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绾系
一枝梨花半掩着门扉,蝉翼般的软烟罗笼着雕花的窗棂。朱楼上,高挽发髻的少妇手捧着锁麟囊,忍不住珠泪涟涟。曾经的珠围翠绕早已改作了荆钗布裙。
一声清脆的竹板音响起,众人方才梦回。眼前哪有什么雕梁画栋的朱楼和命运多牟的薛湘灵?熙熙攘攘的人群前只有一方矮矮的戏台,台上只有一位身着一袭蓝色戏衣的女子——她是名动天下的青衣林绾绾。
她轻颤水袖,秀眉颦蹙,妙目顾盼,轻启朱唇,一开口便是正宗的唱腔:“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渗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曲毕,林绾绾微一福身,正待下台,一名男子挤到台前,略一拱手,道:“姑娘唱的好一出《朱楼》。不知可否与在下同唱一出?”
林绾绾抬目望向台旁那人,只见他长眉...
一枝梨花半掩着门扉,蝉翼般的软烟罗笼着雕花的窗棂。朱楼上,高挽发髻的少妇手捧着锁麟囊,忍不住珠泪涟涟。曾经的珠围翠绕早已改作了荆钗布裙。
一声清脆的竹板音响起,众人方才梦回。眼前哪有什么雕梁画栋的朱楼和命运多牟的薛湘灵?熙熙攘攘的人群前只有一方矮矮的戏台,台上只有一位身着一袭蓝色戏衣的女子——她是名动天下的青衣林绾绾。
她轻颤水袖,秀眉颦蹙,妙目顾盼,轻启朱唇,一开口便是正宗的唱腔:“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渗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曲毕,林绾绾微一福身,正待下台,一名男子挤到台前,略一拱手,道:“姑娘唱的好一出《朱楼》。不知可否与在下同唱一出?”
林绾绾抬目望向台旁那人,只见他长眉俊目,一身月白色长袍如水墨画中的留白一般,便颔首道:“公子要唱哪出?”
他走上台,一拂袖,道:“就《平贵别窑》吧!”说着,右手虚握成拳,做个跨镫上马的程式,“恼恨王允太不仁,屡害平贵所为何情?催马加鞭往前进,叫声三姐快开窑门——”字正腔圆,一波三折。
林绾绾有些惊讶地看过去,正对上他如炬的目光,反应慢了一拍,但还是及时接上了:“忽听门外有人唤,想是薛郎回窑前。开开窑门用目看,薛——郎——”
“三——姐——”
两人一唱一和,将《平贵别窑》唱完,然后并肩下台,博得个满堂彩。
平贵别窑后,王宝钏在寒窑中等了他十八年。
幼时的林绾绾初学这“王八出”时,曾拉着师父宽大的袖子,问:“王宝钏傻不傻呀,薛平贵在西凉娶了代战公主做了驸马,她却守着寒窑等了他十八年。”
师父轻笑:“这哪算傻呀?还有比她更傻的呢!”
师父笑起来很好看。马上要上戏台了,她却给小丫头缠得刚勾了眉。长眉斜飞入鬓间,似乎有些英气,不知道是要去唱女巾帼花木兰还是大破天门阵的穆桂英。
师父轻轻地把袖子从绾绾手里拽出来,一个人踱到水边,以水为镜,在眼角画了一抹赭红。
十八年算什么。她凝视着水中的自己,默默地想。我等了他二十年呢。
守着戏台,等了他二十年。
林绾绾想起来,那天师父唱的既不是花木兰,也不是穆桂英,她唱的是王宝钏,《鸿雁传书》那出几乎全是王宝钏的独角戏,颇吃功底。
第一句怎么唱的来着?林绾绾很久没有唱过这出了,这出很凄婉,不热闹,人们不喜欢。
台上的林绾绾从来不会忘词,只要想起了第一句,后面的就能熟极而流地顺下去。
傍晚,林绾绾安静地坐在师父站过的水边,凝视着水中自己以及身后楼阁的倒影,想词,没想起来,却想起白天时邂逅的那个人。
他,大概是个世家公子吧,举止和平常人那么不一样;他,肯定很喜欢戏吧,不然,怎么唱得那么好听。
江南的春天多雨,唱完了戏,缥缈的雨雾竟落了满天。台下众人一哄而散,只留下雨打那戏台下的青苔。
他撑开一把油纸伞,遮了一片天,对林绾绾笑道:“林姑娘这身戏服,被雨打湿了还得重新浣洗,不如在下送姑娘一程?”
林绾绾点了点头,笑道:“多谢。”
她和师父住在戏台后的小楼中,路途很短,但一路上他俩相谈甚欢,很快便熟稔起来。林绾绾知道了他叫花无衣,从北边的皇都来。
花无衣一直送她到檐下。她想留他到楼里小叙片刻,和他聊聊戏,聊聊皇都,聊聊这座江南名镇,但他婉拒了。“在下还有些事要办,以后有缘再见。”
檐下的雨打在油纸伞上,“啪嗒啪嗒”地响,他转身离开融入了朦胧的雨雾,不知在谁如画卷一般的心里,留下一痕深深的墨迹。
不知道我们,有没有缘呢。林绾绾想着,在檐下,隔着雨帘,看着他入了画。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晚霞映红了半边天,林绾绾终于记起了《鸿雁传书》的唱词:“儿夫西凉未回转,倒叫宝钏挂心间……”
“……但愿宾鸿书寄到,免得奴家心内焦。”
天空中一只北归的孤雁略过落日,略过晚霞堆就的云山。它在温暖湿润的江南度过了一个舒适的冬天,现下要回北方了,却不知怎的被同伴落下了。不知它孤身只影,如何回到千里之外的家乡?
林绾绾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那孤雁,假装它是个雁仙,对着自己一声哀叫、三点头。
次日清晨,林绾绾去找师父。
这两年来,师父很少唱戏了,都是绾绾和师姐唱,可是三个月前,师姐走了,对师父磕了三个头,跟着县令的三少爷走了。
师父只好又收了三个小弟子,楼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院里传来一阵喧闹。是花木他们在嬉戏吗?林绾绾侧耳细听,觉得自己有点儿想师姐了。
她推开师父的房门,看见师父倚在窗前,向下望着院子。
林绾绾心里“咯噔”一下,想起现在是花木他们练功的时间。师父该不会要罚吧?她连忙说:“师父,他们还小,贪玩是常事,以后慢慢管教不迟。”
师父转过身,看见了林绾绾,笑着说:“我没有要罚,只是觉着他们玩得开心。”说着,在床沿上坐下。
林绾绾松了口气,走进来,端了一方梨木小凳,坐在师父对面。
师父抬头望向窗外,复又低头叹了口气,道:“孙先生去太守衙门唱了回戏,回来跟我说,你师姐在那边失了宠,哭着要回来。”
林绾绾默然。都说三少爷风流好色,没娶妻前就日日流连于花街柳巷,正室还没娶,妾倒是纳了不少,娶妻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没多久就冷落了发妻,新欢寻了一个又一个。
林绾绾有些后悔那天没把师姐拦住。
那天,飘了冬天第一场雪。林绾绾从楼上的小窗里看见院中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当作一件奇事,准备去告诉师姐。
当她推开房门时,师姐正慌里慌张地收拾东西。一闪念间,她就明白了。
“师姐……你要走了吗?”
师姐愣了一下,却没有停下叠衣服的手:“嗯,是啊。”
“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
“不,他告诉我,”师姐停下了,转过身,眼神温柔而又坚定,“我不一样的。”
林绾绾信了。
最终,师姐拜别了师父,踏上了那辆马车,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再后悔也没有用啊。林绾绾有些犹豫地说:“师父,要不……把师姐……接回来吧。”
师父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自言自语道:“她若是耐得住寂寞,这日子也不是不能过。只怕你师姐她……耐不住寂寞啊。”
师父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林绾绾说:“还是……接回来吧。”
在林绾绾看来,师父的背影,有些凄凉。
师姐终究没回来,回来的,是她的骨灰。
她是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夜晚,待红烛燃尽,被衾冷透,去了的。
“……小娘被少爷踹了一脚,吐了血,找了大夫医治,说没事,第二天早晨看见在梁上吊死了,留了一封字柬儿。”送骨灰回来的李小五把字柬递给林绾绾,继续说道:“少爷本来是叫把遗体扔去乱葬岗的,少奶奶不忍,就找人火化了。”
林绾绾取出二两银子,递给李小五。李小五顿时眉开眼笑,捧着银子,欢天喜地地走了。
林绾绾低头,细看那笺纸,上面是四句《诗经》: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林绾绾突然想到,那少奶奶,应该恨透了师姐吧,因为师姐也是她夫君另寻的“新欢”。
师父病了,从仲春时节一直到春夏之交。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师父这病却是一天比一天重,丝毫不见好转。
林绾绾忙着照看师父,管教三个师弟师妹,这些日子很少上戏台。就在她快把那花无衣忘了时,花木把她从师父的房里拉了出来,神神秘秘地说:“师姐,外面有个姓花的公子找你,长得还挺俊的。”
林绾绾似是想起了什么,抛下一句“好好照顾师父”,匆匆跑下楼。
她又想起了那句“有缘再见”。
原来,我们有缘吗?她默默地想。
花无衣站在院里,一看见她,笑得像《武家坡》里的薛平贵。林绾绾却担心师父从窗户里看见,不由分说把他拉进楼上自己房中。
花无衣被扯上楼后,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倚着房门,笑道:“姑娘把我带到你的闺房中干嘛?”
林绾绾假装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戏谑,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有什么,人生如寄,不过是红尘中一个歇脚的地方罢了。”
只是,不知道要歇多久。
花无衣收敛神色,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糕点。
林绾绾惊喜地说:“呀!这是什么糕点?好香。”
花无衣笑着拣了一块递给她:“槐花糕。尝一个吧。”
林绾绾小心地用中指和大拇指接过夹住,几口就吃完了。花无衣眼含笑意地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见她连连点头,花无衣眼中笑意更盛。
林绾绾没告诉他,唱戏是忌甜辣咸酸的,师父不许他们吃这些东西,八岁那年,她就因为吃了一串糖葫芦被师父打了手板。
花无衣走了,临别前没说“有缘再见”,说的是“等那院子里的银杏树落了黄叶,我再来看你”。
尽管林绾绾把他留下的槐花糕吃完了,师父还是发现了,因为屋里掩盖不住的槐花香。
林绾绾被师父打了手板,说槐花糕是她从街上买的。
这是十六年来林绾绾第一次对师父撒谎。
林绾绾从来不惹师父生气,因为要不是十六年前师父从乱草堆中把她抱出来,就没有今天风度气质都不输大家闺秀的林绾绾。
要不,下一次见到花无衣的时候,就告诉他……以后不要来了吧。林绾绾有些落寞地想。
银杏叶子被瑟瑟秋风搅动搅动着,正值深秋,满院金黄。
林绾绾独自走出院子,关上院门转身时,突然看见花无衣正笑吟吟地望着她。
“你出门吗?要不我改日再来?”
“不,你来的正好,陪我去一个地方。”
那是一片荒地,平平坦坦,只立了一块青黑色的墓碑。
碑上还留着昨天夜里的雨珠,牵动着今日的阳光。
林绾绾抱着膝盖在碑前蹲下,想起师父离去的那夜。
师父说她守了戏台二十八年,是为了一个人的一句话:
“你唱戏的样子真好看,像是有不同的你,每一个你我都喜欢。”
他那年来了三次,后来就再没来过了。
师父一直不知道他的真名,直到后来,听说了皇上一年间三下江南的事。
师父说她以为自己最放不下的是对他的念想,谁知道最放不下的,还是戏台。
自以为是为了等他才甘愿守着戏台,到头来却是守着戏台,顺便等他。
“绾绾,你……能替师父……一直守着戏台吗?”师父说。
眼前青黑色的墓碑上刻着娟秀的字迹,是师父的艺名——“林青染”。
林绾绾站起身,看见默默立在一旁的花无衣,就问道:“花公子,你从皇都来江南……做什么?”
花无衣笑道:“林姑娘放心,在下并无恶意,乃是奉旨拿人。”
“拿谁?”
“太守三少,风流成性倒也罢了,竟勾结上了朝廷重臣,图谋不轨。”
林绾绾不由得想起了师姐,神情恍惚了一会儿,叹道:“这也是他的报应。”转而释然,又揶揄地说:“想不到你一介文弱书生,竟是个大官儿啊。”
花无衣笑道:“在下平生第一爱听戏,第二爱唱戏,第三爱打仗。”
“原来你是个将军吗,我看不像。不过……喜欢戏倒是真的。
花无衣要回皇都了,林绾绾去渡口送他。他一拱手,道声“后会有期”,就上了乌篷船。清朗的声音惊醒了黎明寂静的江南。
师父说一个人道“后会有期”的时候,那便是后会无期了。林绾绾不信。他说“有缘再见”那就一定会见,他说黄叶落时再来就一定会来,他说“后会有期”,那就一定有期。
林绾绾决定,完成师父的遗愿,好好儿守着戏台,为了师父、师姐和三个师弟师妹,为了自己喜欢的戏,也为了再见他的时候,能给他唱一曲薛平贵王宝钏,再道一声——
好、久、不、见。
前因
剑客x公子 文/鱼光
陆昭是个混小子,但很听师傅的话。
他师傅生前是个江湖上有名的大侠,但那也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毕竟打他记事起,他师傅就瘸了条腿,每天在那喝喝茶,看他扎马步。
要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老头子有时候很倔,待他却是极好。
前几日,那个曾经一直教训他的老头坐在木椅上发着呆就驾鹤西游了。
陆昭花了七天时间陪他的师傅,待一切收拾妥当了就下山谋生。
那个时候他明白了一些道理,人的一生过得再怎么潇洒恣意,到头来也就剩那一抔土了。
陆昭开始迷茫,尝到了生离死别的苦头后都会有这种无所依的感觉。
他背着一把剑站在川流不息的人...
剑客x公子 文/鱼光
陆昭是个混小子,但很听师傅的话。
他师傅生前是个江湖上有名的大侠,但那也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毕竟打他记事起,他师傅就瘸了条腿,每天在那喝喝茶,看他扎马步。
要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老头子有时候很倔,待他却是极好。
前几日,那个曾经一直教训他的老头坐在木椅上发着呆就驾鹤西游了。
陆昭花了七天时间陪他的师傅,待一切收拾妥当了就下山谋生。
那个时候他明白了一些道理,人的一生过得再怎么潇洒恣意,到头来也就剩那一抔土了。
陆昭开始迷茫,尝到了生离死别的苦头后都会有这种无所依的感觉。
他背着一把剑站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中,惊觉自己还未涉世阅江湖,那少年意气就随了那抔土也葬在了山上。
站在那儿许久,他看到周围的人突然纷纷让道,然后又听到了马蹄声。不知怎的,他挪不了半步,稳稳当当地站在那儿,恍惚间,他以为那些人是在朝拜自己。
赶马的人技术很好,在离陆昭还有一寸的时候使命地拽住了缰绳,顺便骂了好几次娘。
陆昭很想说一句他从小就没妈。
马车里的人他不知道是谁,想来应该是皇亲国戚,只觉得自己倒了个大霉,晦气。
他最不喜与这些人纠缠。
“阿阮,是我们赶路差点伤了人,把这些银两给他。”
慵懒的声音从幕帘后传来,随后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出,几块碎银躺在手心上。
陆昭一时间错愕了,那车夫也闭了嘴,毕恭毕敬地将银子转交在他手里。
“小子,得亏你是碰上我家公子了。”
等到马蹄声渐行渐远,闹市恢复如常。
陆昭才回过神来,他刚刚是冲撞了一位贵人。
看着他手中的碎银,陆昭感觉有点晕乎乎的。师傅的死给他的冲击太大了,再这么下去,他活得肯定比师傅短。
有的人初入江湖觉得自己肯定能惩恶除奸,扬名立万。陆昭在师傅的洗礼下对于江湖的印象与别人不同,太平盛世,只有吃饱了没事干才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在那打打杀杀。
陆昭惜命,所以只想谋个生。
可惜,老头子生前只教了他练剑。
不过。
陆昭还学会了什么叫没皮没脸。
于是捡了块木板,找人借了墨,写了个“武艺超群,管饱就行”。
字是歪歪扭扭,模模糊糊,不仔细看以为他在卖身。
所以时不时有人驻足对他指指点点。
陆昭就这样站到了黄昏。
他不知道师傅给他讲的方法早就过时了,这么多年没下山,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又是一阵耳熟的马蹄声,陆昭看见那架马车慢悠悠地晃荡,不似之前那般横冲直撞。
陆昭隐隐听到旁边有些女子在嘀咕些什么,还脸红地看着那边。
陆昭觉得这车夫还没自己好看,那些女孩怕是年纪轻轻就瞎了眼。
马车停在了路中央,准确来说,停在了他的面前,然后那个被唤作“阿阮”的车夫和他说:“上来,我家公子买你。”
就这样,陆昭稀里糊涂地被人捡了。
在见了白景之后陆昭明白了那些女孩脸红的对象是谁。
这公子生的的确好看,眼皮半睁不睁地耷拉着,别人作出这个表情肯定宛若智障儿,可白景就像是仙人打盹。
“诶,你叫陆昭是吧,你师父之前救过我,是说看你怎么那么眼熟,咱俩在山上玩过呀。”
陆昭记起来了,七八岁的时候他的确有一个玩伴,那个小孩儿当时一直哭哭啼啼,还说些他没听过的胡话。
什么“这王八羔子的深山老林”“老子怎么穿到这种地方”诸如此类。
而且明明他和自己差不多岁数,还老叫自己小孩儿。
陆昭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师父前几日去了,我这才下山的。”
“哦,他老人家也算解脱了。我买你呢,一是图你好看,二是帮我办件事。”
看在第一个原因的份上,陆昭应了。
白景,比他年轻个一两岁,小时候家中遭遇变故,父亲遇害身亡,所幸他师傅将他给救了出来。
白景父亲是宰相,权倾朝野,姐姐是皇后,凤仪天下。
白景说他知道那是皇帝老儿派人来杀的。
不过他命大活了下来,在山上躲了三年回来了。
结果白家还没倒,毕竟几百年的老世家了。
然后靠着他经商,白家又发达了。
陆昭很难想象十一二岁的白景怎么能够把京城的商贾都给比了下去。
“唉,说了你也不懂,就当我天赋异禀吧。”
“所以办什么事?”
听了半天,陆昭还没明白啥事,敢情白景是个说书的。
“哦对,差点忘了正事,今天皇帝老儿给我赐婚。让我娶大将军的女儿,他这真是瞎操扯萝卜蛋的心。那老将军不剥了我的皮。”
“?”
“他那宝贝女儿早就有心上人了。皇帝老儿就是怕我想复仇,所以让老将军压着我。你呢,今天晚上,进将军府给她假死的丹药,三天后会醒过来,后面的我都安排好了。”
“?”
“Excuse me?”
“我是剑客不是刺客。”还有你又说了句什么鬼话。
“一样的事儿,陆昭哥哥这么强肯定能行的。”说完还抛了个媚眼。
完犊子了,陆昭觉得自己要沦陷了。
别人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他是舍命一遭为公子。
不过陆昭还是去了,而且将军府的守卫没有那么森严,想来也是哪有人敢闯将军府啊。
他按照白景给他画的地图,摸到了将军女儿的房前。
白景画的图极为乱七八糟,但还是能认出来。
“段小姐,公子给你的药丸。”
陆昭站在窗前低声唤道。
“知道啦,谢过你家公子,顺便帮我道个歉,之前不该揍他的。”
“……”
然后这事情就办完了。
段小姐和她的心上人带着白景给她的钱去了一个小镇生活。
陆昭和他说实际上娶了段小姐也没关系,时间久了说不定就有感情了,欺君会掉脑袋。
白景挑了挑眉,“陆昭,我喜欢男人,而且她有意中人了,要尊重女孩子的想法。这还是你教我的。”
陆昭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但对白景有了很大的改观。
白景有个小癖好,喜欢咬人。
再准确一点,喜欢咬陆昭。
陆昭因为事办的好,成了他的专属侍卫。一天半步不能离影儿的那种,于是白景情绪一激动就咬上他一口。
造的什么孽,不过陆昭还是由着他胡来。
陆昭跟着白景有好几年,疯疯打打玩闹的日子很多,虽然有时候白景会说出几个他不懂的词,但陆昭觉得挺有趣。
白景还念过诗,什么“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他说那叫rap,陆昭琢磨着原来权贵公子现在流行玩这个。
有些时候白景也会说出一些心事,尤其是醉酒后,白景会说他喜欢自己,一直都是。还说他来自未来。
陆昭有些忐忑,因为他也心悦白公子,但不可说。
因为这个时代,他们两个的关系不可存在。
陆昭有时候也会想象未来是什么样的,那个时候的人们是否还会有诸多枷锁,他们又是否能向大家说一句“我们。”
对,陆昭期许有一天,他们不再向外称,他是京城白家公子,他是江湖年轻剑客。而是他们,是天造地设的璧人。
陆昭和白景生活了十几年。
在一年冬天,白景生了一场病就像师傅那样离开了他。
陆昭又成了一个人,但他没什么迷茫的了,因为白景和他说:“陆昭,我在未来等你。”
看着微雪夹着风带走了白景,有乌鸦立在檐头报丧。
陆昭带着他的剑又离开了,从此京城白家没落。
后人评判白景功过数页,提及陆昭寥寥几笔,“陆昭为景之从”。
春秋十几载,史书三两言。
但没关系,这叫留白,为了书写未来。
我们会在未来相遇。
(有时间写个后续叭)