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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是貓貓呀

【勤深深 / 新春联文】许愿

勤深深的年夜饭还在加餐哦~

大年初六晚餐: @但凡一粒花生米 还有哪个宝贝没有吃过牛排了嘛👀~

大年初七午餐: @晏卿 一定记得要去夸超美味的葱油拌面哦👀!!!


✨欢迎各位大朋友小朋友一起来吃吃喝喝快快乐乐!谢谢大噶!!

✨爱你们哟💓

✨🤔我的flag真的倒掉了耶……那就让他短暂地在地上躺一天吧!明天再立起来咯~

✨新年快乐呀🎉


01

终于回家了!

周深蹦着下车,一路小跑奔向他的家,小拳头砸得大门砰砰响,李克勤顾不得放下牙刷就带着一嘴的牙膏沫跑过来给他开了锁,那张香喷喷、还未卸妆的小脸立刻笑盈盈地贴上来。

“...

勤深深的年夜饭还在加餐哦~

大年初六晚餐: @但凡一粒花生米 还有哪个宝贝没有吃过牛排了嘛👀~

大年初七午餐: @晏卿 一定记得要去夸超美味的葱油拌面哦👀!!!


✨欢迎各位大朋友小朋友一起来吃吃喝喝快快乐乐!谢谢大噶!!

✨爱你们哟💓

✨🤔我的flag真的倒掉了耶……那就让他短暂地在地上躺一天吧!明天再立起来咯~

✨新年快乐呀🎉




01

终于回家了!

周深蹦着下车,一路小跑奔向他的家,小拳头砸得大门砰砰响,李克勤顾不得放下牙刷就带着一嘴的牙膏沫跑过来给他开了锁,那张香喷喷、还未卸妆的小脸立刻笑盈盈地贴上来。

“我好想吃冰糖葫芦啊!都没来得及去吃就回来了!”



02

今冬给他买了件很长的羽绒服,一直包到小腿的长度,周深前一秒还推脱自己年轻根本用不到,被人兜头裹严实的时候还撅着嘴巴狡辩,可到了北京,第一个电话打给李克勤就在盛赞他的明智,哆哆嗦嗦抖着牙齿推翻自己当初的谬论。李克勤知道这件比他们一起工作时的那件要厚得多的多,纵使这样子穿起来他还是要在寒风里颤抖,也不知道从前穿那样单薄是怎么忍过来的。


凌晨归家的周深一张嘴巴如同维港的烟花,噼里啪啦讲个不停,今天录制太精彩,现场热闹得很,带着他的情绪也像一锅沸水,咕嘟咕嘟冒着粉红气泡,一个个堆积起来逐渐淹没李克勤,好像他没有看直播一样,事无巨细都要讲给他听。洗个脸也像小鸭子凫水,边闹边洗,扑腾得身周一片水迹。李克勤十分贴心地跟在他身后做后勤工作,直到小家伙说得尽兴,转身长长舒了一口气。

“所以今天你要是也在现场就好啦!”

这是他对今日的总结。

李克勤托着他的腰,小孩两手抱住他的脖子,软绒绒的头发在他耳后轻轻扫过,周深好像特别喜欢这样,整个人扑在他身上,或许是仗着自己瘦,没有几两肉,全部重量都压到他怀里,严丝合缝地贴住他的心。

一个冬天里被他这样暖暖地拥着,甚至都快要忘记前面几十年那些寒风凛冽的日子。

呼吸,心跳,笑,叹气,全都一股脑丢在他双臂间,李克勤也特别喜欢周深用他温热的身体来填补自己怀抱中的一切空白。



03

那时候他还在遥遥望着舞台上拖堂的他。

李克勤要回到酒店去,周深那一夜的目的地却不是他的邻居,而是北方,他想到都会冷得咬牙的北方。

小家伙不知疲倦地一首接着一首唱完所有要录制的歌,转换表情、情绪管理一如往常,只是在走位时无意间瞥向观众席的一瞬猛然出神,突然顿住的脚步和半举着麦克的手臂都昭示着有些不同寻常的事物出现在他视野中——李克勤大大方方站在他们曾经一起偷看别人彩排的位置,抱着胳膊追光灯似的紧紧盯着台上的男孩。

导演叫了周深名字两次才把他唤回去,几分钟后李克勤也被迫离开,故而他始终不知道周深在他走后也频频向原地张望。


就好似周深乘着航班离开时,他张望那晚灰暗的天空。



04

几次彩排心里都揣着担忧,为了这样重要的表演必然是做足了准备,可紧张也是对舞台的一种尊重,周深早早学会了接受紧张,却一直也没办法忽略紧张。几次三番在后台拍着胸口吐气,他多想念李克勤在他肩膀上轻轻拍打,大家都讲李克勤远在香港,只有他知道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大佬在某个冬日早上偷偷潜进了他们的新家,当一双来自冬天的手伸进他温暖的被窝时,周深有多想没收了他年少轻狂送出去的家门钥匙!


年节下天气凉得很,周深却从不是个为气温而折腰的人,秋裤是他的对手,李克勤只好做起他的队友。温水洗漱也没能让他的手暖和起来,此时只好在李克勤的掌心充电。

“克勤老师参加春晚紧张吗?”

“当然会啊。”

“要是你也在就好了。”

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这些天周深忙碌得脚不沾地,李克勤一边祝贺他事业蒸蒸日上,一边心痛他的疲惫,就连李克勤想要问问他今日工作如何,周深都能说到一半就沉沉睡去。



05

昨夜回来已经快要凌晨四点,李克勤伸手抱住他时似乎周深全部的精力瞬间像未系口的气球迅速一泄而空,只会软绵绵地窝在他身上,活脱一只困极又粘人的猫。

春晚热热闹闹地无限循环在家家户户的屏幕里,周深终于得以在正常的时间、正常的床上睁开眼睛,唯一不正常的是昨晚还拥着自己躺下的人,现在没了踪影。

他昨天穿着的红色毛衣现在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边,揉揉眼睛才看清楚旁边还有个小盒子装着他的领花配饰,相比他这半边床上被子团在身上好似一座小山,李克勤的那一边干干净净,如果不是确定昨晚见到的、抱到的是真的人而不是梦,他都要怀疑这半张双人床上是不是从未有人躺上来过。



06

李克勤似乎永远是这样周到的。

他搬进来的第一天,电话好像要被打爆一样,两人结识一年多,在一起也有一个多月,可这样速度的粤语还是听不明白,但零零散散也知道他是在同旁人解释为什么要从香港来这里。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吧,而李克勤转身生吞了满满一杯温水,喘了口气,再面对周深时依然是毫无所谓的轻快表情。

他有处理一切的能力,比如平息别人的议论,比如所有好的坏的都有他先做保护层,比如当周深想要拥抱的时候总能有个机会被他找到。


舞台上再相见,镜头里多活泼的人,录制结束后仍要一头扎进感伤的漩涡里。这一年过得不容易,李克勤有多期待和他重逢,小朋友就有多难过又要分离,跨年的时候,同他玩笑着讲回去香港病就全好了,转眼就在后台角落里找到人失魂落魄。感冒时带着浓重的鼻音,李克勤却听得出这一把沙哑的嗓音不该全怪罪到感冒上去。

脱掉自己的羽绒服,不由分说罩在小家伙身上,帽子一戴,谁也看不出他是什么人,腰上被李克勤大手一揽,混在人群里跑出现场。

不知他怎么找得到这样隐蔽的地方,录制大厅外面有个设备间,这两个之间还有个狭窄幽暗的通道,若是只有周深一个人,他说什么也不敢多看这里一眼。

“现在只有你和我,想讲什么都可以。”

仅仅开了个头,李克勤就抱着双臂一言不发。

“也没什么。”

即便是黑暗,周深也感觉到他目光如炬,低垂着头不敢对视,厚厚的羽绒服裹在他身上,胸前的小熊都渐渐变得温暖。

“就是……又该有很久见不到了吧。”

他知道周深不是一个擅长倾诉的人,一个会说出“把刺拔掉吞下去”的小孩,要多大的决心才能对他讲出这句话来。

成年人的尊严,是势均力敌的想念,是不动声色的留恋,是无需言语但我知道你会懂,即便我全都想错,你全都不明了,我也绝不肯再开口,这就是尊严。



07

当初分别时一句多余的“再见”都不肯讲,一个完整的拥抱也不愿做,他固执地让漫不经心的谎言成为现实,来包裹住他不可能放下的尊严。

可人是感情动物,示弱会在危险来临时成为本能,离别所带来的无尽失落远远痛苦过那些羞赧,李克勤带着他逃出人海时他就快要忍不住握紧那双手,哪怕是一点点了解,叫李克勤知道,他真的很不愿分开,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事实上,情绪更外放的人是李克勤。从没有见到过这样坦诚的周深的李克勤,再撑不住他的沉稳态度,他想过周深近乎自言自语的坦诚,是因为累,因为同场却不同台的惋惜,因为曾经的错过,因为留下的遗憾,却不敢想是因为和他一样的理由。所以他怎么能忍心再叫周深因此难过?一年来的小心翼翼,被他藏起来的汹涌思念,控制、压抑、忍耐太久太久的情愫……被周深拿到了唯一的钥匙,打开李克勤的魔盒,放出名为爱的魔鬼。


突然拥他进怀中的时候,周深的脑袋磕到了李克勤的锁骨,一下子撞出了他的眼泪,李克勤也没好到哪里去,但谁也舍不得放开手,小家伙紧紧攥着他腰侧的衣料,李克勤一手按在他的背上,一手轻轻落在那晕晕乎乎的小脑袋上。



08

来去几次往返北京都没有时间好好观赏这座城市,如果不是应粉丝的要求去吃炸酱面,或许周深也不会有这样大的执念。他和李克勤念叨着想吃但没吃到的食物,数来数去终于在昨晚数到了糖葫芦,从前在长城上吃过的那一串酸酸甜甜,现在想起来都要咽口水,可惜没个机会让他在这个冬天解馋。


猜得到李克勤大概在厨房,他奔波的这几日,李克勤都在和家务事斗智斗勇。在香港从没有沾过阳春水的一双手,在他家里洗洗刷刷——那些被他随手乱放的CD,打开但没吃完的小半袋糖果,丢到床底下去的创可贴,都被他找出来一一归位。从寒风朔朔的北方回来,开门就是暖融融的一个家,周深从没有这么归心似箭过。

“新年快乐呀我的克勤老师!”

听见他进来,李克勤随手在围裙上擦掉多余的水珠,三两步凑过来给他送上温柔的早安吻。

“新年快乐,my Charlie!”

瞥到桌上有一个牛皮纸袋子,比筷子长得多。

“这是什么呀?”

“打开看看咯。”



09

知道李克勤不能吃辣,周深还是很热心地将撒过辣椒粉的元旦第一餐拍照发送给了他,千里外的李克勤皱着眉头欣赏小家伙的笑脸。


前一个晚上,他不知自己用掉了多少勇气才问出憋在心里郁结成茧的话,以至于拥抱过后一秒比一秒更害怕,怕他的小朋友将一时热度心血来潮而作出的承诺,在早上清醒过来时立即反悔掉。两人各自回到酒店后,李克勤逃荒似的改签了最近的航班,待周深洗过澡躺到床上回顾这波澜起伏的一晚时,李克勤已经在机场踱步了。


“不会见不到,就像现在,你想讲什么我都会听,从今后,你想我的时候,我也在想你。”


周深闷在他怀里时,这句话也像隔了银河那么遥远,咚咚地在鼓膜外,敲得心都快要跳出来。

迟迟得不到回应,李克勤的一腔冲动渐渐被冷风冰冻,就在他即将放开搂住周深的双手,怀中的人竟开始轻轻地点头,又哭又笑地点头,甚至是用额头一下又一下撞在他胸口。


哪里想得到李克勤会这样直接地拖动进度条啊,出乎意料地回答好似叫他穿越到“你唱什么我都喜欢”的一刻。那么多理智,那么多骄傲,那么多顾忌和障碍,全都被李克勤轻飘飘拨开。尽管他仍坚信自己还没有走到最理想的那一步,他仍认为眼下的一幕应当是在遥远的未来,可他却无法拒绝,一如从前他无法拒绝那一句:我觉得他会啊


两个人在到处漏风的通道里紧紧相拥,全世界都是冬天的凛冽,只有四目相对间春暖花开。


周深知道,鲁珀特之泪,最脆弱是纤细的尾巴。他原以为,平衡是他最想要的目标,只要一心向前走,无论多少艰难,他都扛得住,到那时,这段感情也不再是洪水猛兽。可他低估李克勤,也低估自己,李克勤几乎毫不费力就将那纤弱的尾巴握在手中,一句话的时间,过去一年里倔强的坚持便被击得粉碎。可事实上,或许从他看到李克勤走向他的那瞬间,或许是耳边传来“周先生”的那瞬间,一切固执就已经荡然无存。



10

“是冰糖葫芦!”

“快尝一下啦。”

“这个是什么?糯米吗?”

“对啦,人家讲这个卖得最好,可是又不像糖葫芦,我也买了只有山楂的,你都尝一下。”

从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可周深就是觉得今天的冰糖葫芦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甜食,冰糖化在舌尖上,溶成了眼眸中的喜爱,像抖落一身水的小狗,甩了甩脑袋,眼角那颗来不及掉下来的小珍珠瞬间消失不见,他不知道李克勤是从哪里带来了这些,也不知道李克勤为什么还记得他昏昏沉沉只说过的一秒钟的话,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的撒娇而已,李克勤却愿意满足他的一切愿望。

“上海哪里有卖冰糖葫芦的呀?我怎么没见到过啊?”

李克勤咧着嘴笑呵呵,却并不回答他,周深大概猜得到这礼物虽然简单却来之不易,他不再多问,是因为懂得李克勤的心思——辛苦也情愿,却不希望周深为这样幸福的辛苦而感到为难。

他能做的,也是他最想做的,就是像他最爱的那样,扑进这个人怀里,用那么多人都觉得温暖的声音,只对他说一声声我爱你,比冰糖要甜,比糯米要软,比每一颗山楂都要让他爱不释手。



11

李克勤在周深的后一趟航班上赶去北京,他不知道哪里有正宗的冰糖葫芦,问了问从前演唱会主办方团队里的朋友,人家却说哪里的都差不太多。

徒步走过几条街,他都想夸自己明智,提早给周深买了那么厚的羽绒服。


手里拎着一袋冰糖葫芦去到录制现场外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怎么这样傻,站在这空旷的街道上,只有来自空天的风在耳畔,只有长夜的灯火通明在眼前,他无法走到周深身边去,可他只是想要离心上人近一些,更近一些!哪怕那个小朋友什么都不知道。


况且,他不想让周深知道。

李克勤把脸埋在围巾里嗤嗤地笑,他好傻,打拼了几十年的人,却这样傻,可他喜欢这样傻的自己,因为爱,因为他成熟却幼稚的爱着。

他的爱人,周深,正在最盛大的舞台灯光下歌唱,他的笑容今晚将被数十亿目光捕捉,他的声音真正响彻云霄!他就是这广袤宇宙里做一颗永不坠落的星星,那耀目的星辉,照亮他的黑夜乃至白昼。

而他,李克勤,期待无限靠近这颗星星,用尽力气奔向他。对,尽管他的耳朵里总听到相反的话语,可只有他知道,周深,那个精灵一样的孩子,从来不是什么需要他帮扶的小学生,而是他心甘情愿为之付出一切却也无法留住的鲲鹏。

九万里空天之上,其翼若垂天之云!他不属于任何人,他应该永远逍遥自由!


树枝上挂起了一串串彩灯,冬夜的北京城有如一片炫丽星云,超越洛希极限的星体将訇然碎散开来,他无法占有,却可以永恒地环抱住他无穷接近的星。



12

不停换着手举着手机看直播,看到那个活跃的小家伙终于隐身到了后台,李克勤匆匆忙忙跑去机场,他真庆幸自己买的票是这样的合适,周深还要在录制现场耽搁许久,晚一些甚至他都来得及睡醒一觉。


倒是周深,心里装着个人,装着那个恨不能拿个大喇叭在全世界宣布的最温暖的家,礼节周到地和各位老师打了招呼,同样匆忙地胁下生双翅,风尘仆仆钻进他牵肠挂肚的怀抱。

南北东西,无论哪一个方向上步履匆忙,都是周深在拼了命成长,他和李克勤之间的二十五年,他没有时间再用同样的二十五年来弥补,所以只好奔跑着、冲刺着、一刻不敢停歇着往他所能及的、所不能及的高处飞去,他想要离李克勤近一些,更近一些!像他曾做过的那个周全计划一样,即便确定关系的那一步比起预期要提早许多,他也依然要让所有人知道,李克勤的爱从来不是对他怜悯,他们是真正的天作之合,是无可替代的拍档,是势均力敌的亲密伴侣。因为爱,全都是因为爱,前提是,他也要站到能与李克勤比肩的位置上去,平视他,带着自己的光芒平等地仰望他!



13

“我好想吃冰糖葫芦啊!都没来得及去吃就回来了!”

李克勤根本不知道,周深会在这个时候想到冰糖葫芦。他跨越山海带回来的甜果子,只是觉得,视频里穿着红色毛衣的小家伙,因为见不到面时每天酸溜溜地和他撒娇却又不肯承认,像极了裹着冰糖的山楂果。




从今后,你爱我的时候,我也在爱你。




一颗红枣

【勤深深/新春联文】一食一世

·大年初二早餐 @木枫苓  大年初二晚餐 @𐂂 

·《烟火清欢》系列联动

·春节美食联文Day 2

·平凡人的平凡恋爱


周深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客厅墙上的钟表,把手上的手机往茶几上一扣,皱着眉换了个姿势坐着,心下有些焦急。

昨晚视频聊天时李克勤还说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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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深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客厅墙上的钟表,把手上的手机往茶几上一扣,皱着眉换了个姿势坐着,心下有些焦急。

昨晚视频聊天时李克勤还说过一段时间要回来录返场所以要提前回来居家隔离,可现下距离他发给自己的航班落地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这人还是不见踪影,怎么能让人安心呀。周深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试图缓解焦躁,但只觉得心中的烦躁无处发泄反而越积越大了。

又等了十几分钟,周深终于耐不住性子,伸手抓起电话就想打给李克勤的经纪人问个究竟,门却在他拨出电话的前一秒被人吱呀一声打开,李克勤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把手上拿的大包小袋往桌子上一放,对周深露出了个疲惫的微笑:“久等啦。”

因为种种原因被迫分居了大半年,周深对眼前人的思念终于在见面的那一刻悉数爆发,在血管里蛮横地左奔右突,直接让他就地红了眼圈,伸出手想讨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李克勤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接下来的动作,担心过了外面的寒气给他连忙脱了外套,一转身稳稳接住了扑进怀里的恋人。

在年轻人越发突出的肩胛骨上拍了拍,李克勤禁不住皱皱眉,带着点埋怨地数落他:“怎么又瘦了?这两天没好好吃饭吧?”周深冲他皱皱鼻子,半是撒娇半是委屈地抱怨道:“是啊——开工作室真的好累喔。”

一直在关心周深动向的李克勤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么大的新闻,对节目结束以后飞速成长的年轻人又是骄傲又是心疼,对着难得显露出一点疲惫的小周总百感交集,放软了声音哄他:“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参加的节目我都有看,不光要学开车还要穿古装,好辛苦的。”

周深鲜少如此直接地表露自己的劳累,现下得到了身边人的宽慰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赧,连忙从李克勤的怀里抽身出来往桌子边走,试图掩盖自己通红的耳尖:“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这些又是什么?”李克勤摆摆手:“我早就下飞机了,本来想着去买点菜回来做饭吃,没想到路上堵车堵了好久,最后只好喊助理帮我随便买了一点,我也不知道买了什么。”

周深闻言开了袋子挑拣起来,一边翻一边碎碎念:“唔让我看看……猪肉、芹菜、大葱、胡萝卜,哎这土豆也不错……咦,这儿怎么还有一包秋葵?”他拿出装着秋葵的保鲜盒冲着李克勤扬了扬:“今天吃这个吧,克勤老师在香港经常吃秋葵吗?”

“不经常用来做菜,”李克勤摇摇头,“秋葵在我家里一般是拿来煲汤的,有时候也会凉拌来吃。”

“知道了,”周深打了个响指,“今天尝点不一样的,过来帮忙。”李克勤应了一声走进厨房,看着周深洗手归置碗盘的背影,这才后知后觉地涌上一股暖暖的安心。

把洗干净的猪肉放进绞肉机,李克勤一边抽拉绳子转动刀片一边看周深用刀背熟练地拍蒜,等到一小碟蒜末被切好之后刚好踩着点倒出了绞好的肉馅。周深看也不看地向后一伸手接过准备好的肉,拿起桌子上放好的调料盒看了一眼拿起勺子往肉馅里放盐,顺手拿了两个鸡蛋给李克勤笑道:“给你个好玩的活——去那边柜子里拿两个碗出来,把蛋清和蛋黄分开装好,等一下要用。”

李克勤领了任务带着两个生鸡蛋来到料理台前准备好碗,然后对着两个圆溜溜的卵发了愁。他托着腮沉思了片刻,看周深正忙着切菜半点来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只好在线自力更生,在厨房里寻找了半天可用的器材,终于在目光落到牙签上的那一刻眼前一亮,抓起牙签对付鸡蛋去了。周深切完手上的葱和姜才发觉旁边的李克勤已经很久没动静了,有些疑惑地扭头看向另一边的料理台正好看到李克勤放下手上的牙签,把鸡蛋小头朝下倒了过来,蛋清立刻顺着尖端上的洞流到了碗里。

察觉到周深的目光,李克勤抬起头特别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弄,看到那边有牙签就拿来用了。”说完他向后退了一步,给周深展示台子上的另几根牙签:“鸡蛋壳好难搞,我弄坏了好几根牙签呢。”

话音刚落,他手上的鸡蛋就流尽了蛋清,周深连忙伸手抓住李克勤的腕子把鸡蛋翻转过来,拯救了险怜怜要掉下来的蛋黄。半好气半好笑地拍了下正在邀功的天王,周深有些无奈地嘱咐他先把鸡蛋弄好,自己则扭头去对付肉馅,连日奔波的疲惫在一顿打闹里消去不少,恍然间又是当初一起录节目的熟悉感觉。

“克勤老师。”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我好幸运喔。”周深一边往绞好的猪肉馅里倒葱段和姜片一边说,“当初要不是录节目,我又怎么会认识你,也就不会进步这么大了。”

“好个衰仔,节目都录完这么久了,还当这都是我的恩德?”李克勤简直要被后生仔脑壳里每天想的东西给气死,于是急匆匆地端了准备好的鸡蛋往桌子上一放,佯装生气地捏住周深脸颊上的软肉往两边扯,一边揉面团似的拽来拽去一边恨铁不成钢地笑骂,“你到底要糊涂到几时?”

“不是我给了你自信,也不是我让你进步的——是你自己的努力让你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我只是在你不敢走的时候推了你一把而已,你总会遇到这么一个人的,或迟或早,总会有的。”

他的国语仍算不得好,因而一字一句讲得极慢,反倒字字句句砸在人的心上,几近而立的青年在他的注视之下有些无措地站着,像个被大人看破秘密的小孩一般,肉眼可见地红了耳尖。过了大概是无比漫长的一分钟,周深才慢吞吞地抬起脚来提步要走,却在要离开之际突然转身,在李克勤脸上落下了一个苹果润唇膏味的吻。

“谢谢你——我知道啦。”

李克勤被他的突然袭击唬了一跳,愣怔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浑身显而易见的开心倒是再也藏不住了。

 

新鲜的猪肉绞成肉馅再和葱段、姜片、料酒、鸡精和盐用手搅拌均匀,盖好保鲜膜交给时间腌制半小时,再取出葱段和姜片换成葱花和姜末,放入准备好的鸡蛋黄和少许生粉再次搅匀,周深一边好心情地摘下手套起锅开火一边把刚刚顺手拿出来的小米椒塞了回去换成了不那么呛人的尖椒,切了半根辣椒成丁放到一边备用。

确认了一下接下来的工序,周深用手背感受了一下锅的温度,觉得适宜后立刻倒入冷油和刚刚切好的尖椒下锅,翻炒两下后再倒入腌制好的肉,炒至肉馅微微变色后便关火放到一边,开始处理刚洗好的秋葵。本来在客厅研究蓝沙的李克勤不知什么时候被香味吸引来了厨房,此时看着案板上明显没熟的肉和案板上排排躺好的秋葵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要做什么菜啊?秋葵和肉又有什么关系?”

“这叫酿秋葵,做好了你就知道有什么关系了。”周深冲李克勤招招手,“过来搭把手,别光等着吃,不然把你赶出去。”后者笑嘻嘻地放好话筒洗了手过来打下手,学着周深的动作拿起对半剖开的秋葵用勺子一点点挖掉里面的种子,不一会儿就沾了一手粘液。

“这个还会拉丝哎,好好玩。”李克勤很快就从粘液中发现了新乐趣,连忙向周深汇报。周深看他被黏液糊满的手像鸭掌一样张着蹼觉得好玩,伸手戳了两下笑道:“做饭也很好玩的,是个很神奇的过程。要不是我平常没时间做,肯定天天在家吃。”

“为什么?”

“唔,没有为什么。”周深一歪头,“就是觉得,只有天天柴米油盐的才叫生活。在乌克兰那几年,我每天都在想贵阳的辣椒。”李克勤放下最后一根秋葵把手洗干净,一伸手揽住旁边人的肩膀低头看他认真的侧脸,声音温柔又缱绻:“我还以为年轻人都喜欢出去吃饭呢。这大半年,我有好几次特别想吃你做的菜,现在闻到这个香味,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到家了。”

“是吗?我这么荣幸能被克勤老师记住啊?”周深愉悦地低笑了两声,拿起一边的小勺子开始往空空的秋葵肚子里填肉馅,再把填满的秋葵们在盘子里摆成一排,看起来十分憨态可掬。

“那是当然——谁让周大厨做饭好吃。”说到这儿,李克勤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周深被他拽得前仰后合也有些忍俊不禁,用胳膊肘搡了搡他笑骂:“别动,我肉馅都放不进去了。”李克勤闻言乖乖安静下来,帮他把秋葵放到油锅里小火煎着,有些眼馋地问:“这样就好了吗?什么时候能吃啊?”

“别着急,还差个灵魂。”周深打了个响指,从冰箱里掏出了一个罐头瓶,拧开盖子闻了一下,表情煞是满足,“啊……家的味道。”李克勤有点好奇地也凑上去闻了一下:“好香啊,这是什么?”

“知道你要回来特意回家拿的酱,”年轻人冲他挤挤眼,“我妈的独门秘方。”

说着,他拿出刚才特意备下的一点肉馅,在锅里放了葱姜蒜和酱一起炒匀,招呼李克勤拿出锅里煎好的秋葵浇了上去,热烈的香味瞬间占据了整个厨房。用剩下的蛋清和着土豆泥煎了几个小土豆饼再配上两碗米饭和一锅小米粥,一顿简单的饭菜就这么大功告成了。

经过热气熏蒸的肉馅汁水十足,葱花和尖椒的微辣被秋葵的清香很好地中和开来,配着浓郁的酱料总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动筷子,等到反应过来时一碗米饭就已经见了底,配着土豆饼和小咸菜喝完一碗粥,李克勤颇为满足地拍了拍肚皮,带着满脸掩不住的快乐:“还是回家好啊,我感觉过两天去录返场都超有动力了。”

周深也正处于吃饱后的神思倦怠期,闻言懒洋洋地回怼:“你都休假休了大半年了大佬,再没点动力当心观众退票。”被点名的懒惰天王笑着在桌子底下踹了这个皮小孩一脚,立刻引来周深的回击,两个人幼稚地闹作一团。不知过了多久,玩得精疲力尽的两人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上,用手蒙着眼无声地笑,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Charile?”

“嗯?”

“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圆。”

 

大大的落地窗外,一轮镜似的明月正羞怯地扯着半幅云彩做的轻纱,看上去朦朦胧胧的更显得温柔,无端勾起了人的睡意。于是房子里结束了一天劳累的人们也学它一样把自己裹进松软如云絮的被子里,把对未来的所有期待织成了一个等待他们钻进去的、甜甜的梦。

繁忙的休止符上,又是普通又崭新的一天。

“晚安。”

晚安。

 

 

 

FIN.

 


Turbodrop

【勤深深/ 新春联文】

大哥大嫂过年好!

一个平平无奇抛砖引玉选手罢辽,选了方便好画的饮品热可可

期待后面老师们滴发挥啦

大年初一早餐 @有一个小愿望 

大年初一晚餐 @爱新觉罗猫于 


【勤深深/ 新春联文】

大哥大嫂过年好!

一个平平无奇抛砖引玉选手罢辽,选了方便好画的饮品热可可

期待后面老师们滴发挥啦

大年初一早餐 @有一个小愿望 

大年初一晚餐 @爱新觉罗猫于 



魔法少女木枫苓✰

【勤深深】新春联文

恭喜恭喜恭喜你啊!恭喜恭喜恭喜你!!!


在这里先给大家拜个早年了!!!!


新春已至,在这冬去春来的美好日子里,怎么能少了我们的勤深深呢!!!!


当当当当!!!!!于是就有了这个新春联文啦!!!!


这是以“美食”为主题的新春联文~希望能给大家一个甜蜜的!丰盛的新年食谱!!!!


专用tag见“勤深深的年夜饭”


食谱如下:


大年初一:


早餐:主厨小愿望 @有一个小愿望 ,推荐菜王婆大虾


中餐:主厨阿沈@光明泪  ,推荐菜热可可


晚餐:主厨猫于 @爱新觉罗猫于 ,推荐菜糍粑


大...

恭喜恭喜恭喜你啊!恭喜恭喜恭喜你!!!


在这里先给大家拜个早年了!!!!


新春已至,在这冬去春来的美好日子里,怎么能少了我们的勤深深呢!!!!


当当当当!!!!!于是就有了这个新春联文啦!!!!


这是以“美食”为主题的新春联文~希望能给大家一个甜蜜的!丰盛的新年食谱!!!!


专用tag见“勤深深的年夜饭”


食谱如下:


大年初一:


早餐:主厨小愿望 @有一个小愿望 ,推荐菜王婆大虾


中餐:主厨阿沈@光明泪  ,推荐菜热可可


晚餐:主厨猫于 @爱新觉罗猫于 ,推荐菜糍粑


大年初二:


早餐:主厨木枫苓 @木枫苓 ,推荐菜杨枝甘露


中餐:主厨红枣@一颗红枣   ,推荐菜酿秋葵


晚餐:主厨小花鹿@𐂂  ,推荐菜五花肉


大年初三:


早餐:主厨火哥@龙和道站最前的女生 ,推荐菜家常菜


中餐:主厨关忆北@关忆北北北北北 ,推荐菜牛奶巧克力


晚餐:主厨小沙雕@人间小沙雕 ,推荐菜酒


大年初四:


早餐:主厨竹子@专业鸽手·语竹 ,推荐菜草莓奶球&雪花酥


中餐:主厨不烦@凡良烦影渴望平静生活 ,推荐菜年糕


晚餐:主厨茶茶@茶间一只猹 ,推荐菜松鼠鲈鱼


大年初五:


早餐:主厨roku@一条懒狗。 ,推荐菜春卷


中餐:主厨方小泖@方小泖 ,推荐菜蛋挞&焦糖布丁


晚餐:主厨甜甜@甜甜七喜_ ,推荐菜黄金蛋饺


大年初六:


早餐:主厨韵清@熬夜秃头且咕的韵清(联文季限定写手) ,推荐菜草莓慕斯


中餐:主厨虚枫@虚枫 ,推荐菜火锅


晚餐:主厨花生米@但凡一粒花生米 ,推荐菜牛排


大年初七:


早餐:主厨暖暖@暖暖是貓貓呀 ,推荐菜冰糖葫芦


中餐:主厨晏卿@晏卿 ,推荐菜葱油拌面


晚餐:主厨子规@子规 ,推荐菜过桥米线


除了正餐以外!!!或许还会有期间惊喜掉落哦~~~


惊喜掉落:

@小鹿姓逍遥 

……………

……………


每位太太都辛苦啦!!!也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都可以“嗑到了嗑到了”!!!!

席家柒陌
晚上冷了就想画小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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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仓233
27 years ago. 𝐆...

27 years ago.


𝐆𝐌 𝐧𝐨.𝟕𝟏𝟗 𝐚𝐫𝐞𝐚:

反 逆 者 聯 盟


隔壁的药剂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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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LittlePrince

【勤深深】十二月的陌生人

补档


哈肯的形象源于《寂寞夜晚》,小周的形象源于《达尼亚》,两个人都又丧又不开心设定

歌曲衍生,和真人没关系,全文8k+


逃离那座城市并不是一时兴起。

焦虑感是一口水缸。砖头一样厚重的教科书、只能听懂十分之一的解剖课、不及格的小测、最多四个小时的睡眠、年久失修的暖气机,它们轮番向那口水缸注水。一天又一天,水缸终于要满了。

那天周深回到宿舍,看到书桌上复习资料边角处沾染的明显的咖啡渍,一颗小石头轻轻落入缸中。

哗啦。

水溢出来了。


他拿了几件衣服胡乱塞进背包,冲出校区,在马路边拦了一辆的士直奔火车站。正是晚餐时间,购票窗口前只有两三道人影。玻璃窗里的中年男人神情麻...

补档


哈肯的形象源于《寂寞夜晚》,小周的形象源于《达尼亚》,两个人都又丧又不开心设定

歌曲衍生,和真人没关系,全文8k+



逃离那座城市并不是一时兴起。

焦虑感是一口水缸。砖头一样厚重的教科书、只能听懂十分之一的解剖课、不及格的小测、最多四个小时的睡眠、年久失修的暖气机,它们轮番向那口水缸注水。一天又一天,水缸终于要满了。

那天周深回到宿舍,看到书桌上复习资料边角处沾染的明显的咖啡渍,一颗小石头轻轻落入缸中。

哗啦。

水溢出来了。


他拿了几件衣服胡乱塞进背包,冲出校区,在马路边拦了一辆的士直奔火车站。正是晚餐时间,购票窗口前只有两三道人影。玻璃窗里的中年男人神情麻木,并不费心去掩饰语气里疲惫和厌倦。他问周深要去哪,周深说不知道,你帮我选吧,越远越好。

十五分钟后周深登上那列锈迹斑斑的火车。车厢很空,只有他和一个靠在窗边打盹的醉汉。刺鼻的酒味往他鼻子里钻,他把外套往头上一罩,缩在座位里闭上眼。

哐当、哐当。

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声响,颠簸将近五个小时后,火车抵达终点站。踏出车站时周深回头瞥一眼悬挂在大门上方的古董钟,时针不偏不倚地指向“12”。

新的一天,他想。和往常一样看不到尽头的一天。


车站附近的小旅馆仍在营业,廉价的红色灯牌在笼罩着夜色的空旷街道中格外显眼。周深盯着灯牌看了十几秒,朝相反的方向迈开脚步。

他对自己将要去向何处一无所知,只是机械地、不停歇地沿着马路向前。他路过几丛荒芜的花圃,远远看见一条江横在高低起伏的建筑群中间。他在江畔找一个平坦的位置坐下,抱着膝盖注视平缓流动的江水。初冬的风呼啸着从他耳边掠过,他揉了揉发僵的脸颊,把外套拉紧了一些。

一场雨突如其来。起初是零散几滴水珠坠在肩头,随后变成稠密的雨点砰砰敲击大地。

周深丝毫没有反抗的意图,仰着头顺从地让雨水打湿他的衣衫和头发。他向后倒下,背部陷进柔软的潮湿草地。雨声充斥他的耳朵,雨水模糊他的视线,听觉和视觉被蒙蔽的瞬间他产生了被大地裹住向下拉扯的错觉。他感到安全,像是回到孩童时期,蜷着腿倚在祖母那并不比他宽广多少的怀抱里。


一把伞闯入他的视野将他罩住,黑色的伞面几乎和夜幕融为一体。

“你在做什么?”那个举着伞的陌生男人向他发问。

“……看天。”

“好看吗?”

“不好看。”周深摇摇头,“什么都看不到。”

“是吗?”

男人的声音很轻,夹杂在雨声里听不分明。他把伞收起来随手扔在一旁,在周深身侧躺下。周深凝视男人的侧脸,片刻后移开视线。

他们在草地上躺了很久,不说话,不动作,仅仅是安静地分享这个下着雨的夜晚。在周深快要忘记男人的存在时,他开了口。


“确实什么都看不到。”


周深转过头和男人对视。或许是三秒后,或许是五秒后,男人凑上前亲吻他的耳骨。周深没有躲避,于是下一个吻带着雨水的气息落在他的唇上。

男人的唇瓣冰凉,令周深不自觉地哆嗦起来。他的手攀上男人的背,五指在湿漉漉的风衣上抓出褶皱。他微微张开嘴,男人的舌便推了进来。

他们喘着气结束了这个吻,男人的额头抵着他的,黝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只手指的宽度,周深可以清楚地看见坠在男人睫毛上的小小水珠。


“跟我走吗?”男人问他。

他点头。

“好。”


滴着水的衣物散乱地堆在卧室地板上,窗台倾泻而下的银色月光是房间里仅剩的光源。男人的手掌贴着周深的脸颊,无声地用眼神寻求男孩的许可。周深反握住男人的手,问他:

“你叫什么?”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和男人的交缠摩挲,声音发颤,磕磕巴巴地说:

“我不想和没有名字的人做这种事。”

男人愣了愣,随即微笑起来,俯下身逐个亲吻他的指节。

“李克勤。你也可以叫我Hacken。”

他在心底把男人的名字念了两遍,捧住对方的脸颊,弓起身在眼角轻轻落下一吻。

那个吻便是他的回答。


周深在李克勤的公寓住了下来。

他没有去处,公寓里有空着的客卧,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周深其实不大明白李克勤为什么会提议让他留下。除了名字之外他们对彼此一无所知,而李克勤看起来经济颇为宽裕,显然不是会缺他那点房租的样子——事实上,如果不是他主动提起,他怀疑李克勤根本不会想起房租这回事。

他们的日常生活没有太多交集。白天李克勤去工作,周深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看电影,一部接着一部。他在房间里待得发闷,便戴着耳机在街头巷尾漫无目的地游荡。公寓北边步行五分钟有公交站,他把超市采购时退还的硬币扔进自动售票机买一日通票,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从城市的一边驶向另外一边,循环往复。那些纸质的车票被他留存起来,放在钱包的夹层里留作纪念。

大多数时候周深能在李克勤下班前回到公寓,偶尔他会待到午夜,乘最后一班车返回。李克勤从不探询他在做些什么,就像他也不会去过问李克勤的行程,但每一次他披着月色从车站走回公寓,总能透过客厅的窗玻璃看到为他保留的暖黄色灯光。


他们是室友又不仅仅是室友,在那些无所事事,需要消遣来打发时间的夜晚。

垂头看手机时落在颈后的亲吻,在客厅擦肩而过时交缠的十指,从浴室走出时察觉到的在身上游移的视线,所有细微的动作都被赋予心照不宣的暧昧意味。

他的同学们闲聊时曾或隐晦或露骨地提起自身经历,彼时周深困惑于他们脸上的餍足神情,那个困惑如今也被解开。

是真的很快乐,可以让他大脑放空,短暂抛却所有烦恼和焦虑的快乐。

某个晚上他们倚靠窗台接吻,直到快要无法呼吸才放开彼此,李克勤的胸膛剧烈起伏,拇指按在周深肿胀的下唇温柔地抚摸。他笑着说周深变得熟练了,明明不久前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周深忿忿地在李克勤的拇指上咬一口,含糊不清地抗议。

“这都要怪谁啊。”

“怪我。”李克勤低下头吻周深的发顶,“是我的错。”


李克勤爱酒。

客厅的墙被他改装成了酒柜,上面摆着琳琅满目的烈酒。他的吻和他所珍爱的那些酒一样辛辣、浓烈、苦涩。

周深原本对酒毫无兴趣,认识李克勤之后却被激起好奇心。他试图从残存在唇齿间的香气推断李克勤喝的酒,猜对的次数寥寥无几。他一度因为不服气把酒柜上所有的酒都试了一遍,最后醉到不省人事。他在李克勤的床上醒来,睁开眼就看到一张带着些许怒气的脸。

这并不常见。李克勤总是内敛的、克制的、游刃有余的,他的情绪像是被精准丈量过一样,无论向上还是向下都是在固定的区间里跳动。他在那一刻流露出来的气恼其实并不怎么尖锐,但已经是周深所见过最激烈的表达。

李克勤望着周深,片刻后叹口气,揉乱后者的头发。

“好奇的话跟我说,我来教你怎么喝。”

李克勤有自己的一套饮酒哲学。他说酒不能喝太多,过了身体会难受,也不能喝太少,少了没有效果。微醺是最好的状态,在那个状态里所有烦恼都被忘记,所有苦痛都消失,只剩下让人飘飘然的快乐。

周深不问李克勤怎样发现微醺是对他而言最合适的状态,不问他是否曾经辗转于酒吧之间,是否有过无数个酩酊大醉的夜晚。他知道李克勤有属于他的故事,横在他左胸口上那道从肋骨延伸至胸骨的伤疤便是证明。

亲耳听到那个故事是后来的事。

那天周深和往常一样乘着公车在城市里游荡,回到公寓已是深夜。进入大楼前他习惯性地抬起头去找那熟悉的灯光,只看到沉寂的黑色。

公寓里一盏灯都没开。借着暗淡的月光周深看见李克勤。他仰趟在客厅沙发上,一只手臂弯曲着遮住眼睛,另一只手臂垂向地面。他的脚边摆着三四个空啤酒罐和半瓶开过的龙舌兰。

周深在李克勤身侧蹲下,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李克勤偏过头凝视他,他在那张面孔上第一次看到了可以用痛苦来形容的神情。他们安静地对视了几秒,李克勤探过身,缓慢地吻住周深的唇。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仅仅是唇瓣之间反复的轻柔触碰。那一刻周深心底没有来由地涌起强烈的酸涩感。他捧住李克勤的脸,温柔又热烈地回吻他。

“我有过一个很喜欢的人。”

他们喘息着在沙发上抱成一团,李克勤的脸埋在周深颈间,低声说出这句话。

“嗯。”

周深的手指在李克勤的发间穿梭,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他的头发。

“和他在一起像是坐过山车,好的时候很好,坏的时候很坏。我们在一起八年,分手三次,说厌倦了没感觉了要分手的是他,提复合的也是他。”

“和他在一起的最后那段时间,我每天都觉得很痛苦。我没办法相信他了,看着他的每个瞬间我都在想,这次能够持续多久?他什么时候会离开?”

“所以我和他提了分手。他不愿意,我们因为这件事纠缠了整整一个月。他闯进我的住处,拿刀抵着他自己的脖子。”

“我去抢那把刀,”李克勤顿了顿,在胸口比划一下,“留下这道疤。”

“后来我去到新的城市,以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然后他又找到了我。他说他想我,说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时光,说他最喜欢的人始终是我,说想重新和我在一起。”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李克勤苦笑一声,“我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真正喜欢过我。”

周深笨拙地拍了拍李克勤的背,沉默半晌,问:

“你还喜欢他吗?”

“不喜欢了,”李克勤摇头,发梢扎着周深颈窝,“太累了。”

“那就不要再想了。”周深吻了吻他的额角,“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全都忘掉吧。”


后来周深总忍不住要去触碰那道伤疤。他用手描摹它的形状,然后在那上面落下细密的吻。

李克勤拿他打趣,说他对那道伤疤是不是太执着了,他忿忿地咬一口李克勤的肩膀,问:

“有谁规定不可以亲那里了吗?”

“没有,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李克勤轻笑出声,在他脸颊上掐了一把,“小孩子。”

他想或许他真的就是个小孩子,不然怎么会生出那么愚蠢的错觉,想着这样做也许可以让那些伤好起来,就像动物舔舐伤口一样。


在这座城市的第十五天周深收到一封邮件。

邮件来自他的伦理学教授,内容简短,写到这段时间没有见他,询问他是否一切都好。

那是一位非常和蔼的老人家,耐心地回答他没完没了的基础问题,为他成绩的提高而高兴。上一次周深见到他的时候,他微笑着对周深说他这次的小测进步很大,再过一段时间一定可以赶上进度的。他说他知道他有多么认真多么努力。

周深是在客厅读到这封邮件的。他趴在沙发上,电脑屏幕里播放着新上线的恐怖电影。他的脖颈到胸腹满是亲吻的痕迹,他的腰肢酸软。

从离开学校的那个夜晚开始,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任何和未来有关的事,把那个曾经咬着牙不肯服输的自己忘记,向另一条路走去。现在那些被他用力塞进角落里的记忆又回来了。

强烈的自我厌恶感和羞耻感涌上来,他盯着屏幕上短短的几行字,直到眼睛发疼发涩,直到视线逐渐模糊。

“怎么了?”

他听到李克勤的声音,后者放下手中的书,关切地望向他。

“没事。”他揉了揉眼角,竭力让语气保持平静,“电影而已。”


周深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焦虑感重新找到了他,它潜伏在黑夜里,等待时机撕破他费尽心力搭建好的防线。它已经成功过一次了,当他还在学校的时候。那次他没有一点还击的力量,只能做个狼狈的逃兵。

他不知道这一次他还能逃去哪里。


这个冬天还没有下过雪,但夜晚的气温已经逼近零度。

周深一边向手掌呵气一边疾步走向演奏厅。由于道路上的车流是平日的两倍,他们到达场地的时间比预期的晚了半个小时,此刻离开场只剩不到十分钟。

来听这场音乐会是李克勤的主意,他说待在家里无聊,不如出来透透气。周深最开始不怎么愿意,被李克勤磨得没脾气才点了头。他知道李克勤一定是察觉到他糟糕透顶的情绪了。

他懊恼自己这样轻易就被看穿,也感激对方不点破的体贴。

他们入座没多久,演奏厅的灯光就黯淡下来。乐团和合唱团就位,银灰色头发的指挥家向观众鞠躬示意,转过身挥动双手。第一个音符奏响的瞬间,周深不由战栗起来。那激昂磅礴的乐声像陡然掀起的巨浪,将他从头淹到末。

他短暂的人生中没有哪个时刻像这一刻一般,如此直接地感知到令灵魂震颤的美。美不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和乐曲和歌声融为一体,毫不吝啬地展现自己。他的十指紧紧扣住左右两侧的扶手,全神贯注地聆听这音乐。他对时间的流逝毫无察觉,直到终曲响起才意识到演出已经接近尾声。

合唱团高声咏唱那庄严肃穆的古老诗句:

“命运摧残着 我的健康 与意志,

无情地打击 残暴地压迫,

使我终生受到奴役。

在此刻 切莫有一丝迟疑;

为那最无畏的勇士 也已被命运击垮,

让琴弦拨响,一同与我悲歌泣号!”

音符坠地,掌声雷鸣。他用尽力气鼓掌,直到掌心发麻才停歇。他的理性尚未归位,大脑仍是一片混沌的状态。他依稀听到有谁在叫他的名字,转过头对上李克勤担忧的目光。

他抬手去摸自己的脸颊,触到一片冰凉。

“你还好吗?”返程的路上李克勤问道。

“还好。”周深蜷缩着窝在副驾驶座里,侧着脸看车窗外闪过的一盏又一盏路灯,“只是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而已。”

“应该做的事情没做好。没做好就算了,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懦弱得只知道逃跑。”

“知道怎样做是正确的,怎样做是错误的,偏偏还是能走错路,这算怎么回事。”

车内什么声音都没有。半晌,李克勤开口。

“刚刚那首终曲歌颂的是命运女神福尔图娜,这个你应该知道的。”

“嗯。”

“人们把福尔图娜手上的那个车轮叫做命运之轮,他们相信人的时运好坏由那个车轮转动的方向掌控。”

红灯亮起,李克勤踩下刹车,温和却坚定地望进周深的眼睛,“但是我觉得,即使命运之轮真的存在,它也应该是被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的。”

“真正走完这一生之前,谁都不能肯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那天晚上他们什么都没做,仅仅是肩并着肩躺在床上聊天。

“如果我能突然增加三岁……不,五岁就好了。”周深说。

“为什么会这么想?”

“感觉年龄大一些的话,有很多问题就能够自然而然地找到答案了。”

“比如说?”

“比如说,喜欢什么,真正想要做什么,之类的。如果有这样一个目标在,或许会过得开心一些吧。”

李克勤笑了起来。

“这种事和年龄没有关系的。有些人在上小学的时候就确切地知道自己要成为一个科学家,有些人到死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

“但是有一点你说的对。等你找到答案了,这里,”他指一指周深的胸口,“就会平静下来了。”

周深侧过身,枕着手臂好奇地注视他。

“你呢?你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吗?”

李克勤也转过身,和周深面对面。

“知道。”

“说来参考一下?”

“不行。”李克勤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周深的额头,“这种问题除了你自己之外,谁都没有答案的。”

“小气。”

周深叹口气,四仰八叉地躺平。他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翻过身,手攀着李克勤的肩,耳朵贴上他的胸口。

“干什么?”

“感受一下找到答案的人的心跳和我的有什么不同。”周深闭上眼,仔细听了几秒,皱起眉,“你的心跳听起来也没有平静到哪里去啊。”

李克勤的脸上是无奈和纵容掺杂的神情。

“那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周深愣了愣,耳尖被熨得发烫。

一定是因为李克勤的体温太高了。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那个早晨周深醒来的时候,街道上已经积了将近十厘米的新雪。

他披着外套趴在阳台栏杆上看被雪掩埋的街道,隐约在呼啸的风声里听见自己的名字。他顺着声音的来源向下看,李克勤穿着黑色羽绒服站在公寓大楼前,仰起脸,手搭成喇叭形状放在嘴边。

“下来!”

“不要!”

“快下来!”

“太冷了!”

“有东西给你看!”李克勤用力摆摆手,“下来啦!”

周深穿上羽绒服,不情不愿地下了楼。地上积雪蓬松,他一脚踩下,雪灌进他的鞋子里。他抱着胳膊,动作迟缓地向着李克勤移动,还没来得及问对方要给他看什么,一个雪球迎面砸向他。他险险躲过,一转头瞥见李克勤灿烂到令人恼火的笑脸。

“幼不幼稚啊你。”

“冬天嘛,当然要有冬天的感觉。”李克勤耸耸肩,“你也可以丢我的啊,我不介意的。”

周深一边朝李克勤靠近一边摇头,“我才不要。”

“OK的。”

“不要。”

“真的OK的。”

“说不要就是不要……”他走到李克勤面前,陡地蹲下身,抓起一捧雪往李克勤脸上洒,“不要才怪!”

那场雪仗持续了很久,他们谁也不肯服输,到最后两个人都精疲力竭,气喘吁吁地倒在松软的雪地上。

李克勤拍了拍周深的手臂,“不是说幼稚吗,怎么还那么拼命?”

周深大口喘着气,胸口随着呼吸的节奏上下起伏,“不想输。”

雪后的天空干净透彻,他们安静地注视那片纯粹的蓝色,小半个身子陷进雪里。

周深突然想起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那天为什么会带我回来?”他好奇地看向李克勤,“我们根本不认识。”

“因为你很有趣,而我……”李克勤停顿片刻,“我觉得很孤独。”

周深点点头,嘟囔着说他猜也是。

“你呢?”李克勤问周深,“你又是为什么跟我回来?”

“因为你看上去很难过。”周深伸出手,轻柔地抚过李克勤的眼角,“这里像是下着大雨。”

李克勤的表情倏地变得柔和,像春日里冰雪消融后流淌的溪水。那副模样让周深的心脏泛起淡淡的疼痛感。他深吸一口气,努力露出一个微笑。


“Hacken。”

“嗯?”

“我要走了。”


他在坐上那班火车的时候就隐隐预见了这个结局。

逃避不是无止尽的,或早或晚,他总要回去面对他应该面对的一切。他唯一没想到的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道别的话会这样难以说出口。

李克勤的反应很平静。他问了周深的火车班次,说要送他去车站,然后把话题转开。

晚上他们去市中心的餐厅吃饭,李克勤说就当是为周深送行。他们步行返回公寓。临近圣诞,大街小巷里陆陆续续亮起彩灯,它们悬在半空中闪闪发光,像无数颗星星从天而降。市中心的广场立起足有两层楼高的圣诞树,树身挂满了彩色的装饰物的金色的灯串。

路过圣诞树时周深不由地扭着头多看了几眼。它真漂亮,他这样感叹。

“在下雪天看会更好看的。”李克勤补充道。

“今年的圣诞节应该会下雪吧?”

“会的。大家都说这次是难得的白色圣诞节。”

“真好啊。”

“可是那个时候你就不在了。”

周深停下脚步,有些慌张地看向李克勤,后者似乎对他的视线浑然不觉,自顾自地迈向下一个路口。

窗台倾泻而下的月光是卧室仅剩的光源。像紧密缠绕着的两株藤蔓,他们迫切地从对方身上汲取养分。周深揽着李克勤的脖子,向他索取更多的吻。

如他所愿,李克勤吻了他。嘴唇上啄一下,喉结上啄一下,然后无数个亲吻密密麻麻地印上他的肌肤。那些亲吻和触碰都非常温柔,周深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了想要哭泣的冲动。

李克勤罩在他上方,那张整个晚上都挂着温和笑意的面孔终于掺杂进别的情绪。他俯下身,脸埋进周深的颈窝。

“我本来以为圣诞节可以一起过的。”

周深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心想原来离别是这样让人难过的事。


第二天下午李克勤把周深送到车站。车还没来,他们坐在站台旁的长凳上聊天。

“回去之后肯定会很忙的,”周深靠着李克勤的肩膀,轻轻叹口气,“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后悔的话可以留下来哦。”

周深无奈地瞥一眼李克勤,后者耸耸肩,“开玩笑啦。”

伴随着响亮的鸣笛声,火车进站。周深站起身,笑着对李克勤说:

“那我走啦。”

李克勤也回给他一个微笑,“嗯,再见。”

其实他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李克勤。

你会记得我吗?会在下雨的时候想起我吗?会带其他人回去你的公寓吗?会像对我一样对待他们吗?

他始终不知道存在于他和李克勤之间的那种关系该被如何定义。他们可以相互坦诚那些或者痛苦或者迷茫的往事,却对彼此的年龄、职业、联系方式一无所知。他们所有的交流都局限在那间公寓里,公寓外的他们依然陌生。

所以他什么都没能问。

周深朝李克勤挥挥手,转身走向火车。没走几步他的手臂就被人扯住了,熟悉的气息笼罩住他,热切的吻雨点一般落在他的眼角和嘴唇。李克勤捧着他的脸颊,鼻尖抵着他的鼻尖,亲昵地蹭了蹭。

“我会想你的。”

这句话让周深红肿着眼睛笑了起来。

“我也会的。”


火车缓缓驶离站台。

周深靠在窗边,看李克勤的身影逐渐缩小成一个模糊的圆点,最后消失不见。他想到以后或许不会再见到那个人,胸口堵得难受。

他把外套盖在身上,缩在座位里睡了一会,醒来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列车员推着装满零食的小推车从车厢走过,周深叫住他,买了一包巧克力。他在外套口袋里搜寻零钱,却意外翻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餐巾纸。

周深把硬币递给列车员,皱着眉展开那张餐巾纸。纸面上是一串数字,字迹潦草,一看便知是仓促写下。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半晌,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

“狡猾。”

那两个字被他说得又轻又软,不像抱怨反而像是撒娇。他收起餐巾纸,仰着头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拆开巧克力的包装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

是甜的。

他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END


看完歌手第六期没多久就考古到哈肯的《寂寞夜晚》,于是有了这个脑洞。

中间那段歌词来自《O Fortuna》,是不管听几次都还是会觉得非常震撼人心的唱段。

Artist0929_周深个站

▍富士山下🗻
    2 0 1 9 1 1 3 0
    C-929  I N  S H E N Z H E N
-
「 高清单机位直拍live版本 」
-
“谁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卡布叻_周深
-
原唱:陈奕迅
演唱:周深
导演团队:大晶小怪导演工作室
视觉制作:像素世界视觉工作室
音乐总监:彭程
乐队:牛班乐团
摄录&制作:Artist0929_周深个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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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卡布叻_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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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唱:陈奕迅
演唱:周深
导演团队:大晶小怪导演工作室
视觉制作:像素世界视觉工作室
音乐总监:彭程
乐队:牛班乐团
摄录&制作:Artist0929_周深个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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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阿腩

五百年间 【勤深深/现背】

沉闷清水小短篇。


源于镜镜子很久以前一个说法:《天下有情人》于小周就像紫霞仙子的紫青宝剑,看不上的人压根不给碰,被真心打动了兴许会允许别人试着拔一下,失望后便收起来再不让摸了。遇到李克勤后,很可能从第一期合唱录完就觉得,非要让这个人拔一下剑试试,李克勤拔出来了。


预警:现背


(写的时候一直在听:这一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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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前,周深匆匆走过后台通道,登上灯光胶着的舞台,一阵类似心跳的提示音响完后另一边先出了声,醇厚温柔的中音勾得一口气吊起来再掉不下去,他听见自己的紫青宝剑在嘟……啊不,听见自己心跳声在...

沉闷清水小短篇。


源于镜镜子很久以前一个说法:《天下有情人》于小周就像紫霞仙子的紫青宝剑,看不上的人压根不给碰,被真心打动了兴许会允许别人试着拔一下,失望后便收起来再不让摸了。遇到李克勤后,很可能从第一期合唱录完就觉得,非要让这个人拔一下剑试试,李克勤拔出来了。


预警:现背


(写的时候一直在听:这一版 )


——————————

 

 

 

五百年前,周深匆匆走过后台通道,登上灯光胶着的舞台,一阵类似心跳的提示音响完后另一边先出了声,醇厚温柔的中音勾得一口气吊起来再掉不下去,他听见自己的紫青宝剑在嘟……啊不,听见自己心跳声在鼓膜里突突地撞,有没有可能是那阵提示音效留得太长?

 

第一次合唱就决定要问他,要缠他,要同唱一次。

 

“老师,我们可以唱《天下有情人》吗?”明知唐突,周深还是惴惴不安地问了,刚认识不久的李克勤疑惑地皱起眉来看他,大概是不明白为什么这名心思玲珑滴水不漏的后辈突然直白到几乎鲁莽。

 

彼时的勇敢也好,心悸也罢,只因为那把稳稳托住自己妥妥合上自己的声,不是冲着李克勤这个人。周深有理有据如此自我开解。后来再回想这个逻辑,跟有人说爱上富二代不是因为爱钱,或者喜欢周深不是因为喜欢他声音一样既正确又离谱,正确在上述情况也可能发生并且自有道理,离谱在一听便知属于矫枉过正,哪儿哪儿都透着“可以,但没必要”。

 

节目过半,或许是为了姿态上的平等,或许为了点别的什么,比如周深这名后生的心情,总之李克勤答应了陪周深唱那首歌。

 

剑柄已被虚虚握在掌中。

 

带着点跟年龄不符的软萌感,李克勤低低柔柔哼唱新编曲,一次没抓准,两次仍走调,国语词又那么碎那么难,不禁懊恼状挠挠脑袋:“嗳,这里调是怎样?”

 

“爱过的人不说后悔。”周深教孩子般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起头,清亮悠扬地定好调,叫那大孩子自己来找。

 

爱过的人不说后悔……

 

爱过的人……

 

爱过……

 

“我觉得这个渐弱的尾巴好一点。”总算过完一整遍,肤色深沉的港岛男人憨憨一笑,刻意放缓了语速,口齿过分清晰地对周深一字一顿——“死、生、相、随。”

 

泛黄胶片一帧一帧朝前放映,快进到再一次合作的舞台上,原来自己亦是戏中人。记忆中那部经典电影里仙女的紫青宝剑在嘟嘟响,灯光下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将他俩的呈现称为“配合”未免平淡,这是包容,更是纵容,比前一个“更”更为可怕的是,李克勤纵容得起,毫不勉强。

 

任周深仙气袅绕飘然出世,李克勤的和声全场贴着他声音给,像成熟中年男人骨节粗大的宽厚双手,稳稳托着他举着他捧去云端,再温柔妥帖地将他拢回地面,返来尘世间。

 

一曲毕,周深攥紧话筒,快意无限的同时冷汗连连,李克勤发挥在意料之中,毕竟没有把握的话不会出言相邀他来合唱有情人,没意料过的是,原来那柄剑出鞘之时也是自己被它一击穿心之时。

 

童话故事里的夜莺要得到最美的红玫瑰,须得叫玫瑰花刺扎穿柔嫩胸脯,一边唱出最美的歌声一边任由心血将花染红,那花才会美。有一部分世人知道童话即为最残酷的故事,最残酷的故事果然没错,制造出美妙的艺术品也好,爱上一个人也好,势必需要经历高纯度的奉献与牺牲。

 

算一下,那会儿的剧情大概走到了第二百五十年,因为唱完后说着“松了一口气”还不忘吐吐舌头的李克勤像个可爱到闪眼睛的二百五,傻兮兮的,明晃晃的,叫人很难不爱上。电影里说爱上一个本就有好感的人不稀奇,某天发现自己爱上一个讨厌的人是最要命的,那同理,爱上聪明人实乃理由充分水到渠成,爱上傻瓜才麻烦。李克勤的傻笑灿烂到无可比拟,如若爱上,怕是再难找到能够代替的竞品。

 

周深心里止不住欢喜,又很难不凄惶。他茫茫然不停地想,完了,从今往后怕是再没办法好好唱这首歌了。李克勤圆他梦的同时从他这里永远夺走了这首好喜欢的歌,留下一个缺口,以后再听人唱、再唱与人听都很难让那缺口弥合,拿什么去跟这版合唱拼?为了得到天地初开时那朵盛放的红玫瑰,夜莺已经且歌且啼流尽了所有心血,后来的再好,顶多能续片刻命,况且还真能有更好的吗?唱了这么久歌,余生还要不停唱,周深知晓何为一期一会。

 

清时难屡得,嘉会不可常。

 

第二季返场编曲已经拿到,助理殷勤地把那些谱子调子打印出来交给他,他却不欲细看,在保姆车上睡觉时拿来盖眼睛,轻飘飘纸张浸染几滴水渍变重稍许,洒落一地。来来来,唱完这首,还有三首……到时候重聚又分开,开始终结仍是没变改。

 

 

******

 

五百年后,李克勤意兴阑珊横在酒店沙发上摁遥控器,大陆这边电影频道一点出格内容都没有,放的全是旧电影,播到港片更出戏,一个一个俱是熟面孔,熟悉总是抹杀悬念与期待,于是屏幕里演到多么惊心动魄都能一笑置之。

 

貌美如朱茵亦无法成为例外,看年轻的Athena纱裙飘飘,唱念做打半天仍然只觉得浮夸,又懒得换台,下一个频道可能更无聊,就像挥别那档音综后独自登上的几个舞台,兴味索然到令他发慌,与有没有舞美,灯光华不华丽无关。

 

剧情还在走,朱茵扮演的女仙于市集问出“如果我喜欢的人已经有老婆了怎么办”,而那与小拍档同姓氏的油滑猢狲大言不惭反问道你管他那么多?上天安排的最大嘛!

 

往嘴里一粒一粒送零食的习惯性动作停了下来,李克勤不知不觉被剧情拽进泥淖,缓慢地没了顶。紫霞仙子纵身一跃跳进大话精孙悟空的心,问他爱谁,那颗心回答前还要自吹自擂一下:我虽然丑,但我很温柔,而且从不说谎。

 

无意识抚上自己胸膛,李克勤心血来潮地觉得有必要趁隔离做做俯卧撑练一下胸肌。周深时不时有意无意往他胸口瞟一眼,不知是把李克勤当成了迟钝过头的傻子,还是他自己太傻,竟不知捱过数万年进化至今的生物都有敏锐直觉,掠食者的注视即使只从背后刮过去,都能激起轻轻的战栗。

 

何况年轻人定力不够,极力忍耐还是留下罅隙。他的手他的脸有意无意间也忍不住偏要从自己胸膛前面擦过去,像蜻蜓点水的试探,又像若即若离的饮鸩止渴。这是最为危险的克制游戏,周深使用最温和微弱的药物剂量自我催眠在嚼仅有安慰作用的糖块儿,殊不知安慰剂也能心因性成瘾,李克勤眼见他渐生依赖再难戒断,却无法开口提醒,没有立场去提醒。

 

情节渐次发生,胸口越来越闷。色若春花的仙子铮然拔剑指向周姓毛猴,时而横眉竖目时而芙蓉泣露,终归是愿意为爱一再受骗。

 

李克勤不禁想要跟着字幕念台词:他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一样东西——别想得那么俗气,不是一滴泪,跟细路仔交情不过几月时间,他在人前没有眼泪可以分给自己。

 

是歌声吗?

 

在心底无时不刻百转千回地唱不停,隐隐约约的背景音挥之不去,犹如冤魂索命,有时蓦然大起来吵到头晕,他怀疑自己没法再心无旁骛唱起《深深深》。

 

酒店暖气开得足,将冬季坏天气隔绝在外,但窗外纷飞冷雨还是飘入李克勤眼底来,下得他面上湿潮一片。万般烦闷的半月隔离忽然间凸显出奇特意义,可能必须忍受诸多不便的这一趟其实是上天垂怜,让他有闲亦有胆量从雾蒙蒙玻璃窗上看自己一眼,再因完全无需矫饰的这一眼在茕茕孑立时怔怔流出泪来,没人上前关切,问老公或者老豆你怎么了?而他需要的放任,恰好只是这么一点点孤立无援。


下次打麻雀如果遇到Athena,一定好好杀她个落花流水。李克勤想,无人得知的迁怒不算迁怒,无人得知,就是没有发生。

 

闭眼。睁眼。生生世世过去了,他们很快就要恍然相对,让笑容熟练地萌发,让合唱开始。是不是合该唱一曲一生所爱用于应景?他们的心他们的眼他们的每个表情每个气口都能合上歌词吧,又不是什么难事。无论唱什么歌,观众们都欢天喜地自得体悟,而他们各自分别失去一首,从此不敢看的观音,又要多一尊了。

 

情海浮沉苦楚太甚,如这般幽幽暗暗兜兜转转永永远远地相思相望不相亲,亦可凑够一万年。




-完-




我觉得这篇真不必写这么明的,看过大话西游自然意会。架不住@旧名 硬是要看,阅读体验如有不爽,请打旧太🤙🏾




一颗红枣

【勤深深】迟春

·学校突如其来的脑洞

·质子深×戏子勤

·一个幸运的不幸故事


00


天色已经很晚了。

山那头的霞和着冲天的火光与喊杀声腾然而起,染红了大半边天空。山脚下的小村庄里,闭眼假寐的老妇侧耳倾听了半晌,伸手招来门前洒扫的年轻人问道:“究竟是何事如此吵闹,小兄弟可略知一二么?”

年轻人一怔,略欠了欠身回道:“不大明白——不过曾听人说,是周王派兵前来,要接天星楼那位质子回朝呢。”

老妇睁开眼望了望...

·学校突如其来的脑洞

·质子深×戏子勤

·一个幸运的不幸故事

 

 

 

 

 

 

 

 

00

 

天色已经很晚了。

山那头的霞和着冲天的火光与喊杀声腾然而起,染红了大半边天空。山脚下的小村庄里,闭眼假寐的老妇侧耳倾听了半晌,伸手招来门前洒扫的年轻人问道:“究竟是何事如此吵闹,小兄弟可略知一二么?”

年轻人一怔,略欠了欠身回道:“不大明白——不过曾听人说,是周王派兵前来,要接天星楼那位质子回朝呢。”

老妇睁开眼望了望起火的方向,笑了:“天星楼哪有什么质子。”

“所有人都知道,那里只关了一位可怜人。”

伴着楼宇倒塌的轰鸣声,老妇拈了手边一点刚发出的绿芽喃喃自语:

“今年的春啊……来得太迟了。”

 

 

 

01

 

每年的清明都是要下雨的,今年也不例外,一大早就飘了几点,落得哪里都是雾茫茫的一层水珠,远远望去就同霜一样,倒让人平白多了丝凉意。

马车颠簸得有些令人反胃,李克勤皱了皱眉撩开了一点车帘,略提了点音调问道:“劳烦公公告诉一句——我们还有多少时辰可到?”车外骑马的侍者笑了笑:“先生大约是坐车乏了吧,且宽心,没几个时辰了。这地方就这一程略难走了些,再走上一里便是天星楼的正经地界,到那里便可轻松些了。”

听到天星楼三个字,李克勤欲言又止了片刻,终于没忍住出声问:“公公可知……楼里那位是个怎么样儿的主么?”

侍者微愣道:“那位的事儿怎是我区区一个小厮可探听得的——只是众人都道他为人孤僻,生性凉薄,先生往后在楼中做事可千万小心些,别触了人家的逆鳞才是。”

李克勤听了这一席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怎的就说到这事上了。你还不明白我是最不会背叛他的吗——是他从楼子里买了我出来的,有多少恩还没报完,我又怎会引他不快?”

侍者听他提起这事,心知自己方才不小心戳到了人家伤心处,干脆缄口不言了。李克勤没等到他的回应,摇摇头坐回车里,重重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了。

约莫有一柱香的工夫,马车便逐渐平稳下来,最终一声轻响,在一座垂花门前停下,两个小厮迎上前,伸手接走了他手边的行李。随着小厮上了一乘小轿,摇摇晃晃地走了几箭之地方才停下,一股新翻泥土的气味顿时扑面而来,李克勤深吸了一口气下轿,高大的木质楼阁上,金漆写就的“天星楼”三字分外醒目。

这地方不知道比自己楼子里那间小屋好多少倍,李克勤暗忖。

顺着角门走进正厅,却意料之外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身边的小厮注意到李克勤疑感的目光,低声向他解释道:“公子不喜欢在正厅见客,现正在暖阁里等您呢。”后者听完他的解释略颔了颔首,经直向偏殿走去。

撩开几层厚厚的布幔,屋于的正中央正熊熊地燃着一盆炭火,把整个房间都烘得暖融融的。下首的团椅上搭着半旧的布套,弹墨花纹因着不断的水洗和磨损已经变得有些淡了,却无一例外十分干净,看得出是经常有人住的样子,有些别样的烟火气。

“你来了?坐吧。”

忽地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李克勤吃了一惊忙回头向声源处看去,原是炕头上坐了个身量不高的青年,想来便是买了他出楼子的那位,这天星楼的主人。

“若是嫌热可以把披风脱掉,我生来畏寒,这暖阁里的炉子便时常烧得旺些,麻烦先生多多体谅了。”

“无妨,我不觉得热。”青年有些客气的语调让李克勤有些惶恐,“您也不用对我这么客气,直呼姓名便可——对了,小的叫李克勤,怎么称呼往后就全凭公子定夺。”

“我本不是什么正经主子,装那个腔做什么。”青年笑了笑,撑着下巴看向他:“你刚刚说你名叫克勤?是哪两字?”

李克勤一怔,望着青年水光潋滟的眼下意识道:“克勤克俭,这是家父从小教导的。”

“唔,好名字。”他站起身来拨了拨炉火,一边站在炉前烘手一边顺口招呼李克勤坐下:“这里平日只有我在,也嘱咐过了不要人进来伺候,你以后在这里也可随意些,不必拘着什么礼节,弄得说话都没趣儿。我知道你在那楼子里没有不忙着伺候人的时候,但我赎你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伺候我的。”

“那我区区一个戏子,有什么可值得公子上心的呢?”

“别叫公子了,我姓周,单名一个深字。楼子里的人说你比我年长几岁,那我不怕扯近乎,叫你一声克勤大哥罢了。至子为什么要赎你,“周深看了一眼李克勤的表情,淡淡叹了一口气。

“只因为我一眼就看出,那楼子配不上你。”

说完,他没等李克勤回话便转身出了门,留下一句隐约的喟叹。

 

“清明了仍无半点绿意……今年的春有些迟了。”

 

 

 

02

 

那天之后李克勤就算在天星楼住下了,周深说到做到,真没把他当佣人看,吃穿用度都当半个主子预备着,就连往来仆人也一并称他为先生,再加之这几天来始终也再没有传召过他一次,每天逛逛四周乐得做个闲人的李克勤着实逍遥快活了几天,直到某天早晨看了半天花有些乏了才想起屋里还有个自己口中的大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回房收拾了几样东西后就扭头直奔暖阁。

周深正靠在炕几边翻看一本书,见他进来笑道:“来了?我还当你忘了有我这么个人。”

李克勤心知周深并没真的与他计较,做了个鬼脸刚要回话就突然灵光一现,提气张口来了一句唱白:“周兄你不想前途想钗裙哪——”【注 1】

周深一挑眉,略略有些吃惊:“你还会这个?唱得不错。”李克勤冲他摆摆手:“什么不错啊,就只会几句,平日里没事唱着玩算不得好。真正吃饭的家伙是这个——”说完他打开自己带来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只木偶来:“可见过这个?”

周深懵懵然摇了摇头。

“没见过?那今天让你看看。”李克勤一伸手抄起木偶的操纵杆,稍一抖腕木偶就随着他的动作舞蹈起来。

虽然没有台子只有他一人,但好在李克勤手上功夫了得,唱功也不错,楞是在这不大的暖阁里摆起了排场,认真喝完了半折穆桂英,期间周深一直不错眼地看着,手上拿着的书也不知何时就放了下来,直到最后一句词唱毕方才长出了一口大气,欢欢喜喜地拍起手来。

“如此甚好——你果然是个有才之人。”

“吃饭的玩意罢了,不算什么本事。倒是你们这些读书人满腹经纶,将来该是有用之才。”

“什么有用之才,”周深苦笑一声,“哪儿也用不上我,读书不过是个打发时间的营生罢了。”

这是周深第二次说这等丧气话,李克勤直觉这背后藏着的不是什么好事情,更不是自己能打听的,赶快岔开了话题:“比我这种大字不知几个的人强——今天是什么日子?”

周深被这一问弄得有点茫然,下意识答道:“初九。怎么了?”

“初九啊,”李克勤摸摸下巴,“我十五可不可以告个假?镇上那日逢集,我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意,寻一点回来也能给你演些新花样。”

他这么一说周深顿时来了劲儿,伏在案几上眼睛亮闪闪地问:“集市是什么样子的啊?我还没去过呢。”

“你没去过?对,你去那种地方确实是不大方便。”李克勤眼珠转转,顿生一计,跑到炕边拉了拉周深袖子:“公子,”

 

“陪我去赶集好不好?”

 

 

 

03

 

酉时三刻。

李克勤带着行李出发,给总管递了自己的腰牌后笑道:“我向公子告了个假出门买些东西,请总管可千万记得给我留门啊。”

“这是哪里话,先生客气了。”总管冲他一颔首,“既然有人跟着,小的也就不另安排人送先生了,先生注意安全,早去早回。”李克勤到了声谢坐上马车出了门,直到视线里再也看不见楼阁的轮廓才向身边低声说道:“好了,走远了。”

小厮应声摘下头顶的兜帽,周深的脸露了出来。李克勤看着他难得迷茫的表情觉得有趣,忍不住低声笑道:“公子可是还没回神?在想什么?”

“没什么,”周深摆摆手,“只是有些疑惑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的——明明我可以叫两乘轿子来,不消半个时辰大概也就到了。”

“我还当公子有多聪明,没想到作诗赋文这么有才气却在小事上是个呆子。如果公子真的叫了车去赶集,你府里那些尽责的下人们还不早早就把市里的人都赶走了?那时还有什么趣味儿?现下您白龙鱼服,正好也来亲身体验体验这些寻常百姓的生活,岂不真实?”

周深入主天星楼十年有余,还从未有人对他这么说过话,许久未曾听过的狎昵语气让他忽地想起了幼时年岁,愣怔了两秒才笑道:“是我思虑不周。”

李克勤把他的迟疑听得一清二楚,当下也不敢做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探了句话:“公子在这楼里住着,平日里大概烦闷得很吧?”

“又不是缺了歌舞杂耍就坐不住了,”周深笑笑,“平日里读两本书,略写几个字,也很不错。”

李克勤眼神一暗,声音却仍作愉悦地接道:“是了,我们这种粗人每日只想着吃饱穿暖,楼子里曾有个说书的老先生想教我读书写字,全让我左耳进右耳出了,真真是比登天还难。”周深应和了一声,转头拿起茶盏小口啜饮,李克勤也扭头看向窗外,表情却没半点开心样,反而更加凝重了。

刚刚的话他分明是听懂了,却扯着什么读书写字的淡话搪塞了过去,分明就是不想提到自己。再联想到这人平日里总说的那些丧气话,李克勤眉头一皱,总感觉这位质子没那么简单。

来到这天星楼之前,他究竟是谁?

思绪兜兜转转了一路,被杂乱的猜测搞得头脑发热的李克勤直到马车停下的那一刻才发现已经到了目的地。收起了自己一脑袋麻线一样绞缠的想法和周深一道走下了车。不同于天星楼四周的僻静无人,集市上颇有些摩肩接踵的架势,简直有些吵得过头了。

不知道习惯了清静的周深是否会因这般喧闹感到不快,李克勤有些担忧地朝身后看了一眼,得到了周深示意后才放开了胆往前走去,一边回想着自己需要的东西一边四处打量街边的摊贩,忽地心念一动,在一个卖发簪的小推车前站住了脚。他挑拣了半天,拿起一支桃木刻的万字同心簪端详了片刻,付了账又转身递给了身后的周深,在后者愕然的表情里煞有介事道:“在公子这儿住了许久,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每天白吃白拿,姑且以这个当作谢礼吧。”

周深被这人的不着四六气得几乎要笑出声,却又碍着自己现在身份堪堪忍下了,好半天才伸手朝旁边一指:“比起这种玩意儿,我觉得公子可能更喜欢那个。李克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赫然是一个精致的酒壶,锡制的壶身上还刻了些团龙海棠的图案,看起来极为精巧。

自他进楼来已经这么多时日了,好像还并未见过周深喝酒,听下人们说他是滴酒不沾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克勤心中疑惑但也不好直接表露,只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到摊位前买下了那个酒壶,一边交由侍从收好一边带着周深在集市上闲逛,买了大大小小一堆东西后才找了个石块坐下稍事休息。

周深又跑又跳地在集市上玩了一路,见了不少新奇玩意,此时也罕见地露出了一点爱玩爱闹的少年心性,现下正把玩着一只木雕小老虎低声哼着歌,眼睛亮得出奇。

李克勤看着他兴致勃勃地给小玩具起名字,用气声低低笑了两下后没来由地感到面前的青年有些可怜——看他对许多寻常物都那么生疏,显然是平日都足不出户,一副淡然成熟家主作派大抵也是宫墙之内对人的要求吧,毕竟每日都有无数双眼在盯着他。

可他也才十七岁,尚且是个少年。

正在李克勤愣怔是当口,周深结束了手上的自娱自乐,戳了戳他的胎膊:“克勤大哥?怎么了?”

周深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拨弄着自己的衣襟,表情看不出情绪:“你们那儿……平日里也是这样的吗?”

李克勤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里的一点好奇,放软了声音解释道:“集市每月都会有,不过规模这么大的不多见。我们这些寻常农人终其全力也只能勉强维持温饱,哪里顾得上玩耍享乐呢。”说完,他顿了顿补充道:

“公子,其实我们这些人,都很羡慕你。”

“为何?”

“我们这些唱戏耍玩意的,很少有一个人出于自愿。戏子是最轻贱的职业了,若不是实在难以维持生计,有谁愿意指着这个吃饭呢。“他顿了顿,捋了两把碎发笑着说“那时我约莫八九岁,因着家中困厄进了戏班学弦子,师父平日里又管得严,每日最盼的就是开集的时候,能从班主那里讨几个铜板买烧饼解馋。当时我最羡慕的,就是公子这样衣食无忧又自由自在的人。

周深认真地听完,及至李克勤的最后一句话出口方才回过神一般一笑:“衣食无忧不假,但就真的未必自由自在了。”然后他余光瞥了满脸探究的李克勤一眼,却是闭嘴不肯再聊了,李克勤心知这人嘴严得像个河蚌,若非自己想说定然一句也套不出来,干脆失了打探的想法,与周深上车一道回天星楼去了。

远远地,几片乌云遮住了满天的星辰,帐幔一样黑洞洞地压下来,什么都看不见了。

 

 

 

 

04

 

转眼便是过年。

府中到处都挂满了鲜红的灯笼和缎带,看起来倒像是凭空给这冷冬添了一把火,衬得整个院子都暖和得很。李克勤起了个大早,抱着一大叠红纸急吼吼地出门往暖阁走,正好和周深撞了个正着。周深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扶正他手上拿的一大叠红纸和他一起往暖阁走,笑吟吟地问:“这是要做什么?”

李克勤挠了挠头,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想麻烦公子一件事情……这不马上就要年关了嘛,可是今年的下人略粗心了些没买春联,我们又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怎么干得来写春联的活计,少不得要劳烦公子了。”

什么没买春联一听就是扯谎,这些人啊,仗着自己平日里对他们好就没大没小的。

周深无奈地笑了笑本想一口回绝,奈何对着李克勤一双狗狗般的大眼睛实在是说不出口,只好跟着他一路进了暖阁,一边招呼李克勤帮他磨墨一边从架子上取下一支湖笔来,铺平了红纸蘸饱了墨下笔写了起来。

写个春联并不算什么麻烦事,周深一口气写了五六副,忖度着大概够了便停下了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好了,拿去给秦总管收着吧。”说完他顿了顿,伸手拿过旁边的另一张红纸,折了一只纸鹤递给他:“这个给你——拿着玩吧。”李克勤低头谢过他,有点犹豫地从内袋里掏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片,慢慢递给周深:“这个给你。”

说完,他没等周深回话就急匆匆地卷起桌子上的春联走远了,留下周深一个人坐在桌子前,过了不知多久才收回看着门口的目光拿起了刚刚李克勤给他的那张纸片。

是一张很精致的雪浪笺,上面的字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李克勤的字,不是很好看却写得相当工整,看得出花了很多心思——

英台若是女红妆,梁兄你愿不愿配鸳鸯。

他看向窗外李克勤远去的方向,那人的一件绛红色斗篷在白雪中分外显眼。

然后周深低下头,把那张纸签珍而重之地放到自己腰间的荷包里,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

 

李克勤一路小跑着把春联送给总管,这才想起周深递给他的那只纸鹤,连忙掏出来细细打量,这才发现红纸上有些墨痕,里面好像写了字。他急忙拆开了纸鹤去看,里面只写了一句话,却让莫名其妙鼻头一酸——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那日的天星楼热闹极了。

满树满墙的红灯笼齐刷刷亮着,像极了十里红妆。

 

 

 

05

 

李克勤伸手扶起桌上歪倒的酒壶,心下感叹真险是个锡制的,不然非要被这人摔坏不可。

他方才修改一段工尺谱改得入迷,直到掌灯时分方才觉得有些饥饿,干脆披了件衣服出来去厨房寻些东西吃,却想到在花园发现了喝醉的周深。酒壶买来已有一年,看起来却仍是崭新的,大概是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用吧。

虽然现下已然快要入春,但放任他这么睡下去又要着风寒了,李克勤叹了声气,伸手去扶倒在桌上的周深,后者却在他碰到自己前睁开了眼,勉强辨认了半天知道是他后才放松下来。

“是你啊…来陪我喝两盅。”

李克勤拿走他手上的酒杯,自己倒了杯一饮而尽后才有些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为何如此饮酒,身子不要了?”

周深一笑,极尽惨淡:“本无人在意我,我要在意这身子又有何用?”

“怎的这么说?”

“克勤,这么些日子来我只当你是我的知心人,可是,”周深眨了眨眼,“你知不知道我好羡慕你?”

“羡慕我?”

周深没回答,只站起身来走了两步,清清嗓于唱道:“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得个梅根相见……”【注 2】

他声音凄凄切切极尽婉转,但李克勤听来只觉得心口抽痛,连忙一把捉住了他的手:“你别这样。”

“别怎样?”周深冷笑道,“我不过是个金丝中的囚鸟罢了。我本非周王嫡出,只因生母地位低微便被送到这他乡来当质子,如今已有十年没见过故国的阳光了。”说到这儿,他猛然一下拔高了音调,整个人因为剧烈的激愤颤抖起来,“刚刚周王遣密使传信给我,我才得如他们不日将要以接我回朝为理由向此处发兵!把我当什么了!”

李克勤哑然,半晌才道:“那该怎么做,你告诉我,我必然跟你到底。”

周深闻言猛地回过头来,逼视着李克勤:“此话当真?”

“自然不假。”

面前的青年骤然松弛下来,在阑珊灯影里甚至露出了一个微笑。

“好。”

“那我们一起毁了这里吧。”

李克勤点点头,却看见周深突然落了泪。

 

 

 

 

06

 

门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了,李克勤拿起灯点燃了浇满桐花油的门帘,转头走上了楼顶。

他昨日和周深遣散了所有仆从,借着天星楼的木质结构,火大概可以烧得很大。

周深正站在窗边,听到脚步声也不回头,只是轻叹道:“他们来了——可惜我这一生,终究是落了个潦草收场。”

“我们有来世啊,”李克勤笑道,“还没问你,下辈子想做什么?”

“下辈子?”

一身红衣的少年粲然一笑,眼角有几分红,竟有些像小旦的油彩。

“我想当戏子。”

 

伴随着楼宇倒塌的轰鸣声,老妇脚边的大黄狗守着一颗刚长出的小草打了个哈欠。

迟来的春日,还是来了。

 

 

 

 

FIN.

 

【注 1】改编自梁祝念白

【注 2】选自昆曲《牡丹亭》

 

感谢垂爱,我回来了。

魔法少女木枫苓✰

【勤深深】遥远的赠礼(六十四)

#恐怖无限流长篇甜文#

#爷关更系列hhhhh#

#我真的没有弃坑!!我就是最近太忙了!!对不起啊!!!#


  “克勤老师……我的助理,他……死了。”


  周深的声音轻飘飘地,嗓子还有些沙哑,电话另一头应当是已经挂掉了,他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手机,一直到背后有人抱过来。


  李克勤隔着沙发的靠背俯下身去,从背后将他的年轻人抱在怀中。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抱着,房间里除了两人地呼吸声以外再也没有了其他声音。


  温暖的感觉从背后蔓延开,周深缓缓放下了手机,抬头看着李克勤:“克勤老师……”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哽在喉间的难受感觉缓解掉,而后又继续道:“刚刚是警方来...

#恐怖无限流长篇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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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没有弃坑!!我就是最近太忙了!!对不起啊!!!#


  “克勤老师……我的助理,他……死了。”


  周深的声音轻飘飘地,嗓子还有些沙哑,电话另一头应当是已经挂掉了,他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手机,一直到背后有人抱过来。


  李克勤隔着沙发的靠背俯下身去,从背后将他的年轻人抱在怀中。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抱着,房间里除了两人地呼吸声以外再也没有了其他声音。


  温暖的感觉从背后蔓延开,周深缓缓放下了手机,抬头看着李克勤:“克勤老师……”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哽在喉间的难受感觉缓解掉,而后又继续道:“刚刚是警方来的电话,应该是因为发现尸体以后联系不到他的家人,所以就打到我这里来了。”


  李克勤慢慢松开手,从沙发背后绕到旁边,坐在了周深的身旁:“他的家人……”


  周深轻轻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他的家庭情况,只知道他是住在城郊结合区那一块。”


  说话间,周深的手机屏幕亮了,是刚刚打电话的警方发来的短信。


  「这是他的地址,整理物品就麻烦你了,如果没有遗嘱一类的,那这个房子国家是要收回的,你还是去替他看看有没有需要留存的物品或者有没有留下的遗嘱之类的吧。」


  李克勤看着短信,微微皱了皱眉,毕竟他们也不算小助理的亲人,而且周深还在生病……


  “我们下午去一趟吧,克勤老师,您一定不介意陪我跑一趟吧。”年轻人像是整理好了情绪,抬头看向李克勤。


  “好啦,就晓得你一定会去,但系你还在生病啊,头还晕不晕?不然我自己去也可以啊。”李克勤有些关切地将手覆上周深的额头,好在是温度已经降了下来。


  周深抓住他的手握在手中:“没事啦,我已经要好了!而且……咳咳……怎么说也是我的助理啊,那个时候他还帮过我,还是去帮他看看吧……”


  明明就还没有好啊。李克勤这么想着,伸手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周深:“你不要讲那么多话啊,当心喉咙,我听你还是有些哑啊,喉咙还有痛吗?”


  “我真的没事啦~克勤老师你放心,就算是现在突然有游戏,我也不会拖累你的!”周深拍拍自己的胸脯,结果却把自己呛到了,抓着李克勤的胳膊咳个不停。


  李克勤又无奈又心疼,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轻叹道:“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啊,当心一点啦。”


  等两个人收拾完家里,也基本上傍晚了,周深原本所想的下午出发是无法实现了,去小助理家的计划也只好延后到第二天,不过这样一来,李克勤倒是松了一口气,省的周深才刚退烧就出去忙来忙去。


  周深觉得自己工作以来,真的很少被这样照顾了,晚上他想要去做个饭都被李克勤从厨房里推了出来,只能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人不怎么熟练的身影在厨房里晃着。


  李克勤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偷学的做饭,虽然切菜的姿势看起来依旧吓人,拿着锅铲站在炉灶前的样子似乎也有些慌乱,但是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里飘出,闻起来就已经可以勾起人的食欲了。


  周深跪在沙发上,下巴垫在靠背上,颇为惬意地看着自己的爱人在厨房和餐厅之间来回往返。


  “吃饭啦!”李克勤将最后一盘菜端出来,笑着招呼沙发上的年轻人。


  “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周深蹦蹦跳跳地踩着拖鞋从沙发边过来,很是意外地看着一桌子的菜,三菜一汤,虽然都是家常菜,但是看起来也非常丰盛了。


  “随便学一下啦~”李克勤笑道。


  周深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可太清楚李克勤的做饭水平了,能做的这么好吃肯定是学了很久,联想到之前有一段时间自己一直连轴转的工作,他觉得对方应该是当时学的。


  “哇,那我们的克勤老师可太厉害了,歌唱的又好听,游戏玩的又棒,现在饭也做的这么好!”周深笑着开始往自己碗里夹菜。


  让他这么一说,李克勤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拿起筷子便给周深夹了好多菜:“快吃饭啦!”


  之前两个人商量好,如果有一个人做饭,那另一个人就要负责洗碗,结果今天,吃完饭周深便被李克勤以“病号需要好好休息”的名义安排到了沙发上,别说洗碗了,盘子都不让他端。


  周深有些无奈:“克勤老师,我只是小感冒而已啦,洗碗还是可以的。”


  李克勤打开水龙头,洗碗的间隙回答他道:“你昨天发烧好厉害啊,我担心你低头会头晕啦,今天我来收好啦,等你休息好再补回来吧。”


  周深撇撇嘴,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说是以后补回来,大部分情况下也就不了了之了,克勤老师到时候又会说忘记了,没有啊,你是不是骗我来糊弄过去,不过以他们的关系,也是的确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太过纠结。


  两个人收拾好以后舒舒服服的洗了澡,一起靠在床上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清闲时间。


  “克勤老师,我觉得我的身体素质确实变好了很多哎。”周深清了清嗓子,他现在几乎感觉不到嗓子痛,头也不晕了,除了还有一点点鼻塞以外基本是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如果是以前的身体素质,少说也要生一个星期的病才能好个彻底。


  李克勤笑道:“其实也不一定就系因为十二面体啊,你现在坚持锻炼身体了,运动量也好大,身体素质好起来了也系很正常啦。”


  周深揉了揉后脑勺,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但他还是直觉十二面体在潜移默化地改变他们的身体。


  “好啦,你不好总想那么多啊,好累的,无论是因为什么,身体素质好了就系好事情呀。”李克勤盯着他喝了晚上的药,又仔仔细细给他盖好被子。


  周深认真地盯了他一会儿,然后笑道:“身体素质好没好我感觉不大啦,不过最近我倒是发现——”


  年轻人刻意卖了个关子,等着李克勤去问他。


  “发现什么?”


  “发现……”周深突然抬起头,偷袭一样的在李克勤侧脸上亲了一下,“发现我们的克勤老师普通话越来越好啦!”


  李克勤微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自己刚刚被对方“偷袭”,毫不示弱地吻了回去。


  片刻后他看着周深拽着被子喘着粗气,满意地按灭房间的灯:“明天还要早起,晚安啦。”


  “晚!安!”


  虽然说是要早起,但李克勤还是放任周深睡了个自然醒。


  九点来钟周深哼哼着从被子里钻出来,才发现李克勤已经收拾好东西做好了早餐。


  “克勤老师你怎么不喊我起床啊……”周深抓了抓自己睡乱的头发,睡眼惺忪地站在客厅里看着李克勤。


  “想让你多休息一下啦,不着急的,我都收好了,等你吃完早餐我们就走啊。”李克勤笑着倒杯温水给他,“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周深一边喝水一边摇头,他迷糊着放下杯子,凑到李克勤跟前胡乱地亲了一口,才又拖着拖鞋挪到卫生间去洗漱。


  从他们住的地方开车去城郊结合区还是比较远的,李克勤一边开车一边跟周深闲聊着:“之前你不是讲说,你们这个公司对员工待遇还不错吗,怎么你助理住得遮么远,平时来往不会不方便吗?”


  周深想了想道:“其实之前我也给他提过,但是他好像很喜欢住在这里,宁愿早起一两个小时,也不想搬家。我猜他应该是有些不太方便说的私人原因吧,所以也就没有再劝他。”


  短信上的地址是一个平时很少有人去的地方,两个人被导航带偏了好几次路,最后还是依靠着原始的问路才开到了一片老楼旁。


  他们面前是几条巷子,楼房拥挤的排列在一起,杂乱的电线从老旧的电线杆上延伸出来,阳台上晾的衣服不知道被雨打湿多少次又多少次的风干,皱巴巴的在风中摇晃着,生锈的自行车靠着墙壁,安静的躺在两台发黄的空调外机之间。


  风从巷子中间吹过,带起一片尘土和几个垃圾,叮叮砰砰的卷到了墙根处,低矮的楼栋门口还放着几个马扎,路边的麻将桌上还有没打完的麻将,插在窗口的报纸也已经泛黄发皱,一副荒凉的景象映入眼帘。


  “这种小巷子平常应该是很热闹的吧。”周深站在那个地址给的楼下,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落灰的衣服,“这些衣服都需要重新洗了呀……”


  他们一前一后踏进房子里,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墙上已经有些霉点,更多的是潮湿留下来的大片痕迹,小助理的家在三楼,大约是因为警方已经来过了,连门都没有锁上,周深把手伸进门里,刚想拉开门便听到背后有个声音,他吓了一激灵。


  “你们……是小杨的朋友?”


  大约是因为这位阿姨的声音太轻,两个人居然都没有发现背后有个人,猛地听见这么一个声音,都是吓了一跳。


  “啊,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我是小杨的邻居,好几天没见他回家了,我想帮他扫扫地来着……”那阿姨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样子,格外的苍老憔悴。


  周深礼貌地欠了欠身:“阿姨您好,我们是他的同事,来帮他……帮他拿一些东西。”


  “哦……哦……小杨,最近还好吗?怎么好久没见他回家。”阿姨有些担忧地追问道。


  周深没忍心说实话,只是说:“最近公司管得比较严,他可能暂时都要住在宿舍里了,所以才叫我们来帮他取东西。”


  “这样啊……小杨没事情就好,不像我那儿子,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还是小杨懂事,还记得我们这些人……”阿姨将苕帚放好,“那,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忙吧,你们年轻人,总是比较忙的,我听说小杨他在给大明星帮忙工作呢,可厉害了……”


  阿姨打开门之前,又忍不住回头问道:“那个……对不起啊,我就是还想问问,小杨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我,我挺想他的……自从那些事发生以后,住在这里的人,一个一个的,都没啦……还剩小杨每天都回来看看我们,你们让他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工作忙的话,也别来回跑了,这里怪远的……哎……”


  周深鼻子有点酸,他背过身去轻轻咳了两声,才回答道:“阿姨,杨笑,杨笑他就是最近太忙了,等忙完他肯定会回来的。”


  阿姨轻轻点了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地回了房间。


  周深拿起旁边的苕帚,轻轻扫了扫门前这一小块地方,才终于开门走了进去。


  “杨笑……”李克勤站在他身边,轻声询问道。


  周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他声音低低地:“是我助理,他叫杨笑,我也没想到他执意住在这里是因为这些原因……”


  小助理的家里收拾的很干净,清新的味道与楼梯间里潮湿的霉味相差甚远,门口只摆了一双拖鞋,看来小助理应该是一个人住。


  暖黄色的顶灯打开,给这个小房子增添了更多温馨的感觉,房间里的家具不是很多,都被摆放的整整齐齐,角落有一些收纳用的小家具,哪怕放在收纳盒里的小物件,都是被仔细的摆放好的。


  客厅最中间的墙上挂着一张照片,应当已经挂了很久了,上面是小助理和他父母,照片里的小助理还是中学时的样子,笑的很开朗。


  “他平时一定系一个很认真的人吧。”李克勤看着那张照片,眼中也有些惋惜。


  周深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真的很会照顾人,又仔细,又认真,所以跟大家的关系都很不错……”


  他站在客厅里,仿佛看到了眼前有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打开客厅的灯,在门口换好了鞋,或许埋头进了厨房里整理食材,也或许认真地收拾起早上没有来得及收拾的房间……


  那影子越来越淡,最终消失在了客厅的中央。


   

————————————

今天我终于啃完了日常这个硬骨头!!

遥远的赠礼也顺利二十七万字咯!!!!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十月份做作业真的太忙,本来前两天想要恢复更新,结果我又颈椎病了,现在终于是可以更新啦!!!

久等了久等了!!!拖更这么久真的非常抱歉!!!

鱼阿腩

【勤深深F1大奖赛】正式开始!!!

之前宣过的勤深深F1大赛自今日正式开始啦!

活动时间:8月17日-8月31日(25日为七夕节)
活动规则:活动期间内每天更新1篇相关文章or图画
CP:勤深/深勤Only
主题:重逢/不见就散
要求:图文不限,必须开CE!


💛Lof发文要求💛
1. 标题标注好CP,做好预警
2. 带前一棒链接+后一棒链接
3. 带Tag #勤深深F1大奖赛#

具体时间表跟左右如下,方便有需要的小天使们按表索骥:

8月17号(周一): @咕噜子 【勤深深】

8月18号(周二): @但凡一粒花生米 【深勤】

8月19号(周三): ...

之前宣过的勤深深F1大赛自今日正式开始啦!

活动时间:8月17日-8月31日(25日为七夕节)
活动规则:活动期间内每天更新1篇相关文章or图画
CP:勤深/深勤Only
主题:重逢/不见就散
要求:图文不限,必须开CE!


💛Lof发文要求💛
1. 标题标注好CP,做好预警
2. 带前一棒链接+后一棒链接
3. 带Tag #勤深深F1大奖赛#

具体时间表跟左右如下,方便有需要的小天使们按表索骥:

8月17号(周一): @咕噜子 【勤深深】

8月18号(周二): @但凡一粒花生米 【深勤】

8月19号(周三): @雄性电流表 【深勤】

8月20号(周四): @Janelle 【勤深深】

8月21号(周五): @鱼阿腩 【勤深/深勤】

8月22号(周六): @阿微·约妃尼勒 【勤深/深勤】

8月23号(周日): @尖尖碰碰拳 【勤深深】

8月24号(周一): @徽熙 【勤深深】

8月25号(周二): @sun 【勤深深】

8月26号(周三): @- CALVADOS - 【勤深深】

8月27号(周四): @咕噜子 【勤深深】

8月28号(周五): @A不是H 【勤深深】

8月29号(周六):  @但凡一粒花生米 【勤深深】

8月30号(周日): @春树 【勤深/深勤】

8月31号(周一): @雄性电流表 【深勤/深勤】


以上AT到的太太,如需调整时间请在群内吱声!

希望各位读者小天使吃粮愉快!笔芯~



春树

[勤深深/深勤]夜归人

Summary:

一个普通的夜晚。

半同居,私设如山,请勿上升。

————————————————————


李克勤下飞机时有些急匆匆的。出发时航班延误,抵达上海又因为航空管制无法降落,比预计到达时间晚了不少,令他罕见地有些急躁。助理Kay跟了他几年,大概也明白此时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只沉默地小跑跟上他。

待到Kay取了行李上了保姆车,看到李克勤在后座摆弄手机。屏幕停留在微信对话界面,他却没在发消息。Kay心下了然,转过身问:“去周老师屋企?(去周老师家吗?)”李克勤抬头看他一眼,却不讲话。Kay便跟司机说了个地址,让他开快点,又扭头叮嘱李克勤不要忘记明天下午去演出活动现场彩排。...

Summary:

一个普通的夜晚。

半同居,私设如山,请勿上升。

————————————————————



李克勤下飞机时有些急匆匆的。出发时航班延误,抵达上海又因为航空管制无法降落,比预计到达时间晚了不少,令他罕见地有些急躁。助理Kay跟了他几年,大概也明白此时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只沉默地小跑跟上他。

待到Kay取了行李上了保姆车,看到李克勤在后座摆弄手机。屏幕停留在微信对话界面,他却没在发消息。Kay心下了然,转过身问:“去周老师屋企?(去周老师家吗?)”李克勤抬头看他一眼,却不讲话。Kay便跟司机说了个地址,让他开快点,又扭头叮嘱李克勤不要忘记明天下午去演出活动现场彩排。李克勤摆摆手表示知道了,他现在一个字都不想说,意外延长的旅程使他身心疲惫,只想快快得到休息。

绕路到了目的地,李克勤把手机揣进兜里开门下车,疾步走入夜色中。梅雨天又闷又潮湿,掏出钥匙开门铺面而来的冷气使他打了个冷战。

意料之中。李克勤撇嘴,径直往卧室里去。

床头的小夜灯还亮着,瘦小的青年紧紧裹着被子缩成一团,手机掉在枕边,还在播放着视频。

李克勤拿起手机按了锁屏,又掏出自己的手机一起放到床头。他单膝跪在床边,隔着被子拥住床上的人,用下巴去蹭那人蓬松的发顶,嗅到了洗发水的淡淡香味。

睡着的人迷迷糊糊地醒来,把手伸出被子:“……克勤老师?”

李克勤捉住他的手,轻轻吻他的手背。他说:“系Hacken啦。”

怀里的人小声地“啊”了一声,李克勤想他怕是还没醒过来,又换了普通话:“不要叫老师了,是Hacken。”

这下子算是醒了。周深另一只手也从被子里探出来,捧住李克勤的脸亲了一下:“你回来了,‘Hacken’。”

李克勤亲亲他的额头:“比计划要晚好多啊。”

周深打个哈欠,作势起身:“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我煮点东西给你吃吧。”

其实在飞机上已经吃过东西了,但李克勤还是乖乖点头,看周深坐在床边揉揉眼睛,踢着拖鞋往厨房去了。他把空调调高两度,从周深的简易衣柜里拿出自己的浴袍。

等他洗完澡出来,周深刚好关了火,他把隔热垫放在桌上,直接把煮面的小锅放了上去。李克勤拿了筷子坐到桌前,佯作不满:“就拿锅给我吃吗?”周深站在他椅子后面,又打个哈欠:“你就这样直接吃吧,我还能少洗一个碗。”

他煮了简单的番茄鸡蛋面,红色的汤汁酸甜浓郁,鸡蛋软嫩入味,怕吃多了积食,面条只有少少一点。热乎乎地吃下去,胃和精神一同得到了安抚。李克勤放下筷子,年轻人忽然从身后拥住他的肩膀,把脸埋进他颈窝。

“你返嚟啦,(你回来了,)”周深小小声地说,“好挂住你啊。(我好想你。)”


一颗红枣

【勤深深】黑桃皇后

·我歌A组全员出镜

·意识流伪悬疑

·16k一发完

·推荐BGM:Hide and Seek-Lizz


我至今都不明白,她究竟是谁呢?


Day0


周深和李克勤背着两个大大的双肩包,并肩站在一栋通体漆黑的别墅前,两个人都有些摩拳擦掌。

这段时间来,一个名叫“黑桃皇后”的真人密室逃脱游戏突然大火,从报纸到...

·我歌A组全员出镜

·意识流伪悬疑

·16k一发完

·推荐BGM:Hide and Seek-Lizz

 

 

 

 

 

 

 

 

 

 

我至今都不明白,她究竟是谁呢?

 

 

Day0

 

周深和李克勤背着两个大大的双肩包,并肩站在一栋通体漆黑的别墅前,两个人都有些摩拳擦掌。

这段时间来,一个名叫“黑桃皇后”的真人密室逃脱游戏突然大火,从报纸到杂志报道得铺天盖地,报名处的电话也几乎天天占线。想要报名还真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手速才行。

不过,这个游戏的主办方奇怪得很,面对纷至沓来的申请不仅没有趁机大捞一笔反而关闭了报名通道,之后还放出了一个通知称第一批参与者仅限八人,将在未来的一周内完成筛选并寄送邀请函,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周深和李克勤,就是成功通过了筛选的幸运儿之一。

在门口的寄存处放下了所有电子设备,一路的期待终于在见到建筑时达到顶峰。周深有些兴奋地碰碰李克勤:“这个看起来很好玩诶,我有点等不及了。”李克勤揉了揉他的头顶,有些无奈地笑:“先别着急兴奋,一会儿估计有的忙呢。”周深冲他吐了吐舌头,拉着李克勤的手朝门内走去。

 

走进了房子,才发现内里的装饰和它单调的外表截然不同,简直可以用奢华二字来形容——别墅分上下两层,下层的客厅则一通到底,抬头望去是一盏极大极亮的水晶灯,四面的墙上净是些装裱精美的装饰画。配上洛可可风格的花纹和壁炉边的两根罗马柱,任谁看了都会为房屋主人的大手笔吸一口气。

“不过是个密室逃脱而已,居然这么大的阵仗,太夸张了吧……”周深环顾了一圈屋内的陈设摇摇头,和李克勤一道上了二楼。

二楼是所有人的卧室,每间房的雕花木门上都有个烫金的门牌,周深寻找了一圈,走进了走廊尽头自己的那间房里。

房间里陈设很齐全,正中间的地毯上有个小桌,桌子的正中央摆着一个纯黑色的信封。周深放下东西,走上前拿起它,从中抽出一张同样漆黑的信纸来,上面有些印刷的很精美的金色字迹。

 

周先生:

您好,欢迎来到黑桃皇后的世界。在这里,您将体验一场一生仅有一次的奇妙冒险,为了确保您的良好游戏体验,特向您告知本游戏的所有规则,望您务必遵守。

首先,信封中有一张扑克牌,此为您的身份标识,请务必妥善保管。切记:不要将您的牌面告诉任何人。

关于本游戏的玩法:游戏开始前,八位玩家每人得到一张扑克牌,牌面点数范围为黑桃三至黑桃九以及一张黑桃皇后,每个人的牌面互不重复。

游戏时长为七天,在这七天内每人拥有三次决斗机会,决斗结果由双方的牌面大小决定。牌面大者为胜者,败者则当场出局,请谨慎挑选您的决斗对象。

决斗后为表示奖励,胜者牌面数字会变大,增加的点数为两者点数差值。每张牌的最高点数为13。例:黑桃五向黑桃三发起决斗,二者牌面点数差值为二,则最终结果为黑桃三出局,黑桃五玩家的牌面变为黑桃七。若二者平局,则牌面均不变,没有淘汰者。

黑桃皇后是一张特殊牌,没有牌面大小,但拥有该牌的玩家在游戏全程拥有三次伪装机会,三次伪装均使用完后再接受决斗则会被判定出局。

获胜规则:数字牌玩家在七天内指认出黑桃皇后,则全员获胜。若七天结束时无人指认,则存活到最后者获胜。

注意:若无人指认,则游戏最后只能有一位赢家。

每晚8:30后决斗通道关闭,玩家可自由交流汇总信息。

祝您游戏愉快。

 

“啊看起来好复杂,不过应该玩起来就很能容易懂了吧……不管了不管了先开始再说!”周深挠了挠头,伸手到信封里掏了掏,果然有一张扑克牌。整张牌也是通体漆黑的,只有点数是红色,却红得有些不正常。周深盯着那红看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这牌面上的红色里隐隐透着丝黑,正像干涸了很久的,鲜血的颜色。

一张黑桃六,看来自己手气不错。周深耸了耸肩,把牌随手往口袋里一放就躺回床上,打算休息一下,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他突然被一声巨大的钟声叫醒。原来是客厅的落地钟正在整点报时,极缓慢的响了八下,是晚上八点了。

想起那封信上的规则,周深决定出去看看,揉着眼睛走到客厅才发现客厅的七张椅子上都已经坐了人,见他来了友好地打了个招呼。周深点点头算作回应,坐到了李克勤身边的那张空椅子上。

离门最近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一个高挑的年轻人,看人都来齐了率先开了口。很活跃的样子:“咱们都来自我介绍一下吧,反正坐着也是坐着,怪闷的慌的。”得到其他人的点头同意后,他兴致勃勃的清了清嗓子:“我叫许魏洲,是个大学教员。旁边这位是我师父,费玉清,费教授。”被他提到的男人温雅地一点头,风度翩翩的样子。

费玉清右手边的青年穿了一件黑色皮衣,头发也梳得很精致,一张嘴倒是一口东北话:“我是刘宇宁。边儿上这个我上司,任贤齐。”他右手边的任贤齐理了理自己有些杂乱的碎发,冲着其他人笑了一下。

任贤齐右手边一身红色运动装的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眼睛好像有点困似的半闭着,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懒洋洋的:“我叫王琳凯,你们叫我小鬼就行。对了,我是个画画老师,旁边这位是我老师。”他身边坐着的女人拢拢自己有些蓬松的头发笑道:“我是罗琦。”

罗琦右手边的便是周深了,他清清嗓子,朝着其他人极礼貌的一笑:“很抱歉刚才要大家等了我一会儿,我叫周深,我身边这位是,”他扭头看了一眼李克勤,“我男朋友,李克勤。”李克勤此时并不太想说话,只简单的点了点头算作打了招呼。

大家都自我介绍完毕,正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时,费玉清的眼睛在所有人中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到了周深身上,皱着眉头问道:“我想问问周深——我们是不是见过?我看你的长相,似乎是个面熟的。”

周深一怔,认真打量了几秒对方的脸后摇了摇头:“不,我没见过你。”费玉清耸耸肩:“好吧,那大概是我记错了。”大家由于初见的拘谨谁也没搭话,客厅陷入了难言的寂静。

又过了不知多久,许魏洲先憋不住了,提议大家不如先吃个饭然后各回各房准备明天的游戏,一下子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大家来到餐厅各自取了些食物就回房了。周深下午睡得太久,现在正是没有食欲的时候。只随手拿了一块儿面包,草草吃完洗漱后就躺回床上发呆,辗转反侧了好久才又终于入睡。

 

屋外,一弯阴惨惨的白月升了起来,月光自林间的空隙洒下,织成了一笼密实的网。

 

 

Day1

 

难得的一夜无梦。

周深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收拾妥当后就打开了窗帘与换气扇,站在房间的落地窗边深吸了两口气,满眼都是重重叠叠的绿叶,遮天蔽日得就连太阳都看不见。周深把头抬高了些,试图看到一点白昼该有的刺目日光,终究是什么都看不到。他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窗子,心下有些疑惑。

不知为什么,这栋别墅里好像一扇窗都看不到,不管是客厅还是房间都全是整面的玻璃外墙,姑且充当了落地窗的角色却根本打不开,总给人一种无端的压抑感。

客厅的落地钟当当地打了七下,是该吃早餐的时候了,周深拿起自己昨晚放在桌上的扑克牌放进衣袋,整了整衣摆朝楼下走去。

李克勤和费玉清已经坐在桌边了,看到周深来了都笑笑示意他坐,等他拿起一个三明治咬了一口后李克勤才笑道:“怎么起这么早,我刚刚还和费老师说你可能要睡好久。”

周深咽下嘴里的食物也笑了:“嗐,昨晚没做梦睡得比较好,早早就醒了。”李克勤听他这么说,眼睛里笑意更甚:“没做梦吗,那真是挺好的。”费玉清在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有些疑惑地问:“周先生经常做梦吗?”

周深摆摆手:“您叫我小周就行。也不能算是经常做梦,毕竟大部分时候我都不记得那些梦的内容……就是经常睡不好而已。”费玉清哦了一声,表情里略带了些关心地道:“长时间的睡眠不好可能会引发焦虑和记忆力减退,小周你还是要想办法睡好一点。”周深朝他笑笑,并没有搭话。

一顿早餐吃到一半,餐厅里的人也渐渐来齐了,大家经过昨晚的初步认识后今天都热情了许多,吵闹着吃完一顿饭以后就一起来到了客厅,等待下一步的安排。

早八点的钟声刚刚响完,客厅里就突兀地响起一道声音,一听就是经变声器处理过的,尖细得有些不正常:

“各位朋友们早上好,我是这个游戏的策划者,你们可以叫我黑桃皇后。游戏规则我已经在昨天的信件中告知过各位了,接下来,游戏正式开始。”

“还有一件事——为了保证小点数玩家的游戏体验,我决定给点数在五以及五以下的人一人一张点数加倍卡。黑桃三玩家可翻三倍,黑桃四玩家可翻二倍,黑桃五玩家一点二倍。持续时间为一次决斗。祝大家玩得愉快。”

所有人或坐或站地待在客厅里,面面相觑着不知做什么好。过了一会儿,费玉清率先打破了沉默:“大家要不要先聊聊——现在就开始决斗好像有点儿太早了。”李克勤沉吟了半晌,也点头道:“费老师说的有道理,毕竟,谁也不想这么早出局。”

这两句话说完,房间里的气氛稍稍轻松了些,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带着些小心翼翼——游戏一开始,任何人的任何话都可能是试探,多嘴多舌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周深四下环顾了一圈,心知这样耗下去一定什么结果都没有,只好找了个相对温和的话题试图引起讨论:“形容一下你们的牌面吧,觉得它怎么样?”

刘宇宁撇了撇嘴:“不怎么样,但是如果动动脑子的话,也不至于很差。”王琳凯听完他的话,笑道:“听这个形容,你的牌大概和我差不多。”许魏洲撑着下巴坐在一边,顺嘴答了句腔:“还有我还有我,我估计全场没有比我还笨的了,结果我的牌还最惨。”这句自嘲引来了一阵善意的哄笑,周深也跟着笑了几声,眉头却几不可闻地一皱。

这个许魏洲,话说得太透了,怕是留不过两轮。

在他身后,罗琦皱着眉头,同样若有所思。

 

大筛子许魏洲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老底都已经被身边的一帮人精摸清了,依旧兴致勃勃地转头问周深:“你呢,你怎么样?”周深一怔,摆摆手笑道:“我的牌?还可以。”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许魏洲撇了撇嘴刚要接着问,就被揉着眉心站起身来的费玉清拽走了。

人少了两个,其他人也没了闲聊的心思,随便东拉西扯了几句就各自回房了。周深和李克勤一道上了二楼,走到后者房门口时站住了脚。李克勤一手扶着门把,扭过头来看着周深笑了笑:“进来聊聊?”

周深点点头,抬脚迈了进去。

 

周深和李克勤在大大的沙发上相对坐着,中间是两杯热气缭绕的茶。他们隔着升腾的白气对视,好半天后李克勤才吐出一句话来,声音极轻又极低:“你怎么看?”

“我?”周深苦笑一声,“我看你恐怕也有点儿想法。”

李克勤叹了口气:“许魏洲这孩子……太单纯了点。我看你刚刚看他的眼神不对,大概是猜到了他的牌面吧。”

周深点点头:“是。他这人在言语上总不注意 我刚还在想他是三还是五,现在看来,五的几率应该大一点。”李克勤撑着头冲他笑,表情饶有兴味的:“哦?怎么说?”

年轻人用气声笑了一下,喝了口茶才说:“小点数玩家拥有翻倍卡是使这个游戏不确定性增加的关键,而我算过,若把所有翻倍卡都用上,那最小的点数就是五翻倍后的六号和原来就有的六号玩家,他最多也只能打个平手。除了寄希望于其他小点数没来得及用卡或者加了点数仍比他小之外,根本没有赢的机会,不如真正的六号胜算大。再结合他刚才的态度,我觉得他是五。”

李克勤聚精会神地听他说完,脸上露出个赞许的笑:“果然。”周深看向年长恋人的眼,从中读出了和自己一般无二的感受,看来他和自己的想法一样。

两个人相视苦笑,好像已经看到了许魏洲的结局。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周深又坐了坐便起身告辞,李克勤把他送到门口刚准备开门,楼下就传来一阵闹哄哄的谈话声。两个人有些愕然,连忙赶到楼下查看情况。

客厅里站满了人,但却泾渭分明的站在两边,倒显得突然出现的他们俩有点儿突兀了。李克勤皱了皱眉,对面前的景象深感疑惑——客厅的一边站了四个人,此时正在交头接耳地朝另一边频频注视,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罗琦和刘宇宁正面对面站着,面沉如水。

“不是……这算怎么回事儿啊姐?”刘宇宁瞥了那边正在观望的人群一眼,表情有点无奈,“您想干吗呀?”

罗琦微微笑了一下,语气平静地说:“现在这么僵持下去对我们俩谁都没好处,正好我本来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不如比一比。”刘宇宁撇撇嘴,看起来似乎仍然有些纠结。

周深听了半天,对罗琦的做法感到有些难以理解。若真是她所说的那样,找几乎成了明牌的许魏洲显然要更简单,为什么还要选不知道底细的刘宇宁呢?

李克勤察觉到了他的疑惑,扭头朝他无声地吐出两个字:“试探。”周深怔了一下,恍然大悟——她在为小鬼探路。

想通了其中关窍,他连忙看向小鬼的方向,后者的表情果然不对劲。

这是一招险棋。

 

正在周深思考的当口,那头的刘宇宁纠结了半晌,一跺脚道:“成,比一比吧。”身边的李克勤背过手去,表情淡然看不出情绪。突然一声钟响,黑桃皇后的声音回荡在客厅里。

“看来有人想发动决斗了,讲解一下决斗规则吧:每个人的房间中都有一个投票箱,发动决斗的两人须在自己房间的投票箱中投入代表对方的选票才算成功发起决斗,多投、少投、错投均无效。决斗结果会由我来告知大家,现在请两位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投票,其他人不得围观。”

罗琦率先迈步走上了二楼,刘宇宁愣了愣也跟了上去,随着两声关门的响动落下,客厅里心照不宣地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竖起耳朵,等待着最后的结果。足足五分钟后,黑桃皇后的声音再度响起,听来无悲无喜:“决斗结果揭晓:二人点数差为2,恭喜刘宇宁获胜,罗琦出局。”

又一声门响,刘宇宁推开门来到栏杆边,表情仍然有些心有余悸地朝楼下说:“哎呦我去,太吓人了,现在罗琦姐怎么办?收拾东西离开吗?”楼下的人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刘宇宁只好耸耸肩道:“好吧,那我去问她。”说着他便走到罗琦的房间门口,推开门朝里望了一眼,却登时傻在了原地。

几秒钟后,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

周深和李克勤对视一眼,迅速地跑到楼上来到那间房门口,乍着胆子往里看——光亮干净的木地板上,女人卷曲蓬松的头发散落在一片鲜红里,沾上了死神的不祥色泽。门口逐渐聚起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房间里仰面朝天的罗琦,和她胸口反着寒光的匕首上。黑桃皇后的声音一直没有停下来,像极了一首刺耳又无情的背景音乐:

“罗琦,出局。”

没人说话,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是毫不作伪的恐惧。

 

门外忽然一声闷雷,黑云层层叠叠地遮住了太阳,要下雨了。

 

 

Day2

 

周深从床上坐起来,觉得脑袋颇有些昏沉,伴着没睡好的浑身酸痛和噩梦来袭的一身冷汗让人十分不适。

昨天的事情让所有人都几乎吓傻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房间,又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持续了一整晚的梦境里全是罗琦最后仍圆睁的惊恐双眼。

我为什么还要想这些?

别想了,别想了!

李克勤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看见他满头冷汗的样子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顶:“你醒了?还好吗?”周深魂不守舍地点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李克勤从没见过周深失态,更别说是这么个吓坏了的模样,瞬间心疼得有些手忙脚乱,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整话:“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年轻人整个人都在细细的发抖,听完这句话倒是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伸手攥住恋人的衣角,沉默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我也会的。”

“什么?”

刚刚还在发抖的年轻人倏地抬起头,眼里的光亮得灼人:

“我也会保护你,不管以什么方式。”

 

两个人在周深的房间里草草解决了早饭,相对枯坐了许久没说话,都感觉自己心头压了一块大石,被沉甸甸的恐慌和焦虑裹挟得喘不过气。

窗外细细密密地下起了雨,水雾和凉意却被整面墙的玻璃挡在了外面,反倒显得房间里有些闷热了。周深有些烦闷地站起身来做了几下扩胸运动,深吸了几口气,待到胸中的窒闷感消散了些后才说了十几分钟里的第一句话:“她为了他探路却死于非命,他怎么想?”

他这话说得语焉不详,李克勤却听懂了,下意识地往王琳凯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看透了那一扇厚重的木门一般低声道:“不太好。不光是他,刘宇宁也快疯了,昨天晚上在房间里觉都不敢睡,后来小齐哥去了才好一点,但精神状态一直不太稳定——毕竟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害了罗琦。”

周深叹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隔壁突然而起的喧闹打断了,细细辨认后才发现好像是有个男人的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大吼。他与李克勤对视一眼,两人的脸色齐齐一变,打开房门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刘宇宁的房间。

打开房门,一阵混杂着抽泣的自言自语瞬间灌了人一耳朵。李克勤皱着眉头绕过门口的花瓶和装饰画,拉着周深又往里走了两步才看见坐在沙发上满脸泪痕和油汗的刘宇宁和他身边眉头紧锁的许魏洲。再靠近些,他们听到了一直被刘宇宁关在牙关里的痛苦话音:

“我不该那么做……我不知道她会死……对不起……”

许魏洲甚为疲惫地捏了捏鼻梁,站起身来毫无预兆地发了火:“刘宇宁你他妈的给我像个人样行不行?是,我知道罗琦姐出事儿了你心里有愧,那你现在在这儿哭天抢地的给谁看?你怎么不去找黑桃皇后呢?”然后他犹嫌不够,狠狠瞪了一眼刘宇宁怒道:“想赎罪是吧?行,咱俩决斗,谁不来谁孙子。”说完话,他朝旁边呆站着的李克勤和周深一点头,健步如飞地走了。

周深一脑门官司地在原地站着,只觉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原地尴尬成了一只鹌鹑。缄口不言了好半天,李克勤才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拽出桌子上放的纸巾递到刘宇宁手边:“擦擦吧——脸都花了。”刘宇宁接过他递来的纸,却不急着擦,只是用尽全力地捏着,好像那几张薄薄的东西是什么唯一的依靠。他方才冲着许魏洲大喊大叫地发泄了一通,又被对方声色俱厉地骂了一顿,多少找回了点儿崩溃了的心理防线。现在他平静了些许,用李克勤递过来的纸巾把自己收拾体面,外表的平静好像给了他安慰,他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终于给自己攒够了直立的勇气。

他在身旁两个人担忧的目光中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用嘶哑的声音道了句谢,深一脚浅一脚地迈出房门,朝许魏洲的房间走去。

待到这无比漫长的四五米走完,刘宇宁的手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颤得厉害,脚步也逐渐坚定下来,最后稳稳地站在那扇门前。他深吸了口气,好似调动了浑身的气力一般猛地推开门,对着门内的许魏洲一字一顿地说:

“今晚七点,我等着你。”

许魏洲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这才像个男人——我答应你。”

周深看着重新直起腰杆的刘宇宁,眼深邃得像一汪潭。

 

晚饭很丰盛,但谁也没有吃多少。坐在餐桌边的每个人都面色凝重,眼神在将要进行决斗的两个主角间逡巡几遭,默默低下头不出声了。此时已近日落,金红色的阳光从帷帐之间斜斜地照进来,给餐桌上相对而坐的两人镀上一层血红色的镶边。

几乎没人在这时候还能没心没肺的泰然自若,七点的钟声敲响时,每个人都狠狠地打了一个寒战。许魏洲看了刘宇宁一眼,沉默着拉开椅子站起身来,刘宇宁也有些慌张地随着他的动作站起来,途中还不小心撞了身后的座椅。金属摩擦在地上的声音刺耳的要命。

没人说话。

他们在沉默而黏腻的目送中转身上楼,随着门板的轻响奔向各自未知的前程。

也许过了一辈子那么长,黑桃皇后的声音才从小小的扬声器里不急不徐地传出来:“决斗结果揭晓:二人点数相等,无人出局。”

周深稍放松了些,扭头去看骤然松了口气的费玉清,后者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冲他露出个苍白虚弱的微笑。他冲着费玉清点了个头算作回应,转了个身和身边的李克勤交换了个眼神,表情却是没什么轻松样的,沉得像冰。

 

 

Day3

 

梦里是厚重无边的黑暗。

哪里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团,寂静得几乎有些可怖。突然从最深处的地方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它们毫不客气的把人掼在冰冷的泥水里,方才还半点儿声音都没有的四周倏然爆发出一阵慑人的七嘴八舌来。

地上散落的鲜红果子被它们毫不客气地悉数抢走,原本很有生机的红色光芒一点一点黯淡下去,身边交杂的声音更大了,吵得人头昏脑涨,灵魂都好像要在这一阵紧似一阵的鞭笞中战栗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暴戾,像是一张紧紧裹住了人的黑色裹尸布。正当人觉得走投无路之时,一道灼人的白光刺破了黑暗,照了进来——

周深睁开眼来,满脸的冷汗顺着鬓发流下,打湿了领口处的一小片衣料。

门外有谁在大声讲话,想来梦里的那些叫嚷就是他们的说话声吧。周深抽出几张湿巾草草擦了头脸,趿着拖鞋打开了房门,却发现所有的人都站在自己的门口。

门一开他们便安静下来,齐齐扭头看向周深。被他们注视的人有些不明就里,对他们疑惑地挑了挑眉,这才发现门口有些不太对劲——李克勤和刘宇宁并不在。

“李克勤呢?刘宇宁怎么也不在,出什么事了?”

没有人说话。

每一双眼睛都盯着他,里面写着同样的悲悯。周深看了一眼两人紧闭的房门,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声音都有些颤:“他们……”

说完,他没等别人答话便踉踉跄跄地跑到走廊上,正巧与广播声不期而遇:“决斗结果揭晓:二人点数相等,无人出局。”

周深用力闭了闭眼,才发现自己的冷汗早已经湿透了衣衫。

过了片刻,李克勤和刘宇宁先后从各自的房间中走了出来。前者看到周深的狼狈样子吃了一惊,连忙走过来想扶他一把,却意外的被他甩开了。周深摇摇晃晃地走到若有所思的刘宇宁面前,一抬手揪起他的领子,表情像保护幼兽的母兽样凶狠:“你疯了吗?”

被拽着的人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带了点讥讽又轻慢的笑意:“我只是遵守规则,怎么,玩不起?”周深眼圈赤红,盯着他古井无波的眼看了两秒,突然扬起了拳作势要打,被边上赶来的许魏洲和王琳凯一边一个拦了回去。

“算了算了深深,别生气。”

周深被他们拦住,怒极反笑:“李克勤不是那种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决斗是你提议的吧,怎么,害死一个罗琦姐不够,还要再搭一个?”

刘宇宁扯了一下嘴角,声音猛然高了一个度:“那你们去找黑桃皇后啊!去啊!是,我害死了罗琦姐,难道我得悲伤痛苦内疚一辈子吗?我怕死啊,先下手有什么不对?”

周深听他说完,用舌尖把自己满口的牙都数了一遍才算勉强控制住了情绪,但话音仍是不平静的,字字带着血气:“你果然是个疯子。”

说完话,他转身想要回房间去,却在走进屋的前一秒站住了脚,回头逼视着刘宇宁道:“想找线索?我成全你,今天下午我跟你比。”然后他顿了顿,冷笑道:“只要你确定自己还有命拿。”

门被用力关上,刘宇宁望着周深紧闭的房门,露出个夹杂着释然和悲哀的微笑。

 

早上的动静闹得太大,当周深和刘宇宁相继走进房间准备决斗时,所有人都在客厅看着。

任贤齐瞥了楼上紧闭的两扇门一眼,又看了一下身边紧张的李克勤,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抱歉啊,小宁这个孩子是我一手带起来的,从小到大的性格我都熟,是急躁了点。”

李克勤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居然现在还有心情跟我道歉——不关心他么?”

任贤齐笑了笑,摇摇头:“你这么聪明的人,不会察觉不到——他今天这么反常,是早做好了死的准备。”

即使早就知道这一点,但现在被任贤齐亲口点出来,李克勤还是觉得心口压了块石头似的不舒服。良久,他抬起手来踟蹰着也拍了拍任贤齐:“他想要你活——振作点。”任贤齐回他一个惨白的微笑:“会的。”

“决斗结果揭晓:二人点数差为一,恭喜周深获胜,刘宇宁出局。”

所有人听完结果后面色一沉,急忙上楼到刘宇宁的房间中查看,顷刻间就散了个干净,只剩任贤齐还站在原地。

不用去看也知道,那个总带着和煦笑容的男孩子此时正倒在地上,鲜红又蓬勃的生命从胸口的创口处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和挣扎汩汩流出,一点一点的,直到他眼底的光芒也随之黯淡,最后消失了。

 

任贤齐冲着还没黑透的天抬起头,好像想要听见那颗星陨落的声音一样倾耳了许久,最后在楼上嘈杂的议论声中表情如梦似幻地喃喃自语:

“你自由了,是不是?”

没人回答。

突然,一阵不知从何而起的风恋恋地蹭了蹭他的脸颊,任贤齐低下头去,两滴滚烫的眼泪砸在地毯上,没进繁复的花纹里,再也看不见了。

 

 

Day4

 

太阳照常升起,李克勤洗漱完后走出房间,表情几不可闻地一变——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并不是什么明显的变化,而是一点微妙的气氛差别,刘宇宁的死好像让整个房子都笼罩了一层阴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随之带上了一点敌意,并不很锋利,倒像个小小的倒刺一样,总要给人点不痛快才好。

顺着楼梯下到客厅,李克勤转过隔断来到餐桌前,却惊讶地发现周深正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吃早餐,表情平静得让人胆战心惊。见到李克勤,他把手上的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笑道:“你醒了啊,要吃点东西吗?”

李克勤看着他脸上的笑,无端地有些心里发毛,拿起一个包子食不甘味地咬了一口,稳了稳心神战战兢兢地问他:“你……你没事吧?”

周深听了这话一点都不惊讶,甚至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有些讶异地挑挑眉:“我能有什么事?你一大早的怎么这么奇怪?”

李克勤闻言没有说话,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忽地一把将他揽过来抱在怀里,扣着他肩膀的手用力得有些指节泛白,然后李克勤冷静了一下,听见了自己颤抖个不停的声音:

“你别这样……我说过会保护你的……你别害怕。”

周深顺着他的力道靠在人怀里,感受着皮肤紧贴处传来的一阵阵细密的颤栗,好像十分困倦似的半阖了眼。

其实我真的不怕。

我只是,很累很累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任贤齐会找上王琳凯。

二楼狭窄的走廊上,王琳凯有些错愕地看着面前脸色阴郁的男人,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哥你怎么了?”任贤齐无意识地捻着昨晚从刘宇宁房间拿出来的一枚袖扣,语气有点生硬地说:“我们来决斗吧。”

这句话出口,所有人都安静了。李克勤若有所思地对着正在僵持的两个人端详了半天,突然脸色一沉,抓住周深的手腕就闪身进了厨房,把门锁好低声问:“他是不是知道你的牌面了?”

周深苦笑一声:“我觉得是——我刚刚还以为他要第一个找我决斗。”

李克勤皱起眉,眉间形成了一道冷硬的纹路。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这才语速奇快地说:“任贤齐这个人经历太多,只怕城府深得快赶上马里亚纳海沟了,虽然他平时是个和善真诚的人,可现在这个处境下大家都变了,一旦激起他的恨意我们谁都没法招架。以他这种人的性格,一定不会第一个朝你动手,我怕的,就是不知道他现在算到了些什么,又算到了什么程度。”

周深怔了怔,叹了口气:“如果他知道刘宇宁的牌面,那大部分人的牌面他应该都算明白了,我们都躲不过去的。”李克勤有些心急地握住他的肩,劝慰道:“你别那么悲观,万一他没有问刘宇宁牌面呢?万一刘宇宁没告诉他牌面呢?”

年轻人抬起头,面色平静:“哈肯,那是在赌。”

“你敢赌吗?”

说完,他再不看李克勤骤然低落的神情,转了身准备出门。或许是话稍重了点他于心不忍,周深还是在把手放到餐厅门把手上时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以我对任贤齐的了解,他现在去挑战别人,就是为了让我和他最后对决,所以如果他算的牌面没错,我至少能活到第六天。在此之前,我会尽量保全你——你也小心。”

打开门,黑桃皇后的声音再度响起:“决斗结果揭晓:两人点数相等,无人出局。”他稍稍松了口气,打开门刚要离开就被李克勤叫住了:“深深。”

周深回头去看,刚刚叫住他的男人眼中全是潋滟的水光,嘴角噙着一个温暖的笑:“你信我,我会保护你的。”

周深一愣,也笑了:“我从来没有不信你。”

一切顾虑和算计都先放下吧。

至少现在只有我们。

 

空了两张椅子,本就不小的餐桌显得更加空荡荡了。所有人各怀心事地机械咀嚼着,好像是希望借这些速冻食品给自己点仍活着的安慰,没有一个人说话。

一顿漫长无比的晚餐吃完,王琳凯率先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角:“我吃完了。”然后他向众人欠了欠身起身离席,在经过周深和李克勤时轻飘飘地扔下了一个响雷:“克勤哥吃完饭后可不可以投个票?我想和你决斗。”

周深一惊,下意识地抓住了李克勤的手,眼睛里闪着点乞求。李克勤安慰地捏了捏他冷汗遍布的手心,抬头朝着王琳凯温和地一笑:“好,我一会儿就上去。”

直到看着王琳凯进了房间关上门,周深才拽着李克勤回到自己的房间,语气有些慌地问他:“现在怎么办?他为什么会冲你来?”

李克勤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着理了理他因为奔跑而凌乱地散在额前的刘海,平淡得好像只是去赴一个不甚重要的约:“怕什么,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一样。”

他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让周深心里陡然升起了几分不安,有些惶急地一把攥住了李克勤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后者微微皱了皱眉。

“你……你会没事的吧?”

李克勤看向周深的双眼,极缱绻又温柔地笑了。

“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说完,他低头在周深的额角留下个轻飘飘的吻,转身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五分钟好像有一辈子那么长,当广播声响起时,周深好像才刚从那个吻中醒来,提线木偶似的僵硬地起身走出门,拨开李克勤房门口探头探脑的人群,迟缓又坚定地走向房间中央那个俯卧着的,满身鲜红的人影。

他蹲下身来,沾了一手滚烫的爱意,珍而重之地还一个吻到爱人冰冷的额角,心里却没来由地想起了罗琦死后的第二天上午,他在汗水里对李克勤许下的那个承诺——

我会保护你。

我会保护你。

在旁若无人的寂静中,周深低下头,终于难以自抑地痛哭起来。

 

“决斗结果揭晓:二人点数差为一,恭喜王琳凯获胜,李克勤出局。”

 

 

Day5

 

任贤齐有些担忧地看看周深紧闭的房间,又看了一眼客厅的落地钟——下午一点半。

从昨天李克勤出局以后,周深就不顾别人阻拦地把他的东西全搬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把自己也关了进去,一直到现在都没出来过。中间许魏洲和费玉清不放心,上去给他送了一次早饭,可直到王琳凯和任贤齐去给他送午饭的时候那份早餐还端端正正地摆在床头柜上,看起来一口都没动。

虽说现在他们被卷进这个血腥又残忍的游戏里死生都是常事,但好也是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要让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这么作践自己而不作为多少有点过意不去。想到这里,任贤齐站起身来打算再去劝劝周深,谁知刚走出几步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费玉清截了下来。

“去周深那儿吗?”

话是疑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任贤齐有些无奈地点点头:“不太放心,去看看他。”

费玉清听了这话点点头:“是该去看看——不过我建议你现在跟我走一趟。”他朝许魏洲房间的方向努努嘴,“那两个孩子吵起来了。”

“他们俩?”任贤齐有些诧异,“他们俩吵什么?”

费玉清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明明今天早上还好好的。”

任贤齐皱了皱眉,上楼朝着许魏洲的房间走去。刚走到房间门口,门就被人从里面用力打开,王琳凯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见到门口站着两个人,王琳凯稍顿了顿,开口好像要说些什么,却在出声之前再度闭了嘴,看了他们一眼就走远了。

“这孩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费玉清有些不解地往许魏洲的房间走去,一身白衬衫的青年正背对着他坐在单人沙发上。

也许是辩认出了熟悉的脚步声,许魏洲头也没回地说:“师父我跟你说,任贤齐一定就是那个什么皇后,我们干掉他就赢了,刚刚我告诉小鬼的时候他还生气,真是好心当……”半晌没听见身后人的回音,许魏洲疑感地截断了话音转头看去,看到了满脸难堪的费玉清和他身旁面色阴郁的任贤齐。

计划已经败露,许魏洲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站起身来朝任贤齐骄傲地一扬下巴:“来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想法是我先想到的——这不怪我,要怪就你自己表现得太运筹帷幄,明眼人哪个看不出来你想把周深留到最后单挑?你今天居然还能假惺惺地给人家送饭,这时候了装什么好人啊,你累不累?”

这话不但不能称得上客气,甚至有些近乎刻薄了,任贤齐表情极难看,垂在身侧的手攥起又松开,出口的竟是气极的一句低笑:“你想怎样?”

许魏洲几步跨过小沙发,与任贤齐鼻尖相抵,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要,和你决斗。”

费玉清听了这话面色一凛,伸手去拽许魏洲的袖子,却被后者一抬手甩开了。费玉清一拦未果也挂了点火,低声斥责道:“你疯了吗?现在哪是内斗的时候?”

任贤齐面上紧绷的表情却骤然一松,露出个讥诮的笑来:“那现在该是什么时候?不找出黑桃皇后,所有人里只能活一个,你们都清楚——不就是决斗吗?我比就是了。”

说完,他抬脚向外走去,经过周深的房间门口时犹豫了一下,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最终还是没有敲门。

一墙之隔的某间屋子里,青年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很快又平了下去。

房间里仍然一片寂静。

晚上八点的钟声响起,一天没出现的周深摇摇晃晃地来到厨房,从冰箱拿了瓶冰水拧开喝了两口,却惊讶地发现前几天总是吵吵嚷嚷的一楼今天居然一个人也没有。他皱眉思索了两秒,似有所感地抬头看二楼许魏洲的房间,门是开着的。于此同时,安静了一整天的广播终于带来了第一条消息:

“决斗结果揭晓:二人点数差为二,恭喜任贤齐获胜,许魏洲出局。”

 

夜里下了点雨,闪热的天气把人身上的汗意都牢牢地锁在皮肤上,不论怎么翻身也睡不舒服。周深皱了皱眉,无意识地动了动,朦胧中好像有个人影站在他床边。

良久,一只带着雨水潮气的手伸过来,抚平了他紧拧的眉。

“晚安。”

 

 

Day6

 

应该是天要亮的时候了。

周深揉了揉因夜里受凉而酸痛的脖颈,看了看落地窗外阴沉沉的天,伸了个懒腰瞥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原来已经是快九点了。

天幕上的黑云层层叠叠费,把远方那点微弱的光线遮得严严实实,看起来不像天明,反倒像极了黑夜。周深坐起来和那朵有条巨大裂缝的乌云对视了两秒,跳下床做了几下扩胸运动,感觉憋闷在胸腔中的一口浊气被呼出,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昨夜罕见地一夜无梦,周深睡了个好觉,脑子也清醒了些,干脆趁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片刻清闲理一理自己的思绪,抓起纸笔趴在桌子上刷刷地写起来。

几分钟后,纸上就布满了杂乱无章的数字和人名,周深对着纸沉吟片刻,在费玉清的名字上重重地画了个圈,力道大得连纸都撕破了。

自游戏开始到现在,每个人都或多少地进行过决斗,唯独费玉清一次都没有。

他在等什么?

是不想比,还是……他是那个收网的人?

那他城府也未免太深了。

周深有些烦躁地挠挠头,感觉自己刚理清楚一点的思路再度乱成了一锅粥。思考了半天未果,他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刚想坐回桌前接着分析,门就被人敲响了。

周深看着眼前一脸淡定地喝着茶的王琳凯,表情是毫不掩饰的震惊。

“你…你说什么?”

王琳凯笑笑:“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一我希望你和我决斗。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牌面是6,这个数字已经够赢我了。”

周深想了想自己衣袋里因为上次获胜已经变成7的纸牌,心里仍有点踟蹰地开口问道:“为什么我要相信你?”

王琳凯一顿,苦笑着放下手中的杯子:“到这个时候了,我没必要骗你。我牌面不大,翻倍卡也用过了,你复盘一下决斗过程就能算出我的牌面,我赢不了的。况且,我一直觉得有点对不起你……关于克勤哥那件事。”

李克勤这个名字让周深的呼吸几不可闻地一窒,片刻后,方才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事……我不怪你。”

王琳凯一怔,苦笑变大了些:“多谢。”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直起身,面色严肃地对周深说:“对了,昨天你一天没出门大概不知道外面的事,但我觉得应当告诉你——小心任贤齐。”

周深一愣:“嗯?怎么说?”

“昨天许魏洲告诉我,他觉得任贤齐是黑桃皇后。虽然我认为他的依据都是主观推测并不十分可信,但我潜意识里也觉得他是个危险的人。从第一天到现在,你不觉得他有点过于冷静了吗?”

这下轮到周深苦笑了:“他的目标从刘宇宁死的那一天开始就是干掉我,当然要冷静分析局势。再说了,他不是个公司高管吗?遇事冷静很正常吧。”

王琳凯有些疑感地看了他一眼:“公司高管?你怎么知道?”

周深面色如常,淡淡解释道:“开始前一天自我介绍里说的。还有,我曾经在他手下供过职,不这他应该不记得我了——毕竟那是七年前事情。我那时候大学刚毕业,青涩得要命,和现在样子差挺多的。”

王琳凯哦了一声没再追问,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后便起身告辞,周深把他送到门口,看他一脸魂不守的样子不禁放软语气低声说:“你想开点,别太悲观。要是你真的想好了要比…我答应你就是了。”

王琳凯握了握他的手,周深这才发现他连手心都是冰凉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你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最后能死在你手上,也挺好的。好了,”王琳凯拍了拍周深的肩,“保重。”

周深关上房门回到投票箱前,从旁边的信封里抽出代表着王琳凯的那张选票放进投票箱,在广播声响起那刻闭上了眼。

 

“决斗结果揭晓:二人点数差为2,恭喜周深获胜,王琳凯出局。”

周深低下头,一瞬间竟有些不舍。

再见,再见。

 

 

Day7

 

最后一天。

逃避已经再无意义,每个人都暗暗角着力,想要拿到唯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华丽的别墅里尽是看不见的硝烟。一楼,任贤齐坐在客厅沙发里,手上拿着杯加了冰的烈酒来回摇着,心里则在不住地复盘刚才的决斗。

今天早餐刚结束,从头至尾都没有出过手的费玉清突然提出要跟周深决斗,把他和自己都吓了一跳。也许是意识到了躲也没用,周深问都没问地爽快答应了,最后与费玉清打了个平手。

虽然是平局,但能推断出的信息太多了。任贤齐思考了一会儿,把刚刚喝进去那口刮嘴唇的烈酒咽了下去,体会了会儿酒精的刺激感,突然站起身来往费玉清的房间走去。

房间的门开着,他两步迈进去,正好与含着笑的费玉清对视。

“来了?”费玉清站起来,“什么时候比?”

任贤齐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要和你比?”

费玉清抚平衣摆上的皱褶,笑了:“因为我赢不了周深,但你可以。实话说,我一直觉得他不简单,而且很想看到这个游戏最后的结局,不过我认为,比起最后对付我,你更想最后和周深单挑,我就不适合凑这个热闹了。怎么样,现在比吗?”

任贤齐愣了愣,需出个有些释然的笑:“谢谢。”

“没关系,能活到今天我已经很幸运了。”费玉清握了握他的手,“祝你好运。”任贤齐低下头,含混着道了一声谢,快步走了出去。

正在房间里把玩一张纸牌的周深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飞快地走到门口拉开门,广播声传了进来。

“决斗结果揭晓:二人点数差为一,恭喜任贤齐获胜,费玉清出局。”

周深叹了口气,心里竟有些解脱的快意——终于来了。

做个了断吧。

他一步一步地走出房间,转过身来与走廊最那边的人对视,心底一片平静。

任贤齐看着对面那个白衬衫的青年,一时间觉得这张日思夜想了几天的脸有些陌生。

也许不是周深变了,而是憎根让自己眼里世界变了模样。想到这儿,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扭头沉默着走回了房间,一切都要结束了。

几分钟后,黑桃皇后的声音响了起来。

“游戏结束。”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突然从房间中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对手的房间。那人胸口中刀,却并没有立刻毙命,仍在一滩血泊里生理性地挣扎着。见到来人,他表情浮现出了个混杂着不甘的难以置信,一只手颤抖着抬起来,却在碰到那人衣角的前一秒被他躲开了。

“你……你原来是……”

那人挑了挑眉,似乎笑了。

“不。”

“我不是。”

濒死的人眼底的光骤然极盛,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喉咙里发出了些无意义的响声,然后那光便慢慢黯淡下去,最后消失了。

周深看了再无声息的任贤齐一会儿,扭头走出房间——别墅的大门开了。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黑桃K扔到地上,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Day8

 

下了一夜的雨,这座城市里的所有居民终于在接连数周的阴沉后迎来了一个难得的艳阳天。

周深背着个学生气十足的双肩包,心情很好地在街头快走着,终于在路过一家很别致的茶餐厅时站住了脚,抬头确认了一下店名后走了进去,径直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一杯柠檬水递了过来。

“去冰的,放心喝。”

周深朝对面人甜甜一笑,一边拿着吸管上的小装饰玩一边说:“帮了我这么大忙,还没谢谢你呢。”

那人也笑了:“咱们之间有什么谢不谢的。怎么样,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有没有觉得轻松一些?”

“当然,”周深吸了一口柠檬水,“昨晚我睡得别提有多好,一想到以后都不会做噩梦了我就开心。”

“压力源找到了自然就睡得好了。我其实挺佩服你的,能想到这么一个……有趣的方式,彻底了结他们。”

周深一挑眉:“你也很厉害啊,那个主意到底是怎么想到的,能教教我吗,克勤老师?”

李克勤顿了顿,端起自己手边的冰水喝了一口缓缓道:“是你的游戏规则给了我灵感。按照规则,黑桃皇后只有在伪装用完或身份暴露时才会出局,而且伪装这个技能并不限制使用对象——于是我玩了个障眼法,在第二次决斗时伪装成三,正好把最后一次机会给你留下。”

然后他有些调皮地眨眨眼:“任贤齐那小子,大概到死才明白。对了,还没问问你,为什么选他们?”

周深一怔,脸上的笑有些勉强:“这个啊……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是怎么认识的?”

李克勤思考了片刻,有些恍然大悟:“是那个时候——”

 

那天的李克勤带着自己的相机准备去附近的一个公园取景,在路边发现了一辆翻倒的三轮车。

那看起来是个卖水果的摊位,摊主是个貌不惊人的小年轻,正在手忙脚乱地捡着滚落一地的水果。那青年瘦瘦小小的,怎么捡也捡不完,常是刚装起来这个又丢了那个,看起来狼狈极了。李克勤看着他左支右绌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赶上去帮他捡起来,这才发现那青年的眼睛亮得惊人。

“其实当时那些水果,并不是拿来卖的。“周深慢慢搅着杯子里的饮料,语气淡然得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当时我父亲的研究所接了一个培育新品种任务,用了五六年时间才终于选育出第一批水果,我当时帮他把那些水果运回去,谁也没想到车子会翻。”

“当初你帮我拉回来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在你来之前也有几个人来过,不过没帮我捡,”他耸耸肩,“而是来哄抢的。”

多年心血一朝毁尽,我父亲一夜之间就欠了几百万的债,他又气性高不肯求人,只能变卖了所有东西去还债,在还完欠款那一天就跳楼了。”

李克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父亲去世之后,我因为这件事的巨大失误被公司开除了——公司的老板你认识,任贤齐。”

李克勤哑然,良久才伸出手,在周深青筋爆起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那两个捡起橙子吃掉的人,身上的画板上印着“王琳凯”和"罗琦”;

那个边打电话向同学抱怨论文边拿苹果的大学生,校园卡上的名字叫许魏洲,身边站着的是附近一个大学的教授费玉清;

不顾他的劝阻拿走了最后一只梨的是同公司的职员刘宇宁。

这些水果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吧。

可那是我们的全部希望。

几年来,名为仇恨的花朵在心中被不断浇灌成长,终于等到了结果的那一天。

这果是谁种出来的,就谁来偿吧。

 

讲完这个故事,周深显得疲惫极了,和李克勤一道走出了餐厅才找回了点活气,反握住他的手,然后十指相扣。

远远的地平线上,有乌鸦粗哑地叫了几声。

天晴了。

 

——对了,黑桃皇后的秘密,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那是当然,你要相信我的保密能力。

——可是,为什么这里还有一个人听到了呢?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