盒子，将炸酱面推到他面前，闻言笑了起来：“哥你又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你是不是有两个人格？” 明宰铉又问，“其实你不是原本的韩东旼，你是另一个人格对不对？”
“你不要胡思乱想，那是电影里面才会发生的事情，” 韩东旼无奈地笑了笑，“我就是韩东旼啊。”
明宰铉还是不太相信：“那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不是我现在好，” 韩东旼垂眸笑了笑，“是我以前太坏了。”
什么意思？是觉得我最近过得太惨，所以于心不忍，才对我这么好的吗？明宰铉这样想。
“哥不喜欢我对你这样吗？” 韩东旼脸上的笑淡了一些，看起来有些伤心。
明宰铉便赶紧摇头，低头吃了一口炸酱面。
嘴里的面条鲜香扑鼻，明宰铉心事重重，颇有些食之无味。
……
明宰铉不相信人会在一朝一夕间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他并没有再问下去，他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有些事情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如果被韩东旼欺骗会过得幸福的话，那他愿意永远被蒙在鼓里。
作为明宰铉，他愿意永远在谎言中沉溺下去，但作为BND的队长，他不得不为团队考虑——他不能放着韩东旼的异样不管，他不能这么自私。
“我觉得韩东旼最近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 朴成淏问道。
明宰铉仔细斟酌着词句，却也不知从何说起：“从上周开始，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没有吧，” 朴成淏有些莫名，“他不一直那样吗？”
明宰铉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将自己的判断说出来：“我觉得他有人格分裂症，我们应该给他找个心理医生。”
朴成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啊？”
“我不太确定，但是他的症状真的跟人格分裂症一模一样，” 明宰铉有些头痛地抬手揉按太阳穴，“没有正常人会像他那样，人前人后判若两人。有时候我晚上跟他说的话，他第二天白天就忘记了，像是完全没有发生过这回事。这是不是说明他夜晚和白天分别是不同的人格？”
朴成淏若有所思地盯着明宰铉看，突然转移了话题：“宰铉啊，你最近睡得怎么样？”
“嗯？” 明宰铉有些茫然地抬眼看他，“好一些了。”
“心理医生我会去找的，你不用担心，” 朴成淏有些担忧地看着明宰铉瘦削的脸，“我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多睡觉，不要太有压力。金钱与名声都没那么重要，爱你的人更希望你健康。”
朴成淏握住了明宰铉的手。他的手掌宽大，干燥温暖，热量源源不断地传来，是非常纯净且健康的爱意——不含任何杂质，不会让人心跳加速，但会让人感到安心。
带韩东旼去看心理医生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毕竟很快就要回归了，明宰铉不能将一颗无法掌控、毫无爆炸规律可言的炸弹放到镜头面前。
当然，在这之前，他想要趁此机会满足一下自己的私心。
“明天休假，” 明宰铉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日程表，“东旼想出门吗？”
“哥是在邀请我约会吗？” 韩东旼摘下耳机后侧头看过来，脸上带着笑意，眉眼弯成了月牙。
他长了一张很清冷的脸，面无表情的时候有着生人勿近的气质，但笑起来时却很温暖，像是无恶不作的小恶魔突然收敛起獠牙，变得温和无害起来。
明宰铉的脸颊开始发烫。他在韩东旼的热烈注视下忸怩片刻，最终轻轻地点了点头：“嗯，是约会。”
4.
长到二十岁的年纪，明宰铉还从来没有体验过约会的感觉。这是他和韩东旼的第一次约会，很有可能也是最后一次。等到韩东旼恢复正常的那一天，这甜蜜但荒谬的一切便都结束了。
明宰铉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
糟糕的睡眠与饮食让他的体重持续下跌，脸变得愈发精致小巧，衬得眼睛更大。以前粉丝们经常夸他眼睛亮晶晶，像古灵精怪的小狗。但明宰铉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只觉得自己像一只漂亮却没有灵魂的人偶。
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韩东旼在楼下花坛边等明宰铉。春日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明宰铉朝他小跑过去，韩东旼翘起嘴角，抬手揉了揉明宰铉蓬松柔软的卷发：“跑得跟小狗似的。”
“我现在还像小狗吗？” 明宰铉问。
韩东旼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像是听到明宰铉问了一个很弱智的问题：“哥本来就是我的小狗啊。”
约会计划是明宰铉制定的。他偷偷摸摸地在论坛的恋爱板块翻看了许多帖子，挑挑拣拣，删删改改，最终列出了一个简单至极的行程表。
“先去餐厅吃饭，然后去看电影，最后去拍人生四格。” 明宰铉说道，“结束得早的话，我们还可以回工作室工作呢。”
“哥真是工作狂。” 韩东旼有些无奈地搭上明宰铉的肩，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揽，“哥想拍人生四格吗？上一次我俩拍这个，还是哥来我的毕业典礼呢。”
毕业典礼？明宰铉垂下眼帘，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心脏发酸发胀。
那时候的明宰铉刚意识到自己喜欢韩东旼不久，尚处于想要努力靠近的状态。他以队长的身份去参加韩东旼的毕业典礼，精心打扮，掏空了自己的钱包，为韩东旼买了一束巨大的漂亮花束。
去年明宰铉生日的时候，韩东旼便将两人在毕业典礼上拍的人生四格发了出来。发出来的原因自然是CP营业，两人对此都心照不宣。
但韩东旼只发了前面三格，最后一格被刻意截掉了，像是从未存在过。粉丝们都很激动，纷纷猜测最后一格是不是蕴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惊天大秘密。
粉丝们的猜测越来越离谱，甚至开始说起啵啵和接吻。明宰铉对此只觉得无奈。如果真将最后一格发出来，他和韩东旼的CP怕是可以原地宣布解散。
——明宰铉当时将头靠到了韩东旼的肩上，韩东旼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将他推开了。于是画面便定格在了这尴尬的一幕：韩东旼表情有些严肃地推搡着明宰铉的肩，而明宰铉一脸愕然。
学校里那台人生四格的机器年久失修，触屏不太灵光。也不知道是误触还是怎么回事，这张照片被添加到了成品的最后一格，稀里糊涂地打印了出来。
韩东旼满脸愧疚，朝明宰铉道歉说自己只是不太习惯别人碰他，不是讨厌哥的意思。明宰铉虽然心里有些难受，但看韩东旼如此诚恳，便也没太往心里去。
直到后来，明宰铉看到韩东旼数次亲密地挂在金云鹤身上时，他才幡然醒悟——韩东旼不是不习惯别人碰他，只是不想让明宰铉碰他而已。
回忆起糟糕的往事，本就心事重重的明宰铉变得愈发沉默了。韩东旼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但他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没能让明宰铉轻松起来。
从电影院出来以后，韩东旼牵着明宰铉的手腕，推开了自拍店的门。
“拍了照就回去睡觉吧，” 韩东旼从墙上摘下一个小狗发箍递给明宰铉，“我看你很累的样子。”
明宰铉接过发箍，对韩东旼露出一个漂亮的微笑：“我不累，其实我很开心。”
韩东旼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转身进了隔间。
“是真的很开心，” 明宰铉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狗发箍，喃喃道，“和你待在一起时，虽然总会感到受伤，但剩下的时间都是开心。”
在约会日程里安排人生四格，当然是明宰铉的私心。
他想要弥补毕业典礼的遗憾，也想要为他们的唯一一次约会留下纪念。
他犹豫了很久，还没来得及问出“我可以靠着你的肩膀吗”这句话，韩东旼就已经抬起了手臂：“想要拍什么姿势？要挽手吗？还是搂腰？”
明宰铉抬起头和韩东旼对视，韩东旼将眼睛弯成了月牙：“还是想要公主抱？”
明宰铉终于笑了起来，是一个发自内心的、轻松愉悦的笑：“我只是想靠着你的肩膀。”
5.
人生四格的照片被明宰铉仔细地装到了一只粉色的信封里。他很珍惜这张照片，攥着信封不撒手，从自拍店一路攥着回到了宿舍。
洗漱完后明宰铉躺在床上发呆，床头的闹钟显示现在才晚上十一点。他很久没有在这个时间点躺上床了。
原本他打算去工作室加班，但韩东旼执意将他送回了宿舍。
朴成淏从外面回来，看到床上的明宰铉后有些意外：“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东旼不让我去工作室，” 明宰铉在床上翻了个身，语气带了点甜蜜，“他让我回来好好休息。”
“东旼？” 朴成淏蹙了蹙眉，“你见到东旼了？”
“是啊，我今天和他出去约……去玩了，” 明宰铉又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我们去吃了日料，看了电影，还去拍了人生四格……照片就在桌上的信封里，你可以打开看看，拍得特别好看呢……”
朴成淏看到桌上的那只信封，伸手拿了过来。
“我在想，等今年东旼生日的时候，我把这张人生四格传到Weverse，粉丝们一定会很开心……” 明宰铉越想越兴奋，“成淏你帮我看看能不能上传，我怕姿势太过亲密了……”
空气一片静默。
明宰铉有些莫名，又试探着喊了一声：“成淏？”
“宰铉啊，” 朴成淏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相纸，转头看向明宰铉，脸色有些发白，“你是说，你和东旼一起拍的人生四格吗？你没有单独拍过吗？”
“啊？” 明宰铉从床上坐起身，有些疑惑，“我和东旼拍的啊，我们就只拍了一张。”
“可是……” 朴成淏的脸色越发苍白，他咽了一口唾沫，看向明宰铉的眼神里只剩下惊疑不定。
“这张照片里，只有你一个人。”
6.
“幻觉症。”
医生推了推眼镜，手里拿着诊断报告，抬头看了看对面这个长相漂亮，脸色却有些憔悴的男生：“长期处于高压环境中，精神过度紧绷，睡眠不足，有几率导致幻觉症，是精神疾病中的一种。”
“你是说，我这段时间看到的韩东旼，只是我的幻觉吗？” 明宰铉有些无措地眨眼，“可是他很真，他会冲我说话，会给我点外卖，能陪我出去玩，我还能摸到他……”
医生有些不忍心听下去，轻声打断：“你的大脑不仅仅欺骗了你的眼睛，也欺骗了你的其他感知。你的听觉、嗅觉、触觉，乃至你关于他的记忆，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幻想出来的。”
“大部分患者都能意识到自己产生了幻觉，但你却失去了辨别能力。你必须积极配合治疗，否则症状会越来越严重，最后可能导致精神分裂症。”
“努力恢复健康的睡眠与饮食习惯，多做运动，按时吃药，每周抽空来我这里做心理咨询。另外，建议你将病情告知那位叫韩东旼的朋友，” 医生顿了顿，“他的帮助对你很重要。”
明宰铉低头仔细地端详那张人生四格。
画面里的他戴着可爱的小狗发箍，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对着镜头比耶，而画面右侧却是空空荡荡。记忆中的韩东旼像是凭空蒸发一般，没有留下任何印迹。
“不要看了。” 朴成淏有些不忍，“如果真的想拍，我叫东旼陪你去拍。”
明宰铉把照片收了起来，摇了摇头：“也没有那么想拍。”
“所以你跟我说的，东旼像变了一个人，” 朴成淏叹了口气，心里难受得慌，“其实是因为，你看到了他的幻觉。那个是你幻觉中的东旼。”
“应该是吧。但是我分不清，” 明宰铉侧过头，盯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发呆，“什么时候我见到的是真实的，什么时候是我的幻觉呢？难道这一周以来，我每晚见到的东旼都是假的吗？”
“每晚？” 朴成淏蹙起了眉，“在工作室吗？”
“是啊。”
“可是……宰铉啊，” 朴成淏握住了明宰铉冰凉的手，轻声道，“东旼最近……晚上都和我一起去健身房锻炼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工作室了。”
明宰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坐直身子，从身侧摸出手机。他打开外卖软件，点进历史订单，从上往下滑——他看到了那份海鲜粥套餐。
是他自己点的。
“我知道了。” 明宰铉将手机熄屏，没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明宰铉觉得自己的病并没有医生说的那么严重。
他确实会看到幻觉，但对象仅限于韩东旼。而且时间和地点也固定，基本都发生在凌晨的工作室，他只需要避开就行了。
“但你如何保证，幻觉不会在白天，不会在公共场合出现呢？人生四格不就是个例外吗？” 朴成淏忧心忡忡，“我们很快就要回归了，如果不小心被摄像机拍到了，那该怎么办？”
朴成淏是除医生以外，唯一知道明宰铉病情的人。一般来说，艺人如果出现严重的健康状况，需要及时向公司报备。公司会根据具体情况，安排艺人休息，协调后续工作，力求将影响降到最小。
但明宰铉却恳求朴成淏帮他隐瞒。
“我的病不严重，” 明宰铉说，“我不可以在这个时候休息。”
“我可以帮你隐瞒，” 朴成淏深思熟虑后，对明宰铉说道，“但是我们必须要听医生的建议，将这件事告诉东旼，让他帮助你治病。”
明宰铉有些为难地沉默了。
朴成淏并不是傻子，跟着明宰铉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久，他也逐渐看懂了，明宰铉对韩东旼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有些无法理解，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抓紧了明宰铉的手。
“可以，” 明宰铉最终还是答应了，“我去跟他说。”
下
“为什么你既讨厌我，但又好像很爱我。”
7.
韩东旼刚回到宿舍不久，便收到了明宰铉的短信。
明明尼：“东旼啊，你有空吗？我有事跟你说。”
措辞郑重其事，不含任何emoji，连标点的使用都合乎规范，一板一眼得像是对待陌生人，倒显得韩东旼给明宰铉的备注有点过分亲昵。
韩东旼用毛巾擦了擦湿润的头发，点开对话框，手指飞快地打好一行字，犹豫了片刻后又开始删删改改，最终只发出去硬邦邦的几个字：“有空，你在哪？”
对面回复得很快。
明明尼：“我就在宿舍，你来找我吧。”
韩东旼便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巧克力奶，下楼去找明宰铉。
大门没锁，客厅里光线昏暗。连接着阳台的落地窗大开，寒风倒灌，窗帘被吹得摇曳不止。明宰铉就站在阳台边，头发蓬松且凌乱，身影被黑夜衬得越发单薄。
“不冷吗？” 韩东旼蹙了蹙眉，朝他走过去，步子放得很轻。
明宰铉回过头看他，神情很是专注，像是没有听到韩东旼的的话，兀自问道：“你是真的韩东旼吗？”
“什么？” 韩东旼自从踏入这间屋子，眉心就没有舒展过，“我不是韩东旼那是什么？鬼吗？”
他不知道明宰铉在发什么疯，这么冷的天只穿一件单薄的衬衣，站在阳台上吹风受冻。本就消瘦了许多的脸被冻得通红，看起来可怜极了。这人是有自虐的倾向吗？
这是韩东旼第101次对明宰铉的行为感到费解，但他这次不打算再去尝试理解了。
上一次尝试理解的后果是明宰铉曲解了他的意思，并罕见地冲他发了脾气。韩东旼后来苦思冥想了很久，也不明白究竟是自己的哪句话让明宰铉生气了。
他只是想说些话来开导一下明宰铉，怕他钻牛角尖。他只是担心明宰铉的身体，他做错什么了？韩东旼觉得有些委屈，也开始生闷气。
正好朴成淏新找了个健身教练，邀请韩东旼一起去上课，韩东旼便一口答应了，想着正好和明宰铉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冷静。
他连续一周没有去工作室，本以为明宰铉起码会发消息问一问，但明宰铉压根儿就没有搭理他。
直到今天，他终于收到了明宰铉的信息。
“我不是韩东旼那是什么？鬼吗？”
韩东旼的这句话说得其实不太客气，他心情不算太好，带着一丁点烦躁。但明宰铉听了后却笑起来，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你确实是韩东旼。”
韩东旼本来在犹豫要不要就上周发生的事向明宰铉道歉，但明宰铉看起来丝毫不在乎。他接过韩东旼递来的巧克力奶喝了一口，将阳台门关上后转身进了客厅：“我昨天去医院了。”
“因为失眠症吗？” 韩东旼跟在他身后，顺手拿起扔在沙发上的空调遥控器，开了暖风，“还是感冒了？”
“因为精神病。” 明宰铉从桌上捞起一张报告单，转身递给韩东旼。韩东旼脸上的惊讶表情像是取悦了他，于是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我现在可是病号，你要对我好一点才行。”
韩东旼将这张单薄的报告单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屋子里温度不高，但他却开始出汗：“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明宰铉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影影绰绰，“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这严重吗，好治吗？” 韩东旼语无伦次起来，“你告诉你爸妈了吗？PDnim知道吗？是不是因为最近太累了？你应该休假才对……”
“不严重，” 明宰铉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听起来很是轻松，像是根本没把这个病当回事儿，“我只是出现了幻觉，不是真的精神分裂症。”
韩东旼不明白为什么幻觉能和不严重画等号。
明宰铉怕疼、不爱锻炼、体力差，身娇体弱总是生病，像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能吃苦的小少爷。但他又从来不把自己生病当回事儿，身上再难受再痛也不愿意休假，依旧像以往那样活力满满地去见粉丝、跑行程。
如此矛盾的明宰铉让韩东旼感到难以理解。在他的世界里，体质不好就应该多锻炼，生病后就应该多休息，带病工作落下病根儿那是得不偿失，对自己的健康负责是成年人的必修课。
当然，韩东旼不会选择跟明宰铉说这些，因为他与明宰铉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连稍微亲密都算不上。他没有立场。
“你见过什么幻觉？” 韩东旼问。
“见过成员们，” 明宰铉说，“所以我们需要约定一个暗号，我用暗号来区分你们和幻觉。”
“什么样的暗号？”
“我见到你时，会问你，你是韩东旼吗？你回答，我不是韩东旼难道是鬼吗。你觉得怎么样？”
韩东旼一时语塞，片刻后憋出一句干巴巴的夸赞：“挺好。”
8.
韩东旼对有关精神疾病的知识一窍不通，在网上翻了一堆资料后，依旧不明所以，云里雾里。
明宰铉每次见到他，便会像他们约定的那般，问一句：“你是韩东旼吗？” 韩东旼便如约定的那样回答：“我不是韩东旼难道是鬼吗。” 这看起来很像是在过家家，韩东旼万分不自在，尴尬极了。
如果不是那张如假包换的报告单，韩东旼都要怀疑这一切只是明宰铉的恶作剧，毕竟明宰铉看起来无比正常，除了有些疲惫消瘦以外，丝毫不像是生病的模样。
韩东旼取消了和朴成淏一起的健身课，将凌晨的时间重新分配给了工作室。
“课程才上了一半呢。” 朴成淏有些不满。韩东旼心虚地干笑两声：“突然有了写歌的灵感，不赶紧写下来就会忘记的。”
韩东旼不太懂幻觉症需要怎么治疗，但他知道无论生了什么病，都需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他手里提着明宰铉喜欢的那家外卖，脚步轻快地朝工作室走去，心里排演着一会儿要说的话。
太过温情的话他是说不出口的。他不是擅长表达爱的类型，他与明宰铉也从不是相亲相爱的关系。
工作室的门虚掩着，韩东旼脸上带着笑意，伸手推开：“宰铉——”
他的话语被眼前空空荡荡的屋子打断，蓦地卡在半空中。“哥”字在唇舌间徘徊数圈，最终被韩东旼咽回了喉咙里。
“哥没有来工作室吗？” 韩东旼没有犹豫太久，摸出手机给明宰铉发了一条信息。
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
明明尼：“我和成淏一起去健身房啦，医生说我需要加强锻炼。”
现实往往比小说还要荒谬，戏剧性的展开简直让韩东旼哭笑不得。
越是努力靠近，两个人的距离反而更加遥远。这是不合适，是没默契，是缺少缘分，是韩东旼百般不愿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他将外卖扔到桌上，叹了口气。
回归临近，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随着回归日期的公开，推特上的骂战也总算偃旗息鼓，草草收场。粉丝们开始积极讨论回归内容，粉圈氛围也渐渐好了起来。
明宰铉遵循医嘱，按时吃药，努力锻炼，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医生给的药里有助眠成分，他的睡眠终于好了起来，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睁眼到天亮。
“最近有看到幻觉吗？” 朴成淏问。
“没有，” 明宰铉摇了摇头，“很久都没有看到了。”
韩东旼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理应为明宰铉感到高兴，但此刻的他却有些笑不出来——因为他发现明宰铉骗了他。
明宰铉当初跟他说，他和成员们都约定了暗号，但韩东旼却逐渐发现，这个所谓暗号，只属于他一个人。
为什么每一次，我都是那个例外呢？韩东旼想。
明宰铉对所有人都热情开朗，除了韩东旼。明宰铉对所有人都亲密无间，除了韩东旼。他和明宰铉就是两个不熟的同事，礼貌却疏离，连镜头前的亲密都要事先征得对方同意。
明宰铉能不靠暗号，就分辨出其他成员是否是幻觉，却唯独分辨不了我的吗？韩东旼想，他究竟是有多不在意我。
凌晨的时候韩东旼照旧去工作室。他有些心烦意乱，推门时也没太注意，门板撞到杂物，发出巨大的声响。
有个人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韩东旼愕然地抬眼望去，与吓得脸色发白的明宰铉大眼瞪小眼。
韩东旼一时有些发蒙，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宰铉哥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去锻炼了吗？”
明宰铉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注视着韩东旼，他没有立刻回答韩东旼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是韩东旼吗？”
又来了。
韩东旼背手关上门，一言不发地从明宰铉身旁走过，拉开椅子坐到了电脑前。他不是一个坏脾气的人，对自己喜欢的人也会更加宽容。但他今天不想搭理明宰铉的这句话，一方面是因为心烦，另一方面，他也有一点点好奇。
如果他不回答，那明宰铉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韩东旼打开电脑，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明宰铉朝他走了过来。
他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听到胸腔里的心脏开始急速跳动。
一双纤细温热的手臂从身后缠了上来，犹如绕着树干生长的藤蔓，亲密无间，又宛如绞杀猎物的王蛇，让韩东旼在一瞬间失去了动弹的能力。
9.
“东旼。” 明宰铉站在韩东旼身后，微微弯腰，双臂搂住韩东旼的脖颈，下巴亲密地贴在他的肩上。简单的东旼二字被他喊得甚是缱绻，像是午夜幽幽转醒时，轻声呼唤着情人的姓名。
“很久没见到你了，我好想你。” 明宰铉说。
韩东旼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明宰铉蓬松柔软的发丝缠绕着他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尖，他闻到明宰铉身上清爽的皂香，感到头晕目眩，胸腔发胀。
他们从未离得如此近过，这是一个暧昧又情.色的拥抱，不是队友间的点到即止，也不是镜头前的虚情假意。
什么叫做“很久没有见到”了？韩东旼在巨大的冲击下艰难地理解着明宰铉的话，好半天才明白过来——明宰铉这是把他当成幻觉了。
“我不应该期待见到你的，因为那意味着我的病还没好，” 明宰铉沉浸在与“幻觉中的韩东旼”重逢的复杂情绪中，喜悦的同时又带有一点淡淡的忧伤，“但是我真的很想念对我那么温柔的你。”
韩东旼有些呆滞地眨巴了下眼睛。温柔？幻觉中的自己对明宰铉很温柔吗？
可是真正的他也没有凶过明宰铉啊？
“你怎么了？” 明宰铉总算发现了韩东旼的不对劲。他松开手，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韩东旼，眼神中满是审视与警惕，“为什么不说话？”
此刻的韩东旼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坦白说自己不是幻觉，另一条是将错就错地演下去。如果选了第一条，那场面将尴尬得无法想象，于是韩东旼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
“没有怎么啊，” 韩东旼有些生硬地挤出一个笑，努力将语气放得柔和了一些，“我在认真听你说话。”
明宰铉盯着韩东旼的脸打量，韩东旼被他看得发毛，手心开始出汗。他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换上开玩笑的语气，试探着开口：“哥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钱吗？”
明宰铉便笑了起来，露出脸颊上浅浅的酒窝：“东旼脸上没有钱，但是东旼长得好看呀。”
在“幻觉”面前的明宰铉跟平日里的他很不一样。也许是知道对方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明宰铉便彻底抛弃了社交面具，简单直白，喜形于色，就像真正的小孩。
他非要拉着韩东旼看电影，韩东旼只是犹豫了一下，他便开始委屈地撒娇，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韩东旼，像是被抛弃的可怜小狗：“东旼要拒绝我吗？我会伤心的。”
韩东旼被他盯得头脑发晕，心跳加速，下意识摇头：“我没有说拒绝你。”
明宰铉便心满意足地拉着韩东旼到沙发上坐下，然后低着头摆弄平板。韩东旼侧过头看着明宰铉专注的侧脸，内心是十二万分的茫然：为什么明宰铉对“幻觉中的韩东旼”如此亲密？和对待真实的他截然不同？
是因为明宰铉喜欢温柔的人吗？
“我们看这个吧，” 明宰铉调出一部新近上映的动画电影，侧过头对韩东旼笑，“上次我们去约会的时候看过了，但我很喜欢，想再看一遍。”
约会？
韩东旼摇摇欲坠了一晚上的理智，终于被这两个字彻底击碎。
幻觉中的自己与明宰铉究竟是什么关系？是情侣吗？明宰铉会对着“他”撒娇耍赖，会和“他”一起去约会，会牵手，会拥抱……会接吻吗？
韩东旼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吃一个不存在的人的醋，而且那个人严格意义来说还是他自己。他又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现实比小说还要荒谬。
明宰铉自然听不到韩东旼此刻波涛汹涌山呼海啸的内心独白。他将平板固定在架子上，抓过抱枕盘起腿，整个人便舒舒服服地陷进了沙发窝里。
沙发太软，两个人并排坐着，便会不自觉往对方身上靠。韩东旼还在那里独自兵荒马乱，明宰铉就已经软绵绵地倒在了他身上，将他当成了一个硬邦邦的靠枕。
韩东旼便正襟危坐，很敬业地扮演着一个沉默的抱枕。
电影讲了什么韩东旼完全不记得了，他只记得看到中途的时候，明宰铉很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指当做玩具一般捏来捏去。
韩东旼觉得有些发痒，便将手移开，明宰铉的手又乐此不疲地跟过来。如此反复数次后，韩东旼干脆将明宰铉的手攥到了手心里，那只很小很柔软的手才终于老实了下来。
电影落幕的时候，明宰铉已经靠在韩东旼身上睡着了。他看起来睡得很香，脸颊红润，呼吸绵长，额发乱糟糟地支棱在脑门儿上，像小孩子。
韩东旼轻手轻脚地起身，小心翼翼地将人安顿着在沙发上躺下。明宰铉迷迷糊糊地醒了，眼睛都没有睁开，说起话来黏黏糊糊：“结束了吗？”
“嗯，你睡会儿吧。” 韩东旼给明宰铉盖上毯子，“一会儿我叫你。”
明宰铉很乖巧地嗯了一声，又沉沉地睡去。韩东旼蹲在沙发旁边看了他许久，蹲到大腿开始发麻，才站起身，拉开门离开了。
10.
录制完回归秀的那天，明宰铉在后台哭了很久。
他趴在金云鹤肩上流泪，泪水将那块布料打湿。金云鹤有些无奈地轻拍明宰铉的后背：“好了宰铉哥，不要哭了，哭这么久了不累吗？要不要喝点水？”
“他想哭就让他哭吧，” 朴成淏轻声道，“有些情绪发泄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很多。”
人缘很好的明宰铉身边簇拥着成员们和工作人员，所有人都面带关切地安慰他，照顾他。只有韩东旼站在人群的最后，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一言不发，好似局外人。
明宰铉终于停止了流泪，他有些狼狈地抬起头来，脸上的妆已经完全花掉了。他接过湿纸巾擦脸，视线从人群的左边扫到右边，像是在寻找什么。
下一秒，韩东旼便与那双通红的双眼对视。但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双眼睛又轻飘飘地移开了视线。
凌晨的时候韩东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满是明宰铉含泪的双眼。
他摸出手机给朴成淏发消息：“你们睡了吗？”
“没睡，在踢球，来吗？” 对面回复得很快。
韩东旼便套上衣服下楼。
客厅没开灯，只有显示屏在荧荧闪烁。朴成淏正和金桐儇战得激烈，游戏手柄按得劈啪作响，听到韩东旼进门的声音后他头也没回：“等我们打完这把。”
韩东旼问：“宰铉哥呢？”
“你来找宰铉？” 朴成淏终于舍得将目光从屏幕转移到韩东旼的脸上。他似乎是感到很新奇，看着韩东旼的眼神有些奇怪，“他在房间里，应该还没睡。”
韩东旼被朴成淏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有一瞬间的错觉，觉得朴成淏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
……什么乱七八糟的联想。
韩东旼觉得自己也有些精神错乱了。
韩东旼推门进来时，明宰铉正半躺在床上看手机。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氛围灯，橙的蓝的紫的，光线闪烁变换，墙壁上映出斑驳的剪影。
“怎么还不睡觉？” 韩东旼万分自然地将门关上，走到朴成淏的床边坐下，“哭了那么久，眼睛不累吗？”
明宰铉像是见鬼一样盯着他看，迟疑了片刻后坐起身来，挠了挠鸡窝一样的头发。
“你是韩东旼吗？” 明宰铉问。
韩东旼没有回答约定好的暗号，而是点了点头：“是啊。”
他在下楼的那一刻，便已经决定了要扮演自己的幻觉。这是他的面具，是逃避现实的工具，只有成为幻觉才能得到明宰铉的信赖与坦诚。
明宰铉盯着韩东旼看了片刻，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其他的人。然后他轻声笑了，语气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自嘲：“我就知道，他怎么可能下来找我呢？”
韩东旼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但很快他又恢复了表情管理：“谁？”
“一个神经病。” 明宰铉又躺了回去继续看手机，神色恹恹，看起来不想多说，“一个自大狂，一个自私鬼。”
韩东旼无缘无故被骂了一通，一时语塞。但他不能反驳，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立场，于是只好转移话题：“你在看什么？”
“看推特啊，” 明宰铉看都没看他一眼，依旧是懒洋洋的语气，“你放心，这次不是看骂人的了，不会哭的。”
韩东旼又一次语塞。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明宰铉这是在故意拿话刺他，每一句话都夹枪带棍，每一个字都阴阳怪气。看似发泄对象是韩东旼的幻觉，真实的情绪其实都冲着韩东旼本人。
明宰铉好像不愿意见到他，兀自看着手机，将他晾在一边。韩东旼看着明宰铉的侧脸，看到他依旧通红的眼尾，心里很不是滋味。
神经病，自大狂，自私鬼，原来自己在他心里是这样的形象吗？
韩东旼没有太多时间了。明宰铉的病情在逐步好转，很快就要完全康复。这当然是好事，但这也意味着幻觉韩东旼要随之消失。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扮演幻觉的机会。
明宰铉在幻觉面前的绝对坦诚，对韩东旼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错过就不会再有了。他满怀私心，想要利用这份坦诚，搞清楚所有事情。
为什么对所有人都好，但却对我很坏。
为什么能黏着所有人，但却对我避之不及。
为什么明明不在乎我，却因为我没安慰你而生气。
为什么平日里对我那么客气生疏，在幻觉里却是那么依赖又亲密。
……
为什么你既讨厌我，但又好像很爱我。
11.
韩东旼起身，走到明宰铉床边站定，专注地看着他：“为什么生气？” 但明宰铉依旧没有分给他半个眼神，充耳不闻，像是对待空气。
韩东旼便微微俯下身，抬起腿将膝盖放到床上。他缓慢地膝行向前，像一只巨大的猫科动物，悄无声息，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狩猎一般欺身而上。
“看着我。” 他将双手撑在明宰铉的身侧，盯着身下人的眼睛看，尽力把语气放得温和，“为什么生气？”
明宰铉就这样躺在他身下，头发柔软蓬松，眼睛红肿湿润，像初生的狗崽。他手里的手机被韩东旼抽走扔到一旁，被迫抬头看向面目冷淡的韩东旼。
“为什么生气？” 明宰铉重复了一遍韩东旼的问题，表情变得有些玩味。片刻后他笑了起来，“我说了你就能理解吗？”
“为什么不能理解？” 韩东旼蹙了蹙眉。
“因为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人，” 明宰铉抬手抚.摸韩东旼的小臂，感受着手掌之下，对方肌肉的紧绷，“我们对相同的一件事会有截然不同的感受与看法，这很正常，人与人相处就是需要磨合，需要迁就与退让。但我和你之间没有这种温情的东西。”
明宰铉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平淡，但落在韩东旼耳朵里，却让人心悸不已。大概是因为，明宰铉说得实在太平静了，仿佛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又仿佛是经历过太多事情后的心如死灰。
他伸手推了推韩东旼的肩，没有用力，但韩东旼却顺从地从他身上起来了。
“我承认我是一个矫情爱哭又敏感的人，会在意很多你们根本理解不了的小事，” 明宰铉盯着天花板，“我的理智和我的感情永远是两回事。我知道成员们在电台上将我选为恼火对象是做综艺效果，知道粉丝们来来去去是正常现象，也知道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不可能秒回我发的‘我爱你’，但我在那一瞬间体会到的伤心与委屈不是假的，也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忽视的东西。”
“其他人的不理解我可以不在乎，因为我最在乎你，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你对我说一句安慰话，给我一个拥抱，我都能好受很多。但你不会那样做。”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韩东旼愣在原地。但明宰铉并没有在意韩东旼的反应，他只是断断续续地说着，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梦呓。
“以前我也曾经不管不顾地靠近过你，但都被你推开了。你说你不喜欢别人碰你，嫌我吵，嫌我闹腾，嫌我爱撒娇。我对你说我爱你，你也从来不回应，我说我们的心理亲密度很高，你就只是笑。刚开始我以为你是嘴硬心软，时间长了后发现，” 明宰铉顿了顿，有液体从他的眼角掉下来，“你只是单纯地不在乎我。”
韩东旼被明宰铉的眼泪刺痛，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因为除了那句“不在乎”，明宰铉说的都是事实。
“我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你，觉得你莫名其妙，自以为是，毫无同理心。但当你在工作室和我一起熬夜写歌时，在练习室和我讨论舞台呈现效果时，穿着漂亮打歌服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时，我又觉得全世界你最好。”
“你不是猫，你是刺猬，一旦朝你靠近就会被扎得很痛，因为我太怕痛了，所以我决定只是远远看着就好了。”
……
韩东旼第一次见到明宰铉时，对这个头上挑染几根黄毛，身上挂满鸡零狗碎链条，牛仔裤都反着穿的家伙实在印象深刻。
热情活泼、努力上进、情商高、会来事儿——这是大部分人对明宰铉的评价，但韩东旼并不这样觉得。
那时候的韩东旼还是一个心高气傲的高中生，热爱装逼，特立独行，心里不太看得起明宰铉这种对所有人都好的八面玲珑的做派。他觉得这是虚伪、狗腿、没个性。
他不懂明宰铉为什么这么在意他人的眼光，也不懂明宰铉为什么宁愿委屈自己，也想要获得所有人的喜爱。为什么不做真实的自己呢？喜欢我的人自然会喜欢，不喜欢我的人自由来去。韩东旼是这样想的。
因此在最开始，韩东旼对明宰铉并不是很热情，与明宰铉的主动靠近相比，他显得有些过分冷漠。
日子逐渐过去。在之后三百多个日夜的点滴相处中，韩东旼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当初对明宰铉的偏见错得有多么离谱——明宰铉从来就没有伪装过什么，他展现出来的样子就是他原本的样子。
他对所有人好，是因为他本质善良。他不是委屈自己，而是本身就擅长表达爱。他像一颗炙热的小太阳，熊熊燃烧，给了所有人热量与光。
韩东旼不自觉被明宰铉所吸引。但在他试探着靠近的过程中，他却发现，这颗太阳唯独不愿意将光给予自己。
他以为是太阳不爱他。他完全忘记了，故事的最开始，是他用自己的冷漠，主动将太阳推开的。
……
“对不起。” 沉默良久，韩东旼终于开口了，久未说话，嗓子有些沙哑。
“为什么要道歉？” 明宰铉有些意外，他侧过头来，看向韩东旼，“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韩东旼坐在床边，垂眸看着明宰铉，眼睛里含着浓郁的悲伤。他摇了摇头：“真的对不起。”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明宰铉开口，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一味地重复“对不起”三个字，心里的愧疚犹如山呼海啸。
“你说对不起又没有用，” 明宰铉居然笑了起来，抬手往天花板指了指，朝韩东旼促狭一笑，“他又不知道，说不定这会儿睡得流哈喇子了呢。”
韩东旼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明宰铉指的是“现实中的韩东旼”。他问：“他是谁？”
“队友。” 明宰铉敷衍地答道，“今天录回归秀，我说他从来不下楼来找我，结果他说，不下来也不代表不喜欢，这就是他的道理，净会唬人。”
“所以你生气了吗？” 韩东旼问，“你想让他怎么做呢？”
“怎么做？” 明宰铉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不简单吗？我想让他来找我，那他就来啊，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吗……哦对了，前提当然是他喜欢我，不喜欢的话，什么借口都能找出来。”
“他没有不喜欢你。” 韩东旼脱口而出。
空气陷入静默，明宰铉注视着韩东旼，脸色平静得有些诡异。
韩东旼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有些坐立不安。他努力找补道：“我的意思是……”
“他没有不喜欢我？” 明宰铉打断了韩东旼的话，“你总是这样，说话要拐弯抹角，要用双重否定句。好像直接表达自己的感情就是输了。”
他终于肯从床上坐起，微微往前倾身，认真注视着韩东旼的双眼：“直接说喜欢，对你来说，有那么困难吗？”
呼吸交织，COCO小姐与泡泡浴的香味纠.缠着在暧.昧的空气里发酵。氛围灯将橙黄色的光洒落到明宰铉身上，韩东旼逆光看到明宰铉脸颊上如水蜜桃般细小的绒毛。
“我想吻你。” 明宰铉垂下眼帘，目光轻飘飘地落到韩东旼淡色的唇上，“我可以吻你吗？”
韩东旼在明宰铉的视线下僵硬成一尊拥有心脏的雕塑。他仿佛失去了动弹的能力，任由对方将手臂缠绕到自己脖颈上，任由对方小心翼翼地贴上自己的唇。
韩东旼终于动了动。他抬手按住明宰铉的后脑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明宰铉的嘴唇生得柔软饱满，笑起来嘴角弯出俏皮的弧度，是适合接吻的嘴唇。韩东旼将他的唇瓣与舌尖含在嘴里轻轻吮.吸啃.咬，唇齿间的薄荷味混合着彼此身上的暖香，熏得人头晕脑胀。
房间里总算安静了下来，只余暧.昧的水声和胸腔里密集的心跳。
“你为什么不躲？” 一吻毕，明宰铉微微喘着气，看向韩东旼的双眼有些失神。
“我为什么要躲？” 韩东旼放在明宰铉腰间的手臂微微用了点力，将人搂得更紧。
“你想玩到什么时候？” 明宰铉失笑，“我的病不是你用来捉弄我的工具。”
“什么意思？”
“你问我什么意思？” 明宰铉抬手摸向韩东旼的脖颈，虎口卡在喉结下方，五指微微用力，眼睛有些危险地眯起，“骗我很好玩儿吗韩东旼？”
12.
韩东旼坐在电脑面前，有些出神地注视那个小小的监控摄像头。
因为怕自己在幻觉中失控做出危险的事，明宰铉早在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就将这个摄像头摆在了桌角，而韩东旼完全没有注意到过。
“就算没有监控，我也能发现，” 明宰铉说，“你演得太不自然了。”
“在你面前太紧张了，” 韩东旼说，“所以不自然。”
事到如今，一切解释都变得多余。
从头到尾毫不相似的两个人，彼此靠近过后就是世上最契合的一对拼图。
他们真切地恨过对方，讨厌过对方，认为对方是自己遇到过的，最难以理解的人。是娇气包，是矫情怪，是八面玲珑的拍马屁精。是自大狂，是自私鬼，是热爱装逼的小屁孩。
他们在深夜的工作室里互相陪伴，屏幕上跳动着彼此写下的音符。他们在明亮华丽的舞台上肩并肩，耳麦中传来对方轻轻的呼吸。他们控制不住地被对方吸引，却因为阴差阳错的误会而更加远离。
都觉得对方不喜欢，都觉得对方不在乎。
如果不是因为明宰铉的幻觉症，他们可能会在这样的痛苦中永远纠缠下去，直到分别的那一天。
也许这也算是一种因祸得福。
……
“哥能和我出去约会吗？” 韩东旼问。
“去做什么？”
“你和幻觉中的我去做了什么，就和我去做什么。”
明宰铉笑了起来，他知道韩东旼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东旼这是吃醋了吗？”
韩东旼点了点头，爽快地承认道：“对啊。”
坦诚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好像不是什么难事。韩东旼刚开始有些害羞，有些不适应，但有些话只要多说几遍，也就慢慢习惯了。明宰铉想听，他便学着说给他听。
明宰铉便拉着韩东旼去拍人生四格。
韩东旼给明宰铉戴上小狗发箍：“他也给你戴的这个吗？”
明宰铉觉得韩东旼为了一个不存在的幻觉吃醋的样子很可爱。他从架子上挑了一个小猫发箍，给韩东旼戴上：“好啦，我没给他戴过猫耳朵呢，只给你戴。”
韩东旼这才消停了下来，抬手扯了扯自己脑袋上的猫耳朵，低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毕业典礼我们拍人生四格，我靠在你肩膀上，你把我推开了，你还记得吗？” 明宰铉问。
韩东旼脸上的笑陡然僵住了。他有些心虚，怕明宰铉生气，解释得有点磕巴：“记得，我……我那会儿……”
“那会儿很讨厌我？” 明宰铉笑眯眯地看着韩东旼。
韩东旼被明宰铉笑得后背发凉，大眼瞪小眼片刻，他转头点击屏幕，迅速转移了明宰铉的注意力：“开始了，哥快看摄像头。”
明宰铉偷偷笑了笑。其实他本意也只是想逗逗韩东旼，而不是翻旧账。
他抬手搂住韩东旼的手臂，将头靠到了韩东旼的肩膀上，对着面前的摄像头笑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韩东旼在他靠上去的那一瞬间，嘴角便下意识地微微上扬。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细节，但明宰铉从屏幕中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像以前那样将明宰铉毫不留情地推开，也没有像幻觉中的那般游刃有余。腼腆、害羞，口是心非、嘴硬心软的，是最真实的韩东旼。
照片打印出来后，明宰铉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他拿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给朴成淏发了过去，然后噼里啪啦地打字：“这次照片上是两个人了吧？”
那边很快回复了一堆流汗的emoji，外加了一句“滚蛋”。
明宰铉像偷腥的猫一般嘿嘿笑起来。
“你给谁发照片了？” 韩东旼从吧台回来，将巧克力奶昔放到明宰铉面前。
明宰铉把手机收起来，低头喝了一口奶昔：“给成淏发了。”
“他说什么了？” 韩东旼坐下。
明宰铉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他拉过韩东旼的手，与对方十指相扣：“他说，我们很般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完.
epex佑敏/ 回到夏天 已完结
也许这篇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
但想送给每一个玫瑰少年
00.
贤佑给敏宇的备注是：天使阿敏
敏宇陪他熬过了整个苦涩的学生时代，是他的青春，也是救赎。
他最喜欢的季节是夏天，最爱的花是粉色桔梗。
01.
敏宇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的形状；
难过的时候视线会向下，然后轻撅起双唇；
嫌金贤佑吵的时候，会先注视他的双眼，然后轻轻晃动肩膀；
喜欢挽着他的胳膊，喜欢靠着他的肩膀，喜欢去天台看星星，也喜欢肥皂泡……敏宇曾说过浪漫的事物会让时间变慢，而浪漫的每个瞬间都是与金贤佑一起完成的。
不久前地铁口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犯人专挑孤僻的人下手。
令人惊讶的是犯人竟...
也许这篇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
但想送给每一个玫瑰少年
00.
贤佑给敏宇的备注是：天使阿敏
敏宇陪他熬过了整个苦涩的学生时代，是他的青春，也是救赎。
他最喜欢的季节是夏天，最爱的花是粉色桔梗。
01.
敏宇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的形状；
难过的时候视线会向下，然后轻撅起双唇；
嫌金贤佑吵的时候，会先注视他的双眼，然后轻轻晃动肩膀；
喜欢挽着他的胳膊，喜欢靠着他的肩膀，喜欢去天台看星星，也喜欢肥皂泡……敏宇曾说过浪漫的事物会让时间变慢，而浪漫的每个瞬间都是与金贤佑一起完成的。
不久前地铁口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犯人专挑孤僻的人下手。
令人惊讶的是犯人竟是一个高二的学生，他把化学药品装进饮料，以问路的方式和目标者搭话，然后又以有毒的饮料答谢。
这种毒不会让你马上吐血身亡，它一点一点的侵蚀孤僻者的五脏六腑，将孤独和绝望相连，共有四个阶段，无论怎么挣扎最后伴随着疼痛离开。
晕眩，烦躁，肿胀，撕裂……
每个阶段考验着孤僻者们的耐力，像是犯人进行着的一场盛大实验。一般人感觉到身体不对劲一定会先向学校请假，或者找周围的人帮助，
如果很快的到达医院，倒也不会搭上性命。
而不幸成为目标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忍到了第四个阶段，孤独的死在人群中……
贤佑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敏宇会成为目标。
02.
贤佑特别喜欢可爱的小猫挂件，亮闪闪的贴纸，粉色的纸花……常被同学们当成异类。
因为喜欢这些可爱的东西而让自己的存在成为了一种罪，贤佑从那时就觉得人际关系是没有必要的。
他常被恶作剧，但他找不到凶手。186的身高，很难让人正面和他杠上，他知道自己得可怕点才不会成为校园暴力的被害者，所以会在脸上贴一个小小的创口贴，也将头发染成了黑黄两色，在校服胸口画上一朵粉色桔梗花，成为了自己独特的标志。
可课桌上偶尔还是会有写着“娘娘腔”“想变成女人”“同性恋”这种不尊重他的涂鸦，他的校园生活被恶意包裹。
他找不到凶手，教室里没有摄像头。
当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在晕眩，烦躁，肿胀，撕裂的状态下度过校园生活时，敏宇如一道光靠近了他。
转校生，曺敏宇，爱交朋友，喜欢夏天。
可这个夏天敏宇不会再出现。
04.
一开始贤佑并不待见敏宇。因为他能和任何人迅速混熟，也能轻易的进行肢体接触。转校生会给整个班级带来新鲜感，会成为整个班级的中心。
如果开朗的话。
刚转来的第一天，贤佑从他身边路过，听到了敏宇问身边的人说：
“金贤佑脸上为什么总是有伤？”
“哎呀，他就是个怪人。”
“不用管他。”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他的笔盒和饭盒包都是粉色的。身为男人不觉得奇怪吗？”
“我觉得他不太正常……”
那些人说着他早已听腻的话，拖着自己总是觉得很沉的身体向前走着，再怎么痛苦一天都会结束，走向校门口的那个过程，让他从痛苦中慢慢解脱。
校园就是荒漠，偶尔会有成群是野兽，在荒漠中贤佑就是一匹孤狼。
——不要注意到我。
他总是试着屏蔽掉那些声音，而谁轻轻碰了他的肩膀，当他回过头时，是敏宇冲他笑着。
“太好了，我也喜欢粉色。”
他高扬的声音，恨不得让谁都听到，贤佑视线缓慢朝下才看清曺敏宇的脸，他开心的笑着，就像荒漠上方自由飞翔的麻雀。
贤佑将敏宇的手从自己的肩膀处挪开，冷漠说了一句：
“少假惺惺了。”
05.
知道敏宇的死讯是他重返校园的那一天，敏宇的座位上放了很多花束，和一张黑白形象照，那张照片上敏宇还是笑着的，那张照片是贤佑带他去拍的……
此刻是不用问就知道的状况，同学看到他踉踉跄跄走到敏宇桌前的样子，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他甚至没有去猜测这是否是他人故意营造的恶作剧，便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哭了起来，眼泪没有很快流下来，他想放声大喊，但也没有声音。
大家离他远去，在教室里成为一个圈让他和敏宇成为了中心。
没有敏宇的话，夏天，蝉鸣，人，教室都就会变得讨厌起来。
04.
“你为什么贴着创口贴？”
“为什么留长发？”
“你把头发染成这个样子，是干什么啊？”
“贤佑，你到底有没有在思考你的人生？”
这样的抱怨，他每天都要听父母讲上十几遍。说了也不会理解，他不过是想把喜欢着粉色的，可爱的，漂亮物品的自己包裹起来。
他也喜欢化妆品，喜欢妈妈的红色唇膏，他会趁妈妈上夜班时偷偷使用，他知道自己不对劲，但这就是他，不被他人接受的他。
那晚贤佑收到了转校生敏宇的好友申请，申请留言处写了：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为什么？
——觉得和你在一起会很浪漫，浪漫会让时间变慢。
——你为什么有我的联系方式？
——不告诉你。
05.
贤佑同意了敏宇的好友申请，但没有聊天，也不在学校里和他讲话。
敏宇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只要需要帮助敏宇便会伸出援手，带着他那弯弯的笑眼。贤佑承认他很可爱，可爱到让他忽视烦人的蝉鸣，忽视体内的撕裂。
有天晚上贤佑主动发送了信息：
——为什么觉得和我在一起会很浪漫？你明明都不了解我。
——因为你很美。
——我不吃这一套。
——真的，金贤佑，我看到你的校服上胸口处画着粉色桔梗花，我觉得你一定喜欢花是吧（可爱的表情）花和你很相配。
贤佑没有再回复。
但天使不会累，又发了好几遍
——我也喜欢花，喜欢粉色。你也喜欢。
什么啊，为什么要装作很了解我的样子……
06.
这世界的偏见太多了，认为男孩子就该短发，女孩子无法担当体育课代表，孤僻的人不配拥有朋友，转校生就该一直成为中心。
可热情会消散，大家对转校生的关心，敏宇对大家的伪装，越接近暑期，天气便越来越热，燥热会让我们提不起精神，会让我们失去热情，失去伪装。
幸运的是，让我们喜欢的事物是如夏日里的汽水，能够成为燥热的解药。
期末考结束后，贤佑的父母去了釜山旅游。他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他拿出收集好的玩偶，放满整个沙发，在客厅随意洒着花瓣，藏在行李箱里的水晶贝壳和泡泡机，永远不会枯萎的布艺玫瑰……
他在那个夜晚将它们释放，久违的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敏宇像往常那样照常给他发信息。
——你暑假打算做什么？
——我讨厌热，我会在家里。
——那我能去你家玩吗？我的朋友。
——我从未承认你是我的朋友。
——如果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就不会回我的信息^^
——败了，那你来吧。
07.
如果那天没有邀请敏宇来会比较好吗？
让敏宇变得孤独的人是我吗？
如果我隐藏自己会更好吗？
贤佑去了敏宇的家拜访了他的父母，敏宇的母亲看到贤佑便将一捧花束砸向了贤佑，那是昨天刚寄给敏宇的花束。
“都怪你让他变得奇怪，才会被变态盯上！”对方哭的歇斯底里，贤佑的泪也没有停。
在贤佑因抑郁症而休学的那段日子里，敏宇是有多孤单呢？
他没有遵守诺言。
他没有好好交朋友。
没有遗忘贤佑去生活。
“你竟然都选择休学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因为我发现我好像不能没有敏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悔意是体内快速生长的爬山虎，它抵达喉咙处夺走他很多想说的话。
08.
他没有刻意去整理客厅，因为他知道敏宇想要靠近的是他真实的世界。刚想要给敏宇发送家庭住址，就有人敲了门，打开门便是那张可爱的脸，他买了一大堆零食。
“贤佑啊！你终于让我进来了。”
敏宇刚想进门，就被贤佑拉住了手臂，一大包零食掉出了一些糖果，滚落到了地上。
“你看了我的资料吗？怎么知道我住哪？”
“我无所不知。”敏宇露出调皮的表情。
父母旅游了七天，敏宇住了七天。
浪漫的事物会让时间变慢，所以那个暑假，他珍惜着每分每秒。
他们给对方化妆，也玩弄对方的头发，敏宇还会开玩笑地将贤佑的头发梳成两个朝天辫，然后笑着拍下可以成为黑历史的照片，他们也一起自拍，手撑着下巴，展示自己的美丽容颜。
贤佑用了母亲那只珍贵的口号，在敏宇的脸上写了笨蛋，看着敏宇反抗不成气急败坏的样子，贤佑久违的笑了起来。
他们每天都在那胡玩，到了晚上就在娃娃堆里睡觉，敏宇抱住他的胳膊说。
“我活着可能就是为了和谁经历一场浪漫。为了这场浪漫，死了都值得的感觉。”
“为了浪漫而死不值得。”贤佑有些困了，微闭双眼，任由敏宇抱着，轻声说道。
“那感谢在我死之前，能够有幸进入你浪漫的世界。”
贤佑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随便抓了地下的玫瑰花瓣，他记不清他们是什么时候将阳台上的玫瑰花全部杀死成为他们浪漫的牺牲品。
他将那一把玫瑰花瓣洒到敏宇的脸上，敏宇紧闭了双眼。花瓣有序地掉落在他的头发上，脸上和脖颈处。
贤佑又一把抓起了他的衣领说道：
“我的世界并不浪漫，如果浪漫的话我就不会把它藏起来。”
“贤佑啊，不要把它藏起来……在看到你胸口的桔梗花之前，我从来没办法拥有自己的世界。也不想去往谁的世界，因为无论去哪里我都会被边缘化。”
他的双眼眨着眨着带来困意，软绵绵的声音，容易让人忽视他的痛苦。
08.
贤佑不懂得边缘化的意思。
但是，敏宇喜欢他的世界，这是事实。
虽然那个夜晚有些闹的不愉快，但自那个暑假开始，他们总会一起度过放学路，看到路边不知名的野花就会把它拍下来，两人一起研究花的名字，花的出生地。
敏宇厌倦了和他人无意义的聊天，班里也来了一位首尔来的转校生，大家的注意力又到了那个人的身上。敏宇不再成为中心，他一放学就往贤佑的身后跑。
“呀！金贤佑！”他可爱的笑眼弯弯，每天都是如此。
“呀！金贤佑。”
“金贤佑！”
“贤佑啊！”
只要一个回头，敏宇便会在他的身后，成为专属于他的天使敏宇。
放学路旁的山茶花开了，还掉下来了一朵，敏宇捡起那朵山茶花轻轻拍了覆盖着灰尘和水珠。
“呀！金贤佑。”
他从背后喊住贤佑，靠近后将这朵山茶花架在他的耳朵上，微风徐徐吹着他的发丝，他低头望着笑嘻嘻的敏宇。
“太美了！”然后他自顾自得拍起了手。
贤佑将山茶花拿了下来，然后又将它放在敏宇的耳旁。
“明明和你更配。”
“我有进入你的世界吗？”敏宇的睫毛微微颤动，他期盼听到那个答案。
“我说过我的世界不浪漫。”
“嗯。”
“我有抑郁症，所以我不希望你进来，我害怕你进来后发现这里的都是泥潭。”
“我不在乎啊。”
“我在乎啊。”
“贤佑，你为什么要在乎？”
“桌上的涂鸦，我从初中开始就承受着，我无法忽视这些恶意，让你靠近我，无非是让你和我一起承担这些恶意，我甚至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讨厌我！”
贤佑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掉下了泪，这些话说实话他从未想和谁说过。
他也不想隐藏自己的世界，但隐藏是唯一保护自己的方法。
山茶花和敏宇很相配，他湿漉漉的双瞳饱含感伤与不解。敏宇很可爱，能被这个世界所爱。
“总有一天，你会被他人理解。”
敏宇呢喃道。
微风徐徐赶走燥热，敏宇就是贤佑夏日里的冰镇汽水。他靠近敏宇，将其拥入怀中，右手还轻轻握着那朵山茶花，下巴抵在肩头，轻轻嗅到敏宇身上好闻的味道，他认为此刻是幸福，但也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样就够了。
不能去奢求太多。
有些事注定就很难，比如让人理解这事。
09.
警方没有找到敏宇的尸体，他和其他受害者不一样，没有在人群中死去。
他一定还活在某个地方，一定会笑着跑过来说一句：
“呀！贤佑呀！”
贤佑啊……
我多想再次听到你这么喊我
贤佑这么想着，尽管敏宇的母亲不情愿，他还是去了敏宇的房间。敏宇说过他有记日记上习惯，会放在被花瓣包围的车载冰箱里，在他房间的某一处放着。
他看到了那粉色的车载冰箱，不大的日记本放在玫瑰花瓣中，敏宇说过如果有天死了，他想以这样的方式安葬。
呼吸急促，心跳加快，除了浪漫，原来痛苦也能让时间变慢，他用颤抖的双手将小小的日记本拿了出来。
10.
情人节那天，贤佑和敏宇去了烟花大会。
贤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天相约。
“你怎么今天想着看烟花？”
“就是想看烟花而已。” 敏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把视线看向别处。
“这个门票很难买。”
“我第一天就抢到了。”
“这么厉害……你真的很神奇。”
“神奇什么啊？”
“这么快进入我的世界。”
“有些人的相遇是注定的，我们这辈子注定就是朋友。不，下辈子也是。”
“朋友？”
“对，朋友。”
贤佑觉得心里有点不太好受，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情人节，充满了甜蜜的日子，看烟花也是一场浪漫的活动。浪漫会上瘾，敏宇也会让人上瘾。
这里很少有烟花大会，也很少有集市，但与敏宇的那个夏日，这些都奇迹般的出现了。
11.
日记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贤佑不爱看小说，要去看完这里的每一个字属实有些困难，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皱起眉头看了起来。
这里写了很多琐事。一起看烟花，一起去海边，一起度过暑假，捡起山茶花，擦掉贤佑桌上的涂鸦……
这都是他们的回忆，现在看起来真是让他怀念与不舍，他的泪一滴滴落在冰凉的日记本上，开始抽泣起来。
他孤独的青春里，能够有个如此懂他的人。就像是一场梦。
从被他人排挤那天开始，从他惊慌失措站在布满脏话涂鸦的课桌前开始，他就认为自己不被这个世界接纳。
敏宇出现了，他拥抱贤佑，告诉贤佑他是最棒的，鼓励他做自己，是突然降落在自己身边的天使。那时在山茶树前的拥抱，他在心动的同时又带着苦涩，仿佛这份感觉总有一天会消失。所有快乐都是限定的……
我不能没有敏宇。
为什么偏偏是敏宇？为什么偏偏要带走他？为什么要和我成为朋友？为什么要接纳我？为什么世界那么不公平？为什么真的消失了呢……
贤佑泣不成声将脸埋在日记本上，他无法接受敏宇被一场不可理喻的连环杀人案带走，不敢相信从此以后生活里都没有敏宇……
12.
看烟花的那天，贤佑和敏宇一起在天台自拍，烟花大会结束，夏天就也要结束了。夏天的结束总有一种不舍。感觉很多快乐的事都会在夏天的结束而终结，某些情愫也是。
为了纪念，贤佑和敏宇拍了一张拍立得照片。
敏宇说他会把那张照片放进车载冰箱里的日记本里。
“这什么癖好？”
“我会换里面的花瓣，我们的生活就该被花瓣包围。”
“好浪费。”
“如果有天我消失了。”
那天敏宇怪怪的。
贤佑看着天空，没有回过头看他。
“请一定要读读我的日记。”
“日记？”
“在我房间里的车载冰箱里，它和桔梗花花瓣在一起。”
“哦，这样。”
“贤佑啊——”
敏宇还没把话说完，烟花大会就开始了。五颜六色的烟花不断绽放着，楼下有很多小孩子的欢呼声，贤佑和敏宇一同看着天空上的流光溢彩，时间变慢了。
“你刚刚说什么？”在喧哗声中，贤佑抓住敏宇的手臂将他往自己身边拉进，几乎是扯着嗓子问道的。
敏宇没有说话。用手捂住了贤佑的双眼，然后亲亲吻在他的脸上。
“下次夏天再见。”
贤佑因为这个吻瞪大了双眼。
下次……
可没有下次了，明年夏天不会再有敏宇。
13.
那张拍立得从日记本中掉了下来。
贤佑渐渐停止了哭泣，他想他应该振作起来寻找敏宇的尸体，然后让那个变态得到相应的惩罚，他不该在回忆里沉溺，他应该振作起来。
捡起拍立得，他发现了诡异的一幕。
贤佑意外发现，这张拍立得上并没有敏宇。
而是自己一个人。
他反复确认，瞪大双眼，在日记本翻了又翻，想找找那张他和敏宇的合照，可无论怎么找都只有这张拍立得。自己对着镜头笑，身后是灿烂的烟花。
一切都是对的，只是没有敏宇。
敏宇去了哪里？
他是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人吗？
但是不可能，所有的触碰，对话，拥抱都是那么的真实。甚至敏宇的妈妈还在楼下，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
——请一定要看看我的日记。
他突然想起了敏宇的话。
将日记本翻到了最后一页。
——金贤佑。
——这是我们第100次的相遇。
——我注定会在夏天结束的时候，死于那个意外。
——我们试过很多办法，都无法改变这个结局。
你一次又一次的被我改变，因为我很自私，我想看到结局是否有所不同，不断的改变你我。忘记了其实我们应该在这个夏季好好相爱。
你剪过头发，染过黑发，也去殴打过在你桌上乱涂乱画的人，我们一起被处分过，也一起成为过他人的笑柄。最搞笑的一次是我们一起不读书，整体研究如何种植一盆桔梗花。
我们互相记恨过，都是我故意的。
在第99次，我打算让你恨我，打算不与你有任何联系，可是我没办法，无论我的世界有没有你，我们相不相爱，我的结局都是如此。
这一次我不打算这样，我想用心的去爱你，让你勇敢的做自己，所以我们体验了很多的快乐，可这份快乐也让我痛苦，让我不舍，我在想要不要在碰到那个人的时候努力向前跑，也许他会追我，但我一定会大喊救命，看看有没有人会救我，然后安全回到你的身边，哈哈，这很有难度。
每个人的结局可能一出生就被定好了，贤佑啊，我注定会死在那场事故中，哪怕我拒绝那饮料，也会被其伤害，我试过好几次了。
明日，我就会遇到那个人，我想他一定是因为有什么不能让人理解的痛苦才留在了轮回中……
我无法走出轮回，但你可以，你可以继续在没有我的世界里生活，你只要把这本日记撕掉，就可以继续在这个世界生活，在下次轮回，我不想看到你了，爱过你这一次就够了。
请把它撕了
去拥有新的人生
去过没有我的夏季。
-
end
不可控
all俊 主灿俊
“我喜欢你这件事，不可控。”
看文愉快
黄仁俊认识李楷灿的时候，他正在追李马克。
确切地说，当时他们两个都在追李马克。
李马克在警局工作，因为追他的人很多，所以被同事称为“警花”。而黄仁俊是标准宅男，每天活在动漫和泡面的世界，钟辰乐说他是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却毫无显摆的机会，简直是暴殄天物。
对此话语，黄仁俊不置可否，也不想深谙其中意义。
可一听说上大学时曾暗恋的学长被从加拿大调回本地工作，黄仁俊宅男的本性开始动摇。尤其是见了李马克一面后，他沉寂多年的少男心死灰复燃，以为自己的爱情回来了，隔三差五迈着两条小细腿风雨无阻地往警局跑...
all俊 主灿俊
“我喜欢你这件事，不可控。”
看文愉快
黄仁俊认识李楷灿的时候，他正在追李马克。
确切地说，当时他们两个都在追李马克。
李马克在警局工作，因为追他的人很多，所以被同事称为“警花”。而黄仁俊是标准宅男，每天活在动漫和泡面的世界，钟辰乐说他是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却毫无显摆的机会，简直是暴殄天物。
对此话语，黄仁俊不置可否，也不想深谙其中意义。
可一听说上大学时曾暗恋的学长被从加拿大调回本地工作，黄仁俊宅男的本性开始动摇。尤其是见了李马克一面后，他沉寂多年的少男心死灰复燃，以为自己的爱情回来了，隔三差五迈着两条小细腿风雨无阻地往警局跑。
李马克穿警服巨好看——这是钟辰乐听了耳朵会起茧的话。
只不过作为画网漫的，黄仁俊把许多套路往李马克身上招呼了都不见效果。虽说和喜欢的马克哥一天天熟悉起来，但黄仁俊总有种对方只把自己当弟弟看的感觉。
这令他懊恼不已。
当然，天天往警局跑的小漂亮也收获了一对竹马的青睐，这话暂且按下不提。
李楷灿喜欢人一般不需要理由，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
他是一家酒吧的老板，还兼职驻唱——省了不少请人的费用。因为酒吧时常有人滋事，一来二去的李楷灿也就认识了李马克。在鱼龙混杂的地方待久了追起人来也虎虎生风，李楷灿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见到李马克搂着脖子就亲，结局往往都是被训练有素的李警官三两下制得服服帖帖。渐渐地，李马克也被迫形成了条件反射，实在看不顺眼了直接用拳头说话。
按理说，黄仁俊和李楷灿的前半生几乎毫无交集，都是因为喜欢上了同一个人，命运才把两人的线牵扯到一起。
又一次伤痕累累之后，李楷灿撞上了前来送饭的黄仁俊。对方迈进门槛的脚步迟缓了些，有些疑惑有点警惕地看他，好像见到生人的家猫。头发软软的，两颗葡萄珠儿似的眼睛圆且亮，骨架纤瘦的不行，脸颊和嘴唇却是肉嘟嘟的，屁股也又圆又翘。仪表打理的很乖巧，衣服的风格简约大方——一看就是追人追久了，已经完全懂得了对方的口味。
果不其然，李楷灿听见李马克用可以称得上温柔的语气说:
“仁俊过来坐吧。”
听闻此言，黄仁俊的目光立马从李楷灿身上移走，向马葵一般屁颠屁颠地过去了。李楷灿不爽之余更多的是好奇——原来一个人见自己喜欢的人时可以雀跃地像小鸟一样，还会在说话时脚跟兴奋地一掂一掂，连着后脑勺蓬松的头发也随之颤动。
就很有趣。
那两人已经坐下吃饭了。黄仁俊一来，屋里似乎明媚了几个度，周围的同事都探头探脑地往这看，目光里掺杂了羡慕。发觉自己被无视的李楷灿盯了黄仁俊一会儿，突然重新转身走到两人身边，勾了勾嘴角，在毫无防备的加拿大人脸上“啵”了一口，然后挑眉看黄仁俊的反应。
软乎乎的纯洁少年果然瞬间瞳孔地震，筷子咬在嘴里随着牙齿打颤，涨红小脸“马克哥他他他”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眶里居然开始蓄泪。
突如其来的眼泪令李楷灿也震惊了，因此一不留神被李马克揍了个准。
他满脑子乱糟糟——卧槽，这、这么好逗的吗？！
可爱到要命啊。
黄仁俊得知了自己将有情敌后，难过了许久。
罗警官安慰他:
“仁俊呐，要不你考虑考虑我吧。”
黄仁俊给了他一个白眼，正好对上翻窗进来的李楷灿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
李帝努在一边喝着茶:“如果你是来找李队的，请原路返回。”
李楷灿摘掉身上的草叶，笑嘻嘻地抬头，指着黄仁俊道:
“不啊，我来找他。”
李帝努喷了茶，接过罗渽民扔来的手帕擦了擦嘴:
“那就更不能让你进了——woc，罗渽民你是不是拿它擦过我今早撒桌子上的花露水？！你死定了！！！”
黄仁俊回头看了看屋里打架的两位竹马，一面感叹幸好他没卷入其中，一面感慨自己有生之年居然和情敌一起翻了窗。
黄仁俊扯扯李楷灿满是灰尘的衣角:“喂，叫我出来干嘛。”
李楷灿被他的小动作可爱到不行，神神秘秘地道:“把手伸出来。”
黄仁俊犹豫了一下，乖乖照做。
李楷灿塞给他一张小纸条，顺便握紧黄仁俊的小手:“资源共享。李马克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什么时候是开心了却憋着，什么时候是生气了却不好发作——你是不是很想知道？”
黄仁俊一听，急得现在就要打开纸条:“想！”
李楷灿制止了他的动作，故作委屈道:“别急啊，你以为我愿意给情敌分享资料？我有条件的。”
黄仁俊一想也是:“那什么条件？”
李楷灿:“我最近在酒吧驻唱，生意不好没什么经济来源，交不起房租，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我会做饭的。”
黄仁俊仔细思考了一下，怜悯心占了上风:“你真的没地方住啊。”
小狐狸眨巴眼睛的样子真的让人很难不喜欢，李楷灿抿着嘴憋笑:“嗯，对，我可以做饭的哦。”
会做饭不错。而且如果能掌握李楷灿动向的话，也好避免他偷跑去找马克哥。想到这儿，黄仁俊痛快地点了头:“那好，我答应你！现在能开纸条了吗？”
李楷灿转了身:“你随意，我有事先走一步。”
他离去的背影莫名有些欠揍，衣角上还沾了一片枯叶，黄仁俊没来由地浮起一点不好的预感。
他满怀期待打开纸条，发现果然被骗了，上面只有两行字:
“攻略都在脑子里，等我们住一起了后再告诉你。”
黄仁俊:握日。
第二行的字体很漂亮，让黄仁俊联想到李楷灿握住自己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李楷灿，联系方式xxxxxxxxxxx，合住愉快。”
这怕不是遇到了敲诈。
但好像……也不亏。
李楷灿和黄仁俊住在了一起。
黄仁俊觉得……黄仁俊觉得不错子。
为什么呢？
李楷灿的工作在半夜，黄仁俊就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能肆无忌惮地熬夜赶稿，第二天一早起来李楷灿已经准备好了香喷喷的早餐。熟悉了一段时间后两人会坐在一起看看电影，谈话的内容也从李马克慢慢向别的话题发展。黄仁俊甚至觉得，如果他们两个没有喜欢同一个人的话，大概会是很好很好的那种朋友，李楷灿的性格太对自己的口味了。
这性格对口可不是说李楷灿温柔体贴好相处，实际是李楷灿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喜欢逗黄仁俊，偏偏黄仁俊每次都被戳到痛处，一逗就炸毛，到最后李楷灿做的晚饭也气呼呼地不肯吃。
这时候李楷灿就很会哄他，而且认错道歉的很及时，弄得黄仁俊想气气不起来，只能塞一口饭憋回去，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竹马发现，李楷灿没有以前来的那么勤了，基本上都是在黄仁俊来的时候他才来。李帝努问他，他只说自己工作忙，要赶着情敌抢人的时候来和和稀泥。
可罗渽民看在眼里，李楷灿的双眸里完全没有李马克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黄仁俊的一举一动。黄仁俊被烫到了，李楷灿第一时间抓他去冲凉水;黄仁俊噎到了，李楷灿也会第一时间给他拍背。
这一切都做的隐秘，不出格，恰到好处。
罗渽民懒洋洋地问李帝努:
“你说，黄仁俊有多傻啊。”
他们关系的改变是那个雨夜。
那天其实是李马克吃饭的时候说了一句“仁俊做的饭很好吃”，黄仁俊却在听到后住了筷。
因为这饭是李楷灿做的。
黄仁俊会做饭，但口味只是一般，之前的便当也都是他找到的一些宝藏小店。李马克从未问起，黄仁俊也没提过，直到今天他才仿若雷击。
要么说，李马克从来没注意过他每天带来的饭食，要么说，李马克只是把他和李楷灿当做好朋友之间一起吃饭而已。
李楷灿继续低头吃饭，目光却在黄仁俊桌下握紧的手指上流连。
当晚淅淅沥沥地下了小雨，犹如黄仁俊湿漉漉的心情，他带着哭腔问李楷灿:
“你说，我在马克哥心里到底算什么啊？”
李楷灿将人温言软语地哄了一会儿后去酒吧兼职，歌儿唱的没有感觉，一颗心难受得紧，还是翘了班回家。
一进门，他就看见黄仁俊并未睡着，抱着饭盒靠在厨房的角落哭泣。
李楷灿也说不出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小小的人儿蜷缩在角落里抽泣着，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很揪心的场景，在李楷灿看来却是天都要塌了。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人抱到怀里，颤着声音开玩笑:“喂，你不是东北大哥嘛，哭这么丢脸的事情，你也会啊？”
黄仁俊听后努力地憋了憋，还是没忍住“哇”了一声，把手里的饭盒往李楷灿身上怼，要把他推开:“我做的饭不好吃，马克哥喜欢你做的饭，你去呀，你去找他呀……”
李楷灿手忙脚乱接过饭盒，发现是沉甸甸的，打开来，是黄仁俊亲手做的饭菜，还有温度。
这是他给李马克做的。胸腔里不知为何被酸酸的东西充斥了，李楷灿无言地坐下来，拿起勺子开始吃饭。
黄仁俊打了个哭嗝，愣愣地看着他:“你干嘛啊……”
李楷灿抬头笑了笑，一双眼睛里有微不可察的哀伤:
“李马克不吃，我吃。”
仁俊，如果我真的给你带来了困扰，打扰了你追求你的所爱，那么，我会退到你身后，默默看着你。
李楷灿说找到了房子，暂时要搬出黄仁俊家。
黄仁俊一脸轻松地说那再好不过了，心里却有点酸涩。
李楷灿拎着箱子出门的时候黄仁俊还在赖床，连句再见都没说。门一关上黄仁俊就在被子里睁开了眼睛，脑海里是那晚李楷灿说的话。
总感觉他在说:“他不珍惜你，我会。”
黄仁俊懊恼地踹开被子下床洗漱，目光在进入洗手间后定格在了洗漱台的杯子上。
是李楷灿忘了带走的、扔在黄仁俊杯子里的牙刷。
黄仁俊捏住牙刷柄伫立了良久，发觉不对后惊愕地看向镜子里泪流满面的自己。
——这还是他第一次为了李马克以外的人流泪。
黄仁俊照样给李马克送饭，只是心境似乎不同了。同事们打趣他们两个时他不会脸红，在喜欢的学长面前也没有那么的小心翼翼。
竹马以为自己机会来了，却发现黄仁俊整天郁郁寡欢，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有一次还悄悄问起:“李楷灿最近来过吗？”
罗渽民蹙眉想了一会儿:“没有吧，最近酒吧事儿确实挺多的。”
黄仁俊歪头:“酒吧有事儿和李楷灿有什么关系？”
罗渽民:“你傻啦，酒吧是李楷灿开的啊！”
黄仁俊震惊了一会儿，越来越多的疑问涌上心头。
李楷灿开了酒吧……他开了酒吧怎么可能没钱？！怎么可能落魄到如此地步？！他为什么要接近自己，他到底是什么目的啊？
李帝努在一边幽幽叹息了一句:
“我俩都以为李楷灿要和我们一起竞争你呢，结果他半路退出了。”
黄仁俊惊讶地睁大眼睛，对上罗渽民的视线。
罗渽民:“楷灿喜欢你...你不知道？”
黄仁俊懵懵地摇摇头。
李帝努:“我淦，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李楷灿这么追人。”
李帝努说的没错，李楷灿的性格，如果喜欢谁就是一搞到底，必须到手，最后再踹也不迟。像黄仁俊这种温水煮蛤蟆的方式，实在罕见。
黄仁俊傻在原地，和端着保温杯出来的李马克匆忙道了一句:“我有事，先走了啊马克哥。”
李马克看着黄仁俊的背影，慢慢垂下眼睑。
黄仁俊跑到了酒吧。讲真，有点怂，长这么大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他躲过人群，来到前台问酒保:
“那个，能不能让我见见你们老板啊？”
酒保长的高高瘦瘦，脸蛋可爱嘴巴却不可爱，瞅了他一眼继续调酒:“每来十个人就有九个人说要找老板，敢问你是讨债啊还钱啊还是怀了老板的娃要抚养费？”
黄仁俊黑脸:“小哥，我是男的。”
酒保又瞅了他一眼:“啊……抱歉，还真没看出来呢。”
黄仁俊:“……叫你们老板出来见我！就说他爸爸来了！”
酒保:“之前还有两个说是太爷爷的呢，您回去吧，我们老板真不在。”
黄仁俊:“那就给我来最烈的酒！”
酒保:“不好意思，您支付不起。”
黄仁俊差点被气哭，骂骂咧咧地走了，边走边骂李楷灿不是人不是人。
李楷灿慢悠悠从后面冒出来，看过去的眼睛里带了不舍:“走了？”
朴志晟:“嗯。”
李楷灿叹了口气:“说了什么？”
朴志晟:“说您不是人呢。”
李楷灿:“你还呛他，没看都快哭了？”
朴志晟腹诽，您有病吧您，不是你自己说的黄仁俊来了请避让，务必将他打发走吗？
现在心疼起来了，活该单身。
朴志晟想想从钟辰乐那儿听到的消息:
“哥你知道吗？李马克交了男朋友，过几天就去国外了。”
李楷灿:“什么？！”
日子如风扇，一叶一叶在眼前过。
黄仁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偶尔他去警局也是和竹马聊聊天，但再没有给李马克送过饭。
因为李马克身边多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李马克说他要调到芝加哥了，这是他的上司兼男朋友。
男人叫徐英浩，性格亲和大方，身材杠杠的，连黄仁俊也感叹他是个好人。
没有太多的心酸，只有一种令他自己都奇怪的释然。
李马克:“仁俊...我走时你会来送我的吧？”
黄仁俊点头。
送机，一般是感人至深的离别场面。
但黄仁俊却有一种轻松感，要说唯一不同的心情，就是期待那个人会不会出现。
“马克哥要照顾好自己，Johnny哥要好好照顾马克哥。”
李马克没有说话，因为他看见那个人来了。
黄仁俊发觉李马克示意他回头，他转身，看见李楷灿穿过人群向他跑来。
——怎么又穿的那件绿大衣啊，丑死了。黄仁俊这样想着，双脚却直直地往那边走去，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干脆和李楷灿一样跑了起来。
行李箱前，李马克松开了与徐英浩交握的手。徐英浩摸摸李马克的后脑勺:
“就这么把仁俊放跑啦？”
李马克笑笑，笑得无奈又释然:
“我只是觉得，黄仁俊和李楷灿在一起，才会幸福的不得了。”
两人奔跑到要相撞之前，同时停住了。
……这该死的默契。黄仁俊定定地看了李楷灿一眼，突然有些心慌，便绕过李楷灿往前走。
李楷灿不明所以地去抓他，被黄仁俊一下甩开，顺便在他肩上狠狠擂了一拳:
“李东赫，你他妈的怎么才来啊？！烦死了！”
这一下可真重——但真值，得知有戏，李楷灿笑嘻嘻捉住黄仁俊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你的马克哥走了，你不伤心？”
李楷灿只是玩笑话，黄仁俊却认真地回答道:
“不，你走的时候我最伤心。”
李楷灿握住黄仁俊的手紧了紧，忍不住将人拉到怀里，咕哝了一句“对不起”后抱住黄仁俊，在人山人海的机场和他接吻。
来的时候李楷灿就非常慌张。李马克要走了，黄仁俊该有多伤心？可李马克走了，自己就能有更多的机会了。
他一边想着不可以这么开心，一边睡过了头，飙车到了机场好不容易找到路，就看见他的光芒朝他快步跑来，好像天使下凡。
——那一刻，在混乱又人声鼎沸的机场，李楷灿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爱。
在机场旁若无人地那啥，总归来说是一件常见却又crazy的事情。
黄仁俊脸皮薄，却没推开他。李楷灿闭紧眼，像是对待稀世珍宝。
就像之前，李楷灿每次下班回来，鞋都来不及换就去看睡觉不爱锁门的黄仁俊，然后悄悄把自己的嘴巴与他的相贴。
那时阳光正好，他的天使睡着，而他要去给他的天使做饭，等待对方穿着姆明睡衣走出房间，软绵绵地唤他:
“楷灿尼，我饿了。”
而李楷灿，自然是什么都愿意给的。
End
黄仁俊和李东赫在一起，会幸福的不！得！了！
【灿俊】柔软的疼痛
半现背，设定朝回国务工，he，8k+
黄仁俊睁着眼平躺在床上。大清早的，集体休假的宿舍却罕见地已经有成员起床甚至大概点了外卖，咚咚咚吵起来的敲门声听得人心烦，持续好久也无回应。黄仁俊挪了挪姿势，没有相助的打算。
总之会有其他人去的。他疲惫地想。总之没有自己，世界也会运转的。
果然过了一会儿，队友边问着“谁啊”边路过卧室去开门，那边两个人悉悉索索说了些话，听不清，但声音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也是突兀的。黄仁俊忽然觉得有些后悔；回国前忘了拿走静音耳塞，后来又懒得再买。
这段时间他既没有想拥有新东西的欲望，也不收拾旧东西。搬家的箱子被草率地一个个层层摞在房间里，一些打开了，一些还没有，上面落一...
半现背，设定朝回国务工，he，8k+
黄仁俊睁着眼平躺在床上。大清早的，集体休假的宿舍却罕见地已经有成员起床甚至大概点了外卖，咚咚咚吵起来的敲门声听得人心烦，持续好久也无回应。黄仁俊挪了挪姿势，没有相助的打算。
总之会有其他人去的。他疲惫地想。总之没有自己，世界也会运转的。
果然过了一会儿，队友边问着“谁啊”边路过卧室去开门，那边两个人悉悉索索说了些话，听不清，但声音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也是突兀的。黄仁俊忽然觉得有些后悔；回国前忘了拿走静音耳塞，后来又懒得再买。
这段时间他既没有想拥有新东西的欲望，也不收拾旧东西。搬家的箱子被草率地一个个层层摞在房间里，一些打开了，一些还没有，上面落一层薄薄的灰。所以这个房间也和他原来的完全不一样了，连最喜欢的暖黄色台灯也压在箱底，四周色调是暗暗的，没有太阳时，头顶一个冷色的节能灯是仅剩光源。
但其实平时黄仁俊也并不开灯，屋子里也就没有光。黑乎乎的环境里就已经整夜失眠，更别说有灯晃眼。毕竟自己和那个人不一样，那个人要见光才睡得着。
敲门声得寸进尺来到自己脑袋旁边响起，打散那个脑海里的名字。
“我不吃——”他扯着嗓子回应，并希望接下来整个世界只听到离开的脚步声。
门外的人似乎愣了愣，但又继续敲了几下。
于是黄仁俊只得从床上把自己用力拖起来，明明脚步沉重地趿拉着拖鞋，却又实在是一副风吹来就会随时散架的轻飘飘模样。他很久没睡好觉了，自从回国另入固定队以来。
烦躁地打开门，黄仁俊看着门外的人，不由得感叹这么久恶性失眠身体都没出问题今天终于攒圆了报应以致甚至困出了幻觉。
因为那个晚上开灯才睡得着的人挎了个他俩曾经争论过到底谁跟着谁买的提包站在门口，圣诞公公送礼一样左手拎起来一个大号儿的姆明玩偶，脸上的神情没有开心，也谈不上悲伤，只不过认真地抿着嘴唇，周身笼罩着室外刚带进来的寒气，风尘仆仆。
明明圣诞节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然后他平常地说，你有东西落我这儿了。
这不是幻觉还能是啥呢？黄仁俊抓抓后脑勺。打起精神来吧，不该在这儿的人，当然不会出现在眼前。更何况这个人是李楷灿，自己还不清楚吗，李楷灿哪里是这种人。
李楷灿是个很成熟的人。不是说他老，也不是说他长得着急——这得先解释清了，不然被他听进耳朵里，肯定又要一脸质问地凑过来找茬儿——意思是李楷灿虽然平常咋咋呼呼，好像活泼又情绪化，打心眼儿里却是个极其理智的人，好像堆了整桶喷香的爆米花，抓一把咬开来，以为会是满口腔放肆的甜蜜，舌尖搅动半天才发现只有克制的一点点咸。哦，虽然他也听不见。
总之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利己又护团，既耍着滑头避开那些费力不讨好的蠢事，但又能为了团队舞台在练习室全心全意鏖战黎明。
这样的人，不会在年末放弃紧密的练习，冒着被公司严厉处罚和被路人发现的风险，抱着一个连耳朵上标签都还没有摘的崭新的玩偶硬要说是别人的旧物，然后远渡重洋而来，撒一次蹩脚的谎，只为了见别人一面，再和斩断的线死命缠连。
黄仁俊认定这是幻觉。但他握着门把的手却并不准备关上立在他和这个幻觉之间的门。
因为他实在是很久没有见到李楷灿了。
虽然在不多的睡眠里他总是梦到原来的日子，一场七个人的表演，但是每回头望向身边那个搭着他肩的人时，他又总是突然就醒了；就像刚刚在床上那样。然后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虚无地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
所以现在黄仁俊贪心地想，赶紧多看两眼，幻觉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必须要离开了。虽然离开彼此，世界也会运转。
刚刚开门的队友揉着头发走过来：“仁俊别光杵着啊，楷灿来找你了，你俩约好的？”
……
黄仁俊一把将人拽进房间，锁上了门。
“你居然是真的？”
“不是啊，说真的，我是假的。”他挑挑眉毛。
真是有被这种莫名熟悉的对话无语到：“……你在这儿干嘛？”
“你看不出我人真假知道你近视就算了吧，原来好久不见搞得耳朵也坏了？刚刚都说过了啊，你有东西落我这儿。”
“李楷灿，不好好回答是吧？你出来报备了吗？你怎么能这个时候来这儿啊！”黄仁俊皱起眉头，用着一种训斥口吻的同时，恍惚间觉得自己找回了在韩国时和这个人熟悉的斗嘴日常，然后愣了愣。
“那我什么时候来？”李楷灿趁着这个空当举着姆明就塞到他怀里。
“什么？”他没心情，赶紧把挡住李楷灿身影的玩偶撇在床上。
“我问你，”然后他听见对面的人一字一句，“那我什么时候来？”
黄仁俊看着李楷灿，一时语塞。他记起来李楷灿真的有让自己说不出话的能力。只不过这一次，李楷灿脸上没有半点平常的戏谑调笑，反而是又灰又暗，就像这个房间，就像大晴天里一朵随时要落下倾盆大雨的乌云。
他生气了，却又似乎要哭了。黄仁俊想。
如果他哭了，那自己也会哭的。
就好像那年七个人第一次拿到一位，在舞台上那样。
但那个时候，黄仁俊还能毫无负担地握住李楷灿的肩膀，一边晃动着一边安慰“别哭了啊！”然后自己却也忍不住直掉眼泪，泣不成声；当然也会毫无预警的破音，从而深刻理解什么叫疼痛是两秒，丢脸是永恒。
头顶上有成千上万的金色的闪片呼啦啦地、盛大地掉下来，十七岁的黄仁俊紧紧握着早春时节梦想绽放的话筒，满是泪痕的脸上，笑弯眼看向人群中另一个十七岁的同样哭得稀里哗啦的李楷灿。
然后他想，我们就站在闪光的起点了吧；在这条路上，我们会并肩很久，所以这倒霉催的家伙一定也会追着我、因为那个破掉的音符嘲笑我很久很久吧；以后每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他都会贱嗖嗖地把脑袋凑过来，瞪着那双圆不溜秋的眼睛然后这样唱吧：
“对我来说你是唯一啊”。
重复万千。
直到我们真正地成为光。
现在看来，却并没能持续多么长的时间啊。
——现在如果两个人对着流泪，谁又敢轻易伸出手来，握住另一个人的肩膀呢？
“……你不该来。”
“是啊，我做错了。”他听到李楷灿的声音顿一顿，语气像破罐子破摔了，很惹人生气，却又因为那些字节间的颤抖只剩心碎，“但你说说看，我怎么办呢？
“你回中国后我是怎样过的，你不知道吗？你很了解我不是吗？那么说说看啊。”
黄仁俊沉重地低下头去，记得以前被玩笑以后就赌气说过自己以后绝对不再比他先哭。
“……你走之前也这样，不跟我见面，不好好告别，不看我的眼睛，不说话；你不说，那我来说。”李楷灿下定决心一样，长吐出一口气。
“你不回来了啊，我能过得好吗？
“全都怪你，我连饭都不吃了，要说为什么，就算是吃东西的时候，你的脸好像也总是在我眼睛前晦气地晃来晃去；就算是泡菜汤，也会想起，‘啊，这个是那家伙还在的时候吵过架的啊’，然后心情就一塌糊涂。当然睡觉也是一样，好不容易睡着了也做梦，总是梦到你很让人无语地在笑，究竟是有什么有趣的呢？我明明很难过啊，我郁闷地醒了，干脆就不睡了。
“给你发消息，你也不理我，电话不通，完全消失。黄仁俊，你太过分了。”
他就像以前拌嘴那样一点一滴事无巨细地数落着，任性地计较着。黄仁俊想。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如此怀念这样的情形。
那大概他也会像以前一样，闹腾完了又立马一脸正色吧。就像有一次吃着火锅涮着肉，连筷子都没舍得从锅里拎出来两个人就开始掰头；上一秒还在脸红脖子粗地争论月亮是圆还是弯，他嘚瑟又娇滴滴地说完“月亮再变也是个球体呀，这都不知道你怎么办啊我们叮咚尼”，马上却又换了脸色，快得仿佛之前斤斤计较的小学鸡查无此人，然后正经而深情地说：“就像世界总是变幻无常，但其实总有角落是真正永恒的；你要记得，不要害怕，要相信。”臊得对面黄仁俊一把打落他筷子里夹着烫熟的肥牛，煮熟的肉滑到锅底再也没能捞得上来。
都说李楷灿这样爱开玩笑的人认真许诺最是难得，所以语气变换的时刻也常是他最让人心动的时刻。
在这个时刻，李楷灿以一种示弱但不甜腻的低沉的声音，放慢了语速：
“我真的快疯了。真的。
“黄仁俊，我再不见你，我就要疯了。”
黄仁俊又想，可是自己却不会像以前一样，再笑着接过话头，然后亲密地作势要捏着筷子和他扭打在一起，比起问出“什么是永恒的呢”这种深刻的话题，嘴里只是不停地说着，“啊，李楷灿真的是，这么肉麻想被揍吗，肉就别吃了反正堵不住你这张臭嘴”之类的。
现在的黄仁俊，只是无奈地抬头看着李楷灿，不舍得移开视线却也倔强地不打算伸出手去迎合他抛过来的那端线。
“你不该来的。”然后只是重复。
李楷灿来这儿的路上原本计划好了。他将会逮住黄仁俊大吵一架，然后握手言和，一如往常；因为他们两个之间所有曾短暂出现过的隔阂，都会被黄仁俊绝不耽搁的火冒三丈、自己当机立断的下跪求饶或者打架败北后耻辱但至少保命的下跪求饶瞬间冲散，一套流程熟练得甚至已经像是程序化的处理模式，只有触发原因不同，结果都是安然无恙。李楷灿乐于享受其中的默契，看着尴尬的苗头被吞没在黄仁俊撸起袖子对他真性情却假用力的打闹里，他总是很开心。虽然这代表着，或许黄仁俊并不想要那些微妙的瞬间发展成进一步的恋人关系。
——虽然他真的知道，这次没能激发处理程序，作为后续步骤的吵架也根本无从谈起；毕竟黄仁俊从头到尾，完全不想要发什么脾气，也并不准备和他解释、沟通任何。拎着大包小包走的那天，这个人给所有成员都写了长长的信，有提醒多喝烫水的，有让注意身体别熬大夜的，然后说要顶峰相遇的——除了李楷灿。
不是没写，只是很短。李楷灿打开那封信的时候，突然就想起自己的18岁生日，黄仁俊也给他写了这样一封。
其实不算是什么信了，一张贺卡而已，写着大大的“生祝”，署名是“全世界最好看最帅最有义气而且照亮世界的仁俊”。自己看到的时候真是无语又忍不住笑到几乎气绝。黄仁俊少年还不爱浮肿的脸上挂着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睛，而李楷灿真的很喜欢那封信。
但李楷灿也真的很讨厌手里这封信。即使它们是一样的那么简短。
“让我离开你的生活吧”，黄仁俊在上面认认真真地说着，然后没有署名。
甚至没有拼写错误可以让自己挑剔，完美又清晰。
简直无聊透顶。李楷灿攥了攥页角。
黄仁俊非常果决地剪断了线。他站在行李箱旁边，望向人群另一边的李楷灿。
那张脸上不再挂着眼泪，却已经给两个人画下句点。
原来他真的不想要我啊。李楷灿想。那我还攥着这一端不放，有意义吗？
毕竟自己不是什么痴情笨蛋，如果坏关系是恶疾，那必定是清除干净才能杜绝疼痛感卷土重来。向来是这样的道理。
他转身让那个挥手上车的身影从自己的眼角离开，两手插兜，微微屈起后背走回来时的门。
——是这样的道理，但自己终究俗人而已，不通医术，难断毛病；还是舍不得放手，至多逃避。这长长的一段时间，李楷灿只是选择忘记自己拥有一条中断的线，然后勉强继续前行。
不过之前放假和队友喝了很多酒，大家开开心心吹牛的时候他攥着自己裤头的松紧带儿却想起来那根断线，突然捂着脸眼泪鼻涕长长地流，被问是怎么了，他仗着在宿舍就嗷嗷嚎起来“圣诞节到了我想要的人却不想要我”然后哭倒在旁边人肩膀上。
“人咋不要你啦？”
“他跑了。他不喜欢我。”
“他跑了就是不喜欢你了？可能人家害怕呢。”
“害怕啥啊？”
“害怕你啊，你多恐怖啊。”
李楷灿离开队友的肩膀拿那双又红又肿像马卡龙的眼睛瞪他。
对面人哄着又把他按回肩膀上，老成地和周围人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们楷灿也长大了居然背着哥哥们谈了恋爱，无奈拍了拍那颗栗色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想出安慰的措辞找补之前不符合哥哥身份的挖苦，却发现那边已经哭够了，正颤颤地吸着鼻涕从屁兜儿摸出手机打开，屏幕的亮度刺得那双马卡龙眨了眨。
“你这又是干嘛呢？”
“给我喜欢的人买圣诞礼物。”
队友听完赶紧伸手去抢手机，怕这傻孩子喝多了误事。
李楷灿张牙舞爪：“别管我！我就要给他买怎么了！我收不到圣诞礼物他不能收不到啊！我想要他，他不想要我他害怕我我就给他买别的！”
旁边人拗不过准备放手，却看见他又静止了。
“又咋了！”
“……我没他地址。”黄仁俊回国以后就没联系了。
“那正好，别买了。”
“不行！”他严词拒绝，“我买了寄回来，然后给他送过去，他害怕我的话我就把东西放他门口，偷偷看他……”
“可是你不知道他住哪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少说两句会死啊！！”
几天以后那个大箱子蹲在宿舍门口，打开来路过的队友端着水杯问他啥时候买了个大河马还是白的，弄脏了多不好洗啊。李楷灿皱了皱眉头疑惑地翻开手机找购物记录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收到这种东西。
“噢，是那天吧。”
“啊？”
“你喝多了哭着给害怕你然后踹了你的那个人买的。”队友歪嘴嘬水，“你说人都不要你了你干嘛还腆着脸给人送礼？以前没发现我们楷灿原来是善良的孩子啊。”
“害怕？”
“对啊，你不说人跑了嘛，不害怕为啥跑呢？”
对啊。李楷灿想。如果说黄仁俊是喜欢他的，那可能就是因为怕异地就先撒手了。这解释可比黄仁俊不喜欢李楷灿的版本靠谱多了，毕竟自己人见人爱。
“嗯？你穿外套干嘛？”
“白的容易脏，赶紧送出去。”李楷灿拎着包和姆明就往门外跑。
哪怕黄仁俊喜欢李楷灿的几率是千万分之一，那他也要抓住它，然后跟那个人吵一架。
每一次，有矛盾都是黄仁俊表现得愤怒，说着要吵架实则是给两个人台阶下。
这一次，如果黄仁俊不发脾气，那他就惹到他发脾气为止。
如果黄仁俊的态度是不温不火，那自己就会疯狂燃烧，直到温度接触到空气中另一端线的燃点，然后把两个人都推向滚烫的火焰。
“等等。”他跑一半又停了下来。
“嗯？”
“哥，中国分队的宿舍地址是啥啊？”
“你说我不该来这。那说说看啊，我怎么办呢？”
“噢，我想起来了，你已经说过了，就在离开之前。”
“你跟我说，‘让我离开你的生活吧’。我拿着那页薄薄的纸翻来覆去地看，真希望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或者你韩语不好啊，你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但我明白，错得再离谱也不会完全背道而驰。”
“你决定抽离，我却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我哪里有资格呢？我们两个只是工作伙伴，一对语言不通的异国朋友。”
“曾经的朋友。现在不是了。”
“既然我们连朋友都不是，我又怎么会有资格呢？”
“好啊，这样也好，反正我也不想和你当什么朋友，你知道的吧？你会不知道吗？”
“你知道啊，因为我喜欢……”
“李楷灿！”黄仁俊终于反抗，“你够了。”
李楷灿抿了抿嘴，目光有些闪烁。不是的，还不够，还差一点点。他朝黄仁俊走出了进房间以来的第一步，皮鞋踩上地板扣出声。
“你也喜欢我，不是吗？所以你要暧昧，要推拉。我们早就已经超过朋友了，你还要装作毫不知情吗？”
黄仁俊往后退，却被一把扼住手腕，反向用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能感受呼吸，他被死死锢在不属于自己的双臂之间。
抓住了。李楷灿从那双慌乱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个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那你真单纯啊。很符合人设。”他压下欣喜，继续演戏，甚至笑了笑，从鼻间发出不屑的哼声，“要当电视剧涉世未深的白莲女主角吗？”
他知道黄仁俊讨厌什么，眼光上上下下、游刃有余地扫视着面前人青一阵红一阵的脸，摩擦唇齿，特意加重了“女主角”的读音。
“渴望亲密关系的时候，你找上我了；后来装作很无视的样子，每次亲吻拥抱实际上却乐在其中啊，否认的话，我们两个还需要用友谊这种烂大街的说辞粉饰太平么？除了浪费口舌功夫，不过贪图来去自如的好处罢了，就像现在，你在我这里享受够了被人喜欢、得人在乎的温暖，遇上冰川期就甩开我落荒而逃，难道把自己当成了什么灰姑娘？可爱的灰姑娘，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有没有想过我也会冻死呢？”
“放开。”黄仁俊几乎是咬牙切齿。
李楷灿将手臂下移到他的腰间，狠狠捏上一把，脸上的笑容是黄仁俊以前并没见过的：“至少也让我尝尝味儿再死——”
他感到那只手伸进了自己宽松的睡衣下摆，冰凉的触感在后腰掀起一大片战栗，但恍惚中，刚才听进耳朵的却仿佛变成了这样哽咽的话语：
“拜托，不要不理我；怎样都可以，抓住我。”
然后终于，空中的火花伸手点燃了另一端线头。
为什么要写那样矫情的信？
因为他们两个从来不是恋人。
黄仁俊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李楷灿。谁会喜欢这样的男孩儿呢？咋咋呼呼的成天没个端正模样，黑不溜秋的吧还满头卷毛儿，汗湿了发丝贴在脸上活像头小羊；有点小聪明就四处惹嫌，好似跳跳糖，齁甜还刺嘴。黄仁俊打小就不喜欢跳跳糖。
但是后来黄仁俊开始画画了。
李楷灿又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搜刮他的零食，咔嚓嚓把薯片渣掉了一桌还拿沾着调料粉的手指着还没完成的颜色嚷嚷“哇你画的这是鸡还是狗啊可别祸祸大自然自创新物种了走跟我踢球去”，然后又啪地把薯片袋儿甩开，一把捞住黄仁俊的胳膊就把人往外拽。
“我不去！我不喜欢运动！”
“你不去我就生气了哦！”
“啊……”
“快点快点！”
人怎么可能每天开心呢？连太阳晚上都得请月亮代班。
黄仁俊需要通过画画治愈自己的时候，李楷灿却一脚把球踢过来还嘟着嘴吐槽“你傻吗月亮又不发光晚上照亮你的也是太阳”然后催他赶紧踢回来。
很小的场地，黄仁俊被月亮反射而来的太阳光照亮着，帆布鞋与足球碰撞的响声把空旷的夜晚填满。
合适的人，没有完美的起点，但过着过着还是会走向朋友，然后朝夕相处中生出熟悉又舒适的相处模式，于是进一步成为密友。李楷灿喜欢身体接触，嬉笑打闹的时候，偶尔越界。两个人对此避口不谈，但黄仁俊想，这一定不会让他俩进一步成为恋人。
只是手指尖的小小触电，只是耳鬓厮磨的沙沙声染红了脖颈，只是他每次抬头看太阳时，却觉得似乎不是太阳，自己感受到的光正来自于另一个人身上。只是互相喜欢的两个人。这都多么微不足道。
而黄仁俊知道，李楷灿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一定不会让感性占领智商高地，也一定不会向往不可言说的关系。
所以一双嘴唇将碰未碰时，总有黄仁俊先侧脸躲避，然后在气氛变得尴尬前瞬扑上去对面前的人使出组合技。最终一切就会以默契的嬉笑打闹收束，暧昧在通往爱情的路上永远被一拳垂直揍回铁铮铮资社双主义兄弟情。
李楷灿每次都是被压在弱势的一方，要么佯装痛苦，要么真心笑得极其开心。总之游刃有余，享受其中。
黄仁俊真不明白，被揍有什么好开心；他揍人反倒是不开心的，还要注意压下脸上耳朵上的绯红就更窘迫了。
直到公司告知不久要他回国去，他也是独自窘迫的一个。
队友围坐在会议室里，经纪人像当场就要西王母挥手划下银河万里，斩断他们之间所有联系一样沉重地宣布这件事，黄仁俊感受到李楷灿的目光闻声第一时间投向自己。
然后桌面下，李楷灿伸手包住了他绞在一起的双手。
“看来以后要攒钱经常买去中国的机票啦。”他轻松地安慰。
可是谁都知道，连韩国内私人行程都被夹在听说消息的人群中拉着手寸步难行的他们，日常连轴转工作的他们，怎么再经常见面呢？
自己和李楷灿，真的能接受逐渐变淡不似从前，最终饮而无味弃之可惜的关系吗？
隔着屏幕强行嬉笑的两张脸，当然不会永远开心。如果一条线命中注定要断裂，那么慢慢厮磨只能徒添辛苦，无法改变结局的绝望甚至与日俱增。
黄仁俊自认从来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所以他写了一封矫情的信，决绝地斩断了那种脆弱的联系。
两个人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架，领口头发都乱得不成样子。黄仁俊把李楷灿按倒在床上，宣告自己略胜一筹。他两只胳膊撑在身下人的两侧，紧绷情绪放松后的余韵汹涌上来；李楷灿觉得脸上温热，原来是那个眼窝子浅的人掉了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下来，落进了自己的眼眶里。所以他伸出被黄仁俊指甲刮到破皮渗血的手，狠狠地按住那个人的后脑勺，强硬地撞上去。齿舌衔住对方的下唇，狠狠咬得弥漫腥味。黄仁俊吃痛，哭得愈发大声。
“臭家伙，该你哭，继续给我哭，声音太小了听不见！”李楷灿舍不得放开那个更像是啃咬的吻，口齿不清地就开始惹人烦。
黄仁俊本来俯卧的姿势就不好呼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称不上痛快，心想撒泼耍横哭个鼻子爷还哭得这么憋屈，所以被骂了一句以后更是不管宿舍还有没有别人，拉长了嗓子就开始嚎：“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听着实在是悲惨，李楷灿怕他哭得太急会被鼻涕噎死，赶紧从胳肢窝伸手把人提起来坐在床上，没来得及松开皱着的眉头，掌心却已经附在黄仁俊背上给他顺气儿。
“你破音了。”他还递了坨纸巾过去捏住黄仁俊的鼻子让他擤，顺便模仿名场面，“那一给那破nia~”
“李楷灿！！呜呜呜呜呜昂昂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别笑了！！咳咳咳咳！！”居然真的被鼻涕呛到了。
无语。
“好了好了你慢点……”李楷灿赶紧拍拍黄仁俊的后背，“吃鼻涕，鼻涕虫。”
黄仁俊肿着眼睛目露凶光：“我黄仁俊今天就要把你弄死。”
“那还得看您有没有这个本事，鼻涕王。”
两个人坐在床上，黄仁俊噗噗噗地擤了一轮又一轮的鼻涕，旁边李楷灿乐乐呵呵儿地把他盯进眼底顺便抱着纸巾筒随时补给。
然后他还慢慢数落着，以前怎么没看你这么矫情，还写告别信；你写就写吧，还没点水平，写也写不长，就会写一句，让我离开你的生活，我李楷灿的生活是你丫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你物理没学好，黑洞你知道吗？我就住黑洞里，吸死你。吸得你不知天南地北，看你跑哪去。
黄仁俊伸胳膊捂住李楷灿的嘴让他可别再念经，又不是唐僧哪磨那么多嘴皮。
于是他顺势反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地问，说真的，你怎么就知道我俩的关系就必得走向灭亡？对我这么没信心吗黄仁俊？
对面点点头，现在看你唠叨成这样更没信心了。
李楷灿夸张地后脖颈后仰，哈，真让人无语啊这位朋友。
然后他惩罚似的用力咬了咬黄仁俊的手背，懒得离开就又把嘴唇贴在那块儿红红的皮肤上。
别害怕，黄仁俊。
我会天天给你打视频电话，发语音，我会不停地骚扰你，挑你的语病，夸你可爱，给你发肉麻的讯息。我会好好打工来中国看你，好好学习改掉蹩脚的中文口音，然后你就永远也别想丢下我，七十岁的时候我还会每天吵你惹你生气，让你拄着拐杖满屋子追着我跑。房子要买很大的，跑得累死你。
手背被来回开合发音的嘴唇蹭得发痒，黄仁俊皱皱眉头表示，你也不能成天来回找我啊，到时候不也是聚少离多，万一后来疏离了找不到话题，平时骚扰就真的变骚扰了，到时候你就是再油嘴滑舌也无力挽回。
李楷灿拿另一只并不握住他的手敲他脑袋，嘿你个小不点就想着躺平让我挽回啊？真把自己当公主了，你也给爷支棱起来啊别老想着跑，敢拿出来平时生我气的一半功夫巩固感情我们最少也能贴个五十年难分难离。
“世界总是变幻无常，但我们牵着手一路走来的时间是真实的，是不可否认的，关于它的记忆是永恒的。我们会在这样的永恒里走向永恒的我们。不要害怕，要相信。”
“要记得我喜欢你”，他用中文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然后他亲了亲黄仁俊的嘴唇，说虽然先前说的话全是故意惹你生气，但是讲真的让我尝尝吧，我不嫌弃你刚刚吃过鼻涕。
【灿俊】最佳损友
短篇完结了！将近1w字！！憔悴！！
还是活在台词里的马老师（对不起）
他们就是爱情，不接受一切反驳！！！
————————————————————————————————
>>>
醉酒的后果是剧烈的头痛
黄仁俊醒过来的时候头疼欲裂，右手触碰到另一个人的体温，一声“马克哥”下意识的便脱口而出。
饶是李东赫有再好的脾气现在也该火大了，自己披星戴月飙了两百多公里的路，又是搬运醉鬼又是打扫卫生，一觉醒来居然落了个没有姓名的下场。
大脑虽然尚未完全清醒，但一向嘴快的人已经一句叫骂跑了出来：
“一大早的瞎嚷嚷啥，黄仁俊你睁开糊满眼屎的眼睛看看爸爸是谁？”
熟悉...
短篇完结了！将近1w字！！憔悴！！
还是活在台词里的马老师（对不起）
他们就是爱情，不接受一切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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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的后果是剧烈的头痛
黄仁俊醒过来的时候头疼欲裂，右手触碰到另一个人的体温，一声“马克哥”下意识的便脱口而出。
饶是李东赫有再好的脾气现在也该火大了，自己披星戴月飙了两百多公里的路，又是搬运醉鬼又是打扫卫生，一觉醒来居然落了个没有姓名的下场。
大脑虽然尚未完全清醒，但一向嘴快的人已经一句叫骂跑了出来：
“一大早的瞎嚷嚷啥，黄仁俊你睁开糊满眼屎的眼睛看看爸爸是谁？”
熟悉的声音在宿醉的人脑子里炸开，记忆慢慢回笼，黄仁俊总算记起那通该死的电话和肉麻到自己能立刻去世的“我好想你”，当即羞耻的又要逃避现实假装睡过去。
他努力把所有的被子都扯到自己身上，整个头埋在枕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我怎么还在做梦”，眼睛闭得死死的就是不敢看旁边的人。
这一系列动作被李东赫看在眼里，火大的人反而没了脾气，翻了个身把两只手枕在头后面，盯着那盏白痴情侣搬家的时候自己陪黄仁俊挑的卧室灯，平淡的开了口
“你知道装死对我没用的。”
“给你我做早餐的时间，收拾好了然后出来吃饭”
“希望到时候你能对你昨晚上的所有行为有个完美的解释”
另一半床垫的压力消失了，黄仁俊动了动小腿，悄悄从被子的缝隙去看李东赫的身影，正好瞧见那人穿着那套跟自己成对并且气了李马克两天的家居服，此时正站在门口伸懒腰。
好像一夜之间又回了大学时代，考完试喝酒放纵的第二天早上，伴着头痛睁开眼睛的下一秒，总能看见李东赫坐在床边的桌上喝粥的样子，旁边摆着的是自己的一份早餐——小米南瓜粥和甜味花卷。
“我想喝小米南瓜粥”
听到声音的人伸懒腰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到仍把自己裹得跟个蚕蛹似的黄仁俊，闷闷的“多放糖”的要求还在从被子下面传出来，便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转身又冲回床上去，整个人骑在那鼓起的一团上，手上死命要扒开被子的束缚，嘴里还不忘气急败坏的威胁到：
“我今天一刀扎死你得了！！！”
黄仁俊一边嚷嚷着头痛还要一边求饶的样子，总算唤起了李东赫早就被这个害人精磨得消失得一干二净的良知。
去厨房之前反复确认了好友能立刻起床收拾，才放下心去准备早餐
冰箱被塞的满满当当的，超大的半个西瓜占了整整一格。
瞧见这李马克的最爱，大厨瘪瘪嘴，目光不敢再停留。伸手去拉冷藏室的抽屉，还真有一小块南瓜躺在里面。
等小米和南瓜一起在锅里咕噜得冒着泡，李东赫丢进去几块冰糖。
原本已经准备把装糖的袋子放在一边，突然又听见浴室里黄仁俊洗漱的声音，手在空中停顿几秒，接着又抓了两块冰糖放进锅里。
跟着小米南瓜粥上桌的还有两盘小菜，李东赫脱了围裙坐着桌子边上，等着另一个人上桌。
香甜的早餐冒着热气，黄仁俊心不在焉的去搅拌碗里的粥，隔着氤氲的白雾去看对面人的脸色，眼神接触的瞬间立刻败下阵来，躲躲闪闪的解释起来。
事情的大部分原委跟李东赫猜想的没多少出入
李马克趁着工作调动举家移民，想着要带着黄仁俊一起，却被他以抛不下家人的理由拒绝。近在咫尺的分离引发的是神经的过于敏感和无故的争吵，所有的情绪终于在李马克关上这屋子的大门那一刻爆发。
恋爱结束的苦涩堵在黄仁俊心里泛滥，喝酒买醉变得理所应当。
通讯录里原本排在第一个的人被删除，李东赫的名字明晃晃的映在屏幕最顶端，终于促成了那通深夜的电话。
语罢，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
李东赫假装不去在意黄仁俊眼里的水汽，夹了一筷子小菜放进对面的碗里。
手边的手机震动两下，提示有一条新信息。他划开屏幕，眼里映入同意两个字，终于松下来一口气，抬眼又看了一眼闷声吃饭的好友，终于开口：
“我跟单位请了三天假”
“就先免费给你当三天保姆吧”
>>>
厨房彻底被李东赫接管，一日三餐菜不重样。
而黄仁俊吃饱喝足还想耍赖不洗碗，被专属保姆摔了围裙武力镇压，干嚎了几嗓子“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还是满脸不情愿的往海绵上加了洗洁精。
黄仁俊对家务的态度很奇怪，不是不做，但又有特别厌恶的项目。
能做饭，但不想洗碗；能擦地板，但对搓帕子深恶痛绝；洗衣服完全接受，晾衣服却又跟要他命一样难受。
可碰上了李东赫这个冤家，打着劳动使人快乐的旗号把这些讨厌的事让黄仁俊做了个够。
后者只要胆敢起义，他就敢撂挑子走人。认识七八年来，第一次把害人精治得服服帖帖。
假期第二天，正好撞上欧冠半决赛。
李东赫三餐之外还做了一顿宵夜，驳回黄仁俊啤酒下肉的要求，加上冰箱里那一半西瓜，熬夜套餐把茶几占得少有空隙。
两个球迷占着双人沙发的两头，家里所有的抱枕都被挤到中间。
对家球迷就是敌军，沙发中间隔着的就是楚河汉界。
黄仁俊穿着红白条纹的拜仁球衣在沙发右边紧张万分，而李东赫的皇马球衣没带，此时套着一件白色T恤以表忠心。
进球的喜悦体现在满地散落的鸡翅骨头上，落后一球的皇马球迷占着沙发左边，平静的一口可乐下肚，冷淡的说了一句“明天地板你收拾”，转而又把注意力放回赛场上。
事实证明，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主裁判的终场哨音响起，皇家马德里2：1拜仁慕尼黑逆转胜利，等天一亮就是当日头条。
黄仁俊偃旗息鼓，终于轮到李东赫振臂高呼。
赢方球迷指着几乎占满整个电视屏幕的最终比分笑开了花，还不忘欠揍的凑到伤心的人面前炫耀。
黄仁俊心气难平，抄起手边的抱枕往损友背上拍
“李东赫你烦死了，马克哥就不会这样！！！”
胜利者脸上的笑容随着落下的话音消失，原本热烈的庆祝气氛戛然而止。
柔软的棉花团砸在肩上发出一声闷响，李东赫冷着脸站在沙发旁边，仰起头去看站在沙发上的黄仁俊，眼神里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全然都是一败涂地的不甘。
皇马赢了拜仁又怎么样，他李东赫还不是成了李马克的手下败将。
以为自己鲁莽的动作砸疼了好友，黄仁俊连忙把手里的抱枕往地上随便一扔，伸出右手去捏李东赫的左肩，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东赫，我打疼你了？”
沙发边的人没有回应，只是垂下眼帘，视线从对面人的脸上移到触碰自己左肩的那只手上。
“别这么小气嘛！拜仁都输了，我打打你这个对家球迷怎么了？！”
说话间黄仁俊还要去捏好友的脸，作乱的手被轻轻拂开，李东赫蹲下去捡那个印着小熊花纹的抱枕，沉闷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黄仁俊，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那只抱枕被放在沙发左边的空位上，原本激烈又喧闹的足球之夜陡然变得沉默又寂寥。
李东赫垂着肩膀慢慢往卧室挪，走到门口了停了脚步。脚尖在地板上轻轻抵了两下，到了还是没咽下那口不甘的恶气
“既然我什么都不好，那你去找你的马克哥吧。”
黄仁俊不懂自家好友这突然发生的情绪三百六十度转变，望着敞开的卧室门良久，还是没敢去触李东赫的霉头。
他关了客厅的灯，把多余的抱枕扔到旁边的椅子上，头枕着那个小熊抱枕，打算就在沙发上凑合一晚。
而躺上双人床的李东赫，辗转十多分钟仍是愤懑难平。
他羞于自己情绪的外露，那颗想要趁虚而入的羞耻心像是在罪业之火上炙烤；他又恼于李马克烙在黄仁俊心底的印记，心有不甘的在脑子里呐喊到——难道这五年的距离就再也追不上了吗？
床头灯随着屋子里的寂静渐渐变得更加昏暗，另一半的床始终没有人来填满。
李东赫撑起自己的上半身，试图望到客厅里去。
沙发上的人翻了个身，掀起一场“嘎吱”交响乐，扰得另一个人太阳穴发胀。
到底还是败给黄仁俊，也败给心软的自己。
李东赫翻身下床，光着脚踱步到客厅，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失眠的两人四目相对。
躺着的人不明所以，站着的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却还是拉下脸开了口：
“还不进去睡觉想干嘛？”
“明天休想用腰痛逃开打扫地板！！”
>>>
好兄弟没有隔夜仇在黄仁俊和李东赫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前一天晚上还占着双人床的两边思绪万千难以入眠，第二天早上仍旧又在餐桌上火力全开，互怼对方喜欢的球队是垃圾。
黄仁俊把李东赫休假的最后一天当成两个人能相见的最后一天来过，强行留了两台手机在家，两个人到新开的水上乐园疯玩了一天。
直到发现身上的现金无法支付晚餐，才灰溜溜的坐公车回家，一路上都在叨念移动支付的好。
晚餐点了外卖，因为李东赫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在厨房鼓捣两人份的晚餐出来。
电视里关于欧冠半决赛的新闻挤满了晚间黄金档，黄仁俊按下关机键愤懑的把披萨往嘴里塞，眼里全是对李东赫不满的控诉。
而后者嘴角挂着狡黠的笑，悄悄把对面人加冰的可乐换成常温。
月亮升上树梢的时候，是挚友间的夜话时间
李东赫侧着身，撑着头去看黄仁俊。而那人平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让他深情的能暴露一切秘密目光全都散在夜晚的风里。
“东赫啊，谢谢你陪我这三天”
“我真的一点都没去想马克哥呢！”
听到这话的人暗自在心里反驳着“明明下意识就在想李马克”，嘴上还是嗯嗯啊啊的应着。
“其实我没去加拿大，一是舍不得家里人，其实还有舍不得你啦！”
李东赫被这句话惊得僵在原地，连黄仁俊转过身撞上他赤裸的目光都没反应过来。
他沉溺于这一刻虚幻的假象里，映着对方样子的瞳孔里，只有彼此，再没有旁人。
“我以前总觉得没办法离开马克哥的”
“觉得无法想象身边没有他的日子”
“但是到头来马克哥真的走了，好像还是日子照样过下去了”
“不过你不准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黄仁俊的脸上裹着笑意，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李马克和李东赫，好像三天前喝得烂醉的他已经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留下的只有这个看开了一切的黄仁俊。
李东赫回过神来，右手也不老实的去捏好友的脸，目光退回安全区域，也学着对面的人扬起笑，语气轻松又愉悦，好像真的再为黄仁俊的释怀而开心
“也不枉我冒着扣奖金的危险请假”
“你能看开就好！”
挚友在身边沉沉睡去，李东赫又是一晚失眠
另一边床头柜的手机轻微震动两下，更加扰得他心烦意乱
他不敢开灯，怕惊了浅眠的黄仁俊，只敢惦着脚借着月光去偷窥那深夜来的消息
消息的主人备注还是马克哥，简短的几个字就击垮了李东赫所有的心理防线
“仁俊如果愿意的话，我会一直等你”
卧室门尽可能轻柔的动作掩上，轻便的行李胡乱塞进背包里
李东赫慌乱的要逃离A市的这间房子，一如三天前他义无反顾的要伴着星辰赶过来一样
他用五年的时间掩盖真心，把自己的位置退回到至亲好友的区域，学着祝福和释怀，假装看不到李马克眼里隐隐的敌意。
他原本以为三天的独处能让自己和黄仁俊的关系退回到什么也没发生以前，没有李马克，只有所有人的调侃——你俩凑活凑活过算了
可科学定律说，历史是无法改变的
李马克要等待的决心并不可怕，但李东赫怕的是黄仁俊表面上的释怀掩盖这心底对这段感情哪怕万分之一的期待
他怕这万分之一，在第二天早上瞧见这条信息后，立刻就变成百分之百
然后一如五年前一样，自己还未来得及上场，就被黄仁俊罚出场外
所以李东赫逃了，抱着自己仍是黄仁俊最好的兄弟的念想
逃回B市，逃回自己的家
>>>
天空上还有一点暗淡的星光
黄仁俊嗓子渴得冒烟，又想使唤李东赫给自己倒水，嚷嚷了半天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他往右手边的床铺摸了摸，那里早已经一片冰凉
艰难撑起身子下床，踩着拖鞋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也没见另一个人
泄气的又躺会床上，黄仁俊真的有点懊恼自家好友的反常——昨夜莫名其妙的发火和今天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失踪。
他抓起床头柜的手机，想给李东赫打个电话
映入眼帘的是李马克的那条消息，明明自己没看过，但却显示状态是已读。
随着天际的泛白，黄仁俊的脑子也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每一次提到“马克哥”李东赫的愤懑，原来不是为了自己前男友的负心，而是下意识的几分嫉妒
昨夜突然的生气，原来不是因为自己打疼了他，而是拿了他跟李马克对比
就连今晚的不告而别，终其原因，也还是李马克这条跨洋的信息
黄仁俊在模糊的记忆力寻找被自己忽略掉的细枝末节，脑子里全是李东赫对自己的好
“黄仁俊，你就是只猪”
“谁他妈想当你兄弟！！”
原来不是李东赫演技有多好，而是自己真的笨得像一只猪。
什么狗屁最佳损友
明明李东赫一直拿黄仁俊当做一生挚爱
天终于亮了
拨号键上方的手指终究还是没按下去
黄仁俊又躺在床上，终于想起来头顶上的灯是李东赫为他挑选的乔迁礼物
他环顾四周，这房子里已经没了任何李马克的东西
就连那剩了一半的西瓜，也在足球之夜被啃了个精光
倒是李东赫送的小熊抱枕还躺在沙发上，冰箱里塞满了他做好的小菜
那件跟黄仁俊成对的睡衣洗干净了，挂在阳台上随着清晨的风，跟黄仁俊那件一起，左右晃荡
关门的声音消失在楼道上
黄仁俊低头看了看表，离去B市最早的一趟车出发
还有一小时零二十七分五十六秒
>>>
李东赫把自家的小奶狗从同事家里接回来
顺便又向单位请了两天假，这次终究是搭上了这个月的奖金
电视里在放毫无营养的苦情家庭伦理剧，他又换了好几个台，也没找到称心意的节目
只好按到纪录片频道，思绪跟着缓慢的解说飘到200多公里外的A市，想着此时黄仁俊说不定正在家里欢欣雀跃，嘴角就又耷拉下来
怀里的小狗似是感受的主人的情绪，拱了拱他的下巴又哼哼两声，总算让他心情稍微缓过来两秒
门铃的响声把昏昏欲睡的一人一狗惊醒
李东赫扯着嗓子询问是是谁，没得到回应，只好抱着小狗起身开门
门开启的一霎那
黄仁俊把行李箱往玄关一放，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一边熟练的换鞋，一边开始念叨：
“首先约法三章”
“第一，我不要洗碗，不要搓帕子也不要晒衣服”
“第二，不准跟我喜欢不一样的球队！丢掉你所有的皇马球衣”
“第三.......”
还在嘴边的第三条被李东赫用自己的嘴尽数堵回去
而还没来的急冲陌生人嚷嚷的小奶狗，被挤在两人中间不知所措
“第三，要永远陪在我身边，不准跑掉！！！”
END
【泰选】糖
短打 现背
我流泰选 ooc致歉
韩东旼到工作室的时候，明宰铉已经坐在里面了。
“明宰铉。”
依旧是很不客气，他总是不爱叫明宰铉哥。
“泰山呐，你来啦。”
知道韩东旼来了，明宰铉也没回头，专心地点着屏幕。嘴里估计是在吃些什么，含糊不清地念着韩东旼的名字。
韩东旼微微皱起眉头，走过去托起他的脸，不满道：“不是说了别在工作室吃东西吗。“
明宰铉无辜地抬起眼来看着他，那双眼睛总是跟小狗似的，让人看得心软。
“我在次糖。”明宰铉含糊地说，伸手拿出嘴里叼着的棒棒糖，他移开了韩东旼托着他下巴的手，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他，“你要吃...
短打 现背
我流泰选 ooc致歉
韩东旼到工作室的时候，明宰铉已经坐在里面了。
“明宰铉。”
依旧是很不客气，他总是不爱叫明宰铉哥。
“泰山呐，你来啦。”
知道韩东旼来了，明宰铉也没回头，专心地点着屏幕。嘴里估计是在吃些什么，含糊不清地念着韩东旼的名字。
韩东旼微微皱起眉头，走过去托起他的脸，不满道：“不是说了别在工作室吃东西吗。“
明宰铉无辜地抬起眼来看着他，那双眼睛总是跟小狗似的，让人看得心软。
“我在次糖。”明宰铉含糊地说，伸手拿出嘴里叼着的棒棒糖，他移开了韩东旼托着他下巴的手，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他，“你要吃吗？”
棒棒糖是粉红色的，蜜桃味，一看就知道甜得不行。上面还沾着明宰铉的唾液，看着就黏糊糊的。
韩东旼收回手，嫌弃地摇摇头，“才不要。”
明宰铉遗憾地耸耸肩，把棒棒糖塞回自己嘴里，手上继续捣鼓着电脑上的软件。
韩东旼拉开椅子，像往常一样坐到了明宰铉旁边。
等待电脑开启的时候，一旁的明宰铉时不时发出一些吃糖的细微声响。
在昏暗空间、氛围灯的衬托下，这声音很微妙。
韩东旼侧过脸来看他，心里痒痒的。
小狗吃东西要发出这么大声音吗？
明宰铉正专心致志地工作，余光注意到韩东旼正在看他，有点疑惑，还没等他问，韩东旼突然伸手扯他的糖棍。
“不是不吃吗……？”明宰铉很顺从地张开了嘴，任由韩东旼把棒棒糖从他的嘴里拿出来。
下一秒，韩东旼吻住了他，他的舌头代替了棒棒糖。
“唔——”被韩东旼的突然袭击，明宰铉吓了一跳。
但和韩东旼接吻又不是第一次，他从来都不抗拒。明宰铉很快就顺从地靠了过去，手轻轻搭在韩东旼的胸膛上。
韩东旼闭着眼睛，一只手还捏着棒棒糖棍，另一只手扶着明宰铉的脸，他粗暴地吸吮着明宰铉的舌头，像是要认真尝尝糖果的味道。
一吻毕了，他们两个已经靠的太近，明明是两张椅子，这会儿感觉都要坐到身上了。
分开双唇，韩东旼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但也无济于事，还是凑得很近。
他舔了舔唇，又把棒棒糖塞回明宰铉还是微微张着的嘴里。
“太甜了。”韩东旼挑剔地评论道。
“泰山是说糖，还是说……？”明宰铉把糖在嘴里转来转去，发出啧啧的声音，露出了韩东旼非常熟悉的独属于明宰铉的狗狗坏笑。
明宰铉就是这么没脸没皮的，韩东旼早就习惯了。
“反正没说你。”韩东旼也不看他，嘟囔道。
电脑已经打开了。
桌面上是明宰铉拍的工作室的照片。
泰选｜男鬼别缠我.4
*建设崂山男鬼塑
*青春疼痛文学
*算无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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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在选决定给韩东民一点冷静的空间，于是先去厨房煮了包泡面，拿起冒着热气的铜锅美滋滋地转身准备去餐桌享用，却发现韩东民冷不丁地站在他后面，吓得他差点把锅罩头上。
“我操……你吓死我了！”明在选踉踉跄跄地稳住锅，然后对着韩东民骂骂咧咧。“你是鬼啊，走路没声音。”说完语塞了，他好像还真是。
韩东民没调笑他，只是盯着热气氤氲的泡面发呆。
明在选拎了拎面，瞅了男鬼一眼。
“你想吃啊？鬼能吃吗？”他料到鬼也吃不了人间的美味，所以语气带上了幸灾乐祸的揶揄。
韩东民摇了摇头，然后在他面前坐下来，“什么味道？你...
*建设崂山男鬼塑
*青春疼痛文学
*算无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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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在选决定给韩东民一点冷静的空间，于是先去厨房煮了包泡面，拿起冒着热气的铜锅美滋滋地转身准备去餐桌享用，却发现韩东民冷不丁地站在他后面，吓得他差点把锅罩头上。
“我操……你吓死我了！”明在选踉踉跄跄地稳住锅，然后对着韩东民骂骂咧咧。“你是鬼啊，走路没声音。”说完语塞了，他好像还真是。
韩东民没调笑他，只是盯着热气氤氲的泡面发呆。
明在选拎了拎面，瞅了男鬼一眼。
“你想吃啊？鬼能吃吗？”他料到鬼也吃不了人间的美味，所以语气带上了幸灾乐祸的揶揄。
韩东民摇了摇头，然后在他面前坐下来，“什么味道？你描述给我听。”
看他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明在选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快速地嗦了一口也不故意去馋他了，接着声情并茂地描述起了口感，直到韩东民脸色缓和了不少才松了口气。
明在选感觉现在是可以谈正事的时机了，于是问道：
“所以你想起来了？我们是仇人还是……爱人？看你这样子也不可能是仇人吧，所以就是……”
“都不是，只是校友罢了。”
“……”
明在选刚刚煮面的时候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好了“有个被自己忘掉的至死不渝的深情男友”的心理建设，被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噎得放弃思考。
“啊？你也是门高的？”
韩东民淡淡地瞥了对面一眼，被忘得一干二净的气还没消，闷闷地开口：“是，我在校时你是学生会长，会长就是贵人多忘事……”
这会轮到明在选愁眉苦脸了，他绞尽脑汁都无法在记忆里检索到此人，但一旦认真回想高中生活，总有一片回忆空白且虚无，仿佛有谁人为地将那段记忆消除。他又开始头痛了。
“你怎么了？”韩东民注意到明在选有点痛苦的神情，忍不住问。
“我没事……”明在选抬眼看向韩东民，“抱歉啊，东民，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你可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吗？”
满腹牢骚对上明在选湿漉漉的狗狗眼一下忘了一干二净，他叹了口气。
其实自己也没能完全回想起来，只知道高中的时候明在选比他大一级，是学生会长，开朗风趣，成绩优秀，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认识明在选是因为他帮了自己，具体什么事情想不起来了，总之归功于明在选的自然熟性格，他们也发展成了互相打招呼的关系。
但是韩东民知道，明在选对谁这样。
“哦哦……原来你是学弟！那你还占便宜让我喊了那么多声哥！”明在选无能狂怒。
“拜托，是你自己要喊的。”韩东民只想翻白眼，关键这也不是重点好吗？
“不是，如果我们就这个交情，你干嘛缠着我不放啊？”明在选抢在韩东民闹别扭之前继续解释，“就是这不合逻辑对吧？没有嫌弃你缠着我的意思……”
“我知道……所以我应该还有很多没想起来的部分。还有，你也赶紧想起来你该记住的事情！”
双方又陷入了沉思。
“那个，这能问吗？那你想起自己的死因了吗？”明在选试探地问。
此话一出，空气又是一番死寂，意识到这确实不是什么轻松的问题，明在选打算打个岔翻篇。
但是韩东民却在此之前开口了。
“想起来了。”
“我是……坠楼死的。”
韩东民抬起幽黑的瞳孔，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他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坠楼后，他生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明在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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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喜欢请告诉我🥹🥹...
「泰选」结婚记事
*不想结婚的明宰铉，在决定和韩东旼结婚的那一刻，知道了关于爱的答案
*Bedmate➡️Spouse，流水账结婚故事，明宰铉第一人称，1.7w一发完，注意避雷⚠️
-
我和韩东旼不是第一次见面，坐在那张大圆桌上谈婚论嫁的时候我们已经很熟了。我还记得韩东旼他家里给他打电话，让他去相亲的时候，我正被他顶的两眼发白，差点死在我自己的床上。
我为了报复他，就在他接电话的时候死命夹他。很难得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很有趣——他坐在我身上，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忙乱地伸过来，不知道是要捂我嘴巴还是掐我脖子。我都想好了，万一他真捂我嘴巴，我就叫，谁让他非要在这时候接电话。
他也没......
*不想结婚的明宰铉，在决定和韩东旼结婚的那一刻，知道了关于爱的答案
*Bedmate➡️Spouse，流水账结婚故事，明宰铉第一人称，1.7w一发完，注意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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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韩东旼不是第一次见面，坐在那张大圆桌上谈婚论嫁的时候我们已经很熟了。我还记得韩东旼他家里给他打电话，让他去相亲的时候，我正被他顶的两眼发白，差点死在我自己的床上。
我为了报复他，就在他接电话的时候死命夹他。很难得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很有趣——他坐在我身上，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忙乱地伸过来，不知道是要捂我嘴巴还是掐我脖子。我都想好了，万一他真捂我嘴巴，我就叫，谁让他非要在这时候接电话。
他也没多好受，他被我夹得青筋都憋出来了。最后他的手也只是抓住了我耳边的枕头。他装着镇定地把事情应下来，我却趁机撑起来嘬他脖子。他说他不怕鬼也不怕虫子，但是他那时候看起来快吓疯了。等他终于挂了电话，他又气又无语，所以什么也没说，抓着我的肩膀开始发狠地撞。我痛得快死了，眼泪一直往下流。我骂他，他却说我活该。好吧，这次我承认算我的。
我威胁他说：“如果我就这样死在我家里，你肯定是第一嫌疑人吧。”
他说：“我去自首，这样我就不用去相亲了。”
他说完，我沉默到结束。他好像也生不起我的气了，坐在旁边看着我的样子好像做错事的狗。但是谁知道我在第二天也突然收到同样的电话，让我去见一面那个孩子。实在拗不过，心里想着反正真不行了就把韩东旼拉出去糊弄我爸妈，谁知道到了地方推开包厢门一看，韩东旼像个鸡崽一样坐在他爸妈中间，怂得有点好笑。
我把手机放在桌子下面给韩东旼发消息，但是韩东旼让我一会再说，因为他没贴防窥屏，他妈妈会看到的。我就这样在和谐而严肃的饭局上笑出声来，我妈脸一黑，问我笑什么，我说，我老板便秘一星期，下周去医院不来上班，我开心。
我又被爸妈说没心没肺，但因为是在这样的场合里，我和东旼都是需要被推销出去的商品，所以我的没心没肺也被他们包装成天性乐观。韩东旼呢，他臭着一张脸，总是装出心情不好的一副模样。而这张死人脸在这张桌子上竟也变成了内敛沉稳的好性格。看来对方的营销对我爸妈很受用，他们两个好像恨不得韩东旼才是他们的孩子。明明他们自己也说了，结婚的话可能要搬出去住，这会还在暗戳戳抢着付首付，那谁是谁的亲儿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因为韩东旼在场，我故意装着很孝顺的样子，我爸妈说什么我都诶诶诶地应。大概他们太久没见过我如此乖巧的模样，我偶尔突发的叛逆已经把他们吓怕了，听我妈说，我爸怕我为了逃避结婚而说出奇怪的话，昨晚又是写稿子又是做心理准备，她还打了我两巴掌叫我听话点别乱说话。我妈还以为我这又是在耍花招，但其实我是想看韩东旼堂皇的模样。她中途把我拉出去质问我。我向她保证说，我这次是认真的。我看着我妈的眼睛，郑重其事道：“我要和韩东旼结婚。”
本来婚礼流程按理应该我和韩东旼自己操心，但因为我拖了太多年，我妈急得把该做的都做了，从婚礼策划到拟嘉宾名单，甚至到婚房选址，他们已经做到了我只要活着就能结成婚的地步。他们雷厉风行，才见过面没几天就把我和韩东旼塞到酒店去试礼服看场地，根本没管我和他表面上好像从没认识过。
中间我们见过一次面，去的他家，那天我本来加班来着，下班以后打算先吃饭，但他说给我做饭，等我回来热热吃就是。结果我到了以后，他把炖排骨和饭丢进微波炉里，微波炉都没转完，他就把我上班穿的衬衫扒开了。
在厨房做真是折磨人，到处都又凉又硌。我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挂在韩东旼身上，让我和他的皮肤尽量多地贴合。可他太瘦了，他的肩膀也硌得要命。我其实不怎么舒服，所以我问他是不是生气了。他也不说话，只是托着我一个劲地顶。
我说：“我不明白，韩东旼，你到底又发什么神经？你不想和我结婚？”
他不回答。我又问：“不想结婚的话你早点说，反正事到如今我妈看谁都好，随便找一个谁都能跟我领证去，干脆就不要见面了我们，你自己去别的地方生你的闷气……”
他整个人猛然震动了一下，然后忽然把脸往我肩膀一埋，扶住我身体的手也捏紧了。他哭了——一点声音也没有，除了眼泪滴在我的肩膀冰凉，我几乎不能确定他是哭了——这又是一件我无法理解的事情。
韩东旼跟我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不想弄清楚，他也不打算搞明白。甚至怎么认识的，我都不太记得清楚。大概是当时路过本地一所大学，跟同行的朋友溜进去玩，结果走在路上撞到了戴着耳机不看路的家伙。他后来怎么要了我的联系方式，又是怎么把我骗上床的呢？——好像其实是我先骗的他来着，甚至不需要用很多的技巧，他就极情愿地和我走向那片大海。我想我应该是心怀罪恶的，因为他看上去，说不上视死如归，但好像有把接下来的一段感情倾注于我的倾向。所以我把我的罪名安在他身上——一开始是他先摸了我的手。
我和韩东旼说，我是一个有点自私的家伙。他当时的表情我有点想不起来了，但他说的话有点好笑。他说：“哥，自私如果有罪的话，你判十年，我就得无期徒刑了。”
他说，感觉我对大家都很好，但是我摇摇头，说，我说的不是这种自私。
“我想一个人过一辈子。”我说。
我告诉他，我从来没有保持一段关系超过两年，更不用说什么谈婚论嫁的事情。因为我总是反抗结婚，生下了叛逆的我的爸妈就很叛逆地执着着一定要促成这件事。以前我为了逃避他们给我安排这样那样的见面相亲，不停地更换满意的对象——床伴也好恋人也好。但是我从来没有用韩东旼做过挡箭牌，明明除了说出“我和他在恋爱中”这句话，我们什么都做过了。如果我像往常一样和我爸妈说我和东旼在一起了，他们就会把结婚的压力抛给东旼。这次很奇怪地，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道不明的气压，让我感觉他好像随时就要被什么细小的东西扎破，像结婚这种事情的压力，肯定他是比我要更承受不住的。
更何况我根本不想结婚，也没打算和东旼过一辈子。
现在的一切都太快太快，车子很快，交易很快，情绪很快，快到我对于外界的关心也转瞬即逝。我想我算不上一个冷血的人，我总还在想着照顾别人的情绪，但最后我仍然希望受益的更多是我自己。我给出去的爱很多，韩东旼只是其中一份。每一份都分得很吝啬，因为那都是我不祈求回报的部分。我偶尔注意到东旼望向我的眼睛，我真希望是我多想了——如果他那样看我时，是想要真的让我们成为彼此的人的话，我会为他感到遗憾。
然而最终在种种巧合的拼凑下，我还是接受了这个结局，那就是我竟然真的要和东旼结婚了。我不知道结婚对东旼来说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和我结婚又是怎样的一个选择结果。于我而言，这像是我和我自己、和我爸妈开的一个大玩笑，而东旼在里面很可怜又无辜地被我利用着。或许他意识到了，毕竟我虽然比他大了有几岁，但我平时表现得比他更不成熟。他那么聪明，上那么好的大学，肯定早就看出来了我喜欢他，但不爱他。而他装出来的一副冷漠模样，也早就被我拆穿，他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孩子。
和孩子结婚又是为了什么呢？他也许想到这里就想不通了，思虑堵住了泪腺却通了，所以趴在我身上哭了，我是这么想的。
我终于意识到我自己的自私，因为明明说了难听的话的是我，我却还是把让东旼流眼泪的罪魁祸首归于他自己。我拍拍他，我说我错了，我不该说这些话，我用祈求的语气哄他，东旼啊东旼，跟我结婚吧，对我好吧。
最后只做了一次，他就跑去给我找睡衣套上了。微波炉已经滴滴滴地叫了好几次，他打开看了一眼，又重新让它转了一会。
我装着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吃他烧得完美的这锅排骨。实际上我此时心虚得不行，因为我刚刚都还在和他撒谎。从第一次告诉他我会一直喜欢他、我会比他喜欢我更喜欢他开始就在撒谎，然后我不得不用一个又一个的礼物、一个又一个亲吻、一次又一次高潮来掩盖上一个谎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这样虚伪地对待他，如果说以前是为了不想看到他难过的神情的话，他今天终于在我面前哭出来，那我应该顺水推舟地，以我无法给予他理想的好结局而就此结束才对。
我究竟舍不得什么呢？是他漂亮的脸，他狂放而真挚的爱情，还是我自己精心浇灌的谎言们？
“哥，宰铉哥。”东旼突然叫我。
“诶诶。”我着急应他，嘴里还含着半口饭，大概这时候张开嘴会有点狼狈。为了掩饰尴尬，我赶紧夸了他一句，“饭真好吃，嘿嘿。”
“结婚以后，我还叫你哥吗？”
这是什么问题？我愣住了。不叫哥叫什么？难道还想管我叫老婆吗？
不过自从说要结婚以后，东旼把那天那副鸡崽模样也带出来了，以前那股拽劲不见了，看着怪不习惯的。我对他却说不出什么狠话，有点像揣着一肚子鸡蛋的鸡妈妈，“都可以，”我说，“随你叫就是。”
“那哥呢？”他头低低的，抬着眼睛看我，露出很多下眼白，但一点也不凶，甚至显得有点可怜，“哥还叫我韩东旼吗？”
我乐了，“那你想要我怎么叫你？”
我终于彻底看不见他的眼睛了，他的睫毛和刘海通通垂下来。他说：“我不知道。”
“那叫东旼？宝宝？东旼宝宝？东咪？”
我逗他，他啊啊啊地拒绝，气氛好像在一瞬间回到了“结婚”这个字眼还没横在我们中间的日子。我感觉嘴里的饭都变香了。然而这时候东旼却说：“那哥打算什么时候跟我离婚？”
我大概能猜想到自己脸上挂着什么样的表情。虚假的愠怒、抽动的嘴角。我也很清楚地知道是怎样的心虚驱使我露出那样的表情。我问他什么意思，而他面无表情地拆穿了我，“哥本来也没想跟我结婚的，对吧？”
我看向他，忽然意识到，这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像这样认真地观察他的脸。他冷冷的，如果他不早那样认识我，我会讨厌甚至害怕他这样的人，像是捂不化的雪山，遥远又孤寒。可当我再仔细往他的眼睛里望去时，似乎又能看见不知从何而来的局促、哀恸，让他整个人的身形变得细削单薄。
谎言像闹钟响以后赖床的5分钟，即使罪恶，且带来未知的恶果，却让人无法拒绝地沉下去。我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定在他的眉间，“没有啊，东旼，我从没这么想过。”
他很慢很慢地抬眼看我，然后把桌边的一杯水用两只手捧住，没有喝，又放了回去，最后推到我手边。他没再往下追问，他再一次放过了一个可恶的撒谎精。
那天试礼服的时候，我跟他差点吵起来，因为我说我想两个人都穿白色的好，他想穿黑色。我说，两个人一黑一白，再加上后面白花花的背景（那是我妈挑的，她喜欢这种布置，东旼妈妈看了以后也很满意），那不就变成奥利奥了吗？他反驳我，就算是也是利奥利，“再说了，哥就不能跟我一起穿黑色吗？”其实刚才也试了黑色的礼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穿着那身再戴个花，不像结婚的，像婚礼门口收份子钱的。而且韩东旼穿那个，又臭着一张脸，看起来好像保镖。他最后拗不过我，妥协了。
“可是，我会笑的。”走出酒店的时候他突然冷不丁冒出来一句，风刮得我有点失聪，便凑近去听他讲话。我听到他说：“跟哥结婚的时候，因为很开心，所以我会笑的。”
我们两个站在酒店门口，因为不想被妈妈拖着去吃饭被唠叨，所以骗她们说我还要回去开会，韩东旼很自然地跟在我后边，目送我妈和他妈妈离开。然后我跟他说，“现在去领证吧，我们。”
偶尔我感觉跟韩东旼能共频，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时刻。他几乎没多问，只是让我载他回家一趟。为了结婚，他们早就把我们的材料准备好了，我妈甚至把那个装着户口本的文件袋塞在我车里，也不怕我突然出车祸一把火烧了。
当然，我是不会出车祸的，我开车很平稳，平稳到韩东旼坐在我的副驾，在去民政局的路上睡着了。我没叫醒他，停好车半小时他才醒，睁开眼以后尴尬地问我睡了多久，我没告诉他，只是问他：“怎么没睡好吗昨天？”
“睡不着。”他说，“想着马上要结婚，要跟你穿着礼服站在那种地方，要在那么多人面前接吻，以后还要住在一起，要一起做好多事情，要一起去超市，就睡不着。”
我呵呵地笑，“有什么好睡不着，真是。”他被我笑得尴尬，伸手轻轻推我要我不要笑他。
“哥，结婚是很重要的事，你知道吧？”他郑重地看着我。
“知道啊，我难道还能比你不清楚？”我看着他严肃的脸，思绪万千，可纠缠在一起，就一缕也揪不出来，于是最后变成静默横陈在我们中间。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伸手解开他的安全带。我说：“但是我也不会反悔了。”
再回到车上的时候，我口袋里多了两本结婚证书。他的也在我这里，因为他没带包也没有大口袋，拿在手里怕掉了，所以很霸道地连我的那本一块往我口袋里塞。我们就这样结婚了，没有求婚，没有戒指，甚至没有恋爱关系，也没有完整的爱情。我问他一会打算去哪，他说他没有安排，大概就是要我陪他吃饭的意思。我抓着方向盘，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于是先带他拐去加油站，然后转向去郊区的道路。
他似乎发了很久的呆，回过神来的时候面色有些惊慌，问我怎么这就着急把他卖了。
“我要卖了你还不趁刚刚你睡得死沉的时候？”我说，“去我朋友家，他有礼物送给我们。”
前两天我还在跟朴成淏打电话，因为其实结婚这档子事没少困扰我。朴成淏就是那种小说里面最古板正义的家伙，自从知道东旼连我男朋友都不是还要结婚，他每次一听到我声音就开始骂我，说我没良心，对全世界都不知道负责。我装可怜求他别骂我了，他在电话那边哼哼地出气，“你可别是真的纯为了开玩笑啊，明宰铉，眼看真结婚了，你到时候别把人家耽误了。”我说我不会的，“我就是不知道，我到底是有多喜欢他。按理来说我早就被催了，以前也没想着骗人家跟我结婚不是？也有可能是刚好我妈他们又认识，顺水推舟什么的……”
“你不爱他吗？”他问我。
“我爱他吗？”我反问他。
他又急了，“你问我？我结婚你结婚？”
“说真的，我是真喜欢过他。”
“喜欢过？！”
“喜欢，现在也喜欢——”他的形象在我脑海里变成了他家那只啃我裤脚的大猫，眼睛瞪得圆圆的还炸毛，我赶紧跟他解释，“但结婚这件事，喜欢怎么够呢？我喜欢他什么你知道吗？我好像就喜欢他长得好，在我面前知道听话，又很聪明，也不真的跟我吵架，可是后面呢？喜欢这些就够吗？结婚以后还要接受他什么？我感觉就算我再谈个七八九十年的恋爱，我大概也想不明白。成淏啊，我可能是全宇宙最不适合结婚的人吧。”
电话那头的沉默，像那只猫即将从柜子顶跳到我头上啃我脑袋前的蛰伏。“不是这样的。”我善良的成淏最后还是选择做我永远的知心好朋友，“大概所有人在结婚之前，都会有不同情况的……你知道，这样那样的问题。毕竟没人能教会你怎样做一个好的丈夫，因为全世界没有任何两个结婚对象是完全相同的，就算你看再多的书都没用——老实说，我都替你看了点书。但是显然，你还是在担心，你永远会担心，不过也没关系，民政局就在那里。”
他告诉我，他认识一个珠宝设计师，说是可以帮忙定制我们的结婚戒指。我脑海里闪过我妈给我们婚礼布置现场的几个草案，毅然决然向朴成淏发过去感谢的信息和定金，并从韩东旼的首饰柜子里偷了一枚最素的戒指作为尺寸参考——我当然摸过他的每一根手指，没有特别粗的，也没有特别细的。他买戒指做配饰，总不会戴在大拇指上。而且他说，和我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期间，他已经把尾戒全都扔掉了。
我开着车就是去朴成淏郊区的房子。明明他上班还是在市区，偏偏买个这么偏僻的房子，他说这边房价比市中心便宜点，同样的钱够他多买一层楼，干脆就买山上来了。他又爱自己打扫房子，这么大一栋楼，简直就像现实收纳游戏一样够他周末大娱乐。只是每次要找他有点麻烦就是了。
本来他想着隔天上班顺路去我公司把做好的戒指送过来，结果我就这样带着东旼敲他家门去了。他显然对我们两个不速之客有点不满意，因为他计划明天才去超市，今天家里什么也没有。我说没关系，我们成淏从窗口摘两片叶子烧都好吃。
东旼还没和他见过面，但我总感觉好像看见了东旼冲朴成淏翻白眼。我介绍他俩认识，我跟东旼说，他是我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跟成淏说，这是扒我裤子的狗崽子。
我一眼就看出来韩东旼不高兴了，但他好歹保持基本素质，第一次在人家家倒还算是知道礼貌。他妈妈悄悄跟我说过，这家伙读书的时候特别叛逆，那会故意杠家里客人还被他爸关过禁闭。现在出来倒是挺乖，他在我面前一直装乖。明明又爱逗我玩又怕我生气，换我捉弄他的时候他都让着我，却还得做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死样。他这会坐在我旁边，我抬着头冲着厨房里朴成淏的背影聊天，他捏着我的衣角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突然回头问他：“东旼啊，在生气吗？”
他眨眨眼，“生什么气？”
我笑了，“没什么。”
他反而激动了些，“为什么觉得我生气？我看起来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我说：“是啊。”
他很无语，“我天生长这样不行吗？”
我伸手去捏他的脸，“那笑一笑嘛。”
他的脸其实挺软的，本来也没几两肉，那层充满胶原蛋白的皮捏起来手感怪好。他一边抓我的手一边咧开嘴挤出一个敷衍的微笑，这时朴成淏探出脑袋叫我们吃饭，看见我俩这样，大概又翻了白眼，“呀，不要在我家动手动脚，不然把你们丢出去。”
朴成淏健身，他家地下室还有健身房，我冲着东旼郑重其事地说朴成淏真的有可能把我们丢出去，他大概还有点认生，无论我说什么都只是尴尬地看我。到离开我都没告诉韩东旼过来干什么，他问我难道我就闲情逸致到非要跑到郊区来吃顿饭吗。我没有回答他，只是说：“我累了，你开回去。”
他又冲我翻白眼了。在回市区路上我们忽然没了话说，怕他无聊到困，我翻到一张很老的摇滚专辑开始播，就算韩东旼觉得吵我也打算继续放。但他看上去好像还挺喜欢的样子。我问他，平时也听这些吗，他报了几个乐队的名字，里面有好多个都是我爱听的。他说，他其实有收集一些黑胶，等搬进新房了，就把他的留声机搬过去。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却奇怪地感到有些焦虑。我和他认识好久——算是很久吗？都快够一年了，可我竟然连他生日都不记得，更不要说听什么歌，爱吃什么饭。我们究竟是依靠什么维持着现在这样的关系呢？以后又要怎么了解？现在开口问东旼，你爱吃哪个口味的冰淇淋吗？
开到一个略拥堵的十字路口，他伸手拍拍发呆的我，问我现在就回家吗。我说：“回家啊，不回家去哪，明天又不上班。”
“哦，你家从这里怎么走？”
我看了他一眼，作出一副觉得他很搞笑的表情，“都给你机会把我绑回家了，你还不抓紧？”
韩东旼愣愣地望了我一会，绿灯一瞬间把他的眼睛照得极明亮，我叫他走，他好像开得比刚才在高速上更快更紧张。
我把手伸进口袋里，指尖绕过那两本结婚证书，摸索到那个天鹅绒的小盒子。那是刚才好不容易趁韩东旼没盯着我的时候让朴成淏塞进来的对戒。我事先没有思考过该怎么处理它们，因为我觉得跪下来向韩东旼求婚这件事会让我和他都十分尴尬。好在去他家的路够漫长，因为是周五，所以经过中心商圈的时候我们被堵得几乎想要向对方生气。他很突然地伸手过来，拍上了我的大腿，然后顺着我口袋的方向摸上来，我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抽出来抓着他，好在他也只是找我的手握一握。等我心跳平复下来，低头望向他紧握住我的，干燥温暖的手时，我仿佛看到有个灯泡在我脑袋上砰的一下亮起来。
车流仍然滞阻着，现在还没有到需要开暖气的季节，于是我们一直开着车窗，但此时并没有风能穿过车流稍微渗进来哪怕一点。东旼的左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跟着我车里的音乐打节拍。他的右手，被我抓在手里。我轻轻地拿出那个盒子，藏在身后单手打开，摸出第二枚握在掌心，直到它和我的体温融合，我将它捏在三个指头中间，轻轻套在东旼右手的无名指。
他转过头来，先是瞥了一眼被我捂住的右手，转而看向我，久久地凝视着我，这次连身后车子尖锐的催促笛声也听不见。我被他盯得十分局促，几乎要流出汗来。
我说：“其实我不知道戒指要戴在左手还是右手。”
他说：“我也不知道。”
所以我把另一只戒指递给他，还有我的左手，他给我戴戒指的手有点颤抖，脸也红了些。后边车催得更紧，我耳后仿佛感受到一丝丝凉风，还有隐约的辱骂声。他并没有松开我的手，而是继续捏着我的掌心，而后又伸手扶住我的后颈，吻我。
亲太久了，我怕后面真的有人下来砸我车，所以我推推他，让他先踩一脚油门走两步。结果其实根本也没走上几米，我们仍然被堵在路中间，就像戒指卡进我的无名指上一样。我笑着跟东旼解释刚才去成淏家的原因，他只是沉默着点头。我于是转头一看，他眼睛亮亮的，我逗他：“又哭啦？”
“没有，但有点想哭，我说真的。”
“哎哟，哥不好，又把我们东旼弄哭了。”
“不是你弄哭的，你不要自作多情。”
我笑了，韩东旼在这种时候尤其可爱，尤其像小孩子。他最终还是把眼泪憋回去了，然后让我把戒指换到他左手无名指戴。我问他这两个有什么区别，他说他也不知道，但他记得该是戴在左手。于是我们就去谷歌，最后查出来好几个结果，有说订婚戒指戴中指的，有说男左女右的，最后我们还是决定都戴在左手无名指。东旼问我：“那我们这算订婚戒还是结婚戒？结婚戒指是不是婚礼上交换的？”
我想到那两本把我口袋撑得有点变形的结婚证，说：“算结婚吧，证都领了。”
办结婚典礼那天之前我突然感冒了，鼻涕一直往下流，口袋里总得揣着纸巾，大概是换季或者流感闹的，也可能是新房还没散的甲醛。我跟韩东旼像换圈的猪一样被赶着把东西一件件安置好，但因为我们两个在买床品这件事上又起了分歧，所以到结婚那天都还没能真的搬进去。总之就还这么瞒着我妈，婚礼那天我还得绕远路假装是从新房的方向去的酒店。
可能因为生病，我脸色有点差，我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化妆师就猛给我的脸上颜色，最后差点变成幼儿园文艺汇演，东旼妈妈都看不下去了，让把脸洗了重新弄弄。
我第一次看韩东旼正经打扮，我平时上班偶尔穿全套正装，倒是从没见他穿衬衫打领结。他被梳成了大油头，说实话，这头换个人梳都得变成毁灭世界的灾难，但他就还是很帅。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是因为生这种小病，最近老爱吃口味重的东西，我感觉我比上个周胖了一圈，但东旼却一直悄悄跟我说，哥今天好帅。我怕他骗我，他有时候开玩笑语气特别正经，但他这次却很着急地反驳我：“真的，今天真没说谎，真的很帅。一会哥向我走过来的时候，我可能又要哭了。”
韩东旼跟我说，在上次之前，他几乎十多年没有流过眼泪。我没多想，下意识问他：“哦？那那时候为什么哭了？”我说的是那天在他家厨房的事。他望着我，似乎并没有准备好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他词不对题地说：“其实也没流多少眼泪对吧？平时明明是哥哭得比较多。”
我用锃亮的皮鞋尖尖踢了他一脚，“我怕痛，你不知道吗？我又不是真心哭的。”
“真的很痛吗？”他抓住我的手，把我往他腿上拽。尽管休息室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也不想让他在这里得逞，所以我挣开他的手，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下次你试试，不痛算我的。”
“那，那对不起，哥。”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说得有点恼，他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望着我的样子实在太有意思了，害我都没办法真的对他生起气。我说：“以后日子不还长着吗——有你哭的。”
“我才不哭。”韩东旼叉着手站起来溜达，又跑过去对着镜子拨弄头发。我举起手机拍他，他看到了也开始拍我，结果我们两个为了躲对方的镜头同时拍到对方而闹出一身汗，最后还是听到不知道谁的衣服传来一声线崩开的声音我们才停下，然后着急忙慌地给对方检查是不是衣服哪里爆开了。
好在一切都有惊无险、有条不紊。我们在门口迎宾的时候，偶尔对视一眼，看见对方脸上诡异的假笑，会瞬间面对面喷着笑出来，然后被旁边的我妈妈和他妈妈一起拍后脖子。到正式的仪式，我们没有被爸爸或妈妈牵着走向对方，而是直接从礼台的两边走上去。爸爸妈妈坐在台下看我们，所有人都看着我们。说实话，我有点紧张了，于是我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向我走来的东旼身上。我看着他，他的眼睛亮亮的，和那天被眼泪浸透的光亮不同，他像把月亮掰碎了放进眼睛里，带着些笑意，弯弯地亮。
原本是念了誓词，交换戒指就可以结束的典礼，原本我以为我们两个可以就这样体面地结束这万众瞩目的仪式，韩东旼却突然给我搞了个措手不及。他在司仪念出那一长串比咒语还没意义的东西之前，伸手要来话筒，在我惊愕的眼神里、台下亲友爆发的惊呼中走到礼台正中央。
他背着我准备了一大段话，在开口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我。因为打光，其实我没看清他那一瞬间的表情，而且我被吓坏了。他要说什么？我终于发生了今天的第一次心跳过速。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开了口。
“大家好，我是韩东旼。在场有很多朋友是第一次见到我吧？也有很多不是……总之，今天我想用一个新的身份认识大家。”他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接着说，“大家好，我是宰铉哥的合法丈夫，韩东旼。”
台下又爆发出尖叫。我感觉背后生刺，脑袋发烫，同时对他突如其来的外向感到十分惊奇。他很好地掌控了节奏，等喧嚣再一次平息，我听到了从来没听到过的，韩东旼认真的声音。
“我在宰铉哥人生里其实并没有留下很多的痕迹，可以说我甚至不如哥在场的任何一个朋友认识他这么久。我们走到这一步，看上去甚至像个玩笑一样。当然，这不是真的玩笑。结婚是人生大事。我想说的是，我在我接下来的后半生中，每一个瞬间，都给宰铉哥留了一个位置。”
“明宰铉，永远跟我在一起吧，我爱你，一直都爱你。”
我的脑袋空空，眼眶热热。我甚至没办法思考，一切都在把我淹没——一阵比一阵高的欢呼和掌声，晃得我眼睛疼的白光和鲜花，向我走近的东旼，耳边传来的他的声音……
“哥，和我结婚吧，对我好吧。”
晚上回的我家，那两套昂贵的定制礼服被我们丢在房间地板上，但我们都累得一动不动，要不是身上酒味太重，我连浴室都懒得进。等东旼洗完出来的间隙，我看到朋友们给我发来的多视角视频回放。我越看越上火，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自己太丢脸了。
韩东旼说完那一通，我突然开始哗哗流眼泪，红着鼻子哭，眯着眼睛哭。他还给司仪的话筒里都还能隐隐收到我呜呜的哭声，丢脸得要命。到后面念誓词也是，我话都讲不连贯，韩东旼还一个劲笑我。又因为感冒，鼻子堵得严严实实，最后发出来的声音像小猪哼哼——这也是韩东旼说的。他还说，接吻的时候吃了一嘴巴我的眼泪。我说明明是他有病，捧着我的脸从上亲到下，不吃我眼泪吃什么？他肩一耸手一摊，“好喔好喔，是我活该好啦。”
我拿他没办法，总之视频是看不下去了，便挣扎起身去吹头发。头吹干了，韩东旼出来了。我困得不行，但还是尽到一个新婚丈夫的职责，把一地的衣服收拾好，然后搜索附近最近的洗衣店。
韩东旼大概很久没喝那么多酒，他迷迷糊糊的也不找我说话，拎着个水杯在房子里到处走。我说吹风机在我这里，他问我要吹风机干什么，我无语笑了，干脆把他按到床边给他吹头发。他困得东倒西歪的，时不时往我身上靠，湿乎乎的头发把我睡衣又弄湿了。我拍他的脸让他醒醒，他就抓住我的手不动了。我说你抓着我我怎么给你吹，他说不吹了，就这样湿着睡。
“你到时候头痛睡不着折寿可别怪我啊，你一死我就再婚你信不信？”我威胁他。
他一下就坐直了，回头瞪我，“再婚？你敢再婚？”
“你要真死了我不再婚？”
“你不是不想结婚吗？”他咒怨似的念叨我，“明明本来就不想结婚吧？不是在骗我吧？我啊，我真是，我真的是完全真心说的话，哥心里是怎么想的啊？”
我把吹风机关掉，问他：“你说什么？”
虽然我确实是有点故意装聋逗他，但他本来讲话就低低的，因为喝了酒，一个字一个字又黏在一起，在吹风机呼呼的声音里，我也不确定我听到的是不是对的。
他说：“没什么，睡觉吧。”
说着就两腿一伸要找拖鞋逃跑，闹脾气是小事，头发不吹干是大事，我硬扯着他坐好，他也没什么力气，干脆就不挣扎了，任我摆弄半天。最后我把他头发全吹竖起来，然后满意地拍拍他让他洗漱去，我自己收好了吹风机钻进被子里，几分钟后听到了盥洗室传来震耳欲聋的“明宰铉！”。
我们又忙活了几天，终于把新房子收拾好搬进去了。我没想到我东西能这么多，其实本来我搬到一半想干脆让韩东旼直接搬到我公寓来得了，但他又义正严辞地拒绝了我，说新房子好多他的独家设计，要我不准浪费他的心血。有时候他正儿八经地跟我说些什么事，我就觉得他格外可爱。
或许我还没能适应我和他的新关系，尽管我们共处的时间越来越多，我甚至已经开始习惯他时不时倒过来的一杯水，习惯和他商量洗澡的时间，习惯问他冰箱里要添置什么。我仿佛仍然把他当做一个孩子，我和他的感情始终不是平等的。我告诉自己这是不对的，但我还是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或许现在的相处模式根本也没有什么实质问题，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并不是不可行。
我又开始像结婚前那样被自己的思绪困扰，开始到朴成淏那里找骂。可就连他都没有好办法来解决我的问题了。按照他的说法，那就是，“你不爱他还非要跟他结婚，这能怪谁？”
我说，我没有不爱他，我只是不够爱他。
他说，那总不能让他少爱你一点不是？
对啊，我要怎么更爱他一点呢？我说，我不知道了，就这样吧，只要他不跟我分手就行了。
然而朴成淏忽然问了我一个在全世界范围都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宰铉，你觉得爱是什么？”
爱是什么？我搪塞他，爱有很多种定义不是吗？
他叹了一口很长的气，说，等你想明白这个问题，你就能给自己真正的答案了。
结婚以后我跟他反而很少做爱，两个人往一张床上一躺就困得不行，尤其是他喜欢像八爪鱼一样把手脚缠在我身上，似乎这个姿势很舒服，让他入睡快得好像几辈子没睡过觉一样。他最近睡前捧着本书看，我问他看什么，他举起封面给我看，黑乎乎的，一看就阴阴森森没什么好事，像我对韩东旼的第一印象，“爱伦·坡，看过没？”
我摇摇头，但我知道它说些什么，也正是它的内容成为了我不看它的理由。“你真是有病，大晚上看这个干什么？也不怕睡不着哦。”
他笑笑，“我一个人也不敢晚上看，这不是你在嘛。”
我躺下来看手机，他问我看什么，我说看财报。他定定看了我一会，说，“这两样东西有什么区别吗？”
我说：“有道理，你说得对，那我们数三二一，睡觉。”
他关上灯，我却突然问他：“所以你也怕鬼啊？”
“我不怕啊。这个又不是鬼故事，只是吓人而已。”
“真的吗？怕鬼的都不会承认自己害怕的。”
他又缠上我了，我已经找到了完美契合他奇怪身体角度的姿势，可以舒舒服服地把他的脑袋搁在我肩膀上。他说：“真的不怕。我没什么害怕的东西来着。”
“不怕吗？那去游乐园吧。”我说。
“啊？”
我因为抱着他太暖和，所以困意也一阵一阵往脑袋涌。我模模糊糊地回答他，“游乐园是很可怕的地方嘛……到处都是有对象的有小孩的，一个人去不了的地方，所以说……”
周六中午我一觉睡到中午，才刚从冰箱里翻出想吃的东西，韩东旼突然问我什么时候出发。我说，出发去哪，他说去游乐园啊，我心跳一停，完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答应过他这个事情。他咧嘴一笑，说就知道我不记得，“早就买好票了，跟着去就是。”
我坐在他车里——他开的我的车，他有驾照，但是没有买车——我忽然意识到这是我们两个第一次这么正式地约会，像别的情侣一样，穿着同色系的衣服，按着狂跳的心脏前往某个目的地。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吃饭，上床，各自回家。我瞌睡都醒了，在等红灯的时候，我猛地一拍韩东旼的肩膀说：“我今天就要称霸游乐园，不开玩笑，真的。”
明明是他拖着我来的，他下了车反倒是扭扭捏捏，倒像是我硬拉他似的。我开始在他旁边碎碎念，大概我真的看起来有点太兴奋了，他忽然看着我笑。
“哥，以后也多和我这样出来玩吧。”他说。
“好啊好啊，出去玩啊，等忙完了我们去旅游，说真的，是不是应该度个蜜月什么的？”
“蜜月吗？”东旼的眼神忽然变得很遥远，“啊，真是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能谈到这个词了。”
“对啊。”我和他检票进去，因为人很多，所以我抓住了他的手，摸到了他无名指上温热的坚硬，“我两个月前还没想到我能结婚了呢。”
“那后悔吗？”他问我，“和我结婚怎么样？”
“啊，有点后悔呢。”我装作思考的样子，“睡前读恐怖故事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家伙吧。”
韩东旼无语地笑了一声，“那你小心点，说不定哪天趁你睡着我把你干掉了，然后把你的尸体挂在房间里面叫大家来参观。”
“那你最好处理干净一点，把我挂起来的时候，我要穿那件棕色的皮夹克。”我说。
我扯着他进纪念品商店给他买小猫发箍，吊牌都没拆就给他拍了好多照片，还当着他的面把其中一张设成壁纸。他说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幼稚，我说到了游乐园就会变成这样，“要在游乐园做大人的只有父母，怎么，你想生小孩吗？”
他说他不想，又问我想不想要小孩。我说：“当然不要，你说你觉得你适合养小孩还是我？”
显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是都不适合。就在我们结账的时候，都还被几个小孩吵得耳朵疼。同时我发现，他从我头上摘下来一个小狗耳朵，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的，他说是趁我把他的帅照拿来做屏保的时候。
我揶揄他：“你也知道自己长得帅？”
“长得不帅的话，哥还会跟我结婚吗？”
我拍着胸脯说：“当然啊，我看起来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那喜欢我哪里？”他问我。
我抓着他的手突然出汗了，我搪塞他说：“喜欢需要理由吗？”
“那爱呢？”他穷追不舍，“爱的话，为什么爱我？就算说不出来，总也会在某个时刻感觉到你爱我吧？一点都不爱我的话，我们马上回去离婚好了。”
我有点不高兴，“你怎么变得像个怨妇一样，我们不是出来玩吗？”
“哥。”他看上去一下子变得很难过，“如果爱我的话，就说爱我就好了，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我回答不上来，他显得很落寞，张着嘴像是要说什么，但最后他只捏捏我的手掌，说：“其实我都知道，哥的心，我都知道的。今天好像是万圣节呢。”
他拉着我往前走，我说不上话，只是心里感到无比沉重。天气明明特别好，晴朗又清爽，我却好像脚底生了一万根针，喉咙也塞着一万根鱼刺。韩东旼的手轻飘飘的，仿佛在我的手掌里被一种力量无限压缩着，马上就要变成一张纸片溜走。我握紧了手，然后很用力地跟他说：“东旼，我爱你的。”
他回头看我，我强迫自己同他对视。我告诉他：“和你结婚，我永远都不会后悔的。东旼，我答应你的话，和你结婚，对你好，我真的会做到的，就像你对我一样。”
他笑了，我不知道他是否发自内心。总之这个小插曲就这样过去，我接着整理好心情，拉着他称霸游乐园。本来因为赖床和我的拖拉来得很晚，所以很多设施在夜场之前就会关闭。我扯着他的袖子走很快，想在夜幕降临前多玩几个项目，一回头却看到他好比路边挂着的吸血鬼面具还要苍白的脸色。
我以为他还没调理好，于是边晃他的手臂边撒娇问他是不是还生我的气，结果他支支吾吾地跟我坦白说：“其实我有点恐高。”
我瞪眼看他，“好啊韩东旼，你这不是骗我吗！”
他被我大嗓门吓了一跳，我注意到路过好几个小姑娘还往我们这边看。我说：“你不说你什么都不怕吗？”
他说：“我太久没来这种地方，我以为我长到一米八以后，这些东西看起来就不会这么高了。”
我大翻白眼，问他怎么办，他说，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我们就这样跑到最近的美食店，坐在露天的座位，看着路过的情侣们、学生们、哭闹的孩子们。看着夜幕渐渐降临，广播里的音乐忽然换了一种风格，幽幽地传出乱七八糟的鬼叫。我觉得阴森森的，但韩东旼自称他真的不怕鬼，所以我虚张声势说，那就再走一圈看看。
他走在我前面，我扯着他衣服下摆，他拍拍我的手，握进他手里，我感动地说：“好有安全感，东旼。”他却飘过来一句，我要再扯他衣服他就要被我勒成吊死鬼了。
一路上到处是穿着各种鬼怪衣服的NPC，时不时还突然冲过来几个拿着电锯的家伙，看我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反而追我们得更欢。我寻思韩东旼跑得比我还快，怎么好意思说不怕的。最后，总之，我们一个鬼屋都没进去，因为设施都关掉了，所以我们只能去坐旋转木马。万圣节就连旋转木马也把背景音乐换成诡异的小孩唱歌，害我听得脑壳有点痛。韩东旼本来已经很帅气地跨上一架很帅的马，但是因为我想和他坐在一起，所以我又把他拽下来，让他一起和我坐马拉着的南瓜车。
韩东旼盯着前面，眼睛有点无神，我安慰他说，其实以前我也看不起坐在这种车里的人，但是因为只有这里才可以和他坐在一起才这样的。他好像高兴了些，又好像没有。其实我一整天也没注意他的表情，因为我怕看到他不高兴，怕看他失落难过，怕今天这一趟本来应该很开心的出行变成我和他之间裂痕的开始。他现在的沉默，让我感到身体有些冰凉。
我凑近他，问他：“东旼，可以亲亲我吗？”
他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围在栏杆外的、远远近近骑在马上的人，有些惊诧，“现在吗？”
“嗯，亲亲我吧，哪里都好，一下就好。”我说。
于是他轻轻用嘴唇贴了一下我的侧脸，我短暂地闭上了眼睛，而睁开时正好和他对视，于是他又吻了我的嘴唇。
我并没有感到心满意足，因为我在此刻突然发现，我还想吻他，在刚刚那一刻，或许被许多人不小心瞥见的那一刻，我觉得不够，我好想再吻他一会。而我为我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意外，东旼也仍然疑惑地看着我。我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那么几十秒，在这架诡异的木马终于停下来时，我毫不犹豫地拉着韩东旼往外跑。
我们跑到一个建筑的侧面，周遭很昏暗，几乎所有的照明都被挡住了，有点像我第一次在不属于我的校园里见到他那时那样。他的脸全部被阴影笼罩着，只有眼睛在闪闪发亮。我抱着他脑袋，狠狠亲了他几口，然后他也回抱住我，深深地吻回来。他不问我理由，只是永远比我做的更多一步。我们亲到我喘不过气，直到我发出哭一样的呜咽声，他才放开我。
“东旼，拜托，再也不要怀疑我爱你。”我说。
他点点头，我又重复了一遍，要他相信我爱他，他仍是点头，然后我的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我几乎像是在胡言乱语一样地说：“东旼，原来爱是这么难证明的东西，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让我自己相信我爱你。我觉得我不够爱你，一切都不够，我想和你一起做这样那样的事情，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想象如果这一刻能和你在一起会怎样……如果这些都是因为爱你的话，那我或许是爱你的。可是我真的爱你吗？我不知道，我怕我其实不爱你，但我更怕你有一天不爱我。为什么呢？我好像总能知道你有多爱我，可是我不知道我要怎么爱你，怎么办啊东旼？我是不是很不好？和我在一起的话，会感到难过吧？”
他大概也对我突如其来的情绪感到无措，我不肯抱他，他也只好愣愣地站着。他说：“可是，我不是说了吗，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知道什么呀……呜呜……咳！”
我哭着呛到，于是突然被自己逗笑了，他本来还很紧张，看我又哭又笑，几乎是下意识也笑出声来。他边给我拍背，边压低了声音，试图温柔一些，说，“我知道哥对我怎么样的。哥上次说过，想要我对你好不是吗？如果不爱我的话，哥才不会在意我，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要怎么让东旼知道他很重要呢？”
“专门证明这种事情干什么？”他终于伸手到我的脸上擦我的眼泪了，他的手平时凉凉的，现在却温温热热，贴在我的皮肤很温柔。“不想结婚的明宰铉，决定和韩东旼结婚的时候，韩东旼就已经知道了。”
最后我们还是回到了那个美食店露天的位置。因为我被追得太惨了，又刚刚哭过，所以很狼狈，我怕被路过的人笑话，正好又肚子饿了，就拉着韩东旼回到那里去。好在这家店晚上也有卖吃的，我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啃一个芝士棒，韩东旼时不时伸手来拍掉我衣服裤子上的碎屑。我问韩东旼要不要吃两口，他看看那个被我啃得乱七八糟的芝士棒，又盯住我，然后笑。我问他笑什么，他说我鼻子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像冻伤的狗。我气得踹他，我说我不是狗。他却突然问我，要不要养小狗。
太突然了，他的这句话就像在我脑子里闪过的某个画面一样突然。我们刚搬进新家的那天，发现楼下有一只小猫，黑色的，瘦瘦的，有金色的眼睛，很漂亮。我去逗它，它不怕我，我一伸手它就把脑袋伸过来摸了。我开玩笑地叫它“东旼”，它竟然叫了两声回应我。然后我一回家就下单了几个猫罐头，结果罐头到了，至今我都没再见过它。我总跟东旼念叨它，东旼或许以为，我是想要一只小猫或者小狗的。
“养小狗是一个很复杂的事情，知道吗？”我问他，就像每次他问我同样的问题时我给他的答案。
“我知道，像我爸妈照顾我弟弟妹妹那样复杂。”他说。
我抽着鼻子，他似乎在放空，两眼没有聚焦地盯着地板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很笨。
“可是，不是说要度蜜月吗？”我问他。他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哦，是你说的来着。”
“对吧，那样又得忙起来了。一阵忙完忙另一个东西，我们大概总是得这样忙的。”
我哭完一阵，眼睛干干的，韩东旼把外套给我披着，我眼皮子直往下耷拉。我跟他说，时间不早了，先回去再慢慢说。他于是搀着我的胳膊，我几乎是挂在他身上，他就这么半拖着我上了车。我因为太困忘记系安全带，他一边叹气一边探着身子过来，我趁机伸手抱他，他竟就这样保持着根本不舒服的姿势被我耍赖一样地抱了好半天。
肯定是因为疲惫，他又身上暖和，我就总想往他身上靠。但他要开车，我不好真凑上去，只好把自己缩起来睡。他怕我这会睡熟了，晚上睡不着去闹他，于是他抢先一步来闹我。他又是捏我脸，又是用我头上的小狗耳朵戳我脑袋，又是摸我耳朵，总之就是不好好开车。我睡不着了，躲他都躲不到哪去，只好威胁他如果再动我我就跟他离婚。
他果然安静下来，但就在我准备美美地小憩到家的时候，他又摇醒我。
我似乎看到他脸上有些为难的神色，尽管他想要保持平静，我却仍然听到了他声音里的干涩。
他说：“哥，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说跟我，离婚这件事……”
这句话让我的睡意消失得立竿见影，取而代之的是从我身体的角落卷土重来的愧疚、悔恨和惊慌。在我推敲字句回应时，我惊讶地发现我再也动不起和他离婚的念头，我和他同样害怕分离。所以我很快地和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真心的。我不会和你离婚的，东旼，以后我不提了。”
他用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肘部撑着车窗，手指搭在唇上，眉头紧皱。我坐直了，盯着他，生怕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而他却被我盯得不自在，换了只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抓我的手。
“对不起，宰铉哥。”他说，“我知道哥不会离开我的。”
好奇怪，我再也不抵触他说这样自大又腻乎乎的话了。我松下气来，反握住他的手，像摸小狗一样抚摸他的手背，并对着它开始说话。“要说爱的话，我不轻易爱一个人的啊，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是爱着你的，可是如果连你都不相信的话，这个世界就没人知道我爱你了。我们还要去度蜜月，蜜月以后还可以有很多个蜜月。结婚以后突然知道那些喜欢在朋友圈发照片的家伙们的心情了，因为太幸福了，想让所有人都羡慕一下才行，所以要和我拍很多照片才行，东旼啊。”
我说着又困了，于是松松地抱住韩东旼的手，闭上了眼睛。半梦半醒间，我的脑袋里忽然迸发出无数的思绪，想到我未完成的工作，想到没封好口的一袋薯片，还有朴成淏问我“什么是爱”这个好难回答的问题。或许我曾经将爱定义得太完美，稍有一点瑕疵就认为它达不到“爱”的标准。可世界上——就算是我身边，也从来不会缺少爱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否认呢？父母的爱，朋友的爱，朴成淏和他的猫之间的爱，就算会被抓伤，会出现破裂修补的痕迹，但那总也不是别的东西。我和东旼之间烧得越来越烫的、最后又渐渐熄灭，变成质地柔软又温暖的那种东西，除了爱，还能是什么呢？
最后是感觉到韩东旼把手抽出去挂档熄火，我才醒过来。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东旼，我想好了，小狗就叫山儿吧。”
“为什么是山儿？”他擦去我打瞌睡挤出来的眼泪，帮我解开安全带，然后接住我越过驾驶座的拥抱。
“刚才梦到了很大的山，我们住在里面，有一只小狗。”我把脸深深地埋进他肩膀上布料的柔软，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而我听到他在我耳边笑，“好，山儿，就叫山儿。”
END.
【泰选】梦游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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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东旼是无意间发现明宰铉有梦游症。
自从他们搬到了新宿舍，他和明宰铉通过抽签在次成为了室友，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所有人都是单人间，两个人都有单独的卧室，但是会共享同一个客厅厨房浴室。
虽然分成了三个公寓，但是六个人还是常常到同一个房间吃饭聊天打电动，几个人因此很快的就适应了新的环境。
有一天晚上韩东旼关掉音乐，摘掉耳机准备睡觉，突然听见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感觉是有人在翻找东西的声音。韩东旼揉揉眼睛穿上外套，穿着拖鞋打算去外面一探究竟。
外面唯一的光源是餐桌上的台灯，韩东旼看见一个穿着睡衣光着脚的人坐在地上，伸手在零食柜里面摸来摸去的，薯片袋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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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东旼是无意间发现明宰铉有梦游症。
自从他们搬到了新宿舍，他和明宰铉通过抽签在次成为了室友，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所有人都是单人间，两个人都有单独的卧室，但是会共享同一个客厅厨房浴室。
虽然分成了三个公寓，但是六个人还是常常到同一个房间吃饭聊天打电动，几个人因此很快的就适应了新的环境。
有一天晚上韩东旼关掉音乐，摘掉耳机准备睡觉，突然听见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感觉是有人在翻找东西的声音。韩东旼揉揉眼睛穿上外套，穿着拖鞋打算去外面一探究竟。
外面唯一的光源是餐桌上的台灯，韩东旼看见一个穿着睡衣光着脚的人坐在地上，伸手在零食柜里面摸来摸去的，薯片袋子在他不算温柔的动作下发出哗啦的巨响。
韩东旼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动作，他盯着戴着帽子摸出一个面包的明宰铉，无意识的放轻了呼吸。
明宰铉从地上爬起来，回到餐桌旁边坐下，他撕开小面包的包装，小口小口的啃起来，他面对韩东旼的方向却对于面前正看着他的男人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吃的很慢，细嚼慢咽的样子让害怕他噎到的韩东旼略微放下心来。明宰铉吃完之后离开了餐桌回到卧室，甚至还自然地关好了卧室的门。
第二天韩东旼因为彻夜搜素梦游症相关信息，眼下一团乌青。
几个人去赶通告的路上，明宰铉还特意关心了一下他的睡眠质量，韩东旼摆手说没事，但是几天之后莫名其妙的买回来一大堆保护小孩在桌角柜角磕碰的保护海绵，然后拉着金云鹤，给整个宿舍里面所有的危险位置包了个遍。
这种反常的行为没有引发大家的怀疑，韩东旼做什么总是有他的道理。
韩东旼莫名其妙的承担起了观察明宰铉梦游的任务，他甚至还特意在手机里搞了一个名为“明明尼梦游日记”的备忘录文件夹。
他发现有的时候明宰铉梦游期间只是吃点东西，吃薯片的日子比吃面包的日子多一些，偶尔什么都不吃只坐在沙发上发会呆，也有几次他想要把餐桌旁边的凳子搬到房间里面去，但是失败就又乖乖把凳子放回原位了。
比起吃东西，更让韩东旼感到困惑的地方在于，梦游的明宰铉似乎更喜欢和自己搞一些身体接触。明宰铉偶尔会跑到他房间蹲到他身边，认真的牵一会他的手，十指紧扣的时候比普通握手的频率高。至于拥抱，有的时候明宰铉是轻轻地拥抱一下，还有的时候抱得时间长些，更用力些，他偏好把头埋在韩东旼肩膀上，偶尔韩东旼坐着的时候明宰铉也会爬到他身上，用腿环住韩东旼的腰。
韩东旼最开始对于肢体接触的反应很僵硬，后来面对梦游的时候无意识不清醒的明宰铉，韩东旼就慢慢的习惯了他的黏人和亲昵。因为在这样的明宰铉面前，他不用感到害羞，也不用因为想要树立青春期男孩的一些奇怪的人设而推开哥哥的手。
所以韩东旼会在明宰铉想要牵手时配合的张开手指，想要拥抱的时候轻轻地回抱住他，哄着婴儿一样拍拍明宰铉的后背。
韩东旼打算观察一周就和明宰铉谈一谈这件事，他觉得明宰铉需要的是医生，而不是仅仅是一个能够陪他牵手拥抱的室友。
或者是说韩东旼从某一个时刻变得更贪心，他想要的东西变得更多，不仅仅是一个牵手，一次意味不明的拥抱，他想要看到明宰铉更明确的回应，他想要明宰铉独一无二的爱。
他不能在等下去了。
他怕会错了意，他怕来不及抓住突如其来的浪潮，他怕这沼泽中难以抽身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自己。
可是如果开诚布公谈话的那天早上，明宰铉不是在韩东旼床上醒过来的话，或许他们的谈话会更顺利一些。
明宰铉是被热醒的，他揉揉眼睛，向后甩了甩手臂，摸到了一个软绵绵的枕头，向前摸摸到了一个人的手臂。他瞬间睁大了眼睛，看清楚身边躺着的人是还在睡觉的韩东旼，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在陌生的床上醒来，发现和自己同床共枕的人是暗恋对象，好像事情也没有那么糟糕。
明宰铉一时间根本搞不懂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韩东旼的床上，早上还没开机正式进入运行状态的大脑好像越想这件事越混乱，他索性打算蹑手蹑脚的开溜。
刚刚掀开被子准备轻轻下床，手腕突然被韩东旼拉住。“哥，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我们有什么事一会再说。”明宰铉捂着脑袋不太想面对这件事。
“哥，要现在说。”韩东旼很坚持。
明宰铉搞不懂为什么非要在床上说，但是看着韩东旼坚持，也就乖乖的盘腿坐回床上。
韩东旼拿出手机给明宰铉看了几个视频，明宰铉因为慌乱和害羞变红的脸变得越来越白，最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正关切的看着他的韩东旼。
明宰铉把手机还回去，心里突然涌上一种担忧的情绪。“我应该怎么办？”
“我们去看心理医生。”韩东旼轻轻地拍拍明宰铉的后背安慰着。“哥，别担心。”
韩东旼和明宰铉讲了一下他最近的观察日记，试图向明再选解释他的病症并没有那么糟糕，并且搜出了好几个和梦游症相关的文章佐证了他的判断。明宰铉渐渐地放下心来，决定在休息日的时候和韩东旼还有经纪人哥一起去看心理医生。
第一次治疗还算顺利，他们带着帽子口罩又回到宿舍，两个人躺在沙发上面点了披萨外卖，然后就看着油管综艺，气氛突然变得沉默下来。
韩东旼手里攥着电视遥控器，用余光看着，紧盯着电视屏幕但是脑袋里已经胡思乱想了很久的明宰铉突然说。
“哥，比起因为梦游症感到焦虑和困扰的话，不如花时间认真的考虑一下，你什么时候愿意和我在一起。”
披萨外卖的门铃声和明宰铉的脑海里警报同时响起。
韩东旼隔着卫衣帽子假装不经意的碰了一下明宰铉的头，起身去拿外卖。
明宰铉看着正从外卖员手里结果外卖的韩东旼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一个角落瞬间塌陷，然后有感觉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将这一块缺失填补的满满当当。
玄关处的暖光将韩东旼的影子拉得很长，温暖的光线将两个人之间的空白填补起来，编制了密不透风的网。
他决定过去给韩东旼一个清醒的拥抱，然后迫不及待的告诉他自己的回答。
他愿意，从此时此刻的现在，和韩东旼，永永远远的。
在一起。
【泰选】安乐死
*角色死亡（但还没完全死）预警
*角色崩坏（指道德败坏）预警
summary：关键在于你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救他。就像是在真实人生之中一样，“从此以后永远幸福快乐”的事情压根儿没有。
......
*角色死亡（但还没完全死）预警
*角色崩坏（指道德败坏）预警
summary：关键在于你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救他。就像是在真实人生之中一样，“从此以后永远幸福快乐”的事情压根儿没有。
——《窒息》
韩东旼的第一项罪名是蓄意//🐶/⛰️//谋//🐶/⛰️//杀。
为了逃脱警方的追捕，连环杀人犯韩东旼在大雪纷飞的冬日里进入了雪山。
比起冰冷的枪//🐶/⛰️//口、注射器、缴绳，冰雪似乎更合这位通缉犯的意。
况且，现在的韩东旼刚刚勒//🐶/⛰️//死了一个不幸的.....雪球人。这么叫并不是韩杀人犯的恶趣味，只是这位“雪球”真的把自己裹的非常非常严实，韩东旼把绳子收紧了好几下，才勒到“雪球”的脖子。
这位被韩东旼称为“雪球人”的可怜受害者死很平静，一会儿就没了动静。韩东旼一边默默夸赞自己的技术变好了，一边从那位可怜的“雪球”包里翻出了必要的生存物资，向大山深处走去。
白雪掩盖住了韩东旼的足迹，却怎么也掩盖不住，韩东旼身后，晃晃悠悠站起来人影。
韩东旼的第二项罪名是非//🐶/⛰️//法入室。
韩东旼很幸运，在大山里走了不久，就找到了一间小木屋，韩东旼熟练的用刚才顺手捡的树枝撬开了门锁。
小木屋不像是长期荒废的样子，布置很温馨，暖黄色的地毯上倒映着壁炉里尚未熄灭的火花，房子的角落摆着一张大床，上面铺着毛茸茸的毯子。房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还有一壶没喝完的茶。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间房子的东西实在堆的太乱了，韩东旼想。如果是自己住绝对要好好收拾一下。
韩东旼上手摸了摸茶壶的圆滚滚的身体，还是暖的，看起来这间房子的主人刚出去了没多久。
韩东旼刚准备翻翻屋子里有没有什么食物，就听见好几声“咔哒”，一坨把自己裹的和桌子上的茶杯一样圆滚滚的身影晃晃悠悠滚进了屋里。
看见屋子里正准备从身后掏出绳子准备动手的韩东旼，那人摆摆手示意韩东旼坐下。
“我是明宰铉，”明宰铉一边说着一边脱着衣服，“说说看吧，为什么无缘无故闯进我家，还是在这么一个大雪天.......还把我家门顺手锁上了......你知道在冬天握着铁钥匙开锁有多冷吗！”像在泄愤似的，明宰铉脱下来的厚重大衣全都扔到了韩东旼的头上。
韩东旼从衣服堆里挣扎着爬出来，顶着明宰铉看愤怒的目光，韩东旼竟一时间想不出一个好的谎话来应付。沉默良久，才憋出一句“我登山迷路了......”
明宰铉上下打量了韩东旼一下，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说辞。毕竟迷路的登山者不会穿的像此时韩东旼一样单薄，也不会撬锁进别人家准备杀死原主人。
眼见明宰铉不相信，韩东旼又默默握紧了背后的绳子。
“算了吧，”明宰铉从杂乱的角落里掏出了一个歪七扭八的杯子递给韩东旼，拿起圆滚滚茶壶给韩东旼倒了杯茶，“我可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对大雪天里的登山者痛下杀手！刚好我一个人住也缺个帮手，你就留下来和我一起住到开春吧。”
韩东旼对明宰铉指向意义明确的阴阳怪气升起了警惕，可转念一想，一来，现在大雪封山，警察肯定进不来，二来，面对明宰铉这种看起来很弱的家伙，真的打起来的话，自己胜算可能大一点。
韩东旼这样想着，用假装被茶水呛到敷衍地回复了明宰铉的阴阳怪气。
明宰铉看到韩东旼被自己成功呛到，心情好了很多，他走进小木屋一旁的储藏室里掏出了两个红薯，熟练地把红薯包上锡纸丢到了壁炉里。
“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吧！以后可要乖乖服从我的安排哦，我可不保证我这里存下的食物够我们两个人吃一整个冬天。”把一切都准备好后，明宰铉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手撑着桌子开始说话。
韩东旼在心里默默表示了对明宰铉这番话的鄙夷，食物不够的话，大不了把明宰铉杀了自己享用剩下的物资。即使心里再不愉快，韩东旼表面上还是点了点头表示顺从明宰铉的要求。
毕竟相比正面下手，趁猎物不注意的突击才是韩东旼的作风。
等待红薯烤好的间隙，明宰铉开始询问起韩东旼以前的故事。韩东旼作为逃犯的故事，他自己自然是不会自己讲出来的，所以韩东旼选择保持沉默，明宰铉一连问了韩东旼好几个问题韩东旼都没回他。
明宰铉似乎也开始觉得有点没趣，开始自言自语起来。韩东旼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讲，明宰铉不紧不慢的语调，混合着屋子里的暖色调的装潢，和他堆在韩东旼身边那一大坨保暖的衣服，成功激起了韩东旼的困意。
人睡着前的记忆总是不怎么好，睡着前的韩东旼只记得明宰铉说的什么，“活了好久终于见到活人”，“杀//🐶/⛰️//人技术不错”“这次你能成功杀掉我吗？”之类的话。
韩东旼昏昏沉沉的大脑还理解不了这些......算了，就当明宰铉也在说胡话吧......
韩东旼的第三项罪名是杀人未遂。
韩东旼醒来时已是半夜。
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明宰铉，桌子上摆好的烤红薯。
韩东旼蹑手蹑脚地从包里翻出了一把消音手枪，掰开明宰铉的嘴，把枪塞了进去。
“咔”消音手枪特有的响声、从死者脑后飞溅出的血液染红了暖黄色的床单。
韩东旼擦了擦手枪，感叹到，红色和暖黄真是相配的颜色啊.......
韩东旼转身收枪的功夫，明宰铉从床上爬起来，一记手刀放倒了韩东旼。
“真是没礼貌......又要洗床单了啊啊啊啊！可恶的莫名奇妙到我家的陌生人！”
这是韩东旼再次陷入沉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韩东旼的第四项罪名是防卫过当。
有关父母，韩东旼和他们相关的记忆是很多第一次：第一次看他们杀//🐶/⛰️//死小动物，第一次差点被杀//🐶/⛰️//死，还有死一次杀//🐶/⛰️//死别人。
韩东旼站在血//🐶/⛰️//泊中，地上漂浮着大块浓稠的血块，他原本蓬松的黑发被飞溅的血//🐶/⛰️//液染湿，滴滴答答地往下滴。害怕吗？韩东旼的母亲躺在地上微笑着问他。看着母亲慈祥的笑容，韩东旼摇摇头。
韩东旼分明在血的倒影里，母亲逐渐涣散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无比，无比喜悦的神色。
躺倒在父母的尸体中间，血的温度——韩东旼的，家庭的温度。
韩东旼再次醒来已是中午，炉子又被烧了起来，把屋子里熏的火热。地板生硬的触感和脖子后传来的酸痛把韩东旼从梦境里揪了出来。
把他揪出来的还有明宰铉。明宰铉气喘吁吁地跑进屋子，揪起半梦半醒的韩东旼就往外拖等等，明宰铉？这个人不是昨天被自己杀掉了吗？韩东旼疑惑。
韩东旼本能地从身旁拿起什么东西朝明宰铉砸去，可惜刚睡醒的韩东旼准头不是很好，明宰铉一侧头，躲过了韩东旼的攻击。
那个东西砸在墙上变成了碎片，隐约可以分辨出，那是明宰铉昨天喝茶用的杯子。
明宰铉和地上的碎片大眼瞪小眼，急忙丢下韩东旼去查看他宝贵杯子的尸体。
“这是我最后一个完整的杯子......”明宰铉嘀咕着蹲下来把碎片扒拉到一起。
韩东旼在明宰铉身后晃了晃头，捡起刚好落到他脚边的碎片朝明宰铉的脖颈处割去。干过这事很多次的韩东旼一下就把明宰铉纤细的脖子割出了一大条裂缝，黄色都脂肪//🐶/⛰️//颗粒和鲜红的血//🐶/⛰️//液一起蛄蛹着从明宰铉的脖颈处涌出。
下一秒，明宰铉脖颈处的伤口被疯长的肉填满，不出三秒，明宰铉的脖子就恢复如初。
韩东旼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握紧了刚才用来攻击明宰铉的陶瓷碎片，陶瓷碎片嵌进了韩东旼肉里，血顺着韩东旼的手留下，滴到木质的地板上。
“停停停！”明宰铉捂着脖子对韩东旼喊到，“你昨天半夜起来崩我一枪的事你还记得吧？你不会疑惑为什么我还站在这里吗？我现在告诉你，我是没有办法用正常的方法杀死的！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癖好，热衷于杀死你的救命恩人！”
韩东旼愣住了，明宰铉可以明显看出韩东旼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明宰铉猜到，可能是一个杀人犯居然能遇到杀不死的人，的自尊心被打击了。想到这里明宰铉没忍住笑出了声。
至于明宰铉是怎么知道韩东旼的逃犯身份的，当然是因为明宰铉昨天晚上上网查过了。这位犯下多起恶性杀人案件的罪犯的消息可是挂满了各大头条啊。
韩东旼看到明宰铉笑，恼羞成怒，又准备冲上去给明宰铉来一刀，却被自己肚子的咕噜声拦住了。
明宰铉笑得更欢了，他指挥韩东旼把染了血的地板擦了，自己去准备午饭。
即便很不情愿，为了能填饱肚子，韩东旼还是接过明宰铉翻出的抹布，开始擦起了地板。明宰铉见韩东旼很听话，哼着歌准备午饭去了。
过了一会儿，明宰铉盯着被擦的发亮的地板，和粘的歪歪扭扭的......杯子？愣神。韩东旼抱着手坐在餐桌旁边，明宰铉分明从韩东旼不屑的眼里看出了藏不住的嘲讽和骄傲。
明宰铉无奈地坐下，拿起来韩东旼歪歪扭扭的杯子，和自己被故意粘的歪歪扭扭的杯子，倒茶，碰杯。
两人在一种诡异的和谐中完成了他们的午餐。
韩东旼的第五项罪名是意外致人死亡。
时间同窗外的飞雪一般毫无留念地飘过，一晃半月过去。
兴许是上次被明宰铉的特殊技能打击到还没缓过神，韩东旼奇迹般地一个月都未尝试杀死明宰铉。
这天，天蒙蒙亮，韩东旼望着旁边空空的被窝愣神——请各位屋主记住，让你家猫上床这种事，只有一次和无数次——明宰铉一向不喜欢早起，一向也是韩东旼早起把睡的和死狗一样的明宰铉从被窝里拽出来。
韩东旼揉着眼睛，裹上衣服——逃跑仓促的杀人犯当然也没有自己携带很多衣服，这件是明宰铉的——晃晃悠悠地打开门，就见到明宰铉蹲在门口，好像在堆什么东西。
韩东旼和地上明宰铉堆起的石头小山大眼瞪小眼，疑惑地问：“你在干嘛？”
明宰铉指了指那座小山，说这是韩泰山，说完，明宰铉站起来，一个绚丽的转身，把小山踢翻了，朝韩东旼比了个耶。
韩东旼也朝明宰铉笑笑，边笑边蹲下团了一枚大雪球朝明宰铉砸去，明宰铉侧身躲开，捡起脚边的石头朝韩东旼扔。
“我会让你看看明宰铉为什么叫明宰铉！”不得不说，明宰铉扔雪球的准头很好，颗颗都能精准命中韩东旼的脑门，韩东旼缺少雪地作战经验，被明宰铉打的节节败退。
正当明宰铉得意之时，一颗硕大的雪球朝明宰铉飞来，视线被挡住的同时，一把尖刀插进了明宰铉的眼睛。
韩东旼还是低估了明宰铉的恢复速度，刀被明宰铉疯长的眼前顶了出来，正中韩东旼脑门，刚才被明宰铉砸到的地方又再次遭遇重创，韩东旼重心不稳向后倒去，明宰铉也因为后坐力向后倒。
两声闷响，韩东旼和明宰铉躺在了雪地上。
赌气似的，两人都不愿意爬起来，最终是明宰铉在地上蠕动到了韩东旼身边，和他并排躺着。
“你为什么不起来。”
“不想起来了......那你呢？”
“因为不想你在这方面都赢了我。”
“又没在比赛啊.....”
两个人就这样在雪地里边聊天边躺着。
聊着聊着，韩东旼发现明宰铉回应自己变慢了，好像在等cd一样，这人不会是已经冻死很多次了吧.....韩东旼拖着已经被冻的快失去知觉的双手双脚，把明宰铉拍起来，薅进了屋。
韩东旼的第六项罪名是恶意投毒。
躺雪地逞能的后果就是两人喜提高烧，明宰铉利用技能优势，重开一次治好了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明宰铉生病的关系，韩东旼明显感觉到明宰铉复活的时间间隔变长了。烧的迷迷糊糊时，韩东旼总把头靠在一坨冰凉的不明物体上。
明宰铉复活后，和躺在他身上的韩东旼大眼瞪小眼，随即立马分开，明宰铉一句话也没说走出了小屋，留下原地迷糊的韩东旼。
过了一会儿，明宰铉端了一盆冷水和毛巾，把毛巾随便拧了两下丢到韩东旼的头上，明宰铉开始坐在床边自言自语。
也不知道韩东旼有没有在听，总之发烧的韩东旼格外乖巧，明宰铉说什么，他就哼哼唧唧地应什么，完全没了平时拌嘴时伶牙俐齿的模样。
说累了，明宰铉就趴在床边，仔细盯着韩东旼看，平时韩东旼很少这么安静，此时，明宰铉觉得韩东旼的五官意外的多了点漂亮。
醒来后的韩东旼推测那是明宰铉等复活cd时的肉体，靠尸体退烧......韩东旼倒是不反感这种方式，就是靠在明宰铉身上又欠了他一条人情债这件事格外膈应韩东旼。
于是一天，明宰铉发现韩东旼很罕见的揽下了做饭这一任务。
韩东旼端上来的绿色方便面，明宰铉是在无法想象韩东旼是怎么睁着他那双黑眼睛盯着他说出：“吃吧，没毒的......反正有毒也毒不死你。”这种一看就很有问题的话的。
明宰铉本想呛韩东旼两句，可自己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显然连一秒也不想等。明宰铉艰难地吧把往嘴里送，不出他所料，意识越来越模糊，扑通一下，头和地板亲密的感觉，真是比这个面还糟糕。
韩东旼拍了拍身上的灰，从明宰铉对面站起来，用这种无关痛痒都小把戏报复一下明宰铉，算是韩东旼近些天来无聊中找到的一点乐趣。
不过明宰铉这次复活间隔比以往都要久，韩东旼一度怀疑明宰铉这次醒不来了。
无聊的韩东旼开始在明宰铉家里四处转悠。从积灰的各个角落，韩东旼翻出了很多泛黄的老书，为了打发时间，韩东旼坐在明宰铉旁边开始翻起这些书来。
大部分都是明宰铉收集的一些童话故事，令韩东旼没想到的是，大部分内容竟然都意外的黑暗，他本来以为明宰铉会是那种喜欢热血漫的笨蛋男高类型的人。
韩东旼不吃不喝通宵读了两天，终于把那些故事读完了，合上书，韩东旼倒头就睡，睡醒爬起来随意扒了几口饭，又开始继续读剩下的。
剩下的看起来像是明宰铉的日记，韩东旼在日记里了解到，这些故事是明宰铉和误入他这座小屋的人共同创作的，据明宰铉自己在日记中说，这是为了增进自己和访客的感情。但最后这些故事基本都是明宰铉一人完成的，因为大部分访客都难以理解明宰铉的思路。
读到这里，韩东旼对明宰铉升起了一丝同情。对于他这种以杀人为乐的人，不就像那些童话的创作者一样吗？无法共享快乐，和那些畸形的黑暗故事一样——畸形的快乐。
韩东旼正读的起劲，明宰铉从背后幽幽转醒，夺走了韩东旼手上的日记。
韩东旼想把日记本抢回来，拉扯过程中，日记掉到了地上，刚好翻到了最后一页，趁明宰铉合上日记前，韩东旼瞥见了这一页上，用血迹写下的话：“你只能被你所爱、爱你之人杀死。”
韩东旼的第七项罪名是协助犯罪。
自从上次看完明宰铉的日记后，韩东旼开始着手创造一些小故事给明宰铉看，明宰铉很惊喜。韩东旼注意到，每当明宰铉读自己的故事的时候，眼睛都是亮亮的，好像一只看到大骨头的小狼狗。
可能这就是属于创作者之间的惺惺相惜吧，即使他们平常还是总是会因为各种小事损对方，相互埋怨，抱怨。
韩东旼问过明宰铉为什么一开始不和自己提想一起写故事的想法。明宰铉回答说因为之前失败太多次了，不抱希望了。
自从那次之后，韩东旼意识到明宰铉的cd越来越长可能和那句话有关，虽然韩东旼还是很难理解“爱”这种感情，但不代表明宰铉对自己没有。
韩东旼开始尽量克制自己杀死明宰铉的欲望，即使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只是因为失去一个可以随时杀掉泄欲的对象很可惜，他也无法否认，他会很少见的感到害怕，害怕明宰铉和他那逼自己杀死他们的父母一样，再也醒不来。
一遍遍缠绕韩东旼的噩梦的主角，偶尔也会变成明宰铉。
这一天，他们的小屋很难得的迎来了访客。
明宰铉热情地把对方请进门，可遭到的却是对方掏出猎枪，一枪崩了自己的头，这种报答方式。
门外听到枪声的韩东旼心脏漏跳了半拍，他放下手中的斧子，往家里疯跑。
对方刚准备擦枪，就被明宰铉疯狂增生的头颅吓破了胆，明宰铉趁那人不备趁机了结了那人的性命。
韩东旼打开门，看到完好的明宰铉松了口气，明宰铉摇了摇头，说，唉，看来我现在和你是共犯了。韩东旼擦了擦刚才由于狂奔头上沁出的汗珠，熟练地掏出小刀开始分割尸体。
明宰铉和韩东旼合力把那人埋在了他们的小屋后面的一块空地里。
明宰铉指着那人旁边对韩东旼说，我要埋在那里。韩东旼说不行，埋在尸体旁边也不嫌晦气。明宰铉说我死了不也成尸体了吗？韩东旼说没关系，反正你还会复活的所以你永远不是尸体。
明宰铉对韩东旼笑了笑，问他：“那埋在你第一次杀//🐶/⛰️//死我的地方可好？”
韩东旼的第一项救助行为——
冰雪初融，大山也在迎来它的春天。又是一个身旁空落落的早晨，韩东旼从噩梦中惊醒，开始到处找寻明宰铉的身影。
明宰铉从厨房探出头，像他们冬日里的无数个早上一样明宰铉和韩东旼在餐桌旁一起吃着早饭。
“春天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算了，我觉得躲在你这里也挺好的，要不就不走了吧。”
“那你可要给我当一辈子奴隶啊！韩泰山！”
“滚.....”韩东旼向明宰铉丢了一块饼干，被明宰铉在空中精准接住，韩东旼摆出嫌弃的表情，继续说，“真是一只好狗啊......所以，你呢？我看储藏室里有行李箱，你应该不是一直住在这里的吧。”
明宰铉笑了笑，给韩东旼的歪歪扭扭杯里倒了一点果汁。“我打算今天就走，怎么样？”
“行啊，那你的房子就归我了。”
明宰铉没有正面回答韩东旼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在我走之前，再去一次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可好？”
“行。”
韩东旼和明宰铉穿上了比较轻便的衣服，打打闹闹地又回到了那里。
明宰铉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根绳子，递给韩东旼，“走之前再杀死我一次吧。”
换做以前的韩东旼，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勒住明宰铉的脖子。但现在，韩东旼却迟迟不肯动手。
僵持了半天，明宰铉又开口到：“拜托杀人犯韩东旼先生，被害者这点要求对你来说还是小意思吧！”
韩东旼还是保持沉默，手里默默攥紧了明宰铉递给自己的绳子，发抖。明宰铉还在喊自己动手，升腾而起的耳鸣，盖住了他的声音。
一方面，韩东旼害怕这次真的杀死明宰铉，更害怕自己间接承认了自己爱他，另一方面，韩东旼的癖好又在隐隐作祟，他真的真的很想，亲手，成功杀死明宰铉一次。
“韩东旼！”明宰铉冲着韩东旼大喊，“算我求你这一次！杀了我吧！”
韩东旼缓缓走上前，从后面勒住了明宰铉的脖子，收紧绳索，明宰铉和第一次一样，死的很安静，没有什么挣扎，就这么死了。
“谢.....谢.....我.....爱”
“我也恨你。”韩东旼咬牙说道。
韩东旼松开绑住明宰铉的绳子，脱力般坐在一旁，明宰铉可能再也不会醒来了，就和所有普通的受害者一样。
韩东旼感觉脸颊凉嗖嗖的，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和温热的血液划过脸颊的感觉好不一样。心不在焉的韩东旼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才发现，天空下起了小雨，雨不大，但是和他上山的风雪一样，密集。把明宰铉埋在后院里，韩东旼回到了小屋子里，收拾出他最近写的故事，放在壁炉里烧掉了。
春天里，伴随着警笛声，韩东旼第一次下山，在警察震惊的目光中，韩东旼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有些追捕韩东旼很多年的警察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韩东旼当年杀害自己父母时用的左轮。
最后一发子弹，喉管处，开//🐶/⛰️//枪。
“回见，明宰铉。”
【泰选】耳洞
*非现背AU 一发完 严重ooc预警
*全文3k3+ BE/OE 请注意食用
*转账后/执笔
chapter one.
明宰铉的耳洞长住了
明宰铉很惊奇。因为这个耳洞是去年六月情人节那天韩东旼陪着他去打的，他还记得打耳洞的地方是在公司附近的一条小街里。
前一天晚上他求了韩东旼半天，那人只是盘腿坐在客厅的地面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致至的DIY着今天下午刚到货的两件白色T恤。
"...
*非现背AU 一发完 严重ooc预警
*全文3k3+ BE/OE 请注意食用
*转账后/执笔
chapter one.
明宰铉的耳洞长住了
明宰铉很惊奇。因为这个耳洞是去年六月情人节那天韩东旼陪着他去打的，他还记得打耳洞的地方是在公司附近的一条小街里。
前一天晚上他求了韩东旼半天，那人只是盘腿坐在客厅的地面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致至的DIY着今天下午刚到货的两件白色T恤。
"泰山尼~你明天陪我去打耳洞嘛~”
“……”
见他不说话，明宰铉干脆躺在了T恤旁边,张开双臂。
“那你顺便把我也DIY了吧。”
韩东旼哑然失笑，放下了手中的喷膝，脱下手套，把地上的一片猫饼捞起来放在身后的沙发上。
“宰铉尼，地上凉。”
“还有，我其实不太喜欢人体彩绘。”
明宰铉沉默。
明宰铉抱着膝盖，看着身前背对着自己的韩东旼叹了一口气，十分做作的开口。
“说什么喜欢啊，早知道就不答应你的追求了，现在连陪我去打个耳洞都不愿意。”
撒娇的语气，韩东旼意料之外的僵在了原地，在经过半分钟的沉默后，还是把DIY的工具放在了一边。
韩东旼站起来，转身面向明宰铉，暖黄色的灯光给他度了一层金边，明宰铉被他的影子笼住,韩东旼叹了一口气，突然俯下身亲了他一口。
“哥还是这么不听话。"
明宰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懵了，三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整个人爆红无比。
“什...什么呀韩泰山！”
还没等他更多动作，韩东旼就弯下腰去，伸手揽住他的膝窝和后腰，把人拦腰抱起。
明宰铉被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下意识的勾住了他的脖子。
“你怎么了啊韩泰山？”
韩东旼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把人抱到卧室，还在进门后顺脚勾上了门。
然后明宰铉就被人扔上了床，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惊呼。
“啊！韩泰山你有病呀！”
很可惜，还没等他直起身子，韩东旼就利落的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修长的手指暧昧的揉搓着明宰铉的耳垂，明宰炫被他的动作激的一缩，耳朵红的快滴血，像是阳光下的红玛瑙。
“明宰铉…你嗜痛吗？”
韩东旼突然开口。
“你上一个耳洞是去年打的，一年的时间还没长好，前几天你自己作，耳洞又发炎了。”
“每次疼的不行了就过来让我安慰你，我又能怎么办呢？我不是医生，我也不是止痛药，每次看你处理伤口疼的吡牙咧嘴，我只能嘴上不疼的重复那几句‘很快就没事了’‘你忍一下’‘不疼不疼’…”
明宰铉愣住，韩东旼没有理会他的无措，继续说着。
“我真的束手无措，看着你疼，其实我也疼，我很无助啊，作为你的男朋友，我没有办法帮助你，只能看你自己一个人受苦，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顿了顿，“我们上次说好了吧，养好这个耳洞去打下一个，对吧？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韩东旼就坐在他身上，表情很冷，说到最后，不知道是不是明宰铉的错觉，韩东旼似乎眼眶有些湿润了。
明宰铉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韩东旼。
“我知道呀，但是泰山呀…明天是情人节，我想…”
明宰铉还想解释什么，但韩东旼却扣住了他的肩膀。
“…明宰铉，其实我也不是很讨厌人体彩绘。”
说完他便俯下身子，吻住了明宰铉的唇。
一夜无梦。
chapter two.
第二天是情人节，韩东旼还是陪他打了耳洞。只不过一路上都板着一张脸，和旁边手舞蹈的明宰铉形成了强烈反差。
“二位都要打耳洞吗。”
老板问清楚两人来意后,已经站在柜台前给耳钉枪消毒。
“不是…”明宰铉的话还没说完，一旁冷着脸的韩东旼倒是接了他的话。
“是，两个都打。”
明宰铉疑惑的看过去，韩东旼没有转头，而是轻轻握住了明宰铉的手。
什么啊，这个嘴硬心软的家伙，居然会和我一起打耳洞吗？
耳洞很快就打完了，两人一人人打了一个耳洞，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嘣嘣”两声，就像钉子一样把两个人钉在了一起。
打了一对耳洞，两个人要一起走下去呀。
后期养护的事情繁琐至极，明宰铉常常嘲笑韩东旼不会养护耳洞，动不动就把人气的炸毛，每次这样韩东旼就会不管不顾的把人扑倒一顿乱啃。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意料之外，韩东旼的耳洞长好的比他快。
意料之外，他们分手了。
chapter three.
明宰铉的耳洞长住了。他真的很惊奇，同时他其实还很失望，准确来说更是崩溃的快哭了。
前几天公司有个很重要的合作，他想着耳洞长的差不多了就暂时把耳钉取下来了。
结果当天晚上明组长喝成了一滩烂泥，直接睡死在了床上, 根本忘记了床头柜上的耳钉了。
直到第二天起床，他才发现，他再也戴不上那枚耳钉了。
说到耳钉，那枚纯银耳钉还是韩东旼送给他的。
打完耳洞的那天下午，韩东旼非要拉着他到了首尔的一家DIY手作店里。
“我们做一对耳钉吧。”
于是，在经过一下午的探究和DIY以及韩东旼的无数次嘲笑后，这一对"猫狗耳钉"终于完工。
韩东旼总是说他像一只快乐小狗，明宰铉总是毫不示弱的开怼：那你就是一只闷骚坏猫。
很不巧，明宰铉耳朵上戴着的，正好是代表韩东旼的“闷骚坏猫”。
而此时此刻“闷骚坏猫”已被他捏在手里，银针一半没入他的耳洞处，剩下一半无论如何也捅不进去。
他半年前和韩东旼一起打的耳洞长住了。
宿醉带来的头疼依旧，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突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当然，实际上他也落泪了，眼泪连成线，一个接着一个砸在柔软的被子上，很快，被子就晕出一片深色。
chapter four.
窒息，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感受。
他感觉似乎自己的喉咙被人掐住，呼吸困难，就像窗外的乌云在自己的心脏上一样,心痛难安。
那再也穿不过的耳洞，再也戴不上的耳钉，就像一把刀子划开了他的心。
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他就是溺水的人，很快就要溺亡在名为回忆的海中。
那似乎是这段感情中，他唯一留下的东西。
只要这个耳洞还在，以后无论他戴什么耳钉，他都会想起陪他打耳洞的那个人。
韩东旼，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韩东旼，为什么会这么狠心呢？
上天啊…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啊。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立刻做好了决定。
银针碾过肉的感觉很痛，好像一根尖根扎入了指尖。
但是比起肉体上的疼痛，韩东旼的离开更让他心痛。
明宰铉坐在沙发上，一点点将银针按入已经长出血肉的耳洞，反复研磨。
随着肉一点点被破开，隔着一层薄薄的皮，他摸到了针尖。
“嘣”的一声，他清晰听见了银针穿过皮肉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滚落的血珠。
明宰铉的耳洞没有长住。
这一次他养护的很好，只用了两周就已经愈合了，没有发炎，也没有任何差错，就是真真正正的长好了。
韩东旼给他留下的甜蜜回忆，又或者是痛苦的惩罚，就像是彻底愈合的伤口。
永远存在，但再也不会出错了。
chapter five.
三年后，明宰铉和公司中的一个美编结了婚。
爱吗？或许吧。
他很适合明宰铉，两个人平平淡淡的一起生活，比起以前，明宰铉感觉韩东旼的离开，带走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
在某一次休假中，明宰铉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看新闻，他的丈夫闲来无事坐在他旁边，习惯性揉了揉他的耳垂。
“哥，这耳钉我看你戴了三年呀，你就这么喜欢这个耳钉吗？”
对，喜欢，喜欢的要死了。
明宰铉在心里偷偷回答了，韩东旼的脸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沉默中，新闻主持人的声音出现在了房间里，两人看向电视，上面正播报着三年前的一则肇事逃逸案件。
“2021年4月3日发生的‘金某驾车杀人案’的凶手金某在今日已被警方抓获....2021年4月3日，醉驾的金某，在十字马路路口撞飞一名韩姓男子（被害者），金某在惊慌失措时将被害人拖行至汉江大桥，将被害人残忍投江……”
“哥？哥？宰铉哥?”
他的丈夫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正过头去，发现对方满脸泪水。
“哥?哥你怎么哭了？”
因为我的心脏痛的快要死了。
因为我快死了。
因为我好想他。
“……我…只是觉得他，这个畜生，太残忍了…畜生。”
他哽咽着。
他的丈夫心疼的将人揽入怀中。
如果他不说。
没有人会知道，在那场杀人案中的被害人，其实是帮他下楼买药的韩东旼。
三年前的那天，他的耳洞又发炎了，家里的药膏用完了，韩东旼心疼的不行，当即穿上外套出门给他买药。
然后。
然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明宰铉在沙发上坐了一夜，终于在凌晨五点等来了警察的电话。
“您好，请问您是韩东旼先生的家属吗？”
“我是，请问泰山他现在在哪？”
“…这里是首尔刑侦一队，很抱歉，请您进来一趟吧，韩先生他…”
明宰铉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他就这样离开了他。
突然地，悄悄地，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一样。
韩东旼，你可不可以回来啊。
2024年4月3日，首尔公墓的某个墓碑前出现了一对小猫小狗耳钉，小狗和小猫靠在一起，并排躺在冰冷的墓碑前。
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